《爹兄护后娘?我和娘亲不要你们咯》 第1章 [古装迷情] 《爹兄护后娘?我和娘亲不要你们咯》作者:栗子甜豆糕【完结】 简介: 【母女斗渣爹+父兄火葬场】 天灾三年,娘亲死于冬寒,温雪菱北上寻父却发现他早在京城再娶,还育有一女,而她同父同母的四个哥哥,竟也把她们当成亲人护着,更把娘亲的身份信物给了后娘保命! 温雪菱为母不值,状告渣爹,却反被诬陷爬上继妹未婚夫床榻,被圣上流放奴城,成为那三个恶冠天下的城主身边,最下等的暖床奴婢,毁容断腿,最后死状凄惨。 再睁眼,她重生回了天灾之前,看着尚活于世的娘亲,温雪菱暗暗发誓绝不重蹈覆辙。 原来渣爹二娶之女是顶替娘亲身份的冒牌货,四个哥哥得知前世真相,更是追悔莫及。 虐父兄,立城池,夺天下,温雪菱人生彻底改变,从此天下尽在她与娘亲手中。 但不变的是,前世今生都有一人踏风雪而来,告诉她:“不怕,我在。” 标签:扮猪吃虎,宅斗,打脸虐渣,大女主,后悔流,父子火葬场,古代,古代言情,古代情缘,完结,82万字 第1章重生天灾前 天灾第十年,冬。 容国奴城,护城河外雪林。 温雪菱赤脚在雪地狂奔,即便双腿已经冻到没知觉,她也没敢停下分毫。 身后是穷追不舍的兵马,而她,是今日唯一的猎物。 这场噩梦,从七年前开始。 那一年,娘亲死于冬寒,温雪菱北上寻父却发现他早在京城再娶。 还育有一女,只比她小一岁。 同父同母的四个哥哥,也把她们当亲人护着,对后娘比亲娘还要亲近。 温雪菱为母不值,状告渣爹,反被四个哥哥拦住,指责她多事,认为男人三妻四妾皆属寻常,何况渣爹只另娶了一个女人而已。 容国有明令,除正妻外,男人另娶皆为妾。 那个女人占的分明是妻位! 四个哥哥认为她无理取闹,将她软禁在丞相府。 在京城月余,无人知晓丞相还有一女。 后来,温雪菱寻机逃跑,却在途中遇袭,醒来时身边躺了一陌生男子,后娘带人推门进来,诬陷她勾引其女儿未婚夫。 她的解释,无一人相信。 就连一母同胞的四个哥哥,也要她跪地认错。 她宁死不愿,继妹哭着要跳池塘。 此事闹到圣上跟前,她被发配奴城,给那三个恶冠天下的城主,做最下等的暖床奴婢。 苦熬七年。 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是娘亲。 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对不起娘亲的在天之灵。 但……她快坚持不下去了。 腿好疼,脚也没了知觉,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裹不住她瘦骨嶙峋的身体。 “捉到逃奴者,重赏!” “生死不论!” 身后传来一道极其熟悉又陌生的男音,来不及多想,她缩着身子四处奔藏。 慌不择路间,温雪菱惊恐停步,眼前是白骨堆积成山的深坑,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难道这就是她此生的宿命? 可她不甘心! 她还没有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恶人未死,凭什么她死? 温雪菱握紧手中火器,那人说,只要丢出去,即可炸死十丈内所有人。 刹那间,她眸光变得坚定。 哪怕生的机会渺茫,她也要拼上一拼! 她躲在树后,刚准备孤注一掷,就对上了一双冰冷无情的熟悉眼眸。 他正拉弓对准她,眼底毫无温度。 温雪菱投掷火器的动作,猛然顿住。 就这片刻怔愣,破空而来的长箭已穿透她身体,力道之大,令她踉跄后退,半个身子悬空深坑之上。 她茫然低头,看着箭羽上熟稔的标识。 这是她曾经挑灯夜磨好几个月,反复改良,亲自为大哥设计的箭矢. 战场杀敌,一箭足以毙命,如今却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 眼睛如被万针戳刺,温雪菱抬头望向前方,男人正笑着回应周围人的恭贺。 “恭喜温将军成功射杀逃奴!” “这狐裘头彩……将军可是准备送给妹妹?听闻将军妹妹身子孱弱,狐裘最是保暖。” “自然,世间所有好物都要送给我的锦安。”男人声音透着愉悦。 世间所有声音,在此刻豁然静止。 温锦安,她同父异母的继妹,也是害她陷此困境的罪魁祸首之一。 寒风吹起她散于两侧的长发,露出可怖面容,以及两颊奴印,形容枯槁似鬼魅,再无当年倾国之貌。 过往种种在眼前倒转。 温雪菱黯然自嘲,是啊,她的爹爹和四位哥哥,早已是温锦安的父兄。 而她的命,还抵不过一条狐裘。 风起,人落。 温雪菱闭上眼睛,若有机会重来,她定要这些人血债血偿。 - “菱儿,醒醒,娘亲在这里。” 温雪菱浑身冷汗,蓦地瞪大双眼,惊坐而起,正好对上一双担忧的眼睛。 她喃喃喊道:“娘亲……” 这么快就到地府了吗? 慕青鱼搂紧她,安抚道,“别怕,只是个噩梦。” 温雪菱有些恍惚,眼泪不自觉滑落。 不,不是梦,那是真实发生的七年。 她扑进娘亲怀里,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无助孩子。 自小到大,她从未在人前哭得如此伤心,眼泪洇湿了眼前的衣襟。 等等! 温雪菱身子僵住,娘亲的怀抱是热的。 她反应过来后急忙握住慕青鱼的手,热的! 脑子里那根筋紧绷,双手颤颤抚上自己的脸,光滑平整,没有鞭打后凹凸不平的伤痕,更没有烫灼在两颊的「贱奴」字印。 她又小心翼翼动了动腿,亦没有断骨重续后日夜相随的刺骨酸痛。 温雪菱旋即意识到一个不可能却又发生了的事实。 她……重生了。 重生在天灾前,娘亲还活着的时候! 她迅速从震惊中回神,笑中带泪,太好了,她们都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想再重蹈覆辙,她决定把渣爹再娶之事,提前告诉娘亲。 是休夫,还是二女共侍一夫,她都尊重娘亲的选择。 但她,绝不会再认渣爹为父。 “娘亲,菱儿有重要之事与你说,方才,我做了一个梦……” 她将前世所见徐徐道出。 慕青鱼脸色又震惊又苍白,强忍住情绪问道,“菱儿,你说的……当真?” 想起渣爹宠爱后娘的模样,温雪菱不忍娘亲继续被蒙在鼓里,重重点了点头。 “是!” “他与那人之女,只比菱儿小八个月。” 慕青鱼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内心有一道极其强烈的声音在告诉她:这不是梦,这些都是真的。 “娘亲信你!” 不忍把奴城之事,告知疼爱自己的娘亲,温雪菱只说被罚去做苦力七年,后郁郁而终。 慕青鱼的心像被生生剜了口子,对渣夫彻底心寒。 “你四个哥哥呢,可曾护着你?” 四个哥哥…… 一箭射穿她心脏的大哥,给她下软骨散的二哥,扣她脑袋给继妹磕头认错的三哥,护着后娘的四哥。 医者难以自医,娘亲虽有医术,却身子极其羸弱,怕是难以承受这些。 她眸色沉了沉,轻声道,“他们……梦中尚未出现。” 说完,温雪菱突然想起,三个月后就是暴雪夜了。 既然老天让她重来一回,这辈子,哪怕刀山火海,也要拿回属于她和娘亲的一切。 她握着娘亲的手,刻不容缓道,“娘亲,明早一早,我们进京!” 第2章这只手…便是定金 两月后,京城。 隔着前世的七年,温雪菱再次站在丞相府外。 上辈子,她以为进了这扇门,便可以与爹爹、哥哥们团聚,殊不知是将她推入无尽痛苦的深渊。 而今夜,是后娘生辰,渣爹为她风光大办,宾客络绎不绝。 门口围了一群抢喜银的百姓。 她站在人群里,看着正在为后娘庆生忙碌的俊朗少年,他上辈子那些话在耳畔回响。 “娘都死了要什么原配虚名?分明是你妒忌安安丞相府嫡女身份!” “后娘也是娘,你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少年满面喜色,那双与娘亲十成相似的眸子,在看到温雪菱之时,迸发的不是两年未见的欣喜,而是震惊后的蹙眉。 此人正是她的四哥,温谨礼。 温雪菱将他皱眉的表情,尽收眼底,勾了勾唇。 真刺眼。 原来四哥的心,这么早就偏了。 没关系,过会儿他们就要丢人了。 第2章 温谨礼不耐烦挥手,叫来了书童。 “姑娘,我们家少爷让我带你去后门。” 温雪菱没理会书童,转身就要离开。 “菱儿——”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隔了前世今生,在她心头重重刻下血痕。 温雪菱停下脚步,还未转身,就被温谨礼用力拽到了旁边巷子。 好似……她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温谨礼警惕四周,语气生硬道,“你怎么能找到这里?” 她仰头扬起不达眼底的笑意,“我来找你们呀,兄长不欢迎我吗?” 他嫌弃睨了眼她的粗布麻衣,又拉着她往里面走了走,皱眉道,“娘亲呢?” “在客栈。” “需要我现在过去请娘亲过来吗?她很想……” 温谨礼急声拒绝:“不行!现在不行!” 她收起嘴角的弧度,他竟如此抗拒。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冷硬,温谨礼忙开口找补,“等明日一早,我亲自去接你们。” 突然间,巷子口传来一声呼唤。 是温锦安的声音。 少年脸上掠过担忧,招来守在巷子口的书童,“把她送回去,别让任何人看见。” 温雪菱望向他着急奔向温锦安的背影,如此熟悉,和前世重叠。 巷子口,温锦安衣着华贵,满头珠钗,身侧跟着众多婢女和护卫。 看到温谨礼,她嘟嘴埋怨道,“四哥哥,你去哪儿了,安安找了你好久呢。” “今日讨喜的乞儿多,哥哥怕扰了母亲清净,便走远了些。” “夜里风凉,你身子单薄,哥哥送你回府。” 他余光瞥向后巷,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温雪菱听到这些话。 “姑娘,我送你回客栈……人呢?” 书童没找到人,也不再找。 “罢了,不过就是个女乞儿,想来也不重要。” 循着前世记忆,温雪菱来到丞相府后院假山高处,冷冷看着前厅和睦融融的盛况。 被围在中间的后娘,脸上尽是笑意。 她的渣爹和祖母,还有方才丢下她独自回府的四哥,全都围在她身边。 “母亲,大哥杀海寇无法赶回来,特托我送上东海珍珠做贺礼,愿母亲年年岁岁,美貌照旧。” “您冬日惧寒,三哥重金寻来锦衣狐裘,只盼母亲今年不再畏冷。” “我为母亲准备了西域暖手石。” 温雪菱和四位兄长朝夕相处了十余年,从未见过他们如此用心准备生辰礼。 后娘难掩嘴角笑意,“你们有心了,老二老三还没回来吗?” “二哥去了扶黎国的断头山,那边有一株上千年的老山参,他说要采了来给母亲炖汤补身子,本该今日归来,但扶黎国出现了暴乱,三哥带着商队去接二哥了。” 温雪菱周身笼罩着彻骨寒意。 二哥和三哥是双生子,三哥身子骨壮实,但二哥一直是病秧子。 是娘亲日夜给他调理身体,背着他三跪九叩登上了圣山,硬生生磕坏一双腿才求得医圣救他。 断头山,一个连瘴气都有剧毒的地方,他却为了这个后娘进去采山参! 四兄弟的贺礼,令后娘脸上添光,引来众人羡慕。 温锦安撒娇道,“四哥哥,你们偏心,送给母亲的生辰礼如此珍贵暖心,我不管,今年我生辰,你们也得给我准备不输于这些的贺礼。” “好好好,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要给我们的好妹妹。”温谨礼语气充满了对她的宠溺。 温雪菱眸中冷意更甚。 娘亲生辰时,他们别说赶回来送一碗长寿面,连他们庆贺生辰的书信都不曾收到。 难道这个女人为他们做的事,能抵得过生养之恩?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温谨礼打开了锦缎盒子。 他取出东海珍珠和月光石分别置于掌心,静待宾客们的赞美。 只是嘴角的得意还未扬起,一支利箭倏然破空而至。 月光石被射落在地,裂成两半。 东海珍珠也随之落地,被惊慌失措的宾客们践踏。 “有刺客!” 温雪菱眯起眼睛,不慌不忙,盯着侍从手里的锦衣狐裘,一箭将它射穿并钉在了柱子上。 惊慌下,有人打翻了柱子旁的烛火。 狐裘瞬间燃起大火,侍从们赶紧取水,奈何火是灭了,这件锦衣狐裘也毁了。 生辰宴乱成一团。 温敬书站在了后娘面前,手以保护之姿搭在后娘的肩膀上。 “来人!送夫人离开!” 温雪菱嘴角勾起冷笑,再度拉开手中弓弩,最后一箭直冲他而去。 箭矢以极快速度穿透了渣爹的掌心,在要射中后娘肩膀那刻,他用力推了她一把避开。 她听到了四哥的惊呼,继妹的哭声…… 温雪菱冷眼旁观前庭的慌乱,她和娘亲不好过,他们凭什么过好日子? 前世,两条命。 她会让他们今生在痛苦中加倍偿还。 这只手……便是定金。 接下来,才是开始。 前厅传来温谨礼的怒吼:“来人!抓刺客——” 宾客们四散而逃,生辰宴狼藉一片。 从假山上转身一跃,无人知晓温雪菱曾来过。 第3章此女非凡 离开丞相府。 温雪菱来到了渣爹死对头的府邸——镇国将军府。 想要复仇,权势、财富缺一不可。 凭借前世记忆,她可以借些权势。 而镇国将军府,就是她要借的东风! 温雪菱立于暗处观察,忆起前世。 前世暴风雪肆虐,北境冻死骨无数。 梁少将军拿出军中所有粮草,亲自救援附近村落。 温雪菱从不敢忘记他的名字——梁念屿。 镇国将军梁诀的独子。 敌军突袭,他重返战场,却因无粮草增援,最终战死疆场。 这一世,距离他战死之时不足三个月。 只要粮草和后援跟上,他必定能反败为胜。 曾经一心为民的恩人,她还是想要救下来。 更重要的是,她如今需要镇国将军府的势力,才能在京城获取人脉,站稳脚跟。 前世记忆便是她手中利器。 让梁诀信她,其实不难。 只要细查就能发现她和丞相府的关系,而梁诀与渣爹素来水火不容…… 接连三日,镇国将军府每夜都会收到秘密情报。 起初,梁诀并不信,直到信中所言应验,时辰分毫不差。 护卫匆匆送来今夜密信。 梁诀打开信封。 【半月后,暴雪至,两月后,北蛮突袭,梁念屿战亡。】 他蹙眉,“还是小乞儿送来?” “不,是个女子,人安置在后院。” 温雪菱知道自己若是在三日前,直接送上今夜这封预知信,梁诀定然不会有反应。 但多送几封,待信中所言全部应验,他便不得不信。 听到身后动静,她扭头看着夜色下大步而来的挺拔身姿,心里明白:梁诀已经信了她的话。 半晌后,寂静的书房内。 梁诀看着摘下面纱的少女,审视的瞳孔蓦地划过诧异,此女竟和那人长得如此相似! 她略微抬头,捕捉到他眼底情绪,暗暗记下后自报家门。 梁诀好奇问她:“你分明是温敬书的女儿,却要和本将合作?” 他可记得,她送来的信里,有好多丞相府密辛。 本以为是温敬书的仇人,没想到会是他那个乡野女儿。 温雪菱反问他:“有何不可?”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前世,镇国将军府为国捐躯,满门无一人苟活,此事即便是身在奴城的她,也有所耳闻。 他是为国为民的良将,此事毋庸置疑。 梁诀瞧她眼神坚定,一身韧骨,颇有将门之后的气势,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很是讨喜。 他爽朗一笑:“好,我同意与你合作。” 话音刚落,温雪菱便递过去一本厚厚的册子,目光冷静,毫不迟疑。 看清里面内容的梁诀:? 这个册子里面记录的,都是与丞相府息息相关的人物,还有很多渣爹前世频获圣宠的机缘。 温雪菱:“负心者,当……诛。” 她若没有缘由无端上门,梁诀当然不会相信她,反倒是这些恨意,有助于两人之间的合作。 “十日后,便是暴雪夜。” 从京城快马加鞭走官道,片刻不休息,至北境仍旧需要七八日。 更不用说筹集粮草和援兵这些事,还需上禀天听,能不能得到圣上允可还未知。 梁诀沉下脸,凝重道,“你因何知晓这些事?” “容国有「天知」之能者,可不止国师一人。” 容国国师,谪仙般的人物。 第3章 有预测未来的本事,被世人视为天神下凡。 梁诀有须臾恍惚,她自信的眸子和那人愈发相似,但又觉不可能,她早已战死沙场十多年,又怎会留有子嗣。 罢了,信她又何惧? 两人正式达成合作。 她离开后,梁诀身后书架向两侧移开,走出一位身着月华锦袍的男子,腰间象征身份的环佩轻轻摆动。 梁诀看着男人精致绝伦的脸,笑道,“此女非凡,你可要小心了。” 那双淡漠冷然的眸子,瞥向温雪菱离开的方向。 “就怕她的本事,未必能撑起她的野心。” 月色下,温雪菱背影坚韧。 温雪菱还从梁诀那边要了一支暗卫,找到了前世渣爹藏在城郊庄子里的赃款。 这些钱本就来路不明,他们发现也不敢明查。 该怎么一步步让他们走入陷阱呢? 先示弱,再给致命一击? - 距离四哥口中的明日一早来接她们,已经过去了三日。 今日,晨光熹微之时,温谨礼终于来了! 还带来了京城有名的糕点。 姚记桃花酥。 “娘亲,菱儿,你们尝尝,这桃花酥可是京城一绝。” “这可是我刚刚亲自去铺子里给你们买回来的。” 她指尖抚过糕点外面的油纸,眸色一沉。 冷的。 第4章再见四哥和渣爹 姚记素来只卖新鲜出炉的热乎糕点。 这桃花酥,恰恰是后娘最喜食的糕点。 温雪菱垂着眸,没有拿糕点,也没有拆穿他的谎言。 慕青鱼眼里闪过欣慰,夸他道,“礼儿长大了,两年前还是贪睡的性子,如今倒是能起早买糕点了。” 不敢看娘亲眼睛,温谨礼略有心虚。 “兄长何时带我和娘亲回府?” 温雪菱看透他虚伪,盯着他闪躲的眼睛,等他回答。 谁知他却笑着说,“娘亲,我已在附近给你们准备了一处幽静的院子。” 她蹙眉:“兄长这是何意?” “菱儿,爹爹清廉谏言,树敌无数,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和娘亲手无缚鸡之力,被人盯上可如何是好? 况且,大哥征战在外归期未定,二哥三哥也不在,我也要进宫伴读,你们在府中实在是不安全。” 他以为她们还不知道渣爹再娶之事,想方设法要替渣爹瞒下来。 温雪菱眼神一冷,就被温谨礼拉出了屋子。 “菱儿,前些夜你见到我的地方,并非爹爹的府邸,只是我们登门参宴,此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娘亲。” 如此虚假愚昧之话,他也说得出口,这两年他脑子浸猪笼了吧。 她盯着他的眼睛,柔声道,“哥哥,养在外面的女人是外室,可娘亲是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不是吗?” “你这小傻子,在胡说什么!”温谨礼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脸色极差。 这个四哥,果然还想给渣爹打掩护。 温雪菱戳穿道:“莫不是……府中有了其他的妾室?” “闭嘴!什么妾室不妾室,你一个女儿家说话怎如此粗鄙!” 见他如此维护后娘,温雪菱质问,“哥哥,家中既无妾室,我和娘亲也不惧危险,为何不能入府呢?” “反正就是不行。”他不敢说出真正的缘由,连带声音也带着解释不清的羞恼。 二人争执之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兄妹俩的心猛地揪起。 即便前世见过,但此刻还是陌生。 温雪菱还未记事时,渣爹温敬书便已经被新帝召回京城,此后再未归来。 整个客栈一片寂静。 客栈被丞相府的府兵围了起来。 温雪菱瞥了眼他被包扎的手。 他也在打量她,但眼角眉梢并无温情,仿佛她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 温敬书冷淡道,“你是菱儿?” 不想喊他爹,也不想喊他父亲。 但她知道,若要继续后面的事情,必然要克服。 她暂且点头回应。 看到渣爹出现,原本心里没底气的温谨礼,猛地松了一口气,恭敬喊道,“父亲,您来了,她就是小妹——温雪菱。” 这丫头身子僵硬,胆子太小,小门做派,无法和安安相提并论。 温敬书眸底掠过失望,对儿子说道,“礼儿,你带菱儿去外面逛逛。” 温雪菱掷地有声:“我不去。” 她不会让娘亲独自面对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刚见面就反驳他,说话不知轻重,毫无长幼尊卑,温敬书对这个女儿的印象更差了。 温谨礼面露不悦,拽她手腕往楼梯走。 “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父亲有话要和娘亲讲,你在这儿只会碍眼。” 今早为了来见她们,他都没有来得及和母亲、安安一同用早膳,此时肚子正空,她还在父亲面前闹脾气,实在是没大没小。 在乡野长大的女儿家,果然无法和温柔可人的安安相比。 他现在还是更喜欢那个妹妹一些。 温雪菱眸中闪过讥讽,父子俩还真是一个德行,都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 她是来算计他们,不是被他们算计的。 温雪菱甩开蠢兄的手,直直迎上渣爹不悦的目光,坦然又无畏。 “我自记事起,就从未见过你。” “……但我看完了你留在家中的满屋子书籍,临摹过你所有的字帖。” 温敬书神情一顿。 他留在花溪县的书籍没有千本,也有百本,她竟说全部看完了,这孩子莫不是为了引起他注意,在说大话吧? “听娘亲说,你很欢喜我的出生,常抱我阅书,可我都把那些书背得滚瓜烂熟,学堂老师都夸我聪慧,你为何始终不回来看我?” 她故作失落低下头,眼底结霜,装出女儿未得父亲喜爱的惆怅与难过。 “今日见到我,你也并无欢喜之意。” 再次抬头时,泪水聚在眸中倔强不肯落下,“爹爹,你已不喜我这个女儿了,是吗?” 她把女儿思念父亲的姿态做足。 听到她话里的质问,温敬书疏离淡漠的脸上划过一道迟疑,语气稍缓道,“菱儿,爹爹并非不喜你。” “爹爹只是十多年未曾见你,有些不适应。” 第5章你是养女,可记住? 要不是那夜亲眼瞧见他对温锦安的温和,和方才看她的眼神天差地别,温雪菱还真容易信了他这话。 不愧是在朝堂步步高升的丞相大人,表面功夫做得真到位。 他们能演,她自然也能。 温雪菱擦了擦眼泪,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那就好,菱儿还以为……爹爹这么多年不曾归家,是在京城另外娶妻生女了呢。” “小时候,我常听街坊邻里说,爹爹最重情义,断不会做出此等薄情寡义之事。” “娘亲为了让爹爹在京城无后顾之忧,既要照顾痨病缠身的祖母,又要养育我们五兄妹,日子过得实在是贫苦,爹爹你一会儿见到娘亲,可要好好哄一哄。” 父子俩面色僵住。 听到女儿天真又字字戳心的话,他面上掠过阴沉。 “爹爹,其实也一直很挂念你娘亲。” 说罢,他疾步来到门前。 渣爹刚转身,温雪菱脸上乖顺陡然一变,冷漠得像是在看死物。 当真会演,这么挂念竟还可以十多年不归家,容国离了他要亡国? 身侧,温谨礼的脸上浮现不安和烦躁,若是娘亲知道爹爹早已在京城再娶,还育有一女,闹腾起来可如何应付是好。 若是她们没有来京城就好了,他和父亲没有这些扰人心绪的事情。 今日还能陪母亲和安安去城郊赏梅,听闻福安寺外的梅花已然绽放,安安最喜梅花了。 “兄长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温谨礼思绪来不及转回,下意识道,“京城郊外有一福安寺,山脚梅林远近闻名,待学堂休沐,哥哥带你和娘亲去赏梅。” 看到他脸上尴尬又僵硬的笑,温雪菱淡淡开口:“短短两年,兄长便忘了吗?” 温谨礼皱眉:“什么?” “菱儿随娘亲,靠梅花太近会起疹子,轻则卧病在床,重则……丧命啊。” 末尾三字,她说得又慢又重。 “哥哥你是忘了,还是不曾放在心上?” 温谨礼怔住不解的神情,毫无疑问昭示了一件事:他确实忘了。 他心虚后又恼羞成怒,气道,“我只是暂时忘记此事,你何苦咄咄逼人?” “我本以为两年未见,你会懂事些,没成想竟如此口不择言,你这般愚钝,如何在京城生存下去?”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到屋内传来茶盏落地的声响。 不好! 她急忙冲进屋子,“娘亲,你没事吧?” 第4章 慕青鱼脸上布满泪水,用手指着门口。 尚且不知屋中发生了何事,温雪菱只顾着给娘亲喂水,轻抚后背给她顺气。 “娘亲,不要动气,你的身子重要。” 渣爹不装了?直接对娘亲说了再娶的事? “事已至此,我也不瞒着你们,如今我位居丞相,府中已有正妻和女儿。” 温雪菱眸子暗了暗,前世娘亲至死都被蒙在鼓里,这辈子总算是得知了实情。 “青鱼,你若是想进府,只能以妾室的身份。 你且安心,除了你们,府中不会再进其他女人。我如今的妻子前半生为国为民,身子不好,你要多让着她些,万万不可惹她生气啊!” 温雪菱的拳头硬了! 好不要脸一男的,这是要贬妻为妾啊…… “菱儿,虽说安安是妹妹,但丞相府的嫡女只能是她,我会让她喊你姐姐。莫名多了个姐姐,安安必然会委屈,故而对外宣称,你只是我丞相府的养女,可记住?” 温雪菱抬头看向温谨礼,“兄长,你也这么认为吗?” 她还未记事,渣爹便已经前往了京城,与她没有感情,但和四个哥哥是真真切切生活过十多年。 温谨礼嗓音干涩:“菱儿,我、我……觉得父亲说得对。” “菱儿,你看你从小便有娘亲、祖母,还有我们四个兄长悉心陪伴,但安安不曾有兄弟相伴,这是我们亏欠她的,理应对她好些!” “而且你放心,哪怕对外宣称养女,我们也不会亏待你,会把你当成亲妹妹照顾呀。” 有趣,可她本就是亲妹妹啊。 温雪菱目光掠过父子俩,瞧着他们颠倒是非依旧自洽的神情道,“父亲,兄长,你们不愿她们受委屈,所以就要委屈我和娘亲,对吗?” 温敬书听出她话里指责,心有不悦,指责道,“菱儿,你果真是从小在乡野长大,不知京中门第之重。” “爹爹是丞相,府中需要一个能够管家,且不会给丞相府带来麻烦和羞辱的主母,还有一个挑不出问题的嫡女。 你若是和四个哥哥一样是男子,便也就罢了,但偏偏你是女子啊。” 第6章哥哥的衣衫湿了 她怒极反笑,“可是女子怎么了,你们口中的安安不也是女子?” 温谨礼觉得她可笑至极,就温雪菱平日上山爬树的泼猴样子,也能和伶俐可爱的安安比? “菱儿,你不要凡事都和安安比,她是大家闺秀,自幼有父亲教导,熟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更是出众,你哪有资格与她相提并论?” “哥哥知道你心里有委屈,但事实便是事实,你要懂得认拙,万万不可说大话。” 在温谨礼的心里,他和三位兄长自幼承袭父亲教导,平日里又有祖母悉心照料,和安安是一样的,端正有礼。 而不是像温雪菱那般性子懦弱,在乡野只知享乐。 想起她在老宅看书,躺在软塌上东倒西歪,没个正经。 真是个乡野丫头! 温谨礼眼底闪过叹息,除了血缘,她和他们四兄弟实在没有什么太多相似,也就他们不嫌弃她了,她怎么还这副不懂事的做派! 温雪菱自然知道,男子无能才会寄期盼于女子身上。 但该演的还需要演。 她抬起的眸子蓄满了泪水,委屈哽咽道,“是,你们都有父亲教导,唯有我记事后便没有见过父亲的模样,可那是我愿意的吗?” 她对上温敬书目光,眼泪滑落,“我也想像兄长们一样,像你们口中的那个安安一样,在爹爹的陪伴下长大,可我不能。” 这句话堵住了温谨礼想要继续责问的话,几度张嘴都未曾出声,转头看向父亲。 温敬书蓦然想起,刚出生时的温雪菱,小小一团,比四个哥哥刚出生时都要好看,她是他的第一个女儿,让他爱不释手。 “罢了,终究是为父对你们有亏。” “爹爹回去和你母亲商量一番,过段时间让你以丞相府二小姐的身份入府,如此,你总算是满意了吧?” 这已是他最大退让,丞相府嫡长女的身份不可能给她,他不能委屈了在膝下长大的安安。 温雪菱提醒他道,“爹爹,我若是以二女儿身份进府,你让外人如何看待娘亲呢?” 他进京后没有再回过花溪县,如果宣告了自己的存在,不就等于昭告天下:慕青鱼给他戴了绿帽子! 温敬书自然不在乎慕青鱼的名声,但是他总会在意自己的男子地位。 温谨礼觉得她就是在故意给他们找茬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菱儿你为何要为难父亲! 不就是养女身份,都说后续待你不会比安安差,你何必如此贪慕虚荣,非要嫡女身份?” 屋内陷入僵局。 温雪菱在等,等府里那个女人坐不住,也等娘亲看清小儿子的真面目。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侍从来报。 “大人,府中来信,夫人身子突发不适。” “什么!速速去请太医!” 温敬书面上不露声色,但语气明显加速,转身就要离开。 “礼儿,你将她们送去城郊芳菲苑吧,先在那里暂住一阵子。” 他顿了下继续低声道,“多安排一些人,好生伺候你娘亲,切不可让暗处盯着丞相府的人,知晓她们的存在。” 两人视线交汇,温谨礼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是要让人看住她们,不能让母亲和安安知道。 “母亲身子不适,最需要父亲陪伴在侧,您安心回府,这边有我。” 温敬书拍了拍他的肩膀,头也不回离开了客栈。 他扭头催促道,“娘亲,菱儿,院子已经收拾好了,你们现在便随我们过去吧。” 尽快安排好她们,他也好回府去看望母亲。 温雪菱对慕青鱼道:“娘亲,我去收拾行囊。” “别收拾了,你们带来的那些破烂在京城都用不了,人过去便可,赶紧走吧,别耽搁时间。” 温雪菱没有理会他抱怨的话,回头继续收拾行囊。 行囊里的衣衫都是娘亲一针一线缝制,空出很大一部分,装着娘亲给四位兄长缝制的新衣。 但瞧他如今的态度,恐怕是不会再穿了。 “娘亲,外面风大,披件外袍吧。” 即便已经入冬,她们衣衫仍是单薄,布料用的是最普通的布料,多套了两件也不太御寒。 慕青鱼摸了摸女儿冰凉的手,心疼道,“娘亲不冷,菱儿你披上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 哪怕温谨礼今天的表现,和曾经在家中有差别,慕青鱼仍然叮嘱道,“礼儿,娘亲给你们四兄弟都做了新衣衫,你带回去试试吧,这是我进京路上就缝制的,想必是合身的。” 温谨礼想说一句不必,又怕慕青鱼气出个什么好歹。 如今,兄弟四人的衣袍都有裁缝定制,布料更是上乘,采买成衣也都是京城最时兴的款式。 府中那位温柔大气的母亲,还会经常给他们亲手做锦衣华服,他们哪里还瞧得上慕青鱼给他缝制的粗布麻衣。 温谨礼看看天,又看看地,就是不说话。 温雪菱看出了他的踌躇,伸手便端起桌上茶壶。 一个失手,热水便泼向温谨礼的衣衫,“哥哥,你的衣服湿了呢!” 第7章先进府!再休夫! “温雪菱!”这丫头太粗鄙了! 衣衫湿了,温谨礼只好不情不愿换上慕青鱼做的衣服。 等带母女俩到芳菲苑,他立马换上护卫快马取来的衣衫。 温雪菱冷眼瞧着他一切举动,知道他呆不久,正好她也能探探娘亲的态度。 温谨礼迫不及待回府看望后娘,离开前警告她,“菱儿,哥哥好心劝你一句,日后莫要和父亲呛声,那是在破坏和睦,我们现在可是大家族!” “没了他的庇护,你们在京城活不过三日!” 温谨礼觉得自己做哥哥已经很到位,留下话匆匆离去。 她冷冷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转身推开他方才换衣的屋子,娘亲缝制的衣衫被他丢在地上。 温雪菱心疼拾起,攥紧。 高高在上的丞相府? 她定会……让他们后悔今日所为。 温雪菱把衣衫藏好,怕伤了娘亲的心。 - 芳菲苑内,只有一个老嬷嬷,还有两个清秀的婢女。 她自然不放心她们,亲自熬煮了药,推开娘亲居住的屋门,柔声道,“娘亲,喝药了。” 气到旧疾复发,慕青鱼只能躺在床上养身体,看到她强撑起身子,问道,“咳咳……菱儿,你四哥哥走了吗?” 温谨礼走得匆忙,没给她打声招呼就走了。 他担心丞相府生病的后娘,却忘了正处于病中的亲生母亲…… 温雪菱没有把他临走前威胁的话说出来,怕加重娘亲的病情,轻声温和道,“嗯,四哥说课业繁重,回府了,托我向娘亲告辞。” 第5章 慕青鱼握着她的手,红眼道,“菱儿,娘亲有话想对你说,这段日子苦了你了,这丞相府……不进也罢。” 娘亲心疼她,温雪菱心里清楚,但怎么能如此便宜那对母女。 若没有娘亲不辞辛劳给渣爹调养身体,他有命活到新帝召他回京? 她语气坚定道,“不,我们要进府!” 娘亲做的嫁衣,凭什么便宜了那对母女? 只有进了丞相府,才能执行做好的计划,才能让恶人得诛。 而且她们要进丞相府,就要风风光光的进,绝不会是由着一顶小轿半夜抬进去。 “娘亲,我们先进府,就算日后要分开,也该是你休夫,不该是薄情寡义的温敬书沾光,还在人前赢得痴情美名。” “休、休夫?”慕青鱼眼里闪过震惊。 温雪菱点头,反握住她的手,说道,“对呀,男人不忠,我们便休。” 她已经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什么纲常,什么道理,都不如自己活得有底气。 前世痛苦如附骨之疽缠上心头,她深知一味退让换不来心疼和怜悯,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 想要绝对掌控话语权,便要比他们更强。 听到女儿惊世骇俗的话,慕青鱼眸光震颤,心里明白女儿这是要为自己出气。 她握紧女儿的手,下定决心不能拖孩子的后腿。 慕青鱼沉声道,“好,听我女儿的。” 温雪菱紧绷的心弦缓和,喂完药便离开了屋子,让娘亲好好休息。 芳菲苑前后门都守了护卫,她刚到门口就被护卫拦住。 “四公子有令,外头危险,不许你们出院子。” “我要出门采买日用之物。” “姑娘可吩咐丫鬟嬷嬷采买,还请不要为难属下。” 温雪菱视线扫过门前护卫,这十余人哪里是保护她们,分明是软禁。 回到院内。 她做足功夫,找到笔墨纸砚,刚要动笔蓦然想起一事,笔从左手换到了右手,洋洋洒洒写下生活所需。 徐嬷嬷和清风、明月两个丫鬟,是温谨礼院子里的婢子。 她把纸条递给清风,吩咐道,“去采买这些。” “我明日一早去。”清风暗嘲她歪歪扭扭的字迹,并不准备立马照办。 温雪菱侧眸瞧着她的脸,既不称奴婢,又不行礼,这是把自己当未来主子瞧了呢。 她睁着一双明眸,问她道,“怎么,现在使唤不动你?” 清风低头敷衍道:“不敢。” 温雪菱饶有兴致看着她,示意她凑近一些。 丫鬟不解,但还是走上前去。 “啊!” 院内偷听的徐嬷嬷和明月,听到屋内哀嚎,忙疾步推门,看到的便是清风浑身溃烂的模样。 温雪菱静坐书桌前,唇角含笑道,“你们……也得明日一早才能去吗?” 有记忆起,她便跟娘亲上山采药,熟知药理,又有上辈子经历,各路毒药秘方铭记于心。 “奴婢不敢!” 她轻瞥一眼两人的膝盖,她们立马跪地,“奴婢这就去!” 从买回来的日用品内找到药材,温雪菱回到屋里,不许其他人干扰。 徐嬷嬷在院中咬牙道,“这小贱蹄子手段腌臢,明月,你偷偷回府,将此事回禀……夫人。” 明月身子哆嗦,怯怯道,“可四公子说……” 徐嬷嬷阴冷怒视,“在野种跟前伺候久了,忘记是谁的人了?” 明月双肩瑟缩,低头匆匆离开。 此时距离天灾,不足半月。 第8章惩治恶奴! 鸡鸣声响起。 温雪菱便已起身,没有在院子里看到徐嬷嬷和明月。 她先去了娘亲屋子,柔声询问道,“娘亲,昨夜休息可还好?” 经过几日休养,慕青鱼气色好了些。 母女俩聊了一会儿,温雪菱脸上笑容也跟着多了些,只是当她看到空无一物的小厨房,脸色变了变。 她立刻找到徐嬷嬷和明月的屋子。 “咳咳,温姑娘,这几日老婆子和明月贴身照顾你娘亲,被传染了风寒,今日无法伺候了。” 她自幼跟随娘亲辨草药、学医理,又怎会看不出来这两人根本不是风寒? 闻言,温雪菱故作囊中羞涩,道,“那把银钱给我,我自己出去采买。” 明月看了眼徐嬷嬷的眼色,“温姑娘,我们没有银钱呀,四公子给的钱都花光了。” 温雪菱笑了笑,听到这话也不生气。 她庆幸自己昨夜问梁诀要了几个暗卫,能在暗处保护并帮助她们。 暗卫们采买了午膳,温雪菱与娘亲在屋内用完。 听到窗外的脚步声,温雪菱打开了昨天那包桃花酥。 见她拿起桃花酥,慕青鱼疑惑道,“菱儿,你不是不爱吃这个吗?” “娘亲,我不吃,做戏给她们看罢了。”温雪菱压低声音回应母亲。 于慕青鱼而言,那晚醒来后的女儿,好似一夜成长。 自从母女俩离开北境,不管温雪菱说什么,慕青鱼都会照做。 门外,温谨礼看着她吃桃花酥,缓缓勾起了嘴角。 之前还说不吃,饿狠了还不是什么都吃?果真是矫情,饿两顿就治好了。 “晚膳,让金羽楼的人送来吧。” 他没有进门,金羽楼可是京城最好酒楼,为子为兄,做到他这份上也是不错了。 温雪菱打算将前世给大哥设计的箭矢,改得更精良一些,以此和梁诀做交换。 无论如何,决计不能再如前世那般被动了。 等温雪菱拿着画好的图纸出来,路过徐嬷嬷和明月屋子,闻到膳食的香味,还有她们小声探讨的声音。 “徐嬷嬷,这是四公子给她们安排的晚膳啊,若是被发现是咱们吃了……” “呵!丞相府一切尽在夫人掌控之中,你就安心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送她们娘俩上路。” “她们是破坏夫人家庭的贱胚子,死了也没什么,更别说吃她们点晚膳了。” 屋外角落,温雪菱面色冷沉,却勾出一抹笑意,转身回了屋子。 天刚刚黑下来,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你们动作麻利些,快些把这两贱蹄子弄死,也好早点回府里给夫人交代。” “怕什么,里外都是咱们自己人,勒死她们两个臭娘们还不是小事一桩。” “一会完事后,你让人把烟花巷那个有痨病的王麻子弄过来,夫人可不想这个贱蹄子,死了还在相爷心里留下半缕痕迹。” 温雪菱坐在床榻边,听着她们一口一个贱蹄子,内心毫无波澜。 慕青鱼以为她害怕,拿着能让人尸骨无存的毒药,宽慰道,“菱儿不怕,你知道娘亲擅毒,这毒粉可让人在吸入后瞬间倒下。” 温雪菱摇了摇头,轻声对慕青鱼说,“娘亲,我不会怕的,咱们的人生要重新开启了。” 连着徐嬷嬷和明月,一共五个丫鬟婆子堂而皇之推门,丝毫不怕屋内的人有反抗。 温雪菱认出那几个人就是前世跟在后娘身边的老婆子,一个个心比天高,上辈子在她面前将自己当成丞相府的主子之一,屡屡欺负她。 很好。 终于可以开始报仇雪恨了。 - 翌日天色尚早。 丞相府花团锦簇的院子里,女人笑着推开窗户,却正对上了徐嬷嬷五人死不瞑目的眼睛,她们肌肤早已溃烂,身子膨胀数倍。 “啊——” 就在她厉声尖叫的瞬间,窗前尸体骤然炸裂,喷了女人一脸的碎肉残渣,口中尽是腐臭。 女人呕吐声响起。 惩戒完恶奴的芳菲苑,重新恢复了宁静。 “娘亲,药有些烫,小心些喝。” 她端坐于床边,小心翼翼给慕青鱼喂药。 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踹开。 “温雪菱!”温谨礼的怒吼声传来。 “礼儿你疯了!” 慕青鱼赶紧将女儿护在身后,厉声道,“她是你妹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他气急道:“什么妹妹,她装的还挺像,可惜我没有这么冷血恶毒的妹妹!” “你可知温雪菱昨夜杀人了!她怎么敢!” “你别拦着,就算她是我妹妹也得送去官府。 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在你身边我不放心,我作为兄长,更要好好教训她!” 第9章慕青鱼一巴掌扇向儿子 温雪菱余光瞧见温谨礼怒火冲天的脸,在心中冷呵。 她抬头故作不解地看着他,天真问道,“兄长在说什么?菱儿……听不懂呢。” 见她不承认,温谨礼便将丞相府清晨之事道来,言语里满含指责。 慕青鱼对儿子问责女儿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悦,坚定道,“菱儿无错!” “娘亲!你不能如此溺爱她,我们不能包庇她,今日就把她送去官府关起来。” 第6章 只要想到母亲病卧在床,以及安安在府中哭到昏厥的样子,温谨礼就对温雪菱有一肚子的气! 这个妹妹,实在是太不省心了,一点都比不上安安! 温雪菱闻言嗤笑,“兄长到底是为了那些婢子生气,还是因为后娘被吓到了生气?” 听到她的话,温谨礼身子一僵。 他深呼吸一口气,挺直身板,“都不是,是因为你!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温谨礼并不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任何问题。 “菱儿,父亲和兄长们为国为民,不惜舍身取义,而你却如此冷血无情,刻意欺负她,怎么对得起温家门楣?” 他拔高声音站在道德高点,继续谴责她道,“你可知母亲一族为容国付出了何等惨痛的代价?如此英烈,竟被你一个小妮子欺负,作为你的兄长,我为此感到心寒。” 心寒?哈哈哈。 温雪菱对上娘亲担忧的目光,将药碗递给她,柔声道,“娘亲,药凉了不好,先喝了吧。” 即便到了此刻,女儿心心念念的还是她虚弱的身子,慕青鱼一颗心揪成团。 “好,娘亲喝。” 见她喝完,温雪菱放心了些。 而此时,旁边的温谨礼还在喋喋不休。 “温雪菱,你知不知母亲被你吓到昏厥,至今未醒? 如今爹爹不在京城,府中只有我能为母亲的委屈做主,现在就跟我去丞相府磕头认错,母亲一日不醒,你便一刻不许起身。” 他作势就要去拉温雪菱的手腕,反被慕青鱼一巴掌扇偏了脸。 她强撑起身子质问他:“温谨礼,我当真是看错了你,你一口一个母亲,可还记得谁是你的生母?” 温雪菱担忧地扶住她的身子,“娘亲,你现在的身子不可动气。” 温谨礼目露不服,“娘亲,你永远偏袒她!” “她是你妹妹,家中老幺,从小却总将好吃的、好喝的让于你们,若真要论起偏袒,分明是菱儿偏袒你们!不过两年,你便忘了吗?” 慕青鱼扯下脖颈处的纱巾,露出一圈缠绕的夺命红痕,“你看看这是什么!” 虽然这是温雪菱画的,但昨夜那些丫鬟婆子要害死她们母女的事情,是真的。 哪知,温谨礼却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母亲不是这样的人!她根本不知道你们的存在,怎么会对你们出手? 绝无可能!娘亲你不能因为偏袒这个丫头便胡言乱语!” 温雪菱立刻犀利道,“既然你那个母亲不曾知晓我们的存在,那她的婢子死亡,又与我何干?” 温谨礼思绪瞬间被搅乱,突然又感觉她说得有理。 可是一想起死去那五人里面还有徐嬷嬷和明月…… “徐嬷嬷和明月是我安排给你们的,如今死在母亲窗前……” “这可和我们没关系,徐嬷嬷和明月自昨夜起便消失了,我让护卫加急去回禀兄长了,你没有收到消息吗?” 昨夜处理完后娘的狗腿子,温雪菱就让暗卫捉了护卫,替了他们的位置。 温谨礼眉心拧紧,他一直在母亲屋外守候,哪里顾得上芳菲苑的事情? 隐约记得,书童是有回禀说芳菲苑来人了,他当时正担心母亲,根本无心分出来给芳菲苑。 “来人!”温谨礼不相信温雪菱的话,招来护卫。 从他们口中听到事情确实如她所说,皱眉道,“反正我不信,不可能,母亲那般良善之人,绝不可能对你们出手!” “你这个恶毒的丫头,不配当我的妹妹,我这就要管教管教你!” 望着他眼睛里对后娘的喜欢和信任,温雪菱只觉得好笑和讽刺,她正欲开口反击,却突感手背上有湿润落下。 她垂眸,瞳仁瞬间骤缩。 听到被小儿子维护后娘、贬低妹妹的这些话,慕青鱼有些气急攻心,瘀血上涌。 一颗颗血珠,从她鼻下滑落,滴到了温雪菱的手臂上。 “娘亲你流鼻血了?”这是温雪菱重生后还未见过的场面。 慕青鱼强忍住心头上涌的血,冲她温柔一笑,“娘亲没事……咳咳。” 这一咳,再也止不住前面想要吐血的反应。 吐出积郁在心口的瘀血,慕青鱼反而有种陈年旧疾猛松一口气的错觉。 温谨礼也跟着慌了,却完全没有冲上来搀扶的动作,“娘亲,你没事吧?” 接着他后退半步,“我、我去找大夫,娘亲你等我!” 温谨礼恍恍惚惚离开,边跑边说,自己是要回丞相府找府医救人,明早再来。 突然,温雪菱掌中紧握的手,传来了一道力量。 “菱、菱儿别怕,娘亲只是不想看到他欺负你了。让他走吧,之前说过会、会护着你,我们不会分开的。” 温雪菱对上慕青鱼温柔的眉眼,感受她对自己的信任,泪花愈发止不住。 是夜。 一道火光冲破京城黑暗,芳菲苑从此消失。 温谨礼第二日清早赶来,看到的便是烧成灰烬的宅地。 他难以置信看着眼前一幕,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怎么会这样?” 他不过是回去陪着安安,在母亲侧屋尽孝了一夜,芳菲苑怎么会变成如此? “娘亲——菱儿——” 回应他的只有冬日凌冽的寒风。 从暗卫口中得知温谨礼伤心过度昏迷时,温雪菱正笑容满面,和母亲一起搬进梁诀给她安排的私宅。 这是她用箭矢图纸换来的酬劳之一。 搬完家,她正站在窗前,思索后续与梁诀交换的物件,院墙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四目相对,她后背蓦地冒起丝丝寒气。 第10章夺走继妹机缘 围墙边,对方足尖轻点,正要离开,敏锐察觉到温雪菱的目光。 他迅速回头,与她视线交错,眼含审视。 温雪菱装作被外男吓到,脸色煞白,立马关上了窗。 男人收回冷漠目光,施展轻功离开。 屋内,温雪菱眉心紧锁。 奴城三大恶魔城主之一,他怎会出现在这? 温雪菱摇了摇头,前世奴城种种,都与今生的自己无关了。 只是,前世今日,正是温锦安获得「县主」机缘的日子。 当时温锦安身携神药,在福安寺救了在寺内禅修的太后,获得懿旨嘉奖。 其实,那颗药是娘亲在病秧子二哥临走时,专门为他炼制的救命神药! 那药耗费了她十多年的心血,一共才炼出了三颗。 其中两颗,二哥去往京城前已经服用,没想到他会把手中剩下那颗送给继妹。 她敛眸沉思,温锦安前世靠着这个风光无限。 温锦安拿走娘亲的药,她会拿回来。 温锦安用娘亲心血换来的机缘,她也会夺走。 凭借这个机缘,她能光明正大进入丞相府,手中的计划也可以顺利进行。 事不宜迟。 温雪菱寻了个由头出门,快马加鞭来到福安寺山脚下,正好瞧见了丞相府的马车。 温谨礼正扶着继妹下马车,眉眼间是她从未见过的宠溺。 不是说他难过到昏厥了吗?怎么现在活蹦乱跳。 温雪菱冷笑一声,这位四哥真是虚假。 亲娘和亲妹生死未卜,今日他就有心情来陪温锦安赏花,温雪菱眸中满是讽刺。 她目光落在温锦安腰间香囊上,沉了沉,那颗药就在里面。 另一边,温谨礼也在心里恨恨想着温雪菱。 他已经查明了芳菲院中并无焦尸,这肯定是温雪菱以死相逼的伎俩,想让他和父亲妥协罢了! 若他不理会,等她没了银两,在京城寸步难行,必会求到跟前来。 到时候,他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愚蠢不自知的妹妹。 温雪菱一路跟随他们,看着温锦安向温谨礼撒娇,说想要自己走走,随即带丫鬟往旁边梅林深处去。 梅林深处假山旁的亭子? 温雪菱眼神微动,她刚刚可是在亭子里看到了另一个熟人。 前世温锦安的小叔子——定安侯次子程昱庭。 温雪菱的漂亮眸子眯起,有意思。 - 男子牵着温锦安的手,问道,“安安,你与我大哥的婚约何时解除?” 温锦安娇羞垂首,“庭哥哥你急什么,你且再等等,待爹爹回府,我便让母亲去提此事。” 两人在亭子里互诉相思,护卫丫鬟在附近守着。 不远处传来声响,温雪菱扭头望去,看到了大理寺卿嫡女,江芙蕖。 她是程昱庭前世的未婚妻。 最后也是家破人亡,最终在奴城牢房凄惨死去。 温雪菱眸光流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梅林有很多亭子,桌上放有文房四宝,方便世家贵女吟诗作画。 她来到一处无人的亭子,提笔写下几行字,趁着江芙蕖屏退丫鬟独自赏梅之际,将纸团丢到了她的跟前。 第7章 “谁!”江芙蕖眼神警惕,环顾四周发现无人。 她捡起纸团一瞧,瞳孔骤缩。 江芙蕖是个聪明人,立马派心腹过去查看,然后没有声张。 而是请来一众高门贵女,往温锦安二人所在的亭子而去。 她当着众人的面伤心问道:“你们……你们两人在做什么?” 温锦安受惊,慌忙甩开程昱庭的手。 侯府护卫拦住了江芙蕖等人,程昱庭趁机让丫鬟护送她,从亭子另一侧假山离开。 早知温锦安没有胆量和脑子应对,温雪菱先一步等候在假山处。 一阵风过去,蒙汗药当即发挥了作用。 她动作利落取走香囊里的那颗救命药,换成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温雪菱刚要离开,便听到温谨礼寻人的声音,还有那道冷漠的声音,“抓住她!” 温谨礼疾步来到继妹身边,扶起她关心道,“安安,醒醒。” “咳咳,四哥哥?”温锦安幽幽醒来,迷茫看向他,“我怎么会在这?” 他黑眸暗沉,冷声道,“那就要问问她了。” 温雪菱白纱遮面,所以并未被温谨礼认出。 她用前世在奴城学到的本领,变了嗓音,凉凉道,“与我何干?” 温谨礼:“方才我分明瞧见你,在安安身侧图谋不轨。” 她嗤笑一声,反讽道,“我还瞧见你的安安,被贵女捉奸后急匆匆逃跑呢。” 温锦安脸色苍白,委屈抓住他的衣袖,“四哥哥,这个女人,她…她污蔑安安!” 他赶忙安慰:“不怕,万事都有哥哥在。” 见两人兄妹情深,温雪菱勾起弧度,“是不是污蔑,待贵女们过来,不就知道了?” 温锦安眼底闪过慌乱,刚才那么多贵女都看到了她, 若是没有替罪羊,她的名声就毁了。 她哭着说自己和程昱庭在梅林偶遇,只是聊了会,却被江芙蕖等人误会了。 “四哥哥,安安只是和庭哥哥聊了两句,并未有逾越之举,但人言可畏,若是被传出去,那我、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不如死了算了。” 他拍了拍她肩膀,轻声哄道,“不怕,哥哥在。” 就在这时,护卫匆匆来报,“四少爷,江小姐带人过来了。” 温锦安看到与自己衣衫颜色相近的温雪菱,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她攥着温谨礼衣袖,边哭边说道,“若是有人与我衣衫相近,能替我……就好了……” 话音落下,温谨礼猛地转头看向温雪菱,正好对上她无语的眼神。 不管这事和安安有没有关系,都不能让她受委屈。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私会的事,安在这个女人身上。 温谨礼在心里已经做下决定,起身走近她,一把扯下了温雪菱遮面的白纱。 温谨礼愣了一下,喃喃道,“菱儿,怎么会是你……” 不行!不能让安安这么快知道菱儿的存在。 若得知他们还有亲妹妹,安安会伤心。 温谨礼拽着她的手来到假山旁,故作欣喜道,“菱儿,你没事就太好了。 你不知道哥哥昨日吓坏了,以为你和娘亲丧生火海,难过到昏厥,如今我这心口还疼呢。” 她淡淡道,“昨日昏厥,今日就能陪继妹赏梅,老天爷下凡都得夸你身子好。” “……”他被她的话堵住了嗓子,但很快调整过来。 温谨礼继续道,“安安年纪还小,受不得委屈,一会儿你认下这事儿,事后我让父亲给你补偿。” 第11章让温锦安丢人 温谨礼自认为已经妥协很多了。 她不就是想要多一些补偿么,他会在父亲面前替她多说好话,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今日之事,不会影响安安的名声。 温雪菱眼神清亮,一字一顿道,“你、做、梦。” 温谨礼恼羞成怒,低声呵斥,“菱儿,她是你妹妹啊!你这个做姐姐的,怎能如此狠心?” 姐姐? 呵!他可真会给妾生女添光。 “那你敢和她说明我的身份吗?你敢吗?” “你不敢。”温雪菱当面戳穿他的虚假。 听到她的语气,温谨礼心生厌恶,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要逼他,没有一点儿安安的贴心。 他冷下脸,对护卫命令道:“把她抓起来。” 看穿他要做的事情,温雪菱没有挣扎,他果然和上辈子一样德性。 温谨礼铁了心要她替罪。 听到他要温雪菱顶替的计划,温锦安嘴角上扬。 在他视线过来之际,她用手帕掩唇,装出一副对温谨礼行为很感动的样子。 她讶异温雪菱容貌之出众,隐隐还有些熟悉,更有妒忌缠绕。 对上那双黑色杏眸,她心虚撇开了脸,心知肚明今日这事的真相。 半晌后,江芙蕖带人赶到。 温锦安笑着迎上前道:“江姐姐,此女便是方才偷摸潜逃之人,被我和哥哥捉了起来,现在交由你处置吧。” 匆匆跟来的程昱庭见她没事,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温雪菱身上,被她容貌惊艳。 他接收到温锦安目光,赶紧道,“芙蕖,她便是在亭中企图色诱我的女子。” “但我心中只有与你的婚约,绝不会做出私会这等轻浮低贱的行为,你千万要信我!” 程昱庭惯会甜言蜜语哄骗,实则胸无点墨,是个只图享乐的草包,还没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话,把温锦安也骂了进去。 她们一唱一和,把脏水泼到了温雪菱身上,若是别人,恐怕早就慌了心神。 温雪菱不动声色对上江芙蕖思索的目光。 恍惚间,江芙蕖冷静下来,笃定道,“不是她。” 温锦安急声追问道:“不是她,还能是谁,我和哥哥都直接逮住她了,江姐姐可是看花了眼?” 闻言,江芙蕖意味深长盯着她,温锦安却不敢与她对视。 在其他人缄默不言时,只有温雪菱读懂了她眼底意思,无声扯了扯嘴角。 只要不瞎,都知道亭子里的人是谁,但大家一致选择了沉默。 权势真的是个好东西,她们明知私会之人是谁,也不能直接点出来。 但是江芙蕖笑了一声,打破梅林寂静。 “亭中女子身高四尺五寸,藕粉色罗裙,十字髻,腰间有铃铛声……” 她这话一出,温锦安眼神立马慌了,悄悄挪动身体,躲在了温谨礼身后。 偏偏此时有风吹过,她腰间铃铛晃动出声响,周遭顿时陷入了更静的沉默。 贵女们发觉自己见证了今日这件丑闻,纷纷借口赏梅,去了梅林其他地方。 如今的丞相,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 总归是别人的家事,她们就不掺和了。 出了如此糟心的事,温锦安早就无心赏梅,连忙寻了个由头红着脸匆匆离开。 温谨礼担心她会心情不好,立马快步跟上。 走过温雪菱身边时,瞪了她一眼。 都是因为她,才会害安安失了赏梅的心思,真是个扫兴的人。 程昱庭自知丢了脸,也无意逗留。 四周陷入了安静。 温雪菱背过身,手腕灵活一转,细绳瞬间掉落,但还是留下了一圈红痕。 江芙蕖笃定道:“那纸团是你给我的吧。” 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没有否认。 看在江芙蕖前世曾为衣不蔽体的她,披过一次外袍的份上,温雪菱提醒她道,“程昱庭不是良人。” 她刚转身,身后传来江芙蕖的声音。 “我知你是真心提点我,日后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来江府寻我。” 回头对上这位大理寺卿独女的目光,温雪菱点头。 方才一切所为,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 温雪菱加快步伐,赶到了前世太后出事之地! 这还要多亏爱炫耀的温锦安,前世屡次提起救太后的细节,才能让她这么快找到地方。 一切都在和前世重合。 只不过这次,救太后的人终于变成了温雪菱。 她将那颗珍药给太后服下,对方身体很快出现好转。 太后脸上一块块风团,温雪菱并不陌生,因为她身上也有。 有次在奴城地牢发作,她从教她制作火药的人口中得知,这种症状叫过敏。 温雪菱语气焦急道,“老夫人现在不能吹风,快,抬轿子来,送老夫人离开梅林。” 跟在太后身边的两个老嬷嬷,对视一眼,赶紧让人抬来轿子,回到了山顶的福安寺。 太医早已等候在后院。 太后不是初次出现这种症状,严重时曾引起呼气困难,在宫中调理了半年方才见效。 但迟迟寻不到病因。 这次是太后恢复最快的一次。 她身上风团退下去后,让人把温雪菱请到了屋内。 第8章 隔着一扇屏风,太后问她,“你怎会知晓此症?” 温雪菱知道,太后这是已经怀疑起她。 虽说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她看了一眼守在屋门口的老嬷嬷,撩起袖子说道,“因为……我也有这种症状。” 白皙的手臂上,一块块粉色的风团,格外引人注目。 老嬷嬷走近查看后,冲屏风后面的另一位老嬷嬷,点了点头。 “我曾遇到了一位游历的神医,她说此症名为过敏,会在接触某些特定事物时出现。” “有人对花粉过敏,有人对某种吃食过敏,不同体质,症状也会有所不同。” “而我便是对梅花过敏。” 太后并没有因此全信她的话,反问道,“既知对梅花过敏,你为何还要来梅林?” 温雪菱看着屏风道:“试药。” “大胆!你竟敢给我们主子用……”老嬷嬷话未说完,就被屏风后的人制止。 能走到太后这个位置的人,怎会没有脑子。 她笑着道,“你给我服用的药,不是你要试的吧。” 温雪菱解释了给她服用的药,是神医给的救命药。 世间仅此一颗。 这话并不假,她娘亲一共也就炼出了三颗,给太后的那颗是最后一颗。 “你可知我身份?” “救您时不知,但眼下明白,您身份尊贵,冒昧用药,是我忧心过急,还望恕……见谅。” “药被我用了,你怎么办?” “我已制出效果相近的药……” 离开屋子时,温雪菱后背都湿了。 虽有前世记忆在,但面对太后这样地位的人,她还是会害怕说错话,掉脑袋。 好在一切顺利。 屋内,太后手执佛珠,扬唇微笑。 “这丫头分明已经猜到哀家身份,还能如此镇定,也难怪温丞相要把女儿藏在府中十多年,和定安侯府的嫡子倒也般配。” 第12章温雪菱的妙计 从福安寺后院出来,温雪菱就察觉到太后的人在跟着自己。 幸运的是,这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温雪菱并没有立马回到暖香园,而是换了温锦安的同款马车,一路往丞相府的方向而去。 年关将近,京城市集相比往日要热闹许多。 跟着她的太后护卫被一位老人撞到,他低声呵斥,“看着点路!” 老人拽着他衣袖:“分明是你小子撞我!不赔我十个铜板,今日这事没完!” 就这一打岔的功夫,温雪菱的马车已经转进了小巷子。 等护卫甩开老头追上去时,正好看到马车驶进了丞相府,立马返回福安寺向太后汇报。 温雪菱站在巷子口,看着护卫离开的背影。 离开前,她回头远远瞧了一眼丞相府的门匾。 温雪菱计算好了时辰,派自己的人拖住了护卫,让他正好看到温锦安的马车入府。 两人是同款马车,这才有了完美的错位。 太后喜欢明着嘉奖,而让臣子铭记天家恩惠最好的法子,便是设宴昭告天下。 不出三日,太后被丞相之女所救的事情,定会传遍京城。 依照她前世对温锦安的了解,即便这好事不是她做的,她也会保持沉默,认下此事。 等其他人发现真相时,她更会哭哭啼啼装委屈,表示自己从未承认过。 接下来,丞相府有好戏瞧了! 她一定会让娘亲名正言顺,风风光光进入丞相府! 回到暖香园。 温雪菱陪慕青鱼用了晚膳,又亲自熬药给她服下,见娘亲气色渐好,悬着的心才松懈了一些。 “娘亲,再用几副药,你的身子便可痊愈了。” 北上进京早已用完她们所有盘缠,慕青鱼心知她早出晚归都是为了自己。 她看着女儿消瘦的身子,心疼道,“是娘亲连累了你。” 温雪菱摇头,握住她的手,“娘亲别说这话,你生我养我十多年,我不过照顾数日,怎么算得上连累?” 不过一个眼神的交汇,温雪菱就看穿了她的担忧。 她笑道:“娘亲,你可知梁家军?” 梁家军驻守北境十多年,一心为民,生活在北境花溪县的她们自然知晓,对他们也十分信任。 “娘亲,菱儿听闻镇国将军府重金寻能人制作助战武器,便画了些图送过去试试运气。” “没想到有一幅箭矢图被梁将军选中了。” “如今的居所,是他们给自己人安置的,娘亲,你知道菱儿这方面的才能,你就放心住吧。” 她的话有理有据,慕青鱼信了。 毕竟温雪菱从小就喜欢捣鼓刀枪箭矢,每次慕青鱼进山,她都带上制作的武器给两人防身。 温雪菱深知自己后续要做的事情,危险万分。 故而这次,她没有和太后求县主的名头,而是求了一道保娘亲平安的玉佩。 见玉佩如见太后。 即便是温敬书,也不能对持玉佩者施加伤害。 - 没过两日,宫中就有消息传出。 太后几十年不曾痊愈的旧疾,在福安寺被丞相府的千金治愈,龙颜大悦,特在宫中暖阁设下冬日宴,邀请群臣携家眷入宫同庆。 温雪菱白纱遮面,手里拎着木盒,听到了周围人对此事的议论。 “丞相千金可真是有福之人啊,父亲是丞相,还有四个宠她如命的兄长,如今救了太后,这是注定荣华一生的富贵命啊!” “别忘了,她母亲可是谢家战神,谢家军的威名远扬,就连定安侯府的婚约,也是圣上为谢家后代定下的良缘。” 温雪菱脚步放缓,听了几句后,加快步伐离开了闹市。 这几日,送往丞相府的拜帖就不曾停过,温锦安的闺中密友也纷纷登门拜访。 就连之前在梅林偷偷取笑她的贵女,也派人送上了价值不菲的名画字帖,以及绫罗绸缎、胭脂首饰等女儿家喜爱之物,盼望与之攀上关系。 温锦安一一收下,笑容满面,默认那人就是她。 可温谨礼心中很清楚,他们离开亭子后,便乘马车回了京城,中途并未救过人。 父亲只有两个女儿,不是安安,便只有温雪菱了。 他猜测,温雪菱无意中救了太后,太后询问她身份,她如此虚荣,必然会将自己和丞相府扯上关系。 京中所有人都知道,丞相府只有一位千金,便是安安。 如此一来,便全部都说得通了。 温雪菱果然有心计,又想逼父亲承认她的身份,又想给安安难堪。 不行,他不能让心地善良的安安受委屈,不管救太后的人是不是安安,最终接受圣上嘉奖的人,都只能是安安! 温谨礼眸色骤冷,招来身边护卫,“速去查明温雪菱所在!” 就算翻了这京城的天,他都要护住温柔天真的安安。 温雪菱刚从外面回来,便看到等候在巷子口的人。 温谨礼瞧见她,立即蹙眉后退两步,满脸嫌弃。 她瞥了眼周围,巷子已经被丞相府的人包围了。 不知道他又要来做什么蠢人蠢事,温雪菱望向温谨礼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温谨礼问她,“五日前,你是不是在福安寺梅林救过一人?” 她眼神不冷不热,“与你何干?” 他却突然抓住她手腕,出口威胁,“我劝你把这事烂在肚子里,日后若有人问你,一个字都不许说,听到没有?” 她笑了笑,不嘲反讽,“凭什么?” 温谨礼很不喜欢她这股倔劲,想到更需要兄长保护的安安,他目露狠意。 “就凭……丞相府只会有安安一位小姐!” 第13章臣只有一女 他几乎是怒吼出这句话。 温雪菱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这位兄长都没有变,只要遇上和温锦安相关的事情,他永远无条件偏袒这位继妹。 “你、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温谨礼被她看得心里有点慌,她欺负安安在先,他只是为没什么心眼的安安,讨回公道罢了。 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她指尖微动,温谨礼瞬间失去所有力气。 他单手撑地才没有跪在地上,抬头怒瞪她的眼睛,“温雪菱,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居高临下看着愤怒的温谨礼,“回去多吃点猪脑。” 温谨礼:“?” 暖香园内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慕青鱼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就在门口,宁愿在马车里等妹妹,也不愿意进门看她。 暖香园后院有一处温泉,很适合调养她娘亲的身子,此地原本是梁将军为他小青梅准备休养的宅子,可惜佳人早逝。 是夜。 温雪菱和慕青鱼一同在泉水里泡着。 她看到娘亲肤若凝脂的后背,有一道道陈年旧伤,这些和娘亲失去记忆的前半生有关系。 第9章 “娘亲,你这些伤……” 邻居说,渣爹是在花溪县河边捡到的娘亲,当时人已经高烧昏迷。 就连村医都说娘亲必死无疑,可她还是熬了过来,只是失去所有记忆。 慕青鱼温柔安慰她:“旧伤,已经不疼了。” 她看穿女儿眼底的担忧,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菱儿,有时候遗忘也不是一件坏事。” 温雪菱怀疑娘亲的母家,和当年全军覆灭的谢家军有关。 倘若真是如此,那遗忘确实比记得要好。 - 日子转眼就到冬日宴前夜。 温敬书被圣上召回京城,还在朝堂上屡次夸赞他教女有方,乃群臣楷模。 他得知温锦安救了太后的事情后,满心欣慰,愈发觉得她是丞相府的天降福星。 有了对比,他心里就更加嫌弃执拗一根筋的温雪菱。 回来后也不曾过问芳菲苑的事情,自然也不知芳菲院早已被烧成灰烬。 温锦安在屋内来回踱步,焦急万分。 本以为圣上只是嘉奖,不曾想会特意设下冬日宴,若是在宴会上被太后发现救她的人不是自己,那她岂不是要丢人? 她找到温谨礼,哭着说自己确实在梅林曾救过一个老妇人,还将神医二哥的药给了她。 “四哥哥,安安救的人也许只是一个普通农妇,并不是太后,事情太巧了,如今安安已认下此事,若是被太后察觉,岂不是要怪安安贪慕虚荣?” 温谨礼信了她的话。 原来如此,他就知道安安心地纯善,不会冒领功劳,果真有误会! “你呀,就是太过心善,二哥给你那药可是娘……咳咳,可是他用了几十种稀贵药材方才炼制出来的极品良药,一颗可治百病。” 她当然知道此药珍贵,贴身携带,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但此时,温锦安还需要他替自己善后,眼露不忍道,“药再珍贵,安安也不能见死不救呀。” 温锦安眼泪落下,“四哥哥,你说安安是不是做错了?” 他柔声安慰:“你无错,只是太过心善罢了。” “你放心,四哥哥都安排好了,父亲那边也有我顶着,你就安心接受宫里的嘉奖!” 他都调查清楚了,太后久居慈心宫,常年礼佛,从不参与宫中宴会。 世人皆知救太后之人是丞相之女,只要太后不召见安安,圣上便不会知道真正救太后之人是温雪菱。 如此,安安便不会有事! 但是他没料到,太后身子康健后凤心大悦,竟然很想再见见胆识过人的温雪菱…… 冬日宴当天,跪在园中接封嘉奖的女子,竟是个未曾见过的少女! 圣上得知母后出宫参宴,龙心大悦,但时辰不长,便听到太后质问温锦安的声音。 “你是谁,真正的丞相之女呢?” 太后自然知道丞相府只有一个女儿,若眼前跪着的人是温敬书嫡女,那先前那人又是谁? 她可是上一届的宫斗冠军,如何会看不出其中的猫腻。 不冲她救过自己,就冲温雪菱和她故友有五六分相似的容貌,她也愿意伸出援手帮一帮。 温敬书上扬的嘴角僵住,急忙跪下,恭敬道,“回禀太后娘娘,臣……只有安安一个女儿。” 他话音略有停顿,但转念一想,温雪菱空有倾国倾城的容颜,却心窄善妒,如何怎能和安安相比? 为今之计,先保下安安再说。 “哦?那依丞相之意,是哀家冤枉你了?” “臣绝无此意!” 太后端坐于上位,凤眸充满威慑力,锁定温锦安瑟瑟发抖的身子,审视道,“年纪尚幼却如此贪功,品行不端,日后恐难担侯府主母大任。” 她仅一句话便让温锦安坠入深渊,隐隐听到其他贵女对她的嘲笑。 看她落泪,温谨礼护妹心切,立马跪地道,“太后娘娘,这其中有误会。” 他将温锦安和她说的托词,娓娓道来。 御花园陷入一片沉静。 圣上很欣赏温敬书的才能,见有误会,也帮着说话道,“母后,您身子刚好,莫要动怒,待冬日宴结束,儿臣定给您个满意的处置。” 太后轻阖双目,言辞犀利道,“这冬日宴,既是为救哀家之人设下,人不到,开什么宴?” 不过半柱香的时辰,温雪菱已经坐上了宫中的马车。 她看着眼前高高耸立的宫墙,双目如潭,嘴角勾起凌厉的弧度。 第14章太后撑腰 御花园侧殿。 温敬书将温雪菱母女之事道出,帝王沉默不语。 当年他刚上位朝堂不稳,群臣各有心思。 若不是有温敬书这个状元郎进言献策,他也不会那么快坐稳皇位。 “圣上,臣当年本想接夫人和孩子们来京城,却收到了她和孩子们的死讯。” 温敬书声音流露着悲戚,“当年,臣本想随她们去了,可大业未成,容国未定,臣……不敢。” 帝王沉声道,“地上凉,爱卿起来说话吧。” 温敬书没有起身,继续跪道,“菱儿刚出生,臣便离开了家,作为父亲不曾看她长大,很是痛心。” “后来又有了安安,臣便把对她的那份愧疚,悉数补偿在安安身上,她绝无恶意,不是故意冒领功劳。” 帝王叹息一声,摆手让他起来。 温敬书和谢思愉的婚事,是帝王钦定的,可偏偏这个乡下的慕青鱼活着从北境找来了。 她本是原配,若进丞相府,自然不能为妾。 可若让战功赫赫的谢家之女为妾,也是断然不可。 为今之计,先安抚太后,再见一见那孩子。 若是个莽撞无脑之人,将她们母女一同遣送回北境,就好了…… - 温雪菱被宫女带到了御花园。 她一眼看到了跪在园内的温谨礼兄妹,温锦安眼眶红红,肩膀一颤一颤。 冬日寒风凛冽,温雪菱只穿了一袭单薄的竹青色轻纱罗裙,满头青丝用绿带编于一侧,身上没有珠钗首饰,却有傲骨铮铮的清冷气质。 帝王和太后从暖殿里出来,端坐上首,打量着园中少女。 “温雪菱,参见圣上、太后娘娘……” 前世,温雪菱在奴城受尽折磨,其中就有一项最磨人的,便是让宫中出来的老嬷嬷,逼她学宫中礼仪。 一个动作要保持好几个时辰。 天寒地冻,让她仅着单衣在跪地里跪着,好几次将她折磨昏厥,直到她没有出一丝错方才离开。 但今生,从小在乡间长大的女子,又怎会行不出错的宫中之礼呢? 看到温雪菱直挺挺跪下,动作不伦不类,贵女们偷笑她举止滑稽。 太后凤眸扫过,众人惶恐低头。 “抬起头来。” 帝王眼神锐利,压迫感油然而生,却在看清她容貌那刻怔住,脑海里猛然想起年少时的故人,许久才回神。 他沉声道,“起来吧。” 太后温和开口,“菱丫头,到哀家身边来。” 先前取笑温雪菱的贵女们,心头一紧,太后还从未对哪家小姐如此喜爱。 温雪菱本想用苦肉计,在帝王面前给渣爹捅几刀子,未曾料到太后对她会如此关怀。 她听话走近,恭敬垂眸道,“太后娘娘……” 温雪菱声音戛然而止。 她冰凉的手被太后拉过握住,身子僵住,脑中瞬息闪过万千应对之策。 太后满眼心疼道:“你这孩子,身子骨怎么会如此单薄,怕是风一吹,就要被吹跑了。” 她对身边伺候的老嬷嬷吩咐道,“去将哀家新制的狐裘取来。” 太后亲自给温雪菱披上狐裘,笑道,“这才对嘛,多漂亮的小姑娘,就该穿得富贵些。” 温雪菱一颗心提起,说话愈加小心。 她想起前世所闻,从宫女到太后,眼前这个女人已经站在了权势的最高峰,自然也见惯宫中各种手段,再多计谋恐怕都逃不脱她的眼睛。 不如让真情流露。 她回想起上一世遭遇,任由眼泪肆虐。 比起京城贵女们巾帕掩泪的克制,温雪菱哭得满脸泪水,看起来很是狼狈。 温谨礼瞥了眼,脸色下沉,她以为自己是安安,掉两滴眼泪就会惹人心疼?哭得如此丑陋,简直就是东施效颦!惹人厌烦。 太后蹙眉:“菱丫头怎么哭了?” “除了娘亲,菱儿还从未感受到过如亲人般的温情。”温雪菱说得很小声,除了太后和身后嬷嬷,其他人都没听见。 她这个样子,让太后想起自己刚入宫无人可依的时候。 那时候,她也哭得如此…… “傻丫头。”太后看她的眼神多了分怜爱。 温锦安认出温雪菱的脸,又想起了梅林亭子中之事,忐忑不安中又夹杂着妒意。 想到温谨礼之前所言,立马明白她就是他们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第10章 她可以接受温谨礼他们四兄弟进府,是因为能多四份兄长的宠爱,但决不允许有其他女儿,夺走她丞相府嫡女的身份。 “四哥哥,她真的是安安的姐姐吗?” 温谨礼点头。 “太好了,安安有姐姐了。”她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他眼神复杂又心疼,安安毫无心机,似孩童般纯善,还不知温雪菱的出现,会影响很多事情。 倘若父亲承认了她长女的身份,那必然要迎她和娘亲入府,到时候母亲和安安可如何是好? 容国,可没有平妻啊。 在太后当众人面问她可有其他心愿时,温雪菱恳切道,“菱儿,想带娘亲回家。” 帝王低沉道:“此事不难,宴会结束,你便可和你娘亲随丞相回府。” 温雪菱眸子一紧,听出了帝王话中蕴含的意思。 他明知温敬书原配之妻未亡,却只字不提妻位之事,摆明了是要护着丞相府的那位。 也对,那婚约本就是帝王所赐。 看到她不语,只是一味落泪,太后顿时读懂了她的委屈,亦想起了当年自己曾遭遇的不公,瞬间感同身受。 她开口质问温敬书,“温丞相,糟糠之妻不下堂,你让她们母女如何进丞相府?” “容国无平妻,依照顺位,菱丫头才是丞相府嫡女,她娘亲本该是苦尽甘来的丞相夫人。” 太后本是武将之女,当年也曾随先皇打天下,后来入了宫闱,方敛起性子,但骨子里依旧飒爽直言。 帝王欲开口,却被太后瞪了回去。 温敬书从偏殿出来,便又跪回了一双儿女身侧,冬日宴成了他们的鸿门宴。 他低头回道:“臣,定会给她们母女一个交代。” “哀家记得,温丞相回京前日子并不好过,原配愿意为你生下四子一女,五次游走鬼门关,你飞黄腾达后可曾亲自回去寻妻?” 温雪菱低垂的头微微抬起,看到太后脸上厉色,一股怪诞的感觉涌上心头。 太后也不指望男人在对待女子之事上,能说出什么万全之策。 转头看向温雪菱,问她觉得此事应该怎么做,也想看看这个丫头是真胆大,还是装的。 温雪菱抬头对上她眼底的神色,毫无惧意。 她认真道,“八抬大轿,正门进府。” 第15章温雪菱这丫头太可怜了 温雪菱虽不知太后为何如此帮自己,但东风既至,她借比不借胜率更大。 她不卑不亢的眸子,让太后看到了故友的影子。 “好,那就八抬大轿,以正妻之礼,风风光光从丞相府正门进府。” 一句话,定下了慕青鱼进府的规制。 温敬书低垂的脸上眉宇蹙起,在太后询问他可有异议时,恭敬回道,“臣……无异议。” “父亲!”温锦安红着眼睛,声音里都是委屈不甘。 他目露安抚,抬眸对上另一个女儿的视线,华衣狐裘为她增添红光,站在太后身侧好似流落民间的公主。 “太后娘娘,此事千错万错都是臣之错,但思愉和安安是无辜的,谢家如今唯余她们二人,臣身为丈夫和父亲,不能让她们受此等委屈。” 温雪菱表情未见起伏,狐裘下的指尖狠狠扣进掌心。 最无辜的难道不是她娘亲吗? 她目光穿过底下众人的神色,听到他们对谢家军的敬佩和惋惜,心骤然下沉,余光瞥见帝王眼中的犹豫,似要帮他说话。 不行!砰一声! 温雪菱重重跪在太后跟前,听得众人眉心一皱。 温敬书眸色暗沉,到嘴边那句「臣愿以死谢罪」还未出口,便听到她边磕头边认错的话。 “太后娘娘,是菱儿错了。” 太后眼含赞赏,顺势说道,“你何错之有?” “两年前,爹爹回花溪县接妻儿,祖母却以年迈不适京城风土为由,拒绝来京。 娘亲是担心祖母,才要留下照顾的,菱儿当时就应该制止她们。” 温雪菱故作愚钝,装作不知道祖母在丞相府享福之事,又哭又笑。 “娘亲和菱儿留在花溪县,日子虽贫苦,但也温馨,可……” 她故意哽咽停顿,“爹爹接哥哥们离开后不久,祖母突然失踪了,菱儿和娘亲在雪地里找了数月,哪怕高烧也不曾停下,可还是寻不到祖母的踪迹。” 温雪菱只字不提温敬书的不好,每一个字都只是透露着自责。 她将祖母失踪、娘亲身体不好的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最后转身朝渣爹磕头谢罪。 “爹爹,只要你愿意照顾娘亲,菱儿愿以死谢罪!” 她的哭声响彻御花园。 温谨礼皱眉,“你在胡说什么,祖母不是好生在丞相府享福?” 众人脸色各异,彼此对视。 但温雪菱好似听不见他的话,她抬头冲着渣爹的方向,勾起一抹虚弱的笑,单薄的模样愈发惹人怜惜。 温雪菱拔高声音:“爹爹,娘亲无错,千错万错都是菱儿的错——” 古有忠臣撞柱,自证忠心。 “菱儿知晓爹爹有难处,菱儿愿意以死谢罪,只求爹爹不要辜负娘亲十多年为温家老小的付出。” 温雪菱没有给渣爹开口的机会,说完就向着龙椅不远处的柱子跑了过去。 帝王厉呵:“快!拦住她!” 什么角度看起来伤得最重,却又不疼,可是温雪菱前世在奴城的必修心得呢。 她被护卫拦下时,额头鲜血止不住地往下淌,含泪看着渣爹,双眸一闭昏了过去。 来之前,温雪菱就已经和梁诀通气。 梁诀咳嗽一声,收到信号的人立马行动。 “谢家母女无错,可这原配和女儿又何错之有?这孩子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啊。” “北境苦寒之地谁人不知?见过温丞相母亲和四位公子的人,谁能不说一句气色上佳,你们再看眼前这丫头……唉!” 讲话要留白,方能让人有更多联想。 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诊治后道,“这位姑娘常年食不饱腹,体内寒气缠身,需好生调养。” 温敬书这些年在朝堂的脸面,在今日全部丢尽! 帝王不好对臣子的家事参与过多,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生母,将此事交给她来处理。 太后看着聪慧果断,不给亲爹留余地的温雪菱,心中划过赞赏。 她金口玉言断定,温雪菱母女俩无错! 不仅赏赐她们黄金百两,还下懿旨让渣爹以原配之礼,将慕青鱼风光迎进丞相府。 时辰就定在第二天。 不过,她也没有撤去谢思愉丞相夫人的头衔,在明面上顾全了谢家的脸面。 丞相府自此便有了两位丞相夫人。 太后亲自下的懿旨,温敬书自然不敢有异议。 温雪菱昏迷醒来,也明白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法子,急忙哭着谢恩。 冬日宴,就此草草了事。 温敬书被帝王留下议事,温谨礼扶着伤心过度的温锦安往宫门口走。 撞柱虽有技巧,但为了更逼真,温雪菱是真下了狠劲。 她在太后宫中婢女的搀扶下,也来到了宫门口。 温谨礼扶继妹上马车后才过来接人。 待太后婢女离开,他看着温雪菱额头缠绕的白布,心里有一瞬间的心疼,到底是自己的亲妹。 他站在她面前,叹息道,“菱儿,你这又是何苦?” 温谨礼还和她说谢思愉如何温和善良,对四兄弟有多好,还说温雪菱见了她,也一定会喜欢她。 她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淡漠掠过眼底,“我只有一个娘亲。” “你!”温谨礼见她软硬不吃,那一瞬间的心疼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语气难掩失望,责怪道,“你可知今日之事,对父亲影响有多大?身为丞相肩担重任,日后行事恐更为艰辛,这都是你造成的灾祸!” 温雪菱微垂的视线仰起,盯着他道,“嗯?我和娘亲进府,对兄长又有何影响,难道是阻碍了你向那两人献殷勤?” 温锦安在马车里揪着手帕,看到他们吵架,心里很是舒坦,暗暗想着:进就进呗,既然她们这么想进丞相府,那就别想再活着出去了。 反正这次自己也没什么事儿,以后就陪这一对贱人母女玩玩! “四少爷,不好了,小姐昏过去了。” 温谨礼疾步匆匆回到马车。 片刻后,温雪菱听到他担忧的声音,对马夫厉声道,“快!速回丞相府!” 宫门口的夜风,已经有了暴风雪降至的征兆。 她看着远去的马车背影,眼神平静面对被亲哥丢下的结局。 温雪菱刚要朝另一个方向离开,面前蓦地停下一辆马车,帘子撩开,“上来吧。” 第16章风风光光入府! 夜色下,丞相府的马车缓缓前进。 温雪菱坐在靠帘子的位置,看着外面寂静的街道,静默不语,与对面的渣爹比耐心。 第11章 最终败下阵来的人,是温敬书。 “菱儿,爹爹知你心里有怨,但你母亲和安安是无辜的。” 无辜? 你们都不无辜! 尤其是你,温敬书,你才是造成我们母女凄惨半生的根源。 温雪菱掐了掐掌心,恢复一些理智,报仇雪恨之前,她不能把两人的关系闹得太僵。 她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小声啜泣道,“爹爹,是菱儿莽撞了。” “可菱儿……心疼娘亲。” 都说女儿像爹,温雪菱无疑是几个孩子里面最像他的一个。 温敬书后面要说的话,在她这双哭红了的眸子注视下,全部化为了叹息。 “爹爹会补偿你娘亲。” “但明日之事,你要听爹爹的话!” 当年,他也算真心爱着慕青鱼,可他亦忘不了谢思愉在北境战场救了他的那段恩情。 他摇摆不定的心,终究还是偏向了谢思愉。 薄情郎终究是薄情郎,不知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她垂眸遮住眼底厌恶的情绪,乖巧开口道,“只要日后娘亲和爹爹能好好的,菱儿定不会做出格之事。” 见状,温敬书庆幸自己用对了计策。 他叮嘱道,“明日寅时,爹爹会派人来接你们。” “寅时?”那岂不是天都没亮。 太后懿旨,温敬书无法抗旨,好在并未定下明确迎慕青鱼入府的时辰,他从中找到了解决之法。 只要在百姓们都不曾醒来的寅时,将温雪菱母女悄无声息迎进府,即可避开很多口舌。 他点头道,“晨迎昏行,乃成亲吉时,一切有爹爹安排。” 骗鬼呢! 她垂下眼帘,克制翻白眼的冲动。 “菱儿都听爹爹的。” 马车停在芳菲苑的巷子口。 温敬书急着回府安抚谢思愉,没有下马车,自然也没有看到温雪菱眼睛里的恨意。 他竟对她们母女忽视得如此彻底。 但凡问上一句,又怎会不知如今的芳菲苑,早已是一片废墟。 温雪菱早知今夜会出事,提早在娘亲的药里下了助眠的安神药,可当她下马车,却看到慕青鱼等在巷子口,满脸担忧。 看到她额头缠着的白纱,慕青鱼眼里都是心疼,“菱儿,疼坏了吧。” 温雪菱紧握她的手,摇头道,“娘亲,菱儿不疼。” 她将宫中之事悉数告知于她,心中忐忑,怕娘亲怪自己太过强求。 温柔的手掌,轻轻拂过她额头的伤口,本就懂医术,她又怎会察觉不出药不对。 慕青鱼强忍住眼里的泪水,柔软道,“为了娘亲,苦了你了。” 渣爹蠢兄,护后娘与继妹时,她没有哭。 但此刻……她鼻尖有些酸。 - 翌日,寅时。 慕青鱼略施粉黛,已是倾国之色。 暗卫来报,温敬书一早就领着迎亲的队伍去了芳菲苑,看到满地废墟后震怒。 昨夜回府后,温谨礼便守在继妹院里哄着她,也忘了告诉亲爹芳菲苑之事,这才有了清晨的乌龙。 温雪菱看着头顶的月光,冷冷道,“谁声响,谁能拿到的喜银更多。” 安静的京城街道,沉默的迎亲队伍,朝着暖香园而来,氛围诡谲又阴沉。 这一耽搁,天色将亮。 就在他们到达巷子口时,身后霍然涌来大批乞儿。 “丞相府又派喜银咯~” 本该悄无声息进行的事情,就这么变得人尽皆知。 温敬书愤怒,此刻却又无计可施。 听到院门口的声响,温雪菱扶着娘亲出院,看到渣爹一脸黑沉,心知肚明,脸上却装作懵懂无知。 “娘亲,爹爹还是很在意我们的,你听,周遭都是喜庆的敲锣打鼓声呢。” 温敬书:“……” 慕青鱼早已嫁过温敬书,自然没有再穿嫁衣、戴红盖头,而是选了一件稍微喜庆些的罗裙,头上也戴了一朵红色珠花。 看到丈夫一身黑袍,她敛下眸中失望,对女儿说道,“走吧。” 温敬书面露愠怒,过去她可不敢如此忽视他。 他昨夜心疼谢思愉哭,答应她,不会穿红衣迎慕青鱼入府。 看到渣爹伸到娘亲面前的手,温雪菱转头寻求她的意思。 身侧之人,温婉一笑,“不劳夫君了,今逢喜事,青鱼这点气力还是有的。” 温雪菱被娘亲牵着往轿子走去。 她笑着回头,“爹爹,不是说寅时是吉时?再不走,就要赶不上了。” 路边半开的客栈天字号厢房。 梁决戏谑一笑:“老狐狸,还是被小狐狸拐了眼。” 锦袍男子远远看着,神情淡淡道,“想法子,让她把这东西再做些出来。” 桌上放着的改良版弓弩,正是温雪菱之前连同图纸一同交给梁诀的样品,巧夺天工的技巧,比工匠赶制出来更为精细。 总感觉有一道视线在暗处看她。 温雪菱杏眸锐利,扫向对面客栈顶楼的厢房,只看到一扇半开的窗户。 有了乞儿们的大声吆喝,丞相原配活着回来的事情满城皆知,越来越多的人过来看热闹。 花轿在丞相府正门停下。 温雪菱看到连红绸都没有的门匾,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她身后传来渣爹的声音。 “青鱼,你我早在十多年前便已成亲,老夫老妻便省了这些虚礼吧。” 唯有他心里明白,迎慕青鱼进门已对不起思愉,若再布置喜庆,岂不是将她的脸踩在脚下。 温谨礼一路都在盯着亲妹,见她又要上前,赶紧抓住她胳膊。 他呵斥道,“温雪菱,不要再闹事了!” 胳膊上的力道之大,好似要将她骨头捏碎,温雪菱用力甩开他的手。 就在这时,一身锦绣红衣的温锦安,笑着从门后走来。 她直接无视了温雪菱,过来挽着温谨礼胳膊,撒娇道,“四哥哥,母亲还在院中等你和父亲用早膳呢。” 温谨礼声音放轻,眉眼温和道,“好,哥哥马上就过去。” 他扭头又对温雪菱冷漠道,“温雪菱,今日算是父亲和娘亲的喜事,你若闹事,让娘亲情何以堪?” 是啊,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置娘亲的脸面于不顾。 看到温雪菱不再向前,温谨礼松了一口气,剩下的事情交给父亲处理就好了。 花轿内,慕青鱼亲眼瞧见了小儿子对继妹的和颜悦色,对亲妹的冷漠,一颗心狠狠揪起,心中愈发怜惜自己的女儿。 温敬书不怕慕青鱼闹脾气,就怕温雪菱发疯:“青鱼,到了,下轿吧。” 他撩开轿帘,脸上的平静和淡然,在看清里面变化时转为震惊。 温雪菱见状急忙奔来,担忧道,“娘亲!” 身后紧随而至的温谨礼,瞳孔瞪大,不敢置信看着眼前这一幕。 温雪菱最先反应过来,绕开渣爹来到轿子旁,以守护娘亲之姿,站在他们的对面。 她的手从腰侧锦袋迅速拂过,握紧东西垂手在身侧。 今日特意换上的罗裙长袖,刚好挡住了手中之物,不被他人窥见。 那双清冷的眸子,紧盯着温敬书父子俩的举动,心提起,做好随时送他们见太祖的准备。 轿子里,慕青鱼脱下的红衣外衫,整整齐齐叠于一侧,彰显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唯一的红色珠花,也被她置于红衫之上。 她身上的白色罗裙,没有任何刺绣点缀,银白色绸缎系紧腰束,浑身上下没有其他颜色,浑然天成的清冷然,让父子俩怔在了原地。 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慕青鱼。 温雪菱半边身子挡住轿门,亦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她回头看向轿内,眼含担忧之色。 “娘亲。” “不怕,娘亲在。” 慕青鱼嗓音温柔坚定,给了女儿一个安抚的眼神,扭头看向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 第17章你别唤我娘亲 “丞相大人。” 她从袖袋里取出一朵白茶花,清晨刚从暖香园的后花园里摘下,上面还有残留的露水。 “丞相大人可还记得,离京前夜,青鱼在你耳畔留下的话。” 温敬书打开遥远的记忆阀门,想起了那夜。 他说,绝不负她。 她说,他若被奸人所害,她便……白衣再嫁亡夫,求来世夫妻之缘。 慕青鱼望见他眸底情绪翻涌,眼神平和,缓缓将白茶花插入鬓发,嘴角扯出一抹自嘲。 “今日,青鱼便以白衣入府,再嫁未亡人。” 温谨礼难以置信,大声冲着慕青鱼喊道,“娘!” “青鱼不过一乡野村妇,可承受不起丞相府四公子的这声呼唤,日后,还是莫要再唤了。” 到底是朝夕相处过数年的枕边人,温敬书听出了慕青鱼话里的意思。 第12章 他默然半晌,冷眸瞥向身侧待命的管家。 丞相府门口聚集了众多百姓,一同看着府内的嬷嬷婢子,还有管家侍从,紧锣密鼓布置起红绸灯笼。 待到一切准备妥当。 慕青鱼才牵着女儿的手,一步步坚定踏进丞相府。 这个…… 她夫君和其他女人、孩子生活了十多年的……家。 看到慕青鱼穿白衣、戴白花,从轿子里出来的那一刻,周遭安静得出奇。 温雪菱一袭烟灰色罗裙,与慕青鱼如出一辙的素雅。 百姓们被母女二人的容貌和气度惊艳,直到她们进府后许久才回过神。 温锦安瞧见父子俩的神情,手中帕子都被攥扭曲了,赶紧跑回去给母亲通风报信。 - 入府后。 温雪菱母女俩被安置在一处不错的院子。 但院名寓意不是很好。 折柳院。 “娘亲,你身子刚刚痊愈,先回屋躺会儿吧。” 温雪菱扶慕青鱼进屋休息,心心念念都是她的身体,生怕再出什么事情。 “菱儿,今生娘亲一定会好好活着,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慕青鱼眼神坚定,谁都不能欺负她女儿!小儿子烂了,便不要了。 好在她还有另外三个儿子…… 有了芳菲苑的前车之鉴,温雪菱这次带了自己人过来。 棠春棠夏是一对双生花,也是她亲自从黑市买回来的丫鬟,会一点拳脚功夫。 除了她们姐妹俩,她还带来了暖香园里贴心伺候慕青鱼的苏嬷嬷。 留她们在娘亲身边,温雪菱出门也能安心些。 温敬书来不及去见谢思愉,就被圣上以雷霆之势召见进宫。 很快,她就知道渣爹出了什么大事。 之前交给梁诀的名单起作用了。 渣爹在京十多年,与梁诀算是死对头,拔除了不少镇国将军府的势力。 这次在温雪菱的推波助澜下,梁诀一点没有心慈手软。 她不仅让渣爹十年布局,竹篮打水化为空,还给他设了局,让他进宫后迟迟难归。 转眼到了午膳。 温雪菱久久不见丞相府侍从送膳食过来,派棠夏过去厨房看看。 “小姐,他们实在太过分了,说已经过了府中午膳时辰,没有留饭菜,还说不知折柳院住进了人,这才没有派人送膳食。” 浩浩荡荡那么多人进府,有耳朵的人都知道。 这分明是谢思愉给她们的下马威。 但她会怕? “苏嬷嬷,你留下照顾娘亲,棠春,你去金羽楼买午膳。” 棠夏好奇道:“小姐,那我呢?” 温雪菱冷眸毫无温度,勾起唇角,“你跟我走。” 半柱香后。 熊熊烈火将丞相府厨房包围,漫天黑烟窜上天,引来府内府外所有人注意。 “快!救火!” 温雪菱漠然站在厨房门口。 “怎么回事!”温谨礼愤怒的声音传来。 他好不容易哄完安安,并和母亲承诺,一定不会让温雪菱出院子闹事,结果几炷香的功夫,丞相府的厨房就被她给烧了。 火势太大,根本来不及扑灭。 “温雪菱,你什么时候可以和安安一样省心点!” “自你出现开始,身边便没有一件好事,非要把这个家搅和得鸡犬不宁才开心!” “你怎么总学不会安安的乖巧……” 她盯着他的眼神如同冬夜寒风,没有一丝温暖,冰冷的凝视让温谨礼止住了话语。 “算了,你这命太贱,永远比不上安安,何必强求。” 温谨礼让人去其他院子的小厨房,给温雪菱她们准备午膳。 语毕,转身匆匆离去。 即便有他的吩咐,最后送来的午膳也只是清粥小菜,菜叶子看起来也不新鲜,米汤还有一股馊味。 棠夏按照温雪菱的叮嘱,送去喂了守门的狗。 三个人里,棠春的轻功最佳,去金羽楼一来一回并未耗时太久。 慕青鱼也知道厨房之事,在小儿子再次过来劝说她时,冷脸将他扫出了门。 谢思愉今生还没有露面,但温雪菱知道,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在她出手之前,自己得抢占先机。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温雪菱还没有思考出对付谢思愉的万全之策,一个不速之客便来到了她们的院子。 第18章求你救救娘亲 折柳院。 温雪菱正和其他人一起收拾,就听到院门口传来喧闹声。 她抬头看去,便瞧见消失一年多的祖母沈朝君,一身锦绣华服,被丫鬟婆子搀扶着走进来。 上辈子,她骂自己赔钱货、小贱种的话,仿若还在耳畔。 看到祖母眼睛里浓浓的不悦之色,温雪菱就知道又一个想找茬的仇人来了。 她瞥了慕青鱼身边的人一眼,苏嬷嬷明白地点点头。 母女俩刚到院子里,就听到了沈朝君高高在上的声音,“你们怎么来京城了。” 沈朝君刚从福安寺求平安归来,就听闻了慕青鱼今早所为。 从慕青鱼进门那日起,她就很不满意她,虽有倾城之貌,但无显赫家世,无法为她儿子的前程铺路。 想当年,她儿子可是京城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有多少贵女想要嫁给他。 要不是这女人肚子还算争气,接连给温家延续了四个香火,她早就让儿子休了她这个孤女。 至于温雪菱,在她心里可算不得他们温家的香火。 “祖母失踪后,我和娘亲在花溪县苦寻一年多,寝食难安,邻里都说,祖母定是被山里的黑心野兽吃掉了。” “我们便想着来京城给爹爹和兄长们奔丧,没想到……” 压制对祖母的厌恶情绪,温雪菱飞奔过去抱住她。 “太好了,祖母你没有死!” 来势汹汹的老太太,听完她这些话脸色分外难看,还被她撞得连退几步,差点摔倒。 她蹙眉斥责道,“青天白日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 沈朝君用力推开温雪菱,又瞪了眼慕青鱼,领着丫鬟婆子朝着屋内走。 见女儿被推,慕青鱼赶紧扶住她,心疼道,“推疼没有?” 温雪菱摇了摇头,余光扫向院门口的某个角落。 刚才喜泪相逢的场景,就是专门演给渣爹安排在院外盯梢之人看的。 她缓缓走到院门口,关上外面窥探的目光。 接下来的事,适合听声音,不适合看。 屋内,沈朝君在主位坐下。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倒茶。” 看到屋子里除了桌椅,连件像样的摆件都没有,就知道儿子对她不上心,她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温敬书专门给亲娘请来伺候的老嬷嬷,知道沈朝君不喜欢慕青鱼。 她冲着慕青鱼,皮笑肉不笑道,“我们家老夫人说,这府里的丫鬟婢子,都没有慕夫人伺候得好,这茶啊,还得喝慕夫人泡得才有味道。” 跟着沈朝君来的几个丫鬟婆子,都跟着偷笑。 娘亲离世后的那些年,温雪菱最后悔的,便是在她生时没有保护好她。 这一世,她不许任何人欺负娘亲。 “这茶我们泡不了。” 外面是瑟瑟寒风,屋内亦没有取暖的炉火,温雪菱拿起椅子上太后赏赐的狐裘,披在慕青鱼的肩上。 慕青鱼握住她的手说道,“菱儿,娘不冷,这狐裘你披着。” “屋内空凉,娘亲身子骨刚刚好,不能受寒,娘亲不是说要永远陪着菱儿?” 察觉到女儿眼底那股心意之下的不安,慕青鱼任由她系紧狐裘的带子。 折柳院里看着大,但进来才发现一切都很简陋。 沈朝君自从来京城后,还没有被人这么忽略过,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放肆!有你这么对祖母说话的吗!” 温雪菱没有理会她的怒吼,扶着慕青鱼在椅子上坐下。 女儿这段时间性格变化有多大,慕青鱼都看在眼里,见她手背青筋紧绷还在微笑,顿生怜爱。 她温柔覆住她的手,轻声道,“菱儿,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娘亲守着你。” 温雪菱心上冰封的寒霜,在慕青鱼这一句的催动下,缓缓裂开缝隙。 娘亲在的这一个月,就好像梦一样,让她惶恐不安。 生怕哪天醒过来,她就消失了。 但就算是梦,她也不许有任何人,轻视她的娘亲! “棠春,棠夏,将这几位嬷嬷请到院子里,好好阐述一番,为何折柳院没有茶。” 两婢女对视一眼,松了松腕骨,发出咔咔的声音。 “你们要做什么!我们可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你们赶紧放开!” 等待她们的回应,是棠姐妹俩拳头的问候。 她们谨记温雪菱的叮嘱,打人要打人看不出来伤口,但又会疼痛百倍的地方。 第13章 “至于祖母,便由孙女亲自解释吧。” 看到她从发髻间拔下木簪,步步紧逼,沈朝君心生惧意,“温雪菱,你要做什么!” 丞相府另一处院子。 听到老太太去了折柳院,还斥责了慕青鱼和温雪菱,女人喂鱼的动作微顿,眼底尽是畅快和得意。 她挑眉:“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管家弯腰恭敬道,“是,奴才这就派人去给丞相报信,定会给夫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殊不知,等待他的是死局。 温锦安在旁露出满意的笑容,愉悦道,“母亲,还是你有办法,知道把那个老婆子叫回来。” “人咬狗有什么意思,狗咬狗才有趣。” 天色将晚。 折柳院里哀嚎声一片。 温敬书刚从宫里回来,紧蹙的眉心透着内心的烦闷,听到府中又出事,直接让人踹开了折柳院的门。 院里一片狼藉,丫鬟婆子倒了一地。 “祖母,求你不要再打了。” 温敬书刚进屋,眼前就飞过来一个茶杯,不等他闪躲,面前就扑过来道柔弱的身影。 砰一声!茶杯落地。 “青鱼!”温敬书急忙扶住怀里的人。 慕青鱼白皙的额头,顿时破开一道口子。 她柔若无骨地靠在男人的怀里,唇角勾起虚弱却美丽的笑容,“夫君你没事就好。” 说完,她就按照和女儿商议的桥段,昏在他怀里。 温敬书急声道:“快!找大夫!” 就在这时,沈朝君挥着手里的匕首,冲着慕青鱼的方向狠狠冲来。 跟着温敬书的护卫,赶紧制止了她的行为。 温雪菱烟灰色的罗裙上全是血迹,她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啜泣道,“爹爹,求求你救救娘亲吧,她快要被祖母打死了!” 语毕,她也跟着昏了过去。 今日京城的街头巷尾,实在是热闹极了。 大伙都在讨论着丞相府的事情。 “听说了吗?丞相清晨才以原配之礼将原配迎进门,母女俩刚进门,就被管事刁难不给午膳。” “这对可怜的母女,被诈死来京城享福的祖母,弄得半死不活,人还没救回来呢。” “哎哟,丞相如此清廉为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母亲。” 一辆黑色的马车,从热闹的市集穿梭而过。 帘子内,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淡淡扫向人群里挑起群愤的几个男子,眸底透着了然的暗芒。 她还真是……能折腾。 第19章安安无错,你磕头 不过一夜,这些消息全部戛然而止。 随之传出的是谢家军独女,在丞相府受委屈后卧病在床的事情。 温雪菱听着棠春带回来的这些消息,毫无意外。 前世便如此。 但凡有对她不利的言论传出,立刻就会有谢家军以族灭代价,换取容国安康的消息,在民间四散,惹来百姓群愤而攻之。 “小姐,要不要再派人继续……” “不必。” 她眉目沉静,盛满了疏离和冷意,“让人推她们一把。” 谢思愉无非就是要帝王铭记谢家军的付出,那她便再帮帮她,让天下人都觉得…… 容国天下,是谢家打下的天下。 一次次将帝王的治国之能……踩在脚下! 温雪菱想起昨夜之事,眉眼间的厉色化开。 她拔出木簪后,本想用自己的身体来给祖母下套,却被娘亲识破后拦下。 “菱儿,娘亲知道你前……梦里受了苦,你要复仇,娘不拦你,但万万不可伤害自己。” 慕青鱼夺走木簪,道,“若非要有一人做局,那便由娘来。” 簪子里的毒,不厉害,却是温家人特制的毒。 她前世意外得知了个秘密。 沈朝君曾用这毒害死了渣爹父亲的十几个妾室和孩子,从而令温家只有温敬书一个子嗣。 这毒其他人不懂,但渣爹定然明白。 温雪菱可以利用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包括自己,但绝不会用娘亲的身体做赌注。 她,赌不起。 那毒最显眼的症状,便是会身怀异香。 温雪菱本已研制出相似的香气,但怕被渣爹察觉出异样,不敢冒然用之。 看到娘亲眼底的坚定,她不敢让她刚恢复元气的身体,再遭挫折,遂用了自己研制的药。 以防万一,她还给娘亲用了护心之药。 在娘亲半昏迷后,她在无人的角落,用木簪划破手腕,用宽大的袖子遮住。 娘亲昏迷在渣爹怀里后,他曾陪在床榻许久。 在得知母女俩所中之毒症状,与他爹早亡的妾室一样,温敬书当即变了脸色。 他眸中映出阴狠的寒意,命令府中之人不许多舌,并瞒下了此事。 而温雪菱早已让棠春带她躲在暗处,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事后又悄无声息回到屋子。 她没指望渣爹会处置祖母,不过需要他出手,让祖母少来她和娘亲面前晃悠。 娘亲未醒,那女人院里丫鬟便急匆匆跑来,将渣爹唤了回去。 用的理由和前世一模一样。 夫人在北境所受旧伤,又复发了。 慕青鱼还未苏醒,她便没有过去打扰,留在屋子里思索着上一回给梁诀设计的弓弩。 也不知道打造出来了没有。 她记得上一世,渣兄大哥可是靠这弓弩反败为胜,击退了东海海寇。 北境敌军蛮人虽人高马大,但没有海寇狡诈,应当胜率更大些。 若是赢了,她和梁诀谈判时亦可多些筹码。 突然,门口传来一道怯懦的声音。 温锦安脸上带着天真懵懂的神色,对温谨礼嘟嘴道,“四哥哥,你说姐姐会喜欢我吗?” “安安如此可爱,她自然会喜欢。” “那太好了,安安本以为有四位兄长已是上天厚爱,没曾想还有一位姐姐,四哥哥,安安一定会和姐姐好好相处,不会让你们为难。” 听见她如此为他们着想,再想到温雪菱屡屡反讽他的模样,温谨礼心再度偏向了她。 听到这两人的声音,温雪菱便产生极度的恶心感。 她往下一躺,拉高被子盖住了身子。 棠夏在门口守着。 “四公子,小姐还未醒。” 温谨礼目露不悦,“都日上三竿了,还不醒,她实在是没有个女儿家的样子。” 袖子被身侧的少女扯了扯。 温锦安脸上带着忐忑,眼眶红红道,“四哥哥,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是安安做错什么,惹姐姐不开心了吗?” 屋内温雪菱眉头一跳,听到此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让开!”温谨礼不顾棠夏阻拦,一脚踹开了温雪菱的房门。 就在他要进门时,慕青鱼的声音从隔壁屋子传来。 “温谨礼!你要做什么!” 他转头对上慕青鱼冷冷的眸光,解释道,“娘亲,安安听闻你们受伤,忧心不已,一早便来寻我,还精心准备了厚礼准备来拜访。” 转瞬,他又冷哼道,“但菱儿始终闭门不见,实在是无礼。” “四哥哥别这么说,姐姐定不是有心的。” 温锦安眼珠一转,转身笑道,“这位就是慕姨娘吧,我受我娘所托,过来给慕姨娘和庶姐送礼。” 想起女儿前世所遭磨难,皆因眼前少女,慕青鱼没有给她好脸色。 “不必了,苏嬷嬷送客。” 慕青鱼的声音响起时,温雪菱已经披上外袍出来。 “娘亲。”她一路小跑来到慕青鱼身边。 温雪菱斜睨了眼人畜无害的温锦安,毕竟要在渣爹蠢兄面前做功夫,丫鬟手里所抱布匹看起来成色不错。 可只有温雪菱知道,这些布匹之下埋藏的是什么祸心。 上一世,她就是因为轻信了温锦安,穿了她送来的衣衫,身上被毒虫嗜咬,没有一块好肌肤。 她挡在慕青鱼面前,眼神警惕看着院子里的人。 温锦安故作惶恐,躲在温谨礼身后小声嗫嚅,“四哥哥,姐姐看我的眼神好可怕。” “别怕,哥哥在。” 他挡在继妹身前,语气不善道,“娘亲,菱儿,安安是真心过来送礼,你们为何对她如此冷漠?” 慕青鱼眼里难掩失望神色。 “兄长难道不知我与娘亲,昨夜刚被祖母所伤,休息不过几个时辰,你们便踹开了我屋门,扰人清梦,难道不是你们无礼在先?” 她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冷意直达眼底。 不过须臾,温锦安眼泪便已滑落。 她啜泣道,“姐姐,求你别如此说四哥哥,他都是因为我,怕我害怕,这才贴心相陪,你要怪,便怪我吧。” 她这一哭可把温谨礼急坏了。 “安安你别哭……此事你无错,四哥哥会让她给你磕头认错!” 第14章 当天夜里,温锦安就因伤心过度发起了高烧,温谨礼一直守在她院子里。 而当折柳院的门,被渣爹身边护卫踹开时,温雪菱便知道,温锦安今早来院子里的目的达成了。 好在,她和娘亲早已商议好了对策。 渣爹昏迷在地,发出声响,温雪菱故意将这道声音形容的暧昧,说给门口护卫听。 “娘亲,爹爹,菱儿就不打搅你们了。” 丞相府护卫面面相觑,见状也赶紧退出了院子。 待人离开后,温雪菱走进娘亲房间,一脚踹开地上昏迷的渣爹。 “娘亲,用这个可行?” 第20章温柔刀,更致命 温雪菱手里拿着两个竹管,里面各养了一只蛊虫。 此物并不好寻,她耗费了不少银两,才从京城黑市买来的小玩意。 据说此虫咬出的痕迹,与男女间的暧昧红印极为相似。 母女俩没有把渣爹搬到床榻上去,拿走他的外袍,任由他仅着单衣躺在冰凉的地上。 给渣爹下的幻药,足以让他沉睡至天明。 一夜过去。 侍从前来折柳院敲门,态度明显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昨夜这院子……可是叫了三次水。 温敬书昏昏沉沉醒来时,感觉提不起劲,有种被掏空身子的错觉。 他扭头看到慕青鱼,白皙肌肤上全是折腾出来的痕迹。 温敬书愣住:什么!这是他干的? 一想到谢思愉,他蓦地冷了脸色,用力推醒了慕青鱼,“昨夜之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否则……我不能保证,菱儿不会出事。” 慕青鱼眼里立刻盛满了难过,眼泪一颗颗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她直接背过身,佯装委屈道,“她不会知道的。” 渣爹一离开,慕青鱼就擦去了眼角泪水,脸上看不出丝毫感情。 躲在衣柜里的温雪菱,从衣柜里出来。 昨夜她留在娘亲屋子里,直到天明才将在地板上昏睡一夜的渣爹,搬到了床榻上。 而娘亲身上那些痕迹,自然都是她画出来的。 渣爹急着上朝,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脖颈处的异样,只觉得今日同僚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就连帝王也多留意了他几眼。 这种奇怪的感觉,直到他回到丞相府,去倾心院见谢思愉,才知是何原因。 “夫君,你脖颈处的红痕是……你、你竟然和她同房了?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你说绝不会碰她!” “思愉你听我解释。” 温雪菱站在倾心院不远处的假山亭内,远远瞧着渣爹被那女人赶出院子的狼狈样子。 不错,如娘亲所言。 离间一对男女,只需要从他们最在意的地方入手。 谢思愉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让渣爹十多年不曾回花溪县一次,抛下原配与孩子,只留在她身边守着她,让京城各府主母都羡慕她得此良夫。 可如今,娘亲刚进府不过两日,他便夜宿折柳院,直接打了她的脸。 接连好几天,谢思愉都不许渣爹进她的院子。 温谨礼去了宫中伴读,这几日都不在府里,温锦安也没有再登门找事。 毕竟,渣爹那夜会来折柳院,还是因为要给她出气。 温雪菱端着娘亲刚熬好的补汤,来到渣爹居住的墨竹院,对护卫说道,“我来给爹爹送补汤。” 有了折柳院之事,丞相府的丫鬟侍从,都不敢再忽视她们母女。 当站在渣爹书房的那一瞬间,她有种回到了前世的错觉。 上辈子,她曾被渣爹逼着跪在这里,给后娘磕头认错,只因她一句话惹恼了后娘,让她气到旧疾发作。 而实情是谢思愉先辱骂她的娘亲,她出声维护,却反被诬陷。 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就从……渣爹后娘离心之策开始。 各地暴风雪突袭,百姓们流离失所,温敬书正因此事心烦。 听到温雪菱送补汤过来,想起慕青鱼的手艺,他犹豫片刻还是让她进来了。 “爹爹,这是娘亲熬了好几个时辰的安神汤,你尝尝可还合口味。” 慕青鱼的手艺自然没得说。 送完汤,温雪菱就离开了书房,并未在此久留。 渣爹很是诧异,还以为她会找他套近乎,结果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接连几日,汤都不曾断过。 从书房门口护卫对她的恭敬,便可瞧出渣爹态度的转变,只是汤虽然每次都会喝完,但人始终没有再来过折柳院。 温雪菱知道,他这是在做给谢思愉看。 直到京城初雪的那晚,温敬书再次被谢思愉从倾心院里赶出来。 回到书房,却迟迟不见温雪菱送汤,问了才知病倒了。 寒潮随风雪笼罩京城。 虽没有北境那般彻骨冰寒,但对于屋内没有火炉的百姓来说,夜里也很难熬过去。 温敬书一跨进屋子就皱起了眉头。 太冷了。 温雪菱的屋子没有人,床榻上的被褥也不知所踪。 他转身又去了慕青鱼的屋子,就看到瑟缩在一起相互取暖的母女俩。 “爹爹,别过来!” 温雪菱边说边咳,“我和娘亲染了风寒,爹爹莫要靠近……咳咳……免得过到爹爹身上。” “怎么回事?”温敬书的脸色并不好看。 或许是这几日的送汤,让渣爹多了两分人样,开始过问起了折柳院的事情。 管家穿着厚厚的锦缎棉衣赶来时,院子里已经架起了板子。 “相爷……”他一看这架势,慌得跪在地上。 一同被唤来的,还有之前送馊水饭菜的厨子,以及其他故意扣下折柳院日常用度的丫鬟婢子。 “主子便是主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欺负?” 丞相府的大小事情,多数由管家来负责分配和管控,但后宅真正决定之人是谢思愉。 温敬书自然知道这件事,但他不舍得动她,便只能拿其他人出气。 另外,他的人还查到一件事情。 温雪菱她们之前居住的暖香园,居然是镇国大将军梁诀的私宅。 这段时日,梁诀可是给他找了不少的不痛快。 今夜杀鸡儆猴的这番作为,也是故意做给温雪菱她们看的。 听到院子里的哀嚎,温雪菱眸色暗沉,你看,只要懂得调动人心,就会有人把刀递到她面前,任由她杀。 蓦地,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丫鬟侍从们很快就在屋内支起了暖炉,又抱来了今年新制的厚被褥,就连窗户都多糊了一层。 不过片刻,屋内已然大变样。 在温敬书身边伺候的侍从,赶紧说道,“相爷,小姐屋子的暖炉新被,也已全部准备妥当。” “嗯。”温敬书目光紧盯着温雪菱的脸,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 他起身对着慕青鱼道,“你好好休息,我有话要问菱儿。” 慕青鱼闻言担忧地看向女儿,温雪菱冲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安心。 她跟着渣爹去了书房。 刚进门,温敬书就变了脸,眼神变得凌厉且具有穿透力,死死盯着温雪菱的眼睛。 “你和镇国将军府有何关系?” 她仰头故作迷茫看着他,“镇国将军府?菱儿不知爹爹此话何意,也从未和什么将军府的人有关系。” “你还狡辩!”温敬书见她不说,方才嘴角伪装的和善消失,只剩下审视的冷意。 “爹爹,女儿真不知镇国将军府……” 她声音哽咽,红着眼睛攥着自己的袖子。 看似被渣爹的话吓到,然而在他视线无法触及之处,眼底却悄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第21章暗处男子 渣爹显然不信她的话。 他双目蒙上冷色,“你可知你们住的暖香园,是谁的私宅?” 从暖香园送娘亲上轿前,温雪菱早已想好了托辞,张口就将虚构的故事娓娓道来。 母女俩北上进京前,曾在北境救过一少年,他得知她们要去京城,为报答恩情曾给了她一枚玉佩,扬言若需帮助,可携此前往某处寻求帮助。 “爹爹,那日芳菲苑遭歹人放火,分明是要置娘亲与我于死地。” 她嘴角牵起苦涩的笑,眼眶泛红道,“菱儿托人去丞相府告知兄长,却迟迟见不得兄长过来。” “菱儿谨记爹爹所言,不敢带娘亲贸然登门,只好拿玉佩去求人相助。” 暖香园就是那人给她们安置的宅院。 而她们作为求助者,对宅院主人是谁并不知晓。 温敬书眼神犀利盯着她湿润的杏眸,暗暗思索她这些话是真是假。 两行清泪滑落,温雪菱柔弱又无辜地迎上他的视线,楚楚可怜道,“爹爹,菱儿当真不知……” 见她忐忑又无措的样子,他摆了摆手,“行了,哭哭啼啼毫无大家闺秀的稳重,日后多跟你安安妹妹学一学,莫要在外丢了丞相府的脸面。” 第15章 脸面?丞相府现在还有脸面吗? 温雪菱佯装怯懦,畏畏缩缩道,“菱儿知道了。” 从她口中套不到话,渣爹只好让她离开。 书房里,温敬书面色阴沉站在窗前,望向她离开的孱弱背影。 北境突降暴风雪,蛮夷趁机偷袭,梁家军本已山穷水尽,但镇国将军府不知因何得了消息。 不仅在暴雪封路前将粮草运送到了军营,还送了一批从未见过的弓弩。 一箭可伤数人! 这样强悍的作战兵器,温敬书闻所未闻。 反败为胜的战报已传回京城,圣上龙颜大悦,竟将当年谢家军京外驻营之地划给了梁诀。 那里承载了思愉幼年的记忆…… 温敬书阴鸷的黑眸,聚起不近人情的寒意,“去查,是何人给镇国将军府献的策。” 如此厉害之人,若能招为己用,对丞相府必然有更大的助力。 话毕,书房外一道黑影速度离开。 而回到折柳院的温雪菱,从暗卫手中接过梁诀新送过来的密信,看到「梁家军大获全胜」的内容,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 北境之战,险在地势。 而她上辈子在奴城曾窥见一幅图,正是北境地势图。 过目不忘的本事,让她原封不动将图描摹出来,另外还有足够的粮草,以及弓弩助力。 这一战,梁家军必胜! 接连几日,温雪菱都在屋子里埋头苦画。 有了温敬书之前杀鸡儆猴的那番话,温雪菱母女俩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膳食和御寒之物,也不再出现克扣的现象。 渣爹好似还特意叮嘱过后门护卫,准许她一人出府,但不许慕青鱼离开府邸。 此举更像是用娘亲来制衡她。 温雪菱心知肚明,渣爹并未全信她的话,还对她和梁诀的关系有怀疑。 她偶尔出府采买一些糕点吃食,给娘亲添置衣衫首饰,另外就是些强身健体的药材。 一切有迹可循。 温敬书看着每次出府如出一辙的行程,渐渐没了耐心,也不再派人盯着她。 就这么过去一月。 温雪菱除了手投的火器,还研制出了能将火器带出去更远的弓弩。 实际威力如何,还需要试一试方能知晓。 渣爹因公离开京城的那夜。 温雪菱带上自己新研制出来的火器,来到了京城郊外的偏远山林。 此地无人涉足,是她精挑细选了许久,用来试火器的绝佳之地。 她来时,梁诀他们也已经来了。 与其让他们跟在暗处偷偷摸摸察看,不如直接邀他们光明正大地看。 火器的制作法子,只有温雪菱知道。 即便让梁诀他们看到了成果,他们也研制不出来,温雪菱对此很放心。 她按照前世那人所教,让人用沙袋垒砌起安全屏障,看着远去的空地,她默默伸出手。 梁诀:“嗯?” 她冲他一笑:“你丢,我力气小,投不远。” 温雪菱这次是真因为害怕缩了缩脖子,躲在沙袋围起来的安全之处,用眼神示意他快点。 梁诀:“……” 他起初也不以为意,随手往空地一掷。 砰一声! 雪地中间猛然出现一个近十丈的深坑,漫天泥土混着雪粒子,喷了梁诀一脸。 “你怎么不早说,此物威力如此大!” 梁诀低头,看着用他披风盖住脑袋的温雪菱,小脸白净,而自己脸上都是泥点子。 温雪菱从披风里探出头,冲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我说了力气小投不远,让你投远点,谁知道你力气也没多大。” 梁诀气得络腮胡都飞起来了。 就在这时,温雪菱又摸出了一个更精致的火器递给他,笑着道,“这个得更远。” 梁诀咬牙:“更远是多远?” 温雪菱站起来看了一眼前方的空地,指着山脚下的石头,说道,“就大石头那儿。” 她被梁诀的披风盖了满脸,听到他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给老子拿好!” “新制的披风,老子还没有威风够呢,敢弄坏了,老子把你丢山里喂狼。” 温雪菱撇了撇嘴,莫名觉得他怒气冲冲的话,比渣爹的好听。 轰隆隆一声! 半片山体轰然坍塌,威力巨大,让梁诀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眼前这一切,竟是那枚小小的东西炸出来的成果。 暗处某树上银面黑衣的男人,淡漠的瞳仁微不可察震了震,薄唇紧抿,眸底思绪万千。 这东西若用于战场,敌军恐怕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此女,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能才。 梁诀怔了许久,这次连脸上的泥点子都忘记了擦,再次感受到被人扯了扯的力道。 他低头,眸光复杂问道,“还有?” 温雪菱点了点头。 她拿出精心制作的弓弩,递给他道,“老梁,你身手好,替我试试这个弓弩,就朝……那棵树射。” 温雪菱手指的方向,正是男人藏身的地方。 梁诀:“?” 嗯?这是被发现了? 第22章她终于肯现身了 温雪菱见他磨蹭不开弓,也没有拆穿。 前两枚火器的威力,已足够她开诚布公和梁诀谈筹码。 利箭穿破夜空直击那棵大树,梁诀眼底浮现惊异,似乎在重新确认眼前的一切。 他仔细瞧过那箭尖,不过手指大小的东西,竟能在顷刻间将树炸裂,这是何等令人震撼的威力。 温雪菱稍稍叹息,新研制出来的火器,较之前威力有增加,但不曾达到她心中预期。 听到她这话,梁诀嘴角微微抽搐,再也不敢小瞧她。 来城郊一趟耗时太久,再不赶回去就没有睡觉的时辰,温雪菱拍了拍梁诀的胳膊,困倦道,“老梁,我困了,先回府了,这里交给你处置。” 之前刚见面还喊他一声梁大将军,如今倒是直接喊老梁了。 梁诀叹息:这性子倒是和那人很像。 回城的马车里,温雪菱闭目浅眠。 之前察觉到的那道视线,又让她想起了前世受尽欺辱的那七年。 在奴城,有一种令人胆颤的蒙眼酷刑,拿着弓箭的侍从会藏在各个角落,若不能及时察觉,等待她的便是中箭而亡的结局。 从最初的身中数箭苟延残喘,到后来能机警避开所有的箭矢,她用了整整三年。 温雪菱身子微颤,额头冷汗直冒,梦呓的声音让帘子外驾驶马车的男人,眸底多了一抹疑虑。 马车在丞相府后门停下。 温雪菱拿起身侧的木盒,撩开帘子,正要下马车,突然抬眸打量眼前的马夫。 虽然是一样的脸,但总觉得他与去时的马夫有所不同。 她缓缓伸出手:“你扶我一下。” 男人垂首站在马车旁,浓墨般的凤眸,划过一道权衡利弊的神情。 见他慢慢抬起手,温雪菱顺势搭上他手腕,两指落于他脉搏处,又迅速离开。 指腹贴上他肌肤的那刻,她明显感知到眼前之人瞬间僵住的变化。 她很快就收回了手,仿若无意中的碰触,但心却不断往下坠。 如她所料,这个马夫不一般。 温雪菱没有在外停留太久,后门护卫早已被梁诀换成自己人,她进门后快步朝折柳院的方向走。 待她身影消失,男人才慢慢抬起头。 那双冷冽的眸子闪过深思,一改方才木讷拘谨的姿态,流转着星辰耀月般的风华。 温雪菱乘坐的马车被人迅速驶离,转而一辆黑色马车在男子眼前停下。 “主子。” “去镇国将军府。” “是!” 温雪菱小心翼翼推开折柳院的门,刹那间眼前骤亮,院里亮起一众火把。 她眯起眼睛看向院内,直直对上了渣爹冷漠无情的眼睛。 “唔唔!”棠春和棠夏被绑说不出话。 她能听到娘亲用力拍门的声音,还有苏嬷嬷劝她的声音。 见娘亲没事,温雪菱最后一缕紧张消失。 她目光扫隔壁屋子敞开的房门,温锦安披着太后赏赐给她的狐裘,手里捧着暖炉,坐在椅子上得意看着她。 但转瞬,她就故作担忧道,“姐姐,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安安过来给你送新制的暖炉,却发现姐姐不在屋中,可担心死妹妹了。” 温敬书看着她呵斥道,“逆女!你哪里有女儿家的样子!” 没想到本该因公离开京城的渣爹,居然杀了一个回马枪,温雪菱低下头不言不语。 见状,温锦安心里愈发得意。 她佯装惊讶,“姐姐,你该不会是夜会情郎去了吧?” “唉,姐姐你怎如此糊涂!若是两心相悦,自可求爹爹请人牵线,何苦夜不归宿?” 第16章 温锦安说完,还不忘在渣爹面前表现姐妹情深。 “爹爹,姐姐自幼在乡野长大,不曾见过京城繁华,容易被登徒子花言巧语诓骗了去,爹爹这次就放过姐姐吧,莫要家法伺候。” 温敬书听了她这话,更加不悦。 他眉头紧锁,毫不掩饰心里对温雪菱的嫌弃。 “还不说!到底去见谁了?” 温雪菱泪眼婆娑,声音颤颤道,“爹爹,我没有去见外人,我只是……” 好不容易抓到她的把柄,温锦安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她立马打断温雪菱未说完的话,装模作样道,“姐姐,你别狡辩了,快和爹爹认错吧。” “私会乃是千夫所指、万人唾弃之事,太丢丞相府的脸了。” 她轻飘飘的两句话,仿佛亲眼瞧见了温雪菱和其他男人私会,也将渣爹的怒火推向了高点。 长鞭冲着温雪菱挥过来的那瞬间,她的身子好像被定住。 恍惚间,眼前的鞭子和前世奴城那条重合。 那时候也是这么长的鞭子,狠狠抽在她的脸上,一鞭又一鞭,在她脸上留下纵横交错的伤痕。 “温敬书!你不许伤我女儿!” 慕青鱼用椅子边砸门,边怒喊着渣爹的名字。 她的声音宛若长剑劈开了黑暗,温雪菱理智回笼,假借摔倒避开了长鞭。 与此同时,她亦松开了握着木盒的手。 一支熟悉的银簪从盒内掉出。 温敬书眸光微闪,握着鞭子的力道也跟着松了松。 看到渣爹晦暗不明的神情,温雪菱隐匿在黑暗中的半边眸子,掠过精光。 有戏! “爹爹,你无心!”她坐在地上大哭。 “爹爹走后,祖母逼娘亲进山采药换钱,每日给她炖补汤,娘亲无怨无悔照顾了祖母十多年,可她进京前还将爹爹送给娘亲的银簪盗走!” 温雪菱几乎是吼出声来。 她越说越委屈,哭得连棠春和棠夏都以为她说的是真的。 “娘亲不计较祖母盗簪之事,只是在夜里默默流泪,我、我只是舍不得娘亲以泪洗面,这才画了图,想让外面的银匠打一支相似的。” 温敬书被她的话震到,目光复杂,声音低哑道,“那你为何非要夜里出门?” “因为,明日是娘亲生辰……” 她哽咽道,“我画了好多图,但成品始终不像爹爹送给娘亲的那支簪子,今日这支是最像的,还有些许瑕疵,我便想着趁夜找银匠再改改,明日好给娘亲一个惊喜。” 温敬书捡起地上的银簪,细细摩挲。 他送给慕青鱼的那支簪子也是生辰礼,是他亲手打造,用的还是他替人写家书换来的报酬。 温敬书朝她伸出手,“起来吧。” 她神情一顿,哭红的眼睛里不着痕迹闪过厌恶,很快消失不见。 “爹爹,菱儿知错了。” 渣爹长叹一口气道,“下不为例。” 温雪菱把手搭在他的手掌心,长睫颤颤,看起来又委屈又无辜。 她刚要借力从地上站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夫君……” 听到爱人的声音,温敬书握住她的力道猛然松懈,毫不迟疑,生怕晚一步会惹她生气。 温雪菱再次跌坐在地毫无准备,后腰传来一阵刺骨的痛意。 是谢思愉! 她缓缓扭头,对上女人伪装温柔的眼神,指尖狠狠扣进掌心,靠痛意保持理智。 在丞相府后院藏了那么久,她终于肯现身了! 第23章设计渣爹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 听见渣爹对谢思愉的温柔,温雪菱转头看向慕青鱼紧闭的屋门,此时已经无声。 她手指向掌心蜷缩,用尽全力克制心底滔天恨意,快速起身。 谢思愉嗔了他一眼,“还不是安安胡闹,这么晚过来叨唠人家,夫君你也是……” “雪菱一个快到年岁的姑娘家,出门见人也好,办事也罢,平安归来即可,你何必家法伺候,在孩子面前显你丞相之威?” 她这话看似在帮温雪菱说话,实则也和温锦安一样讽刺她夜会情郎。 温锦安一见她立马欢快跑来,抱她胳膊撒娇道,“母亲,你又打趣我。” 她神情傲慢,睨了眼温雪菱的方向。 温雪菱无心关注他们惺惺作态的氛围,转身就要往慕青鱼的屋子走。 娘亲方才那声怒吼之后,再无声响,她有些担心娘亲的身子,受不得如此起伏的情绪。 耳后传来温敬书的呵斥,“站住!” 她脸上的冷意退去,取而代之的故意表现给渣爹看的坚强,假意哽咽道,“爹爹还有何吩咐?” 温敬书皱了皱眉:“过来见过你母亲。” “你来丞相府这么久,可曾去倾心院拜见你母亲?这一点,你就没有四位哥哥识大体。” 温雪菱转身眼睛定定望着他,泛红的眼睛里盛满了逼出来的泪水,死咬着牙不开口。 “好了,不过一个称呼,别逼孩子。” 谢思愉朝她露出和善的笑,声音透着不被她接受的失落和难过,但在渣爹看不到的角度,全是对她的轻蔑。 她目光掠过温雪菱落在慕青鱼的屋门,眼里辨不分明的神情,引起了温雪菱的注意。 嗯? 她怎么从中瞧出了一丝忌惮。 等温雪菱再看去,她又挂上了虚伪的笑意,突然用帕子掩唇咳了咳,渣爹当即紧张起来,扶着她关心道,“没事吧?” “咳咳,一到冬日就容易旧伤复发,老毛病了,不碍事,回去吃药就能压制,咳咳……” 温敬书瞪了温雪菱一眼,对她不尊重谢思愉的行为很是愤怒。 他厉声道,“在院里跪足一炷香。” 温雪菱抬眼的瞬间,与靠在渣爹怀里女人的视线相撞,她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 又是这招以退为进。 见她不动,温敬书怒斥,“还不跪!” 温锦安在旁幸灾乐祸看她受难,却在下一瞬,发现温雪菱正静静凝视着自己。 上辈子,她跪太多次了。 今生绝不跪丞相府任何一个人。 “爹爹可还记得冬日宴,可还记得容国律法……” 温敬书眉心一拧,想起太后对温雪菱的喜爱和维护,还有容国嫡女不跪妾的律法,想继续斥责,又怕她把事情闹大。 温雪菱在心中冷哼,如今这丞相府虽有两位夫人,可她娘亲与渣爹的婚配,在花溪县登记在册,明媒正娶,先嫁者才是原配。 而谢思愉,沾了谢家军的光,圣上才做了个模棱两可的决定。 闹掰了,谁都别想讨了好! 谢思愉嘴角的淡定僵了僵,虚伪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她故作体贴道,“算了夫君,冬日寒凉,妾身想回去休息了。” 看到她吃瘪又不可说的样子,温雪菱并无任何快意,眼前这点还不够偿还她前世痛苦的万分之一。 她要谢思愉……永无宁日! 见渣爹他们离开,温锦安跺了跺脚,急忙跟了上去。 而温雪菱看着被她夺走的狐裘,漆黑的双眼掠过深意,静静等待后续发酵。 - 折柳院再度恢复宁静。 温雪菱看都没看掉落在地的木盒,本就是用来做戏的物件。 慕青鱼房门被人从外面锁住。 护卫刚拿出钥匙,温雪菱一把夺过快速开锁,急忙推门进去。 看到昏迷在床的人,她心一紧。 “娘亲!” 见护卫离开,棠春和棠夏也不再装柔弱,手腕反转,身上绳子立马被震碎。 苏嬷嬷忙开口宽慰,“小姐,夫人是气急攻心的昏厥,很快就能醒过来。” 温雪菱贴着慕青鱼手腕的指尖在颤抖,探完脉,发现确实如苏嬷嬷所言。 她跌坐在床边,眼底冷色凝聚成寒刃,还是太慢了,不能再坐以待毙。 慕青鱼经过先前吐血后,身子爽利了很多,这次没多久就醒了过来。 刚睁眼,她立马起身握住温雪菱的手,关心道,“菱儿,那混球可有伤你?” 温雪菱:“娘亲,我没事。” 她亲自去煮了清心润肺的汤药,等慕青鱼喝下后,屏退左右,母女俩开始交换信息。 “菱儿,这次幸好你提前有所准备。” 渣爹离开京城时,温雪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特意做了一手防备,正好用上。 其实,明日根本不是慕青鱼的生辰。 而是渣爹离开花溪县的日子。 赌薄情郎的真心,本是一件毫无把握的事情,可温敬书此人总是优柔寡断。 而她们要利用的,就是他瞻前顾后的性子。 “娘亲,他当真会信我们所言?” 温雪菱心里有些不确定,渣爹上辈子对她可无半点心软,今生未必会改变。 第17章 “菱儿,你还小,不懂男人那可笑的自得和虚伪,还有他们深情表象下渴望偷腥的恶劣。” 慕青鱼将渣爹离开之日,定为新生辰,会给他一种自己就是她的天的极度满足感。 从他和谢思愉相处的模样来看,这种感觉是他无法在她那方寻得的存在。 她确实不懂男人,但她信娘亲。 重生以来,温雪菱能清晰感知到娘亲对渣爹态度的转变,打从心底里为她感到高兴。 “既如此,那我们得抓紧接下来的布置。” 慕青鱼眼底浸润破釜沉舟的锐意,出谋划策道,“谢家女既然如此在意他,那我们便让他的痴情成为一场笑话。” “娘亲的意思是……再丢地上睡一晚?” 她想过娘亲会看清渣爹,但没想会看清得这么快。 慕青鱼点头道,“他这里自有娘亲应付,菱儿你安心做自己的事。” “待他们遭受报应,娘亲就带你和哥哥们离开,远离京城的是非黑白。” 听到这话,温雪菱眼睛暗淡了一瞬,很快调整了过来。 “……好,都听娘亲的。” 她终究不忍心告诉娘亲,前世四位兄长所为。 翌日清晨。 温雪菱一早就起来,在折柳院的小厨房忙活,既然说了是生辰,做戏便要做全套。 昨晚那支银簪被渣爹拿了回去,一夜过去,也不见他差人送回来。 她也是让暗卫去查了才得知,渣爹本要去处理贪官污吏,谁知那户人家竟遭受了灭门惨案,全族无一人活下来。 因此变故,渣爹的行程也跟着耽搁,这才有了昨夜突袭折柳院之事。 天色越来越晚,迟迟不见渣爹踪影,就在温雪菱以为人不会来时,院子后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温敬书撑伞从雪中走来。 她缓缓勾起嘴角,与娘亲对视一眼。 这一夜。 温敬书再次宿在了折柳院的……地板。 而倾心院的谢思愉,从眼线手里得知此事时,狠狠砸碎了手边花瓶。 她……彻底坐不住了。 第24章黄金成后娘的了 当温雪菱发现折柳院外频频出现窥探的人影,便知那女人开始急了。 之后几日,渣爹再不得空。 他前脚刚踏进丞相府,后脚便立马被倾心院的丫鬟请过去,根本不给他去其他院的机会。 温雪菱也乐得自在。 趁空闲,她又将火器改良了一番。 若是能有随身携带,比袖箭更轻便,更适用于手拿的火器筒子,紧要关头只需要按一下,就能直击敌人要害就好了。 这些器件交给梁诀去制作,必然没有她自己来的利润大。 温雪菱也不想让人知道这些东西制作的诀窍。 但不管是研制对战所需的军机火器,还是能贴身防护的火器筒子,都需要银钱。 想过火器耗钱,没料到如此快。 与镇国将军府的合作,她用弓弩设计图换回了不少银钱,可还是不够。 无钱,寸步难行。 温雪菱脑海里蓦地闪过一抹亮光。 她有钱! 太后赏赐的黄金百两,如今还在丞相府的库房里放着。 温雪菱立马让棠夏去找管事,拿库房钥匙。 奈何,棠夏去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回来,担心她出事,温雪菱带上棠春前去找她。 还未走到库房门口。 她远远就听见棠夏与管事争执的声音。 “为何不可挪动?那本就是我们家小姐的钱!” “棠夏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了,这库房钥匙确实不在我手里啊。” 眼看着棠夏忍不住要动手,温雪菱赶紧出声制止。 新管事徐福本是丞相府二把手,前管家挨板子被发卖后,他就接任了职务。 他比前管家有眼力见,“小姐,库房钥匙一直都是由谢夫人亲自掌管。” “您若想要取钱,需得去谢夫人院子里求得钥匙,方可开启库房。” 即便再不想见谢思愉,她都要先把自己的钱拿回来再说。 眼前这个新管事,倒是没有和其他院子里的丫鬟侍从一样,对折柳院的人退避三舍。 若能收为己用,对她在丞相府行事会有很大的助力,但还得考量一番。 温雪菱去了倾心院,再度看到如画江南的亭台水榭,她脸庞上布满了寒意。 倾心院,是丞相府最大也是最美的院子。 只因谢思愉一句出门赏花,不想被冬雪冻伤,温敬书便在院里院外安置了众多暖石,宠她至极。 在她和娘亲食不果腹的前世,渣爹给谢家母女造了一处世外桃源。 温雪菱还没有跨上院外那座水桥,便被倾心院的丫鬟拦住。 “止步,我们夫人不喜外人入内。” 棠夏正要上前理会,被温雪菱一个眼神制止。 棠春站出来说明来意后,丫鬟让她们在水桥另一边等着。 一桥之隔。 温雪菱所站之地两侧,是还没有融化的白雪,而另外一边确实春暖花开的景象,没有一丝积雪。 半炷香过去,进去通报的丫鬟没有回来。 “小姐,天寒地冻,您这身子受不住,先回折柳院吧,奴婢在这里等着。” “等拿到钥匙,奴婢立马送回去。” 温雪菱目光看向水桥另一侧,“恐怕等到天黑,也拿不到库房钥匙。” 棠夏不解:“为何?太后赏赐,是小姐的私产,饶是相爷也不能动。” 在容国,女子的嫁妆和封赏都算作私产。 不论是娘家,还是夫家,都不得占用,若有人心生歹意,可以直接告到大理寺去。 “小姐,奴婢力气大,她若不归还,奴婢就去敲大理寺门口的鸣冤鼓!” 温雪菱神色从容,眼底闪过深意。 棠夏说得没错,太后赏赐是她的私产,谁都不能侵占。 据她所知,温敬书前世财富多数源自那些机缘,而今生,她将那些悉数告知梁诀,提前断了他敛财的道。 丞相府的库房,恐怕没有多少可支配的银钱。 她努力回想上一世的记忆,有什么信息是她现在能够立马利用上的。 有了! 温雪菱勾起嘴角,吩咐道,“不急,棠夏,你去将我要取黄金的消息,悄悄透露给温锦安。” 谢思愉不是想故意为难她们吗? 那她就装出被为难,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给她看。 她记得,上辈子温锦安身边的丫鬟说过,她摘下京城第一贵女的头衔,便是在祈年灯会。 按照温锦安喜欢出风头的性子,必然会给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置办一身。 若是她没有猜错,丞相府库房当真没有什么银钱,那么她放在库房里的那百两黄金,就是她置办行头的本钱。 果不其然。 当温锦安得知她要取走库房里的黄金,立马就跑来了倾心院。 脸色焦急,好似温雪菱要从她的钱袋子里拿钱。 “姐姐,你在我母亲院子外面做什么?” 她佯装懵懂的样子,让温雪菱有种看到奴城蛇窟里,又滑腻又恶心的毒蛇,忍不住想要作呕。 温雪菱抬眸,平静望向温锦安的眼睛,淡淡道,“拿钱。” 从她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温锦安脸上的笑意有些凝固。 那些本就是太后赏赐给丞相府的,她都已经想好要将那些黄金用于何处,怎么可能会留给温雪菱。 温锦安上下轻蔑扫了一眼她,心里顿时有了折磨人的主意。 她迈着欢悦的步子,迫不及待跑进倾心院。 不多时,就从里面拿出一叠纸出来,朝着温雪菱的脸用力撒去。 “姐姐,别说妹妹我不帮你。” “我可是在娘亲面前帮你美言了好多,娘亲才同意你支取十两……银子。” 温敬书和温谨礼他们都不在府中,温锦安也卸去了部分伪装,对温雪菱笑得傲慢得意。 “喏,写吧,银钱要用于何处,借多久,何时归还库房,一笔一画写清楚。” 温雪菱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信纸,有些已经被树上的落雪打湿,还有些被温锦安踩在了脚底。 她没有错过继妹眼底的阴暗,还有一抹快要溢出眼眶的恶毒,怕不是又要做什么事情来陷害她。 在温锦安得意扬扬的眼神下,温雪菱缓缓蹲下身子。 就在这时! 温锦安伸出了脚,眼底露出畅快的笑意,朝着她的手背狠狠踩了过去。 第25章渣爹对峙,发现前世秘密 温雪菱手背反转,在众人看不到的视野,一根冰针瞬间刺入温锦安的脚掌。 她被疼得连连后退,痛呼道,“啊!好疼!” 温锦安吃痛地抬起受伤的脚,恨恨瞪着温雪菱道,“你拿什么东西刺我!” 上等的信纸,被化开的雪水浸湿。 第18章 温雪菱略有遗憾,这纸若用来画击杀丞相府的武器,不知该有多顺手呢。 她定了定神,缓缓起身轻笑道,“我能用什么东西刺你?你张口污蔑人的本事,想必也是跟你母亲学的吧。” “你!简直放肆!” 温锦安气到脸色发白,对身边丫鬟命令道,“给我好好教训她!” 一个乡野来的庶女,也配在她面前得意? 渣爹不许其他男人靠近倾心院,故而周围没有一个护卫。 十几个丫鬟朝着温雪菱的位置而来,眼底凶光毕露,撩起袖子就冲着她的脸扇了过来。 温雪菱面上闪过厉色,瞥了眼温锦安所站之地,距离冒着寒烟的湖面不过半尺。 她慢条斯理抚了抚被树梢落雪沾湿的袖口,柔声道,“丢河里。” “是!”棠春和棠夏早就想动手了。 得令后立马抓住最近丫鬟的手,动作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 不过片刻的功夫。 冲过来的丫鬟们宛如下饺子般,全部被她们打落至水中,冲溅出来冰水扑了温锦安半身。 她气得跳脚,受伤的地方愈发作痛,如万蚁啃食。 偏偏温雪菱还冲她笑了笑,那姿态怎么看都像是在挑衅她丞相府嫡女的地位。 一阵风吹过,满枝嫩黄的腊梅随风摇曳。 温雪菱静静驻立在树下,想着她蛮横无理的冲动性子,稍加利用,就能成为她手里那一把刺向谢思愉的刀。 在她敛眉思索的时候,温锦安也在盯着她看。 温雪菱蹙眉深思的样子与渣爹尤为相似,看得温锦安心里更加愤愤不平。 只因她与父亲容貌相似不多,母亲虽得父亲宠爱,但美貌远远不如温雪菱那个低贱的娘亲。 温雪菱敏锐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妒忌,福至心灵,了然一笑。 是了。 她怎么就忘了…… 上辈子,温锦安最恨的就是她这张容色无双的脸。 温雪菱款步走到继妹面前,勾起嘴角,语气唏嘘道,“你知道吗?爹爹说,他早就厌倦你母亲了。” 温雪菱故意用上下打量的眼神,扫了眼温锦安小家碧玉的脸。 “仔细瞧瞧,倒也没有爹爹说得那般貌丑无盐。” 温锦安脸色极为难看,好似被戳中心底最在意的秘密,气的神情扭曲。 “你胡说!” 可瞧着温雪菱不施粉黛的容颜,远胜于她见过的一众京城贵女,温锦安就更气了。 温雪菱故意啧啧两声,眼里的嘲讽和轻蔑,比之前继妹看她时更甚。 这人当真还和前世一样在意容貌。 “待我取了太后赏赐的钱,采买更好看的衣衫,你猜,到时候你我站在一起,谁才更像丞相府嫡女呢?” 激将法对其他人有没有用她不知道,但对温锦安非常奏效。 看到她眼睛里的深深恨意,仿佛要将自己碎尸万段,温雪菱扯了扯得逞的嘴角。 “棠春,棠夏,回去了。” 寒风中,棠春和棠夏宛若市井乡野打地鼠那般,用树枝敲着那些想要从水里冒头的丫鬟。 棠夏笑着回头:“来了,小姐。” 她甩下树枝,拍了拍手掌,警告道,“胆敢欺负我们小姐,再有下次,我打死你们。” 温锦安怒目而视,瞪着她离开的背影,已想好了报复她的法子。 温雪菱领着棠夏先一步回到了折柳院。 晚些回来的棠春,将在暗处看到的事如数告知。 “小姐,温锦安拿钥匙去了库房。” 果然,越是不让温锦安做的事情,她越是要反其道而行。 温雪菱故意以退为进,诱她动用了库房里的黄金,而温锦安也不负她所期。 仅半日。 她就将太后赏赐给温雪菱的百两黄金,挥霍一空。 当下最时兴的珠钗首饰,她一挥手买了十多套,更不用说其他的衣衫罗裙。 余晖落下,夜幕将至。 收到江芙蕖差人送来的邀请贴,温雪菱稍稍有些诧异。 还不等她细看,房门便被护卫一脚踹开。 渣爹面色阴沉可怖走进来,有着说不出来的冷漠。 “将这逆女给我绑起来!” 渣爹怒气冲冲想要扇她巴掌,温雪菱灵巧避开,“爹爹这是何意?” 这个逆女竟然还敢躲!温敬书脸色更差,气不打一处来,“温雪菱,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去倾心院!” 她气定神闲看着渣爹狰狞的脸,笑意不达眼底,“爹爹误会我了呢。” 耳畔,是渣爹怒不可遏维护温锦安的呵斥声。 他声色俱厉道,“误会?你敢说你没有去倾心院?” “菱儿是去了倾心院,但……” 渣爹连话都不给她说完,就直接定了她的罪,面上狰狞与上辈子维护温锦安一模一样,全然不顾她也是他的女儿。 “真以为我宠幸你娘亲几日,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我告诉你,丞相府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位夫人,也只有安安一位嫡小姐!” “不该产生的心思都给我憋回去!日后,你胆敢再敢对安安出言不逊,就不要怪为父心狠。” 温雪菱抬眸,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静,一字一顿阐明道,“我只是想要取回太后给我的赏赐。” “什么你的,丞相府里的一切都是安安的!” 只要想到安安泪如雨下的样子,温敬安气恨不得手撕了眼前这个逆女,就凭她也配肖想丞相府的东西? 温雪菱脸色沉得发暗,没想到渣爹为了温锦安,连容国律法都不顾了。 “把她丢到院子里,跪足三炷香!” 棠春和棠夏心急如焚,想出手相救,却又怕坏了小姐的计划。 渣爹能走到丞相这个位置,必然也不是傻子。 接连在折柳院宿下,且两回都对慕青鱼行了那些妄念,这也让他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次温敬书是有备而来。 就在温雪菱思索要不要给他下点毒药之际,他身后走出一个年轻大夫。 对上他眼神那刻,她身子蓦地僵住。 怎么是他! 第26章拿捏渣爹 温雪菱前世曾在奴城的地牢,见过此人。 可他为何会出现在此? 温雪菱下唇被咬出一道深深的牙痕,手指因激动而发颤,脑中霍然闪过一个她不愿意相信的真相。 难道说,丞相府有人和奴城那些恶魔有关系。 那她…… 那她前世在地牢遭受的那些虐行,是奴城原本就有的刑罚,还是因为…… 有人特意吩咐? 她都被押送去万劫不复的奴城了,为何这些人还不放过她! 年轻大夫视线化作寒针,朝她直勾勾看了过来,眼里凝聚着怀疑。 就在刚才一瞬间。 他从她的身上感知到了浓烈的杀意,但顷刻间就消失了。 温雪菱坐在椅子上,手背青筋彰显着她的愤懑,只觉得浑身的热意都在顷刻间散去。 “爹爹,我若是……不跪呢?”她吐出的声音带着诡谲的平静。 渣爹脸色铁青,眼里泛着凌人的寒意,“你敢!” 她皮笑肉不笑反问他,“我为何不敢?爹爹莫要忘了,我体内也留有你一半的血缘。” 温敬书疾声厉色地对她呵斥道:“你不配!” 呵呵,她不配? 她还不愿呢! 意识到上辈子的那些噩梦,里面或许就有渣爹的手笔,温雪菱看着他的眼睛再也克制不住嫌恶。 舌尖有一种蛇胆与黄连同时炸裂的恶心感,在她口中翻涌,令她作呕。 她转头看向压制她胳膊的护卫,冰冷的视线宛若在看两个死人。 他们心头一惊,不自觉松了手里的力道。 “我以为,只要我用尽全力对爹爹好,总有一日,爹爹眼里能瞧见我的好。” 她故意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裹着淬了毒的刀片,将自己在渣爹面前的态度转变,附上一层伤心过度后的反击,让一切显得更加自然。 温雪菱顿了约莫一个呼吸,轻笑出声。 “原是我痴心妄想了,爹爹这心里,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我的存在呢。” 她边说边走到一旁的柜子处,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在她眼里视为残次品的弓弩。 轮廓隐约可见梁家军作战弓弩的影子。 温雪菱抬起手,将东西狠狠砸向地面,仿佛将她两辈子隐忍下来的所有恨意,统统发泄在了这个弓弩上。 “既如此,那这个与镇国将军府有关的弓弩,想必爹爹也不会想知道了。” 温敬书瞳孔骤然猛缩,“住手!” 但为时已晚。 木制弓弩在地上分崩瓦解,残骸散落一地。 第19章 “你怎么会有这个!” 近段时间,温敬书一直让手底下的人去查,梁家军从天而降的那些神弓,究竟来自何处,但迟迟得不到任何消息。 没想到会在自己的丞相府里,看到与之相同的东西,还被砸在了他眼前! 温敬书心里懊悔极了。 温雪菱看着他笑,气得渣爹又想对她动粗,可她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重重拍在了桌子上,对身后护卫冷冷吩咐道,“给我翻!” “每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她看着渣爹狰狞的面庞,以及迫切想要找到镇国将军府弱点的野心。 温雪菱目露嘲讽。 旁侧,温敬书沉默不言,静看护卫将屋内弄得凌乱不堪。 护卫们得令后即刻来到她方才取物的衣柜,将里面衣衫全部丢到地上,奈何未有发现。 脏乱的长靴,就这么踩在她新购置的那些衣衫上。 每一步都像是将她踩在脚底……践踏蹂躏。 他们将屋内所有柜子都盘查了一遍,就连她的被褥都被丢到了地上,丝毫不顾及她今夜如何入睡。 而这些,皆由渣爹默许。 “相爷,都查过了,没有任何弓弩发现。” 查完屋子依旧毫无所获,护卫纷纷跪在地上,等待渣爹的吩咐。 地上破碎的弓弩,已经被护卫捡起来放在桌子上,但已然不可能拼回原来的样子。 考虑到弓弩制作的耗材,温雪菱在制作时就选用了最普通的木头,方才砸坏的弓弩,亦是她初创的作品。 原本早就该丢弃,只不过后来忘了,被她随手丢在了柜子隔层。 就在刚才! 温雪菱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此物。 她深知,对渣爹这种见利忘义、抛妻弃子的男人来说,有价值,方能引起他的重视。 既然女儿的身份做不到,那就用敌人的身份。 温敬书眸子里蒙上一层浓郁的阴翳,骤然迸发出恶狠狠的厉色。 “说!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窗外余晖彻底消失。 丞相府其他院子已经点了灯,唯有折柳院还是漆黑一片。 宛若……前世那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暗牢。 温雪菱捂着心口,故作害怕道,“爹爹突然带这么多人闯进女儿的闺房,还如此凶狠对菱儿说话,可真是……” 她扬起一抹假装害怕的笑容,眼里都是挑衅,“……吓坏菱儿了呢。” 桌上茶杯里的热茶已经冰凉。 温雪菱却不甚在意,端起凉茶抿了一口,冷意缓缓流入嗓子。 她侧目而视,冲渣爹露出无辜的眼神,“爹爹,你这一吓啊,菱儿可就什么都记不得了呢。” “温雪菱!” “原来爹爹还记得,菱儿姓温呀?” 少女的容貌倾国倾城,但此刻,却给人一种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魂之感。 “滚出去!”这话是对屋内的护卫和丫鬟说的。 方才护卫们搜房,松开了禁锢棠春姐妹俩的手,两人立即来到了她身边。 她们以保护的姿态,站在温雪菱的身体两侧,闻言转头忧心忡忡地看向她。 大有只要她一声令下,她们就冲上去拼命的感觉。 温雪菱心里很担心隔壁屋子的娘亲,从渣爹进门开始,就没有听到另一侧的声音,也不知道他把娘亲这么样了。 她给了棠春一个眼神,示意她去看一看娘亲的情况。 收到她的暗示,棠春面色凝重点了点头,拉上还不愿离开的棠夏,快步离开了屋子。 离开前,护卫点燃了屋内的火烛。 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屋内就剩下了温雪菱和渣爹两个人。 温敬书意识到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正要哄骗她,就看到桌上的火烛被吹灭。 屋内再度陷入了黑暗。 “爹爹,你想要镇国将军府的弓弩,是为了报效容国,还是为了……” 在渣爹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手指已经摸上腰侧的布袋子,里面还有一枚能送他上西天的火器。 温雪菱将它牢牢握在掌心,嗤笑道,“……倾心院里的那个她呢?” 第27章我何曾愧对你娘亲! 黑暗中,温敬书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眉宇紧结,对她不尊敬谢思愉的话感到不快。 但为了她手中有关镇国将军府的弓弩,他强行忍下怒火,用假惺惺的温柔语气,为后娘说话。 温敬书:“你口中的那个她,是我妻。” “只要你日后好好孝敬她,爹和你保证,定让你下半辈子安枕无忧。” 温雪菱脱口而出:“那我娘亲呢,我娘亲算什么?” 她想到前世娘亲躺在病榻上,遥望京城的遗憾目光,对渣爹的恨意更甚。 那么好的娘亲,直到咽气,都没有等到渣爹和兄长们回来看一眼。 温雪菱脸上笼罩着寒霜,周身气息也变得锋利而愤怒。 在上辈子暗无天日的那七年,她早已熟悉黑暗。 甚至能从中找到一份荒谬的安心。 透过黑暗,温雪菱准确看向渣爹的位置,质问道,“她为你生儿育女,照料年迈母亲,日日翘首以盼,却始终等不到丈夫归家。” “……你又将我的娘亲置于何地,难道她不是你的妻子吗!” 面对女儿字字诛心的控诉,温敬书毫无愧疚,下意识反驳道,“那些本就该是她做的。” 温雪菱双眸眯起,迅速捕捉到他话里的漏洞。 “呵…本就该?那是不是意味着在爹爹的心里,娘亲才是你妻,而不是倾心院里那位。” “毕竟在容国,为妻者方需照料婆母,妾室连给婆母敬茶的资格都没有,不是吗?” “荒谬!”温敬书被她句句紧逼的话,气到胸口剧烈起伏。 他恼羞成怒道,“如今你娘亲不是已在丞相府享福,你还有何所求!” 享福? 她怒极反笑,讽刺道,“本是原配却被扭曲成妾室的享福吗?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渣爹脸色涨红,说不过她,气得拍案而起。 他拔高嗓音怒吼道,“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天理,我何曾愧对你娘亲!” 温雪菱情绪也在此刻爆发。 言辞如箭,直击渣爹不愿承认的事实。 “你将她遗忘在荒芜的北境,整整十五年!” 人这一生能有多少个十五年啊,他毁了娘亲最美好的年华。 四个兄长已然倒戈后娘。 她若不争上一争,娘亲的委屈又有谁能替她做主? 漆黑的屋内宁静得可怕。 片刻后,渣爹嗤笑一声,显然对她的话不以为意。 桌上的火烛燃起。 四目相对,温雪菱丝毫不怯懦的眸子,比过去假意委屈的时候,更像他。 温敬书随手将火折子丢至她面前,居高临下盯着问温雪菱。 她模样最像他,可惜……愚蠢不堪! 渣爹讥讽道,“你既恨我,就不该暴露亲娘是你弱点之事。” “终究不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孩子,有点小聪慧就耐不住性子,毫无大家闺秀沉稳的风范,还妄图和安安相比,简直痴心妄想。” 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温雪菱耳畔回响着渣爹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我给你三日,再寻回一个弓弩,否则就等着给你娘亲收尸吧。” 屋外冬风呼啸,却没有她此刻心中寒凉。 ……不好,娘亲! 温雪菱起身疾步来到隔壁屋子,看到昏迷在屋前的苏嬷嬷和棠春姐妹俩,急忙探脉。 发现是蒙汗药致使昏迷,松了一口气,立马给她们喂了解药。 她起身推门,却在下一瞬立马捂住了口鼻。 若有若无的噬魂散,弥漫在屋内,吸上一口就会陷入长久的昏迷,更会侵袭人的脑子,从而造成记忆断断续续。 温雪菱快步流星来到卧房,慕青鱼面色苍白躺在床榻上。 她后背发凉,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往脑袋上涌,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疾步上前,打横将娘亲抱起。 连人带被一起送到隔壁自己的屋子。 温雪菱心里是浓浓的懊悔,她错了,错得离谱。 温敬书根本没有人性,他竟然给娘亲下会变得痴傻的噬魂散! 他……该死! 突然,一道黑影迅速出现在她面前。 “是属下失职!”阎泽是梁诀借给她的那些暗卫首领。 温敬书让人往房间里下蒙汗药,他发现时想带慕青鱼离开,却被她拒绝。 殊不知,蒙汗药里还掺杂了嗜魂散,待她察觉时,已经来不及避开了。 温雪菱闭了闭眼睛,逼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将所有情绪收敛得滴水不漏。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拿到解药。 奴城、大夫、噬魂散…… 若没有猜错,今夜跟在温敬书身边的男子,便是江湖赫赫有名的鬼医秦胥竹。 第20章 她垂眸看向地上的男人,问道,“阎泽,暗卫中谁轻功最好?” “……是属下。” 温雪菱眼里掠过彻骨寒意,沉下声音冷漠道,“那就将功补过。” 之前是她太过天真,以为渣爹看在四个蠢兄的份上,不会对娘亲动手,这才让娘亲因此遭难。 退让,只会让那些人变本加厉。 既如此…… 那就大家一起痛苦。 谁都别想逃! - 深夜,天地一片寂静。 阎泽轻功超绝,悄无声息带她来到了丞相府的客房,无一人察觉。 他将温雪菱给的蒙汗药用竹管吹入屋内,床榻上的男人有所警觉,但功夫不敌阎泽。 待他想避开时,锋利的剑尖已抵住他的喉咙。 他眼神警惕:“你是谁?” 温雪菱从阎泽身后走出来,冷冷望向床上面色冷峻的男人。 “是你!”秦胥竹今夜看了一场好戏,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成为了戏中人。 温雪菱以牙还牙,给他喂了一颗入口即化的毒药。 “咳咳,你给我喂了什么?” “毒药。” “……” 秦胥竹刚想自救,手腕还没抬起,脖颈处的刀锋已经化开一道口子,血腥味逐渐弥漫。 “温小姐,我可什么都没有对你做过,为何要害我?” 锐利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听到温雪菱说起噬魂散的解药,他方才明白今夜祸端的缘由。 “此药确实是我的独门毒药,但只有一瓶,我将之连同解药一起给了你父亲。” “温小姐想要解药,应该去找相爷,而不是来寻我。” 简直胡说八道。 上辈子在奴城地牢,她就见过他一兜子的噬魂散。 还只有一瓶?骗三岁孩童呢! 温雪菱不想和他多费唇舌,唇边勾起冷冽无情的笑,旋即轻轻晃动手腕处的链子。 秦胥竹脸色骤变,心脏好似被万虫啃噬,疼得他头皮发麻。 “你信我,我说的都是真话!” “……我不信你。” 眼前女子眸底毫无温度,秦胥竹死死咬着唇,抵死不愿拿出解药。 温雪菱看着他强撑的样子,脑海里回忆起上辈子听到的那些事情。 她缓缓启唇,一句话就让男人变了脸色。 秦胥竹瞳孔扩大:“你怎么会知道……” 第28章清冷国师请下山 猛然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个苦苦寻求多年的线索,秦胥竹情绪激动,连刀刃划伤脖颈都顾不得。 他眼底浮起浓浓的期待之色,语气急切道,“你知道我弟弟的下落?” “只要你说出他在哪,我现在立刻就可以给你解药!” 温雪菱后退半步,避开他扑过来的架势,冷淡看他,“秦胥竹,现在是你求我。”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闻言,秦胥竹脸上闪过深思,担心给出解药之后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一脸凝重道,“温小姐,噬魂散里有数十种剧毒,这世上除了我,无人知晓如何解毒。” 想起今夜温敬书对这个女儿的冷漠态度,他笃定她在丞相府日子并不好过。 秦胥竹试探道,“只要温小姐告知舍弟下落,秦某立马把解药奉上,另外还可成为你在相府的内应,助你达成心中所想,如何?” 哪知话音刚落,眼前女人就准确无误报出了噬魂散的所有毒药。 他瞪大眼珠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 说起这个,温雪菱思绪不由得又被带回了上辈子,这一切皆源自上辈子那个黑心鬼对她的折磨。 除了被朝堂发配奴城者,其余人想进奴城之人,皆需奉上有独门宝物。 或是传家宝,或是宗门秘方,又或是某个重要讯息。 这些东西都会被收在奴城的藏宝阁。 而那个黑心鬼最喜她声音。 七年的时间,藏宝阁里的武林秘籍、解毒秘方、独门毒药……她不知道读了多少遍。 每一个字都像刀尖,在她脑子里刻下一个又一个的印记。 温雪菱本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背出噬魂散的配方,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这对秦胥竹而言,就是晴天霹雳的存在。 他引以为傲的老底就这么被掏了? 有配方就能制出解药,只要给她时间即可。 秦胥竹深知自己如今唯一的优势,仅在于:有现成的解药。 见他还在迟疑,温雪菱催促道,“我给你三个数,若还不交出解药,即便我告知你弟弟的下落,你也赶不过去救他了。” 他倏然抬眸:“你这话是何意?我弟弟他怎么了?” “三、二……”温雪菱冷静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就好似悬在他头顶的尖刀。 秦胥竹心脏猛跳:“等等!再给我点时间……” 他眼含犹豫,却见温雪菱数完最后一个数,便无情转身。 他心头一紧喊道:“我给你解药——” 拿到东西,温雪菱片刻不留,回到折柳院给慕青鱼喂了解药,守在床边静静等她醒来。 经过今晚这些事情,她意识到自己的行动还是太慢了。 温雪菱意识仿佛被抽离现实,临死前的最后一幕,在她眼前不断放大。 那支夺她性命的箭矢,化作万千利箭,悬空在她的头顶,稍有不慎就会再次夺走她的性命。 如今只是渣爹和四哥两个人,就让她步步受限。 若再加上大哥、二哥和三哥…… 她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不行,她必须得加快复仇的进程。 - 次日一早。 温雪菱掌心握着的手有了动静,守了一夜,终于等到了慕青鱼醒来。 她脸上看不出昨夜劫后余生的忐忑痕迹,温柔开口道,“娘亲先别动,你中了噬魂散,如今身子尚虚,得好好休养。” “他是不是打你了?”昨夜昏迷前,她听到了隔壁传来动粗的声音。 怕她刚醒来的身体,承受不住情绪的剧烈波动。 温雪菱宽慰道,“没有。” 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笑着道,“他想打,但菱儿避开了。” 慕青鱼犹如万针穿心,心疼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一路灼烧至她心底。 自己百般呵护的女儿,却一次次被父亲伤害,她的心该有多疼啊。 慕青鱼艰难出声:“别再顾及娘亲了。” 噬魂散会令人昏迷,但不会立马失去五感,温敬书昨夜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娘亲宁愿死,也不想再看到你因为娘亲被他们伤害。” 温雪菱感觉嗓子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怔怔听着娘亲话里对自己的心疼。 慕青鱼用尽全力起身,紧紧抱住女儿,十分后悔自己对她的拖累。 “菱儿,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一股暖流涌进她心头,温雪菱抬手回抱住她,“……好。” 确实得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瞧瞧了! 当天夜里,京城突生异响。 爆破声好似夏日雷鸣,将所有人从梦中唤醒,惊恐发现供奉庙宇里的神像坍塌。 四方佛手直指丞相府所在之地。 黎明拂晓之际,一支破空利箭穿透了温锦安院子里的梅树。 弹指之间,熊熊烈火便将满院梅树燃成黑木,好似天降神罚,尖叫声、救火声此起彼伏。 温雪菱站在窗前,冷冷看着远处火光。 “小姐,一切都准备妥当。” 阎泽如鬼魅般立于身后,惊叹于她交给他的那些东西,竟有如此强大的威力。 她转身盯着他的脸,暗卫皆以面具示人。 温雪菱手里的那些东西太过隐秘,日后那些事,还需要阎泽替她去做,但前世遭遇让她无法轻信无人。 她递给他一个瓶子,面无表情道,“吃下它。” 阎泽毫不迟疑,接过药瓶,当着她的面揭开下颚的面具,将药往嘴里倒。 见他动作如此迅速,温雪菱神情微顿,“你可知这是毒药?” “属下身为暗卫,只知主子说什么便做什么。” 他的回答让温雪菱很满意。 她巧用一硝二硫三木炭的配方,在温锦安所居明珠院的围墙上,留下了令人胆颤的诡异图腾。 渣爹看到后立马命人将围墙敲成碎石,却依旧拦不住长了翅膀的消息传出去。 温谨礼有句话没说错:渣爹这些年树敌确实很多。 那天早朝,温敬书就被帝王留在宫内,细细盘问丞相府天降异火之事。 那些被秘密敲碎的碎石,也被宫里的锦衣卫找出悉数带回。 温雪菱白纱覆面,坐在人声鼎沸的茶摊上,静静听着百姓们对昨夜之事的议论。 还有一件早朝后传出来的事。 帝王将容国那位清越脱俗,宛若谪仙般的清冷国师,请下山了。 第21章 第29章渣爹诬陷她 城内到处都是巡逻的官兵。 昨夜那几声宛若天雷降世的巨响,在百姓们的口口相传中愈发诡异。 就连这市集最末端的偏僻茶摊,都坐满了议论的看客。 “北境暴雪未停,而今京城又天降异象,四方神像皆指向丞相府,莫非这丞相府有邪祟作孽?” “当年暮阳关一战也是在寒冬吧?说来也奇怪,数万谢家军战死疆场,丞相夫人竟毫发无损回京,你们说,这邪祟该不会是谢家军的……鬼魂吧?” “慌什么,国师不是已经入宫,待他做法,定能知晓邪祟藏身之处!” 温雪菱黛眉轻蹙,陷入沉思。 她上辈子从未见过国师,只知他久居枫山,掐指能算天下事,但从不轻易下山。 在百姓心里犹如天神在人间的化身,拥有万千虔诚的信徒。 就连帝王,都对他所言,深信不疑。 若此人能站在她这方…… 这个念头仅仅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阎泽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低声说道,“主子,折柳院出事了。” 刚进府,温雪菱就听到折柳院门口争执的声音。 棠春和棠夏张开双手拦在院子外面,说什么都不让丞相府的人动手砸墙。 “小姐!”姐妹俩眼神一亮。 新管事徐福一见她回府,立马小跑过来,恭敬道,“小姐,府中墙体年久失修,相爷发话,各院围墙重新再砌。” “您和夫人可暂居北院小楼,待折柳院修缮完毕再回来。” 温雪菱出门不过短短一个时辰,明珠院的院墙已全部被拆除,温锦安也住到了谢思愉的院子。 砸墙护卫全都是丞相府的人,动作十分麻利。 而此刻,他们正带着一众砸墙的器具,站在折柳院的门口,眼里都是蓄势待发。 温雪菱眸色沉沉,从他们脸上看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急切感。 她利用火器,将京中风言风语引到丞相府,又让人将矛头落在温锦安的明珠院,就是要让她百口莫辩。 从她身上,徐福隐隐看到了温敬书身上那股凌厉气势,眼珠一转,头垂得更低了。 他弯腰曲背,道,“小姐,北院小楼已收拾妥当,您和夫人的物件,也已经原封不动搬过去。” 渣爹这番操作有转移视线之嫌,温雪菱顿觉不妙,暗暗在心里留了个心眼。 她转头看向面前的新管事,想起让阎泽查到的事情。 徐福家中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自出生起便从未断过药,大夫说这孩子活不过六岁。 温雪菱拿出一个瓷瓶,告诉他里面的药能救他女儿一命。 但条件是他得为她所用。 “徐管事女儿快要五岁了吧?这颗药,便当是我赠她的生辰礼吧。” 那病想要痊愈,至少服药半年,而今距离大夫说的六岁,只剩下一年,孰轻孰重,她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心里自有抉择。 徐福小心翼翼接过那颗药,又激动又犹豫。 “娘亲。”看到慕青鱼从折柳院里出来,温雪菱笑着迎了上去。 她们刚搬到北院小楼,就见徐管事急匆匆派来,说宫里来人,要她和温锦安即刻入宫。 温雪菱眉心一拧,“丞相可有回府?” 徐福:“未曾。” 她让他到门外等候,又喊来苏嬷嬷她们。 “娘亲,这是镇国将军府的玉牌。” 温雪菱把东西塞进慕青鱼手里,冷静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她转头看着棠春姐妹俩,语重心长道,“棠春,待我离开丞相府,你们便立马和娘亲去镇国将军府。” “若天黑之前,我还未去找你们,你们便留在镇国将军府,梁将军会护送你们离开京城。” 仿若临终托孤的话,让慕青鱼的心里一个咯噔。 她忧心忡忡握着女儿的手,语气坚定,“菱儿,娘亲随你一同入宫!” 温雪菱摇了摇头。 此番入宫定是因明珠院图腾和起火之事,她不能让娘亲跟她涉险。 她抱了抱慕青鱼,宽慰道,“娘亲,菱儿不会有事,太后娘娘很喜欢我,我可求她相护。” 这话只是用来安抚慕青鱼的假话,宫墙之后深如海,人心最不可测。 “娘亲是菱儿唯一的软肋,只要你平安,菱儿拼死也会回来,可娘亲若随我入宫,她们拿娘亲威胁我,菱儿便只能束手就擒了。” “可是……” 慕青鱼还想说什么,外面的徐管事已经在敲门提醒。 回到屋内,温雪菱刚拿起素雅的衣衫,脑中倏地想起前世所闻,国师最喜墨竹,转而拿起另一件绣了竹子的罗裙换上。 毕竟,第一次见面的眼缘还是很重要的。 从北院小楼出来,徐管事突然递给她两块碎石,分别取自两个院的院墙。 温雪菱垂下眼帘看了手中之物,明媚如皎月的杏眸,闪过深意。 丞相府门口。 宫里的马车早已在此等候。 温雪菱出来时,继妹还没有出来,她先一步上了马车。 一刻钟后,温锦安才姗姗来迟。 粉蓝色锦衣华服,宽大裙幅逶迤在地,满头珠翠,神采奕奕,像是去宫里参加选秀。 她瞥了眼温雪菱身上那件素白色收腰罗裙,领口潦草绣了几株墨竹,得意抬起下巴,就她这副穷酸样也配和她相提并论? 待她入宫,站在贵人面前,谁是真正的丞相府嫡女,一目了然。 温雪菱听着马车外逐渐消失的喧闹声,知道快要到宫门口,暗暗握紧手里的碎石。 比起有渣爹护着的继妹,她能靠的人只有自己。 她和温锦安分两路被宫女带走。 看到继妹见到宫女时,嘴角扬起的那抹轻松笑意,温雪菱心下一沉。 她怎么忘了温谨礼是太子伴读这件事。 殊不知,在她离开丞相府后,府中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 温雪菱被带至御书房。 帝王威风凛凛,端坐于龙椅上,强大的气场让人不敢直视。 渣爹面色凝重站在殿前,漆黑的眸子冷冷看着她,瞧不见一点血缘亲情。 而此时,温锦安已经先一步跪在了殿前。 温雪菱心悬在半空,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急奔的那片雪林,跑错一步,就会被身后的追兵刺穿心脏。 “臣女温雪菱,叩见皇上。” 她这次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宫廷礼仪,不给其他人挑错的机会。 帝王挑了挑眉,“平身吧。” 得知渣爹将起火的明珠院,诬陷成折柳院,温雪菱眼底没有丝毫意外。 但在帝王面前,她佯装当头一击的样子瞪大双眼,转头难以置信看向渣爹,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她颤声道,“怎会是折柳院,分明是……” “姐姐!”温锦安在这时打断她的话,楚楚可怜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你妒忌我,抢走了爹爹对你的宠爱,可在我心里,一直将你视作我的亲姐姐。” “若是其他事情,妹妹让了便让了,但清晨之事,分明是你折柳院出现异响,你怎能如此心狠诬陷于我?” 便在这时,渣爹也跪在了地上面前,将这事完全扣在了温雪菱头上。 “皇上,是臣教女无妨,一切皆听皇上发落。” 第30章打脸渣爹和继妹 温雪菱佯装害怕,哭着摇头,“……不是我。” 她果真没有料错,渣爹这么着急砸折柳院围墙,就是为了将「邪祟之祸」推到她身上。 帝王声音浑厚充满威严,问她道,“你说不是你,可有证据?” “有!”温雪菱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温锦安默默勾起嘲讽的笑容,想到一会儿就能打温雪菱这些话的脸,眼睛里充满了急切的期待。 她会让温雪菱知道,谁才是爹爹呵护在掌心的明珠! 当温雪菱指出折柳院的围墙,是护卫砸的,继妹院子里还有梅树烧焦证据时,却听到帝王拍案的声音。 “温雪菱,你可知欺君之罪……当诛。” 温锦安藏起得意的笑,低头委屈巴巴道,“姐姐,分明是你院中起火,为栽赃嫁祸我,点燃了我院中梅树,此事丞相府丫鬟侍从皆能作证。” “你!”温雪菱伪装出百口莫辩的紧张感。 欺君之罪当诛…… 她要的就是帝王的这句话。 温雪菱转头对上了渣爹冰冷的眼睛,显然并未把她的害怕放在心里。 就在此时,从丞相府归来的公公也带回了消息。 “启禀皇上,老奴去丞相府看了,起火的院子确实是折柳院,而非明珠院。” 温雪菱脸色骤沉,没想到渣爹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今晨,送进宫的那些围墙碎石,是由丞相府护卫亲自送到宫门口,而非宫中侍卫入丞相府取走,故而并不知真正着火的院子,是哪一个。 第22章 而渣爹在听到京城四方轰雷异响,又看到明珠院出事的那刻,心里早已有了取舍。 这件事确实让温雪菱心里慌了一瞬,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迅速理清思绪。 渣爹故意命人在她离开丞相府后,将明珠院烧焦的梅树搬到折柳院,无非就是为了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人在心慌意乱之下,很容易失去思考的能力。 渣爹这一招偷梁换柱,就是要让她是邪祟的事情,板上钉钉。 毕竟,当年帝王能在储君之战中坐上龙椅,靠的就是出生时天降祥瑞,有了「天龙转世」的美名。 登上龙位后,帝王极其忌讳邪祟之物,觉得会影响国运。 不然也不会那么信奉国师。 温敬书对着帝王拱手,义正言辞道,“皇上,若此女是邪祟,臣愿大义灭亲,亲自绞杀!” 帝王看着沉默不语的温雪菱,气质清冷,颇有几分将门之后的气势。 让他有一瞬息恍惚,以为看到了当年那个明媚的少女。 “温雪菱,抬起头来,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她抬头看向帝王的眼睛,不卑不亢,颔首道,“臣女有冤,请圣上做主。” 帝王金口玉言:“你且说来听听。” 温雪菱转头看向跪在温锦安身边,以保护之姿守着她的渣爹,眼里盛满了恨意。 她字字泣血道,“臣女要状告当今丞相,目无王法,手段肮脏,诬陷臣女。” “为父不仁,为臣不忠,为人不耻!” 话毕,她视线若有似无掠过御书房的屏风,听到了一声淡淡的轻笑。 ……是那个国师? 帝王也没有想到她这么勇,愣了片刻方才开口。 “温雪菱,说此话可要有证据。” “臣女有证据。” 温雪菱没有一刻,比眼下还要头脑清晰。 她从衣袋里取出两块碎石,口齿清晰,有条不紊道,“这两块碎石,分别取自温锦安院中围墙,与臣女院中围墙,明珠院这块用的是江南砖窑,而折柳院这块……” 又一次,温雪菱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温锦安再次打断。 她瞪大双眸,捂嘴震惊道,“姐姐,你该不会要说我院中围墙,要比你的好吧?” 察觉到对方瞥过来的轻蔑眼神,温雪菱抿了抿嘴,不着急继续说下去。 “姐姐,你太过分了!你这么说也太伤父亲的心了!” 她义愤填膺为渣爹鸣不平,嘟嘴气呼呼道,“你可知,父亲怕你和姨娘进丞相府不适,特意连夜辟出与明珠院异曲同工的折柳院,就是想要让你们住得舒心。” “可你呢?怎么能用颠倒黑白的话,来污蔑父亲对你们的一番好意!” 温锦安说着说着眼睛就开始泛红,转头心疼地看向渣爹,说道,“父亲,安安以后定不会像姐姐这般狼心狗肺,定好好孝敬你。” “……”温雪菱感觉早膳都要呕吐出来了。 偏偏这时,她又听到了一声轻笑,偷偷瞥了一眼那扇精妙绝伦的屏风。 奈何,什么都看不到。 渣爹很吃继妹这一套,眼神温柔安抚她,但在看向温雪菱的眼睛,视线如刃。 “丞相府各院的院墙,皆用的江南砖窑烧制的青砖,并无不同。” 温雪菱看向渣爹和继妹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 她声音弱弱道,“爹爹,菱儿也没有说,折柳院这块青砖,不是江南砖窑烧制的啊。” 温锦安:“???” 温敬书:“!!!” 就连帝王都被她这话绕晕,饶有兴致看着她接下来怎么圆。 温雪菱向帝王求来了两碗清水。 帝王允诺。 很快两碗清水就摆放到温雪菱的面前,她将两块破碎的砖石放进去,起初并未有什么变化。 但很快,其中一个碗的水面上,渐渐漂浮起了一丝丝黑色。 众人不解,不知道她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温雪菱解释道,“明珠院的围墙上,曾有太子殿下亲笔留下的墨宝。” 太子殿下曾得一墨,其中原材产自北境天山脚下,其中有别于其他松烟墨的最大特点,便是经久不散的松香。 这块墨是温谨礼成为太子伴读那年,送给太子的贺礼。 而这块墨,正是温雪菱所制。 回想起过往那些事,她不由得在心里自嘲一笑。 因为温谨礼喜欢书法,尤其是各种墨宝,温雪菱就跟着村里的叔叔婶婶去天山脚下,寻找只有那里才有的松枝。 用了好久,使了好些法子,方才制作出最精美的一块,送给他做生辰礼。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块墨还能救自己一命。 帝王这才从记忆中回想起一事,太子曾说在丞相府的院墙上,与温谨礼比书法。 温雪菱继续道:“此墨遇水,会产生一种形似黑烟之物。” 太监总管凑过来看了看,发现确实如她所说,立马把两个碗端至帝王面前,供他亲见。 “你胡说!”温锦安闻言慌了。 若被证实真正被炸的是她的明珠院,那岂不是要将她绞杀? 第31章屏风后的他 温锦安慌乱的眸子,求助地看向渣爹。 见她眼里忐忑,温敬书心疼地用眼神安抚她的紧张,他真是小瞧了温雪菱的本事,好在儿子和他是一条心。 温敬书对帝王叩首道,“皇上,太子确实曾在臣府中留下墨宝,但历经两年风雨,墙上墨迹早已褪去。” “臣有愧,温雪菱平日最喜旁门左道之法,入府后更是时常夜不归宿,臣顾念她是臣血脉,不忍责罚,哪知她此番竟还想污蔑太子,实在罪无可恕。” 温敬书用阴戾的视线,恶狠狠瞪向她,大喝道,“逆女!还不磕头认错!” 他竟有脸说出如此颠倒是非的话,温雪菱拳头硬了。 她冷冷凝望渣爹的脸,不急不缓道,“可……那是天下难寻的「钦天墨」啊。” 传闻一墨可传百世,遇水即出缕缕墨烟,待天晴置于阳光下,那些烟丝又会神奇消失。 被世人称之为有灵气相伴的钦天墨,又怎么会在两年内褪去呢? 听到她这话,帝王微微挑眉,渣爹和继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温锦安柔柔弱弱道,“姐姐,求你不要再胡说了。” “那块墨是四哥哥送给太子哥哥,虽不是稀世珍宝,但也是四哥哥的一番心意。 你如此胡言乱语,岂不是要置四哥哥于死地?他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啊!” 他这个亲兄长心里可没有她这个妹妹。 温雪菱正要反驳,就听到太监垂头进来,说太子和温谨礼在御书房外候着。 帝王脸色沉了沉,若有所思望向跪姿挺拔的温雪菱。 “让他们进来。” 温谨礼满脸焦急,看到温锦安没事松了一口气。 倏尔望向另一侧的温雪菱,眼里盛满了对她不肯相助妹妹的厌恶。 “儿臣拜见父皇。” 太子容琛还未行冠礼,面若白玉,眼里是难得一见的澄澈。 “臣叩见皇上。” 温谨礼紧随其后,却是莫名跪到了温雪菱的身侧。 她拧了拧眉心,不知他这又是哪出。 在宫中听闻丞相府出事,温谨礼便想立即回府,还未出宫门就收到了渣爹派人送进宫的暗信,让他请太子出面,务必护下安安。 这才有了眼下这一幕。 须臾间,御书房里寂静无声。 帝王深邃的目光,落在跪地的太子和温谨礼身上,面上看不出情绪。 他声音浑厚:“太子,你可曾在丞相府的院墙上留字?” 太子应声,表示两年前曾在丞相府外墙留过字,用的还是温谨礼送他的墨。 后来,温锦安可是靠着太子的这些字,在世家贵女之间出尽风头。 帝王身边的太监总管张全,将温雪菱和渣爹之前对话又叙述了一遍,说完又退到了一边伺候。 温谨礼急忙磕头解释,“启禀皇上,那块墨并非钦天墨。” 他又是感念帝王之恩,给了他进宫伴读的恩赐,又说知道太子喜欢收集墨,才将那块墨献给太子。 “……但那块墨确实是普通墨,因有独特松香,臣才献给太子。” 帝王仅仅是端坐在龙椅,就已经有无尽的威压释放出来,那双漆黑的眼睛深沉无比。 “温雪菱,你可还有话要说?” 听完温谨礼的那些话,温雪菱眼底闪过自嘲,原来他早就忘记那块墨是她送给他的。 他们越是打压她,她便越不会屈服! 温雪菱抬起头,嗓音坚定道,“回皇上,臣女……有!” 听到那块「钦天墨」是她送给自己,温谨礼想都没想立马反驳道,“休要胡言!” “你是有送过一块墨,但你自己都说,那不过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墨。” 第23章 她冷笑道:“我若不这么说,兄长会留给自己用,而不是将它卖了换银钱?” 温谨礼被人戳中心事,脸上闪过难堪,几次开口都说不出话。 但心里还是不相信,那块墨是万金难求的钦天墨。 就在这时,温锦安插话道,“姐姐,你如何能断定那块墨是钦天墨,你又是如何获得此物?” 她楚楚可怜看了眼太子的方向,茶言茶语道,“毕竟连太子哥哥都没有……” 太子讪讪一笑,他确实没有,不过就这么被人当面说出来,怎么有种被当矛头的感觉? 温锦安看到太子皱眉,嘴角上扬道,“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四哥哥对太子一片赤诚之心,如今却被姐姐如此诬陷,他得多心寒啊。” 刚被温雪菱怼得说不出话,又听到继妹的关心,温谨礼有种还是安安知道心疼自己的感觉。 帝王不语,只是淡淡看着气定神闲的少女。 太子也很好奇地看着她,如此清冷的眸子之下,真如温谨礼所言,是个蛇蝎心肠吗? 哪怕温谨礼知道天山是彻骨冰寒之地,她送他的墨有多难得,他依旧选择站在温锦安那一边。 温雪菱攥紧手,望着帝王的眸子充满了不服输的光芒。 “……那块钦天墨由臣女所制。” 无人护她,她便自护。 话毕,不远处投来一道恶毒又锐利的视线,温敬书怒气冲天道,“荒谬绝伦!” “你可知这「钦天墨」的制法,早在百年前便已失传,竟然胆敢在此大放厥词,是谁给你的狗胆?” 温锦安小声添火道,“姐姐,你当真要置我、父亲和四哥哥于死地才甘心吗?” 她泪眼婆娑,委屈巴巴盯着她。 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温锦安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高声说道,“好,我认!被轰雷巨响所炸的是明珠院,院中起火的也是我……这样总行了吧?” “姐姐,安安愿替你认罪,只求你日后多孝敬父亲,更不要伤害四哥哥的心,人这心若是被伤到,可就难以愈合了。” 温锦安说完就低头不说话,眼泪不停地滴落在她手臂上。 看得渣爹和蠢兄两个人一脸心痛。 温谨礼感动道,“安安,此事不关你的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天降轰雷,就是要收了她这个破坏府内和睦的祸端。” 一旁,渣爹也是满脸心疼道,“安安,怪父亲,不该把你教得如此心善,不懂人心险恶。” 他恨不得把温雪菱拉出去痛打一顿。 面对如此父慈子孝的一幕,温雪菱突然轻笑了一声,引来所有人注视的目光。 她心如磐石,思绪冷静,反问道:“你们如此言辞凿凿,说那块墨不是钦天墨,又有何证据?” “若有人证实,那块墨便是钦天墨,便意味着被炸院墙是温锦安的明珠院,而非人为之下……飞来横祸的折柳院,对吗?我的好爹爹。” 尾音拉长,多了几分看透人心的凉意。 温敬书倒是镇定如常,心中笃定世间无人能确定,他避开问题看向龙椅上的帝王,垂首道,“此事,还求皇上还臣女……” 他停顿片刻,补充道,“还安安一个公道。” 帝王也很好奇温雪菱有什么办法,钦天墨制作之法,消失已有百年,她一个不过十余岁的孩子,又如何能知晓如此秘方? “温雪菱,你若能证实那墨是钦天墨,朕便信你所言。” “……你如何能证明?” 温雪菱慢慢勾起一抹淡笑,转眸看向那扇屏风,声音婉转道,“世间有一人,能证明臣女所言为真,亦知钦天墨真假。” 太子脱口而出:“谁?” 温雪菱每个字都说得很慢,目光灼灼看着屏风。 她缓缓说道,“……国师大人。” 第32章护她 屏风后。 闻人裔缓缓睁开眼睛,眉眼俊朗,神情庄严,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而此时,那双眸深如海的黑瞳,对她所言燃起了一丝兴趣。 他面前的屏风被人移开。 四目相对,温雪菱看到他脸上的银色面具,只觉得脑子嗡了一声,当场愣住。 天地间倏然失去所有声音。 他…… 那个面具人…… 过快的情绪,侵袭了原本冷静的思绪,她快速低头掩饰自己的惊讶,同时在心中暗暗警告自己,现在不是讶异那个面具人身份的时候。 今日若不妥善处理好此事,她就会和前世一样成…… 死!局! 闻人裔落在她小脸的目光也带了丝审视,哪怕面具遮脸,依旧掩盖不住他周身令人不敢亵渎的风华。 在帝王问起他是否能确定「钦天墨」真假时,他目光短暂掠过温敬书他们三人。 温雪菱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也是上辈子在奴城,听洒扫的丫鬟说,国师曾为了一块钦天墨,三下枫山,后终于寻得一小块,爱不释手,日日盘磨。 方才之言,有一半存了赌意。 后背隐隐有了冷汗,她在心里暗暗祈祷…… “嗯,略知。”他凉薄的音色犹若冬日风雪,却在温雪菱心头点燃一缕微茫。 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欢欣,被闻人裔尽收眼底。 他端坐在椅上,羊脂白玉般的白皙指节,在扶手上轻点三下,若有所思看着她脸上的神情。 太子的侍从已从东宫书房,取了剩余的墨过来,恭恭敬敬呈到了帝王面前。 待他看过后,方才送去了给国师大人评阅。 灯火通明的御书房。 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修长,轻轻拿起面前残留剩半的墨石,黑与白的碰撞,令人屏息以待。 温谨礼的脸上也有了犹豫,倘若这块墨真的是钦天墨,那必然是稀世珍宝。 可转念一想,温雪菱自幼在乡野长大,从未拜师,更没有其他天赋,如何能制出这无价之宝? 假的! 这块墨肯定不是什么钦天墨! 殿中众人的神情,一一落于闻人裔的眼中,他神色疏淡,敛眸细看,继续端详手中这块墨。 比这独特松香更令人感兴致的,是这墨台上细致入微的精妙雕工。 半晌后。 闻人裔将墨重新放回面前的玉盘,神色淡漠道,“确实……” 众人的心纷纷提起。 其中,温谨礼和温锦安两人最为紧张,两双眼睛死死盯着国师,期盼他说出想要的答案。 “……是钦天墨。” 在容国,国师有着仅次于帝王之下的权力,且无需对帝王行跪拜之礼。 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即便温敬书官拜丞相,见到闻人裔都需要恭恭敬敬地行礼。 温雪菱跪在殿前,撇过渣爹和蠢兄,对上了闻人裔无波无澜的眼睛,清濯如月,不染纤尘。 他身上有一股让人不自觉放松警惕的气场。 她不敢多看,急忙垂下眸子。 温谨礼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喃喃道,“怎么会……” 听到闻人裔的话,温锦安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泪眼汪汪道,“父亲,四哥哥,安安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温谨礼脱口而出。 他沉下脸,就算那块墨是真的又如何,难道就要用安安的命去抵吗? 渣爹并未言语,但脑子里在不停思索解决的法子。 若让他在两个女儿里选一个赴死,他自然选温雪菱死,谁让安安是他与心爱之人的孩子。 听到他们以为小声的话,温雪菱垂下的眼帘深处,迸发出浓烈的杀意。 谁生谁死,赢的人说了算! 有了闻人裔那句肯定的话,接下来就是她发挥的时刻。 她重新抬起头,不顾擦拭眼角的泪水,对着帝王就是掷地有声的三叩首。 一下又一下。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温锦安身上的索命符。 与温锦安哭哭啼啼的柔弱不同的是,她即便是流泪,身上也有种不卑不亢、坚忍不拔的劲儿。 “求皇上为臣女做主。” 若是没有上辈子在奴城的噩梦七载,温雪菱必然不屑用继妹的那些伎俩。 可那逃不开的七年,吃糠咽菜,奴印灼烧,毁容断腿,失去清白……她什么罪都受过。 深知想要活下去,就要先下手为强。 她故意学着温锦安的茶言茶语,道,“是,臣女嘴笨,不如温锦安能言善辩,更没有她那般能哄得爹爹欢心的口才。” “但在臣女心里,十五年如一日,夜夜在神佛面前祈求爹爹安康的心,是一样的。” 渣爹神色怔松了几分,以为她要控诉自己,谁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理清的话堵在了嗓子口。 “天恩浩荡,给了臣女重新回到爹爹身边的机会,臣女心中万分欢喜,亦有自知之明。” “臣女自幼在北境边陲小城长大,无爹爹教导,言行举止是散漫了些,比不上在爹爹身边长大的女儿。” 第24章 “但臣女会练,白日不够,夜里继续,夜里还不行,次日再继续,以为总有一日,能让爹爹因为我露出笑颜,可哪知……” 温雪菱说到这里露出苦笑,身上那股涌现出来的死寂,让太子都为之动容了三分。 帝王也想到方才她跪地行礼时的举止,比京城贵女还要严谨。 她咬着苍白的唇瓣,“菱儿心里明白,不管我如何努力,都比不上她在爹爹心里的位置。” “可是爹爹……菱儿的命也是命啊!” 温雪菱这一声悲痛欲绝,如杜鹃啼血,深深闯入了每个人的心里。 除了温锦安。 现下局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两人各执一词,偏偏温敬书和温谨礼都站在温锦安那一方,帝王也有些难办了。 温敬书反应过来后顿觉面前无光,毫不迟疑略去心中浮现的那缕愧疚,冷面漠视她的那些哭诉。 “皇上,此女极擅伪装,在府中便时常欺负妹妹。” 他开口就是哪怕能证实那墨是钦天墨,也不能表明被炸的院子是明珠院,打定主意维护温锦安。 “请皇上明察秋毫,安安断然不会是邪祟转世。” 温谨礼动了动唇,想要为亲妹说两句话。 可看到继妹看过来的害怕泪眸,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把那些话咽回去。 温锦安趁着众人没注意,低头得意一笑。 她哭着说了这么多又有何用?自己什么都不需要说,自有维护她的人,替她遮风挡雨。 她想看温雪菱眼神崩溃,却发现她正在看国师,这女人该不会指望国师救她吧? 闻人裔懒懒抬眸,那双深邃黑眸似巍峨延绵的雪山,毫无人的温度。 温雪菱面色镇定,哪怕渣爹的话将变成刺向她的尖刀,她脸上也依旧平静。 做局者,不能慌。 第33章谁才是邪祟? “丞相这是在质疑本国师的「天知」之能?” 清润低沉的音色,慵懒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威慑力,令人头皮发麻。 温敬书对上他冷冽如墨的眸子,忌惮道,“本相绝无此意。” “但安安自幼在本相身边长大,其母更是忠君报国的谢家人,臣相信老天有眼,就算有邪祟,也绝不会是安安。” 听到渣爹迫切护下继妹的话,温雪菱眼尾划过一道讥嘲。 他越是用谢家军战功赫赫、以身护国做文章,帝王心里对温锦安的狐疑只会更深。 谁让全族覆灭的谢家,最后还活下来了一个女儿呢。 尤其是谢思愉除了失去武功,身上竟然只有一些皮外伤,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人能做到的本事。 当年说是谢家军在天之灵保佑的那些话,如今在帝王心里,便会变成邪祟作乱的前兆。 毕竟…… 他身为一国之主,宁可错杀一人,也绝不能让有可能影响国运的邪祟,活着作乱容国。 此外,容国各地突降暴风雪,短短几日的功夫,大地已经被茫茫白雪笼罩,农作无收,牲畜冻死,百姓更是无力御寒。 一封封急报送入御书房,这让帝王如何不心存怀疑和忌惮? 果不其然。 渣爹话音刚落,帝王凌厉的审视目光,已紧紧盯着下位跪着的温锦安。 像是在锁定猎物,分外冷森。 丞相府里有邪祟作孽,是国师昨夜以天知之能卜卦算出的结果,帝王深信不疑。 “国师,你可能瞧出谁是邪祟?”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国师的身上,有期待,有忐忑,还有幸灾乐祸。 温雪菱也随之直视他的眸子。 面具遮住了男人的表情,但那双漆黑如夜色的深邃眼眸,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她对视,让她莫名有种被他看透的错觉。 闻人裔…… 她在心里暗暗念着他的名字。 仅仅是凝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丝毫不输于龙椅上的帝王,令人窒息。 她避开了与他视线的交错,转而看向渣爹绷紧的身体,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到冷笑。 呵,原来他也会紧张。 御书房里的气氛,宛若凝固般让人不敢喘气。 直到慵懒坐在椅子上的国师,轻飘飘说出的那句,“当然有法子。” 他取出一个黑色布袋,“此乃追祸蝶,先师耗费数十年精心培育,方才育出这一只。” 闻人裔声音像泉水温暖,在此时听起来,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当黑色布袋打开的那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连温雪菱也不例外。 这追祸蝶若是落在她的身上,那岂不是前面所做一切都白费了? 但在看到追祸蝶那刻,清冷的杏眸闪过诧异。 冰透色的蝴蝶翅膀,复杂又精致的花纹令人眼前一亮,它短暂停留在男人白皙的骨节处,翅膀轻盈煽动,在御书房内闪烁着金光熠熠的光泽,扑腾时还会有金粉似的东西落下。 这是……小白? 国师他……真的是前世那个面具人? 温雪菱漂亮明媚的眸子里,藏不住的惊讶被男人犀利捕捉,深不可测的眸子微微眯起,仿佛要将她心底的秘密洞穿。 闻人裔眼眸深沉:她认识他? 温锦安也被追祸蝶的形态惊艳,好漂亮,是她从未见过的蝴蝶模样。 当蝴蝶煽动翅膀,她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丞相府的事情,父亲可以甩祸到温雪菱身上,但现在可是在御书房,若是真的被发现是她…… 她偷偷瞥了眼父亲和四哥,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准备。 不论如何,今天死的人绝对不会是她! 就在渣爹和四哥提心吊胆时,追祸蝶直直朝着温雪菱所在的方向飞过去。 两人见状同时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落在安安的身上。 温雪菱睁大眼睛,仔细瞧了瞧追祸蝶的模样,它飞得越近,她就愈发确定,它就是上辈子会逗她开心的小白,心里的紧张也随之放松。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她伸出的手指,掐了一个前世经常逗小白玩的形态。 追祸蝶扑扇了两下冰透色的翅膀,开心地落在了她的指尖,触角轻轻点了点她,好似在和她打招呼。 温雪菱嘴角也随之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温柔又迷人。 银色面具后,闻人裔薄唇紧抿,清寒冷冽的眸底划过暗沉,若有所思扫了眼她掐出的手诀。 看到追祸蝶长久停留在温雪菱的身上,温锦安和渣爹四哥悬在半空的心踏实了大半,表情也跟着松懈了下来。 两人纷纷在心里想着:还好不是安安。 “姐姐,原来你真的是……” 她故作惊讶又蕴含暗爽的声音,打破了御书房的寂静。 心头大石落地后,温敬书立马做出大公无私的姿态,对着帝王表示忠心道,“皇上,国师的追祸蝶已经确定了邪祟的身份,还请皇上下令,诛灭邪祟!” 闻人裔淡淡扫了眼温雪菱的脸色,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那依丞相之言,该如何剿灭邪祟?” “本相曾听闻,国师府有一尊通天炼丹炉,能炼化世间一切邪祟。” 他抬手作揖,对帝王诚意满满道,“皇上,臣愿意大义灭亲,亲自将逆女投入炼丹炉,挫骨扬灰,剿灭邪祟,保佑容国百年强盛!” 比起渣爹的冷酷无情,温谨礼面上多了一份犹豫。 不管怎么说,温雪菱都是他朝夕相处十多年的亲妹妹,他心里虽然更喜爱安安这个纯善可爱的妹妹,但毕竟血浓于水。 温谨礼从小就喜欢把情绪写在脸上,温锦安一眼看出他的犹豫。 她红着眼睛,扯了扯他的衣袖,柔柔弱弱道,“四哥哥,你是不是更想要姐姐活着?其实安安也可以替姐姐赴死。” “怎么会!四哥当然更希望你活着!” 他这话说的很慢很坚定,好似这样就能劝服自己,如果最后只能活一个,那他一定会义无反顾选安安。 温雪菱和他们之间相隔并不远,御书房又安静,两人的对话,悉数落入她的耳朵。 如月清冷的杏眸,不屑地瞥了一眼他们,现在就开始高兴是不是太早了? 瞥见温雪菱脸上的淡定,还有她逗弄小白的熟练,闻人裔眼睑垂下一片深思,令人看不透情绪。 就在帝王也以为邪祟是温雪菱,正欲开口下旨之际,追祸蝶从温雪菱的指尖离开,扑扇着翅膀停到了温锦安的头上。 第34章国师,能否搭我一程? 弹指一瞬间! 追祸蝶冰透色的翅膀,变成了深邃如墨的暗黑。 “啊!”温锦安感觉自己的发丝在被蝴蝶撕扯,忍不住痛呼出声。 渣爹和四哥的脸色瞬间苍白。 尤其是温敬书。 他想到方才自己大义凛然的那些话,若是最后邪祟是安安,他那些话岂不是将她推入火炉? 第25章 就算没有看到追祸蝶的变化,看到其他人瞬间变脸,温锦安心里也已经有了数,脸上骤然失去血色。 她扭头看向温谨礼,忐忑不安的眼神让他不忍,深呼吸道,“皇上,臣愿意替妹妹赴死!” “四哥哥……”温锦安看似感动,实则也在暗暗期待帝王的决策。 若是温谨礼真的可以替她死就好了,他是四个兄弟里面最没有本事的一个,除了能逗她笑笑,其他都比不上其他三位兄长,可利用的价值是最少的。 好一个兄妹情深的戏码,温雪菱冷眼瞧着渣爹和四哥前后态度的变化。 她倒要看看,刚说要大义灭亲把邪祟投入炼丹炉的渣爹,还能说出什么毁人三观的话。 温锦安眼眶泛红,小声啜泣,“父亲,安安恐怕不能在你身边尽孝了。” 她这一哭,可把追祸蝶给惹到了。 它用力拽着温锦安的头发,嚼吧嚼吧,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把她头上吃秃了一小块。 小白:哭哭哭,就知道哭,胃口都被她哭没了。 闻人裔斜倚在铺了厚厚坐垫的椅子上,单手托腮,看着这好不容易养熟的小宠物,在温锦安头发上发泄怒火。 余光瞥见温雪菱眼里的悦色,他凉薄的唇角扯出一抹轻淡笑意。 察觉到侧边传来的视线,温雪菱不动声色侧目,又对上了面具之后那双如冰潭冷寂的眸子。 确定追祸蝶就是上辈子逗她开心的小白后,她对闻人裔也没有之前那么忌惮和紧张,甚至还朝他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 闻人裔挑了挑眉,她不怕他? 而此时,温敬书落下的心头大石再次悬空,比之前膨胀了数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好话坏话都让渣爹他们说了,温雪菱没有落井下石的沉默,就是对他们之前那些话最好的反击。 无形中扇了他们一巴掌。 就连后来不再开口的太子殿下,也多看了温雪菱几眼。 自幼在宫中长大,他什么手段没有见过,温锦安哭哭啼啼的那些伎俩,在宫内都活不过两天。 倒是这个从北境荒芜之地来的温雪菱,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温雪菱自然注意到了太子的目光,她没有抬头,就这么静静等着帝王开口。 御书房摆了众多暖石火炉,对此时的温锦安而言,却好似置身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后背因为紧张和害怕,惊出了一身的汗。 “皇上,安安还只是一个孩子,断然不会……” 他话还没有说完,停在温锦安头发上的追祸蝶,猝不及防咬了一口她的头皮。 温锦安痛苦道:“好疼啊!父亲救我——” 一股疼入骨髓的剧痛袭来,她感觉头顶好像被万箭刺入,脸色苍白,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安安!”温谨礼满脸紧张,急忙就要去捉那只追祸蝶。 帝王震怒:“朕看谁敢动!” 国师亲口说出,能分辨邪祟的追祸蝶,在帝王眼里,那就是能帮容国避开祸端的祥瑞,岂是能让人用力拍打驱赶的? 温谨礼心跳如擂,急忙收回手,磕头求饶,“是臣关心则乱,莽撞了,求皇上恕罪。” 他也是这时才回过神来,自己方才要去捉的追祸蝶,可是国师的宝贝。 若是真的被他不慎弄死了,别说是安安,就是整个丞相府都得陪葬。 光是想想,温谨礼就觉得一阵后怕,手脚冰凉。 许久不曾开口的温敬书,听到小儿子声音里的哆嗦,皱了皱眉。 他俯身磕头道,“皇上,此事定然还有隐情,臣以项上人头作保,安安定不会是邪祟转世。” “恳请皇上再给臣一个机会,臣定然会查出丞相府那些祸事的真相,那些极有可能是人为,臣……” “够了!”帝王震怒,拍案而起。 御书房内外所有太监护卫,全部跪地,不敢抬头去看帝王的脸色。 唯有闻人裔,依旧慵懒坐于椅子上,撑着下颚看好戏。 追祸蝶还在嚼着温锦安的头发,眼看着秃头的地方越来越大,它嫌弃地用脚踩了踩。 除了闻人裔和温雪菱,无人知晓追祸蝶有毒。 疼痛让温锦安陷入昏迷的漩涡,苍白的唇色已经变得漆黑,脸色也越来越看,有濒死之相。 温敬书眼底都是心疼,可眼下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捧在手心呵护长大的女儿遭罪。 他心里暗暗想着:若遭罪的是温雪菱那个逆女该多好。 “温锦安乃邪祟转世,不容于世,来人,颁朕旨意,七日后赐死!” “死后以火焚烧,不许葬入容国境内。” 两句话,直接让本就痛死过去的温锦安,一口气没有喘上来,直接昏厥了过去。 差点压到追祸蝶,它嚼吧嚼吧最后两口就飞离了她的头发。 悬在半空扑扇着翅膀许久,金粉散落在温锦安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了她的肌肤,留下坑坑洼洼的痕迹。 它飞到温雪菱面前绕圈圈飞了会儿,才慢悠悠回到了原主人的身边,钻进黑色布袋里补眠去了。 温雪菱从它的动作,仿佛看到它在说:我下次再来找你玩儿嗷。 事已至此。 帝王就是帝王,一句话即可断人生死。 就算是温敬书也无能为力。 温雪菱冷冷瞧着渣爹脸上的死灰之色,在心里期待继妹被挫骨扬灰的结局。 然而,就在圣旨将成,玉玺将落之时,门外护卫来报。 “启禀皇上,护国大将军之女,谢思愉求见。” 帝王深不见底的眸子,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多了一份阴沉,他冷冷道,“让她进来。” 谢思愉刚进门就看到昏迷在地的女儿,心揪成一团,转眼看到毫发无伤的温雪菱,眼神好似闪着寒光的刀刃,要将她片片凌迟。 她跪到温敬书身边,“臣妇叩见皇上。” 温雪菱早就料想到她会来,目光落在她手上拿着的免死金牌,垂眸,眼底落下一片冰寒。 用了这块,她可就没有保命符了。 帝王的脸色再沉,心里再不愿意,看着当年亲自嘉奖给谢家的免死金牌,也只能让丞相府带温锦安回去。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温锦安自回府那天起,没有圣旨不许擅自离开丞相府。 另外还派了锦衣卫守在丞相府的门外。 变相软禁了温锦安。 这遭遇让温雪菱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只不过她是被四个亲哥哥软禁在府中。 一场闹剧,到此结束。 但温雪菱知道,今日之事过后,渣爹就再也不是帝王心里可信赖的忠臣。 日后,他的所做所为,皆会蒙上一层「邪祟之父」的影子。 温敬书的仕途也就止步于此了。 但这还不够! 再次站在宫墙之外,温雪菱身上弥漫着破釜沉舟后活下来的恍惚感。 渣爹已经带着后娘和继妹离开,四哥也回了学堂。 她仰头看着月光浅笑,余光倏然瞥见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从宫内出来,眸光微闪,快步来到了马车旁。 “国师大人,能否搭我一程?” 第35章攀高枝 马车内,男人懒懒掀了掀眼皮,勾起的嘴角染着好奇和深意。 没有听到里面人的声音,温雪菱眸底掠过希冀的暗光。 没有拒绝,就是同意……有戏! 她大着胆子靠近马车,掀开帘子的瞬间,又一次对上闻人裔带着几分戏谑与自得的黑眸。 驾马车的黑衣护卫放下踏子,温雪菱踩着它利落登上了马车。 她坐在紧贴马车遮帘的侧边位置,一言不发,任由面前男人透过面具凝视自己。 他的视线很平静,像一汪淡泊宁静的泉水,没有令她不适的打量。 反倒是温雪菱毫不避让的目光,直勾勾落在他脖颈处。 滚动的喉结,微妙又撩人心弦的位置,却迟迟没有看到她想要看见的那颗痣。 只因有一小撮墨发遮掩。 温雪菱看不清那里,是否有前世记忆里的印记。 倘若他真的是前世那个面具人…… 那今生,她是不是可以借着上辈子的记忆,奢望一番,将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国师大人,变成自己登上权势之峰的……高枝? 华灯初上的京城街道,黑色马车如同隐匿在夜色下,尽挑些静谧无人的小巷子走。 倏尔,马车里响起一道声音。 “好看吗?”低沉温润的音色,挟了若有似无的危险韵味。 落在温雪菱的耳畔,有一种冻结人心的压迫感,如潮水涌来。 她嘴角微扬,抬眼对上那双幽暗深邃的眸子,不惧他眸底冰寒,欺身往前坐了坐。 温雪菱看着他认真道,“好看。” “呵……这么喜欢看,不如本国师把你的眼睛挖出来,日夜相伴,如何?” 第26章 疏离的嗓音透着冷意,眸色也变得幽暗,紧盯着她白皙脸庞,好似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她黛眉轻挑,状似思考道,“没想到清越朗正的国师大人,说起浑话来,是如此的……得心应手。” 这句以下犯上的话,让帘子外黑衣护卫心骤缩,挥鞭的动作也片刻凝固。 马车蓦地有了小幅度的颠簸。 “主上恕罪!” 殊不知,此刻马车内两个人的变化。 温雪菱顺着刚才那阵颠簸,扑进了闻人裔的怀里,呼出的气息吹动他脖颈处的那缕墨发,如愿看到了那颗藏于发下的小痣。 ……真是他呀。 她目光有须臾的怔愣,垂眸时眼里多了几分欢欣。 如果说,上辈子唯一能给她些许温暖的,大约就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面具人。 总能在她需要帮助时出现。 哪怕这里面或许还掺杂了某些她不知道的目的。 前世她在奴城地牢不敢问,怕失去唯一助力。 今生她不需要问,毕竟谁会对一个借势制敌的靠山,产生太多不需要的情感呢。 更何况,国师不近女色的传闻,世间谁人不知? 这个高枝出现得太及时了。 眼前的锦袍微微有些乱,温雪菱的手搭在他胸膛,动作很轻,替他拢了拢。 “国师大人……我的眼睛……哪有我这个人有意思?” 见她佯装谄媚的作态,闻人裔眸里泛起危险暗芒,手蓦地按在她腰间,感受到了她猝然僵住的动作。 温雪菱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上手,一时愣住。 “怎么,不是说你这人更有意思?”银色面具下,他唇角掀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 她敛了敛神色,瞧见他眼底兴味,察觉出他在戏弄自己。 温雪菱出其不意凑近他面具覆盖的薄唇位置,果然见他变了眼色,人也跟着往后靠了靠。 都是千年的狐狸。 谁更豁得出去,谁就能占据上风。 被她骤然拉近的距离,让闻人裔身上的压迫感形成密网,将两人笼罩在其中。 温雪菱清楚窥见他视线变凌厉的过程,扯了扯唇角,故作懵懂道,“国师大人躲什么?” 既然决定攀上眼前这位高枝,她就没有打算放过他,也没有女儿家的扭捏作态。 直白的……让闻人裔都有些看不透她的想法。 他没有告诉她,躲什么。 让人将她丢在镇国将军府的后门,迅速离开。 温雪菱看着离去的马车,面上多了些笑意,今生的他,比前世有趣多了。 她转身,快步进了镇国将军府。 在皇宫里耽搁的时间,比她之前预想的还要久一些。 娘亲肯定担心坏了。 不管丞相府是什么龙潭虎穴,在让渣爹后娘和继妹他们万劫不复前,她都还不能离开。 “夫人,还是吃点吧,不然小姐回来要担心的。” “我……吃不下。” 慕青鱼她们被安置在镇国将军府的客院,桌上摆满了梁诀让人厚待她们的美味佳肴。 可忧心女儿的慕青鱼,根本无心用膳。 “娘亲——”温雪菱从夜色里小跑而来,风吹起她的长发,脸上都是赢了渣爹的笑容。 看到满桌未动的膳食,她深知娘亲是因为自己没心情用膳,遂道,“娘亲陪菱儿再吃点吧。” “慢点,别噎着,来,喝点汤。” 待她坐下来大快朵颐,慕青鱼见她胃口大开,陪着吃了几口,便开始给她夹菜盛汤。 苏嬷嬷和棠春姐妹俩退出屋内,将空间留给她们母女俩。 除了前世四个兄长所为,其他的事情,温雪菱都没打算隐瞒娘亲,一五一十相告。 听到渣夫对女儿的所作作为,慕青鱼拿筷子的手不可察地加重了力道,她还是太高看了温敬书,他竟想要对她女儿挫骨扬灰! 屋内传来咔嚓一声响。 在温雪菱诧异的目光下,筷子断成了两截,“娘亲,你……” 最近给娘亲滋补的药膳效果不错啊! 日后可以继续炖。 “菱儿,娘亲一定替你报仇!”慕青鱼目光坚定,隐隐感觉体内有一股被克制的力量在上涌。 温雪菱点点头,笑道,“嗯,有娘亲在,菱儿什么都不怕。” 她离开镇国将军府之前,准备去找梁诀商议下后面的事情,却听到慕青鱼欲言又止的话。 “娘亲,怎么了?”温雪菱有些担忧看着她。 慕青鱼刚进镇国将军府,就去求见了梁大将军,想求他帮一帮女儿。 谁知他一瞧见她,就像入定那般瞪大眼睛,满脸震惊之色。 直到她离开他的书房,他还是一副没有回神的模样,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温雪菱蹙眉,梁诀的人品她是放心的,但娘亲的美色天下难寻其二,她沉了沉脸,心里多了些恼意。 “娘亲,你放心,我就去说两句话,一会儿就回来。” 当她气势汹汹来到书房,就看到了娘亲口中,梁诀呆滞入定的样子。 见她来,梁诀立马变了脸色,看她的眼神也变得不对劲。 那张布满络腮胡的糙汉脸,刹那间露出一个温柔又僵硬的笑,问她道,“菱儿,你考虑换个爹吗?” 温雪菱:“?”他什么意思? 第36章发现慕青鱼身份 “梁将军,这是何意?” 在温雪菱冷冽眼神下,梁诀很快恢复正常。 他咳嗽一声,尴尬摸了摸鼻子,“我是说,你那渣爹不要也罢,日后找个对你们母女俩好的。” “这就不劳梁将军操心了。” “哎哎哎…这话就说得生疏了,我可一直把你当成闺女看待,还是喊我「老梁」亲切些。” “……” 温雪菱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换一个合作对象了。 好在,梁诀很快变回了之前的状态,和她说了下近期制衡丞相府的事情。 “温敬书安插在梁家军的暗桩,已经被我们拔除。” “你那份名单里的人,我也已经让人盯着,绝不会给他们敛财壮大的机会。” “倒是你那四个兄长有些棘手……” 温雪菱眯起双眼,漠然道,“他们自有我来处理。” 想起她手里那些威慑力十足的火器装置,梁诀之前是想要用钱财换到自己手里,但今日瞧见她娘亲,他改变了主意。 “今日你惹恼了他们,依照那女人的性子必不会善罢甘休,我再多给你些暗卫。” 看穿她最在意之人是慕青鱼,他眼含笑意道,“别急着拒绝,就算你不要,你娘亲也不需要吗?” 温雪菱:“……多谢。” 她来到书房案桌前,提笔画下又一副作战冲车的图,一笔一画精细雕琢。 不过一刻钟,就梁家军原本老旧累赘的冲锋车,提高防御的同时,又加高了数倍战斗力,进可攻退可守。 梁诀亲眼瞧见她提笔就来的本事,眼里赞赏都快要漫溢出来。 “我不欠你。”她放下画笔,将图纸递给他。 “除了暗卫,我还要你替我查一个人。” 梁诀挑眉:“谁?” 温雪菱转头看着窗外高悬的明月,想起那个气质清隽的男人,幽幽道,“……容国国师,闻人裔。” 待她离开,梁诀后方的书架往两边移开,一道散漫慵懒的身影出现在书房。 梁诀黑着脸说道:“她年纪还小,你不许欺负她。” 闻人裔神情淡漠瞥了他一眼,看着温雪菱远去的背影,长睫遮盖住了眸底的真实情绪。 - 既然已经和渣爹撕开温和柔弱的假象,温雪菱也没有再打算藏着掖着。 她明晃晃带着慕青鱼,从丞相府正门回去。 次日清晨。 当徐福悄悄让人递来消息,说后娘断了北院小楼的日用,而渣爹也同意的那刻,温雪菱就知道水火不容的局势开始了。 而这个新管事……看样子是选择了站在她这边。 北院小楼有独立的小门,从这扇门穿过去就可以到丞相府后门。 温雪菱让棠春出去采买新鲜的食材,她们在小院单开小灶,膳食方面并未受到丞相府的桎梏。 而她,则静静等候着那些刺头登门找茬。 第一天风平浪静。 入夜后。 当看到徐福畏畏缩缩进北院小楼时,温雪菱漆黑的眸子并无太多意外。 她知道,他为了女儿迟早都会找上门来。 “大小姐。”徐福恭敬跪于她面前,连磕三个响头。 他对温雪菱的称呼,在他看来就是最大的投诚之法,毕竟过去在丞相府,只有温锦安才能被唤作大小姐。 “老奴愿意站在大小姐这一边。” “只求大小姐赐药,救小女一命,老奴万死不辞。” 看到徐福忐忑又紧张,频频望向门口的害怕脸色,温雪菱勾了勾唇,并未相信他倾囊相助的话。 第27章 人心最不可测。 尤其是男人的话,最是不能相信了。 她单手托腮坐在椅子上,姿态慵懒,视线紧锁在面前这个三旬男人的身上。 “徐管事,三言两语就想要从我手中拿走价值连城的救命药,是不是太轻松了些?” 徐福抬起头看着她,对上她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心里一个咯噔。 他小心翼翼道,“不知大小姐想要什么,只要是老奴能做到的,定然倾尽全力。” “你既投诚,总要让我看到一些你的诚意,不是吗?” 她也不着急从徐管事的口中,知道丞相府见不得光的某些事情,像温敬书那样谨慎的性子,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也不会让徐管事这样的人知道。 但后宅之事,归谢思愉管。 那些事情可是与徐管事日常息息相关。 温雪菱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顶替家生子坐在新管事的位置。 “这……”徐福的脸色在昏暗的书房里,看不真切。 但从他迟疑的声音里,也能听出来他还不曾下定决心的态度。 “既然徐管事还没有想好,那不如先回去,也免得被人瞧见,给你的立场添麻烦。” 徐福能走到丞相府新管事这个位置,自然不会是愚昧的傻子。 原本他想要拿了药,先稳定住女儿的病情,但此时听到温雪菱体贴为他着想的话,他却从中听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嘲。 “大小姐……”他还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下。 温雪菱却做出困倦的样子,对守在身边的棠春说道,“送客。” “徐管事,请吧。”棠春不容拒绝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没办法,徐福只能先起身离开。 走在北院小楼的路上,棠春看着院子里的茶花,意有所指道,“徐管事,你瞧,茶花开了,也不知道明年的茶花,有没有今年这般好看,徐管事可以多带女儿出门看一看。” “徐管事,奴婢就先送你到这里了。” 她说完也没有看徐福的脸色,转身朝着来时的路回去。 徐管事听懂了丫鬟的话,脸色失去所有的血色。 回到书房。 温雪菱坐在书桌旁画着什么,棠春把徐福的反应告诉了她。 “小姐,徐管事当真可信?” “可信不可信,就要看他如何选择了。” 她没有停笔,继续在画纸上勾勒出轮廓,声音淡淡,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意。 棠春边研墨边想着她的话。 一炷香后,温雪菱终于把某人的小像,勾画好了。 赫然就是昨夜他端坐在御书房的模样。 慵懒散漫之下透着上位者的强势,还有令人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阎泽。” 温雪菱把小像装进了信封,又从书案上拿了一颗糖果子,一同塞进去。 “……将它送去国师府。” 第37章谢老将军外孙女 国师府,距丞相府不过两条街。 寂静无声的书房。 闻人裔立于窗边,双手负于身后,摘下面具后的俊脸,眉如墨画,俊美无俦。 他静静瞧着月色下的墨竹林,一双冷眸带着不可言说的凌厉和漠然。 而在他身后的案桌上,放着一幅小像。 若是见过他的人,必会惊讶于画者手法的超绝之境。 只以寥寥几笔墨色单描出来的轮廓,就将他身上那股神秘深邃的气场,描绘得淋漓尽致。 但这幅画最令人觉着有趣的,是立于一侧的小人儿。 像缩小版的温雪菱。 手里拿了颗哄三岁小儿的糖果子,踮脚递给他的模样,看着又着急又滑稽。 偏偏画纸之上,还摆了颗温雪菱让人一同送来的糖果子。 就好似……画中人跳脱画纸的束缚,跃然于眼前,拿甜滋滋的果子哄他笑。 闻人裔薄唇轻挑弧度,嗤了声,转身离开了书房。 - 翌日。 柔光洒落在小院,温雪菱也拿到了徐管事的投名状。 果真如她所猜测的那般…… 谢思愉执掌丞相府中馈后,曾在京中采买了不少街边铺子,但她并无经商头脑,接连亏空,如今那些铺子都成了烫手山芋,入不敷出。 偏偏,温锦安样样都要和京中贵女攀比,每月支出银两居高不下。 若不是渣爹不喜赴宴,丞相府恐怕连一件礼尚往来的礼品,都未必能够拿的出来。 而今,丞相府的账目更是混乱。 这些渣爹都不知晓。 难怪那女人要把控着太后给她的赏赐,竟是为了填补府中库房的空缺。 温雪菱想起之前在客栈,渣爹言之凿凿,说丞相府需要一个能够管家,且不会给他带去羞辱和麻烦的主母。 如今看来,他选的这个也不如何。 她眼神落于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白茶花上,目露期待,也不知道渣爹知晓库房真相的那一天,脸色该是何等难看。 若是此事被他的同寮知晓…… 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棠春。” 她递过去一个寻常医馆惯用的瓶子,里面是能管徐福女儿一月平安的药量。 听到棠春带回徐管事誓死效忠的话,温雪菱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她托腮思索:今夜该给他画什么小像好呢? 上辈子,温雪菱不曾有过心爱之人。 但被折磨的那七年,对如何撩拨男人的心弦,虽厌恶,却成为她手到擒来的玩意儿。 还有那些寻来让她念的话本子,里面都是些痴男怨女们分分合合的纠缠故事。 什么若那男子涉世未深,便给他金银钱财,带他去看未曾见过的世间繁华。 而若已历经世事,身居高位,那便带他回归孩童纯真…… 温雪菱按照话本里的法子,接连三日,让暗卫在日落西山时,往国师府里递小像。 而丞相府这几日也不安宁。 国师大人卦算出,丞相府有邪祟转世的那些话,从宫里流入了民间,谣言四起。 渣爹白日处理京城四散的传言,应付同僚之间的试探,夜里回了丞相府,还要哄哭哭啼啼的后娘,崩溃发疯的女儿。 后娘也守在温锦安的屋子里,无暇分心,过来找她们的麻烦。 温锦安醒来后,发现头顶被追祸蝶咬秃了一大块,脸上还被翅膀上的金粉灼伤,落下坑坑洼洼难以治愈的小坑。 过去白皙的肌肤,也变得黑黝粗糙,这些变化让她情绪格外不稳定。 饶是她们住在最偏远的北院小楼,也能听到倾心院传来的痛苦哀嚎。 可这些……依旧不及温雪菱前世痛苦的千分之一。 她白皙无瑕的脸,可是硬生生被那些恶人用蘸了盐的鞭子,抽了整整二十七鞭! 血肉模糊,无一块好肉。 就连眼珠也受了重伤,白日看不远,夜里更是与瞎子无异。 这些深入骨髓的痛,又怎是她如今这点小打小闹的伤口,能还得上的。 “菱儿。”慕青鱼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 温雪菱忙盖住桌上画了一半的小像,起身笑脸相迎,“娘亲,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在她为复仇紧锣密鼓布局时,慕青鱼也没有闲着,她虽体弱,但有一身不俗的医术。 医术和毒术同属一脉,相生相克,在她身体好转后,就开始为报复渣夫做准备。 “此乃蚁心丹,无色无味,服之如万蚁啃骨,唯有剔骨,方能除去折磨。” 温雪菱眨了眨眼睛,人没了骨头还能活? “安魂丸,一滴可夺人命,连让他留遗言的时间都没有。” “此瓶里面是化尸水。” 慕青鱼从木盒里取出的瓶瓶罐罐,都是这几日她潜心研究出来的毒药。 “……有些不好处理的人,用这个,一刻钟,便可不留痕迹让他消失。” 娘亲过去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今却为了她,研制出这么多见血封喉的毒药。 温雪菱感动之余又有些担心,她并不想娘亲因为自己,改变原本善良的秉性。 “娘亲,菱儿不想让你……” “傻孩子。”慕青鱼抚了抚她的头发,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今日敢欺负你,来日便会如此对我。” 貌美的脸庞上眼神坚定,她安慰女儿,也是在告诫自己。 “人善被人欺,要想不被他们欺负,我们便要先下手为强。” 母女俩统一战线后,有了强大的默契。 这日,她们正要用晚膳,从学堂休沐回来的温谨礼,就怒气冲冲闯进了北院小楼。 他一脚踹开温雪菱屋子的门,举剑对准她的脸,恶狠狠道,“温雪菱,都是因为你,安安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今日你若不去磕头认罪,求得安安的宽恕,就别想活着走出这扇门!” 第28章 放狠话,谁不会。 温雪菱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喊了一声阎泽,继续给慕青鱼盛汤。 “娘亲,你尝尝,特意叮嘱苏嬤嬤炖的滋补鸡汤,对我们的身体有益。” “好,菱儿你也喝。” 慕青鱼只瞥了一眼被阎泽打到连连后退的小儿子,对他维护后娘继妹的行为感到心寒,不再分一个眼神给他。 而温谨礼呢,看到亲娘和亲妹妹冷漠对他的样子,心底涌现出难以抑制的委屈。 她们凭什么如此忽视他? “娘亲,怎么连你也变得如此冷漠!” “你们在北境呆了那么多年,难道没有听说过谢家军的英雄事迹吗?” 他声音太过聒噪,温雪菱拧了拧眉,转头给慕青鱼夹了一筷子鱼。 “娘亲尝尝这个。” “菱儿,这笋子也不错,试试。” 母女俩旁若无人地互相夹菜,完全没理会快要被阎泽打出北院的温谨礼。 “安安可是谢老将军唯一的外孙女啊!” “我们能安然度日那么多年,全因他们当年拼死而战,你们怎能如此对待她们!” 温雪菱视线骤冷,转头看向院子里的少年,声音透着森森的寒意。 “就凭……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第38章闻人裔,接住我! 她的声音又低又轻,像冬日冷湖化不开的寒冰,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温谨礼傻傻愣住。 有点认不出此刻面无表情的少女,她平静眼底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让他心虚不敢与她对视。 温雪菱漠然道:“把他丢出去。” 阎泽一个剑花打落温谨礼手中长剑,用力将他踹出了北楼小院。 心口被踹到发痛,温谨礼望着屋内始终站在妹妹那一边的亲娘,执拗的眼睛里充斥着不甘。 她永远偏心,明明做错的人是温雪菱,却依旧护着她! “娘亲,你总有一天会后悔如此待我。” 见四哥如此偏执看不清,温雪菱为娘亲感到心寒。 从小,四位兄长就听信祖母的离间之言,与亲娘不亲,而今还要这般责难,她恨不得将温谨礼这张嘴缝起来。 “该后悔的人,是你。” 温雪菱走到院门口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地上捂着心口的少年,冷冷开口道,“是你先背弃娘亲,认她人为母!” “温谨礼,你跪在后娘面前尽孝的时候,可曾想过,生你养你十多年的生母也正卧病在床?” 少年闻言涨红了脸,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 想了许久,方才憋出大义凛然的话。 他大声吼道,“她是战功赫赫的谢家之女,前半生为国为民一身疾病,而今嫁入温家,我身为温家子嗣,多孝敬孝敬她,又有何错!” “那娘亲和我又有何错?” 温雪菱语气平静,却有着利箭破空的犀利,直击温谨礼心口,令他不知该如何回怼。 “……错在她生下你?错在我是你妹妹?便要为了你们口中的那些前因,委屈我们?” 她面上冰冷一片,牵动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上辈子如此,这一世又是如此。 “我从不奢求兄长你帮亲不帮理,但……你口中的那些理,站得住脚吗?你扪心自问,错的当真是我,而不是温锦安?” 一连两个质问,温谨礼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颤抖,想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温雪菱当着他的面,面无表情关上了院子的门。 今生,谁都别想站在虚伪道德的至高点,强迫她们为他们的自私付账! 书童赶紧跑来扶起温谨礼,却见他眼眶泛红,咬着牙,死死盯着面前关上的院门。 “我无错!”温谨礼留下三个字,拂袖而去。 担心娘亲被四哥愚蠢无脑的话伤害,温雪菱疾步回屋,刚要安慰就见慕青鱼冲她摇摇头。 “娘亲没事。” 晚膳已经冰凉,母女俩都没有了胃口。 回屋后,慕青鱼用手背抵着眼,努力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忍回去。 但最终还是没有抑制住。 温雪菱站在门外许久,看着门内那道悲伤的倩影,半边脸隐匿在夜色中,晦暗又冷沉。 她仰头看着头顶高悬于空的明月,心里默念着渣爹他们的名字,眼底对无上权势的野心,不断高涨。 如火折子掉落荒草地,风吹过,燃起漫山遍野的火光。 她回到屋内,看着画了一半的清隽小像,心里顿时有了其他的主意。 这一次,温雪菱没有让阎泽偷偷送过去,而是换了身更轻便利落的罗裙,亲自来到了国师府的后门。 “棠夏,扶稳了,你家小姐的姻缘,可就握在你手里了。” “小姐放心,奴婢拼死都会把梯子扶稳!” 棠夏仰头看着努力爬墙的小姐,心里疑惑,“小姐,为何不递拜帖走正门呢?” 她边爬墙边道,“你懂什么,这叫私会,见不得光的。” 比起棠春的谨慎小心,棠夏多了几分孩童的纯真,问完后就用尽全力扶着梯子,生怕自家小姐的姻缘出现意外。 夜色下,温雪菱注意到暗处凝聚在她身上的视线,扯了扯唇角,装出没有察觉的模样。 从她们出现在国师府后门那刻,就有暗卫把消息递进府。 两人的对话,被男人和暗卫门听了个正着。 闻人裔看着她爬上了国师府的围墙,坐在上方陷入纠结。 她扭头看向丫鬟,叹息道,“棠夏,失策了。” “啊?”棠夏迷茫抬头。 温雪菱比划了一下围墙的高度,仰头无奈道,“……里面没有梯子。” “跳下去?” 要不说带棠夏出来更有效果呢,瞧瞧这话铺垫的,真是带对人了。 她佯装纠结道:“话本里,小姐都是跳入心上人怀抱的,这下面空荡荡,你家小姐我只能摔成残废。” “罢了,先回府,改天再来。” 之后两天夜里。 同样的事情,还在国师府后门上演,可温雪菱还是乐此不彼地重复。 你若要问明知进不去,为何还要如此? 当然是因为……这些都是她故意做给闻人裔看的啊。 总要试试男人的底线在哪,不是?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看到棠夏哼哧哼哧爬上围墙,轻松将另一把梯子搬到墙内,星星眼冲着她眨巴眨巴。 仿佛在说:小姐你快夸夸我,是不是特能干? 温雪菱嘴角抽了抽,她也没有想到,棠夏今夜会扛两把梯子过来,力气还这么大。 “小姐,你安心去见心上人,奴婢给你守着,保证你回来梯子还在!” “倒也不必……” 在丫鬟殷切的目光下,温雪菱只好从另一侧爬下梯子。 夜深人静,明月的银辉照亮了眼前路。 她没有来过国师府,好奇打量四周。 比起丞相府院里院外的丫鬟侍从,这里都看不到几个人。 有大半院子都是黑漆漆的。 温雪菱来到一处高地,望着不远处亮着灯笼的院子,估摸着应该就是闻人裔的院子。 她在往那处院子走的时候,脑子里也在思索闻人裔这个人。 能确定的是,第一晚那道视线来自于他。 后面两晚倒不曾出现。 但戒备森严的国师府,也没有护卫出来赶她们走,是不是意味着……他在纵容? 亦或是……她眼底眸光闪烁,隐隐多了分去试探那份猜测的兴致。 温雪菱站在暗处,远远瞧着亮起灯火的院门,「墨竹院」三个字如他的人一般清冷孤寂。 既已爬了外墙,也就不介意再爬一爬内墙了。 当她从树上准备跳下去的那瞬间,对上了一双幽暗如潭水的冷眸,吓得她脚步一滑。 “快……” 几乎快要脱口而出的「快闪开」,到唇边转了一圈,变成了…… “接住我——” 树不高,真摔到地上也不会疼到哪里。 见他要往后退,温雪菱张开双手朝他扑过去,声音紧张喊道,“闻人裔!” 第39章温锦安毁容 好消息,人被接住了。 坏消息,又被他丢到了地上。 温雪菱踉跄了两下方才站稳身子,仰头望向面前站着的高大男子。 玄色长袍与夜色隐匿一体,面具也遮挡不住他薄削精致的下颚,最令她熟悉的,还是那双淡漠沉郁让人看不到温度的眸子。 在她看他的时候,闻人裔眼眸微垂,同样也在看她。 少女丝毫没有偷闯别人府邸的觉悟,双眸灿灿,如耀目的明珠,大胆无惧盯着他。 一袭烟青色锦缎罗裙,外罩粉黛色毛绒刺绣雪袄,像明媚春日枝头翠叶间盛绽的桃花。 明艳,活力,生命力蓬勃。 温雪菱唇角扬起一抹亮丽的笑,欺身半步,拉近与他之间的距离。 第29章 “国师大人~我送你的小像,可喜欢?” “……” 近在咫尺的绚丽杏眸,荡漾着对他情绪的好奇,闻人裔眸底飞快掠过一抹异样。 “国师大人,你别走呀。” “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换其他的物什,长剑、匕首、弓弩……你喜欢哪个?” 她提着裙摆追上前,垂到腰际的发梢,被冬夜冷风吹拂至他的手背,于指缝间溜走。 闻人裔加快迈步。 纤细婀娜的身影小步追在他身后,畅通无阻迈入墨竹院,直至书房门前。 砰一声。 温雪菱眼睁睁看着他关上门,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她叹息道,“……到底喜欢不喜欢嘛。” 听到外边少女略带懊恼茫然的声音,闻人裔漆黑如潭的视线,落至案桌上那些被糖果子压着的整洁画纸,难辨眸底情绪。 第一张图,是他在御书房斜倚托腮的姿态,迷你版小人儿旁侧,还留有一句话。 【吃糖果子了吗?国师大人】 下一张,是他在马车里被小人儿压住胸膛的模样,无多言之语,仅有四字。 【国师大人……】 最新一幅小像,是他坐马车离开的背影,小人儿站在街边挥帕子,配着疑惑的问声。 【国师大人,我可以来国师府见你吗?】 有太多人尊称他为国师大人。 可唯有她,喊出来的那四个字,带着弯弯绕绕道不清的缱绻,像羽毛抚过脸颊。 有点痒,却又摸不准到底哪里痒。 闻人裔心中轻嗤:野心动到他头上来了。 屋外许久没有再传来声响。 他回到案桌旁处理未完的事务,火烛在寂静的屋内徐徐燃熄,直至天明。 拉开书房的窗,他欲吹冷风醒一醒神,视线蓦地被窗台上两个迷你的小雪人吸引。 张牙舞爪的小雪人,双手叉腰,正对着另一个脸被涂抹的黑漆漆的小雪人。 明明没什么表情,他却能通过它的肢体语言,感知到那个小雪人的愤愤不满。 闻人裔薄唇微微勾起,眨眼间,又被他飞快收敛,唤来暗卫。 “温小姐堆完两个雪人后便离开了……” 暗卫纠结了一下,补充道,“温小姐说,她还会回来的。” “……” - 丞相府,北院小楼。 温雪菱从国师府回来后倒头就睡。 刚醒来,就听到棠春带回来的消息,温锦安又在倾心院里砸东西了。 自从宫里回来,渣爹请了十多位医师,来丞相府给她治脸上的伤。 奈何人人摇头,皆寻不到治愈之法。 渣爹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将消息传给师从医圣的二哥,让他赶回来给继妹治脸。 棠春一边给温雪菱梳妆挽发,一边说着收集回来的信息。 “……二公子递回消息,医圣有一养肤秘膏,能治愈世间一切伤痕,但需圣山泉水相辅,倾心院那位正想法子解禁足令。” 温雪菱若有所思,帝王亲自颁发的圣旨,岂是她想解开,便能解开的。 除非…… 她眸光一凝:有贵人相助。 晌午时分。 温谨礼带着歉礼又来了。 他这次进门难得没有阴沉着脸,坐在温雪菱面前,笑眯眯看着她,亲昵唤着妹妹。 “菱儿,之前是四哥不对,哥哥和你道歉,还望妹妹大人有大量,原谅哥哥无心之过。” “这些是给你的赔礼,还有这些,是给娘亲新制的衣衫,冬夜凉,你们衣衫太单薄了。” 温雪菱面无表情看着他伪装出来的热情和亲近,睨了眼桌上的东西,于心中冷呵。 木盒里的簪子,她曾在温锦安婢女的头上见过,衣衫料子也是沉闷老旧,比伺候后娘的那些老婆子,身上的布料还要差一等。 她没有应声。 温谨礼一口气说了很多自圆的话。 见她唇角上扬,他目露不屑。 就她这样的乡野丫头,要不是有这层血缘关系,这辈子恐怕都没资格来京城。 温谨礼继续说着违心的话,“在哥哥心里,你和安安一样重要,就是……” 他眯起眼睛,故作揪心道,“安安自幼在京城长大,被父亲和母亲宠得天真烂漫了些。”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们的妹妹,她年纪小,你就别和她计较了。” 铺垫了这么多的虚话。 温谨礼终于将今日过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菱儿,太子殿下很喜欢你制作的那块「钦天墨」,托我来问问,你能不能将技艺教给宫里的制墨师?” 温雪菱清冷的眸子,凝视着他期待又心虚的眼睛,勾唇道,“是太子殿下想要……” 她停顿片刻,戳穿道,“还是为了解开温锦安的禁足令,拿我的制墨之法做筹码?” 少年俊逸脸庞上的笑容僵住,撇开眼睛,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些。 “自、自然是太子殿下想要。” “太子殿下喜墨,此事世人皆知,「钦天墨」制墨之法失传百年,如今面世,殿下舍不得让它再度失传……” 他磕磕绊绊说出来的缘由,得到的是温雪菱不信的目光,以及唇角似笑非笑的冷嘲。 见状,他恼羞成怒道,“菱儿,我是你亲哥哥,还能欺骗你不成?” 温谨礼站起身,愤然道,“你现在就去将制墨之法写出来!” “午膳前,我让人来取方子。” 说完,也不等温雪菱回答,落荒而逃。 北院小楼外。 白纱遮面的温锦安,见他出来,急忙迎上去,“四哥哥,成了吗?” 温谨礼语气温柔道,“安安放心吧,哥哥一定会解开你的禁足令。” 要不是为了安安,他才不会对温雪菱那般低声下气,想想都觉得烦闷。 第40章祸水东引 闻言,温锦安松了一口气。 待她解开禁足令,就可以前往圣山治脸。 二哥哥信中说,在圣山泉水和养肤秘膏双重滋养下,不仅可以治愈伤口,还可焕发光彩。 “四哥哥,姐姐她会不会临阵反悔?” 她双睫颤颤望向温谨礼,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低声啜泣道,“若太子哥哥都没有办法帮我,那岂不是……” 温谨礼忙安抚道,“安安别怕,有哥哥在。” 他想着,温雪菱若乖乖交出,他便不与她撕破脸,她若不,就算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他也一定要替安安要来这解令墨方。 一门之隔,温雪菱冷冷听着两人的对话。 天光穿过院内干枯的枝桠,投射在她眼底,亦照亮了她眸中的漠然。 前世记忆化作晕影,在眼前荡开。 “菱儿。”慕青鱼温柔坚韧的声音,将她从推不开的阴霾里拉出。 她仰起头,笑着应声,“娘亲,菱儿在这里。” 今日有着冬日难得的温煦阳光,化开了地面的雪水,倒使冷意更深。 午膳前,温谨礼的书童过来拿制墨秘方。 北院小楼的门,始终不曾打开。 当温谨礼怒气冲冲赶来,却未见母女俩的身影,细细询问,方知她带着娘亲去了金羽楼用午膳。 “娘亲,金羽楼的十八珍馐,远近闻名,菱儿让棠春提前了好些日子,方才定上一桌。” “今日你可要多吃一些。” 这段时日来,温雪菱发现娘亲的胃口一日比一日小,心里十分担忧。 慕青鱼瞧见女儿眼底的情绪,笑着点了点头。 半开的窗棂,传来楼下大厅说书人侃侃而谈的声音,好巧不巧,说的正是丞相府天降异响之事。 “要说这丞相府异响,据传是他那乡下原配和女儿带来的祸端,后娘大气,嫡女心善,为了不让这对母女俩被世人诟病,方才认下邪祟之名。” “这也太过分了!分明是那对母女之祸,怎能让谢老将军的外孙女背锅!” “乡下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竟有脸让丞相嫡女替她们认下此事,要我说,就应该把她们赶回北境。” 温雪菱的心沉了沉。 她不用想,都知道这些话出自谁的手笔。 国师亲口说出丞相府有邪祟,百姓深信不疑,平日里还有人在丞相府外丢烂菜叶。 可在渣爹的推动下,市井舆论将丞相府的邪祟祸端,全部安在了温雪菱母女身上,把温锦安她们摘了出去,还得了心善的美名。 而他,不曾把温雪菱她们赶出府,在民间又多了几分重情重义的夸赞。 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百姓们并不知晓。 温雪菱脸色黑沉,让棠春姐妹俩先护送慕青鱼回丞相府。 待她们离开后,她才缓缓起身来到二楼的栏杆处,视线锐利盯着楼下大厅正中央的说书人。 她抬起手,腕处袖箭咻一声,冲着方才说得最欢的几个男人射去。 第30章 接连好几声痛呼同时响起。 箭无虚发,大厅很快就乱成一锅粥,被射中的人脸色苍白跌坐在地。 “哪个龟孙子暗算老子!出来!” 说话男子是唯一躲过袖箭攻击的人,胳膊给袖箭擦过留下血痕,手握长剑,看着有几分功夫。 他扫视四周,抬头,对上了温雪菱冰冷如看死物的眸子。 “呵,哪里来的野丫头,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暗算老子,你是不是嫌命太长。” 温雪菱一双冷眸,凉凉扫过底下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男子。 “敢在京城肆意妄论国师大人的天知卦算,我看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是你们!” 她声音铿锵有力,令人不寒而栗。 底下人原本见她是女子,觉得不足为惧,可一听到国师大人,一个个霎时变了脸色。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此事与国师何干?” “就是!我们何曾妄论国师大人,你不要给我们强扣帽子。” 温雪菱比谁都要清楚,想要让人心生忌惮,便要有令他们恐惧且不敢对付的人或势。 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可是比丞相还要好使。 “国师天知卦算,温锦安乃是天降邪祟,你们将邪祟祸名安在无辜之人身上,难道不是在妄论?不是在质疑国师?” “还是说……” 温雪菱视线锋利如刀刃,“你们觉得自己本事比国师大人还要厉害?” 她面上覆着白纱,底下人看不清她的真容,但身上那股气质,与国师如出一辙的清冷矜贵。 他们渐渐没了声音,一个个眼神飘忽,开始惶恐不安。 温雪菱的话,直接将矛盾从自己和娘亲的身上,转移到了国师和他们的身上。 他们敢在背后如此议论,不过是觉得女子柔弱,就算被她们知晓,也奈何不了他们。 但国师大人就不一样。 在容国,无人敢质疑国师的天知卦算。 大厅倏然一静。 直到那几个被温雪菱用袖箭射中的男子,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哀嚎,面色惨白,看起来伤势格外严重。 “这是什么箭,竟在我肉里炸开,好似倒刺针扎,痛死我了!” “好痛!我感觉浑身都像有千虫在啃食。”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 被金羽楼跑腿小厮匆匆请来的老大夫,看到他们胸口的袖箭,急忙蹲下给他们诊治。 一刻钟后,老大夫额头布满热汗,察看了许久都不知该如何下手。 “此箭实在奇怪,折了箭身,这些倒刺便会残留在体内,除非剔骨削肉,否则难以除尽。” “这这这……老夫技艺不精,不敢贸然取箭,各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话毕,他就背着药箱急匆匆离开了。 后来小厮又请来了不少大夫,但每一个看完都说不会取。 受伤的几个男人,此刻已经疼得说不出话。 等他们意识到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求温雪菱放过他们时,却发现二楼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三楼包厢。 红衣男子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好奇盯着对面的闻人裔,揶揄道,“此女倒是聪明,知道拿你的身份说事。” 对面,闻人裔眼皮懒懒掀起,脸上一丝神情也无,就这么深深瞧着他。 友人当即告饶道,“好好好,算我多言。” “不过此番入京,我有件事要与你说,梁家那位少将军三日前,秘密派了一支暗兵,前往一个叫花溪县的地方……” 第41章太子这步棋 闻人裔和友人离开金羽楼后,温雪菱从暗处走出,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果真没有察觉错,那道视线当真来自他。 温雪菱没有着急回丞相府,转而去了南郊桂花巷的荒宅,夜幕降临才回府。 刚进北院小楼,棠春匆匆来报。 温谨礼在院子里坐了很久,慕青鱼一回来,他就冲她埋怨温雪菱不知好歹。 最后被慕青鱼扫地出门。 她拧了拧眉:“以后他再来,不许他进院子。” 他摆明了是为继妹解禁足令而来。 温雪菱冷笑,他还真是光长年纪不长脑子,想从太子那边着手解令,那也要太子有这个权力。 如今容国的帝王,可还是宫里那位。 仅凭一张「钦天墨」的方子,就想让太子去得罪,本就不想放过温锦安的父皇。 除非……他这个太子不想做了。 温雪菱眼底晦暗,今日没有从她这边拿到制墨的方子,他和温锦安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想起前世太子遭难的事情,她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陪慕青鱼聊了会,温雪菱才回屋,继续精细从桂花巷带回来的东西。 是夜,国师府。 闻人裔刚从外面回到墨竹院,就看到本已被日光晒化的雪人,再度出现在了他书房的窗台。 以……全新的模样。 暗卫跪地。 “温小姐从后门梯子爬进来,堆完雪人就离开了,不曾入书房。” 窗台边,面无表情的小雪人在前,身侧站着笑容灿烂的小雪人,手里握着一颗糖果子,递到他唇边,颇有哄人的意味。 闻人裔目光只停顿一瞬,眉峰轻拢,冷声道,“丢出去。” “是!” 暗卫刚要动手,又冷不丁听到那道凉薄如水的声音传来。 “放着吧。” 书房内,月华锦袍在烛火照耀下闪着银辉,闻人裔摘下面具,余光轻瞥窗台,暗道一声幼稚。 - 翌日,北院小楼。 有了上辈子那些饱受摧残的糟心事,温雪菱深知一个强健体魄的重要性。 至少再有雪林逃生之事发生,她可以跑得快些,再快些。 她晨起扎马步,绕着小楼院子跑步,还跟着棠春姐妹俩学了几招防身术。 就在她锻炼完换好衣衫出来,就又看到了不请自来的温谨礼。 他被棠春姐妹俩拦在院子外面,面色不佳,正要斥责就对上了温雪菱冷漠的视线。 “一炷香后,太子亲临丞相府取制墨方子。” “你现在还有时间写制墨方子,若一会儿你拿不出方子,惹怒太子,娘亲亦会遭罪。” 知道温雪菱最在意的人是慕青鱼,温锦安就给他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听到他赶鸭子上架的话,温雪菱眸底嫌恶一闪而过。 但想到昨夜和娘亲商议的事情…… 她看着温谨礼那张令人生厌的脸,说出了让他出乎意料的话。 “行。” “你若不照做,娘亲就会跟着你受……嗯?你刚才说了什么?” 温谨礼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棠春。” 院门被关上。 眼神呆滞的温谨礼,被隔绝在外。 温雪菱扭头,就看到从隔壁屋子里出来的慕青鱼。 母女俩眼神交汇。 慕青鱼率先开口,“菱儿,你都准备好了?若是让太子知道我们算计他……” 女儿昨夜虽然已经告知她计划,但慕青鱼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娘亲,放心吧。” 温雪菱握住她的手,笑着宽慰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既然温锦安将太子当作她的救命稻草,那她就当着她的面,亲自将这根稻草拔除。 也让她也尝一尝,最后一抹希望落空的滋味。 一炷香后。 当温谨礼恭敬引着太子来到丞相府的藏书楼,温锦安已经换上锦衣华服,戴着面纱等候在那。 “安安拜见太子殿下。” 帝王虽不允她出丞相府,但在府内还是可以自由行动。 眼前俊美帅气的男子,就是她解开禁足令的希望,温锦安将女儿家的娇羞姿态做足,企图用楚楚可怜的模样,勾起太子怜香惜玉的心。 奈何,太子只是摆了摆手,语气淡淡,“起身吧。” 他更关心那张流失百年的墨方,眉梢微挑道,“谨礼,那张墨方现下在何处?” 温谨礼正要开口,就听见温雪菱姗姗来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雪菱笑意盈盈走出来,对着太子福身行礼。 “太子殿下,墨方,在臣女这里。” 她晃了晃手里墨迹刚干的信纸,甚至连信封都没有。 见她行为如此散漫,温谨礼蹙眉呵斥道,“菱儿,不许对太子殿下无礼!” “无妨。”太子容琛扯了扯嘴角,露出温润和煦的笑。 温谨礼瞪了她一眼,早就让书童去喊温雪菱过来,她却还是比太子晚来一步。 当真是粗鄙无脑的乡下妹妹,不如安安那般有时辰观念。 藏书楼内。 温雪菱将那张纸交给了太子身边的侍从,并不担心被他们看到里面的内容。 那张纸上只有需要的原材,并没有写上制墨相关的步骤。 第31章 想要制作一块好墨,这里面的门道可深着呢。 温雪菱品尝着下人端上来的热茶,笑意不达眼底。 跟着太子一同来的中年男子,是专为皇宫制墨的京城行首,名下掌管着天下各大墨商。 他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方子,仔细翻看,奈何上面所写的每一样原材,都与他们寻常制墨无太大区别。 “除了产自北境天山脚下的松针叶,其他并无稀贵原材,这当真是「钦天墨」的方子?” 面对他的质疑,温雪菱面上看不出不悦,但说出来的话将他呛了回去。 “你若不信,那你来写?” “温雪菱!”温谨礼一颗心猛地提起,她怎么可以这么无礼。 “兄长为何如此愤怒?” 她做出一副很不理解的样子,“你拿娘亲威胁强迫我拿出方子,如今方子我给你了,你还有何不满?” 温锦安颇为失望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四哥哥说话?” “他也是为了不让钦天墨再次失传,如此宽阔浩瀚之心,却被你误解为威胁强迫,你可知,这些话于四哥哥而言,有多痛。” “安安。”温谨礼被她这些话感动到,果然还是这个妹妹更懂他。 第42章斩断四哥前程 太子容琛自进门后,就坐在上首。 瞧见温家人又吵起来,眉头不可察地拧了拧,转头看向淡然喝茶的温雪菱。 他嗓音低沉,“温小姐说得有理。” “本殿既已坐在这,便是真心想要这钦天墨的墨方,温小姐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说出你的条件。” 温雪菱寻声望去,对上太子清透的目光,笑了笑,“素闻太子殿下惜墨,臣女自当双手奉上,奈何……” 她话音一转,直接扯开了丞相府的遮羞布。 “丞相府有人扣下了太后给臣女的赏赐,又命人断了院里日用和膳食,臣女是真的很缺钱。” 跟随太后一同前来的几人,诧异地看向温谨礼他们。 又对比了一番温雪菱和温锦安身上的布料,还真是天差地别,心里顿时有了定论。 “闭嘴!”温谨礼心咯噔一下,冲着温雪菱厉声呵斥。 他转投躬身对太子姓李,讪讪道,“太子殿下,怪我这个做兄长的,早上凶了她两句,菱儿心胸狭窄,爱记仇,故意胡言撒气呢。“ 温谨礼一边说着丞相府绝不会做那样的事,一边隔着衣袖拽住温雪菱的胳膊。 “殿下,我和她说两句话,马上就回来。” 他把她强拉到了院子里,黑沉着脸,怒道,“温雪菱,你是要害死我们吗!” 温雪菱嗤笑:“若能害死你们,那就太好了。” “你!”被她气到,温谨礼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扇下来,转瞬又想到刚才当着太子的面把人带出来。 他强忍下胸口的怒意,将钱袋子甩向她,“这些钱给你!” 真是穷鬼掉进钱眼里,满脑子都是钱,这种人怎么会是他的妹妹! 他一边嫌恶,一边让书童取来了笔墨纸砚。 “赶紧把详细的方子写出来!”刻意压低的声音,不敢让屋子的人听见。 温雪菱似笑非笑看着他面上的着急,嘴角的笑意放大。 余光瞥见靠近门边的明黄衣摆,她蓦地抬起手,用袖子挡住嘴角的笑,假意啜泣。 “咳咳…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求哥哥不要再打我了。” 温谨礼皱眉:“我什么时候打你……” “哥哥,我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吃过饱饭,太医都说我身子虚弱,我只是想换些钱,和娘亲不至于饿肚子,我又有何错?” 温雪菱的声音并不高,但藏书楼本就是寂静之地,稍微有点声音都能放大数倍。 她没有告诉他,太子在他身后,看到了他的另一副面孔。 上一世,温谨礼就是仗着太子伴读的身份,得了不少的好处,也为继妹求来了不少的恩赐。 今生她可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 身为未来储君,太子不会让一个如此不辨是非的人,在身边继续伺候,随时引来祸端。 他今生的前程……她会亲自斩断! 不留余地。 温谨礼从学堂休沐回来后,不是守在继妹身边哄她,就是在后娘面前尽孝,还不知道渣爹断了北院小楼的日用和膳食。 温谨礼打从心底里觉得她在污蔑丞相府,厉声斥责,“你简直在强词夺理!” “府中又不差钱,又怎会差你和娘亲那两口饭,你再在殿下面前胡言乱语,休怪我将你送去官府。” 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拿她的方子去救温锦安。 她沉下脸,冷哼道,“不要钱也行,我可以将方子送予太子殿下,但……” 盯着温谨礼燃起希望的眸子,温雪菱扬声说道,“哥哥亦不能背着我,向殿下求其他的恩赐,如何?” 又一次被戳穿心事,温谨礼面色难看。 他痛心疾首道,“我怎会求其他恩赐,你这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呵。 温雪菱收起眸底的讽刺,对着他身后的男子行了一个礼。 “太子殿下,哥哥那些话说得有礼,钦天墨如此稀贵之物,确实不该沾染钱财。” “臣女愿意无偿送出方子,不求任何回报。” 跟在太子身后出来的温锦安,听到这话目露焦急,忙给温谨礼眼神暗示。 不求回报,她还怎么提出解开禁足令的请求啊! 温谨礼也没有想到太子就在身后,脸色苍白,感觉自己又一次被温雪菱下套了。 “好,既如此,本殿就替天下爱墨之人,谢过温小姐大气之举。” 容琛深深瞧了温雪菱一眼,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郁。 无关男女。 太子这句话,直接断了温谨礼后续提请求的口子,也让他这段时间的忙碌,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转头看向眼眶泛红的继妹,心一沉:要不是温雪菱找事,事情本该顺利进行,都怪她! 温雪菱重新取来一张方子,这次是装置在精美的信封里。 她双手恭敬递上,“太子殿下,将方子浸于水中,还会有神奇景象出现。” 侍从要接,容琛抬了抬手。 他亲自接过了她手里的信封,笑了笑,“好,本殿拭目以待。” 送走太子,温锦安立即哭着跑开了。 温谨礼急忙追上去安慰。 日光虽灼灼悬于头顶,但冬日的风却越来越冷了。 温雪菱站在丞相府,静静瞧着太子的马车远去,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马车里,侍从将查到的事情汇报。 听到温敬书当真断了温雪菱母女俩的日用和膳食,容琛黑眸闪了闪,更加笃定不要温谨礼当近臣的打算。 “让人送百两黄金去丞相府。” 天黑前,丞相府收到了太子让人送来的赏赐,点名要温雪菱领赏。 温谨礼想替她接过,却被太子近侍拒绝了。 直到温雪菱出现,亲自交到她手上后才离开。 冷冷瞧着被棠春和棠夏抬走的木箱,温谨礼想起自己一场忙活,却给温雪菱做了嫁衣,气不打一出来。 他阴沉沉道:“你可真会借东风!” 话毕,他拂袖而去。 温雪菱眼底情绪淡了一瞬,漠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时机不是等来的,而要靠自己造就。 正如……当她发现明珠院墙上的墨,是她为四哥制作的钦天墨,便已经在心里有了计划。 她特意叮嘱阎泽炸毁的那面墙,可不是随便选选。 太子崇墨,如痴如醉。 而「钦天墨」乃是世间难寻的墨中至宝。 即便知道制作技法,想要做出一块完美无瑕的墨条,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自幼手稳擅刻,对别人难如登天,于她而言,易如反掌。 太子这场东风,并非从天而降。 而是她处心积虑谋来的。 第43章让渣爹百口莫辩 得知太子给温雪菱赏赐了黄金百两,气得温锦安将桌上的晚膳全部推翻在地。 “我才是丞相府的嫡长女,她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享受太子的恩赐!” 从屋外进来,谢思愉对着满地狼藉沉下脸,“温锦安,我教你的礼仪呢?” “一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村姑,就让你失去理智,日后如何坐稳侯府主母之位!” 她的话让温锦安变了脸,扯下面纱,露出坑坑洼洼的脸,“母亲,就我如今这张脸,还如何嫁入定安侯府?” 更不要说,帝王亲下圣旨的禁足令,直接让她在世家贵女之间丢尽了脸面。 禁足令一日不解,她便一日抬不起头! “慌什么,不是说圣山泉水和秘膏能治?你父亲已经在想办法,这几日你也老实点,别去招惹北院那个疯丫头。” 第32章 想起自己在暗处见到的那张脸,谢思愉满眼阴沉:还真是她,竟真的让她活下来了! 既然现在她叫慕青鱼,那到死,她都只能是慕青鱼! 温锦安一听,立马知道母亲有办法。 她们在屋子里想着对付温雪菱她们的阴暗法子。 另一边,温雪菱也在思索如何弄死渣爹,还有谢思愉母女俩。 她看着眼前铺平的白纸,眉梢冷意像清晨挂在树梢的露珠,一点点凝结出冻人的霜。 渣爹上辈子频获圣宠的机缘,今生已经被她和梁诀联手斩断。 而帝王的猜忌,在御书房已初现端倪,不会再如上一世那般重用他。 宫墙再高,也兜不住风。 温锦安被国师卦算出是邪祟的消息,早已传入定安侯府。 就冲侯府夫人不准儿子与她私会,便注定她此生,不会有上辈子那么顺遂。 至于谢思愉…… 仅此一块的免死金牌,已经用掉了。 前世,温谨礼后来成了太子心腹,也成为了谢思愉和温锦安最大的后盾之一。 瞧今日太子近侍的态度,应该是没机会了。 温雪菱漂亮的杏眸,泛起凉薄的冷意,在心里反复梳理近段时间的事情。 还不够…… 丞相府的这场暴风雪,还不够大。 思及她与娘亲前世今生的结局,温雪菱缓缓拾起案桌上的狼毫,动用来京城后便不曾用来写字的右手。 在纸上,一笔一画,认真写下渣爹通敌卖国的证据。 也该让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尝一尝…… 百口莫辩的滋味了。 - 屋外,又下起了雪。 温雪菱静立于窗前,看着地上越积越厚的雪,明日醒来,又该是一片茫茫大地了吧。 她想起那个清冷如雪的男人。 这几日对他的示好,他不阻止,也不接受,就那么淡淡瞧着她忙进忙出。 让她有些摸不准他的喜好,亦不知这细水长流的法子,对攻略他成为自己的靠山,有没有效果。 在记忆里思索有什么事情被她遗漏时,猛然想起上一世,她在地牢冻得瑟瑟发抖时,他带进来的那个烤红薯。 倘若他前世那些作为,都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为他制作那些武器。 那是不是意味着…… 在他的心里,烤红薯是一个特殊的吃食? 她眼眸眯起:试试就知道了。 一炷香后。 温雪菱怀里揣着热腾腾的烤红薯,径直朝着闻人裔的墨竹院跑去。 “国师大人——” 书房里,正在议事的闻人裔,还有梁诀、红衣友人,三人听到声音同时皱起了眉头。 “你这里怎会有女子的声音?” 红衣友人诧异道,“你该不会养女人了吧!” 梁诀:“这声听着有点耳熟,像是……” 书房暗门已经被闻人裔打开,意思很明确,让他们赶紧藏进去。 “我也觉得这声耳熟。”红衣友人还想要说什么,就被认出温雪菱声音的梁诀推走。 “快走快走,别耽搁。” 温雪菱扶着书房半开的窗,一点点探出头。 看到端坐在案桌前看书的男人,她眉眼弯弯,朝他露出明媚笑容。 “国师大人,外面下雪了。” 在她的视线里,闻人裔侧颜轮廓精致,高挺鼻梁下的薄唇紧抿着,对她的话并无反应。 温雪菱也不气恼他的冷漠,从怀里摸出还散发着热意的烤红薯。 食物的香气闯入书房,覆盖了桌上清冷的雪松香,闻人裔眉眼不可察地皱了皱。 他扭头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瞳,视线落在她掌心被巾帕裹着的红薯,有片刻的怔愣,又很快恢复平静。 温雪菱没有错过他眸底一晃而过的异样,心里暗暗想着:赌对了。 她明眸灿灿,笑道,“我专门为你烤的,尝尝?” 幽黑深邃的眸子与她对视,并不答话。 薄薄的帕子,挡不住红薯刚烤好不久的烫意,温雪菱的掌心和指尖已然泛红。 空气里弥漫着长久的沉默。 直到闻人裔放下手里的书籍,起身朝着窗子走来,神情冷淡,令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国……”温雪菱扬起笑,下一秒笑容僵在唇角。 嗯?他就这么关窗了? 笃笃笃。 “国师大人,这可是我烤得最好的一个,手都烫红了,你真的不尝尝吗?” 笃,笃笃,笃。 “我放怀里抱着跑来,你就赏脸尝尝呗。” 温雪菱隔一会儿就敲敲窗户,屋内的人根本无法静下心看书。 窗户被打开,屋外已经没有了少女的影子。 被丝帕包裹着的烤红薯,冒着香气,静静放于窗沿。 旁侧还有她刚刚画的逗趣图。 在她灵动的笔下,闻人裔也缩小了模样,脸上的面具被涂成黑漆漆的样子,旁边的小人儿双手交叠在前,一条腿伸得老长,看起来在生气。 【你既不喜我,那日后我便不来了。】 后面还跟了句小字:我烤的红薯真的很香! 气鼓鼓中又透着些傲娇之色。 “……” 闻人裔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缓缓拿起窗台的烤红薯。 热的。 面具下的薄唇,不可察地牵了牵嘴角。 刚转身,他就对上了红衣友人挑起的眸子,面上写满了「你不对劲」的意思。 “你和她,你们……” - 回到丞相府。 温雪菱刚推开北院小楼的院门,就看到了许久不曾出现的渣爹。 为了给温锦安解开禁足令,近日来,温敬书每日早出晚归,在公务上比谁都要拼。 “逆女,跪下!” 第44章摊牌了!不装了! 从御书房那件事起,温雪菱就没有再在渣爹面前伪装亲近。 她没有理会温敬书大半夜的疯话,视线掠过门后守着的护卫,落在亮着烛火的屋子。 看到慕青鱼坐在桌旁的影子,并无异样,温雪菱的心也跟着冷静了一些。 见她对自己的话不作反应,温敬书阴鸷的目光凝视着她的脸,抄起桌上茶盏朝她砸了过去。 砰一声! 温雪菱灵活闪开,瞧着地上已经碎成渣的茶盏,眼底冷意翻涌,故作惊讶道,“爹爹,深夜火气这么重,可是被人气到了?” 她明知故问,“是谁呢?” 脸上笑容难得真挚,又做出一副诧异模样,“总不会是……我吧?” 温雪菱就喜欢看他生气,但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只要想到安安哭得双眼红肿的可怜模样,温敬书对眼前这个女儿就恨得牙痒痒。 在她们母女不曾来京的时日,丞相府母慈子孝,一片祥和。 他阴沉着脸,当初就该立马把她们遣送回北境! 温敬书咬着后槽牙,警告她,“你若还想在丞相府住着,便不要妄想顶替安安的位置。” “明日一早,将太子赏赐之物送到安安院子里去,否则就滚出丞相府!“ 现在两个人都不装了。 渣爹话音落下那瞬,护卫们纷纷握紧手里的刀。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她掀唇讽刺道,“怎么,温锦安贪了太后给的赏赐还不够,如今还要贪下太子的?” “爹爹是嫌时日太长了,想要早些去见太祖吗?” 听到她死不悔改的话,温敬书眸中狰狞加剧。 身居丞相高位这么多年,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如此无礼的话,盯着温雪菱的视线,像是要在她脸上灼烧出洞。 “来人,将她带出来!” 温敬书打算将慕青鱼绑起来,威胁温雪菱给安安道歉。 护卫们用力推开慕青鱼房门的瞬间,一个个眼珠瞪如铜铃,捂着脖颈发出痛苦哀嚎,旋即倒在门口。 在温敬书心里,慕青鱼就是可以随意拿捏的乡野村妇,根本不足为惧。 此刻变故,让他拧起了眉头。 温雪菱回来看到娘亲没事人似的坐在桌旁,就知道她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她面上没有一丝焦急,等着看渣爹被慕青鱼打脸。 剩下的护卫,忌惮屋子里的人,亦不敢违抗渣爹命令,大喝一声冲进去。 和之前那些护卫一样,他们从一开始的抽搐,到后面失去呼吸,不过眨眼的功夫,连余地都不曾留下。 慕青鱼缓缓从屋子里出来,质问道,“夫君为何…总要欺负我的菱儿呢?” 往日温柔似水的眼眸,再也瞧不见对他的温情。 温雪菱绕过渣爹,迅速来到她身侧站立。 母女俩相似面容上弥漫的冷意,比雪后冬风还要凛冽。 温敬书怔了须臾,立马怒目相视道,“青鱼,怎么连你也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闻言,温雪菱冷嗤一声。 第33章 “原来不顺从爹爹的人,就是不可理喻,那朝堂上那些不服你的同僚,是不是都是不可理喻呢?” 被她的呛声气到胸口起伏,温敬书凶狠咆哮道,“你!简直就不像我温家的人!” “呀!爹爹真逗。” 温雪菱压平嘴角的笑意,好整以暇道,“你自己就不是个东西,又怎能指望我是个好人呢?” 父不以她为女,兄不以她为妹,却又要强求她待父待兄如初,实在是可笑。 渣爹气到眼前世界发黑:“温、雪、菱!” “爹爹莫慌,菱儿在这呢。” 她眉目挑衅上挑,很想告诉他,更气的事情,还在后头等着他呢。 “你你你……”温敬书气得已经说不出话。 带来的护卫全军覆没,他自认为做不出打女人的事情,无奈之下,只能先行离开。 安静的北院小楼。 温雪菱和慕青鱼相视一眼,忍不住发出愉悦的笑声。 抱着娘亲的胳膊,她眼里遮不住的开心,“娘亲,渣爹被我们气走啦。” 今日结果比前些时日要畅快,慕青鱼有种人生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很享受,还有一些熟悉。 她抿唇一笑:“嗯,娘亲再多制些毒,让他日后再也不敢轻视欺负我们。” “好!”温雪菱的声音里满是欢喜。 这种被娘亲呵护在羽翼下的日子,让她分外珍惜。 望向渣爹拂袖而去的背影,温雪菱在心中冷呵:凭什么温锦安就是天上的月,而她就只能是地上的泥? 她会用自己的法子,将高悬头顶的月射下来,狠狠踩进泥地里,永无翻身之日。 - 次日一早。 温雪菱就收到了太子派人递来的消息。 上辈子,天灾第六年,太子被人揭发私制龙袍,后来虽洗刷了冤屈,他却失去了一双腿,只能坐轮椅度日。 她将那些事情记录在那张墨方里,浸水便可看见隐藏的字。 看来,他已经看到她留下的那些信息。 温雪菱唇角上扬,细细摩挲着掌心的暗黑色玉佩。 这是太子让人送过来的东西,上面清晰刻着定安侯府的专属印记。 她可没有忘记前世…… 在她被后娘诬陷勾引温锦安未婚夫那天,侯府夫人跟着闯进来,与后娘一唱一和说的那些话。 “如此不知检点的贱人,就应该剥光衣衫丢出去游街,让世人看看狐媚子的骚/样!” “有什么娘就生出什么样的女儿,你如此低贱,可见你娘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活该早早被老天收了去。” 明明错的人不是她,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她却一口一个贱人、狐媚子。 连她亡故亲娘的清名都要玷污。 温雪菱不带温度的漆黑双眸,渐渐泛起复仇的冷芒。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她和娘亲的人。 这场由她蓄谋而来的东风,会将两辈子所有害她们的人,一个个吹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信封,亲手交给了太子暗卫。 旋即,她又让棠春去找徐管事,让他找机会把有关定案侯府身份的玉佩,偷偷放入渣爹的书房。 昨夜下的那场雪,化了。 她却感觉到了心头灼灼火焰燃烧带来的暖意。 温雪菱静立于窗前,拭目以待,渣爹得知被诬陷时的错愕和愤怒。 忽而,阎泽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 “主子,国师大人要见你。” 第45章他护不住温锦安的命 国师府,墨竹院。 闻人裔手里拿着一支小小的袖箭,正是温雪菱昨日派人送去镇国将军府的新样。 按照她留给梁诀的话:此物适合近距离内的战役,且就算能拔出来,也得剔骨削肉,不死也残。 他对这支精巧便携的袖箭很感兴趣。 这时,从丞相府回来的暗卫,恭敬递上信笺,简单对折,连信封都无。 修长白皙的手指接过信,打开,眉心微微动了一下。 上面只有隽秀明丽的一个字:【哼!】 “……” 闻人裔就这么被她逗出一声笑。 殊不知,拒绝他邀约的少女,此刻就在国师府不远处的酒楼。 温雪菱冷冷瞧着国师府门口那些人。 之前在客栈,被她用袖箭所伤的几个男人,被家人用担架抬到了国师府外。 胸前伤口已经腐烂,散发阵阵恶臭。 袖箭虽然被强行取了出来,但无一位大夫能完整取出扎入骨与肉的倒刺。 久而久之,就传出:这是质疑国师天知卦算的天谴。 “求求国师大人救我儿一命!” 酒楼二层的厢房。 温雪菱慵懒坐于窗边,单手托腮,听着楼下百姓的议论。 “呸!这些人真是活该!敢质疑国师大人,活该遭此罪,依我看,死都便宜了他们。” “丞相府那邪祟……当真是谢夫人和嫡小姐,不是乡下来的那对糟糠母女?” “怎么,你也想像他们变成骷髅人?” 百姓们看着担架上那些形容枯槁的男子们,一个个被折磨得瘦骨嶙峋,看起来可不就像个骷髅,纷纷抖了抖身子,不敢多言。 府外嚎哭的声音,以及发生之事,被管家递到书房。 闻人裔眸光专注落于袖箭上,那些人的诊治成果,他的人也早已经查明。 他们的伤口,正是被他手中这支相似的袖箭所伤。 确实如温雪菱所言。 漆黑幽冷的双眸掠过一抹深思,这一切是不是太过巧合? 刚给袖箭新样,就有现成的伤口查验? 有种……她早已看穿他和梁诀之间关系的错觉。 温雪菱捻着手中茶杯,脸色冷然,静静听着外面有远有近的议论声。 厢房门被敲响,棠春疾步来到桌旁。 “小姐,南郊新递的消息。” 她一目十行看完了信中内容,眼神冰凉,里面都是渣爹这些时日的动向。 南郊,三教九流围聚之地,鱼龙混杂。 有着她最需要的情报网。 如今,京城乞儿皆为她所用,他们穿梭在酒楼、客栈、书肆等地,为她带来重要消息。 京城官员皆知,丞相大人素来独来独往,不参宴,亦不喜与同寮们相聚交际。 可这次,为了温锦安,他居然主动邀约那些人。 温雪菱唇角勾起凉薄的弧度,还真是个宠爱女儿的好父亲呢。 若温锦安邪祟之名,不是国师亲口所言,依照温敬书的本事,早就帮女儿解开禁足令了。 只可惜啊,这些温雪菱都想到了。 自然没有给他留机会。 “快!国师出来了——” 远处传来受伤者家人的高声欢呼。 温雪菱转头看过去,出来的人并不是闻人裔,而是国师府的管家。 “国师大人说,若想此伤痊愈,需找祸因。” “祸因?什么祸因?要去何处寻? 门口百姓们个个面露不解。 直到有人喊出:“是真正的邪祟!走!现在就去丞相府,让温锦安出来救人!” 温雪菱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朝国师府奔去。 事情的发展,真是越来越令她心悦了。 “小姐为何不见国师大人呢?” 棠春不是多话之人,但近日妹妹总嘀咕小姐与国师大人的故事,让她都有些磕起来了。 “自然是因为……他是男人啊。” 想要得到男人的心,一味的付出,不过是场自我感动的自虐罢了。 若即若离,才是爱里较量。 倘若他真的无意,她也好及时止损,但若他有意…… 温雪菱唇边的弧度微微上扬,对上棠春眼底疑惑,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走吧,回府看戏。” 温敬书刚下朝回府,就听到徐管事说,温锦安闹脾气绝食了。 他揉了揉有些烦躁的眉心,快步流星朝着倾心院而去。 “温雪菱呢?”声音里透露着不悦。 徐管事躬身低头:“菱小姐一直在北院小楼,不曾出门。” 想到屡次被温雪菱呛声,他脸色更差,日用膳食都已经断了,他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法子处置她。 毕竟今日在朝堂上,帝王还说,太后很想念温雪菱,想邀她进宫住几日。 也不知道这丫头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能让太后如此喜爱她。 若这份喜爱,能转移到安安的身上就好了。 刚在倾心院哄好女儿,温敬书正要去书房处理公务,就听到徐管事匆匆来报。 “相爷,门口围了好多百姓,说要、要……” 温敬书蹙眉怒斥:“支支吾吾什么!说!他们要什么?” “要……丞相府的邪祟去国师府门口磕头谢罪。” 说完,他就跪在了院子里,不敢抬头去看温敬书的脸色。 第34章 渣爹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徐管事虽未明说邪祟是谁,但温敬书心知肚明。 迄今为止,他都没有弄明白,好好的明珠院,怎么就会突然被雷给劈中了呢。 难道安安真的是邪祟?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温敬书压了下去,不会的,其中肯定有误会。 “求丞相大人交出邪祟,救我儿一命!” “今日邪祟不除,来日他们之祸,便会发生在我们的身上,难道你们忘了北境、西域的暴风雪了吗!” 这些人里面可不仅仅有伤者的家人,还有温雪菱安插进去的人。 他们隐藏在百姓里面,大声喊着要邪祟以死谢罪的话。 即便是丞相府最偏远的北院小楼,都能听到门口越喊越激昂的那些话。 喊完,那些人交换眼神,快速从人群里离开。 但该有的成果,已经出现了。 容国各地暴风雪不止,百姓流离失所,越来越多的流民聚集在京城的城门外,让他们心生害怕。 温敬书就在丞相府的大门后面,听着外面的高声呐喊,脸色铁青。 他故意让人散播,邪祟是温雪菱母女之事。 哪知会莫名出现一个女子,道出真正的邪祟是温锦安。 还用了见所未见的袖箭,让这些人一日日丧失生机,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派出去的杀手也被人秘密处决,连尸骨都找不到。 温雪菱坐在卧室桌边,把玩着手里的化尸水瓶子,眼底闪过森冷的杀意。 ……他护不住温锦安的命。 第46章继妹恶名传京城 徐管事让人递来了消息。 渣爹欲派暗卫,秘密绞杀这些在门口喧哗的人。 温雪菱听完眼底冷色闪烁,看了眼窗外的日头,招来棠春,交代她去做些事情。 丞相府门口。 那几个污蔑温雪菱母女是邪祟的嘴碎男,面色苍白,一脸死相。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丞相府门口。 突然有人站出来,指着跪在担架旁的伤者家人,义愤填膺道,“你们怎么可以污蔑锦安小姐是邪祟呢?她可是谢老将军的外孙女,是容国的祥瑞。” “整个天下都是谢家打下来的,要不是他们无心皇位,说不定她就是公主!” 立马有人反驳:“胡说!容国才不是谢家的!” “天天拿谢家军出来说事,是谢家先辈们英勇,又不是温锦安,她都享受了多少谢家军的恩赐了,若不是邪祟,她为何不敢出来见人?分明就是心虚!” “你们该死,我要杀了你们给锦安小姐出气!” 在人为情绪的煽动下,丞相府门口闹成一团,守在门口的锦衣卫,立马将消息传回了皇宫。 帝王将奏折狠狠砸在了地上。 御书房跪了一地。 他脸色铁青:“谢家,又是谢家,这是容家的天下,不是谢家的!” 到底是谢思愉肖想他的天下,还是温敬书? 帝王眸底涌动着阴鸷不愉的暗芒,厉声道,“来人!传朕旨意,将温锦安是邪祟之事张榜宣告天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京城各大张榜处,都被官兵贴上了宣告文书,还指出了温锦安的禁足令。 若有人发现她出府,揭发有赏。 这下子好了。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温锦安被国师卦算出是邪祟的事情。 之前那些炸毁了四方神庙的异响,从天而降,让百姓们都觉得是天神震怒,日夜忐忑。 当初那个被京城百姓都夸耀的丞相之女,如今成为了他们口中的祸害。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丞相府门口不仅有锦衣卫守着,还有想要寻赏的百姓,时不时过来窜游。 消息传回丞相府,温敬书气得踹翻了书房的屏风。 温锦安不顾护卫阻拦,冲进书房,大声啼哭,“呜呜呜,父亲,安安不活了!” 为了遮掩脸上坑坑洼洼的毒坑,她抹了厚厚的脂粉,被泪水冲刷出一条条痕迹,看起来如同恶鬼罗刹。 短短一日。 事情进展出乎温雪菱的意料。 她心情很好,拉着慕青鱼在院子里煮酒烹茶。 “菱儿,这些都是……” 慕青鱼欲言又止,看到女儿点了点头,心里对女儿的本事感到惊讶。 她把金羽楼客栈听到的那些话,全部告诉了娘亲。 温雪菱凉薄道:“娘亲,他想让我们母女顶恶名,我便要他心尖上的妻与女,受到应有的惩罚。” “菱儿,娘亲只是担心,若他知道这件事与你有关,会对你不利。” 可事实是,不管事情是不是与她有关,渣爹都没有打算让她好过。 温雪菱也是从梁诀那边收到消息,渣爹竟然想用她做筹码,和其他占卜世家联姻,为温锦安做嫁衣。 在容国,除了国师有天知卦算的本事,还有南疆巫族。 虽没有国师厉害,但也有不少信众。 南疆巫族的少主是个痴傻儿,已经有过七门亲事,但新娘子过门后皆活不过三个月。 得知族长又要给儿子寻妻,温敬书便把温雪菱的生辰八字送了过去。 好巧不巧! 温雪菱的生辰八字,算出来是天作之合。 他便和南疆巫族的族长合谋,用温雪菱的命,换他们给温锦安洗刷邪祟之名。 她冷嘲道,“说是娶妻,实则是给痴傻少主当试药的药女。” 慕青鱼双眸染上怒意,“他怎么敢!” 她带二儿子跪上圣山求药的那几个月,曾在圣山见过那些自愿试药的药童。 他们被养在罐子里,各色毒药和解药的来回试探,痛苦万分。 且寿元不过月余。 只要想到女儿有可能遭遇这些,慕青鱼对渣夫的恨意达到顶峰。 温雪菱反过来安慰她,“娘亲,他本就是薄情寡义之徒,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上一世,她就见惯了渣爹为了温锦安母女,做尽了各种无下限的事情。 “娘亲放心,菱儿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因为她交给太子的那些「证据」,将让渣爹陷入绝望的境地。 而此时,丞相府书房里哭声不断。 不管温敬书说什么,温锦安的眼泪一直不停。 “父亲,你明明说过,安安很快就可以解开禁足令,为何如今事态越来越严重,安安到底何时才能恢复清誉?” 她哭着闹着,俨然忘记了母亲的叮嘱,非要温敬书给她一个承诺。 看着面前这个不依不饶,不管他说了多少好话,都不曾停止哭泣的女儿,温敬书眉心的不耐越来越多。 但想到她是自己与救命恩人谢思愉的女儿,他又把那股烦躁压制回去。 “安安不怕,不出一个月,父亲定会处理好此事。” 在她还要继续啜泣委屈之际,温敬书招来了下人,吩咐道,“送小姐回倾心院。” 有了他的保证,温锦安才红着眼睛离开书房。 然而,就在温敬书为了这个女儿的禁足令,忙得焦头烂额时,一份密诏将他召入了宫。 一同进宫的还有定安侯。 送他们进宫之人,正是江芙蕖的父亲。 温雪菱这才想起之前,江芙蕖曾给她递了邀请的帖子。 而她琐事缠身,未曾赴宴。 她对江芙蕖的了解并不多,只知前世她父亲遭人陷害,关入天牢,而她也被发配奴城,在地牢苟活。 直到她父亲死讯传来,江芙蕖也一头撞死在了地牢。 如此英烈女子,到死那双眼睛里都是对世道不公的愤恨,与无能为力。 温雪菱在心里暗暗思索,若她今生能改变江家遭难的结局,他们是不是也能为她所用呢? 大理寺……可是一个不错的助力呢。 刚在外边巡视完江家铺子,江芙蕖正要上马车,突然被一五六岁的小乞儿撞到。 她并未介怀小乞儿身上脏乱的衣衫,忙扶起孩子关怀道,“可有事?” 下一瞬,就感觉掌心多了个荷包。 江芙蕖眸色微变,让人给了小乞儿些银两,转身上了马车。 当她看清荷包里的字条,脸色蓦地凝重。 第47章我要你! 南郊桂花巷。 踩在雪地的嘎吱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温雪菱仰头看着高悬于夜空的弯月,闻声缓缓侧身,看向院子口。 身披白色雪裘的美人,从夜幕里徐徐走近。 江芙蕖摘下兜帽,双眸如水,久久看着凉亭内浑身散发着清冷孤寂的少女。 明明年岁比她要小两岁,身上却有着不输于她父亲的沉稳气质。 四目相对,两个容貌气质同样出众的女子,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互欣赏的光芒。 她开门见山问道,“温小姐信中所言,可当真?” 江芙蕖之所以深夜来此,全然是因为那张字条里写着:【江家会在三年后全族覆灭,无一活口。】 第35章 “你信我,那便是真。” 温雪菱笑意隐隐看着她,就好像在看闪着光芒的金疙瘩。 江芙蕖身为江家嫡女,及笈后便开始掌管中馈,有一手远胜男子的经商之能。 她看中的就是江芙蕖的这身本事。 而江芙蕖呢,自然也听说了丞相府近段时间的传闻,亦知晓温雪菱当下的困境。 她沉默片刻后抬眸,“你想要什么。” 温雪菱勾唇,“我要的东西,对江小姐而言,并不难,就看你愿不愿意给。” 身边世家贵女接近她,皆是看中自己大理寺卿女儿的身份,江芙蕖以为温雪菱也是如此。 她眼里掠过一抹道不明的失望,“你要银两,我可以给,但你若想让我父亲帮你对付丞相府,恕我无法答应。” 温雪菱目光灼灼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要你。” “?”她要什么! 江芙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瞧着她,话里多了分颤音,“你、你说什么?” 眼前少女唇角噙着浅笑,一步步朝她欺近,微微俯身,凑近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说,我要你的……” 一颗心猛地提起,就在江芙蕖要喊丫鬟过来时,又听到了她未完的话。 “经商之能。” 江芙蕖豁然抬眸,双眸写满疑惑。 温雪菱比她高了半个头,身姿清瘦,却有一身韧骨。 她直白挑明,知道江雪菱女扮男装经营江家铺子的事情,也说了很欣赏她的才能,想与她合作。 “我出铺面、图纸和银两,江小姐出力,我们一起合开兵器铺子,五五分成,如何?” 在容国民间,想要经营兵器铺子需要有官府的许可,而江芙蕖在这方面的人际关系早已经打通。 江家在京城的不少铺子,就有给寻常百姓兜售的防身兵器。 只不过款式普通,样式厚重,对于没有身手的百姓来说,用起来并不趁手。 这些年,江芙蕖一直将自己的身份隐匿得很好。 不仅女扮男装,还做了易容,哪怕是熟悉她的人,都未必能立马认出她。 从温雪菱口中听到自己最大的秘密,江芙蕖眸中神色倏然犀利。 “为什么选我合作?” “你三哥亦是容国有名的商贾,经商之能远高于我,你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妹,难道不比我更值得信赖?” 她三哥?呵! 前世四个兄长进京后,她担心他们在京中日子不好过,给大哥寄弓弩图纸,给二哥寄深山稀贵草药,给三哥经商出谋划策,还给四哥寄各种新奇的玩意儿。 可最后呢? 温雪菱毫不掩饰眸底的冷意,“因为我要对付的,就是我那三哥。” 她转身走到凉亭边缘,看着冷冻成冰的湖面,突然转移了话题,直接戳穿了江雪菱心底最深处的不甘。 “江小姐认命吗?” “什么?”江芙蕖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 “荣京学堂年年位列榜首的才女,真的甘愿嫁入侯府,成为那堵高墙里面争风吃醋的傀儡,与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共度百年吗?” 温雪菱声音有些悠远,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巨石,压在江芙蕖的心头,让她透不过气。 看似说给她听,更像是在劝自己,江芙蕖冷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便是如此,这不是认不认命的事。” 温雪菱蓦地笑出了声,“你若真不在意,就不会以三年孝期为由,推后你与定安侯嫡次子的婚事。” 在容国,并没有家中有人去世,需要守孝的规矩。 被人戳中心事,江芙蕖脸上神情有一瞬间空白,长睫颤了颤,不知如何开口。 温雪菱脸色漠然:“我不认命。” “还有六个月,我就及笈了,我不想,更不愿,为了丞相府日后的利益,牺牲我自己的未来。” 江芙蕖驳她道:“我并非为了江家利益才答应这门亲事,而是侯府夫人曾救过我母亲一命,我只是想要报恩。” “有区别吗?”温雪菱转身回头,平静的目光却像利箭,穿透她眸底的迷雾。 她清冷凉薄的声音,在夜色下多了几分摄人心魄的蛊惑味道。 “如果我告诉你,当年侯府夫人并非是为了救你母亲,而是为了要你母亲的命呢?” 这些真相……原本是上辈子在奴城地牢,江芙蕖被折磨得浑浑噩噩时告诉她。 此刻,温雪菱穿越时空长河,将秘密悉数告诉还未遭难的她,冥冥之中,她好似又看到了前世那双不甘心的眸子。 江芙蕖眼神怔住,蹙眉,“温小姐这是何意?” “你父亲,曾是侯府夫人年少时的心上人,她记恨你母亲抢走了他,便日日邀她入府相聚,在茶水里下了慢性毒药。” “怎么可能!”江芙蕖不敢置信盯着她。 温雪菱抿了抿唇,“江小姐回去问问父亲,就知道真相如何了。”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被一步步调动,江芙蕖很快回过神,眯起眼睛警惕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给的理由,和给梁诀的一样。 温雪菱神色沉沉继续道:“江家覆灭的伪证,乃是程昱庭所为。” “……他将它放入琉璃摆件内,由你,亲自送给你父亲。” “江大人甚喜,置于书房,日日观赏,直到锦衣卫将他押入大牢,成为了他的……索命符。”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江芙蕖脸色已然失去血色。 江府书房里都是她送给父亲的礼物,温雪菱所言若是真的,那岂不是她亲自断送了父亲的命? 真相的残酷,温雪菱在上一世就曾亲眼目睹。 她目光越过江芙蕖,落在远处被风吹下的飘摇雪花上,“芙蕖姐姐,你说,女子的命为何如此坎坷?” 与梁诀的合作,虽然能够让她在京城短暂拥有靠山,但若是哪一天,梁诀出事了呢? 仅靠他人助力,是走不完复仇之路的。 真正靠得住的永远是自己! 兵胜则己强,有实力方可在男权至上的规则里,真正拥有话语权。 温雪菱想把兵器铺子开遍容国,谁还敢在背后置喙她们母女,她就用兵器、火器让他们闭嘴。 她有制作这些的本事,但论经商开铺子,还得是江芙蕖。 “芙蕖姐姐不必急着答复我,倘若你同意合作,便让人将这枚银镯送至此院。” 这个银镯也是她设计的防身武器之力。 更适合女子。 她边演示边说道:“若不愿,此物便当是妹妹送给姐姐的小玩意吧。” 第48章渣爹被革职 温敬书自从那日进宫,三日不曾归家。 直到第三天,才在锦衣卫护送下回府,至此无需再起早上朝。 而丞相府门口的锦衣卫更多了。 她给渣爹和定安侯下的套,天衣无缝,递给太子的证据也挑不出丝毫毛病。 可即便是如此,温敬书还是毫发无伤回了丞相府。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温雪菱这几日心情不太好,一直在屋内思索此事。 “阎泽。”她修书一封,让他送去镇国将军府,有些事情还需梁诀帮忙查一查。 至于太子那边的合作,还不能操之过急。 与虎谋皮,更需谨慎对待。 临近年关,温谨礼也不需要再去宫中伴读,在府里陪着后娘和继妹,几乎不踏进北院小楼。 “小姐,徐管事说,三少爷快要回府了,还让人送回来了绫罗绸缎、珠钗首饰,全部送去了倾心院。” “二少爷派人送回了治脸的秘膏,倾心院那位脸上痕迹消退了不少。” 乍一听到三哥和二哥,温雪菱脸色沉了沉。 想起娘亲对其他三个儿子还有期盼,若到时候他们让娘亲失望,伤了她的心…… 热茶苦涩,溢满唇舌,她面无表情咽下。 得想一想法子,让那两个人在娘亲面前乖顺些。 在温雪菱沉眸思索时,另一边的书房,温敬书脸色同样不好看。 “让温雪菱来我书房。” 收到徐管事消息时,温雪菱正在屋子里画图,她笃定江芙蕖最后一定会和自己合作。 在那之前,她需要多绘制一些新颖兵器。 “大小姐,相爷看起来脸色很不好,你千万小心。” 徐管事如今看温雪菱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再生父母,很担心她出事。 迈入渣爹院子,她就察觉到了院子里多了很多道冰冷的视线。 这是在暗地里加大护卫了? 他也会怕么。 温雪菱巴掌大的脸上,扬起一个笑容,“爹爹,不知你唤我来,是为何事?” 书房里,温敬书脸色阴沉地吓人。 看着她的视线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之前是爹爹对你太过严厉,那些事情也不全是你的错。” 第36章 一句话就想要磨灭之前的伤害?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渣爹冠冕堂皇说哄骗人的假话,温雪菱余光掠过案桌上的笔墨纸砚,眸光微闪。 他可真是虚假,不就是怀疑那封信是她写的么。 果然。 温敬书紧跟着的后一句就是,“你来京这么久,爹爹还没有看过你的字。” 听到他这话,温雪菱淡淡道,“菱儿的字,并不好看。” “无碍,爹爹会教你。” 温敬书早就让人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双眸锋利,阴沉道,“写吧。” 三日前,他被帝王急召入宫。 有人举报他谋反。 那封与定安侯府勾结谋反的信,字迹与他一模一样! 温敬书耗费很大心力,才让帝王勉强信了他的话,但帝王依旧收回了他手里的其他管事权。 他如今被暂时革职在丞相府休息。 黑沉沉的眸子,紧盯着面前的少女,带着浓郁的怀疑之色。 四个儿子的字迹,虽然有些许他的影子,但比不上那封举报信里那些完全一致的字迹。 若不是信里的内容太过逆天,他自己都要怀疑,那些就是他写的字了。 他回府后,思来想去,能够将他自己模仿得如此相似之人,必然是身边亲近之人。 温敬书蓦地想起温雪菱曾经说过,她看完了他留在花溪县书房的所有书籍。 那些书籍……有他过去留下的释文! 温雪菱来到渣爹日常处理公务的位置,微微侧头。 站在这里,只需要掀一掀眼皮,就能看到院子里那棵开得正盛的梅树。 眼底积压的郁色和冷意,交织出密密麻麻的锐网。 上辈子,她被后娘设计诬陷,就是在那棵梅花树下,四哥用手臂粗的棍子,将她后背打得皮开肉绽。 而她的爹爹呢? 就坐在这个位置,轻声细语哄着假哭的温锦安。 见她迟迟不拿笔,温敬书神色又冷淡了几分,厉声质问道,“怎么还不写?” “你是心虚,还是做了什么恶事,不敢写?” 温雪菱扯了扯唇角,仰头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怎么会呢,菱儿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案桌上放了一张字帖。 看到上面那些字,她在心里冷冷嗤了一声。 好些字,都是那封信里的字。 她左手拿起案桌上早已准备好的毛笔,右手撩住袖子。 眨眼间,圆润劲挺又不失张力,笔笔到位的清隽小楷,跃然于纸上。 在她认真临摹字帖的时候,温敬书走到她身侧,看到纸上的字迹,眉心蹙起。 他忽而抬眸,看向她,“为何不用右手?” 温雪菱笑着说自己是左撇子。 但渣爹还是不信。 见他非要她用右手写,温雪菱低头勾了勾唇,“那爹爹……可莫要笑我。” 看到她右手写出来的字,如同稚儿初学时那般难看,温敬书深刻见底的黑眸,依旧没有减少对她的怀疑。 “确实不如你左手写得好。” 温敬书第一次夸她:“你这字……还不错。” 但那张俊美的脸上,不见半点父女之间温情,冰冷得瘆人。 他又问了很多话题不一的问题。 温雪菱见招拆招,不管是言行举止,还是回答,都让他挑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 也是这时,温敬书才正眼瞧了瞧这个女儿。 若她不是慕青鱼的女儿,而是思愉的,在他身边,由他悉心教导,或许会是所有孩子里面,秉性最像他的一个。 可惜了,偏偏她是慕青鱼生出来的女儿。 注定比不上安安! 温敬书状似无意跳开话题,试探道,“爹爹听闻,暖香园里有一终年温和的泉水,你娘亲身子不好,你可多带她过去泡泡。” 她拢了拢袖子,“从进丞相府那日起,菱儿便把宅子还回去了。” 他不仅怀疑她,还怀疑她与梁诀有勾结。 温雪菱佯装贴心道,“菱儿听闻,爹爹与镇国将军府的那位不对付,若还住人家的宅子,岂不是站在爹爹的对立面?” 她一脸无害,“菱儿可不敢忘本呢。” 从她这里套不到话,温敬书瞳仁冷若深潭,充满审视。 第49章三哥提前回京 那天,温雪菱离开书房的身影,背脊挺直,目不斜视从前世那棵梅树下走过。 冬日阳光撒落在她脸庞,照亮了她眸底化不开的冷霜。 渣爹虽然被帝王革职在丞相府,但十多年的布局,还是有不少人为他所用。 她也收到了梁诀的回信。 看完内容,温雪菱脸上闪过疑虑:皇太孙?他不是早就因病亡故了么? 关于这一桩宫庭秘辛,她前世也有所耳闻。 如今端坐在高位上的帝王容啸川,乃是先帝第八子,因出生时天空有祥瑞之像,被先皇立为太子。 但随着他的长大,各方本事皆不如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的九皇子容霁渊。 奈何,九皇子生母只是一个小婕妤,而八皇子的外祖父可是开国大将军,外戚势力让他坐稳了皇位。 温雪菱猛然想起前世,在奴城信阁曾看到一封密信,里面有一句话让她记忆深刻。 ……先皇曾有过重立储君的想法! 先皇身子骨并不是很好,后宫佳丽三千人,在八皇子和九皇子之前,生下的全是公主。 而这个皇太孙,就是九皇子的长子,也是先皇的第一个孙子。 后来,九皇子被人刺杀亡故,九皇妃挥剑殉情,王府的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 有说皇太孙被烧死了,也有说皇太孙被秘密送出去,众说纷纭。 但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皇太孙至此消失。 梁诀信里的意思,温敬书用发现皇太孙踪迹作为条件,和帝王达成了某种契约。 北院小楼书房。 温雪菱看着火盆里的信纸,一点点燃烧殆尽,火光让她的杏眸多了几分神秘。 奴城信阁的那封信,写了九皇子生前和江南徐家往来颇深。 皇太孙很有可能被送去了江南。 南郊递回来的消息,温敬书近些时日派了不少人去江南。 还有她的三哥,也频频往返京城和江南,说是经商扩铺,但若不是呢? 温雪菱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思虑的神色更深。 她挥笔在信纸上写了暗号,唤来了门口守着的棠春,“送去南郊。” 屋内燃着炭火,很暖。 她起身推开了桌案旁侧的窗户,任由外面的冷风,吹走她最后一丝顾虑。 上一世,她遭遇的那些苦难。 归根究底,罪魁祸首是薄情寡义的温敬书。 可若帝王是明察秋毫的明君,没有听信谢思愉一面之词,不辨是非将她送去奴城。 那她,也不会遭遇生不如死的七年。 只要帝王护着谢思愉,她今生永远没有办法将她彻底弄死。 与其前期苦心经营,到后面依旧是功亏一篑,不如狠下心,赌一次,干一把大的。 温雪菱手里有太后赠予的玉牌,锦衣卫也不能拦她,不让她出丞相府。 她将太子赏赐的黄金,秘密运送出丞相府,全部交给了江芙蕖,由她来采买铺子和雇工。 “芙蕖姐姐,你尽管放手去做,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桌对面,女扮男装还做了易容术的江芙蕖,看着她的眸子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温雪菱交给她的那些图纸,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她心里明白,自己一旦踏上温雪菱的这艘贼船,后面就很难再抽身。 可想到父亲与自己说的那些,她想要定安侯府所有人陪葬的念头,越来越强。 “你既唤我一声姐姐,那我也开门见山。” “除了出力,我也可以出钱,利润也可以再匀给你两成,你七我三。” 温雪菱闻言挑了挑眉,“你要什么。” 她的目的是复仇,金钱只要够用就可以,但江芙蕖呢? 让出两层利可不是一件小事。 静谧的厢房,江芙蕖冷冷开口道,“我要定安侯府夫人的……命!” “你不用推拒,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还知道你也恨她。” 温雪菱没有急着否认。 她静静瞧着面前女子眼睛里的滔天恨意,指尖在案桌上轻点了点。 半晌后,屋内响起一道回音。 温雪菱勾唇:“好。” 她起身时,江芙蕖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温雪菱,你为什么选我?” 温雪菱抬起黑眸,即便她已经做了易容,但那双眼睛还是好看,视线晃了晃,她又想起了上一世江芙蕖死前的那双眼睛。 愤恨、无力、自嘲、恨意冲天…… 多像啊。 和她的处境多么相似啊。 第37章 “因为你聪慧,果断,还有底线。” 江芙蕖对她的回答感到疑惑,拧了拧眉头,眼神犀利道,“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金羽楼的厢房,很静,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道明的时候。 温雪菱笑了笑,“芙蕖姐姐,你只要知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亦永远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她目光坦诚,像澄澈见底的清泉,漂亮的脸上噙着令人舒心的笑意,任由对面的人打量自己。 离开前,江芙蕖深深看了她一眼。 等人离开了包厢,温雪菱才收起了脸庞的上笑意。 “棠春,上菜。” 桌上的茶水被撤了下去,很快就有珍馐美味上来。 速度很快,味道也很好。 谁能想到誉满京城的金羽楼,也是江芙蕖的产业呢? 她的本事在温雪菱看来,可比她三哥厉害多了。 温雪菱边吃边想着,今生没有了她那些出谋划策的经商法子,也不知道她的那位三哥,还能不能和前世一样,走到容国首富的地位。 从金羽楼用完午膳出来,温雪菱带着丫鬟在京城逛了逛,也听到了不少消息。 之前在丞相府门口闹事的那些人,被官府的人带走,至今生死不明。 丞相大人被此事气到旧疾复发,暂辞职务,在丞相府养病。 东海频频来犯的海寇,被丞相府大公子击退,捷报今日清晨已经传回了京城。 另外,梁家军战胜北境蛮夷,不日也将回京领赏。 “小姐,你看那边有你爱吃的烤红薯。”棠夏清脆的声音,将她的思绪从这些消息里拉了出来。 她无奈道:“……你就知道吃。” 温雪菱正要走去对面摊贩处,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令人恍惚的熟悉男音。 “菱儿。” 她缓缓回头,唇角的浅笑还不曾敛起,就撞进了一双温润明亮的眸子。 温谨修,她的三哥。 提前回京了…… 第50章那件事…是你提的吧? “你既来了京城,便不要将花溪县那些做派带来,好好跟安安学一学,如何当一个名门闺秀,不要丢了丞相府的脸面。” “菱儿,三哥的钱安安可以随便花,但你不行,你自幼没有管教,拿了钱容易作恶。” 上一世,刚到京城。 温雪菱迫切想要从兄长处寻得家的温暖,却只看到他们围着温锦安团团转。 好玩的,好吃的,只有温锦安选剩下,才能到她手里。 他们能随时看出温锦安心情不好,带她出去玩,却不顾刚刚失去娘亲的亲妹妹。 就连得知娘亲离世,他们也只是红了红眼眶,连眼泪都不曾落下。 很快就又在谢思愉的身边喊着母亲。 热闹的街市,来来往往的百姓,顷刻间消失在她眼前。 漆黑一团看不见五指的屋子,潮湿闷热,鼻息间还能闻到某些未曾散去的药息。 她又看到了被后娘推开的那扇门。 耳畔,都是前世温谨修指着她破口大骂的声音。 忽远忽近,字字戳心。 “温雪菱,你怎么这么不知羞?明知他是安安的未婚夫,还自甘堕落爬床,下贱不下贱啊!” “同样是妹妹,安安天真烂漫,你却如此诡计多端,我以有你这样的妹妹为耻,日后在外,莫要说我是你兄长,我觉得恶心!” 不管她如何解释,他都不相信她说的。 他一直守在温锦安的身边,小心呵护,满眼心疼。 而看向她的目光全是刺骨的痛恨。 “菱儿?发什么呆?” 温文尔雅的声音,在她眼前响起。 “怎么,认不出我了?我是你三哥啊。” “才两年未见,就认不出哥哥的模样了?若真是,哥哥可是会伤心的。” 他伸出的宽大手掌,想要如过去那般揉一揉她的头发。 温雪菱侧身避开,双眸沉沉,从剑眉星目的眉骨,到棱角分明的下颚,将他细细打量了一个遍。 她微微一笑,“菱儿怎么会忘记三哥呢,许久不见,未曾反应过来罢了。” 温谨修早在四弟寄来的书信中,知道了娘亲和妹妹也来了京城。 扶黎国,距离容国有着上千里的路程,走水路,转陆路,快马加鞭赶了多日,才回到京城。 刚进京就看到了温雪菱,要不是她这张脸太过出众,他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还有一个在北境花溪县生活的亲妹妹。 温谨修瞥了眼对面摊贩,“想吃烤红薯?” 不等她回答,自顾自继续说道,“这些都是贫民百姓爱吃之物,过两日,哥哥带你去京城鼎鼎有名的金羽楼,随你想吃什么。” 她目光掠过烤红薯的摊贩,很快收了回来。 “那就多谢三哥了。” “你我是亲兄妹,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天色不早了,你随我回府吧。” 温谨修自从经商赚了颇丰银两,在日用上就惯用好物。 豪华奢靡的马车,就停在另一条主道树下。 谢思愉生辰宴那一夜,她在假山处,听到温谨修去扶黎国,是为了救深陷战乱的二哥。 她状似不经意问道,“三哥,二哥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他去圣山给安安求药了。” 圣山泉水能治愈世间一切伤痕,但非圣山门徒,不可入禁地。 听到二哥去求他师傅,只为让温锦安进圣山禁地治脸,她垂下的眸子,荡漾着森森寒意。 “是么?那真是辛苦二哥了。” 就她病秧子二哥那副身子骨,要不是娘亲悉心照料养护,他早在幼年就去见阎王了。 登上圣山那上千级台阶,能丢掉他半条命。 为了温锦安,他连命都不要了,这份兄妹情还真是感天动地。 温谨修仔细打量着对面的亲妹妹,换下了花溪县的粗布麻衣,穿上浅粉色的锦缎罗裙,袖口绣着精致的海棠花,衣领处还围了圈柔软蓬松的兔毛。 本就出众的脸越发娇艳,比京中贵女都要好看。 想起四弟在心中所言,温雪菱自来京后,便一直针对善良天真的安安。 他的眼神冷了冷,面上还是一副温润的模样。 “菱儿来京后可有不适应的地方?” 温雪菱抬头与他对视,“一切安好,劳兄长挂心。” 比起把一切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四哥,她更忌惮防范面前这个笑面虎似的三哥。 温和的表象下,是让人需要细细琢磨真实意图的暗色。 “如此甚好,想必你也已经和安安见过面,她性子温和,待人谦逊,日后是要入定安侯府做当家主母的人。” “你自幼跟个皮猴子一样到处乱窜,少在她面前露面,免得带坏她,可明白?” 从他的声音,她听到了和温谨礼如出一辙的嘲讽。 温雪菱唇角的笑意凝滞片刻,杏眸倏然锐利,“菱儿不懂三哥意思,什么叫和皮猴子一样到处乱窜?” “是酷暑难耐,为了三哥进山取山泉水沐浴的乱窜? “还是寒风瑟瑟的腊月,去山里设陷阱打猎,背着比我人还要重的猎物,走去县城给三哥买书?” 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针扎进温谨修厚厚的脸皮子里,让他挂不住脸上虚假的温和。 温谨修骤然变脸,直直看着她平静的眸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在花溪县的日子。 破败的屋子,两兄弟挤一个屋子的窘迫,永远有补丁的粗布麻衣,还有学堂里其他人偷笑的模样。 温谨修的脸色沉了沉,如今的他,是丞相府高高在上的三公子,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豪商。 再也不是记忆里那个需要看别人脸色的小子。 “菱儿,你知道三哥不是这个意思,你对三哥的好,三哥都记在心里。” 他突然加重语气道:“但这也不是你欺负安安的缘由。” “你四哥都在信中说了,这些时日你一直在丞相府欺负安安,想要夺走她嫡长女的身份。” 听到这充满质问的恶劣语气,温雪菱轻笑出声。 “所以呢,三哥是要为温锦安出气吗?” 温谨修蹙眉,一板一眼道,“菱儿,三哥都是为了你好,嫡长女是安安,此事毋庸置疑,你又何必强求?” “还是说……你就得要那份虚荣?” 说起虚荣,谁能比得过眼前的他啊。 温雪菱视线落于他身上玄色长袍,连袖口绣线都是用的金丝,奢靡重利,也好意思教诲她。 她脑海里想起另一道身影,同样是玄色长袍,在他身上总有种仙风道骨的气质。 “是,我就爱虚荣,三哥不爱吗?” 想起前世后来知晓的某个真相,用上下打量的视线,将温谨修看了个遍。 第38章 她眸色骤然凌厉道,“两年前,让祖母闹着不去京城,再偷偷派人来接她,丢下我和娘亲在花溪县的主意,是你提的吧?” 温谨修脸色蓦地失去血色,“你怎么会……” 第51章虐继妹,恐吓三哥 自从那天后,温谨修很多天不曾出现在她面前。 倒是趁她不在府中之际,带着点心来见过几次娘亲,态度要比温谨礼好上不少。 这一天,温谨修又过来小楼见娘亲。 温雪菱不想见他,亦不想让娘亲看出自己对三哥的恨意,便带着棠夏去了小楼外的冰湖垂钓。 她让人在湖面上凿开一个合适的口子,坐在岸边静静晒着阳光。 一个上午过去,收获颇丰。 温雪菱看着鱼篓子里的鱼儿,唇角微微上扬,快到午膳了,刚好拿回去给娘亲炖些滋补身子的鱼汤。 正准备收竿回去,身后传来一道劲风。 她躲闪灵敏,回头对上了温锦安没有得手的懊恼神色。 气不过的温锦安,一脚踹翻地上放鱼的竹篓子。 鱼翻至结冰的湖面上,蹦跶几下,就从凿开的口子逃窜回了湖底,瞬间消失无踪。 忙碌了一上午,就这么功亏一篑,温雪菱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哎呀,我还以为是什么胆大包天的贱蹄子,竟然在父亲为我专门打造的湖里垂钓,原来是庶姐呀。” 近些时日,温锦安经常来她面前晃悠,不是炫耀三哥给的琉璃玉石,就是嘚瑟四哥给的古籍孤本。 可温雪菱始终不理会她,冷脸相待,一点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成为她心里的一根刺。 温锦安心里自然是不服气,频频来她面前找茬。 听到她一口一个庶姐,温雪菱不怒反笑,回击道,“原来是庶妹的湖啊,我说怎么瞧不见一条好看的鱼。” 浓密的长睫掀了掀,毫不掩饰的嫌恶视线,从继妹脸上那些坑坑洼洼的沟壑上掠过。 她戳着温锦安的痛点,道,“原来这丑鱼随主啊。” 温锦安抹了二哥派人送回来的圣山秘膏,脸上被追祸蝶翅上金粉腐蚀的坑点,渐渐有了痊愈的痕迹。 本不该用脂粉遮掩,她为了艳压温雪菱一筹,每每出现在她面前都会浓妆艳抹。 “你才是庶女!” 温锦安最在意的就是嫡长女的身份,还有自己的容貌。 偏偏嫡长女身份存疑,容貌又不敌温雪菱好看,她夜里抓心挠肝睡不着,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温雪菱面色无波,语气更是称得上温和,但说出来的话,让温锦安气得跳脚。 “怎么,庶妹心有不服?那不如去圣上面前对峙一番,看看,到底你是嫡长女,还是我呢。” 而今,丞相府对外宣称有两位夫人,本就是帝王以权压人的做法,笃定她和娘亲不会闹。 可这件事若真要闹起来,就算是谢家女的身份,都未必护得住谢思愉的丞相夫人身份。 更不要说,温锦安的嫡长女身份。 她比温雪菱还小十个月,长什么女,有脑子的人心里门清。 温锦安被她的话气到双眸赤红,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愣是找不到点来反击回去。 偏偏这时,温雪菱还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她摇了摇头,遗憾道,“差点忘了,妹妹如今可是邪祟之身,被圣上禁足在府,怕是还未离开丞相府的大门,锦衣卫的刀,便已经落在庶妹的脖子上了吧?” 温锦安咬牙切齿道,“是你!是你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冰湖旁种了很多绿竹,前些日子落了雪,竹叶上覆了雪未化。 一阵风吹过,温雪菱白色柔软的兔毛领子上,落了不少雪粒子,冰凉的触感直驱她的心尖。 “庶妹慎言。” “若真是我,你哪里还有命站在这里?” 每每看到温锦安出现,她就会想起前世弱小的自己,在无能为力的年纪,被父兄抛弃。 在奴城苟且偷生,就是为了再见娘亲一面,最终却连那样的念想都不能实现。 “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你的诡计!” 温锦安愤愤瞪着她的眼睛,忽而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上前半步。 她得意道,“你也就能逞口舌之快,除了你那农妇娘亲,还有谁当你是丞相女儿?” “天塌下来,我还有父兄替我顶着,可你呢?” “父不疼,兄不爱,就算你与四位哥哥是一母同胞又如何?在他们心里,我才是他们最疼爱的妹妹。” 见温雪菱不说话,温锦安面上神情愈发得意。 瞧见从北院小楼走出来的男子,她突然俯身朝着后方跌去,伴随着一声疾呼。 “姐姐你做什么推我!” 话音未落,她腰间细带就被人拽住。 温雪菱朝她露出一抹明灿笑容,将她稳稳拉了回来。 这样的小把戏在上辈子出现过太多次,无需思索,她便知定然是温谨修从小楼里出来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她前世已经尝够了。 今生绝不要再委屈自己。 “……”计划没得逞,温锦安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郁。 听到这边声响的温谨修,急匆匆跑来。 就在这时,温雪菱提起裙摆,抬脚冲着继妹的腿骨狠狠踹去,直接将她踹入了冰湖。 “啊——三哥救我——” “安安!” “小姐,快救人!” 接连数月的暴雪寒冬,将湖面冻得很厚,今晨凿冰都凿了半炷香。 人落在上面,自是砸不碎那层冰,可想要站起身,也不是易事。 一道疾风自身后呼啸而来,温雪菱冷着脸闪身,亏得这些时日晨起锻炼,身子愈发灵敏。 垂眸瞧见温谨修还未放下的脚,她眸色冰寒,“三哥这是何意?” “温雪菱,安安还是个孩子,你身为长姐,怎能如此恶毒将她推落冰湖!” 他说完就赶紧让人去救温锦安。 奈何冰湖滑溜,人在上面寸步难行,丫鬟们还没有走到温锦安身侧,就摔得四仰八叉。 听到三哥让丫鬟们爬过去,瞧着温锦安矫揉造作的哭泣,藏匿在长睫下的黑眸,泛起淡漠疏离的冷意。 温锦安好不容易被丫鬟们救上岸,还来不及哭诉,就听到温雪菱的声音。 “三哥你瞧,邪祟当真是邪祟,早晨还活蹦乱跳的鱼,如今竟全浮了白肚呢。” 他们不是都不相信,温锦安是邪祟吗? 那她就让他们亲眼瞧一瞧,这个「邪祟」的危害之力,到底有多强。 希望到时候,这些口口声声说宠爱妹妹的兄长,真如他们所言,会永远护着她。 第52章让三哥赔了半数身家 正要斥责温雪菱,乍一听到她这话,温谨修愣了片刻,扭头看向被凿开的湖面。 果真,凿开的水面浮了一圈的鱼。 温锦安顾不得装柔弱,急于证明自己的无辜,“你胡说!那不是我造成的!是你在这里垂钓,害死了这冰湖里的鱼!” 垂钓会不会害死冰湖里的鱼,温谨修比谁都要清楚。 在花溪县的那些年,不想看到家徒四壁的家宅,亦不想和其他兄弟挤一个书房,他都会跑去附近的冰湖凿洞垂钓,从未出现过湖鱼翻白肚的情况。 温锦安不知道这些事情,但与他相处十多年的温雪菱,心里很清楚。 历经前世一遭,她才知像三哥这样的人,不是性子凉薄,不善言辞,而是天生利己者。 “国师大人说,靠近邪祟之人,皆会被邪祟反噬。” “休要胡言!”凶狠的怒斥声响起。 温谨修额头的青筋暴跳,转头又软下声音哄温锦安,“安安不怕,三哥不信她。” “你才不是邪祟,你是我们最疼爱的妹妹。” 闻言,温雪菱眼底的冷意更深,慢条斯理道,“三哥若是不信菱儿,便等着瞧吧。” 她说话的速度很慢,咬字忽重忽低,透着一股让人心底生寒的凉意。 “爹爹他……眼下不是已经遭了邪祟反噬了吗?” 也就温锦安这种没脑子的人,看不透丞相府如今的困境,还以为温敬书是真的因病休息呢。 她睨了眼温谨修,没有错过他温润眼眸深处的顾虑。 宠吧,继续宠下去,直到为她失去所有,届时她倒要瞧上一瞧,这世间有没有感人肺腑的兄妹情。 时辰不早了。 温雪菱不再搭理这两人,看了眼身侧的丫鬟。 棠夏立马拿起小马扎跟着离开。 她去了慕青鱼的屋子,看到温谨修带过来的又是些歪瓜裂枣之物,连他送给谢思愉身边大丫鬟的礼,都比不上。 温雪菱脸色不愉,“苏嬷嬷,将这些丢去储物房。” 方才和三儿子聊了好一会儿,慕青鱼特意询问过他对两个妹妹的态度。 第39章 听到他说,自然是对亲妹妹更亲近些,她悬着的心也跟着松了些。 “菱儿,这些都是你三哥的心意。” “他来京中两年,虽有些天赋,但赚得不多,能惦记着我们,也是不错了。” 听到娘亲如此柔软的话,温雪菱在心里将三哥骂了个遍。 又怕说出实情,会伤了娘亲的心。 她只好自作恶人,说道,“娘亲,三哥送什么,我不管,但如今我有能力让娘亲吃好穿好,便无需再将就这些。” 知道女儿心疼自己,慕青鱼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 “好,娘亲都听我们家菱儿的。” 在娘亲的屋子里用完午膳,温雪菱才离开。 刚出门,她脸上温柔的笑意骤然消失,对守在屋外的棠春和棠夏,吩咐道,“日后,凡是三哥送来的物件,全都放储物房去,不许在娘亲面前露面。” 心里一股闷气下不去,温雪菱也不想强行咽下。 入夜后。 她又再次来到了国师府的后门。 不过这次她没有爬墙,而是从荷包里拿出特制的香粉,在墙角下坐着等啊等。 一刻钟,又一刻钟过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弄错了,等不到所求之物出现的时候,一抹银白色的光影从墙头出现。 “小白!”温雪菱面上浮现一抹喜色。 扑扇着翅膀的小蝴蝶,赫然就是之前在御书房里出现的追祸蝶。 她伸出手,让它停于指尖休息。 又拿出它喜爱的花蜜,递到它跟前,小声说道,“小白,求你件事,可好?” 银白色的蝴蝶,闻言歪了歪脑袋,旋即又低头继续吃花蜜。 “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暗处,闻人裔幽深冷冽的眸子,划过一道不可察的波动,小白若是能说话才是有鬼呢。 温雪菱拿出一个精心雕琢的黑木盒,留了呼吸的口,等它钻进去后,方才快步朝着丞相府而去。 “主子,可要去追?” 暗卫也没有想到这温家姑娘胆子如此之大,竟然连主子的爱宠都给诓骗走了。 “……不必。” 回到丞相府。 温雪菱小心翼翼来到倾心院外,打开木盒,又喂了些花蜜给小蝴蝶。 “小白,记得多撒点粉,回来给你加餐。” 等到小蝴蝶从倾心院飞出来,她又将它放回黑木盒,亲自将它送回了国师府。 翌日,天蒙蒙亮。 她就听到了倾心院划破天际的尖叫声。 棠夏最喜欢听那边的祸事,一大早便跑过去打听情况,很快就兴致勃勃跑回来,眼里都是坏人遭罪的暗喜。 “倾心院那位脸上又出现了毒坑,比之前还要严重。” “听徐管事的意思,她头上比之前多了好些个秃点,好似民间的斑秃,用头发都掩不住。” 温雪菱自然知道继妹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她不是嘚瑟有二哥的秘膏么? 就看是小白的毒厉害,还是圣山泉水和秘膏更厉害。 接连好几日。 温雪菱都会带上花蜜去国师府后门,把小白哄得乐不思蜀。 暗卫都以为她会继续翻墙,去墨竹院找主子献殷勤,却迟迟不见她有行动,不得不在心里怀疑。 温小姐之前做了那么多的事,该不会都是为了得到主子的爱宠吧? 别怪暗卫们多想,就连闻人裔心里都存了一抹质疑。 旧坑未愈,新坑又起,温锦安看着铜镜里坑坑洼洼满是沟壑的脸,疯了般推开周遭一切。 “滚!都给我滚!” 温谨修查了许久,都不曾查到倾心院有歹人出没。 倒是温谨礼黑沉着脸来到他的院子,将之前在御书房看到温雪菱逗弄追祸蝶的事情,一一告知。 “三哥,我怀疑,此事和温雪菱那丫头有关系!” 温谨修皱眉,“你的意思是……她招来了国师大人的追祸蝶,残害安安?” “不无这个可能。”温谨礼面上都是对她的不满。 “她素来妒忌安安嫡女的身份,你未归家前,她便对安安屡屡加害,前两日又将安安推入湖,若不是湖面结冰,安安就要淹死了!” 听到弟弟的话,温谨修双眉紧锁,“依你之言,追祸蝶乃是国师宝物,怎会听菱儿的话?” 温谨礼撇了撇嘴不悦道,“谁知道她用了什么阉臢手段。” 在兄弟二人讨论之际,温谨修身边跟着他走南闯北的侍从,面色焦急从院子外走来。 “三爷,出事了。” 温谨修投入了半数身家,要运送至西域的那批锦锻棉衣和粮草,在途径某处深山时,被山顶雪崩的厚雪全部压在山坳中。 白日刚挖出一半,夜里又下暴雪,越积越厚,他们挖了七天七夜都不曾挖透。 后来更是连货物埋藏的点,都已经找不到了。 温谨修面色阴沉,那本是要给军营将士提供之物,为了拓开这条线,他连定金都不曾收。 此次不曾预料到的雪崩,让他赔了个底朝天。 指不定还要再备上一批货物运过去。 不然这条线打不开不说,还容易被那些人记恨在心。 恍惚间,他猛然想起温雪菱在冰湖岸边说的那些话:靠近邪祟的人,都会被邪祟所害。 难道说……那些都是真的? 而此时的北院小楼,温雪菱眼底盛满了愉悦的笑。 前世天灾初年,她从沿途的商队口中得知,北境西域多是暴雪,山雪极易崩塌,掩埋了他们的货物。 她提前寄信给经商的三哥,迟迟不曾收到他的回信,还以为信没有寄到京城。 来京后方知,他收到了信,也避开了祸端,但就是不愿意给她回信。 今生没有她的信,他可就未必避得开了。 第53章夺回她的一切 徐管事又递来了新消息。 温谨修用自己的银两,补上了丞相府库房的亏损。 躺在软榻上,温雪菱吃着京城时兴的点心,暗暗计算着自己的亏损。 太后赏赐的狐裘和黄金百两,如今可都还在温锦安那边呢。 既然渣爹和蠢兄这么喜欢替她们母女收尾,那她多要些损失,于他们而言,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吧? “棠春,端盆冰水来。” 今日天气不错。 最适合教训会咬人的几条家养犬了。 当得知温雪菱拿着太后信物,去宫门口求见太后时,温敬书急忙让人去拦她的马车。 彼时,温谨修和温谨礼兄弟俩都在书房,商议后续事宜。 温谨礼在四兄弟里年纪最小,脾气也是说来就来。 他气得破口大骂,“这个温雪菱是不是疯了!她又要去太后跟前嚼什么舌根?这不是将丞相府往火坑里推吗!” 贫民百姓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她却总喜欢把事情往外说。 当真是乡下长大的丫头,一点也不知轻重,不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温敬书脸色也很难看,丞相府如今在帝王心里就是一根刺。 在没有找到证据,证实安安不是邪祟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夹紧尾巴做人,少在帝王面前露面找事。 偏偏温雪菱这丫头总喜欢把事情闹大! 他现在只后悔没有在她们母女来京城那天,就把她们拉到庄子里关起来。 比起弟弟脱口而出的恼怒,温谨修心里多了两分顾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父亲莫气,我现在就和四弟去宫门口,将五妹带回来。” “对!我们现在就去!” 温谨礼忍不住吐槽,“自从温雪菱来京后,就家宅难宁。” “上回太子殿下来府里,她竟还妄想用墨方和殿下换钱,真是个没有眼力见的乡下丫头,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让她死在……” “四弟!”温谨修拔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他瞧了瞧温敬书的脸色,急忙把口无遮拦的弟弟拉出了书房。 “三哥,你方才为何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此事本就是温雪菱的错,要不是她对太子殿下不敬,殿下也不会待我疏远,更不会把过去给我的那些殊荣,给了其他人。” 温谨修停下脚步,“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们一母同胞的妹妹。” 听到这话,温谨礼冷哼一声,“我才不要这种只会闹事的妹妹,我有安安这个妹妹就够了。” 宫门口。 赶在下朝的时辰。 温雪菱衣衫单薄,浑身上下没有一样值钱首饰,双手高举太后赏赐的玉佩,跪在宫门口。 “臣女温雪菱,求见太后娘娘——” 出门前,她特意将双手放在冰水里泡了许久,直至通红一片。 下朝的官员,陆陆续续从宫门口出来。 还不等坐上自家的马车,就看到宫门口这一幕。 “那不是丞相府刚找回的女儿吗?怎么大冬日跪在这里?” 第40章 “丞相府那位谢夫人不满原配母女进府,命人断了她们的日用和膳食,此事在京城都传开了。” “这孩子在冬日宴就因饿坏了身子昏厥,本以为进入丞相府能温饱,不曾想……母女俩也真是可怜人。” “丞相大人不管此事?同是女儿,怎可厚此薄彼。” 温雪菱双眸含泪,一副在丞相府受尽委屈的模样,双手举得高高的。 阳光下,太后赏赐的那块凝脂白玉,熠熠生辉。 棠春和棠夏跪在她身后,手上拉着一条白幅。 【温锦安强夺太后赏赐,温敬书包庇恶女,蓄意谋杀,求太后娘娘做主。】 她们三人跪的也很有讲究。 能让下朝从宫门口出来的官员,一眼瞧清楚白幅上的黑字。 不远不近的议论声,落入温雪菱的耳朵。 她深知就算把这些事情告诉渣爹,他也不会有任何行动,更不用说那几个眼瞎耳聋的愚蠢哥哥。 对于好面子的他们而来,对付他们最好的法子,就是把事情闹大,再闹大。 他们做那些恶事都不怕丢脸皮子,她一个受害之人怕什么? 重活一遭,她没有什么是豁不出去的。 就算今日弄不死温锦安,她也要扒掉她一层皮! 让她如过街老鼠,人人唾弃。 温谨修兄弟俩的马车,刚来到宫门口。 他们掀开帘子,就看到不远处的情况,自然也听到了周遭官员们的议论。 “三哥,你看那白幅上的字!” 温谨礼咬牙切齿,怎么会有人如此不要脸皮! 总感觉周围人看他们兄弟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鄙夷。 他正要冲过去把温雪菱拽回马车,就被温谨修拦住。 “四弟,切勿意气用事,上了她的当。” 在温谨修看来,这个妹妹有点小聪明,只是都没有用在正道上。 “先把人带回府再说。” 两个人在马车里商议好对策。 温谨修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狐裘,快步来到温雪菱身边。 他面上装出心疼道,“菱儿,你这又是何苦呢?” “父亲不过说了你两句,你怎能来此诬告父亲和安安?” 兄弟俩商议出来的结果,就是给温雪菱这番作为泼脏水。 温谨礼连连点头,附和三哥道,“是啊,菱儿,你偷盗安安的珠钗,父亲和母亲都不曾怪罪你,但你怎么能倒打一耙呢?” 他急着把温雪菱这个祸害拉走,“快跟哥哥回府吧!” “菱儿,你说你,真是粗心,如此寒冷的天,连三哥给你买的新狐裘都忘记带出来了。” 温谨修故作宠溺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为之,想要污蔑丞相府苛待你呢。” 他说这话时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周围人听见。 无形中告诉所有人。 温雪菱先前所做一切都是故意为之,都不是真的。 眼前递过来的白色狐裘,带着一股嫌恶又不得不为之的迫切。 温雪菱冷着脸接过,并未披在身上。 而是将某处绣着「安」字的刺绣露出来,让所有人看到上面的字。 她抬头看着他们,嘲讽道,“三哥的谎言,当真是信口拈来。” “你瞧,这里明晃晃绣着温锦安的「安」字,怎么就成为三哥专门给菱儿买的新狐裘了?” 这两人的脸皮当真是越来越厚了。 为了温锦安,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话都敢胡扯。 温谨修温润脸庞闪过一道尴尬,忘记温锦安喜欢在自己的物件上绣字,宣示主权。 “是三哥的错,关心则乱,出门太匆忙拿错了,把安安那件拿来了。” “你那件还在府里呢。” 左右,他不会承认,自己只给安安裁制了新狐裘,忘记了还有一个妹妹。 温雪菱看着他的眼神充斥着委屈,但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她红着眼睛,拔高声音质问道,“两位兄长可敢对天发誓,方才所言绝非谎话,否则……” “三哥财富尽亏,穷困潦倒至死!” “四哥今生与功名利禄无缘,科考永无中状元之日!” 温雪菱两句话直戳兄弟俩最在意的事情。 他们张了张唇,一时没想到如何反驳她的话。 趁兄弟俩怔愣,温雪菱一鼓作气,佯装自嘲道,“真没想到,你们为了继妹,竟将脏水泼至一母同胞的亲妹身上,你们还有良心吗!” “堂堂丞相府,连让两个女子的温饱都做不到,又谈何造福天下黎民百姓?” “你,你们,还有爹爹……一定要逼死我和娘亲才甘心吗!” 第54章给她撑腰 她用尽全力的怒吼,令周遭安静一片。 被温雪菱吼愣住的温谨礼,感受到其他人打量的视线,猛地气白了脸色。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正欲开口与她争辩,就被旁侧三哥的眼神制止。 温谨修回过神后,用一副「我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伪装出对妹妹生气之言的宠爱神色。 “好好好,三哥知道你吃醋,日后哥哥们多宠你些,别在这里闹了好不好?” 话毕,他余光瞥了眼周遭越来越多的官员,心底一片冷色。 今日说什么都不能让丞相府蒙羞! 温谨修用力抓住她的手,暗暗使劲,背对着官员们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温情。 他继续故作无奈道,“你呀,从小就霸道,小时候我们只是给了邻家妹妹一个糖果子,你便把她脑袋开瓢,现下可不能再这么做了。” 温雪菱想要抽回手,但男人的力气太大,要捏碎她腕骨似的。 “小姐!”棠春她们冲过来想要帮她。 与此同时,温谨礼给了侍从们一个冰凉的眼色,他们立即冲着棠春和棠夏走过去。 温雪菱与她们对视一眼。 在侍从抓住棠夏胳膊的瞬间,她猛地倒地。 按照和小姐商议好的对策,开始嚎啕大哭。 伴随着痛呼,让周遭那些人紧跟着耳朵一紧。 “四少爷,求求你不要再欺负奴婢啊!” “奴婢在老家还有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未婚夫,真的不能从了你,求求你放过奴婢吧!” 棠夏脸上不是梨花带雨的哭,更像是暴雨后的河水决堤,哭声撕心裂肺。 周围人看温谨礼的眼神愈发奇怪了。 他想也没想厉声呵斥:“闭嘴!” 温谨礼最重视在人前的贵公子形象,何曾遭遇过棠夏这样的诬陷,让他生生丢了面子。 “大胆奴婢!本少爷何曾欺负你?再胡言乱语,乱棍打死!” 听到丫鬟的话,温谨修抓着的手也跟着顿了顿。 温雪菱趁乱狠狠踩了他一脚,找准角度,用尽全力碾了碾,疼得他松开了手。 他们不是觉得委屈是可以咽下去的吗? 那她就让他们试一试,在人前百口莫辩,是何种难受的滋味。 容国婢女都需要在府衙登记在册,卖身契也只是卖她们在主家伺候的时辰,有年月限制,到了期限,她们便可以离开。 期间,主家不可以权谋私,抢占婢女身子。 “四哥,棠夏是我买来的婢女,不是丞相府的,要不是我及时出现,她差点就被你糟蹋了!” “你枉读圣贤书,心里可还有夫子教的礼义廉耻?” 温谨礼被她的话带入深坑,光顾着解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哪里还顾得上之前答应三哥的,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年长者的官员,沉浸<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数年,深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本欲让马夫驱车早早离开,却看到宫门口缓缓驶出的黑色马车。 刚入仕途的年轻官员,心中有一腔正义。 闻言纷纷为温雪菱她们鸣不平。 “这丞相府四公子,竟然是如此好色之徒。” “如此渣滓,万万不可入官场,不然得有多少女子遭殃啊。” 温雪菱漠然的视线,冷冷盯着面前少年。 看着他百口莫辩的气恼,心里默默想着:你看,一旦扯到自己,他不也接受不了污蔑? 可前世今生,他非要她吞下那些委屈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些呢。 “疯子!你们全部都是疯子!” 把温雪菱逼急了,她就会变成疯子,连带她身边的丫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温谨礼脑子里想着的事情。 棠夏一直在哭,“小姐,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求到宫门口来,是夏儿愧对小姐恩惠!” 她作势就要去撞那宫门口的石狮子。 温雪菱急忙扑过去抱住她,被丫头的认真劲儿,弄得心慌了一瞬。 在他人看不到的角度,棠夏调皮地眨了眨眼,好似在说:小姐,奴婢演得还不错吧? 温雪菱小声道,“到这里就够了。” 她将棠夏交给旁边的棠春,站起身,目光凌厉瞪着温谨礼。 第41章 “女子清白大过天!” “四哥的意思,棠夏牺牲自己的清白,就是为了给你泼脏水吗?” 话音刚落,棠春扭头悲愤欲绝道,“四少爷,我们虽是贫苦人家的女儿,但也有自己的自尊和骨气!” “若不是你想要强、强占我妹妹清白,她也不会屡次寻死!” 说着,她拉开了棠夏的袖口。 众人看到了一道道新旧交叠的伤痕,触目惊心。 这些伤痕,在她们没有被温雪菱买回时就已经存在,刚好这次用来给温谨礼下套。 “就是皇子,也不能抢掠民女,这丞相府四公子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看来这丞相府只手遮天的本事,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大呢。” 温谨礼背过身大喊,“我没有——” 任由他解释,大家眼睛里都没有一丝相信他的神色。 看着温谨礼此刻的神情,她好似看到了前世的自己,也是这样用尽全力解释着自己的清白。 可惜,没有一个人将她的话听进去。 风水轮流转。 温谨礼也尝到了她上辈子的苦。 温雪菱冷着脸,护在两个婢女身前,锐利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 将四哥上辈子说的那几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了他。 “事情不是你做的,你为何要急于否认?你若没有做,她为何会指认你呢?” “错就是错,不是你否认,就能够撇清干系的!” 她缓缓被勾起唇角,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戳他的肺管子。 如她前世那般…… 温谨礼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四弟!” 温谨修急忙扶住气急攻心昏厥的弟弟,对侍从吩咐道,“快!送四少爷回府。” 人被侍从匆匆扶上马车,赶紧往丞相府的方向而去。 他转身立马变了脸色,温和不再,转而是暴风雨欲来的滔天怒色。 “菱儿,真的别闹了!” “从小到大,四弟最宠爱你这个妹妹,好吃的,好玩的,全部都让给你!而今,你怎么能联合丫鬟,如此污蔑他这个哥哥呢?”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现在,赶紧跟我回府,不许再胡闹!” 从始至终,自温谨修嘴里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在把她往胡说八道、任性的那条道儿上拐。 温雪菱红唇轻启,眸底的寒意冷至极点,“三哥,真正该失望的人,是我。” “你……”温谨修被她眼睛里的冷漠吓到。 就在这时,那辆从宫门口徐徐驶出的黑车马车,停在了她们跟前。 黑衣马夫迅速下车,对着温雪菱弯腰躬身,垂首恭敬道,“温小姐,国师大人请您上车。” 须臾间,温谨修就变了脸色。 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马车,不明白她怎么会和容国鼎鼎尊贵的国师有关系。 温雪菱余光睨了眼马车上的黑帘,没有挪动半分。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掀开帘子,露出那双幽冷深邃的眸子,落在温谨修身上的那瞬间,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他急忙作揖,行拜礼,“温谨修,拜见国师大人。” 若是过去,闻人裔会让他起身。 但此刻,他偏偏不出声,温谨修也不敢贸然起身。 那一双如寒潭般凉薄的眸子,看似随意瞥过了温雪菱冻得通红的手。 但在下一瞬。 温谨修觉着落在自己身上的冷意更多了。 这次,是他亲自开口相邀。 闻人裔:“上来。” 第55章可有婚配? 静谧的马车内,很暖。 温雪菱上次就发现了,这辆通体黑漆漆的马车,坐起来要比寻常马车暖和。 垫子下方也不知装了什么,坐在上面格外舒适,有热气从底下一点点传上来。 第二次搭车,她还是在靠近帘子的位置。 有别于之前的蓄意靠近,这次她乖顺垂首,墨色长发披散于肩,坐着一言不发。 额头垂下的几缕发丝,凑巧遮住了她眸底情绪。 温雪菱在心里快速思索,这是为何呢? 之前靠近他那么多次…… 墙爬了,雪人堆了,逗他一笑的小像,更是送了好几幅,将姿态摆低到极点。 后来,更是抱着前世以为对他有重要意义的烤红薯,一路跑去国师府献殷勤。 结果! 他连书房门都没给她打开。 这次她是做了什么,才引得他主动相邀坐马车呢? 在外头吹了那么久的寒风,唇上早已经有了干纹,她思索时又习惯咬唇。 突然,面前递过来一杯热茶。 “谢过国师大人。” 温雪菱也没有客气,伸手接过。 她人都已经坐上他的马车了,这时候再想矜持,反倒是显得矫揉造作。 反正在他面前已经失态那么多次,也不怕再多一次。 她小口小口抿着热茶,润了润唇,一杯茶很快就见了底。 温雪菱仰头笑了笑:“好喝。” 她犹豫片刻,询问道,“我还可以再喝一杯吗?” 那双灿烂的明眸,自上马车后便一直在偷偷转悠,还以为掩盖得很好。 闻人裔慵懒道:“随意。” 国师府的马车,比丞相府的大很多,茶壶在他身侧的小桌上,温雪菱一点点挪了过去。 热茶顺着嗓子一点点流淌至体内,失去的那些暖意逐渐回笼。 唯有她的手,还是红彤彤的。 温雪菱能感知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不以为意地抬头,温柔地朝他笑笑。 靠山既然自己跑到她面前来了,就不能怪她继续把心思动到他身上。 想起方才,温谨修面对他的那副恭敬姿态,她这心里就有些说不出的畅快。 靠自己固然争气。 但她更想要加快仇人灭亡的速度! 在有足够能力站在权力巅峰之前,能借的权势,能攀附的高枝,她都不会错过。 “国师大人的茶,也如人……” 温雪菱杏眸微扬,话故意说一半,等着他开口接。 奈何眼前人根本不上套。 黑漆漆的马车,闻人裔又穿了一身玄色锦袍,怎么看都觉得有种道不出的诡谲。 尤其是他面具后面的那双眸子,凉薄,孤寂,透着让人看不透的深邃幽光。 “……面冷心热。” 温雪菱好似没有受他周身冷意影响,放下茶杯,缓缓说出未完的话。 她紧跟着又凑近了一些,直勾勾瞧着他的黑瞳,嗓音轻柔,透着一丝好奇。 “国师大人可有婚配?” “……” 闻人裔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大胆又无畏,明明年岁不大,脑子里都是鬼主意。 浓情蜜意的话,她更是张口就能来,可那双潋滟杏眼深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若没有,你瞧我如何?” “年轻又貌美,最适合带回国师府养着了。” 温雪菱这些酸掉牙的情话,都是从前世那些话本里学来的。 她试探地伸出手,去捉他的手指。 就在即将勾到之际,闻人裔抽回了手,黑眸里闪着似笑非笑的光。 “野心不小。” 眼前的少女,心思明明都写在脸上,那些蠢货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这哪是任人拿捏的小白兔,分明是伺机而动的狼,找到机会便会给敌人致命一击。 “可惜,太愚蠢。” 温雪菱不服地瞪了他一眼,直接坐在他身侧,问道,“我哪里愚蠢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不愚蠢?” 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温雪菱低头看了看,又泡冰水,又在冬日里冻了许久,纤细的手指,早已经变得通红。 在马车里这么久,还没有恢复成正常的白皙,瞧着像是受了什么惨绝人寰的虐刑。 看着恐怖,却比不上前世万分之一的痛。 这些她可不会对他说。 温雪菱若有所思,都说男人的心疼,是动心的第一步,她这算是不是意外收获? “是愚蠢。” 她倏然抬头,很快反应过来,接下他的话。 “这份愚蠢,若能换得国师大人一丝心疼,那便是……我赚了。” “温雪菱。” 猛然间听见他喊自己的全名,她眸光闪了闪,正欲开口,就听到他无情的声音。 “我欣赏你的野心。” “但别把这些用在我身上,不然……” 低沉森冷的声音,蓦地降低至冰点,闻人裔一改慵懒的姿态,起身覆在她耳畔开口。 “你会后悔。” 这四个字在他口中,说得像催命符。 似警告,似叮嘱,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极端吸引力。 他近在咫尺的黑眸透着冷意,温雪菱眸色沉沉,望进他深不可测的眼底。 第42章 这已经是她第二回,从他口中听到野心二字,自己的伪装当真如此无用? 在他要拉开距离时,温雪菱突然抬手捉住了他的衣袖,嗓音柔柔,“国师大人。” “倘若我偏偏想要尝一尝,在你身上后悔的滋味呢?” 有野心,是什么坏事吗? 凭什么男子可以有对权力地位的野心,落到女子身上,便不行了? 她就是有野心! 对权势的野心,对他的野心。 温雪菱拉着他的衣袖,一点点靠近那双令人生畏的冷眸,大胆开口。 “闻人裔,你敢不敢和我比一比。” “看是我先后悔,还是……你。” 哪怕此后数年。 闻人裔都不曾忘记这一幕。 少女绝色脸庞上布满了自信与野心,如耀眼的光,似清冷的月,藏着摄人心魄的危险。 这一次。 是温雪菱主动从国师府马车下来。 车子就停在丞相府正门口。 锦衣卫恭敬地让于两侧,不敢去看马车里的人。 离开前,温雪菱信誓旦旦回头,“闻人裔,不管你信不信,你今生一定会栽在我身下。” “……” 马车里陷入沉默。 棠春和棠夏紧张得一颗心提起,她们知道自家小姐胆子大,没想到竟然这么大。 国师大人,容国的神明化身。 小姐竟想睡了他! 和她们一样震惊的还有黑衣马夫,也是闻人裔的近卫,后背都已经听到发凉了。 人已经走远。 许久之后,马车里才响起一声轻笑。 “回府。” 温雪菱刚走到北院小楼门口,就看到快马加鞭先一步回来的温谨修,正在屋内陪着娘亲说笑。 听到声响,他回头冲着她笑。 “菱儿回来了,三哥买了你最爱吃的糖果子,快来尝尝,你一定会喜欢的。” 笑面虎! 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可比温谨礼那个蠢货难对付。 第56章背叛 担心温谨修在娘亲面前说三道四,温雪菱快步进屋,在慕青鱼身边坐下。 她眼神警惕瞪着对面的人。 一刻钟过去。 温谨修一直在说这两年,他走南闯北遇到的趣事。 快要午膳的时辰了。 看他的意思是要留下来用膳,温雪菱又不着痕迹拧了拧眉,总感觉他在谋划什么事情。 温谨修也没有比她早回来太久。 一回府,他就立马去了书房,将宫门口的事情与温敬书一一道明。 从父亲口中得知,温雪菱只听慕青鱼的话,他便想着来亲娘面前做表面功夫。 “娘亲,我许久不曾喝你炖的汤了,不知今日可有口福?” 慕青鱼没有立马回答儿子的话。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女儿,温柔询问道,“菱儿今日可还要出门?” 手心手背都是肉。 自从四个儿子两年前来京城,他们就不曾回过北境,她心里当然也是想他们的。 如今,小儿子眼里只有另一个继妹,慕青鱼自然希望其他几个儿子,能和女儿更亲近些。 但瞧前些时日,女儿对三儿子的疏离,似乎也有些不喜? 温雪菱自是听出了娘亲的意思,这是在询问她,可愿意同三哥一同用膳。 她微微眯起双眸,瞥了眼对面朝自己笑得一脸温和的男人,好似宫门口的事情不复存在。 转而对慕青鱼温和开口道,“不出门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再讨厌温谨修,她也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压在娘亲的身上。 慕青鱼担忧的那根弦松了松,扬起唇角道,“好,菱儿你在屋里陪你三哥说说话,娘亲现在就去小厨房,给你们做爱吃的菜。” 瞧见娘亲脸上的笑意,温雪菱的心沉了沉,但愿温谨修是真心实意想吃娘亲做的饭菜,而不是在密谋什么坏事。 慕青鱼起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回头看向三儿子道,“修儿,菱儿是妹妹,你不许以大欺小,可明白娘亲的意思?” “娘亲你就放心吧,我可就菱儿这么一个好妹妹,怎么会欺负她呢。” 温谨修说这话时还特意看向温雪菱,脸上都是兄长对妹妹的宠溺,却看到她快速朝他翻了个白眼。 等娘亲一走,温雪菱嗤笑道,“三哥还真是能说会道。” “比不上菱儿妹妹。” 温谨修改变态度的另一原因,就是看到了闻人裔对温雪菱的态度不一般。 除了圣上,还有谁能在国师面前不应声? 与温雪菱两年不见。 他认真打量起她愈发长开的五官,集合了爹爹和娘亲的所有优势,不施粉黛,依旧美得清丽脱俗。 若是稍稍打扮一番,放眼天下,能有几个女子能与她的美貌相媲美? 他试探道,“不知菱儿妹妹与国师大人是何关系?” 温雪菱面无表情回答他:“我与他是何关系,皆与三哥无关。” 关于温雪菱坐国师府马车离开的这件事,温谨修回来后也如实和父亲说了。 听父亲的意思,之前国师在御书房就有在帮衬她。 作为兄长,他自然不想去想妹妹用了什么肮脏手段,但作为男人,他比谁都要了解男人的劣根性。 除了那种无法说出口的关系,还有什么关系能让一个男子,对女子另眼相待? 他看着温雪菱的眼神,瞬间就多了几分嫌恶。 “菱儿,你比安安大十个月,算算日子,还有六个月就要及笈了吧?” “自古女儿家的婚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为正统。” 温谨修说得很慢,气势上也不知不觉端起了兄长的架子。 “作为兄长,三哥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做无媒苟合之事,丢了天下女子的脸,更丢了丞相府的脸。” 闻言,温雪菱直接气笑了。 他说来说去,就是怀疑她和闻人裔有一腿呗? “无媒苟合?丢丞相府的脸?呵!三哥这脏帽子可真是扣得紧。” “我问你,可曾亲眼见过我与国师大人有亲近之举?搭个便车罢了,怎么到了三哥嘴里,关系就变得不干不净了呢?” “是三哥眼睛有自行泼脏水的本事,还是说依你的胸怀,就只能想到这些阉臢之事!” 她一声声加重的质问,将温谨修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难怪四弟斗不过这个五妹,竟如此巧舌如簧! 温谨修深呼吸,告知自己不要中计,为了母亲和安安的幸福,他现下还需要在亲娘面前演戏,必须要取得她的信任才行。 待娘亲站在他这边,到时候他想如何拿捏温雪菱,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再不济,还能给她寻门亲事远嫁出去,免得再给丞相府招来横祸。 如此一想心里就畅快许多,温谨修继续伪善道,“菱儿,你说话不必如此带刺。” “三哥回府后问过徐管事,母亲之前确实断了小楼的膳食。” 才说了谢思愉一句话,他就急忙替她辩解道,“但那还不是因为你欺负安安。” “她作为母亲,自是要为女儿讨回公道,这亦能理解,可对?” 理解个鬼! 温雪菱白眼翻上天,不想再和他浪费唇舌,起身就要回自己的屋子。 “菱儿,如今丞相府乃多事之秋,你身为爹爹的女儿,不能为他分忧解难,也不要惹来祸事。” 四个兄长与渣爹是一条心,此事毋庸置疑。 见对方还要喋喋不休,温雪菱双眉蹙起,冷着脸讥嘲道,“与其废话连篇,三哥不如直接说明来意。” “说不定我心情好,允了你的请求,但若是再逼逼叨叨,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兜来兜去这么久,说没有目的谁信? 她面露不耐烦,“毕竟你再怎么装,也掩盖不了你早在两年前背叛娘亲的事实!” 听出她说的是祖母那件事。 温谨修脸上伪装的温和僵住,神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 她以为他想来这小楼里陪笑吗? 要不是为了母亲和安安,他根本不想踏进这个院子! 温谨修冷冷道,“既然你与国师大人关系匪浅,明日便携礼登门拜访,替安安求一道「不是邪祟」的卦算。” 果然! 什么想念娘亲的手艺都是假的! 兜来兜去这么久,还不是为了谢思愉和温锦安。 瞧见她面上的不愉和讽刺,温谨修补充道,“你放心,知道你贪财,少不了你的好处。” “只要你办成这事,别说黄金百两,就是千两都不是问题。” “拜访的礼单,由父亲出,花不着你半分钱。” 他自认为安排妥当又精细,语气里不自觉又变得高高在上,打从心底里瞧不上这个乡下来的妹妹。 第43章 温雪菱还未开口,就听见外边传来瓷碗落地的声音。 闻言,温谨修也跟着变了变脸色。 两人同时回头。 第57章杖打兄弟俩 温雪菱心一惊:“娘亲!” 她再怎么厌恶四个兄长,都抵不过想要娘亲今生日日愉悦的初心。 为此,她用尽全力压制内心对他们的恨意。 可此刻看到娘亲眼睛里的震颤,她眸底泛起一丝担忧,急忙快步行至门边。 “棠春!” 闻言,棠春立马过来收拾地上瓷碗碎片。 温雪菱拉着慕青鱼来到没有碎片的地方,查看她僵住的手,声音里充满了焦急。 “娘亲,你手可有烫伤?” 方才情绪上头,她怎么就没有克制住呢?应该等离开小楼,再质问温谨修。 温雪菱隐隐有些后悔。 反观温谨修,他还抱有侥幸,毫不避讳迎上慕青鱼看不出情绪的眸子。 心中笃定,就算她听到了那些话,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气愤之举。 在过去那十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相信这次也不会是例外。 温谨修不慌反笑,语气里掺杂轻视,“娘亲为何这么看儿子?” 谁知,他却在下一瞬听到了慕青鱼平静无波的声音。 “我在想,我的儿子,到底是怎么……一个……一个……烂掉的!” 刹那间,屋里屋外静寂无声。 不止温谨修被她这话听愣住,就连温雪菱也怔在了原地。 从未见过亲娘对自己如此冷漠的一面,温谨修还想要试图替自己方才所言辩解。 “娘亲,我只是……” “别喊我娘亲!”慕青鱼声色俱厉,望向他的眸子里布满了悲伤过后的寒霜。 小儿子偏心继妹,她心痛他对亲妹妹的差别对待。 本以为还有其他几个儿子,可以弥补女儿在哥哥那边受到的委屈,却不想三儿子亦是如此。 “娘亲,你先去我屋子,一会儿我和你细细言明。” 温雪菱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内容,担心她身体受不住这波情绪波动,想拉她去自己屋子平缓心情。 “不,菱儿。”慕青鱼算是看清楚了,女儿担心自己受伤,隐瞒了「梦」里的部分事情。 心里隐隐有道声音在告诉她:那些事情与四个儿子有极大的关系。 “这次,娘亲想要亲自问清楚,他们到底为何会变得如此。” 慕青鱼让人拿来了民间打孩子掌心的木板子,紧紧握住,关上了自己屋子的门。 温雪菱被亲娘拦在了门外。 她不敢走远,神色忧心,紧紧盯着面前关着的那扇门。 起初只有些微质问声,后来她听到了木板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声音听起来又重又响。 伴随着温谨修强咬着牙的闷哼声,院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三哥!”温谨礼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雪菱转身看向院门口。 继妹紧跟在他身后。 后面还浩浩荡荡跟了十几个护卫,以及倾心院里伺候的老婆子和丫鬟。 对方来势汹汹,温雪菱也没有给他们好脸色。 她面色冷峻:“阎泽。” 事已至此,有些属于自己的势力,也不需要再藏着掖着。 也该让他们瞧上一瞧,她从不是任人拿捏的兔子。 话毕,几道黑影飞快自暗处闪过。 动作快狠准! 根本不给护卫们反应的时间,仅片刻功夫,就将丞相府护卫全部踹出了院子。 棠春和棠夏姐妹俩自幼做的粗活,还懂些拳脚功夫。 她们如法炮制,撕拽着老婆子和丫鬟们的发髻,狠狠将她们丢出了小楼。 很快,院子里就剩下了温谨礼和温锦安两个人。 温锦安戴着遮住全貌的纱帽,躲在温谨礼身后,小声拱火道,“四哥哥,安安果然没有听错,她们竟然真的对三哥哥用刑!” 早在宫门口就积了一肚子的气,回到丞相府,温谨礼自然不会再压制。 想起之前温谨修说的话,像温雪菱这种目无尊长的野丫头,就要捏住她的七寸用力踩下去。 温谨礼脸上带着阴沉沉的森冷笑意,言辞威胁,“温雪菱,你别太过分!” “若是让娘亲知道你对三哥私下用刑,她绝对不会放过你!” 到了现在,他还以为在屋内对殴打温谨修的人,是温雪菱安排的打手。 他得意洋洋道,“我就知道你这人心机重,故意在娘亲面前表现出对三哥很平和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早就阴暗一片了吧?” “你巴不得娘亲站在你这边,与我们兄弟四人分开,是不是?” 如此蠢笨无脑的人,她不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像样的话,但也实在烦他喋喋不休的指责。 温雪菱眸色冷沉凌厉,一步步走下台阶,朝着温谨礼走去。 过去顾及娘亲羸弱的身子,以及对几位兄长的亲情,她没有主动坦言他们前世的恶行。 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可换来的是他们得寸进尺的谩骂和言辞欺辱。 如今连三哥都被娘亲打板子了,眼前这个早已经被娘亲放弃的四哥,怎么还有胆子来她面前挑衅呢? 她缓缓伸出手。 棠夏立马把粗壮木棍递到她掌心,与棠春一左一右,护在她身侧。 温谨礼蹙眉:“你要做什么,别以为我会怕你……” 眼前少女的气势如巍峨高山,让人心生恐惧,那股子压在心头的沉闷,让他还想要继续在言辞上占主导,身子却徒然一颤。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怎么什么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没有了温谨礼的遮挡,温锦安也跟着暴露,她赶紧去扶自己在这院内的依仗,奈何怎么都扶不起来。 近段时日,担心女儿在外被人欺负,慕青鱼一直在研制各种药物。 其中,蒙汗药只需要一丁点,就能让成年大汉瞬间失去力气。 更何况是温谨礼这样瘦削的少年。 天上的日头被飘过的云层遮住,天地瞬间陷入了一片灰色,让人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体内的力气一点点流失,温谨礼心头终于变得慌乱。 “温雪菱,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少年仰起的脖颈,涨得通红,神色倔强倨傲,一脸不服气的模样。 回答他的,是木棍砸在身上的闷哼声。 一声声痛入骨髓的哀嚎,与屋内温谨修的痛呼,成为今日北院小楼最振奋人心的声响。 温雪菱下了狠手,每一下都砸在人体最痛,且看不见的地方。 屋子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瞧见慕青鱼出来,温谨礼立马愤怒又委屈道,“娘亲,你看她,居然对我下药和棍打……三哥?” 慕青鱼手里的木板子已经出现了裂纹,也染上了血迹。 而在她身后,温谨修双手被打得血肉模糊。 看清楚屋内场景的温谨礼,这才明白为什么温雪菱会有恃无恐。 原来在屋内杖打三哥的人,竟然是他们的亲娘! 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娘亲不是最宠三哥吗? 慕青鱼面色苍白,视线冷冷扫过院子里的小儿子,漠然道,“从今日起,温谨修,温谨礼,你们都不再是我的儿子。” 闻言,温雪菱心头颤了颤,快步来到她身边扶住她。 慕青鱼的身子早已经冰冷得不成样子。 她撑着她,柔声道,“娘亲,你靠着我。” “娘亲!”兄弟俩不敢置信。 再嫌恶亲娘的身份低贱,上不得台面,他们都没有想过她会主动不要自己。 尤其是温谨礼。 之前慕青鱼对他不许喊娘亲的话,他从未放在心上,觉得只要自己低头示个弱,她肯定就会心软。 但此刻,兄弟俩都从亲娘平静的声音里,听到了断绝关系的狠然。 慕青鱼依靠女儿的力道,强撑住被气到发抖失温的身子,眼底最后的期望消散。 “日后,你们胆敢再踏入北院小楼,今日就是下场。” 第58章一团糟才是开始 兄弟俩都中了药,又受了伤。 手无缚鸡之力,被暗卫轻轻松松丢出了北院小楼。 “三哥哥!四哥哥!” 院子外,温锦安瞧见他们被丢出来,刚要上前表现关心,看到他们身上血淋淋的伤口,眼底闪过嫌恶。 为了后续可以继续利用他们,她还是表现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冲上前扶起相对干净些的温谨修。 “三哥哥,你的手……呜呜呜,都是安安不好,如果安安早些带四哥哥来,你就不会被打成这样了。” “她们怎么忍心,怎么能对你们这么狠,你们可是她们的亲儿子和亲哥哥啊!” 她声嘶力竭地哭泣和维护,让兄弟俩刚被伤过的心,涌现出一股暖流。 第44章 温谨礼更是忍痛安慰她,“安安,这不怪你。” 肯定是温雪菱在娘亲身边说了些什么,不然娘亲怎么会对三哥下狠手,更要和他们断绝母子关系呢? 这一切都是那野丫头的错! 见他们与亲娘、亲妹之间关系更加恶劣,温锦安纱帽后面的脸,忍不住勾起嘴角,满意一笑。 不枉费她近段时间,日日在他们面前哭泣装柔弱。 以后他们兄弟俩,就是她和母亲,刺向那对低贱母女最好的刀! 温锦安故意找准角度,眼泪一颗颗落在温谨修的手上。 如过去每一次伪装出来的柔弱,企图借此夺取他们内心的愧疚,却忘了今日他伤的是手。 眼泪落在伤口上,温谨修疼得整张俊脸都皱在一起。 “快!去请府医来!” 温锦安扭头对自己的心腹丫鬟,吩咐道,“你去父亲院子,把小楼的事情,如实禀告父亲。” 外头一片喧闹。 院子里却静得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身后的屋子,都是温谨修被杖打后留下的血腥味。 温雪菱让苏嬷嬷留下清理,自己扶着慕青鱼来到隔壁屋的里间。 迅速替娘亲脱去了身上染血的脏衣,将她塞进了自己的被窝,想要通过厚厚的被褥,让她发凉的身子回温。 她倒来了温水,轻声细语哄道,“娘亲,先喝口水。” 棠夏依照她的吩咐,在外屋火盆里多加了炭火,将屋子烘得暖洋洋的。 慕青鱼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现在喝不下。 将水杯置于旁侧的小桌,温雪菱握着她发凉的手,贴向自己的脸颊。 “娘亲,不论发生何事,菱儿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她不知道慕青鱼问了温谨修什么事情。 步步为营的那些时日,温雪菱都没有此刻这么紧张。 变质腐烂的亲情,就像横陈在断崖峭壁上的木桥,站在上面犹如脚踩针尖。 底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木桥两侧的安全绳,正在被视为亲人的背叛者,用刀一点点划开。 慕青鱼掀开被子:“菱儿,你也上床来。” 闻言,温雪菱也没有迟疑,脱了外衫,仅着单薄的里衫,和娘亲一起挤在被窝里。 就在这时,慕青鱼脸色突然变得严肃。 那双潋滟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儿,声音里也多了凝重。 “菱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娘亲?” 长睫轻颤,深知此刻若移开视线,必定让娘亲更怀疑,温雪菱刚撑起笑意,就听见身侧之人的叹息声。 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菱儿,连你也要欺瞒娘亲吗?” “告诉娘亲,在你的梦里,四位兄长是如何待你的?” 心尖颤了又颤,身子也跟着紧绷。 一直埋藏在她平静表象下的那些痛苦记忆,被娘亲温柔的声音打开了阀门。 “他们……”温雪菱嗓子发干。 说了两个字后就像被点了穴道,迟迟没有说出后面的事情。 慕青鱼也不着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给予来自于亲娘的温暖和呵护。 就像幼时,她总会抱着女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哼着让她放松的童谣。 感受到娘亲纤细身子传递来的力量,温雪菱紧绷的身子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不要优柔寡断。 隐瞒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既然娘亲已经察觉,那不如趁机将一切摊开,也可避免日后娘亲再被四个兄长伤心。 闻着慕青鱼身上令人心安的气息,温雪菱将前世四位兄长维护后娘和继妹的事情,一一道来。 “梦境里,我与四位兄长相处的日子,其实并不长……” 不过短短几个月,她就被渣爹亲自押送去了奴城。 随着一件事一件事的道出,温雪菱能清晰感知到抱着自己的那双手,因克制压抑,在不断发抖。 她被慕青鱼抱在怀里,看不到她的表情。 温雪菱目露担忧,正欲离开她的怀抱,却感觉被抱得更紧了。 她感知到肩膀后方的位置,落下了一滴滴灼热的温度。 是……娘亲的眼泪。 思索再三。 她还是决定瞒下大哥用箭射死她的事情。 仅仅是他们偏心后娘和继妹,站在她的对立面,娘亲的情绪就出现了如此大的波动。 若是知道自己死于亲大哥的箭下,娘亲又该会有多难过? 会不会觉得是因为她教导不力,才会让四个儿子长成了后来的样子? 不行! 至少现在还不能说。 或许等某天,娘亲能平静接受四位哥哥所作所为,看透他们的本质,她就能说了。 “菱儿,这些事情为什么不告诉娘亲?” 身侧的声音充满了心疼,温雪菱鼻尖也跟着不自觉泛酸。 她闷声道:“菱儿不想娘亲不开心。” 在奴城被折磨的七年,因为四位兄长对她和温锦安的差别态度,温雪菱曾产生过极其强烈的自卑。 是不是自己不够乖顺,爹爹才会嫌恶她? 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四个哥哥才会更喜欢继妹? 一次次陷入内耗的深渊。 甚至让她在被那三个恶魔欺负时,都失去了想要反抗的念头。 是那个面具人…… 无情戳破了她内心自卑怯懦的秘密,让她明白,从始至终错的都不是她。 是他们! 慕青鱼怎么都没有想到,在女儿的那个「梦」里,自己离世后,四个儿子竟会如此欺负妹妹。 她搂紧女儿,语调决然道,“以后他们要再欺负你,就告诉娘亲。” “娘亲替你教训他们。” 温雪菱心头一暖,“……好。” 自从那天过后。 温谨修和温谨礼兄弟俩,就不曾再出现在她们面前。 三哥的手想要养回来,最少要休息一个月。 而四哥身上被温雪菱打出来的伤口,更严重,没有三个月就别想正常下地。 那天,温锦安怕温雪菱对她下死手,从她杖打温谨礼的第一下开始,就尖叫着打开院门逃跑了。 娘亲的温柔与包容,是唯一能困住她肆无忌惮报仇的枷锁。 现在,那把锁出现了裂纹。 温雪菱对丞相府众人复仇的手段,更狠了。 天灾,困住了温谨修的货物。 人为,温雪菱没有给他继续发展壮大的机会。 在温谨修养伤期间,他引以为傲的商业版图,在她和江芙蕖暗地里的操控下,早已经被吞噬了一半。 又开始落雪了。 温雪菱站在院子里,看着院内被白雪压得断头的茶花,冷冷一笑。 大家的世界都变成一团狼藉,才算公平。 “小姐,徐管事来了。” 通过徐福的通风报信,温雪菱又知道了一个后娘的秘密。 第59章对猎物要有耐心 前世,经历过被背叛后那段自我怀疑的日子,温雪菱比谁都要了解这种情绪的危害。 担心娘亲会被四个蠢兄背叛的情绪催化,会陷入某些无法自救的黑暗困境,她接连几日都在小楼陪着她。 突然,棠夏一脸急色出现在门口。 温雪菱瞥了眼棠春,示意她将其带去隔壁屋子。 陪慕青鱼喝完最后一点药膳,她才踏入自己的房间,看向面色焦急的棠夏,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有人在城南兵器铺子里闹事,抢走了咱们新上的凤凰弓。” “江姑娘她……受伤了。” 温雪菱眸色一凛,让人送了药和补品去江府。 眼下她和江芙蕖的合作关系,还没有过明路,不适合去江府见面。 但那个敢到兵器铺子动手的人…… 兵部尚书最宠爱的小儿子,京城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顾衍? 她不会就此放过他。 此外,她还要弄清楚,她们特意低调开在南郊的兵器铺子,是怎么被这个纨绔盯上的。 是夜。 连下三日大雪的京城,寒风彻骨,街道上商贩们都早早收了摊子回家。 倒是美人如云的青楼花坊,依旧热闹似火。 天字一号包厢。 以顾衍为首的世家子弟,起哄着中间的劲装少年,让他干了面前一整排的大碗烈酒。 “顾小公子,你到底行不行啊?这才喝了几杯酒,怎么就趴下了?” 被酒色染红脸颊的少年,睁开醉意迷离的黑眸,瞪了周围的狐朋狗友一眼。 “行!小爷我当然最行!” 说完又端起一碗烈酒,一饮而尽。 一排烈酒全部被顾衍喝完,周围的起哄声还在继续。 花楼小厮再次把所有空碗续上酒。 两碗过后,顾衍就再也喝不下了,他双手撑在桌面上,甩了甩头,却这么也甩不掉眼前的重影。 第45章 “看来今晚的账,又得记在顾小公子的名下了。” 顾衍酒劲上头,嘟囔道,“不就是几个破钱吗?小爷我有的是!” “好好好,小二,把你们楼里最好的酒拿上来,还有最漂亮的小娘子,都喊到天字一号房来。” 温雪菱就坐在他们隔壁的厢房。 听着他们让小厮上好酒好菜的豪爽劲儿,这是把顾衍当成钱袋子在耍。 她转着手里的茶杯若有所思。 顾衍就是个无所事事的京城纨绔,日常除了掏空他那个老爹的俸禄,就没有办过一件正经事。 “顾小公子,今日多亏了有你,才让那个剽窃我家箭矢图纸的娘们受到报应。” “来,我敬你一杯,谢你为兄弟两肋插刀,日后有什么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小弟一定万死不辞。” 在容国,除了给军队制造兵器的军器局,凡在府衙登记在册的民间铺子,也可以有刀弓箭矢的买卖。 不过没有点背景和路子,想在京城开兵器铺子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这也是温雪菱选择和江芙蕖合作的原因之一。 她是一个真正有本事的女子。 方才说话的男子,是垄断京城兵器铺子的吴老二,此人最是阴险狡诈。 攀上兵部尚书小儿子后,更是嚣张跋扈,在京城办事时常拿着顾衍的名头,到处欺负其他铺子的主事。 久而久之,京城除了他的吴家铺子,就再也没有其他铺子营售兵器。 温雪菱和江芙蕖联手开设的「风雨楼」兵器铺子,从开业那天起,就被吴老二的人给盯上了。 相较于其他又重又累赘的弓弩,温雪菱设计出来的凤凰弓,轻便易于携带,就算是没什么力道的闺中女子,也可以轻松拉开弓弩。 此物更适合女子防身。 除了给她采买火器原材多一些收入,她也想给这天下女子多一点存活下去的机会。 哪知这凤凰弓刚面世,吴老二就惦记上了她们的东西,想要强夺为己用。 他过去就总是用这样不要脸的法子,掠夺了其他铺子的东西。 奈何这次碰上了不怕把事情闹大的江芙蕖,直接让手下人将他们打出了铺子,还请来了府衙的人,将他们抓进牢房住了一晚。 这才有了吴老二找顾衍来给自己撑腰的事情。 府衙的人,不敢得罪顾家。 江芙蕖又不能暴露她是大理寺卿之女的身份,只能隐于暗处,却还是不慎被顾衍伤到了胳膊。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弄清楚,温雪菱今日来就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隔壁厢房。 吴老二看着面红酒醉的顾衍,对他好骗的性子露出轻蔑之笑。 什么兵部尚书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宝贝儿子,还不是被他三言两语,当成狗腿子在利用? 他指着其中一个小娘子,冷呵道,“你,过去好好伺候顾小公子。” “他年纪尚小,还未开荤,你若有本事让他食髓知味,日后入了顾家后院,荣华富贵少不了你。” 闻言,被点到的小娘子眼神一亮。 赶紧和小厮一起把顾衍扶到了隔壁的空屋子,准备趁着他酒醉,来一曲霸王硬上弓。 顾衍被人扶出去后,吴老二就成为了这群人的主心骨。 “吴哥,还是你有本事,几句话就让顾衍成了咱们手里的刀,还拿到了风雨楼的凤凰弓。” 吴老二面色得意,大声囔囔,“哼!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娘们,竟想跟男子分一杯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府衙好些年没有给铺子批营售兵器的契书,风雨楼背后的浪贱蹄子,该不会真有什么靠山吧?” 吴老二面上都是春风得意的傲慢,唾弃道,“身为女子,除了伺候男子那点本事,她们还能有什么本事?” “咱们如今背后可是有顾家,拥有实权的兵部尚书,可比那些有爵位无实权的名门望族厉害多了。” 砰一声! 天字一号房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用力踹开。 “你们是什么人!” 温雪菱一袭黑衣罗裙,外罩玄色大氅,面上戴着银色面具,气定神闲从屋外踏进来。 她声音平静道,“自然是……来要你们命的人。” “哪来的小丫头,真是好大的口气!” 吴老二直接将碗里烈酒饮尽,将碗冲着她的脸狠狠砸了过来。 还未靠近,阎泽一箭劈断了瓷碗。 花楼的姑娘们吓得躲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看着闯进来的人。 温雪菱语气温柔,“还不走?” 屋内瞬间就剩下吴老二他们几个大老粗。 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关上。 吴老二看出来者不善,给了其他兄弟一个「上」的眼色,可惜刚站起来,就被几个破布麻袋套住,狠狠教训了一顿。 听着他们挨揍的号哭,温雪菱慢条斯理坐在了方才谢衍坐的主位上。 她单手托腮,声音轻飘飘道,“打轻了。” 落在吴老二他们身上的力道更重了,连带着他们闷哼的声音,也比之前响上许多。 一盏茶后。 套在吴老二头上的布袋子被人扯开。 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牙都掉了两颗,口齿不清试探道,“你到底是谁?” “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们!” 温雪菱缓缓勾起嘴角,笑意不达眼底,“吴老板此言差矣。” “你今日刚派人动了我的铺子,还打伤了我铺子十多位伙计,怎么会是无怨无仇呢?” 对待猎物,要有耐心。 她用无波无澜的语气,说着最硬、最坚定的话。 “我们啊……有仇。” 第60章她,你的人? “你们是风雨楼的人!” 温雪菱轻笑一声,视线掠过地上被揍到龇牙咧嘴的男人们,透着一股子令人敬畏的冷色。 像是给他的回答赐予嘉奖,她语调缓缓道,“给我,往死里打。” 声音像江南春日随风拂动的弱柳,很轻很慢,却让吴老二他们心头咯噔了起来。 又一次套麻袋结束。 吴老二这次直接被揍掉了三颗牙,本就漏风的嘴,说话更颤了。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眸色沉沉盯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吴老板是聪明人,你觉得……我要干什么?” “你这娘……嘶!”后面那个们字还没有说出口。 温雪菱手里的茶盏,已经朝着他的嘴砸去,滚烫热茶撒了他一身。 茶盏更是将他肥厚的嘴唇烫出了泡。 “好好说话你不听,非要动粗,实在是有辱我们女子的文静。”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阎泽他们再次将麻袋了回去。 一连三次。 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如此揍法。 吴老二牙没了,肋骨断了两根,其他人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再次重见天日的那一刻。 他们看温雪菱的眼神充满了恐惧,生怕又说错什么话,再次挨揍。 她挑眉,笑了笑,“吴老板,现在能好好听我说话了吗?” 吴老二刚要开口就被旁边人拉住,一个个大老爷们红着眼睛求他好好说。 他们是真的挨不动揍了,吸口气都觉得骨头疼。 瞧见兄弟们的怂样,吴老二心里不服气,但现在处于劣势,也只好顺势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 温雪菱指节敲了敲桌面,眼神倏然犀利,直射吴老二心虚的眸子。 “有句话吴老板倒是说对了,我们风雨楼与你们无怨无仇,你们为何要上门找事?” 吴老二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蹦出来一个字。 若是没挨揍前,他还会随便寻一个由头,将这祸端甩到风雨楼的头上。 但挨了这么三顿揍,他毫不怀疑,但凡他嘴里有一个假话,就会有第四顿揍。 屋内寂静沉闷。 就在他想要拖延时间,等隔壁顾衍酒醒后过来救他们时,便瞧见温雪菱又朝暗卫们晃了两下食指。 眼看着破布麻袋就要第四次套上头,他的好兄弟们先忍不住了。 “吴哥!我真受不住揍了,肋骨都断好几根了!” “你不说我来说!” “是吴哥看中了风雨楼的凤凰弓,想要据为己有,又不想落人口舌,这才诓骗了顾家小子,说风雨楼派人抢夺了他的图纸!” “顾衍就是个没脑子的纨绔,三言两语他就信了我们的话,自愿当我们手里的刀。” “他父亲是兵部尚书,就算犯了事,也有他父亲替他担责,我们用这个法子逼走了好几家铺子主事,这次也想旧计重施,逼走风雨楼。” 生怕再挨揍,说话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将事情始末全部说了出来。 吴老二没想到身边这么不禁吓,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第46章 关上的房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踹开。 差点在隔壁屋被霸王硬上弓的顾衍,刚刚一脚踹飞了花楼姑娘和小厮,转头又被温雪菱的人,用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酒已经彻底醒了。 他双眼愤怒瞪着里面被绑起来的那些人,咬牙切齿道,“你们竟敢拿小爷当猴耍!” 第四顿揍,这些人还是没有避开。 等到顾衍气喘吁吁跌坐在地,温雪菱才幽幽开口,“你揍完了?该轮到我了。” “你揍吧,我歇会。”揍得他手都疼了。 顾衍以为她要揍的人,是吴老二他们,结果看到阎泽拿着破布麻袋朝他走来。 “???”她口中要揍的人是他? 作为兵部尚书的老来得子,顾衍从小到大就没有挨过揍,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待遇。 雨点般密集的拳头落在他身上,疼得他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破布麻袋被扯开,俊俏的脸已经变得乌青,漆黑眸子愤怒瞪着慵懒坐在桌边的人。 “我也是被他们骗了才会做那事!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揍人?” “你伤了风雨楼的伙计是事实。” “我、我……”顾衍自知理亏,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他仰起脖子,傲慢道,“你可知小爷父亲是谁?若你现在就下跪给小爷道歉,小爷可以勉强原谅你。” 温雪菱当然知道他父亲是谁。 还知道兵部尚书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没几天的寿命好活了。 上辈子,顾衍父亲就死在天灾初年的腊月,连年都没有熬到,就撒手人寰了。 而顾衍这个纨绔子弟,家财被身边狐朋狗友骗尽,冻死在南郊破庙。 她抽出长剑,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 少年刚要奋起抵抗,就被暗卫扣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顾衍,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不分昼夜泡在赌场的顾衍,听到她提起赌,骄傲地冷哼一声。 “你要和我赌?京城谁人不知,小爷我自打入赌场以来,就没有输过!” 他不屑一顾道,“说吧,要赌什么?” 下巴猝然被剑尖划开一道锋利口子,顾衍疼得眉头皱起,不悦看向她的眼睛。 温雪菱口吻冷峻,“就赌你父亲的命……活不过三天。” “你!”顾衍再混不吝,也不希望自己父亲出事。 听到她这话,他顾不得下巴再次被划出来的伤口,就要冲过来揍她。 “三日后,顾尚书亡故,你输。” “赌注是……在我风雨楼的门前,磕三十个响头,大喊:我错了。” 顾衍被她这话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下意识跟着下注,道,“好!赌就赌!” 就他父亲那声如洪钟的身子骨,怎么可能会在三日内暴毙? 这丫头绝对在危言耸听! 他盯着她的眼睛,问道,“那要是你输了呢?” 顾衍以为她会说出什么对等的赌注,比如跪在他面前,也磕三十个响头。 谁知却听到她笑吟吟地说,“那我就只能弄死你了。” 温雪菱杏眸弯了弯,语气不急不缓,好似轻描淡写在回答今晚吃什么。 即便是戴着银色面具,也能从她的眸子里看出认真。 吴老二他们也被这话听得心头一惊,震惊看着双眸平静的少女,有种惹上不该惹之人的后怕。 顾衍神色骤变:“你到底是谁?” 纤细白皙的指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具,温雪菱笑道,“你觉得我是谁?” 放眼京城,想起银色面具,大家都会想起那位清隽如月、风华绝世的国师,似天神下凡。 他眯起眼睛试探道:“你是国师的人?” 温雪菱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缓缓起身,“三日后,我等你来风雨楼磕头。” 她的声音太笃定,好似早已经看到了三日后的结局。 国师天知卦算,从无算漏。 她方才那些话难道是真的?他父亲真的出事了? 顾衍心里猛然出现一阵心悸。 等他再抬头,眼前已经没有了温雪菱的影子。 不理会吴老二他们死活,顾衍疯狗似的往尚书府的方向跑。 而此时,青楼花坊的密室。 红衣男子饶有兴致看着对面的男人,打趣道,“她,你的人?” 第61章后娘的秘密! 不是手底下的人来报,有人来他的地盘闹事,他也不会特意过来一趟。 没想到又是和自己好友有关系的女人。 “你最近桃花有点旺啊。” 又是国师府金屋藏娇,又是送丞相府小姐回府。 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戴面具的女人。 虽然温雪菱用学的本事变了嗓音,闻人裔还是听出了她的声音。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 胆大妄为。 真正让红衣友人诧异的是,这次闻人裔居然没有讽刺回来。 难道说,真是她的人? - 青楼花坊外的马车里。 温雪菱看着顾衍摔倒又爬起来的狼狈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兵部尚书是朝堂难得中立之人。 不属于以温敬书为首的保皇党,亦不属于以梁诀为首的护国一派。 而是真正意义上,将百姓民生置于首位的好官。 摒弃掉顾衍这个纨绔儿子,顾尚书这一生几乎没有黑点。 他晚年所有的骂名,都是儿子顾衍给他带去的。 她之所以没有废了顾衍,就想看看能不能靠他,将他的父亲笼络到她这一方来。 毕竟…… 梁诀的人再好用,都不如自己人用得顺手! 温雪菱离开青楼花坊,并没有着急回丞相府,而是转道去南郊桂花巷见了几个人。 昨夜收到徐管事传回来的消息,她就立即安排人去查了后娘。 这一查,还真查出了些东西。 丞相府那些看似经营不善的铺子,亏损掉的银子,还有库房里消失的金银首饰。 有极大可能。 是谢思愉用来迷惑外人的障眼法。 那些钱真正的用途…… 或许被她用来养城外黑山头的山匪了。 那群匪徒是两年前出现的。 仗着黑山头易守难攻的险恶地势,打家劫舍,拐骗妇孺,残害百姓,无恶不作。 官府派兵去了好几次,都没有将这群匪徒从山上抓下来。 南郊桂花巷最里间的院子,已经被温雪菱买了下来。 这里被她当作见人、交换消息的临时据点。 此刻,她眉头紧锁,陷入一片沉思。 倘若能查到这些人与谢思愉有关系,甚至就是替她做腌臢事的手下。 那……别说是温敬书。 就是谢家先祖从棺材板里爬出来,都保不住她! “阎泽,把这封信交给梁将军。” 大概十多日前。 击退蛮夷的梁家军,就已经从北境起程。 算算日子,大抵再过半个月,梁念屿便能抵达京城。 若归京路上,他正巧解决了黑山头的土匪草寇,也算是功德一件。 指不定……还能得到圣上另外的嘉奖。 而她,也能断了后娘的退路。 一举两得。 日子尚有盈余,黑山头的事还可再缓缓。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笼络顾尚书的人心。 顾衍,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前往桂花巷前,温雪菱特意去了金羽楼,从后院换了一辆马车,小心谨慎地离开。 回来的路上,她又另外换了一次马车。 温雪菱重新回到金羽楼。 刚进订的厢房,就看到了本该在江府养伤的江芙蕖,神色凝重坐在房里等她。 “吴老二他们被人扒光了衣衫,挂在青楼花坊的门口,此事是不是你做的?” 温雪菱没有否认,也知道江芙蕖心里的顾虑,走到桌边给她倒了一杯水。 “芙蕖姐姐,可是觉得我行事过激?” 她很欣赏江芙蕖的经商天赋,也明白她待人处事的稳重和克制。 可对于吴老二这种蹬鼻子上脸的地痞流氓来说,只有让他真正恐惧风雨楼背后势力,才能让他们打从心底里忌惮。 做事前都得掂量清楚,能不能承受后果。 江芙蕖瞥了眼桌上她倒的热茶。 “吴老二是京城各大兵器铺子的领头人,除了新攀附上的顾家,还有定安侯府。” 温雪菱笑了笑,“我知道,他是侯府夫人同母异父的亲弟弟,定安侯的小舅子,对吗?” “你怎么会……”江芙蕖脸上闪过诧异。 世人不知,定安侯夫人还有个同母异父,比自己小十六岁的亲弟弟。 此乃后宅丑闻。 消息早已被侯府夫人的外祖家封锁。 温雪菱视线落向地面,心中冷笑,她怎么会知道? 第47章 当然是因为前世,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从丞相府逃跑,却被人迷晕带了回去。 而迷晕她的那个人,就是吴老二! 他甚至还和侯府夫人讨要她这个人,企图等事情成为定局后,亵玩她! 要不是那一日,她直接被带进宫定罪。 第二日就被渣爹亲自押送去了奴城,恐怕早就已经遭遇了他的毒手。 打他这几顿,可灭不了她心头怒火。 “芙蕖姐姐放心,此事绝不会让风雨楼难做,也不会给你惹来麻烦。” 她会吞并他们的势力。 很快,他们就会从这个世间彻底消失。 连骨头都寻不到。 “菱儿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 “吴老二不足以为惧,但他身后的定安侯府不好惹,我们应从长计议,不能草率行事。” 温雪菱抬眸,“如何才算不草率?” “等被他们虐得体无完肤,生死一线,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她唇边笑意放大,不达眼底。 “那太慢了。” 仇人多活一天。 温雪菱的恨意就晚平息一天! 仇人那么多,每个人都给他们机会,她要等到何年何月? 更何况,吴老二只是里面最微乎其微的一个小喽啰。 就算死了,侯府那位也不敢声张。 谁让他是她母亲晚年偷人生下的孽种呢? 江芙蕖能明白她的心切,但从小被灌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沉稳思想,她很难做出如温雪菱这般果断狠绝的决策。 温雪菱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看着她。 “姐姐,信我。” 瞧见江芙蕖眼底的顾虑,温雪菱收紧了握着她手的力道,声音温柔似水,透着豁出去的坚定信念。 “风雨楼,我能护住。” “你,我也能。” 除了父亲,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 江芙蕖怔怔看着她。 这个与她有着不同灵魂和性格的少女。 她有预感,自己会踏上一条光明璀璨,且无尽趋近她心底那个可望不可及梦想的路。 一刻钟后。 温雪菱从楼上厢房里下来,坐上了停在金羽楼门口的丞相府马车。 刚走了一段路,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耳朵动了动。 敏锐察觉到了远处的屋顶上,有一声声踩在瓦片上的脚步声传来。 有人在朝着她们马车靠近。 是谁的人…… 温敬书,还是谢思愉和温锦安? 亦或是她的哥哥? 第62章强扭的瓜到底有多甜 温雪菱挑开马车帘子,透过缝隙瞥了眼街道两侧商铺的屋顶,没有看到杀手的影子。 可她绝不会听错,暗处的人至少二十人往上。 伪装成马夫的阎泽,提醒她有歹人跟踪,并挥了挥鞭子,加快马儿的速度。 “小姐坐稳,再过三条巷子就到国师府了。” 没有人敢在国师府门口动手。 温雪菱眸色幽远,前世她遇事便一直在躲。 进京寻父路上躲流民的污秽黑手,入丞相府后躲后娘和继妹的阴谋诡计,在奴城地牢装鹌鹑苟延残喘,可最后还不是死于雪林? 这辈子,她不会再躲了。 他们不敢在这里动手,那她就给他们一个敢动手的地方。 她沉下脸,冷冷道,“拐去前面巷子。” 阎泽有些担忧道,“小姐,对方来了有二十多人。” 梁诀给温雪菱的这批暗卫,各个功夫了得,但大部分被她留在小楼保护娘亲。 这次带出来的人不多。 “无妨。”这些人想伤她,便得拿命来换。 寂静潮湿的小巷子。 丞相府马车刚拐进去就被黑衣人拦住,锋利的刀光朝着车内刺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找我?”温雪菱自暗处走出,朝他们露出一抹浅笑。 见只有她一人在此,黑衣人们对视一眼,立即蜂拥而上,却在下一瞬纷纷瞪大眼睛倒下。 她手里握着新制的武器,能在顷刻间投射出上百根精细毒针。 每一根针,都浸润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仅温雪菱这一下,就解决了一半的黑衣人。 剩下的黑衣人意识到中计,急忙要跑,却已经来不及。 “正愁没有人试试我的新玩意,你们就送上门了,怎么这么贴心呢?” “!!!”黑衣人们瞳孔皱缩。 巷子周围的高墙上,一张铁网自上空骤然罩下,将他们围困在巷子中央。 阎泽和其他三个暗卫各执铁网一角。 按照温雪菱的叮嘱,解开四周暗扣,密密麻麻的毒针自铁网交错处射出,将黑衣人一网打尽。 阎泽也被她研制出来的新武器给惊到了。 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二十多黑衣人就被处决干净。 温雪菱收回新武器,缓缓走到黑衣人的身边。 阎泽他们已经解开了铁网,开始查这些黑衣人的身份,并没有什么线索发现。 “小姐,暂时无法查明这些人的身份。” 直觉告诉温雪菱,这些人定然和丞相府有关系。 可到底是丞相府里的谁,就不知道了。 她目光落在巷子尽头的马车上,上面早已经被黑衣人刺得千疮百孔。 这是下了死手,根本没有给她活路的机会。 在她心里,答案更倾向于谢思愉,但也不排除渣爹为了新欢,对她这个女儿下狠手。 她眸底飞快掠过一道暗芒。 是不是渣爹的人不重要,如何让他们变成渣爹的人才重要。 温雪菱余光斜向黑暗中的某一处,看了她这么久的戏,就不要怪她拉他入局了。 翌日,鸡鸣声刚响起。 渣爹为了后娶夫人的女儿,派二十几个杀手,刺杀原配女儿的事情。 随着小乞儿们的吆喝,在京城广泛流传。 “还能因为什么?灭口呗!你不知道大姑娘跪在宫门口求见太后那事?这丞相可真大胆,连太后给大姑娘的赏赐都敢吞,是真不把容国律法放在眼里啊。” “要不是国师出现及时,这温家大姑娘就真没命了。” “那巷子里的雪都被血给染红了,听说被砍了十几刀,爬了一路才到国师府,路上都是血淋淋的。” “可怜呐!这大姑娘从进丞相府开始,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而此时。 百姓口中被砍得血淋淋的温雪菱,正在国师府墨竹院里堆雪人呢。 桌子上立了一排的小雪人。 她双手捧着最得意的一个,兴致盎然来到窗户口,朝着里面正在看书的闻人裔,乐呵呵道,“国师大人,你瞧它像不像你?” 闻人裔扭头瞥了眼,嗓音冷淡道,“不像。” “不像吗?我觉得挺像你的呀。” “那股冰凉凉的死样儿,简直一模一样。” 听到温雪菱小声嘀咕的第二句,他的视线从书上移开,锐利转向窗口。 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般。 温雪菱无惧他的冷眼,笑了笑,将小雪人放在窗沿,转身,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这个男人的性子,比上一世还要难摸透。 来了墨竹院这么多次,温雪菱从未有一次进过书房。 不是不敢进。 而是要他心甘情愿请她进。 书房自古是重地。 对闻人裔这样的人来说,书房比他的卧房还要重要。 等到他主动邀她进屋的那一天,就是她开始收割他心的那一天。 昨夜,温雪菱特意亲自回了趟丞相府,让慕青鱼看到她没事,并让她接下来几日装病不出门。 期间不管谁去小楼,都不要开门。 慕青鱼知道她心里已经有对策,确定她没事就安心了,点头同意了她的主意。 只要温雪菱一日不从国师府平安离开,那些流言蜚语就会变成尖刀,悬在丞相府的上空。 杀手是不是渣爹派去的,已经不重要了。 在京城百姓的心里,这件事就是温敬书默许下的结果。 别人能不能流传千古无法预知。 但宠妾灭妻、刺杀亲女、夺取赏赐的词条,将永远伴随着温敬书。 哪怕是以后死了,都磨灭不了。 闻人裔起身来到窗棂边,看着蹲在院子里认真堆雪人的背影,眼底是化不开的浓墨。 昨夜他亲眼目睹小巷子里发生的一切,对她手里的新武器和铁网很感兴趣。 见她回了丞相府,他也回了府。 刚躺下,就听到护卫来报,温雪菱昏迷在了墨竹院的院子里。 想摸清楚她的目的,闻人裔便让她在空置的院子住下。 身后那道凝视目光的压迫感,如影随形。 温雪菱想要忽视都难。 她动作利索,又堆了个看起来更冷酷的小雪人,迅速转身。 第48章 在闻人裔离开窗户前,快步跑到他跟前。 温雪菱故意踮起脚尖,凑近他的下巴,把小雪人举高问道,“这个呢,像吗?” 鼻息间都是少女身上清冷如幽兰的气息,闻人裔蹙眉往后退半步,却被她伸手拽住了腰带。 她继续道:“你躲什么?还没有回答我呢。” 后退的脚步顿住,眼神变得危险,仅仅是凝视,就给人一种被猛兽盯上的压迫感。 她恍若未觉,明媚的眼睛含笑看着他。 温雪菱追问道,“像不像?” 闻人裔垂眸盯着她的眼睛,一言不发,想要透过她的眼睛,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长久的沉默,让周围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倏然间,他慢悠悠往前俯身,仗着身高睥睨她的眸子,反问道,“像又如何,不像又如何?” “……重要吗?” 冰凉拖拽的尾音,带来极强的窒息感。 温雪菱勾在他腰带的手指,猛然收紧,将他又拽近了一些。 唇角扬起的弧度,带着遇强则强不服输的劲儿。 “像,我就更进一步。” “不像,我就尝尝,强扭的瓜到底有多甜。” 那双如深渊黑暗危险的眸子眯起,冰凉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 “温雪菱,你……”还真是不怕死。 话音未落,闻人裔瞳仁里刚凝聚起来的冷暗幽光,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散。 第63章她要他清醒地沉沦 温雪菱没有踮脚。 单手勾住他的脖颈,以极具侵略性的动作,将闻人裔的脸压向自己的方向。 她眼底的挑衅像夏日烈阳,灼灼似火,双眸直勾勾盯着他骤然森寒的冷眸,一眨不眨。 闻人裔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女子。 直白、胆大、不惧流言蜚语,丝毫不掩饰对他有目的和野心的意图。 隐匿在暗处的暗卫们,蓦地瞪大眼睛,犹豫要不要冲上去维护主子的清白。 眼前这一幕。 怎么看都像是主子被温家大姑娘给调戏了。 闻人裔双眸微眯,眼底霜色似要将人冷冻成冰,比这冬日化雪还要刺骨。 温雪菱眸光微闪,稍有迟疑。 这时候若是退却,可就真的贪恋男色,而非不服输的故意挑衅了。 像闻人裔这样身份的人,定然没有女子敢对他做出如此胆大举动。 温雪菱又往前凑了凑,却在最后关头止住了动作。 即便隔着一张面具,她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冰天雪地里,两人之间的气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扑通,扑通。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搅乱了四周的寂静。 近在咫尺,愈能感知到那双冷眸深处透出来的寒意。 她笑着道:“以为我要亲你?” “逗你的~” 在他发怒之前,温雪菱快速松开勾住他的手,将另一只手上托举着的小雪人,头往下,塞到他的手里。 “呼……这小雪人拿久了可真冷。” 动作一气呵成,都没有给闻人裔反应的时间,立马转身就往院子外面跑。 还是失败了…… 罢了,下回儿再想其他的法子吧。 暗卫们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一脚跨出墨竹院时,温雪菱转身回头看向窗户口的男人 “闻人裔,下次我一定把你拧下来,试试这强扭的瓜到底甜不甜。” “!!!”温家大姑娘是真的勇! 暗卫们藏得更深了。 根本不敢去看自家主子的脸色。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闻人裔掌心的小雪人,被他瞬间捏成了硬邦邦的冰球。 温、雪、菱! 一出院子,她脸上的笑意立即收敛。 在闻人裔这样的人精面前,与其装懵懂无知的小白兔,不如将野心和企图写在脸上。 温雪菱可以确定的是,他今生也和上辈子一样,对她手里的武器和火器感兴趣。 他一次次默许她入府就是证明。 只要这份兴趣在。 之后,他越是对她的能力感到好奇,就越容易陷入她的漩涡。 这也是温雪菱昨夜发现有杀手跟踪,故意让人把车子拐进国师府后巷的原因。 国师府的暗卫无处不在。 而他收到消息,也一定会过来查看自己的猎物,有没有能反败为胜的秘密武器。 温雪菱对自己制作武器的天赋有自信,也很期待看到,猎手发现自己被猎物反捕的懊恼。 她要闻人裔……清醒地沉沦。 明知她蓄意靠近,意图不轨,依旧心甘情愿奉上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是踩在刀尖上的赌徒思维。 而她……赌得起! 温雪菱刚回到临时暂住的小院,阎泽就出现了,也带回了丞相府如今的情况。 “温丞相知道小巷刺伤之事后,在书房大发雷霆,又让人将三子和四子喊过去询问,他们在里面待了一炷香的时辰才离开。” 温谨修倒是还好,伤的是手,可以自己走过去。 但温谨礼就要侍从给他抬到书房去。 两个人出来时脸色都很凝重,瞧他们的神色,显然对杀手之事并不知情。 温雪菱蹙眉,如果刺客是渣爹安排的,他根本不会再多此一举,去问温谨修兄弟俩。 刺杀她的幕后黑手已经呼之欲出。 就是倾心院里的那俩! 想必温敬书自己也已经想到了。 依照渣爹的性子,眼下必然在书房想应对流言蜚语的对策。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派人接她回府。 再将那些刺客的身份安在死敌身上,想要借此嫁祸他,从而撇清丞相府的关系。 毕竟拉一个人出来顶锅,对堂堂丞相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偏偏她选择「养伤」的地方是国师府。 这里,可不是官员能随便进的。 别说是带她回去。 就是进国师府,都得先去圣上面前请旨,得了允许方可入内。 换句话说,这几日她可以安心在国师府躺平。 前提是闻人裔不把她赶出去…… 墨竹院书房。 闻人裔坐在桌案前,许久都没有看进去一个字。 他将书放下,余光不自觉瞥向窗沿处的小雪人,是之前被他说不像的那个。 都过去一盏茶的时间了。 只要停下,他还是会反复想起那双近在咫尺的杏眸,充满挑衅,肆意妄为。 “来人,关窗。” 碍眼的小雪人被关在了窗外。 闻人裔豁然起身,玄色衣摆划过椅子的扶手,消失在书房密室的入口。 当天夜里。 当温雪菱出现在镇国将军府后院时,梁诀正因为儿子快马加鞭传来的消息,感到心疼。 听管家说她来了,急忙擦了擦眼角,让人把她带到了新辟出来的院子。 “菱丫头,这么晚过来可有要事?” 温雪菱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和梁诀合作,悄无声息解决那些山匪,更解气一些。 另一方面,她还有顾虑…… 镇国将军府本握有兵权。 这次一举攻破北境蛮夷,让他们彻底俯首称臣,在民间声望极高。 若入京前,又剿灭了官府屡次失败的黑风寨,在百姓心里的地位必然更胜一筹。 容易引来帝王的猜忌之心。 “你要带人去剿灭黑风寨?我不同意!这太危险了,你可知那里地势有多险峻?” 之前官府就多次派人过去都没成功,梁诀不觉得她能搞定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 “老梁,你别急,先看看这个再说。” 梁诀接过她递过来的地图,诧异抬头,“这是黑风寨的地势图?你怎会有这个?” 这是她前世从奴城信阁里看到的。 黑风寨二当家被人追杀,为进城保命献上的地势图。 昨晚得知黑山头匪徒与后娘有关系,沉浸在拿到仇人把柄的喜悦中,她一时没想起来。 后半夜才有灵光闪过。 黑山头匪寨,不就是上一世她听过的黑风寨吗? “山人自有妙计。” 温雪菱笑呵呵看着他,继续怂恿道,“老梁,你不是刚好缺军饷吗?” “……拿下黑风寨,你就有养兵养马的本钱了。” 梁诀背过身,硬气道,“剿匪可以,但你不许去,乖乖留在国师府里养身体。” “此事,我会安排人去做。” 温雪菱眉心拧了拧,语气坚决道,“不行,我必须亲自去一趟黑风寨。” 她要弄清楚,黑风寨到底和谢思愉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和她冒牌货的身份有关系! 第64章嘿!有义父了 “你这脾气和你娘亲……”年少时一样倔! “嗯?” 梁诀话还没有说完,就对上温雪菱狐疑的眼神,立马把话收了回去。 第49章 “我是说,你娘亲看着那么温柔,你这脾气怎么这么倔?” 温雪菱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讽刺道,“温敬书的那一半血缘不好呗。” “这倒是,菱丫头,你那渣爹忒坏!” “以后咱们换个爹,换个疼你、宠你的好爹,不让你娘亲和你再吃……苦,咳咳,你拿这东西对准我做什么?” 她手里举着的,赫然就是在小巷击杀刺客的新武器。 配上温雪菱嘴角似笑非笑的冷意,以及审视怀疑的目光,看得梁诀心里有些心虚。 在外威风凛凛的梁大将军,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好话么……” “老梁,你要是敢对我娘亲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不介意让梁念屿年纪轻轻就丧父。” 明晃晃的威胁,让梁诀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眼前少女这恐吓人的语气和神态,和她娘亲少时一模一样。 “行了,知道你护娘亲,是个好孩子。” 梁诀一本正经与她分析利弊,依旧不赞同她亲身入匪窝的事情。 “……你去黑风寨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她这次过来不是征求他意见,而是拿东西来换人马的。 温雪菱把方才举起的新武器放在桌上,语气坚定有力,“我用这个换。” 阎泽是镇国将军府的暗卫。 就算他不说,她相信也会有其他暗卫把巷子里的事情告诉梁诀。 “这不是换不换的问题。” “菱丫头,人命关天,你要是出事,我如何向你娘亲交代?” 她觉得梁诀的态度很奇怪,三句话不离她娘亲。 偏偏态度和语气,除了担忧就是关心。 温雪菱飞快在前世记忆里,搜索有关梁诀的信息。 年少时有个不为人知的小青梅,没有人知晓她的身份,听说后来遭了难,刚落冠的少年就此收心,后来一心扑在打仗上。 还在战场收养了一个孤儿做养子。 取名:梁念屿。 听着是个很长情的痴情种,怎么近日态度如此不对劲呢? 难道说,人到中年就会自动解锁花心技能?温雪菱盯着梁诀的眼神越来越怀疑。 “行了,别这么瞧我。”梁诀被她看得怪不自在的。 他咳嗽一声,继续道,“你还有几个月就及笈了,孤男寡女待在国师府,对你名声有损。” “菱丫头,你若愿意,我可对外认你做义女,从今往后,你就是镇国将军府唯一的嫡小姐,我看温敬书那混球还敢不敢欺负你们母女。” 只要想到慕青鱼这些年受的委屈,梁诀恨不得把温敬书大卸八块! “至于你那几个眼瞎耳聋的兄长也别要了,我让梁念屿给你当兄长,天塌下来还有我们给你顶着。” 这些话,在他让养子去北境查慕青鱼那些事情之前,就想和温雪菱说了。 “这个院子就是给你准备的,你娘亲的院子在隔壁。” “你们若不喜欢,可以住暖香园,我在京城还有其他的别院,你们可以随便挑……嗯?” 被梁诀这些话说得一愣一愣,她差点忘记后面没说完的话。 转念一想,与镇国将军府合作能得到的势力,和做将军府义女、梁少将军义妹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温雪菱眼底笑意弥漫,“成交!” “你同意了?”梁诀没想到她这么爽快,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多个义父,又不是多个丈夫,有什么好纠结的。 她起身倒了一杯茶,笑吟吟来到他面前,行了个认亲礼,爽快道,“菱儿,敬请义父喝茶。” “好……好好好,好孩子!爹爹这就喝。” 梁诀稍稍有些语无伦次,一口干了她端来的热茶,在身上掏了半天,将梁家祖传的青蝉玉佩交给她。 “这玉佩你先拿去玩,待你哥哥凯旋归来,爹爹给你大办一场认亲宴!” “让全京城的名门世家都知道,我老梁也有闺女了!” 他面上的开心和激动,做不了假。 眼尾隐隐还有泪花在闪烁,怕被她瞧见,急忙转头避开她视线。 温雪菱勾唇:“都听义父的。” 没想到今日过来还有意外之喜。 对她来说,就是如虎添翼。 “你想吃想喝什么,尽管和管家说,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什么时候想来都行!” “菱儿,你在这歇会,爹爹去给你哥哥传书,这臭小子都走了大半个月还没有到京城,太慢了!” 他高兴得同手同脚出门,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温雪菱出声提醒:“小心!” “没事没事,爹爹皮厚,摔不着。”梁诀乐呵呵地离开新辟的院子。 走进书房,他径直来到密室深处,看到墙上挂着的少女画像,内心百感交集。 快二十年了吧? 梁诀压下眼底酸涩,赶紧提笔给养子写信。 温雪菱坐在屋子里,眸色深沉,低头静静瞧着手里的青蝉玉佩。 能号令梁家秘卫军的信物,他就这么给她了? 离开镇国将军府前。 她留下了新武器和致命铁网的图纸,还有组装的细节,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详细。 月光下,她回头看了眼院子的牌匾:雪菱园。 而就在雪菱园的旁侧还有一处院子,瞧着更清幽、更雅致,牌匾写着:青鱼居。 还真是直肠子的将军,取名字也如此直白。 温雪菱前脚刚回到国师府,后脚就看到棠夏端着娘亲炖的汤,从后门院墙爬了进来。 “小姐,奴婢给你带夫人炖的补汤来了!” 好巧不巧,那院墙就距离她暂住的院子,不过一个拐弯的距离。 “棠夏,你是如何进来的?” 刚要盛汤的棠夏,闻言扭头认真道,“就跟小姐一样,爬墙进来的。” “小姐,国师府的小厮真是好人,奴婢找不到院子,他还带奴婢过来,下回奴婢再过来就记得了。” 院外树上蹲着的暗卫:要不是她在同一个地方拐了八回!他也不会露面。 温雪菱唇角的笑意突然放大,捏了捏棠夏肉嘟嘟的脸颊,打趣道,“好棠夏,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啊?小姐,奴婢什么都没有做啊。” 怎么会没有做呢? 温雪菱没想到闻人裔对她的默许,已经到了连棠夏都可以入府的地步。 既如此,她不去他面前露个面,岂不是浪费了他这番纵容和好意? 她贴着棠夏耳朵,小声嘀咕。 “……你回去向我娘亲求个方子,明日晚膳前你再过来。” “记住,这次从后门进,别爬墙。” 棠夏疑惑:“后门?这不是就被国师府的护卫发现了吗?” 院子外的暗卫看天看地:“……” 次日,夕阳余晖刚刚落于云后,国师府厨房升起冉冉炊烟。 当温雪菱笑吟吟端着药膳,说过来给他道歉时,闻人裔警惕地眯起了眼睛。 好似看到了给黄鼠狼拜年的狐狸。 “国师大人,昨日是我太过胆大妄为,靠你过近了些。” “这是我给您老人家炖了补汤,来给您赔罪了,还请您赏脸,原谅我的无心之过。” 呵……闻人裔在心中冷笑。 第65章搭戏,治后娘! 闻人裔显然并不信她的鬼话。 他视线狐疑落于她手里的汤盅上,凉凉道,“不喝,送客。” “为何不喝?莫非……国师是怕我下毒?” 她说着就打开汤盅喝了一口。 温雪菱用行动给他证明,这药膳汤没有毒。 而在听到闻人裔第二次拒绝后,她撇了撇嘴,目光转向请自己离开的侍从上。 手一松,直接将药膳汤递到侍从的手里。 “既然国师不喝,那这汤就给你喝吧,此物对男子很是滋补,一定要喝完哦。” 侍从端着汤盅的手僵住。 “姑、姑……姑娘,这不太好吧,还是您带回院子里喝吧。” 温家大姑娘亲自尝过的药膳汤,他哪里敢喝啊! “无妨,本就是给男子补身子炖的。” 她余光斜睨了一眼书房里正襟危坐的男人,故意朝着侍从笑得一脸温柔。 “真的很补哦。” 话毕,温雪菱先一步转身离去。 侍从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手里的汤盅就像是烫手山芋。 “主、主子……这汤……”他是真不敢喝啊! 闻人裔什么都没有说,继续手里翻书的动作,看书的速度明显比之前要慢了许多。 就在侍从转身,想重新送回温雪菱院子时,身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汤留下。” 表态度的事情已经做了。 至于汤最后是闻人裔喝,还是进了侍从的肚子里,就不关她的事了。 第50章 在国师府的这两日,温雪菱也没有闲着。 除了画图,还要制作新型武器,给风雨楼的师傅做模具。 第二日。 丞相府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谢思愉带着温谨修登门求见时,温雪菱才刚醒。 考虑到国师府都是男侍从,她是女子终是不太方便,便让棠夏跟着留在院子里伺候。 “小姐,未来姑爷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如此护短。” 听到未来姑爷这个称呼,温雪菱刚睡醒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意识觉醒,棠夏已经开始说后面的事情了。 “今早倾心院那位过来,说是什么代重病卧床的夫君过来接女儿回府,姿态摆的可足了,周围百姓都瞧着呢。” “结果您猜怎么着?嘿嘿,未来姑爷连门都没有给她开!” 棠夏早就看不惯倾心院里的人,说着说着就笑了。 “三少爷也真是的,明明小姐您才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他却在外人面前护着后娘,还偷偷让管家传话进来,说什么小姐若是再不出去,就不要再认他这个哥哥。” 对温谨修护后娘的行为,温雪菱并不觉得意外。 他们此番前来,想接她回府是假,想在百姓面前做戏才是真。 “温谨修他们还在国师府门口?” “在的,三少爷在门口站着,倾心院那位在丞相府里马车坐着,已经等了快一炷香了。” 温雪菱闻言冷笑,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既然谢思愉把戏台子搭到国师府门口了,她不出去露个面,反倒显得不是了。 她勾唇道:“棠夏,梳妆。” 国师府门口。 温谨修站着一炷香,腿脚也有些累。 谢思愉是妇道人家,又是长辈,娘家人虽然都已经亡故,但有谢家军遗孀的身份在。 她进马车里休息无人敢置喙,他这个晚辈就不行了。 他把受得这些罪,全部按在了温雪菱头上,等了这么久她还不出来,太不把丞相府放在眼里了! 偏偏这时,谢思愉身边的嬷嬷看似小声,实则拔高声音让周围人都听见了她的话。 “夫人,您说这大姑娘也真是的,真要养伤也该回丞相府,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来国师府养伤算什么,这传出去岂不是要说丞相府管教女儿不力?” “咳咳咳……张嬷嬷休要胡言!菱儿自幼在乡野长大,没有学过闺阁之礼,不懂男女有别也能体谅,要怪也只能怪我这个主母,在她入府后没有好好管教她。” 说着说着,谢思愉又咳嗽了起来。 看似在帮温雪菱解释,实则在说她不要脸,云英未嫁,就跑到陌生男子的府邸居住。 完全模糊了刺杀温雪菱的刺客,目前还挂着丞相府的头衔。 收到她眼神暗示的老婆子,立马道,“这怎么能怪夫人呢?您安排教习嬷嬷过去,哪一个不是被她打了出来?您啊,就是太善,这才屡次被大姑娘欺负!” “您这身子可是为了容国伤得,本来都快要痊愈了,又被她气出好歹来了。” 这些话听得温谨修一脸羞愧,赶忙走到马车旁边。 他语气愧疚道,“母亲,都怪谨修管教妹妹无方,又害您受累了。” 两人在外面自己搭戏台子一唱一和。 倒是把周围百姓们看得有些蒙圈,纷纷觉得温雪菱没有女儿家的礼教了。 有中年男子附和道,“我倒是觉得这嬷嬷说得有理,这温家大姑娘毕竟是个未嫁女,在国师府养伤多不合规矩啊,这要是在民间,得浸猪笼!” “我呸!”旁边的大娘立马回怼了回去。 “人都要死了,还要什么规矩?这么大的国师府,难道就一间院子,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温雪菱站在国师府门后,都能听到外面马车里的对话。 就谢思愉这尖锐刺耳的声音,哪里是被她气出好歹,分明是被她气痊愈了呢。 倒是这些百姓里面,还是有些明事理的人。 “开门吧。”谢思愉这么喜欢在人前秀,她就让她秀个够。 温雪菱刚开口,棠夏就已经跃跃欲试了。 “小姐,大夫都说了您不能见风,易有性命之忧,老爷的二夫人这么就非要你出面呢?她与二小姐强逼你冬日下水摸鱼,雪夜下跪,不给吃不给喝,难道还不够吗?非要逼死你吗!” 早就清了好几回嗓子,棠夏确保自己的声音,能让国师府外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听到门内声音。 原本喧闹议论的百姓,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嗯?这中间难道还有隐情? “棠夏…咳咳…你莫要如此污蔑谢夫人,她见娘亲这个原配还活着,本就心里不痛快…咳…咳…只要娘亲平安,我受这些委屈算什么?” “我就是有些心疼三哥哥,每次给她和安安妹妹当成猴耍,钱都被骗完了,还乐呵乐呵的,唉……” 温雪菱停顿片刻。 棠夏立马跟着补充道,“要不是谢夫人藏了你的信,三少爷也不会赔了那笔买卖,他现在还不知……” “罢了……快开门吧,莫要让谢夫人久等,免得回去还要连累你跟着罚跪。” 说完又是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谢思愉不是喜欢在人前嚼舌根,泼脏水污蔑人么? 人都有嘴。 她能说,她自然也能说。 外面马车里的谢思愉,听到这些话脸都黑了。 温谨修则是一头雾水地回头,他什么?什么信?那丫鬟怎么不把话说完? 当大门打开,所有人都瞧见被侍从用木轿子抬出来的温雪菱,苍白的脸色看不见一丝血色。 宽厚的狐裘披在她身上,根本兜不住风。 显得她更虚弱了。 温雪菱从兜帽里扬起瘦削的巴掌小脸,双眼透着深深的疲惫,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在努力坚持。 她弱弱开口:“谢夫人…不是菱儿不来见你…实在是有心无力…咳咳…呕!” 第66章配合,国师护短 一口血刹那间喷了出来。 “快!请大夫!呜呜呜,小姐,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棠夏扑到她身前,拔高声音号啕大哭,将远处看戏的人都给呼喊了过来。 “国师都说不让你出门见人,身子骨受不住,小姐为何非不听呢?” “不就是挨打吗?奴婢皮厚,回丞相府后奴婢替你挨打,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已经有好几个姐妹死在谢夫人手里,也不差奴婢一个!” 温雪菱听着她爆发力十足的哭吼声,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拍了拍她。 感知到怀里的动作,棠夏还以为小姐是在提醒她,喊得再响一些,直接将浑身力气都喊了出去。 “我苦命的小姐啊,早知来京城会没命,还不如死在北境呢!” 温谨修听到这话脸都黑了,立马上前呵斥道,“放肆!棠夏,不许在国师府门口胡言乱语,污蔑母亲。” “我就是喊了又如何?” 棠夏愤怒的呼喊,换来温谨修挥斥而下的巴掌。 在他的手掌即将碰触到棠夏脸颊的瞬间,被一只虚弱又苍白的手死死抓住。 温雪菱缓缓起身,脸色苍白,嘴角还挂了触目惊心的血浆,让人很担心她会一口气上不来,猝然离世。 另一只手将被吓到的棠夏护在身后。 她目光冷冽,质问道,“三哥,你一定要逼死我才甘心吗?” “什么逼死你?菱儿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温谨修觉得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根本不相信谢思愉是她口中的那种人。 “危言耸听?呵!三哥前些时日刚回丞相府,可怎知我说的是假的?” 她前面说的冬日下水摸鱼、雪夜下跪…… 在今生,是假的。 但在前世,全部都是她的亲身经历! 她不过是晚一世来讨债罢了。 谢思愉此人最好面子,上辈子她在人前端足了继母的慈眉善目,人后却让她活得连丞相府的牲畜都不如。 她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厉声问道,“说啊!三哥是亲眼瞧见,她没有如此对我吗!” 紧跟着,温雪菱就开始不停地咳嗽,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 棠夏赶紧扶助她的身体。 “我……”温谨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到,一时之间忘记回答。 可在对峙这方面,人一旦错失先机,有了迟疑,后面再想解释,就会有欲盖弥彰的意思。 百姓们瞧见温谨修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模样,对温雪菱口中的那些事情,已经信了大半,看丞相府马车的眼神里多了谴责。 “真没想到这谢夫人竟是如此狠厉之人,温家大姑娘还是个半大点的孩子,她怎么忍心啊。” “妒忌呗,大姑娘亲娘可是丞相大人的原配,换言之,她不就是个妾?” 第51章 “要不是谢家有战功护身,她哪里能守住这夫人的称谓?咱们容国自古以来就没有平妻一说。” 外面的议论声越演越烈,谢思愉在马车里也坐不住了。 她面上都是阴沉沉的冷意,慕青鱼那个贱蹄子生的死丫头,怎么就这么难杀! 那么多个杀手竟然都弄不死她! 谢思愉眼里都是狠意,下了马车又是一副温柔贤良的模样,笑吟吟朝着温雪菱而来。 “菱儿,母亲知道你对我有诸多误会,母亲是长辈,不会和你计较。” “但谨修是你三哥,他也是真心爱护你,此番你在人前如此诋毁他,可曾考虑过他的名声?” 这女人还真是惯会转移话题。 两句话,就将她和她的矛盾,转移到了她和温谨修的身上。 而站在她们身侧的温谨修,被谢思愉这番话感动。 果然只有母亲这样家世出来的人,才如此识大体,可惜她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温雪菱倚靠在婢女怀里,一副虚弱无力的伤后模样。 说出来的话裹着刺直击女人心脏。 “谢夫人为何要咒我亲娘?” “你这孩子,我与夫君恩爱多年,你是他的女儿,自然也是我孩子。” 为了在人前展现自己的涵养,谢思愉不仅没有生气,还故意往前走了两步,亲昵地握住了她的手。 温雪菱在心中冷笑。 看来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把容国律法,记在心里。 容国律法,原配之女,无需喊妾室母亲。 嫡女身份凌驾于妾室之上。 就算如今,谢思愉凭借谢家功勋,从帝王那边得了平妻的身份。 她越是想要在人前表现出,自己才是温敬书心中的妻子,也掩盖不了慕青鱼嫁给他,在她之前。 在容国百姓们心里,先入则为主。 上辈子,在这个女人手里吃了那么多的哑巴亏,也该轮到她返还了。 温雪菱垂眸睨了眼被她握住的手,眸底凝聚出冰冷的寒霜,倒也没有急着挣脱。 “我亲娘尚且在世,谢夫人又是哪门子母亲?” 百姓里面有明事理的人,替温雪菱鸣不平,开口就是一声声叹息。 “人家亲娘还活着嘞,这不是诅咒是啥?” “就算谢夫人娘家战功赫赫,也不能如此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啊!” 谢思愉被她伶牙俐齿的话,堵住了嗓子。 正欲开口,就看到温雪菱突然瞪大眼睛,昏迷了过去。 温雪菱的嘴角再次流出鲜血,原本苍白的唇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紫黑色。 俨然中毒之相。 昏迷过去前,温雪菱已经给了棠夏暗示。 几乎刚闭上眼睛,棠夏的哭声也伴随着而响,令人震耳欲聋。 “小姐——我苦命的小姐啊——” 棠夏一把推开谢思愉,哭喊道,“你为什么要给我们家小姐下毒?” 谢思愉再能伪装,也受不住这样堂而皇之的多番诬陷。 她呵斥道,“胡说八道!本夫人何曾……” 在看到没入温雪菱手腕,那根细细长长的毒针,被棠夏当着众人的面拔出来时,她的话音猛然截止。 “怎么会……”意识到自己中计的谢思愉,脸色铁青。 国师府的门被人再次推开。 出来的不是提前打好招呼的大夫。 而是闻人裔。 玄衣墨发,身姿挺拔,就算看不见他的脸,也依旧被他清越脱俗的气质深深折服。 “是国师大人!” 容国百姓几乎都是他的信徒,看到他出来,急忙恭敬下跪磕头。 看到把自己折腾到中毒昏迷的少女,闻人裔黑眸一沉。 他眼神犀利,转向谢思愉和温谨修二人。 “怎么,你刺杀她一回还不够,还要来我府前下毒?” 温谨修往后娘身前一站,顶着他的压迫感,解释道,“国师大人,我们只是想要带菱儿回府养伤。” “你嫌她死得太慢,就尽管带回去。” 他嗓音温润如玉,说出来的话却如针刺耳。 “小姐——” 棠夏的声音,再次将所有人的视线拉回到温雪菱的身上。 而她,也配合得呕出一口黑血。 “还不赶紧送回去!”闻人裔话音刚落,护卫就立马过来抬轿子。 谢思愉却在这时站出来说道,“国师大人,我知道您慈悲为怀,绝无龌蹉思想。” “可菱儿毕竟是个未嫁人的姑娘家,住在您府上养伤,实在是不妥。” 闻人裔冷笑一声,反问道,“有何不妥?” 第67章戳戳他胳膊 “太后娘娘身边的两位嬷嬷,就在国师府照顾温大姑娘,敢问谢夫人,不妥在哪里?” 别说是谢思愉了,就是装晕的温雪菱都怔住了。 哪里来的太后娘娘的贴身嬷嬷? 这时,从国师府内走出两位衣着低调的老嬷嬷,言行举止挑不出一丝错。 面色严肃,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人。 “温大姑娘对太后娘娘有救命之恩,得知温大姑娘受伤,太后娘娘甚是有心,特派我二人来国师府照料,寸步不离。” “单独的院子,重伤的病患,谢夫人可否告知老奴,到底是何处不妥?” 这两位老嬷嬷专门负责后宫,嫔妃和公主的礼仪。 就连如今凤位上的皇后娘娘,年少时的礼仪也由她们教授。 在男女之间的边界感上,她们可是有着冷面罗刹之称。 有了她们这些话,就算温雪菱长住国师府,外面都不会有流言蜚语。 她半阖的目光落在面前高大的身影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两位老嬷嬷是他特意请来的? 为了……她的名声? 察觉到身后如影随形的视线,闻人裔没有回头,始终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端方有礼,举止得当。 门外百姓愈发觉得他就是天神下凡,国师大人怎么会有世俗的欲/望呢? 绝对不会的! 温雪菱虚弱靠在木椅上,被国师府的护卫抬进府。 棠夏紧紧跟上。 两位老嬷嬷按照闻人裔的吩咐,在百姓眼前露面并表明身份,为温家大姑娘言明清白。 她们也跟着进了国师府。 闻人裔不再理会气到脸色苍白谢思愉,冷眼扫过温谨修,冷呵一声。 “亲娘重病,不在榻前尽孝,每日倒是勤跟在后娘身后当孝子,呵护备至。” “丞相府三公子自幼习得的伦理纲常,果真与寻常人不同。” 在容国,能和国师说上话,都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功德。 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温谨修被国师如此数落,日后若还想要在世家名门之间抬起头,是想都别想了。 “国师大人……我……” “人治好了,自会送回丞相府,再到我府前闹事,就去御前谢罪吧。” 国师所忧之事,那可都是与容国命脉相关的大事。 哪能任由这些小事被叨唠?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心里再气,谢思愉和温谨修也不敢对国师说重话,只能强忍着憋闷和怒意离开。 看到周围百姓们眼神里的嘲笑,温谨修第一次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容国重孝,闻人裔那句毫不掩饰的嘲讽,直接将他钉上了忘记生母之恩的耻辱柱上。 往日谢思愉上马车他都会亲自搀扶,这次晚一步,直接走向后面的马车。 毕竟他双手有伤,不好骑马。 先前气急攻心想扇棠夏巴掌,若不是温雪菱抓住了他手腕,巴掌真扇下去,他的手也要重新包扎了。 不知为何,巴掌明明没有落下去,他的手还是很痒,隐隐还伴随着虫蚁噬咬的疼痛感。 谢思愉背对众人时,脸色阴沉,眸底闪过一道浓重的杀机。 国师府内,温雪菱被送回了暂住的小院。 抬轿子的是侍从一走,棠夏立即端来了温水,担忧地看着她黑紫色的唇。 “小姐,还是快些服解药吧。” 温雪菱服下解药后,唇色渐渐恢复正常。 “棠夏,取些水来。” 为了表现出濒临死亡的苍白感,她可是用完了整整一罐的胭脂水粉。 还有那些血浆,黏黏糊糊,沾在脸上很是不好受。 水很快就送了进来。 棠夏在里屋给她准备一会儿沐浴要用的水。 温雪菱闭着眼睛在外侧屋子里洗脸,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空气里也跟着弥漫着冷意。 她耳朵动了动,不急不缓洗完脸上的胭脂水粉,朝身侧伸手说道,“面帕。” 后方许久没有动静。 温雪菱不由一笑:“国师大人,劳驾取下面帕。” 她怕水进眼睛,双眸闭得很紧,手在空气中探了探,半晌后拿到了面帕。 第52章 慢条斯理拭去脸上的温水,没有了擦粉后的苍白,琼姿花貌的少女,有着令世人震撼的容色。 闻人裔目光冷冽,视线从她恢复正常的唇上掠过。 见温雪菱眼下已经没事,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转身就要离去。 一声轻笑自少女的嗓子溢出。 “等下,国师很怕我?” 刚洗过的脸,冰肌玉肤,染上戏谑的眸子浸润着笑意,她一步步朝着闻人裔的方向而来。 手刚要碰触他的肩膀,就听到了一声厉呵:“成何体统!” 温雪菱:“?” 她从闻人裔身前探出头,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两位老嬷嬷。 可不就是之前在太后身边伺候的两位。 “我们奉太后娘娘之命,来照顾温大姑娘。” 温雪菱还以为他们是闻人裔请来的,没想到还真是太后娘娘派来的。 “听闻还有几月,温大姑娘便要及笈,刚好趁此机会,学一学女子礼仪,免得到时候被人寻了错处,惹来无端是非。” “……”倒也不必。 闻人裔瞧着她脸上怔愣、复杂、犹豫的神色,嘴角不自觉上扬。 好在有面具遮挡,外人瞧不见他的神色。 温雪菱分明听到了他喉咙里溢出来的那声轻笑,和那次在御书房听的一样。 真没想到,看着冷嗖嗖的大冰块,竟如此喜欢看戏。 她低头小声嘀咕,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拆穿道,“我都听到你的笑声了。” 闻人裔:“……” 两位老嬷嬷对她此刻无事的模样,并没有询问过多,都是从宫里出来,什么保命手段没见过。 “温大姑娘,时间紧迫,我们还是趁早学习及笈礼仪和规制比较好。” 想要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超过温锦安十几年学的闺阁礼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温雪菱刚凑近闻人裔,想要说些悄悄话,就被两位嬷嬷的眼神锁定。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自己扛不住她的攻势,就让人来看住她。 她气鼓鼓看着某人愉悦离去的步伐,严重怀疑,他过来她院子,就是为了看她被两位嬷嬷盯着学习礼仪的模样。 待瞧不见闻人裔身影,温雪菱迅速收起脸上的愤愤之色,笑着看向两位老嬷嬷。 上辈子在奴城遭受的那些礼仪折磨,今生就算是闭着眼睛,她都能做到比任何人还要严谨。 不过半日,她们就对温雪菱学习礼仪的效率和本事,投以了另眼相待的目光。 “温大姑娘,将来是个做大事的人。” 温雪菱笑了笑:“菱儿会将太后娘娘的恩赐,永远记在心里。” 两位老嬷嬷眼里露出赞赏,也知道她和丞相府的纠葛,太后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位,她们也不再久留。 在她们离开前,温雪菱突然问道,“嬷嬷,菱儿冒昧问一句。” “……当真是太后娘娘请你们来的吗?” 第68章谢少将军遗骸 下半日,闻人裔不在国师府。 温雪菱在府内的待遇,俨然是半个女主人。 宫里送来给国师品尝的贡果、点心,全部被侍从送到了她的院子,进了她和棠夏的肚子。 小丫头现在简直就是国师大人的迷妹。 而两条巷子距离的丞相府,温敬书狠狠砸碎了书房里的砚台。 “逆女!真是个不懂礼教的混账东西!” 他在府内休养的这段时日,一直在让人暗暗给帝王施压,争取早日恢复上朝。 还让人去了江南徐家,寻找皇太孙的踪迹。 帝王对他的才能素来认可,这次罚他顶多就是做做样子,给其他大臣一个警告。 结果!温雪菱那个逆女又给他找事情,给了对家参他一本的机会。 尤其是镇国将军府的那个老匹夫! 温敬书只要想到近段时日,梁诀步步针对他的样子,就忍不住心头的怒火。 “相爷,方才倾心院嬷嬷来报,夫人回府后就气病了。” 终究是自己的心头肉,就算起因是她先刺杀温雪菱惹出来的祸端,温敬书还是舍不得责怪他。 让人炖了药膳,亲自去倾心院看她。 “母亲,温雪菱那个贱人该不会真的勾引了国师,不然他怎么替一个乡下丫头出头?” 温锦安脸上都是阴毒的嫉妒。 国师那般丰神俊朗的人,岂是她能配上的? “别急,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以为藏在国师府就能避开?” 谢思愉双眼弥漫着浓烈的杀意,恶毒道,“蝼蚁之身,还企图攀龙附凤,痴心妄想罢了。” 听到她的话,温锦安勾起得意的笑,“母亲说得对,那个贱蹄子活下来又如何?” “在父亲的心里,早已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她去死,丞相府日后的一切都将是我们的。” 谢思愉将一块身份令牌交给身边老嬷嬷,“告诉李峰,弄不死她,就自己提头来见。” 看着嬷嬷离开的背影,温锦安心里都是对温雪菱暴尸荒野的期待。 殊不知…… 这位老嬷嬷刚离开丞相府后门,就被人一麻袋兜头打晕。 南郊破庙。 温雪菱看着被一盆冷水泼醒的老嬷嬷,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李嬷嬷,真是好久不见。” “怎么会是你!”李嬷嬷急忙去摸自己身上的令牌,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温雪菱轻声一笑:“可是在找这个?” 她猛然抬头,对面少女手里随意把玩着的东西,正是她要找的令牌。 李嬷嬷面上都是着急:“还给我!” 今日上午,谢思愉从国师府回去后,温雪菱就一直派人守在丞相府的各个门口,守株待兔。 依照她对谢思愉的了解,此人绝不会咽下那口气。 必然会有大动作。 等了一天,终于等到贴身伺候她的嬷嬷,从丞相府里鬼鬼祟祟出来。 温雪菱安排的暗卫,立即把她打晕带走。 “看来这令牌很重要啊,用于何处呢?” 她抛了抛手里的黑色令牌,嗓音轻柔令人如沐春风,眼底却弥漫着冷意与警告。 听见温雪菱的话,李嬷嬷故作镇定道,“就是一块出府的普通令牌。” “我可是奉了夫人的指令,出府采买东西。” “若天亮未归,夫人肯定会派府中护卫出门寻我,到时候查到你身上,夫人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她以为温雪菱会忌惮谢思愉的身份,却瞧见少女嘴角的笑意放大。 “那我还真是……好怕怕呢。” 话是这么说,可她眼底瞧不见一丝恐惧。 李嬷嬷在谢思愉身边狐假虎威惯了,根本瞧不起温雪菱这种乡下来的丫头。 她抬高下巴倨傲道,“知道怕就好,现在放了我,把令牌还给我,再给我磕三个头,我就不把此事告诉夫人,饶你一命。” 前世,李嬷嬷也是这幅姿态,拿着鸡毛当令箭,欺辱了她不知道多少次。 温雪菱笑吟吟道,“李嬷嬷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女子报仇,永远不晚。” 平静的声音,透着令人胆颤心惊的冷意,李嬷嬷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可是在人家手上。 刚想着要不要装装样子,骗一骗这个愚蠢的野丫头,就听到令她心底生寒的话。 “嬷嬷姓李,黑风寨二当家也姓李,你们是母子吧?” 李嬷嬷脸色蓦地苍白,眼里浮现惊恐和忌惮,不安道,“你到底是谁!” 她一个乡下丫头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温雪菱眸色微变。 依托前世记忆,她知道黑风寨二当家姓李,想到眼前这个李嬷嬷也姓李,便想着试探一番。 但瞧李嬷嬷这神态,八九不离十了。 她面上依旧和善,佯装思考道,“你说,如果我把你吊死在城门口,大当家会不会觉得谢思愉背信弃义,杀了他亲母?” 这句话她说得格外缓慢。 温雪菱杏眸紧盯着李嬷嬷越来越苍白的老脸,勾唇道,“谢思愉此人最是疑心,你伺候她那么多年,应该深有体会。” 果然,李嬷嬷脸色更苍白了。 她继续添火道,“你一死,没了拿捏二当家的筹码,她会不会觉得这是背叛她的信号?” 没错,李嬷嬷就是黑风寨二当家的生母。 别看那李峰落为草莽,孝心倒是很足,平日里打劫来的好物也都会送去给她。 李嬷嬷越听越心惊,身子也跟着开始发抖。 骤然意识到温雪菱说的那些话,不是打趣,而是在告诉她死法。 “大、大小姐,老奴就是给夫人做些跑腿的活儿,最多过过嘴瘾子,可从未伤害过大小姐啊!” “求求你看在老奴年事已高的份上,放老奴一马吧。” 第53章 李嬷嬷声音都在发颤,是真的打从心底里害怕她一箭双雕的死法。 温雪菱握紧手里的令牌,脸上笑意不再。 “原来毁尸灭迹,在李嬷嬷口中竟然只是跑腿的活儿?” “丞相府消失的那些丫鬟,都被李嬷嬷丢到城外乱葬岗了吧,如此孽障,还的清吗?” 寂静的破庙,四面漏风。 一阵阵阴风吹至李嬷嬷的身上,让她愈发害怕,但还在做最后的抵抗。 温雪菱轻咳一声,给了外面人进来的信号。 老屠夫拿着剔骨刀从外面进来,恭敬垂首,“小姐,老朽都准备好了,保证每一片肉都剃得薄厚均匀。” 回过神的李嬷嬷,惊呼道,“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凌迟剔骨了,老嬷嬷放心,会把你的脑袋留着,好让你亲儿认出身份。” “不!不要——”李嬷嬷被绑在柱子上死命挣扎,无济于事。 眼看着那刀锋就要落在皮肤上,她慌张大喊道,“我说!那令牌是黑风寨进山令牌!” 李嬷嬷一边说,一边观察温雪菱的脸色。 奈何,她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仿佛对她的话根本提不起兴趣。 倒是身侧的老屠夫停下了剔肉动作,眼神示意她继续。 “城郊十里地外有一山洞,里面有黑风寨安排的守门人,只要把令牌给他,他就会带人进山。” 温雪菱缓缓睁开眼,眸色犀利,“黑风寨除了山匪,还有什么东西。” 她记得上一世,黑风寨二等家刚把地势图交入奴城信阁,城主第二日就派人去了黑风寨,显然是有什么重要之物,藏在那座山里。 那时候,温雪菱自己都是任人宰割的奴隶,具体有什么她也不知道。 “还有……”李嬷嬷眼神闪躲,迟迟不接着说。 老屠夫收到温雪菱递过来的眼色,狠狠片下了李嬷嬷一片肉,痛得她目眦欲裂。 “是、是谢少将军遗骸!” 第69章黑吃黑 谢少将军的遗骸? 温雪菱在记忆里搜寻有关他的信息。 谢思愉的哥哥——谢思青? 这也是位传奇人物,十五岁随父出征,次年立下赫赫战功,至此便成为容国鼎鼎有名的常胜将军。 直到……北境暮阳关一战。 他与父亲叔伯拼死抗敌,靠谢家军无一人幸存的惨痛代价,迎来了北境的曙光。 除了谢思愉,从此世上再无谢氏族人。 对他,温雪菱心里亦是敬佩。 只是他的骸骨,为何会出现在京城郊外的黑风寨? 她冷脸质问:“除了他,还有谁?” “没、没了。” 见她不信,李嬷嬷哭着大喊道,“真没有了!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温雪菱眉心蹙起,这不对劲。 当年谢思愉是被晚到三日的援军带回,若能带回谢思青的骸骨,她没理由不把谢父和叔伯带回。 况且,为何不将谢思青葬入谢氏一族的祖坟地,而是困在城郊的黑山头? 那里可就不是什么风水宝地。 这中间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从李嬷嬷口中已经获取不到信息,她给了老屠夫一个眼色,耳畔旋即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痛呼。 温雪菱仰头望着上方丢失了半面的神像,双手合十,指尖轻触眉心,神色虔诚。 若这世上真有神明,请保佑我娘亲此生安康顺遂,无病无灾。 身侧是李嬷嬷痛骂她不守信用的愤怒声,掺杂着哀嚎,在夜色中响彻破庙。 “啊——我知道的已经都说了,为何还不放过我!” “温雪菱,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她睁开清冷的眸,脸一半在暗一半在明,朝神像行了三鞠躬。 信用?那也要看对谁。 温雪菱慢条斯理拾起一旁的黑色令牌,冷冷瞥了眼被绑在柱子上,半死不活的李嬤嬤。 转身,大步朝外离去。 李嬷嬷这种双手浸泡在鲜血里的恶魔。 可不配拥有信用。 当天夜里,李嬷嬷被人悬挂在了京城面对黑山头的城门口,两只胳膊白骨外露。 而凌迟下来的血肉,被送到了谢思愉与温锦安的床头。 次日天明,母女俩屋内传出凄厉尖叫。 原就不平静的丞相府更乱了。 独立于一隅的北院小楼,依旧寂静无声。 慕青鱼在睡梦中也不是很安稳,自从之前吐血后,她时常梦到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 她猛地惊坐起,可惜梦里的记忆太过模糊,怎么都看不清他的脸。 - 翌日夜晚。 今天就是兵部尚书上辈子的死期。 温雪菱坐在风雨楼的厢房,还是上回的衣着装束,静静看着窗外高悬的圆月。 ……又快到十五了。 上辈子,她死的那一日也是十五。 前夜她还在地牢里透过小窗,看着夜色下的圆月,期盼着回北境,再见一见娘亲。 好在今生,她和娘亲还有很多的十五,还可以看很多很多的圆月。 温雪菱在等,等崩溃的顾衍,哭着跪在她面前,求她出手救人。 上一世,令顾衍父亲病入膏肓的寒疾,即便是宫中御医也无计可施。 但在天灾第九年,圣山有一年轻弟子研制出了对症之药。 那药方后来也被送入了奴城信阁。 安静的厢房里,她听着隔壁花坊里传来姑娘们的歌声,余光瞥到一抹熟悉的玄色。 温雪菱蹙眉,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南郊花坊,可不是世家子弟光顾的胭脂楼,鱼龙混杂,有点身份的人都不屑来此。 待她想瞧仔细些时,人已经不见。 而楼下,传来了顾衍气拔山河的道歉声。 “对不起,是我错了!” 按照她们的赌约,顾衍输了,要在风雨楼门口磕三十个响头,并大喊我错了。 温雪菱来到窗户边,看着楼下被众人围观,依旧没有停下磕头动作的男人。 短短三日,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伴随着磕头的动作,一声声道歉的声音传上楼,也引得周围的百姓看了过来。 他的侍从红着眼睛在旁数数。 “三个…十五个…二十八个…三十个……少爷,已经够数了!” 侍从赶紧去把顾衍扶起来,后者推开他,朝着风雨楼二楼窗户,大声喊道。 “顾衍愿赌服输,已磕足三十个响头。” “求见风雨楼当家——” 温雪菱居高临下,睥睨着楼下的男人。 他脸上都是岌岌可危的坚强,身上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看起来这几日过的并不好。 青石地板很硬,也很冷,顾衍的额头已经被鲜血染红,流下来的样子很难看。 她声开口:“阎泽,把人带上来。” 很快,顾衍就被暗卫带到了温雪菱面前。 一看到她,他就着急地扑了过来,眼神急切:“你有法子救我父亲对不对?”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冲进来,想要来抓她的手,却被暗卫手里出鞘的长剑拦住。 “顾小公子,请自重。” 顾衍却不管不顾握住了刀锋推开,任由掌心被割破,空气里瞬间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闻到这股味道,温雪菱不适地皱了皱眉。 顾衍急切向她求证道,“你是国师的人,能算出我父亲的命数,你一定有办法救他,对吗?” 温雪菱抬眸,凝视着他好几夜不曾合眼的黑眸,此刻里面布满了清晰可见的红血丝。 “我若有,你拿什么来换?” 她单手托腮,视线自下而上,毫不掩饰对他身形的打量,眼底挂着意味深长的眸色。 等着猎物一步步跨入陷阱。 “你要什么?只要我有,全部都可以给你!” “只求你救我父亲一命!” 这三日,在顾府他没有哭,在父亲面前也没有哭,现在却怎么也忍不住了。 顾衍哭着跌坐在地,眼睛红肿,茫然又无措,“他们都说我父亲活不过今晚……” 他是顾尚书的老来子,也是顾家这辈唯一男丁,从小受尽宠爱,被惯得无法无天,可平日再纨绔,回家也会乖乖听老父亲的话。 顾衍无法接受,前两日还怒斥自己顽劣的父亲,马上就要撒手人寰。 民间的大夫,宫里的御医,就连圣山他都去求了,没有一个人能够救他父亲的命。 “我不信!我父亲还年轻,凭什么就活不过今晚?我要他活,我想他活!” 这句话喊出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转瞬,又像找不到家的孤儿,朝着她一点点弯下了眼,磕出血迹 “求求你……” “我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真的,你信我,只要我父亲能活下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顾衍喊完这句话,屋内陷入诡谲的寂静。 第54章 温雪菱就这么一言不发看着他。 火烛被偷溜进来的风吹得摇晃,照耀在她半边脸上,忽明忽暗。 许久之后。 屋内响起她凉薄的声音。 “哪怕我要……你父亲一生的清誉?” 不是温雪菱心狠。 上一世,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良善和心软。 她知道顾衍父亲是个为老百姓谋安康的好官,可好人不长命,这是她的亲身经历。 温雪菱起身来到他面前,微微俯身,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对上他眼睛里的震惊和迟疑。 “顾衍,你能做得了你爹的主吗?” 第70章青楼花坊,见熟人 她的眼睛好像黑暗漩涡,充满了危险的蛊惑力。 了解自家老头子的性子,顾衍心里说没有迟疑是假的,但那股挣扎在人命面前,被他狠狠压下。 他声音坚定:“我可以!” 就算要他从此做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只要父亲能活,他都愿意! 温雪菱眼波荡漾,浸满了更加强势的侵略感。 面前的男人似在这三日长大,她松开手挑起他下巴的手,笑着道,“那你可要永远记住今日这句话。” “顾衍,背叛者,可是要下地狱的喔。” 他黑眸亮澄澄道:“好!只要你能出手救下我父亲,别说清誉,我顾衍这条命都归你!” 温雪菱重回桌边坐下,从衣袋子拿出一个深红色的瓷瓶,倒出一颗药递给他。 “剧毒……服下它,我就信你。” 看着她掌心红色的药丸,顾衍没有丝毫停顿,连水都没有喝,直接干吞了下去。 昏暗的厢房里,温雪菱嘴角缓缓上扬,挥了挥手示意他现在可以回去了。 顾衍蹙眉:“可是我父亲……” 温雪菱:“药已经在顾尚书的肚子里了。” 听到这话,他脸上闪过诧异神色,她怎么笃定他一定会同意? 可眼下不是去想这些事情的时候,顾衍急忙向她道谢,“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一定万死不辞!” 温雪菱是个速战速决的性子,声色骤冷道,“不用以后,现在就有事情要你做。” 桌上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句话。 顾衍凑过去瞧了瞧,瞳仁倏忽一紧,猛然扭头不敢置信看着她的脸,满脸错愕。 温雪菱不顾他震惊的眼神,缓缓放下手中墨笔。 “顾尚书的药,一颗只能顶三个月,而他体内顽疾想要治愈,至少要服药两年。” “三个月后,顾小公子可再来风雨楼寻我。” 说完,她没有再理会顾衍是什么表情,起身离开了厢房。 留下他呆呆站在屋子里。 两年,不仅是她给顾衍的时间,也是她给自己的最后期限。 她要在这段时间里,彻底弄死所有仇人! 那道离开风雨楼的沉重脚步,上了楼下停着的马车,几经辗转,消失在了桂花巷的黑暗夜色中。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温雪菱重新换了一套不起眼的衣衫,白皙的肤色被涂暗,脸上点了麻子,全身上下都做了伪装。 重新换了一辆马车,她再次回到了那条街道,抬脚进了鱼龙混杂的南郊花坊。 虽然闻人裔和她一样做了伪装,但是两辈子的相处,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身上那股子说不出来的气质。 堂堂国师,深夜来京城最偏僻的花坊做什么? 温雪菱的心里实在好奇,想过来瞧瞧,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把柄,好更快拿捏这个男人。 只是她还没上楼,就被头戴一朵鲜艳红花的花娘,拦在了大厅入口处。 她双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温雪菱,在心里已经给她安了身份,语气嫌弃道,“小姑娘,我们这里可是青楼花坊,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 花娘瞪眼驱赶:“去去去,赶紧离开这,不要给我们找麻烦。” 温雪菱笑眯眯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银锭子,塞进了花娘的手里。 她眨眼暗示道,“小小心意,还请姐姐笑纳。” 京城有两条花坊街最具盛名。 一条在北市,亭台楼榭犹如大户人家后院般奢靡,那里都是世家名门子弟寻欢作乐的销魂窟。 温雪菱上次去捉顾衍和吴老二他们,就是在北市的青楼花坊。 还有一条就是南郊的花坊街。 来南郊花坊的人,都是没多少钱的穷人,有时候一晚上都不见得能赚这么大一锭银子。 温雪菱出手阔绰的行为,令花娘眼睛骤然发光,看她的目光也不再是看小姑娘,而是看金疙瘩。 她迅速把银子往衣袖里一藏,谄媚道,“好说好说,妹妹可是来寻人?” 花娘也曾见过世家名门的姑娘,提剑去北市青楼花坊寻未婚夫,这还是头一回见这么阔绰的妹妹,来她们这里。 见她快速变脸,温雪菱点了点头。 她眼眶红红道,“姐姐,我是来寻我未婚夫的,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 “可就在方才我瞧见他进了那里,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见她手指所指的位置是三楼包房,花娘脸色陡然迟疑,那里今晚可是来了几位不好惹的贵人。 温雪菱将她神色映入眼帘,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佯装悲伤道,“姐姐,我保证不会闹事,我就是想和孩子来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她父亲。” 未婚先孕?花娘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过往,她叹息一声,妥协道,“好,我带你上去。” “但你得和我保证,看完就立马出来,绝不在里面呆着。” 温雪菱垂首乖巧地点了点头。 花坊三楼,花娘带她去了最靠边的一间屋子,拿出一套花坊婢女的干净衣衫给她换上。 “一会儿你跟着我进屋送酒。” 温雪菱本就纤瘦,就算不脱里面的衣衫都不显胖,遂直接将衣衫套在了外面。 花娘敲了敲门,笑着和里面的人表明了送酒水和菜肴,得到应允后,带着温雪菱和其他婢女进屋。 温雪菱手里拿着放酒的托盘,低垂着头,款步跟在最后面。 刚开门,她就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迷情香。 江湖上千金难求的醉香游。 道上有消息传出,一颗醉香游就能让整个军营的人为之癫狂。 仅需要稍稍闻入一点点的分量,就能让男人无法自拔。 最重要的是……此药无解。 温雪菱悄悄抬眸,以极快的速度,将屋内的人全部瞧了一遍。 一共八人,局势看起来应该是两方势力。 正对着门口的络腮胡男人,她前世今生都没有见过。 此人一生匪气,跟在他身后的三个手下同样,他们眼神警惕盯着花娘和布菜的婢女。 另外两人背对着门口,看不到脸,他们身后也跟了两名护卫。 温雪菱目光聚焦在左侧那道凌厉黑影上,看身型倒是和闻人裔有些相似。 右侧男人的背影,隐隐也透露着一股熟悉感。 按照和花娘商议的条件,温雪菱快步来到桌子旁,动作沉稳放下酒壶。 随即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快速瞥了一眼背对门口的两人。 嗯?怎么是他们俩? 第71章伺候他? 梁诀和闻人裔? 这两人怎么会凑在一起,还出现在花坊? 温雪菱的视线与闻人裔在半空中交汇,两张同样陌生的脸,却在同一时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穆兄,郁弟,你们可别小瞧了这花坊,他们家的酒可是京城一顶一的好,酿酒人可是当年从宫里出来的大师,寻常人都不知道这里还有如此珍馐美酒。” 络腮胡声如洪钟,大笑着催促两人喝酒。 梁诀一边和络腮胡周旋,一边若有所思瞥了眼温雪菱的方向。 温雪菱收回落在闻人裔身上的目光,恰好与他对上。 络腮胡眼睛眯起,转身对花娘高声说道,“去,把你们楼里最漂亮的小娘子都给爷喊过来!” 这一听就是要包下楼里的姑娘。 花娘眼睛发亮,急忙陪笑道,“好嘞!奴家马上就回来!” 她用眼神示意温雪菱赶紧跟着一起离开。 谁知络腮胡男人却说,“等下,这个倒酒的小丫头留下来伺候。” 花娘脸上闪过一道迟疑的神色,斟酌道,“大爷,这小丫头动作不利索,奴家给你换一个又漂亮又利索的小娘子,可好?” 砰一声! 酒盏砸向花娘的脚下,怒斥声响起,“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温雪菱最后还是被留在了这个包厢里。 络腮胡目光在闻人裔和梁诀身上来回打转,指挥她道,“你就留在这两位兄弟那边伺候。” 她倒也无所谓,刚好随了她的心意,看看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第55章 温雪菱端起桌上的酒壶,给闻人裔和梁诀添酒。 光闻味儿就知道是入口辛辣的烈酒。 闻人裔刚喝完一杯,酒杯刚放到桌上,手还没有离开呢,已经被人倒满了酒。 “……”他不着痕迹睨了眼过于热情倒酒的温雪菱。 她装作看不见他眼睛里的冷色,继续倒酒,反正他手里的酒杯只要空了,她就哐哐倒酒。 梁诀那边也好不到哪里。 温雪菱雨露均沾,只要酒满,对面络腮胡就开始朝他们俩举杯。 “穆兄,你们也知道我们寨子里兄弟多,这次的货本该是吴家提供。” “前些日子,他们不知道被哪里来的小娘们给端了窝,手里的货也不翼而飞。” 说的是吴老二的事情。 温雪菱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 夺走吴老二那批货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 梁诀,不,现在是化名「穆余」的江南兵器铺子当家,带着他的亲戚「郁安」来京城谋出路。 “王兄,货不是问题。” “你也知道如今世道不太平,天灾人祸不断,你这五百两银子,还不够我们从江南运货过来的人力。” 梁诀笑里藏刀:“……先付八千两银子,交货后再补上剩下的两万两。” 他这话音还没有落下呢,络腮胡的脸色就变得不好看起来。 恰好此时,花娘带着清一水的姑娘们进来。 原本紧绷的氛围被打断。 “你们过去,好好伺候我的两位兄弟,伺候好了,这些银子都归你们。” 络腮胡掀开桌上的红布,整整齐齐的银子摆放在那,看得她们心花怒放,脸上也藏不住笑意。 “爷放心,奴家一定好好伺候这两位爷。” 姑娘们蜂拥而至。 浓郁的脂粉香气,盖住了空气里若有似无的醉香游。 温雪菱被挤到了小角落里,她饶有兴致看着被姑娘们围在中间的两个男人,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说时迟,那时快! 梁诀一把推开了周围年轻的姑娘们,厉声吼道,“都给老子走开,再靠近我灭了你们——” 他气愤挥袖,冲着络腮胡脸色不佳道,“王兄,我可是有妻女家世的人!” “穆兄别着急,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你不说,我不说,嫂子怎么会知道你在外面的风流韵事?” 温雪菱闻言看着他的眸子有些冷,果然多数男人心里都是这些龌龊心思。 “那不行!不遵守男德的男子是发不了财的!” “在我们穆家,听媳妇儿的话才可以财富无限,这是祖训,不能破。” 他对着周围的姑娘们嫌恶挥手道,“你们过去对面伺候王兄吧,他孤家寡人一个,没有这些困扰。” 温雪菱抬了抬眉,话糙理不糙,没想到梁诀还有这方面的突出觉悟。 络腮胡显然还不死心,让姑娘们都紧着伺候闻人裔。 “郁兄弟,穆兄家里有家世,你这么年轻应该不曾有吧?来花坊不寻欢作乐,你们该不会是官府派人找事的吧?” 他污浊的眸子死死盯着对面不爱说话的男人,语气里充满了试探和防备。 梁诀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 他偷偷去瞧身边男子的脸色,但在看到闻人裔后面站着的姑娘们后,又默默往旁边坐了坐。 嗯?他怎么看起来如此忌惮闻人裔的样子? 温雪菱将这一举动暗暗记在心里,也跟着一起去看闻人裔的反应。 别看他虽然不怎么说话,但身上的冷意,可比外面落的雪还要冻人,令姑娘们都不敢靠近。 有大胆的姑娘,故作没站稳,朝着他的怀抱跌去。 温雪菱看戏看得正欢呢,就感觉袖子被人一拽,人也跟着往前冲去,一把抱住了跌进她怀里的小娘子。 脂粉香气扑鼻,她脑海里瞬间蹦出一句话:偷鸡不成蚀把米。 将故意摔跤的小娘子扶好站稳,温雪菱刚要退回原来的位置,就听见闻人裔玩味的声音。 “这些漂亮的姑娘,还是留给王叔伯吧,我就要这个丑丫头。” 嗯?他口中的丑丫头该不会是说她吧? 温雪菱缓缓抬头,恰好对上了闻人裔眼睛里揶揄打趣的暗芒,还有对面络腮胡难以理解的目光。 “郁小兄弟的口味还真是特别。” “小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去伺候,你若是将小兄弟伺候好了,桌上这些银子都归你。” 这话一出,其他姑娘的视线,瞬间化作妒忌的利剑刺向她。 温雪菱可不怕她们,目光在桌上闪闪发亮的银子上掠过,笑吟吟道,“奴家……领命。” 就算她手里有渣爹藏起来的那些银子,但谁又会嫌银子多呢? 这桌上可是有上百两呢。 络腮胡留了四个姑娘在身边伺候自己,剩余的都让她们离开了屋子。 温雪菱刚坐到男人身侧,就收到了梁诀警告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要是敢碰他,我先剁了你的手。 “???”她不是很理解梁诀对闻人裔的感情。 她凭借上辈子所学本事,改变了自己的嗓音,矫揉造作道,“这位爷,奴家伺候你喝酒。” 只是她还没喂酒,腰间就突然多了一只手,直接将她提溜到了自己的怀里。 温雪菱:“!!!” 梁诀:“!!!” 第72章设局 感受到怀里少女僵硬的身子,闻人裔面上看不出神色,指尖掠过她的腰带,动作暧昧。 桌子对面喝酒的络腮胡,看到这一幕,终于有种找到同道中人的感觉。 “哈哈哈,这才对嘛!” 他大口饮酒,震耳欲聋的笑声在屋内回响,眼珠子在闻人裔和温雪菱之间看了又看。 “太过干净的人,可不适合与我们黑风寨谈合作。” 络腮胡的话里充满了意有所指的深意,搂着两个美人舒服地眯起眼睛。 听到黑风寨三个字,温雪菱一颗心猛然提起。 人也跟着放松身体,自然地靠在闻人裔的怀里,余光偷偷观察对面的络腮胡。 黑风寨二当家她见过,瘦小猥琐的猴子脸一个。 屋内这个块头身形很高大,像一个巨人。 倒是有点像传闻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当家——王奎。 闻人裔感觉到怀里的人突然变得乖顺,就知道她定然又在打什么主意。 从她腰侧荷包摸到了药包,刚要拿出来就被人握住。 温雪菱可算是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是什么给了他自信,觉得她身上会有「醉香游」的解药? 坐在闻人裔怀里那一瞬间,她就察觉到了闻人裔身体滚烫得吓人。 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现在的闻人裔,用来暖手可比什么月光石好用多了。 她双手勾住他脖颈,一点点缓缓凑近他耳畔,小声提醒他道,“没有哦。” 江湖千金难求的醉香游,本身就不是什么损身的药物。 主要是给一些有心无力不中用的男人,用来提升闺房之乐的大补药。 既非毒,又哪里来的解药呢? “穆兄难得来一回京城,不如随我去黑风寨住些时日,看一看弟兄们的本事,再来议价,如何?” “我们黑风寨可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山里风景更是不错,穆兄难道不想去瞧一瞧?” 说白了,络腮胡还是不放心梁诀他们的身份,怀疑他们是官府的人,想要继续试探他们。 梁诀眉头紧皱,对他口中的风景并不感兴趣。 他自顾自说道,“王兄,我们走江湖的也有自己的规矩。” “倘若你觉得价格高了,拿不出来这么多的银子,可以再看看别家便宜的货。” 梁诀装出听不懂他话里隐藏的意思,对价格寸步不让。 氛围就这么继续僵持。 “小舅,我觉得王叔伯说得有理。” “咱们这次来京城本就是为了多条出路,不如让个价,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文质彬彬的温润声音,给人一种入世未深很好骗的感觉。 络腮胡也跟着趁热打铁说道,“是这么一个理,王某虽是草莽出身,但也有一颗尽忠报国的心。” “如今天灾人祸不断,兄弟我采购这批兵器也是为了自保。” 听到一个山匪头子说出这么道貌岸然的话,温雪菱在心中冷笑,垂下的眸底毫无温度。 真实原因…… 是谢思愉想要用这批货,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吧? 囤这么多山匪在黑山头的寨子里,从另一层面来瞧不就是囤兵? 如今还要采购兵器,怎么看都有点谋反的意思。 温雪菱在心里思索着谢思愉的目的,也想瞧瞧这个王奎还想要做什么。 听出闻人裔话里面的意思,梁诀一副陷入沉思的纠结模样,双眉紧皱,很是为难。 第56章 梁诀突然拍桌,将她脑子里的思绪都给吓跑了。 “行,就当交个朋友,再让五百两。” 他面上都是肉疼的表情,继续开口,“但有言在先,交货当天,必须钱货两讫!” 他爱财的姿态,让络腮胡原本警惕的心也跟着松了松。 不好色,但贪财,这样有弱点的人,可比无欲无求的人好拿捏多了。 等拿到货,杀了他们,不也是钱货两讫? “好,来来来,继续喝酒。” 梁诀很小就跟着父亲打仗,在军营里喝酒吃肉皆为平常,这点烈酒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倒是闻人裔一副醉酒脸红不能再喝的模样。 重生后,温雪菱的体质好似也被影响,不惧冷,但怕热。 闻人裔靠她如此之近,喷出的灼热气息,让她觉得心头有些燥闷。 她在无人看到的地方,用力推了推他。 梁诀此时也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很热,很闷,浑身上下有种多了一股牛劲儿的感觉。 他立马意识到中招了。 似迷情药,又没有那么猛烈的劲儿。 余光瞥到旁侧的闻人裔,他脸上的绯红也多了其他的意思。 怕再出什么事情,梁诀赶紧说道,“王兄,时辰也不早了,我们明日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活,先走一步,改天再聚。” 只是刚起身,他就有一股子晕眩的感觉。 来之前,他和闻人裔早就服用了百毒不侵的药,为何还会中招? 他佯装愚蠢又震惊道,“你给我们下药了?” “哈哈哈,穆兄别急,不是毒药,是补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醉香游,可曾听说过?” “此药不会对男子身体有什么伤害,反而能重振雄风,乃大补之药。” 络腮胡今夜的目的已经达成。 看到他们俩脸上不正常的红晕,眼里多了些男人的暗示。 他挑眉玩味道,“穆兄,郁弟,你们还是从这花坊里挑两个丫头带回客栈吧。” “长夜漫漫,这补药无解,可不好熬啊。” 这话几乎已经挑明了中间的猫腻,品行不端的男人,恐怕早就在药物影响下做出欺负人的事。 偏偏梁诀黑漆漆的脸上,都是要为家中妻子守身如玉的坚定样子。 反倒是闻人裔,看着温雪菱的眼睛里充满了深色。 “???”全程装鹌鹑看戏的少女,对上他的视线,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这精湛的演技……她果然还得向他多学习啊! 对女色油盐不进但爱财的梁诀,涉世未深看起来很好骗的闻人裔,这两人把自己的人设立得很好。 连对面的络腮胡,都被他们的表演给骗住了。 非要邀请他们去黑风寨里做客,奈何两个人都不是很感兴趣的模样,再次拒绝了他。 可络腮胡还不死心,在京城交易如何悄无声息做掉他们? 当然是带回自己寨子里解决最好了! “不需要!”梁诀率先离开屋子,每一步都走得很急。 闻人裔也跟着起身,踉跄两步站不稳的样子。 温雪菱扶着他,想要跟在他们身后离开屋子,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络腮胡的声音。 “丑丫头,你留一下。” “……” 温雪菱眸光微变,脚步顿住,转过身看着他,笑眯眯道,“爷还有什么吩咐?” 而闻人裔呢? 满脸都是不省人事的醉酒样子。 她把他交给了两个护卫,看着他被搀扶着离开了屋子。 屋子里除了温雪菱,还有络腮胡和他们的手下,以及被他留下来的四个花坊小娘子。 络腮胡身上都是草莽的杀气,说出来的话也带着杀气腾腾的感觉。 “这些钱都是赏赐给你的,今晚可要好好伺候这位小公子。” 温雪菱故作震惊瞪大眼睛,惊喜道,“都、都给我?” 与银子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个小瓷瓶。 络腮胡语气阴森道,“将这药给那位小公子服下,三日后,还可以再得到一百两。” 她小心翼翼把东西接过来,吸了吸鼻子,长睫覆盖的眸子闪过冷意。 是……噬魂散的味道! 温雪菱猝然收紧心弦,脑子里闪过一个被自己忽视的问题。 第73章黑风寨和渣爹? 自从上回,她用秦胥竹弟弟的消息,换了他的忠心后,这令人变痴傻的噬魂散可就到她手里了。 对方也答应她不会再制。 这黑风寨大当家手里怎么会有? 秦胥竹明确说过:噬魂散,他只给过温敬书一人。 难道说,这黑风寨…… 不仅仅和谢思愉有关系,还和渣爹有关系? 堂堂容国丞相,在容国皇权中心之外的几十里地,养了一山子的匪徒是有何歹心? 之前她只是好奇闻人裔来此的目的,现在是真的对黑风寨起杀心了。 无色无味的毒药,在空气里逐渐弥漫开来。 温雪菱一边将银子往麻袋里装,一边想着只有一个李嬷嬷,恐怕还不足以引起丞相府的动荡。 若是再多一个黑风寨的大当家王奎,兴许就够了。 这个王奎看起来是个有脑子的。 放虎归山,再想捉住就又要另外费一番力气,不如今夜直接解决干净。 钱装好了。 屋子里的人也开始出现反应了。 王奎刚要搂着四个美人欢愉,就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身后传来三个手下轰然倒地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三人脸上已经变成了漆黑的墨色,红色的血丝从脖颈处往脸上爬。 眨眼功夫就爬满了正脸,看起来恶心又恐怖。 “千红引!是谁胆敢在此害老子!” 王奎立马伸手去抓一侧的大刀,平日轻轻松松的武器,此刻重若千斤,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咚响。 他也跟着从椅子上落在地上,手背上已经爬满了红色的血丝。 屋内除了倒地的三个男人,剩下四个花坊小娘子也跟着昏迷了过去,就只剩下站着的温雪菱。 “是你这个丑丫头!” 他也不傻,立马意识到了温雪菱的不对劲。 “谁派你来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若你敢上我分毫,信不信……” 原本,温雪菱正慢条斯理戴着新制的金丝软甲手套,闻言甩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一声! 手套外面锋利勾肉的倒刺,直接将王奎半边脸打得血肉模糊,犹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啊——”他疼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温雪菱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噬魂散,倒出来数了数。 不多不少,正好三颗。 足够让一个聪慧的人变得痴傻愚钝,任人宰割。 “此物,何处得来的?” 王奎满面阴沉,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捅出窟窿来,奈何现在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你到底是谁派人的?你知不知道我……” 见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温雪菱面露不悦,直接又是一巴掌甩过去。 闷哼声再次响起,王奎整张脸都变得血淋淋,脸上血肉被金丝软甲手套上的倒刺给勾了出来。 有血洒到温雪菱的脸上,她恍若未觉。 她视线紧锁着他淌血的脸,声音凉飕飕道,“我先提的问,自然要先回答。” “旁人给的!” 王奎每说一个字,脸就痛上一分。 温雪菱继续问:“谁给的?” 这次他咬紧了唇不想回答,手也跟着暗暗去摸腰间的匕首,想要趁机给她一刀子。 只是温雪菱根本没有给他偷袭的机会。 拿起地上的大刀,冲着他的肚子就是狠狠一刀子,疼得他握不住手里的匕首。 “啊!”又是一阵疼入心扉的痛叫。 她并没有立马抽出大刀,位置都是挑好了再刺进去的,暂时死不了。 温雪菱笑着看他:“伤口破了能活,这肠子若是搅碎了,你说人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 “这刀子若是旋转一圈……”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王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这幕后之人,他是万万不能说出来。 瞥了一眼王奎当下的脸色,温雪菱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她笑道,“想死啊?挺有骨气。” 可转瞬嗓音一沉,说出口的话也让王奎的心里一惊。 “你寨子里的兄弟若是知道……” “口口声声说要带他们在这乱世闯出一番天下的大当家,却偷偷将自己的妻儿送入京城,让他们过上平静的日子,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按照前世二当家进奴城后交代的事情,黑风寨子里存活的三五百多人,心可一点都不团结。 说是大当家无力镇压,前提还不是因为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第57章 王奎看着温雪菱的目光就像在看疯子。 这件事情他做得隐晦,就连幕后之人都不知道,眼前这个丑丫头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温雪菱可记得上辈子二当家在奴城说的话。 他们大当家最重子嗣,可惜为了兄弟们一生没有成婚生子,这也是他们敬佩他的原因之一。 她最后那些话直接拿捏住了王奎的软肋。 他很享受在黑风寨做大当家的感觉,那种一呼百应的权力感,会让人上瘾。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声音里都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温雪菱循序渐进,诱他说出黑风寨幕后之人,在他口中听到镇国将军府的名讳,她再次笑了。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原来是梁家军啊,也对,只有镇国将军府才有如此本事在黑山头囤兵了。” 见她信了自己的话,王奎紧绷的身子也跟着松了松,额头冷汗沾上脸上密密麻麻的伤口,痛得他身子都开始发抖。 在药物的影响下,他的思绪也跟着迟缓了下来,一切都随着本能在回答。 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温雪菱话里的陷阱,在听到「囤兵」二字时没有丝毫觉得不对的反应。 温雪菱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她听着他支支吾吾说了很多有关镇国将军府的秘密,面上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只是在王奎谎言越说越顺的时候,状似无意,轻飘飘说了一句话。 “方才你付不出钱,是温敬书还不曾派人把钱送过来吧?” “是,大人寻常送钱是月初,如今都月中……” 温雪菱眸色蓦地一沉,黑风寨真的和渣爹有关系! 反应过来的王奎,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目光犀利看向对面的人。 温雪菱从金丝软甲手套的末端,抽出一根细如蚕丝的金线。 此物最大的特点就是坚韧。 她望着他的眸子在笑,嗓音更是温柔似水,但听在王奎耳朵里却是催命符。 “你听说过滴血之刑吗?” 第74章中药 就在温雪菱要动手的那刻,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闻人裔再次折返了回了屋子。 看到他,王奎眼睛一亮。 他忙开口求救道,“郁弟,你来得正好!此女要杀我求财,你快帮我……” “爹爹——” 六七岁的男孩突然从屋外跑进来,体型肥大,跑起来脸上的肉都在跳。 他看到站在王奎身边的温雪菱,脸上闪过恶毒,脑袋猛地冲着她的肚子用力撞来。 母亲说了,只要把那些贱人肚子里的野种全部撞掉,他就是府里唯一的子嗣!父亲名下所有的庄子银钱,就都是他一个人的了! 温雪菱侧身闪躲,男孩一头撞到了桌角,痛得他憋不住眼泪,立马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父亲,她欺负我!” 这个孩子的哭声,听着实在惹人厌烦。 她指尖收紧,刚要给他喂哑药,就听到门外传来一群女人的声音。 王奎养在京城庄子里的妻妾,全部都被闻人裔的人带了过来。 “老爷,救我!”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瞳孔震惊看着温雪菱和闻人裔,气愤道,“你们是一伙儿的!” 闻人裔的去而复返,让温雪菱暂时压制了眼睛里的杀意,走到桌旁坐下。 其实,闻人裔根本就没有离开。 他知道温雪菱有话要问,特意给她腾出了空间,一直在屋外等着,注意里面的动静。 眼看着温雪菱的情绪越来越不对,闻人裔才主动进门来,对王奎的惨状并不在意,视线停留在她充满杀意的脸上。 今夜,她就没有想让王奎活下去。 温雪菱对上他深沉的目光,见他又在之前的位置上坐下,就知道他没有拦自己的打算。 “现在只有你,能给她们一条活路。” 这世上很少有撬不开的嘴,要么撬的力道还不够狠,要么用的法子没在痛点上。 听到她的话,女人们瑟瑟发抖。 躲在最后面的女人眼珠子转动最快,看模样和地上的胖孩子,长得一模一样。 温雪菱:“把她带过来。” 闻人裔带来的侍从,看了眼他的脸色,很快把躲在最后面的黄衣女人拉到最前面。 她勾唇说道,“快求求你夫君吧,如今只有他,能护下你和你儿子的命。” 女人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转头红着眼睛向王奎求助,被他血肉模糊的脸吓了一跳。 王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要做什么!”女人惊恐看着温雪菱随手捡起的长剑,正抵在她宝贝儿子的心口。 空气里传来一股尿骚味。 男孩被吓得控制不住尿在了裤子里。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温雪菱对着王奎笑着说道,“大当家还不知道吧?这可是你唯一的子嗣,剩下的儿子女儿,都被她弄死了。” “不可能!” 王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可转头就看到了妻子闪躲心虚的眼睛。 他本就要子嗣艰难,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三五个孩子,中间还有两个没有养活。 “你若不救,你们王家可就断后咯。” 温雪菱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得王奎喘不过气来。 偏偏此时,她手里的剑尖划破了孩子的衣衫,吓得孩子哭声再次响起。 “呜哇——父亲母亲,我害怕!” “老爷!大宝如今可是你唯一的子嗣啊!” 王奎面如死灰:“好,我说。” 听完了他口中有关丞相府的事情,温雪菱的脸色越来越冷,拳头也越握越紧。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求你放过我的家人和孩子,他们是无辜的。” 听听,多么感人肺腑的话。 温雪菱却没有放过他。 她先回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闻人裔。 四目相对,他漆黑深邃的瞳仁里,有她看不懂的深意,一点点抚平她内心的焦躁。 她把视线再度落在那些女人的身上,除了王奎那个妻子,这些女人脸上并没有什么对王奎的情意,反倒是充斥着刻骨的恨意。 砰一声,长剑被她甩到她们的面前。 “想报他强抢你们的仇吗?” “现在,拿起你们面上的剑,谁先捅死他,谁就可以从这间屋子里出去。” 女人们身子瑟缩得更加厉害。 她们眼睛里有害怕,也有期待,眸光颤颤盯着她的脸,想从中看到可信度有几分。 半晌过去,还是没有一个人敢提起剑。 温雪菱眼里有些失望。 从进屋开始,闻人裔始终一言不发,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一直盯着温雪菱看。 她扭头对上他的视线,笑得如之前在书房窗外那般明媚,却在下一瞬抬手,毫不留情砍断了想要偷袭她的黄衣女人胳膊。 鲜血洒了小胖子一脸,他又一次失禁了。 温雪菱这一晚上做了这么多件事,也有些累了,不打算再继续把精力耗费在这里。 就在她准备收拾残局时,那群女人里面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女人,捡起地上的长剑,用力捅进了王奎的肩膀。 “我与夫君好心相救,你却屠杀我满门,抢我入府欺我辱我,你这恶人早就该死了!” 一剑不够,她又多捅了几剑,身上都是血迹,可她的脸上却都是痛快之色。 丢下剑,她转身离开,门口没有人拦她。 其他女人见状也跟着跑了过来,将自己被王奎强行掳去的痛苦,全部发泄了出来。 混乱中,黄衣女人被其中一个女人捅中了心脏,她曾被黄衣女人硬生生刨腹取子,已经成型的孩子,更是当着她的面被丢入火炉。 温雪菱看着乱成一团的屋子,感觉体内冰凉的血液,隐隐有了一丝沸腾的迹象。 现场混乱不堪,但最让王奎震惊的是那捅入心脏的一刀,正是他的宝贝大儿子。 “我杀了他,你可以放我离开吗?” “我还小,母亲说父亲那些钱都是我一个人的,我还没有享受那些银子,不想死。” 孩子理直气壮说出来的话,气得王奎呕出一口老血。 旁边黄衣女人已经断气。 其他女人报仇后也跟着离开了屋子。 王奎使出最后一口气,用力拔出心口的匕首,狠狠插入儿子的后心,这个孽畜! 倒下的那一刻,他意识到这个丑女人根本没打算让他活过今晚,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屋内都是浓郁的血腥气。 温雪菱脸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不适。 她单手托腮,指了指地上死去的人,笑着阐述道,“你看,他们都死了。” “嗯。”他的回应很简短。 昏迷的四个花坊姑娘,被人抬了出去。 侍从们见状也跟着离开屋子,房间里只剩下温雪菱和闻人裔两个活人。 第58章 温雪菱凝视着他的黑眸,“你不觉得我很冷血吗?这屋子里可是有六条人命……” “他们罪有应得。” 她继续道,“我还破坏了你们的计划。” 闻人裔透过她平静的表面,看到了压抑在她身体里的浓烈情绪,眼神里多了一丝波动。 她病了,病得很重…… 恨意是支撑她努力活下去的力量。 “无妨,计划本就不完善。” 他嗓音温润动人,说出来的话也带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温雪菱坐在先前王奎坐的椅子上,歪头看着他的眼睛。 “你中了醉香游,此物没有解药。” 她突然之间转变了话题。 闻人裔看着她脸上浮起的笑意,直觉告诉他,下一句铁定不是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 温雪菱一本正经道:“我还小,不能帮你。” “你应该也不会那么禽兽吧?” “……”他为自己方才心里一闪而过的心疼感到后悔。 闻人裔黑着脸起身,朝着门口走。 她急忙追了上去,跟在他后面边走边说道,“我说的是真的。” “此药虽然是补药,但如果长时间不纾解,后面会有大麻烦的。” 男人的脚步越走越快,但在温雪菱没有跟上的时候,又会慢下来一些。 而此时,丞相府北院小楼。 有一道黑影已经在屋檐上站了许久。 第75章她本该是他的妻 “将军,小姐被国师带回府了。” 梁诀静静坐于小楼的屋檐上,冲暗卫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从他的这个角度,能看到小楼主屋里正在绣荷包的女人,眼尾突然有些泛酸,仰头看着夜空。 倘若北境暮阳关一战没有出事…… 她就是他的妻。 无事时,他就会来小楼的屋檐上呆着,哪怕只是远远瞧着她,心也会跟着安定下来。 而另一处的国师府。 温雪菱被关在了墨竹院外面,这还是她第一次进不去门。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啊。 之前被王奎勾出来的阴暗面情绪,在闻人裔的影响下逐渐消散。 她回去换了身衣服。 阎泽也送来了丞相府的最新消息。 迟迟等不到李嬷嬷回去,谢思愉急了,又派了人出去寻她。 但无一例外,全部都被温雪菱的人给解决了。 “我娘亲那边可好?” 除了阎泽,其余暗卫全在北院小楼守着。 太后的玉佩也留在了慕青鱼的手里。 虽然一切都安排很妥当,但温雪菱还是有些不放心。 “夫人一切安好。” “不过近两日,梁将军夜里时常出现在副楼屋檐,一呆就是一晚,天明方才离开。” 暗卫跟着哪个主子,就听命于谁。 自从梁诀将阎泽这一支暗卫交给温雪菱后,她就是他们唯一的主子。 闻言,温雪菱眸光陡然凛冽。 她对梁诀这个义父尽忠报国的人品还是相信的,可他为何屡次对她娘亲……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谬念头,快得让她有些抓不住。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掉了。 “我要回趟小楼。” 她不容许有任何男人再伤害她娘亲。 就算是梁诀也不行! 在国师府里呆的这三天,温雪菱一日都没有闲着,该处理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好。 剩下的……就等着渣爹登门求她回府了。 丞相府后门的人,早就换成了温雪菱自己人,她畅通无阻回到北院小楼。 瓦片传来两声没站稳的声音,是她故意发出的提醒。 在阎泽的帮助下,温雪菱出现在了副楼的屋檐,一眼瞧见躺在屋檐上的男人。 梁诀身上的黑色衣袍,与夜色融为一体。 那么咯噔的屋檐,却是他这近二十年的时间里,难得睡安稳的地方。 “义父不在将军府卧房里,跑来我娘亲屋檐上做什么?” 从她出现在小楼,梁诀就察觉到了。 他睁开眼睛对上她眼底的防备,在心里无言叹息,这丫头就差把「你不要脸」四个字写在脸上。 “菱儿,义父不会伤害你娘亲,永远不会。” “……”温雪菱抿唇无语,这煽情的话适合他这身份说吗? 说完这句话,他又闭上眼睛继续躺着,大有她说什么他都不会走的架势。 温雪菱站在屋檐上可没有他躺得那么稳当,静静瞧了他一会儿,终于捕捉到了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那股感觉。 “我娘亲是在北境花溪县被温敬书捡到,醒来时便已经忘却了前尘往事。” 她突如其来的话,让男人没有睁开的眼睫颤了颤。 温雪菱目光锐利且专注紧锁住他的脸,问道,“义父,你是不是认识失忆前的她?” 当年北境暮阳关一战,明明谢家军布局全面,兵力充足,到底为何会输,所有人都不知道。 梁诀一直在查,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他不想再把慕青鱼卷入进来。 更不想让她心尖上的女儿涉险。 他说出一句很渣的话:“她只是……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话本子里,渣男找替身之前都爱说这句话,但愿义父不是这样的混账东西。” 温雪菱对他的怀疑并未减退,说出来的话也毫不客气。 这话一出,无语的人变成了梁诀。 每次遇上她娘亲的事情,温雪菱就会变成浑身是刺的刺猬。 见他还是不愿意说,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让他不要出现在慕青鱼面前。 “我不管你是什么想法,但你若真想我娘亲平安顺遂,不出现在她面前,才是最好的法子。” “毕竟……见到故人,更容易想起遗忘的事情,不是吗?” 屋檐上再度恢复无声的寂静。 温雪菱回到了主屋,而梁诀缓缓睁开眼睛。 他扭头望向屋子的方向,瞧见慕青鱼看到女儿归来时脸上的欣喜,眸子里盛满了母亲对女儿的爱意。 曾经在睡梦中幻想了成千上万回的场景,在此刻成真。 想要温敬书死的念头,越演越烈。 温雪菱从慕青鱼屋子里出来的那一刻,下意识抬头看向副楼的屋檐,那里已经没有了梁诀的影子。 她从丞相府离开,并没有立马回到国师府,转道去了城门口。 远远就能瞧见被悬挂在城墙上的尸首,是王奎的。 与李嬷嬷一道凑了个伴儿。 而在城墙下,之前从花坊离开的女人们,看着已死的王奎,脸上露出了宽松的微笑。 温雪菱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倚在马车内的软塌,面具遮掩了真容,遮不住她眸底的冷色和兴味。 “美人们,有兴趣和我谈一笔交易吗?” 半盏茶后的城门口,再也没有了女人们的身影,而在数月后,南郊出现了一座美人坊,风头比北市可厉害多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次日天明,城门口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 有好几伙人认出王奎和李嬷嬷的身份,赶紧跑回自己主家报信,再度搅乱了京城的平静。 还有一伙人朝着城郊黑山头的方向快马加鞭。 得知李嬷嬷死讯,谢思愉脸上弥漫着阴沉沉的可怖狠意,“此事定然和温雪菱那个野丫头脱不了干系!” “前院刚传来消息,圣上要相爷带兵围剿黑风寨。” 温敬书迫切需要一个时机,重新回到朝堂,这意味着不管用什么办法,黑风寨都不可能再存在了。 丫鬟小心翼翼问道:“要不要告诉相爷黑风寨背后的人,是夫人?” 谢思愉恶狠狠瞪了眼她,怒斥道,“蠢货!若被夫君知晓此事,你我还有活路?此事万万不可说。” 之前她用枕边风偷走了噬魂散之事,可还瞒着呢。 屋外,温锦安偷听到里面的话,眼里立即闪过恶毒的计谋。 第76章他为她撑腰 惬意舒适的国师府客院。 温雪菱刚刚苏醒,眼底困倦未消,就收到了帝王要渣爹带兵剿灭黑风寨的消息。 她眼底一瞬间聚起阴霾,事情进展得比她预想的要顺利。 镇国将军府统领的武将一派,与丞相府为首的文官一派,是朝堂上相互制衡牵制的两股力量。 如今梁念屿凯旋回京在即,镇国将军府风头正盛。 偏偏温敬书这个文官之首还被禁锢在丞相府,朝堂平衡被打破。 帝王想要坐稳那个位置,便绝不会任由镇国将军府这股力量再壮大,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温敬书重回朝堂继续牵制。 可之前温雪菱折腾出来的一系列事情,破坏了帝王对丞相府的信任。 谢少将军遗骸的埋骨地…… 第59章 她都能查不出来,可不信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会不知道这件事。 功高盖主,自古以来都是一柄悬在武将氏族头顶的索命剑。 当年的谢家军也好,如今的梁家军也罢,一旦在百姓心里的声望日渐高涨,那在帝王心里,就不再是护国安邦的得力部下,而是危及他帝王宝座的眼中刺。 昏君……便是如此诞生的。 说白了,帝王是在借这件事敲打温敬书:国,凌驾于家之上! 不想温锦安出事,就把黑风寨处理干净。 温雪菱掀了掀眼皮子,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意,“阎泽,找人放消息给温敬书,告诉他……” “黑风寨幕后之主,是谢思愉。” 她倒要看看,口口声声说真爱无敌的渣爹,会选择握住这次重回朝堂的机会,还是护住那个女人呢。 温雪菱眸底凝聚起杀意,至于温谨修和温谨礼这两个蠢货,不足为惧。 如果她猜得没错,温敬书在前往黑山头剿匪之前,会先来把她这个逆女带回家。 毕竟,只要她在国师府一日,他刺杀亲女的罪责就会落在身上一日。 这么好面子的薄情男,定然不想自己剿匪成功的那日,听见是与温雪菱有关的消息。 果不其然,温雪菱才刚刚用完早膳,就听到温敬书求见国师。 他手里有帝王亲笔御批的帖子。 如今人就在墨竹院的前厅,还带来了宫里的御医,说是要给温雪菱诊治。 温雪菱动作熟练从墙边梯子爬进墨竹院,藏身在墨竹林子里,主要是为了防备温敬书的眼睛。 至于闻人裔,她可不指望自己那点本事能瞒得住他。 反正他愿意装作不知道,她自然也不会揭穿。 这若是放在话本子里,那就是情趣。 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瞧见前厅的场景,也再次看到了御书房里的那股无形压迫感。 闻人裔姿态慵懒坐在主家上位,国师有着凌驾于众臣之上的权力,浑身上下都弥漫着高不可攀的清越矜贵气质。 抬眸的功夫,他就察觉到了躲在墨竹林子里的某人。 温敬书此次特意带了御医过来,从丞相府大张旗鼓来国师府,不仅是做给外边人看的,还要给闻人裔看。 关于刺杀的事情,他已经找了给谢思愉顶罪的替罪羊。 对方也已经主动认下了这码事。 “国师大人,刺杀之事已真相大白,非丞相府之祸。” “本相这次过来是想接回菱儿,在菱儿身子康愈前,两位太医都会在府里随候。” 他还带来了道谢礼,感谢闻人裔对温雪菱的救命之恩。 至此,温敬书俨然一副好父亲的姿态。 听完他道貌岸然的话,闻人裔嗓间清溢出一声偏冷的轻笑,“让她回去引颈受戮?” “温相,你知道救活一个人有多难吗?” 拉长的尾音如山顶积雪,透着终年不化的冰寒,他说的话速度很慢,却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紧迫感。 “此事本就有误会,菱儿是本相的女儿,丞相府是她的家,又怎会伤害她?” 闻人裔掀眼:“温相说这话,不害臊吗?” 如此直白的话让温敬书沉下了脸,对国师的阻拦心怀疑惑的同时,更多的是被人下了脸的不悦。 “国师,此言怎讲?” “我府中管事给温大姑娘寻医师,都知道寻女医师,怎么到了温相这里,倒是寻了两个年轻的男子?” 太医院不仅仅有男御医,还有医术超群的女医师,专门负责给后宫嫔妃和公主们贴身看诊。 他话峰一转,似嘲似讽地看着男人,陡然冷了好几个度。 闻人裔声线裹霜带雪,“莫不是打算看完病,就把大姑娘许配出去吧?” 温敬书脸上是被人戳破心思的难看。 跟着一同来的两个年轻医师,说是御医,其实就是在老御医手下捡药的学徒。 此刻被闻人裔身上不再压制的威压,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墨竹林里,温雪菱心头巨石也随着他话音而震颤。 就像一直漂浮在不见岸边的深海,靠着浮木强撑着生机,还要分心应对海里的凶猛恶兽,随时都有可能被海浪吞噬。 偏偏这时出现在了一艘大船,将她救上去不说,还为她斥责害她的凶手。 温雪菱的小心脏恍惚间漏了一跳,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危机感。 她赶紧把自己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某些想法清退,视线从闻人裔的脸上转移到渣爹脸上。 愤怒又忌惮对面权势,想解释又心知肚明罪魁祸首是谁,那种有怒不能撒出来的颓劲儿,看得温雪菱心里暗爽。 自己报仇固然更爽。 偶尔看看渣爹被别人怼到无话可说,也很适合陶冶心情。 温敬书终于妥协:“依国师所见,本相该如何做,才能让国师放心,把本相的女儿还给本相呢?” 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她也很好奇闻人裔还会说什么不客气的话。 闻人裔冷呵一声:“她是温相的女儿,又不是本国师的女儿。” 他合眼懒得搭理温敬书,姿态慵懒随性,却又有一股强势到不容置喙的气势,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温敬书受帝王赏识,来京城后的这十多年,走的都是高升之路。 百官见到他无不是尊敬之色,有怒不能发的经历,都是在温雪菱进京后出现的。 他强压下心口愤然,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本相明白国师的意思了。” 温雪菱「不敢」回丞相府,无非就是「惧怕」再次被刺杀,而罪魁祸首是谁,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想她回府,把罪魁祸首送出去是最简单的办法。 可那人……是温敬书心尖上的爱人。 事情难办就难办就在这里。 闻人裔一副困倦的姿态,见状温敬书也只好带着御医告辞。 来之前,他信誓旦旦今日一定能带温雪菱回去,结果和之前儿子过来接她一样。 温敬书人还没有走远呢,国师府的人就带着熏香在屋子里去味。 好似他是什么闻不得的脏东西。 这一幕,让他心里更呕了。 等人走远后,闻人裔才缓慢睁开眼睛,看向墨竹林的方向。 那里已经没有温雪菱的踪影。 而在她待过的位置,地上落了一堆被人揪下来的墨竹叶子。 他蹙眉:这人惯会毁他的东西。 第77章丞相府才是她的战场 隆冬时节,万物凋敝。 温敬书终究还是舍不得,让谢思愉来和温雪菱道歉。 本想命令慕青鱼去国师府把人带回来,结果连小楼院门都进不去。 守在院门口的护卫,是温雪菱这个野丫头从外边请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温敬书总感觉这些护卫身上有种上过战场的肃杀之气。 温谨修兄弟俩被亲娘杖责的事情。 他不是不知道。 温敬书站在小楼门前,心里莫名多了一股道不明的恐慌感,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离他远去。 回到客院。 温雪菱让人开始收拾东西。 棠夏好奇询问:“小姐,我们要回丞相府了吗?” “嗯。”丞相府才是她的战场。 离开的这三日,不过是为了更好处理外面的事情罢了。 再说,她也不放心娘亲独自在小楼。 温敬书第二次过来,不仅带来了太医院的女医师,还带了温谨修兄弟俩。 他拉不下面子说求她回去的话,便让两个儿子说。 “菱儿,跟爹爹和哥哥回家吧,折柳院已经修缮完毕,屋子里都是你喜欢的摆件细软。” “太后娘娘的赏赐,已原封不动入了折柳院的小库房,爹爹和哥哥还给你添了一百两黄金,还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待你回府挑选。” “母亲身子受累无法前来接你,哥哥替母亲和你道歉,这段时间让你和娘亲受委屈了。” 说话的人,是温谨修。 上一次在国师府门口被怼得哑口无言,让他对这里的排斥感很重。 要不是父亲说,国师要母亲过来低头,他才不会过来。 想到端庄大气的母亲,要给温雪菱这个乡野丫头低头,他实在看不得这一幕。 遂,自告奋勇过来替母道歉。 拄着拐杖的温谨礼,刚站一会儿,之前被温雪菱杖打的腿就开始疼了,心里对她的怨恨更深,又不得不压下,先把人哄骗回去再说。 “菱儿,跟哥哥们回家吧,娘亲也很想你,难道你忍心让娘亲为你担忧吗?” 大概觉得把慕青鱼拉出来做口舌,温雪菱定然不会挣扎,他脸上的倨傲依旧狂盛。 可面前国师府的两扇大门,还是一动未动。 日头渐盛,周围聚过来看戏的百姓亦越来越多,他们脸上的神色愈发不好看。 第60章 温敬书什么时候被人如此下面子过? 要不是帝王口谕,让他围剿黑山头前先处理好家事,他也不会顶着百姓谴责的目光在这里站着。 这个目光短浅又善妒的逆女! 当真是不服管教的东西! “之前在府中的事情,是爹爹安排不妥,没有顾及你与你亲娘的感受,爹爹在此……” 温敬书咬着牙,道歉的话他是决然不会说,改口道,“向你保证,日后这类事绝不会再发生!” 面前的门出现了一小道细缝,正好让外面的人瞧见里面人的衣角。 一门之隔。 温雪菱故意露出自己身上火红色的狐裘,无形中透露:你们说的条件,还没有说到我的心坎上。 她精致的五官被狐裘遮掩了大半,坐在棠夏搬来的软椅上,手里捧着国师府的暖手炉,冷着脸听门外人言不由衷的虚伪。 “今日后,折柳院的月例待遇和倾心院一致,你和安安亦同样。”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觉得温雪菱怎么着都该下台阶了,结果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温敬书疾步走到门边,压声厉呵道,“温雪菱,适可而止!” 门内传出微乎其微的撒娇声,“国师大人,你听……” 从渣爹的角度瞧进去,只见一抹玄色衣角被纤细手指拽住,许久不曾抽离。 他怎么都想不通国师竟也在门后,陪着这个上不得台面的逆女胡闹。 门后的棠夏,瞪大眼睛,总算明白小姐为何要她去外面寻一件玄色男式衣衫。 原来还可以这样用啊! 温雪菱特别擅长制造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引导敌人一步步走入她的陷阱,从而任由她宰割。 这不,渣爹就上当了呢。 他蓦地转身,对着国师府外的百姓说道,“十日后,小年,本相将为原配夫人和大女儿举办归家宴。” “……凡来贺喜者,皆可得喜银!”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贴着齿缝喊出来的怒音。 温谨修和温谨礼对视一眼,“父亲!” 他这么做让府中的母亲和安安怎么办?她们定然受不得如此委屈! 没理会两个儿子的不服,温敬书再次转身看向门内,面色不善道,“如此,你总满意了吧。” “咳咳……爹爹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 温雪菱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 她松开手里的玄色衣角,并没有从软椅上起身,就这么坐着看向门外人。 大门缓缓打开。 火红的狐裘映入眼帘,门外三人诧异她周身的气质,在脑海里与闻人裔的身影重合。 眨眼间又消失,给人一种看错了的感觉。 温雪菱苍白的脸从狐裘里抬起,淡笑道,“咳…爹爹和兄长为何如此看菱儿?” 她脸上的平静,在温谨礼看来是无形的得意。 他恶狠狠警告她:“你休要得意!” 随着手里能握住的势力越多,温雪菱就越不把温谨礼放在眼里。 他们二人在娘亲心里也已经是弃子,于她而言,捏死并不难,真正麻烦是还未归来的大哥。 还有那个……自幼体弱,被娘亲精心呵护着长大的病弱二哥。 温雪菱打算事成之后,带娘亲寻一处安稳地,好好护着娘亲安度晚年。 没有亲眼瞧见儿子们的背叛,她怕娘亲心软,中途被他们欺骗。 上辈子她可是亲身经历过,这些人为了后娘和继妹是如何没有底线,得好好想个法子,让娘亲早日看透这些逆子们的本质。 她眼皮往上懒懒一掀,直视渣爹黑沉沉的阴翳眸子。 “大夫说了,菱儿如今这身子不适合坐马车,有劳爹爹背女儿回府了。” 他们越想撇开与她的关系,温雪菱就越要世人皆知。 温谨礼变脸:“温雪菱你不要太过分!” 呵,这就过分了? 温雪菱嘴角的弧度下压,还有更过分的没有使出来呢。 渣爹的眼神此刻绝对称不上温和。 温谨修见状站出来:“菱儿,三哥背你过去。” 她面无表情回他:“别了,三哥难道忘记菱儿三岁的时候,你将我摔了的事情?” 从记忆中找到这件早已遗忘的事情。 那时候温雪菱总喜欢爬树玩,每次都是他先于其他三个兄弟找到他,而她就会软软撒娇,闹着要他接住她。 思及她幼时娇憨可爱如福娃娃的模样,温谨修目光闪了闪。 “那还不是因为你从树上跳下来,没跳准,再说后面我端茶递水照顾了你……” 温雪菱可没有功夫听他废话,打断他没有说完的话。 “爹爹不愿的话,菱儿也不介意再多叨唠国师大人几日,毕竟这里可比丞相府住着安心多了。” 事已至此,温敬书再不愿也只能照做。 世家讲究门第礼仪,即便再宠爱温锦安,他也没有背着她,更别说背着走过市集。 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周围人的注目。 温敬书刚要加快步伐,就听见温雪菱喊停。 “爹爹,我要吃那边的糖果子。” “……烧饼瞧着也不错。” 第78章渣爹受迫背她 就在他们要离开之际,国师府管家恭敬递上了国师府的入府令牌。 温雪菱唇角一扬,接过令牌道,“请国师放心,我若是在丞相府受委屈了,一定会回来告状的。” “……” 温敬书父子三人的脸色更差了。 管家瞧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恍然大悟:原来主子给令牌是这个意思啊! 从国师府回丞相府,不过隔着两条巷子的距离。 原本半炷香就能回去的路,在温雪菱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的影响下,愣是走了一柱香。 温敬书耳畔都是周围百姓们的议论声。 “这就是被刺杀的温家大姑娘吧?瞧着和相爷是真像啊,漂亮得像个小仙子。” “听说温大姑娘刚出生,相爷就被召来京城了,如今这一幕瞧着真温馨,也算是弥补温大姑娘幼年没有父亲照料的遗憾吧。” 温雪菱对这些声音并没有情绪波动,什么温馨不温馨都与她无关。 看着渣爹背着她的两只手里,还拎着市集上买的各式小玩意,手背上的青筋都快要暴起,她暗暗扯了扯嘴角。 身体也好,心理也好,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虐渣爹的机会。 聚少成多嘛,总有一日能彻底搞死他! 倒是温敬书听到周围人的声音,阴沉的脸上闪过一道恍惚,还不等他多想,就听到了温锦安的声音。 有圣谕在,温锦安不敢离开丞相府的大门。 她站在朱红大门内,远远瞧着被渣爹背回来的温雪菱,双眸全是委屈的泪水。 丞相府的马车就跟在他们的身后。 温敬书都走着,温谨修和温谨礼兄弟俩自然也不敢坐马车,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回来。 苦了还没有痊愈的温谨礼,刚进门就被人抬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温谨修当下也没有好不到哪里去。 已经结痂的双手,有种从骨头里面钻出来的痒意,之前就折磨得他无法入睡。 现在更是钻心的疼,后背全是冷汗。 他也顾不得安慰温锦安的委屈,匆匆和父亲告退,回去找府医了。 “父亲,你怎么可以背她?”温锦安眼眶红红,眸子里掩不住的妒忌,话里都是控诉。 温敬书刚要松手,就看到温雪菱手里晃动着的国师府令牌。 “安安,你先回明珠院,父亲晚些和你解释。” “我不要!父亲你现在就丢下她,不然…不然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 真是个愚蠢至极的大小姐啊,到了现在还分不清主次。 温雪菱往侧边一瞥,看到渣爹脸上的心疼,还有甩不掉她的压抑怒意,嘴角的笑意放大。 她茶言茶语道:“妹妹难道从小都不曾被爹爹背过吗?” “看来爹爹也没有多宠爱妹妹嘛,在民间,被爹爹背着回家,可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呢。” 声音里适时表现出的一抹震惊和嘲讽,像一巴掌狠狠打在温锦安的脸上。 “你!” 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冷笑道,“你不也没有吗?你和你娘亲早就被父亲抛弃了!” 温雪菱从渣爹身后探出头,勾唇继续挑衅,“现在不是有了?” “够了!”温敬书锢着她腿骨的手猛然收紧,警告她道,“温雪菱,你再欺负安安,就休怪我不客气。” 如今已经到了丞相府,可不是任由她撒野的地方。 可下一瞬,温雪菱手里又多了一块入宫令牌,与国师府的令牌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她笑吟吟说道,“离开国师府前,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两位嬷嬷不便相送,但给了女儿一块入宫入宫令牌,说是……” 第61章 “太太娘娘说,有什么委屈的事儿,可入宫求助。” 温雪菱明知故问道:“爹爹,你说女儿什么时候入宫,拜见太后娘娘合适呢?” 犀利直白的威胁,狠狠扎入温敬书肺腑。 眼看着渣爹的脸色黑了又黑,有气不能撒的憋屈模样,温雪菱明净澄澈的冷眸里掠过一抹痛快。 拍了拍渣爹的肩膀,她歪头笑着道,“爹爹,大门到小楼还有一段路呢。” 感受到温敬书落在她膝盖处的力道加重,温雪菱晃了晃腿,平静调侃道,“女儿的腿要是断了,可就真的要在国师府长住了。” “父亲!”温锦安被气得跺脚。 见他继续背着温雪菱往北院小楼的方向走,她红着眼睛跑去了倾心院告状。 从大门到北院小楼,一路上温雪菱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眼前这个宽厚的肩膀从不是她的港湾,而是她要倾尽全力推翻的巍峨高山。 前世她以为很难,如今看来,只要移山的心够狠够绝,这世上便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马上就要到北院小楼的门前了。 温雪菱笑着开口,“从小到大,他们总说我像你。” “菱儿也很好奇,自己能不能完全继承爹爹的薄情寡义和心狠手辣,然后……” 她不忙乎忙开口:“……慢、慢、弄、死、你。” 听到她不掩饰讽刺的话,温敬书背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身上聚起肃杀冷意。 “呵,真是好大的口气,温雪菱,你该不会以为找到国师和太后做靠山,就能威胁到本相吧?” “天真、可笑、愚蠢!” 他刚要将她丢下去,脖颈处就被温雪菱手里的毒针抵住。 隐藏在四周的暗卫纷纷举起手中弓弩,箭尖顷刻间就已经对准了温雪菱的后心。 早就察觉这些人的存在。 她不慌不忙开口,“你们可以试试,是你们的箭矢更快,还是我手里的毒针更快。” 温雪菱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毒针,往渣爹的脖颈处又凑近了一些。 “爹爹此言不虚,弄死你真的太简单了。” “就像现在这样,只需要这小小的一针,上面见血封喉的毒药,就能直接要了爹爹的老命。” “可是啊,菱儿觉得还不够呢。” 温雪菱目视前方,轻笑了一声,死真的太容易了,生不如死才是惩罚的开始。 镇定平和又诡谲的语气,像密密麻麻的毒丝缠上心,让人后背生寒。 “威风凛凛的丞相大人啊,你的官位、权势、野心……啊,还有爱人,都得死绝了,才能勉强解我之气。” “所以啊,爹爹你可千万不能死在别人的手里,不然菱儿会很伤心难过的。”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分外诚恳,也是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这是温雪菱第一次与他开诚布公地宣战。 每一个字都说得很缓慢,却重若千斤,沉沉压在温敬书的心头。 察觉到他骤然僵硬的身体,以及凝聚起来的凛冽气息,温雪菱在他胳膊上轻轻一点,就卸了他的力道。 她绕到渣爹的跟前,打量着面前这张俊脸,前世的二十七刀她可都记着呢。 “爹爹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瞧着,女儿是如何一点点夺走,你此生最在意的……所有。” 装委屈还是太憋屈了。 她发现还是这样光明正大地宣战,看着他有怒不能言的样子更解气。 北院小楼的门从里面打开。 慕青鱼视线冷漠掠过被定格在原地的男人,转瞬温柔看着女儿,开口道,“菱儿,可饿了?” 面上冷漠顷刻间退去。 温雪菱转身如沐春风般望向她,无声地点点头。 温敬书想呵斥她的狂妄,而是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出声,身体也像是被什么定住,无法动弹。 他终于意识到温雪菱的狠话不是假的。 她是真的有本事夺走他的命。 北院小楼的门被关上,温敬书被母女俩隔绝在外。 温锦安带着谢思愉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他目光沉沉望向小楼的侧影。 母女俩心里同时浮现出一抹强烈的危机感。 事实证明。 她们还是太小看温雪菱了。 真正为她们量身定制的危险序幕,才刚拉开呢。 当天夜里,温敬书就收到了一封密信。 第79章派人护好她 国师府,墨竹院。 书房窗棂边沿立了一个小小的雪人,头上顶着一块莹白色晶莹剔透的平安扣。 料子,是温雪菱从渣爹藏在庄子里的那些财宝里挑的。 白玉上有一小块墨色,她特意在上面雕了墨竹,雕工比弓弩接口还要精湛。 窗户紧闭的书房,闻人裔盘着手里的平安扣。 满头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未戴面具的俊颜有着茶花开至糜烂的妖冶感,令人不敢直视。 想到先前温雪菱无中生有的玄衣障眼法,对她多面的性子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真的是会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的人精儿。 暗卫悄无声息出现在书房门口,垂首汇报,“主子,梁将军给的黑山头地势图,只能走到迷雾瘴林。” 也就是说,温雪菱给梁诀的地图其实只有一半。 难怪她说她要亲自去。 “按照这张地图上的走法,可以避开迷雾瘴林之前的所有险要点。” 这些年,黑风寨那些匪徒行事格外猖獗,他们能相安无事,全靠黑山头险恶难以攻克的地势。 别说官府的人打不进去。 就连国师府和镇国将军府曾去探过的护卫,也是屡屡碰壁,损失了不少人。 连迷雾瘴林的边缘都没有摸到。 都说到了迷雾瘴林,才算到了黑风寨的起点。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畅通,且在没有任何人员损伤的情况下,成功行进至迷雾瘴林。 闻人裔对温雪菱的好奇越来越浓厚了。 “派人护好她。” 温雪菱就像是一个层层叠叠的宝藏,每每掀开一层神秘外衣,又会发现底下还有更多未知点。 给人一种抽丝剥茧始终看不透内里的感觉。 可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闻人裔:她和他……是同类人。 刚回到北院小楼,温雪菱依偎在慕青鱼身边舍不得离开,靠在她的肩膀处,细细说了不少近段时间的事情。 当然,都是挑不危险的事件说。 “娘亲,菱儿知道说出来你定然不安心,但还是不想瞒着你。” 温雪菱坐直身体,眸色认真,“我要去黑风寨。” 女儿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慕青鱼知道劝不住她,将这几日炼出来的伤药和毒药一并交给她。 她斟酌道,“万事小心,必要时刻不要心软,哪怕……弑父。” 在面对娘亲的时候,温雪菱眸子里永远盛满温柔乖顺,在听到弑父两个字,还是不可避免出现了波动。 慕青鱼轻轻抚上她瘦削的脸颊,喂了这么久的补汤还是没有长肉,眼睛里都是心疼。 她知道这或许和女儿在「梦」里的遭遇有关,如果只有弄死温敬书,才能让她女儿平安顺遂长大,那么她不介意亲自动手。 “嗯。”温雪菱蹭了蹭她的掌心,笑得舒然。 只要娘亲站在她这边,其他的阻碍都影响不了她拔剑的速度。 次日天光破晓,万籁俱寂之际。 温敬书从丞相府整装待发,身后浩浩荡荡跟着帝王钦赐的御林军。 温雪菱看着队伍末尾跟着的矮小身影,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温锦安啊温锦安,这可是你自己去送死。 拿到梁诀给的青蝉玉片第二日,温雪菱就去见了梁家秘卫军的首领——水瑛。 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阎泽等暗卫,被她留在了北院小楼保护慕青鱼。 温雪菱并不着急去黑山头,不了解地势的人,想进去黑风寨可没有那么容易。 黑风寨背后之人是谢思愉的消息,她早就让人透露给了温敬书。 算算日子,他应该已经查到蛛丝马迹了。 她很期待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能为了心上人做到什么程度。 还有那两个蠢兄…… 温谨礼的院子,他正因为双腿疼得发痒,在软塌上辗转反侧的难受,就听到书童匆匆来报。 “四少爷,不好了!二小姐偷溜出门的事被大姑娘发现了!” “什么!快去通知母亲,不,母亲身子不好,别去打扰他,赶紧给三哥报信,务必护好安安,千万不能让人发现她违抗圣令的事!” 温谨礼脸上布满了焦急:“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等等!我亲自去!” 另一处院子,温谨修得知温锦安偷溜出门的事情,面色一沉。 “此事万万不可泄漏出去!” 第62章 他转身对温谨礼叮嘱道,“四弟,你找人将菱儿骗出来,一旦被人发现安安出府之事,就用她来顶替!” “好!”他也不觉得三哥这个决定有什么问题。 如果一定要在两个妹妹里面选一个,无需迟疑,他肯定选择更乖巧、更善良的安安! 温雪菱故意安排人在温谨礼书童面前,提起温锦安跟着去黑山头的事情。 而他也不负所望,将原本凌乱的局面搅弄得更浑浊了。 她双手托腮倚靠在窗边,半张脸缩进柔软蓬松的狐裘内,听着水瑛汇报三哥院子里的事情。 听到他们跟着去了黑山头找人,温雪菱已经在心里思索着弄死兄弟俩的弊端。 主要是担心娘亲还会因为这俩人掉眼泪…… 一直盯着倾心院的人来报,谢思愉也带着人偷偷前往黑山头了。 金乌被夜幕遮掩,明月照亮黑夜。 温雪菱沉默注视着院子里萧条的树枝,所有人都按照她预想的方式,进入了同一个漩涡。 也该轮到她收割第一波人头了。 正要带人前往黑山头,她就听到院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温谨修安排过来绑架她的人。 月黑风高,温雪菱被这群人丢入狭小的马车,快马加鞭赶往黑山头的位置。 在半路和温谨修等人汇合。 温谨礼因为腿疾,负责在马车里看着被迷晕带走的温雪菱。 想到她之前给自己的难堪,他拧了拧眉头,嫌恶地撇开脸,嘟囔两句就靠着马车睡了过去。 温雪菱睁开眼,大概是因为她看起来足够虚弱,他们并没有用绳子绑着她。 视线从温谨礼无意识颤抖的指尖掠过,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黑山头距离京城并不远。 渣爹带着御林军走的是官道,速度并不快,不过威慑人的消息早已经传入黑风寨。 想要进山,不容易。 他们带着人在山下转了很多圈,也不过勉强走了一小段路,还有很多人受伤。 温谨修他们赶到时,正好看到渣爹在山脚驻扎的营地,教育继妹。 “父亲,求您别怪安安,她也是担心您的安全。” 温敬书自然舍不得责怪二女儿。 可悬在她头顶的「邪祟」之名还未消除,若是被人发现她偷溜出府,那就是违抗圣旨,丞相府所有人都要为之付出代价。 温谨修走到他身侧,压低声音道,“……我们把菱儿带来了。” 恰好温谨礼这时挑起了马车帘子,他一眼看到了昏迷在车内的大女儿。 温敬书:“如此,甚好。” 有温雪菱在此,就算被人告发,他也能把事情扣在她头上。 穿着小兵的衣衫的温锦安,之前一直委屈低头,听到三哥的话也跟着抬头。 看到马车里面被强制带来的温雪菱,她嘴角勾起得逞的笑容。 想和她斗?不自量力。 只要把她们俩人放在同一个天平上,父亲和哥哥们肯定会选择保她。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里可是她母亲的地盘,这里不弄死这个贱人,她就不叫温锦安! 第80章四哥发现继妹真面目 寒风呼啸的山林,时不时传来几声狼嚎。 温雪菱被三哥从马车上用力拽下来,直接带到了渣爹的营帐。 里面很简陋,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张床。 温锦安虽然还穿着小兵的衣衫,但外面披着渣爹的大氅,御寒的炭火也都在她那边。 她刚进来就对上温敬书冰冷无情的视线,“今夜你就在这营帐里待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为父再教你吧?” 温雪菱冷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女儿还是明白的。” 听见她还算识相的话,温敬书脸色稍缓。 他转头语重心长叮嘱小女儿,“安安,夜里林间危险,你待在营帐别出去,有什么事情就找你四哥。” 温锦安得意瞥了眼她所处的风口。 比起她身上的大氅、手里的暖炉,温雪菱连伺候她的丫鬟都不如。 势必要让她看到父亲对自己的差别待遇,温锦安拉着渣爹的衣摆,撒娇道,“可安安担心父亲的安危,咱们不剿匪不行吗?” “安安,父亲这次来黑山头剿匪也是为了你。” 温敬书目光柔和看着她,宠溺道,“等灭了黑风寨,父亲就可以替你在圣上面前求情,解开禁足令。” “父亲,安安心疼你。”温锦安说着说着就开始哭,看得温敬书心头一阵柔软。 温敬书无奈道:“傻孩子……” 旁边的温谨修和温谨礼兄弟俩,也在温柔劝着温锦安,无比庆幸自己选择的是善良的安安妹妹。 温雪菱睨了眼他们脸上恶心的神情,径直朝着刚铺好的床榻走去。 椅子都被那四个癫公癫婆占了,她想要休息,也就只有这张床榻是空着的了。 “温雪菱你做什么!那是父亲的床榻,岂容你染指!” 她没有理会温谨礼的怒吼,掀开被子躺进去,被褥枕头都是全新的。 “四哥可以吼得再响点,最好把御林军的陆首领招过来。” 她打了个哈欠懒散道,“正好让他瞧一瞧,原本禁足在丞相府的人,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温谨礼怒气攻心,却又明白她说得有理。 哪怕东窗事发能用温雪菱顶罪,此前也绝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安安出现在这里。 发痒的四肢被情绪挑动,令他越发难受了。 倒是温敬书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这个时候不适合再节外生枝。 他安抚小儿子道,“随她去。” 温锦安十分乐于看温雪菱被三哥和四哥责骂,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是紧绷,对她就越有利。 营帐里回响着渣爹对继妹的关心。 温雪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瞳色漆黑,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格外冷漠。 很快,温敬书就离开了营帐,带着御林军趁夜进山。 离开前他警告温雪菱,如果敢泄露温锦安在此的消息,他不介意直接让黑山头成为她的埋骨地。 呵!谁输谁赢还是未知数呢。 温雪菱睁开假寐的眸子,与他四目相对,谁都不让谁。 她的沉默,在温敬书看来就是认命。 就算她背后有国师府和太后做靠山又如何,他有的是办法,弄死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儿。 “安安,你好好休息,我和三哥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就唤我们。” 就算是兄妹,也依旧是男女有别,温谨修和温谨礼兄弟俩去了旁边的小营帐。 屋内就只剩下温雪菱和温锦安两个人。 他们都离开了,温锦安也不再掩饰真实面目,朝着床边走来,声音里充满了讽刺和讥嘲。 “温雪菱,你还没有看清楚吗?” “父亲和哥哥们的眼里只有我温锦安,你和你娘亲一样就是个见不得光的赔钱货,贱蹄子!” 北境的淤泥也配和她这样的凤凰相提并论? 当真是痴心妄想! “你也就只配被我踩在脚底下践踏,永远别想凌驾于我之上。” 温锦安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眼神妒忌盯着她绝色的脸庞,这张脸她早就想毁了。 窥见她眸底的嫉恨,温雪菱扯了扯唇角。 她嗓音很轻,却直戳温锦安最为在意的地方,一针见血道,“温锦安,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好丑啊。” 不是容貌上的丑陋,而是从灵魂内里散发出来的恶臭。 “温雪菱,你在得意什么?也对,你也就现在还能笑一笑,等过了今夜,你想笑都没机会笑。” “你且放心吧,等你死了,我会让你那个病秧子娘亲和你一家团聚的。” 温锦安拍了拍手,四周立马出现了好几个黑衣人。 这些人都是谢思愉给她安排的。 就连温敬书都不知道这事,更不用说温谨修他们几个了。 温雪菱靠在床头,似笑非笑看着她变脸,余光从那些黑衣人身上一晃而过。 像是又想到什么折磨人的想法,温锦安对着手下说道,“在她死前,赏给你们玩一玩,记得别玩死了,我还有用。” 比起弄死她,让父亲对她彻底厌恶才是她的主要目的。 回来看到大女儿在他营帐内与人苟且,依照父亲的秉性,一定会将她赶出温家。 到时,她就是丞相府唯一的小姐,父亲唯一的女儿。 温锦安光是想想,心里都觉得痛快不已,她要温雪菱知道得罪她是什么下场! 脸好看有什么用?脑子有用才行。 为今之计,她得先去隔壁把温谨修兄弟俩引走,不能让他们破坏她的计划。 温雪菱看着她脸上变来变去的神情,还有那种觉得自己能掌控全局的傲慢,眼底冷色凝聚成寒刃。 轻敌,是温家血脉里自带的劣根性。 第63章 温敬书是。 温锦安更是。 她都和渣爹坦白自己要弄死他的意图了,可他还是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里。 那之后的事情,可就不能怪她了。 “玩完了,把她带到迷雾瘴林。” 温锦安离开营帐后,黑衣人们面面相觑,他们本就是山匪余孽,毫无底线,看到那张美若天仙的脸怎能不心动? 可惜他们还未靠近床榻,一根纤细如发丝的银线,便以雷霆之势刺穿了他们脖颈。 血柱瞬间喷洒而出。 隔壁营帐,温谨礼因身体不适已入睡。 温锦安便将温谨修喊了出去,渐渐远离了营帐区。 自然也就没有瞧见,在她离开后不久,温雪菱就从主营帐走了出来。 黑衣人全部被化尸水处理干净,血迹喷洒的营帐内狼藉一片,看起来格外吓人。 与此同时,正在隔壁营帐睡觉的温谨礼,被人用药迷晕装进了麻袋里带走。 温雪菱换了身夜行衣隐在暗处,等着温锦安过来。 大约一炷香后。 温锦安带着自己人出现在了迷雾瘴林的入口。 看到被如约带来的「温雪菱」,她脸上都是即将报仇雪恨的期待感。 “你们也真是的,让你们好好享用个女人而已,怎么把父亲的营帐弄得都是血迹?” 她走到麻袋旁边抬脚狠狠踹了踹。 听到里面传来疼痛的闷哼,她放声大笑,“温雪菱,你也有今天。” “你说你好好在北境呆着多好,非要来京城和我抢嫡女的身份做什么呢?” 刚从迷药中醒来,温谨礼看着眼前漆黑一片,还有些愣。 下一瞬,却听到了继妹的声音。 他挣扎的动作陡然僵住。 第81章温锦安你怎么敢! 夜间的迷雾瘴林,愈发看不清眼前事物。 温锦安让人把麻袋解开一道口子,通过缝隙能看到里面发丝遮盖住五官的脸。 林间昏暗,她并没有认出里面的是温谨礼。 而在不远处的树上,温雪菱目光冷冽看着已经醒来的少年,无悲无喜。 温谨礼不是觉得温锦安纯真无邪么? 刚好让他亲自体验一番,他的安安妹妹手段有多么的心地善良。 温锦安拿出毁容的药水,面目狰狞瞪着麻袋里的人,“你就是用这张脸勾引国师大人吧?” “没了这张脸,我看你还能怎么勾引男人!” 他猝然惊醒,开始不停地挣扎嘶吼想要表明身份,奈何嗓子干涩,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怎么会这样! 不!这肯定是梦,是假的,安安不是这样的人! 温谨礼那双眼里面布满了震惊。 他甚至来不及回神,腐蚀血肉的药水已经一点点洒在脸上,刺痛感让他开始死命挣扎。 “给我按住他!” 瞧见他闪躲,她一脚踩住了他的头。 温锦安坑坑洼洼的脸,此刻在温谨礼眼里犹如恶鬼,脸上被灼烧的痛让他浑身发抖。 他的四肢被黑衣人死死扣住,只能任由自己的脸被药水腐蚀,发出滋滋的声响。 可这还不够。 温锦安炫耀道,“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吧?这药水还是二哥给我的呢。” “你的四位哥哥还真是愚蠢不堪,稍微对他们好一点,就上赶着到我和母亲的面前表现。” 她脸上是温谨礼从未见过的倡狂,与他记忆里温柔乖巧的妹妹,完全不一样。 “乡下没见过世面的野种,随便甩块肉出去,就跟野狗似的扑过来抢食。” 她一脚将麻袋里的人狠狠踩进淤泥,哪里还有平日里一步三喘的虚弱症状。 想到兄弟俩对温雪菱的冷漠,温锦安眼睛里都是痛快和得意,继续说着她以为能戳温雪菱心窝子的话。 “你和你那贱种娘亲一定很疑惑,这两年寄来京城的书信,为何总是没有回音吧?” “那是因为父亲都拦下了,要不是我说想多几个哥哥疼我,父亲根本不会去北境接那四个杂种。 他们还以为父亲心里有他们呢,每次看到他们对父亲的崇拜,我就觉得好笑。” 她不仅是做丞相府的嫡女,更要做父亲唯一的孩子,她不允许有人分成父亲的宠爱。 “要不是还有些利用价值,就他们来丞相府时那股穷酸样,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而你……就更不配了!” 温雪菱姿态慵懒倚靠在树干上,对温锦安的狠话无动于衷,等着温谨礼体内药效结束。 应该快了吧,药量下得并不重。 她精心设计了今夜这一环环的戏码,就是要借温锦安的手解决他。 每次听到他无脑维护继妹的愚蠢声音,她都觉得聒噪,今夜过后,想必就能安静一些了吧。 很快,底下就传来了温谨礼的怒吼声。 “温锦安,你怎么敢!” 不顾还未痊愈的双腿,他强行用内力挣脱了束缚。 俊俏帅气的脸庞早已不再,被毒药灼蚀留下的伤口,比温锦安脸上的还要严重。 温锦安瞳仁瞪大,“怎么会是你?” 她脑海里最先想到的不是害怕温谨礼发现,而是温雪菱那个贱人呢! 血水糊了他满脸,那双与慕青鱼如出一辙的眸子,完全被恨意和愤怒支配。 他双眸充斥着滔天怒火,质问温锦安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兄长们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要骗我们!” 温谨礼额头的青筋疯狂跳动,连呼吸都变得窒息起来。 原来在自己精心呵护的妹妹眼里,他们兄弟四人只是见不得光的乡野杂种! 听到他这些话,躺在树上的温雪菱缓缓睁眼。 她侧头看向对继妹步步紧逼的温谨礼,双目赤红,脸上翻滚着竭力克制濒临崩溃的凶狠。 瞧,人一旦涉及自己的利益,就会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温谨礼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宠爱温锦安呢。 “骗?四哥哥,怎么能说是骗呢,我喊你们哥哥难道是假的?” “还是说给你们准备的衣衫和礼物,是凭空捏造呢?好处你们都享受了,怎么能说我骗你们呢。”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温锦安没有打算让温谨礼继续活着。 不管怎么说,即将从东海剿寇回来的将军大哥,还有能替她治脸的神医二哥,对她还是很有用的。 就是名下金银财富不计其数的三哥,也能给她带来很多的利益。 只有这个四哥,利用价值是四兄弟里面最低的。 不如直接将他杀死在迷雾瘴林,还能把这件事扣在温雪菱的头上。 后悔和不可置信的情绪,在此刻快要将温谨礼溺毙。 他想起自己为了继妹和后娘,对亲妹和亲娘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简直让他不敢回顾。 就在这时,温锦安给了黑衣人们一个眼色,示意他们直接弄死温谨礼。 可惜黑衣人早就已经被换了。 见他们迟迟不动,温锦安语气急促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弄死这个狗杂种啊!” “狗杂种?好好好!温锦安,是我有眼无珠,没有看清你的真面目。” 温谨礼到底是有功夫在身,哪怕身上各种剧痛,掐住温锦安脖颈的力道还是有的。 他像是突然抽身醒神,看透了过去温锦安在他面前的那些表演。 温谨礼双目猩红,厉声道,“所以,你身子虚弱是假的,你说菱儿回丞相府后屡次欺负你的事情,是假的,那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是你捏做的假象!” 树梢上,温雪菱与夜色融为一体,又有林间夜雾瘴气遮掩。 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附近还有其他人。 望向温谨礼发疯掐住继妹的癫狂,温雪菱眼底嘲讽更甚。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选择将责任抛到其他人身上,丝毫不反省自己才是罪魁祸首之一。 如果不是他内心深处看不起亲娘和亲妹,厌恶曾经在北境花溪县生活的十多年乡下生活,他能被温锦安三言两语就哄骗了? 还不是因为他本质就是贪慕虚荣。 就在温锦安快要喘不过气来时,温雪菱眸色一沉,看向迷雾瘴林的深处。 有人来了! 第82章四哥被后娘击飞 温雪菱一挥手,黑衣人立马闪身离开。 噗一声! 沉浸在怒火里的温谨礼,被人从身后一掌击飞,狠狠摔在了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安安。”女人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之色。 熟悉的声音,让温谨礼瞠目结舌,他下意识喃喃出声,“母亲……” 温雪菱视线落在女人的身上,眸色一沉,刚才她给温谨礼的那一掌内力十足。 谢思愉说失去武功的话,果然都是假的。 很显然,温谨礼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第64章 跟随在太子身边伴读的那两年,他见到了不少世家名门之间的黑暗,对危险的感知也更加敏锐。 目光从谢思愉身后那些煞气冲天的人身上掠过,他借着咳嗽的间隙,从衣襟里摸出治疗内伤的药,迅速服下。 温谨礼捂着受伤的心口,眼神警惕防备,暗暗做好防御的姿态。 温锦安后背贴着树干很不好受,更难受的是她重获呼吸的嗓子,灼烧一般的疼。 她伸手指着温谨礼,对女人控诉道,“咳咳……母亲,这个野种刚才想掐死我,你一定要替我出气!” 谢思愉已经给女儿服用了治疗的药物,见她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伤痕,松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着慢慢挪远的温谨礼,眼底都是杀意。 比起温锦安的外伤,温谨礼可是内外都有伤,之前受了杖刑的腿还没有痊愈,让他无法快速离开。 再愚蠢,他也已经想通了事情的经过。 温锦安想要设计的人,是温雪菱,而不知因为什么,人变成了他。 阴差阳错,让他看清了这对母女的真面目。 谢思愉已经扯下了脸上的蒙布,居高临下看着跌坐在地的温谨礼。 “怎么不喊母亲了?你不是最爱喊我母亲么。” 话语里的讽刺都快要溢出来了。 温谨礼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她拿着剑逼近,而他离开的方向,早已被谢思愉带来的人山匪全拦住了。 好巧不巧,他后背倚靠的那棵树,就是温雪菱的旁边。 今夜的温谨礼是真的惨。 旧伤未愈,又被温锦安毁容殴打,后来又被谢思愉拍了一掌。 此刻又和山匪们纠缠在一块,人家手里拿着大刀,而他手里是被削了一半的树枝。 她细致扫了一遍这些山匪们的招式,有点眼熟,似曾相识。 半晌后,她眯起眼睛,在脑海里找到了这些身手眼熟的原因,情绪难得出现了一抹剧烈起伏,看着谢思愉的眼神也更冷了。 是奴城的打手! 底下再次传来吐血的声音。 温谨礼本就是强弩之弓,身边又没有趁手的武器,怎会是山匪的对手? “咳……你……我一定会告诉父亲,你们母女俩虚伪肮脏的一面!” 这是个蠢蛋吧?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激怒谢思愉她们,不是自己找死么。 温雪菱对他感到深深的无语。 “哈哈哈,那也要你有命告诉他才行。” 谢思愉脸上都是畅快得意的笑容,根本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她冷冷睨了一眼山匪,“速战速决。” 温雪菱之前是想要温谨礼死在今夜,但看到谢思愉脸上运筹帷幄的神情,突然觉得让他再活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 至少,不能让这对母女这么轻易达到自己的目的。 一阵风过去,正要挥刀砍死温谨礼的山匪们,猝然间失去所有力气。 温雪菱又甩了一个烟雾弹出去。 温谨礼趁乱离开。 而之前倒地的山匪,早已因为中毒没有了生息。 “谁!”谢思愉警惕看向四周。 温锦安也意识到不对的地方,赶忙躲到谢思愉的身后。 四周除了风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发现。 “主子,我们先离开此地吧,若是被御林军发现……” 温锦安瑟瑟发抖道,“母亲,我们赶紧走吧,要是被父亲发现我们在这里就完了。” 她刚准备亲手弄死温谨礼,却发现原本他所在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人影。 “母亲!他跑了!”温锦安语气里都是慌乱,要是他到父亲面前说三道四可如何是好。 谢思愉冷笑开口:“别急,就他现在的样子是跑不出迷雾瘴林的。” “你们几个去追那个野种,找到后格杀勿论!” 见她带着温锦安离开,温雪菱才从树上纵身跳下,戴着黑色面具的脸上看不到神情,眸中却有浓烈的情绪在翻涌。 她对身后人说道,“水瑛,让人把温敬书和御林军引到断头坡。” 断头坡,就是刚才温谨礼趁乱逃跑的方向。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温谨礼扶着树干拼命狂奔,布满荆棘的野路,有毒的尖刺划伤了他的四肢,可他此刻无暇顾及。 跑!拼了命地跑,是他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他一定要尽快回营地告诉父亲和兄长,谢思愉和温锦安两人的真面目。 身后传来追踪的脚步声。 温谨礼浑身都是血,每一滴都在给后面的那些人引路。 “人在那!给我追!” 黑山头脚下的这片林子,说大不大。 只是不认路的人,很容易被里面错综复杂的小路困住,几天几夜都走不出去,也是常有的事。 温敬书折损了近一半的手下,才勉强带着御林军走到迷雾瘴林边缘, “相爷,这里有血迹。”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林子里突兀响起,灵活如猴子的身影迅速窜出,朝着一个方向逃跑。 他那双阴沉的眸子眯起:“追!” 被水瑛引到断头坡,温敬书正好看到被山匪们逼到尽头的小儿子,他一半的脸已经血肉模糊,另一半脸在月光照耀下格外的清晰。 他瞳孔骤缩:“礼儿——” 偏偏这时,落单被温雪菱抓住的温锦安,被人悬挂在断头坡的树上。 “父亲救我——” 谢思愉为了不让温敬书察觉到异样,派人把温锦安送回了营帐。 只不过半路被温雪菱的人截胡了。 温锦安醒来就被挂在树上,底下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眼睛里都是止不住的害怕。 “安……”温敬书刚要出声,想到还在自己身后的御林军,立马闭嘴。 刚抓住温谨礼的山匪,看到莫名出现的另一伙蒙面山匪,穿着是黑风寨的衣衫,他们眼睛里充斥着迷茫之色。 不是,怎么自己人还绑架自己人啊? 温雪菱隐藏在断头坡的暗处,看着如期上演的这出大戏,淡漠无比的眸子落在温敬书的身上。 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儿子,他会怎么选择呢? 看到温敬书出现在这,温谨礼的眼里迸射出狂喜,“咳咳……父亲!” 他想说别救温锦安,可之前在迷雾瘴林里被荆棘毒刺扎中,毒素开始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眼前的世界开始出现重影。 悬崖枯树边,水瑛伪装成黑风寨的山匪,对温敬书说道,“方才在林子里捉了个人,温相爷瞧着可眼熟?” “像不像你的小女儿温锦安?” 月光与白雪将断头坡照如明昼,还有御林军们手上的火把,所有人都看到了温锦安的脸。 尤其是御林军的陆首领。 他可是知道温锦安是邪祟,且被禁足在丞相府这件事情的。 “温相爷,选择吧。” “是想要你的小儿子活,还是要这个和你心上人生下的女儿呢。” 第83章他是父亲的弃子 话音落下的那刻,水瑛手中长剑已经紧贴绳索,只需一下,就可以送温锦安下地狱。 “呜呜呜,父亲救我——” 温锦安害怕的哭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哪怕不去看温敬书的脸,温雪菱都能猜出他现在是什么神色。 她嘴角扬起一抹笑,这样的场景何其熟悉。 前世,当她屡次被人和温锦安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被选择的人永远都是温锦安。 这一次轮到了温谨礼。 他也能亲身尝一尝她曾受过的煎熬了。 毋庸置疑,她笃定渣爹最后肯定且必然会选择温锦安活着。 温谨礼……今夜注定是弃子。 当着众人的面,温敬安也不能光明正大选择女儿,而忽略了看起来明显伤势更严重的小儿子。 “你们要什么条件尽管提。”他声音冰冷,在条件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挟持温谨礼的山匪,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提什么要求。 毕竟谢思愉给他们下达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榆木脑袋开不了花,他们不断给悬崖边的山匪使眼色,意思是让他们提条件。 按照温雪菱吩咐的话,水瑛娴熟开口道:“温相杀了我们黑风寨的大当家,还有二当家的母亲,两条人命,我只要丞相府一条命,不过分吧?” 温敬书双眉蹙起:“本相何时杀了他们……” “怎么,温相敢杀人不敢认?” “我们二当家的母亲,可是给温相那位妾室夫人当了好些年的李嬷嬷,温相该不会想否认吧?” 温雪菱打定主意把这两条人命,落在渣爹的头上。 他既然要包庇谢思愉是黑风寨幕后之人的事实,那就得做好这桩桩件件的收尾事宜。 明面上,温敬书是率领御林军剿匪的领头人。 可陆峥是御林军的首领,直属于帝王的势力,在某些事情的考量上,自然不会以丞相府为主。 第65章 听到这些话,看温敬书的眼神也多了一层难以言说的顾虑。 温敬书心里堵着一口气,周身气势凛然,“本相府里绝对没有你们黑风寨的人,莫要信口开河!” 身为一国丞相,和山匪扯上关系,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即便他知道谢思愉与黑风寨不可说的关系,此刻也不能承认,更何况那本就和他无关! “温相还是爽快点,要儿子活,还是要女儿活呢?” 水瑛手上的长剑已经割开了一小撮的绳子,夜空里响彻着温锦安的哭声和尖叫。 “父亲救我,呜呜,安安不想死!” “咳咳……父亲……” 温谨礼想要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但嗓音嘶哑,声音被悬崖处的风吹散。 温敬书凝重的目光在一双儿女身上移动。 比起被悬挂在悬崖枯树上的女儿,小儿子体内的血液正在一点点流逝,伤情要更加严重。 陆峥作为御林军的首领,也是这次剿匪的副将。 他提醒温敬书道,“相爷,小公子再不治伤,可就要撑不住了。” 帝王厌恶温锦安是邪祟的这件事,陆峥心里是明白的。 作为局外人,他也更理智,陆峥旁敲侧击提醒温敬书,选择温谨礼,明显比温锦安的好处要多一些。 温敬书自然听懂了陆峥话里面的意思。 想到温锦安是他和救命恩人生下的孩子,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二选一的答案。 他面色冷峻暗沉,让人看不出他会怎么选择,可背在身后的手,却朝着林子里的方向打了个手势。 听到陆峥意有所指的话,温谨礼的心里闪过一缕欣喜。 可当他强撑着理智睁开双眼,看到父亲眼里明显偏向继妹的担忧时,苍白和恐慌笼罩着他的脸庞。 “父、父亲,她是骗你的——” 温锦安心里一个咯噔,急忙出声大喊,“父亲,下面好黑,手好疼,安安好害怕。” 她尖锐的声音盖住了温谨礼的话。 他气结,用尽全身力气冲着渣爹大吼,“这些人其实根本就是她的……呃!” 他猛地瞪大眼睛,低头的动作好似无限放慢,当看清扎进胸膛的熟悉利箭,心头剧烈的疼痛炸裂。 上面图纹他曾在父亲书房见过。 震惊的视线,从林子里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上掠过。 温谨礼脑子里瞬间得出了答案:这箭……是父亲身边的暗卫。 哪怕他亲自开口说要护下女儿,他都没有此刻这么痛苦,可偏偏用了这样的手段。 那种被毫不犹豫当作弃子丢掉的感觉,让温谨礼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 天地间好似就剩下他一人。 本就流血过多的身体,愈发虚弱了。 温雪菱第一时间看向了渣爹暗卫所在位置,对他的心狠手辣,再一次有了全新的认知。 为了不落下不顾儿子死活的恶名,他竟然选择让人在暗处解决了温谨礼。 现在的局面,让温雪菱有一种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觉。 温敬书本身就是薄情寡义的人,当年可以抛妻弃子,现在自然也可以为了谢思愉的女儿,不顾儿子。 挟持温谨礼的山匪也傻眼了。 他们还没有动手,这筹码怎么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温谨礼体力流失严重再也撑不住,就这么瞪着一双不敢置信又悲伤的眼睛,看着温敬书的方向,身子直直掉落悬崖。 眼前这一幕,和温雪菱前世被大哥射落深坑的那幕重合。 她曾经经历过的往事和痛苦,隔了两世的距离,在温谨礼的身上无缝上演。 断头坡上寒风呼啸。 温锦安被吊着的双手已经被冻得没知觉,看到温谨礼掉下悬崖,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死了,就没有人能泄露她和母亲的事情了。 从温雪菱的方向,正好能看到温锦安嘴角压抑不住的欢喜弧度。 她眸底的冷色比往日还要凛冽,给水瑛一个信号。 就在温锦安以为自己获救之际,横在她头顶麻绳处的长剑划过一道银光。 “啊——”凄厉惊恐的女声划破夜空。 温敬安猛地朝这边扑来,“安安!” 水瑛和黑衣人一起挥剑刺向温敬书,被身后紧随的丞相府护卫拦截。 御林军趁机拿下劫持温谨礼的那些山匪,而首领陆峥,则是径直朝着水瑛的方向而来。 温雪菱手里的弓弩,再次瞄准渣爹好不容易才痊愈的那只手。 第84章再废渣爹的手 一如那夜,谢思愉的生辰宴上。 温雪菱面上没有丝毫犹豫,动作更是快狠准,箭矢以凌厉之势,再次穿透温敬书的手掌。 “嘶!”疼痛让温敬书的脸变得狰狞扭曲。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温锦安,钻心刺骨的痛就已经从手掌处传来。 看着眼熟的箭矢,温敬书眸色冰凌阴鸷。 他扶着自己再次受伤的右手,扭头看向夜雾弥漫的漆黑深林,却瞧不见一个身影。 就他转头的功夫,温锦安惊恐的声音再度从悬崖处传来。 “父亲!绳子……绳子要断了!” “安安别怕。” 温敬书一边忍着痛,一边怒吼身后的护卫,“还不快救人!” 水瑛和黑衣人已经和御林军缠打在一起,双方身手都很了得,在夜色下打得不分伯仲。 上一回,温敬书就尝过这箭矢设计的厉害之处。 里面的倒刺会扎入血肉,清理起来麻烦不说,还差点扎断了他手上经脉,从此无法提笔。 他让人去查过那夜的刺客,一无所获。 今夜却在黑山头遇上了。 难道说,刺客与黑风寨的人有关? 那岂不是…… 他很快就在心里否定了那个猜测,安安可是她的女儿,她绝对不会置之不顾的。 对了,是障眼法! 温雪菱可没有打算一箭就结束,她再次举起手里精巧的弓弩,对准渣爹的后心又射出了一箭。 “相爷小心!” 陆峥察觉到暗处的刺杀,长剑挡住了第二箭。 他眼神犀利看向迷雾瘴林的方向,对着手下命令说,“人在西南方向第六棵树后!去追!” 霎那间,林子里传来哨声。 “撤!”水瑛收到了温雪菱的信号,立马带着自己人离开了断头坡。 黑风寨的山门都没有找到。 温敬书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捧在手心的女儿也受了伤,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种被动的感觉很不好受。 回到营地,刚进帐篷他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父亲,四弟和安安不见了!”温谨修从隔壁帐篷疾步而来,脸上都是担忧。 看到被人搀扶着回来的温锦安,他面露欣喜。 “安安,看到你没事就太好了,有没有看到你四哥哥,方才回帐篷我就没有瞧见他。” 温锦安眼眶一红:“三哥哥,四哥哥他……” 听到她说温谨礼中箭掉下山崖,温谨修面色一白,“怎么会这样?” 营帐内,大夫进进出出。 温锦安身上只有擦伤,大夫给她包扎好之后就送去了旁边的小帐篷休息。 反倒是温敬书手上的箭伤比较严重。 虽然再次把箭矢取了出来,但这次的伤口比之前厉害,直接伤到了筋骨,以后想要握笔都难了。 “父亲,今夜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会变成这样。” 温敬书脸色很差,强忍着手上的痛意,“有人绑走了礼儿和安安,礼儿被人暗算……没了。” 黑眸颤了颤,温谨修眼眶立马红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道,“肯定是黑风寨那些草芥人命的山匪!” 温敬书强忍着手上的痛意,余光扫视一圈没有发现温雪菱的踪影,眸色一沉。 “温雪菱呢?” “回来就没有瞧见她。”温谨修照实说话。 帐篷里的血腥味很浓郁,但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瞧见有血迹,显然已经被人处理过。 就在这时,帐篷外面传来陆峥的声音。 “温相爷,御林军在林子里发现了大姑娘,人给您送回来了。” 温敬书想说什么又顿住。 他用眼神示意三儿子去把温雪菱带进来。 进了营帐。 温雪菱目光瞥过渣爹包扎好的右手,低垂的眉眼让人看不见神色。 “爹爹,你没事吧?” 柔柔弱弱的声音很具有迷惑性。 有外人在场,出于表面功夫,温敬书还是应了一声。 陆峥也跟着关心了两句,又把发现温雪菱的经过说了一遍。 与此同时,他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温相爷,为何两位小姐和公子会出现在此地?” 他背后的人可是帝王,温敬书也不敢掉以轻心。 好在之前早就已经和两个儿子通过气。 第66章 斟酌片刻,他才开口说道,“安安和雪菱在丞相府被人掳走,谨修和谨礼带人追了过来。” 温谨修跟着补充道,“没错,有歹人想要利用两位妹妹威胁父亲,幸好被我和四弟追了回来,而他们也负伤逃走。” “带着两位妹妹走夜路不安全,恰好父亲在附近剿匪,我们便想着过来求助一晚,明日一早再带两位妹妹回丞相府。” “没想到四弟会……”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也跟着悲伤了起来。 温谨修还沉浸在失去弟弟的难过中,心里很不好受,早知会出这事,他就不让伤势未愈的弟弟跟过来了。 “原是如此。” 陆峥若有所思,说了两句话就跟着离开了。 等人一走,温敬书当即变脸。 “你为什么要出去?”质问的声音里,有着想将一切过错都抛在她身上的意思。 没有外人在,温雪菱也不扮演柔弱小可怜了。 她抬头看着渣爹黑沉沉的脸,实话实说道,“温锦安喊来了黑风寨的山匪,想要欺辱我。” “不跑出去,留在这里当蠢货被欺负吗?” 渣爹还没有开口,温谨修先一步跳脚震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安安怎么会和黑风寨有关系!” 让她说原因的人是他们,现在说出真实原因跳脚的人也是他们,这些男人可真麻烦。 温雪菱懒散耸肩,对他的不信任早已习以为常。 “是与不是,这就要看爹爹怎么查了,若是秉公严查,应该能查到黑风寨的幕后黑手是谁吧?” 后面几个字被她咬得很重。 温雪菱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让温敬书脸色又黑沉了一个度。 他视线犀利:“礼儿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想把罪责甩到她头上,温敬书此人真的烂透了。 “我虽不喜四哥,但还不到杀人的境地。” “倒是爹爹让女儿刮目相看,都说虎毒不食子,爹爹还真是……” 温敬书下意识想要伸手掐她脖颈,后知后觉自己的右手受伤,根本使不上劲儿。 他脑子里紧绷的弦突然断裂,锐利无比的视线紧锁着温雪菱的眉眼。 “你知道什么!” “女儿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从陆首领口中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为四哥感到心寒罢了。” 温雪菱一步步靠近床榻边的男人,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脚。 “爹爹,扪心自问,若是没有那支莫名出现的箭矢,在四哥和温锦安之间,你真的会选四哥吗?” 她的眼神很直白,让温敬书避无可避。 想到小儿子临死前不敢置信的目光,他的脸色也跟着白了白。 温敬书心里很明白,小儿子低头看到箭矢后的震惊,还有死前的悲伤,无不昭示着一件事。 他知道那支箭是谁射出去的。 也知道是他的父亲,抛弃了他。 “温雪菱你够了!”温谨修一把抓住她胳膊,将她拉出了营帐。 他将温谨礼出事的事情,全部怪在温雪菱的身上。 “四弟在营帐里休息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离开出事?肯定是你惹出来的事情!” “安安和父亲负伤,四弟生死未卜,你还有脸在这里阴阳怪气说这些话,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温雪菱用力挣脱出胳膊之后,直接一巴掌甩飞他的脸。 “是啊,我的良心被你吃了,满意了?” 第85章四哥忏悔,认清现实 昨夜,温雪菱扇了温谨修一巴掌后就离开了。 她回了温敬书临时让人安排的小帐篷,就在温锦安的隔壁。 比起继妹营帐里舒适的床铺,温雪菱只有单薄的被褥,也就比其他睡大通铺的士兵好一些。 她和衣而睡,再睁眼已经是第二日天明。 按照渣爹昨日的吩咐,温谨修一早就让人准备好了马车。 待温锦安醒来,就带她们回丞相府。 他昨晚几乎一夜未眠。 只要闭眼,脑子里就全是温雪菱说的那些话。 “不对,你不是狗,你是光长年岁不长脑子的蠢货!除了把责任甩给我,你还能做成什么事?” “温锦安没有功夫都能在迷雾瘴林活下来,温谨礼自幼学武却不行?” “如果我是你,一定亲自去四哥掉崖的地方瞧瞧,到底是真的被匪徒暗杀,还是被自己人弄死。” “你就不怕今日四哥的结局,就是来日你的后果吗?” 这几句话一直在温谨修的脑海里反复响起。 天刚亮,他就去找了御林军首领陆峥,对方刚带着人从林子里巡逻回来。 “陆首领,我四弟他……当真是被黑风寨的山匪暗算掉崖的吗?” 陆峥的话很严谨,“这点我也不能确定。” 他说当时那支箭是从林子里射出,是黑风寨的山匪,还是其他人的势力,至少目前还没有查清楚。 温谨修想起温雪菱昨晚和他说的那些话,心头的沉重越来越多。 也就是说,射杀四弟的人有可能不是山匪。 在父亲管辖的势力范围内,在御林军的眼皮子底下,如果不是山匪,那么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一箭将人射落悬崖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呢? 偏偏还是在山匪让父亲选择,是救女儿,还是救儿子的情况下…… 脑海里骤然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很快又被温谨修强行压制在心底。 他瞳仁紧缩,不会的!父亲肯定不是这样心狠的人! 刚刚从营帐里出来,温雪菱就看到从陆峥身旁失魂落魄往回走的三哥,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事情呢。 一看到她,温谨修就像是被点燃的炮仗。 刚要过来再质问她其他的事,就看到温雪菱扭头往身后林子里走。 别的人不知道,温雪菱可知道断头坡摔不死人。 看似深不见底的悬崖深渊,实则都是林子里的雾气惑人罢了。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的时刻,断头坡底下被瘴气笼罩的平台就会显露出来。 温谨礼若是命大,说不定还有救呢。 在后娘和继妹都以为心头隐患已经死掉的时候,突然发现人还活着,这场景一定很有意思吧。 更何况,温谨礼亲眼看见父亲抛弃了他,选择了他捧在掌心呵护的安安妹妹。 温雪菱眼尾弧度轻扬,乱吧,这时局越乱越好。 自从昨晚找到前往迷雾瘴林的路之后,陆峥就让人在林子里绑上了红绳。 就算没有人引路,她也能顺着红绳指引的方向,来到断头坡。 察觉到身后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脚步,温雪菱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的样子。 来之前,她就问御林军里的伙夫,要了些吃食,还有酒,也坦言自己想去四哥出事的地方瞧瞧。 温谨修一路跟着她,看到她将东西一件件摆在断头坡的悬崖旁边,眼里多了些其他神色。 “四哥,你虽对菱儿不好,但你我终归是一母同胞。” 温雪菱说话的声音并不低。 听起来像是在难过,但面上一点悲伤之色都没有。 不管是林子里的温谨修,还是尚有可能存活于世的温谨礼,都能听到她说的这些话。 来了! 在清晨第一缕金光照耀到断头坡那刻,温雪菱装作给温谨礼倒祭酒的样子,低头去看陡峭悬崖的下方。 果真看到了一抹紫衣身影。 前世黑风寨二当家果然没有说错,这断头坡就是迷惑人的悬崖,底下还真有一处小平台。 温雪菱眸色不变,面无表情望向浑身是血的温谨礼,他还真是命大呢。 他看起来已经没有出气的感觉,也不知是死是活。 刺眼的阳光唤醒了温谨礼,他昨晚拼着一口气才没有昏死过去。 是他的错觉吗? 好像看到了他最厌恶的温雪菱。 她就站在头顶的悬崖边,手里拿着一壶酒,正在往下方倒酒。 一夜未进食物和水,温谨礼的嗓子已经干到冒烟,他尝试着张了张嘴,想要呼喊温雪菱的名字。 看到她脸上没有任何温情的冷漠,他的心也跟着揪痛起来。 她看到他了吧? 会救他吗? 他之前对她那么坏,总是帮着安安欺负她,她一定恨死他了。 仔细想想,温雪菱从未对他做过坏事,可是为什么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怪她呢? 是因为祖母常在他们面前说,是因为温雪菱的出生不详,才会让父亲丢下他们十多年不闻不问? 还是因为娘亲永远只带妹妹进山采药,不带他? 温雪菱可不知道现在他脑子里想的那些往事,只是看到他缓缓睁开的眼睛,心里有些迫不及待想看,温锦安看到温谨礼活着回去的模样了。 一定会很精彩吧? 第67章 “你在这里做什么?”温谨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透着无尽的寒意。 即便亲眼看到她带着吃食和酒水来此,俨然就是祭奠四弟的样子,他的心里还是有着说不出来的不满。 在温谨礼希冀又期盼的目光下,温雪菱缓缓收回了探出的身子。 小平台上,少年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惨然。 她果然不想救他。 胸膛处的那支箭似乎又刺了他一回,诛心的痛觉,让他浑沌的思绪渐渐清晰。 温雪菱笑眯眯看着身后的人,故作好奇道,“三哥,如果四哥没死,但需要你下悬崖救他,你愿意吗?” “当然!”温谨修回答得毫不迟疑,一副关心弟弟的好哥哥模样。 她笑了笑,态度不置可否。 这神态落在温谨修的眼里就是不相信,他怒从心起,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凌厉的锋芒。 “你以为我是你,永远只顾着自己的眼前利益,毫无大局观念。” 温谨修永远都有说不完的大道理,“要不是你总是给我们找茬,丞相府何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父亲乃文官之首,本该在朝堂辅佐圣上为百姓谋福祉。” “就是因为你闹出来的那些事,父亲差点被革职,为了给安安解开禁足令,还要亲自来黑山头剿匪。” 瞧见她面上丝毫没有因此愧疚的神情,温谨修心底的怒火愈发强盛。 “若不是你这个祸害来了京城,四弟也不会……” 温谨修来到她面前,准备继续斥责她。 面前少女敛下眸底不耐烦之色,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腰带,抬头朝他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三哥。” 温谨修被她纯粹的笑容晃了眼睛,思绪出现短暂停滞。 “记得说话算话。” 第86章三哥,你求我呀 下一瞬,他就被她用力推下了断头坡的悬崖。 “温雪菱——” 震惊之下的滔天怒音,将林子里歇脚的鸟雀惊吓得四散而逃。 “三哥小心些,免得将下方的四哥砸死。” 温雪菱的声音说得不急不慢,他闻言皱眉回头,恰好看到了在自己正下方瞪大眼睛的弟弟。 眼里惊喜一闪而过,温谨修急忙运功避开。 小平台距离崖边有一定的距离。 若是没有受伤,努努力还是可以爬上去的,偏偏温谨礼身上里外都是伤口,全凭一口气吊着。 若不想砸到底下不能动弹的弟弟,温谨修只能用自己的身体砸向悬崖。 胳膊贴着峭壁滑了一小段,剧烈的痛意传来,但万幸的是他最终平稳落在了小平台上。 顾不得身上伤口,他急忙快步来到温谨礼身边,焦急道,“四弟!” 出来匆忙,温谨修身上并没有带伤药。 他赶忙回头看向上方的温雪菱,大声呵斥,“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喊人来救四弟!” 金光挥洒在山间,缭绕的云雾遮掩住了山间的一切罪行,依旧灿烂耀目。 在温谨修自以为是的命令下,温雪菱慢条斯理地坐在悬崖边缘,静静欣赏着云海和日出,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温雪菱!我在和你说话听到没有?再不喊人来,四弟就坚持不住了。” 他也曾跟着神医二哥学了一些皮毛医术,指尖下的脉搏出现了濒死之状,再不救治就来不及了。 温谨礼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降低,刚要开口就呕出一口鲜血。 像极了之前慕青鱼在他面前气急攻心吐血的样子。 嗓子早已发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脏污的手紧紧拽住三哥的衣袖,嘴唇动了动,企图告诉他真相。 可温谨修只顾着骂温雪菱,并没有看到他无声张开的唇。 金色的阳光逐渐偏移离开小平台,崖下的冷风,更是将四周散开的云雾又渐渐吹拢过来。 温雪菱坐在崖边,自在地晃动着腿,丝毫不惧怕深不可测的悬崖。 “求我。”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如大山一般压在温谨修的心头。 她垂下眼睫,与温谨修对视。 从下往上看本就带着仰视的被动,又见她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毫无兄妹间的温情。 如此境地,温谨修一点也不怀疑,她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处平台。 再愚蠢,他都发现了周围迷雾不对劲的地方。 若不是方才那一缕照耀到此处的金光,上方的人根本发现不了这处小平台。 眼看着迷雾又要将小平台遮掩,温谨修咽下心底不屑和怒意,耐着性子说道,“菱儿,别任性了。” “四弟现在浑身都是伤,必须要赶紧送回府救治,否则性命危矣!” 温雪菱的行为在他看来太过恶毒,奈何他现在处于被动局面。 来时,他就听人说起过迷雾瘴林危险重重,御林军之后也不会再涉足此地,将会从另一个方向往黑风寨前进。 若温雪菱不去喊人,别说濒死之状的四弟,就是他都未必能活着走出这处断崖。 温雪菱收回落在温谨修身上的视线,继续欣赏即将到达山尖的日出。 像一个金黄圆润的蛋黄。 小时候,在花溪县的餐桌上,只要娘亲外出采药不在家用膳,不管家中有多少的鸡蛋,永远都没有温雪菱的份。 哪怕有哥哥不想吃鸡蛋,把自己的鸡蛋给她,祖母也会抢过去自己吃。 这个老婆子也不怕噎死自己,大口大口吃着用娘亲进山采药换来银钱采买的鸡蛋。 以至于温雪菱的身子,比同龄的其他女孩要瘦弱很多。 慕青鱼心疼她,时常给她炖一些滋补的药膳,出门前给她端到屋子里,让她等凉了再喝。 可娘亲的脚步刚刚离开家,药膳转头就被黑心祖母抢走喝了。 哪怕补到流鼻血,祖母都不愿意把药膳留给她。 温雪菱的思绪沉浸在回忆中,眸底凝聚起更多的冷意,没有理会温谨修那些虚伪的假话。 直到金光升至山尖,她才缓缓起身,做出要离开的动作。 崖下传来温谨修气急败坏的吼声,“好!我求你!我求你救救四弟!” 多么感人肺腑的兄弟情啊。 她悠悠转身,居高临下睥睨崖下的三哥,无波无澜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冷意。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这句话,温谨修在上辈子对她说过。 在她被后娘陷害,诬陷勾引继妹未婚夫的那天…… 她求他替自己说话解释,可听到的却是温谨修冷漠无情的忽视,以及这句逼她下跪的话。 如今,她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了他。 “你不要得寸进尺!” 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都就能听到温谨修咬牙切齿的磨牙声。 “不愿意就算了。” “反正先死的人是四哥,与三哥有什么关系?” “虚伪的兄弟情啊,我见多了。” 她转身离开,裙摆消失在温谨修视线的前一刻,他砰一声重重跪了下来。 “温雪菱,我跪求你,救四弟!” “他也是你的亲哥哥啊——” 第二句话几乎是怒吼出声,看得温谨礼眼眶红红。 温雪菱重新回到断头坡的悬崖边,面无表情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温谨修,缓缓勾起一抹笑。 “另一脚卡住了?” “!!!” 温谨修抬头瞪着她,下颚紧绷,余光瞥见弟弟唇边的血迹,强硬跪下了另一只脚。 至此,双膝跪地。 他如忏悔者一般跪在了温雪菱里的视线里。 “现在你满意了吧?可以去喊人来救人了吗!” 清冷凉薄的女声,再度响起。 “……还不够。” 温谨修永远不会知道,上一世他对她做出过更过分的事情。 侍从扣住温雪菱的双手,按压着她的头,让她跪在谢思愉母女面前,一下又一下,重重磕头。 顶着温锦安嘲弄讥讽的笑意,温雪菱所有的自尊,被自己的亲哥全部粉碎。 日光太强了,迷雾好像也变得有毒。 温谨礼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拽着三哥的手也失去了力道。 “四弟!别闭眼!”温谨修心头剧烈颤动,生怕弟弟就此醒不过来。 温谨礼觉得好累好累,很想睡觉。 “看样子四哥快要坚持不住了呢,三哥对弟弟的情谊就只能到这个地步吗?” 温雪菱也不喜欢这样折磨人。 可前世的记忆如梦魇难逃,午夜梦回一次次让她惊醒。 在她冷漠的目光下,温谨修折下了他骄傲的头颅,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知道她恶劣的性格和秉性,这一次他直接重重磕头,不给她说「没听见」的后话。 出乎意料,温雪菱没有再继续折腾他。 留下一句让他等着,就转身朝着来时的路离开。 第68章 温谨修如今只能带着弟弟在此等待。 同时在心里暗暗发誓。 若温雪菱没有带着御林军前来救他,待他出去,一定将她碎尸万段! 他替温谨礼仔细检查了身子。 在看到弟弟胸膛处断箭的尾羽时,黑眸倏然一紧。 看到温谨礼身侧的药瓶,他知道弟弟定然是靠着二哥给的药,才能坚持挺过昨夜。 可如今瓷瓶已空。 若一炷香内还没有续命药,温谨礼就算被救上去,也未必能活下来。 温雪菱中途遇上了巡逻林子的陆峥,和他说了断头坡的事。 崖顶传来声响。 温谨修以为是援兵来了,抬头却看到了温锦安的脸。 第87章被抢功了 温谨修像是看到了真正的救星。 他眼底荡漾开笑意,迫不及待道,“安安,你四哥哥还没死,快去寻人来救我们!” “三哥哥,你们没事就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找父亲过来。” 温锦安的声音听起来满是对他们的关怀,可惜暖意不达眼底,手也跟着紧张地攥成拳头,生怕后面林子里会出来御林军。 一听到温锦安的声音,原本昏迷不醒的温谨礼,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不……”他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蹦出一两个字。 关键温谨修还听不出来。 “四弟,你别怕,是安安,她一定会喊来父亲和御林军救我们!” 她不会的!她巴不得我去死! 三哥你快趁着迷雾未散爬上去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温谨礼心急如焚,嗓子发炎肿大到已经连喘气都透着刺痛,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 “安安真的很担心你们,三哥哥,四哥哥还好吗?” 温锦安在心里谋划着如何弄死小平台上的两个人,在听到温谨修说温谨礼如今昏迷不醒,无法开口说话那刻,她悬着的心松了松。 下面的雾气越来越浓了,很快就能够将两人的身形遮掩住。 “三哥哥,你带着四哥哥藏好,我来的路上,听到姐姐说要找人来杀了你们,真的太恶毒了。” 温谨修眼皮子一颤,眼底泛起怒意,“她果然……” “安安你要小心些,待哥哥们上去,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温锦安勾起嘴角,拿出一个瓷瓶,“这是二哥哥给的药,能护住心脉,三哥哥你接住,快给四哥哥服用吧。” 她就不信这见血封喉的毒药,还不能弄死温谨礼,在悬崖下一晚都不死,这杂碎还真是命比天高。 拿到药,温谨修脸上弥漫起浓浓的笑意。 “好,还是安安周到。”, 他急忙拿出瓷瓶里的药,就要往温谨礼嘴里喂。 “四弟,有药了,你快张嘴,二哥的药一定能救你的命。” 温谨礼拼尽全力死咬着牙不开口。 在看到温谨修强硬掰开温谨礼的嘴巴喂药后,温锦安才放心了一些。 “三哥哥,你还没吃早膳吧?” “这是父亲给的,山里风凉,你吃点垫一垫,安安现在就去找人来救你们。” 她嘴里说着去搬救兵,而实际上呢? 温锦安模糊掉了断头坡崖顶的脚印,就算有人来也找不到准确的位置。 另外,她还故意守在断头坡的入口处,看到陆峥带着人过来,急忙红着眼睛扑过去。 “温二姑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峥冰凉的眼底充满审视,闪身避开了她扑过来的身子。 身边护卫赶紧扶住她。 “呜呜呜,陆首领,我过来拜祭四哥哥,没想到遇到了山匪,躲在那里才避开。” 她随手指了身后一棵粗壮的树,继续胡说,“我听到他们说,要用毒对付山下的官兵,我们快回营地告诉父亲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可不是那些被谢思愉母女俩哄得团团转的温家人。 陆峥瞳孔中掠过一道暗芒,沉声开口,“温二姑娘别担心,相爷那边自有御林军守护。” “黑风寨易守难攻,不过是因为地势险峻曲折,要是他们真的敢下山,绝不会有命活着离开。” 说这话时,他眼睛一直盯着温锦安的脸。 “是、是么?那安安就放心了。” 在他犀利的目光下,温锦安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害怕。 陆峥派人护送温锦安回山脚营地。 看到他自己带着人往她指向山匪离开的方向而去,温锦安松了一口气。 她维持着羸弱的假象,在御林军的护送下回到了营地。 看到温敬书,也是只字不提断头坡的事情。 “首领,我们不走了?” “回断头坡。” 陆峥面色凝重冷静,想起温雪菱和温锦安截然相反的态度。 一个看似冷漠却说着救人的话。 另一个满面柔弱,却要他们往一个明显没有人走过足印的野地走。 他垂眸看着杂草丛生的地面,转头继续往断头坡走。 昨夜才在此地遭了罪,今日一早她就独自一人来到这个……随时有可能出现山匪的断头坡? 通知完陆峥,温雪菱并没有回到营地,她跟在暗处,看完了这全须全尾的一幕。 目光落在陆峥沉着应对的脸上,国公府的世子倒是有些真本事。 她心里有了拉拢他为己所用的思量。 “四弟!这瓶子就两颗药,你可不能再吐了。” “这是安安给的药,不是温雪菱那个没心没肺的,你放心吃,不会有事的。” 不管温谨修怎么劝,温谨礼就是不张嘴。 他想给他喂一些水都喂不进去。 小平台被山间的迷雾笼罩,不出声的话,上方的人根本看不到他们。 陆峥带着人赶来,御林军们在上方喊着温谨修的名字。 温谨修急忙出声道:“我们在这里!” 迷雾已经彻底遮掩了他们的踪迹,悬崖上方的足印也全部被温锦安抹除。 回声太大,陆峥难以预估他们的具体位置。 只好让人放下藤条试探。 “温三公子,你可能看到崖边的藤条吗?” “陆首领,崖边并未看到。” 御林军的人开始一点点挪动位置,但不知道他们所处位置距离崖顶的距离,藤条错过了他们。 来回折腾了许久,都没有把人从下方救上来。 “首领,迷雾瘴林的雾气过来了。” 清晨的雾气是没有毒的。 随着日光的强盛,林子里有毒的植株就会开始散开毒气,林子就会变成天然的毒场。 即便他们随身携带了解毒的药,也耐不住每天这么多人的消耗。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温雪菱带着人过来了。 要不是她着急灭了黑风寨的存在,不想他们拖累剿匪的速度,她是真的不想再来管这两个累赘。 男的,最麻烦了。 “温大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先前温雪菱和陆峥说了这边的位置,也说了大概的位置,可过来却没有发现她说的那些痕迹。 直觉告诉他,此事或许和温锦安脱不了干系。 然而他语气里的诧异,落在温谨修耳里,就是他们不是因为温雪菱而来。 那么唯一的解释:他们是温锦安请来救他们的救兵。 温雪菱来到之前停留的位置,看着下方白茫茫的雾气,淡淡道,“陆首领何必如此费心费力,换个法子更快一些。” 看到温雪菱手里的东西,陆峥黑眸闪了闪。 陆峥:“这不太好吧?” 温谨修:??? 第88章她要得到陆峥 温雪菱掂了掂手里的石头,对着陆峥一笑,点头道,“确实,轻了些。” 她转身又找了一块更重更大的石头,“这个差不多够了。” 陆峥:“……”他是这个意思吗? 不知道上方发生什么事情,温谨修厉声让她不要没事找事,要相信陆峥的判断。 结果,下一瞬额头就被石头砸破了皮。 终于知道陆峥那声疑惑的原因,他嘴角因愤怒而抽搐,“温雪菱——” “瞧,找到了。” 温雪菱对着陆峥笑了笑,“之前邻居阿伯家的狗落到了深坑,也是瞧不见位置,后来便是用这个法子把小狗救了上来。” 理由是胡诌的,想砸温谨修的心是真的,但是在外人面前她不好表现出来。 “陆首领按照这个法子多砸一砸,若多次击中同一个地方,便可确定两位兄长的具体位置了。” “那平台距离崖顶大约四五丈的距离,这藤条短了些,还得再加长。” 她说的这个法子听起来不妥善,目前也没有其他的法子能将人救上来,试一试总比找不到人好。 半晌后,崖下屡屡传来温谨修的声音。 温谨礼如今不能挪动,若是再被石头砸中恐怕真的得死,他只能用身子挡住上方丢下来的石头。 第69章 “中了……” “就是这个方向。” 一盏茶后,温谨修感觉自己后背都是石头砸出来的瘀伤。 “……还不能确定位置吗?” 他这句话说得后槽牙都快要要碎了。 其实就算不用这个法子,温雪菱也能确定他们的位置,但这么容易让他们上来,心里还是不太痛快呢。 又砸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悠悠开口,“陆首领,差不多就是这个位置。” “那边,第三棵树和第四棵树适合绑藤条。” 旁边重新加长藤条的御林军们,已经按照她说的法子,砍了树干,制作出临时救人上来的围笼。 当笼子放下来那刻,温谨修目光有片刻的怔愣。 他以为放下来的会是最为简易的藤条,可看着眼前能将人放进去的箱笼,确实更合适温谨礼这样的伤患。 “四弟,再撑一撑,很快就能上去了。” 温谨修小心翼翼将人扶起来。 刚挪动了一下,就看到他胸膛处的断箭又开始渗血,当即不敢再动。 陆峥见下面迟迟没有其他动静,开口询问,“温三公子,可是遇到了难处?” “是,我四弟身上都是伤口,挪动一下就开始呕血。” 温谨修眼睛泛红:“我怕他会撑不住。” “陆首领能否派两个人下来搭把手,先将我四弟平稳运上去,谨修感激不尽。” 在京城这两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贵公子的生活。 小平台看不见又如何? 牺牲两个御林军的护卫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多给些安置银两即可。 看着迷雾瘴林里越来越多的雾气,温雪菱眸色沉沉,拽住了想要亲自下去救人的陆峥,冲他摇摇头。 “三哥,你再多耗费一些时辰,等林中瘴毒加剧,陆首领和御林军就能下地府陪你和四哥了。” “不知道还以为三哥从爹爹那里领了任务,要秘密处决了陆首领呢。” 陆峥讶异她对温谨修的态度,想起过去听到的一些传闻,面上看不出来是什么神色。 温雪菱朝他笑笑:“我们兄妹惯常如此说话。” “三哥心胸宽广,定然不会计较菱儿说话直白的,你说对吧?三哥。” 崖下的温谨修:“……” 每次遇上温雪菱就绝对没有好事情! “对!”这个字他说得十分用力,有种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憋屈感。 温谨修狠心不去看弟弟胸膛处的断箭,快速将他放进了箱笼,又捆好口子处的藤条,避免温谨礼从箱笼口子里掉出来。 咚一声,身侧又掉下来一截藤条。 “温雪菱!你故意的吧!” 她没有理会他跳脚的声音,敷衍道,“雾太大,三哥记得把四哥捆紧些,就像隔壁阿叔捆猪崽子那般,可需要妹妹教你?” “……不用!”声音听起来很愤怒。 陆峥睨了眼她刚才随手一丢的位置,若有所思。 从温谨修的回答里能听出,藤条准确抛到了他身侧,甚至差点砸到他。 是偶然,还是天赋异禀? 瞧见他沉思的神色,温雪菱也没有解释,有时候好奇也是勾起一个人注意的法子。 陆峥是帝王座前当红的御林军首领,能获取宫里第一手消息, 更重要的是他有个嫡姐,乃京城闺秀中数一数二的才女。 前世和她的大哥温谨言有一纸婚约。 可惜嫁给她大哥一年后,被人从将军府抬回了国公府,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 陆峥和这个姐姐的关系十分亲近。 若是这一世,她能改变陆峥姐姐的结局,那他是不是就能为她所用? 弱者抵不过强权,单打独斗也没有群起而攻更有效。 温雪菱心里浮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陆峥,会是一把好刀。 她望向男人的眼神深邃专注,还隐约闪烁着几许势在必得的暗芒。 嗯?是他的错觉吗? 陆峥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定要得到他」的情绪。 待他定睛瞧去时,那抹神色又骤然消失了。 昙花一现,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温雪菱往前半步,单薄瘦削的身子,莫名给了他一种被猛兽盯上的压迫感。 她幽幽道,“陆首领,当真是年轻有为呢。” 独属于少女身上的清冷气息迎面而来。 很淡,像一阵风。 让陆峥的心颤了颤,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垂眸对上她潋滟动人的杏眸,像断头坡下看不见深渊的迷雾,透着无尽的危险,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咳咳……呕!” 温谨礼被人从崖下拉了上来。 刚到崖顶就又吐出一口黑血,在地上发出滋滋声,脸色也从苍白逐渐转为中毒的暗沉。 陆峥急忙上前,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口。 发现他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距离死亡也就差最后一口气了。 他将身上用来续命的药,给他喂了一颗。 温谨修上来时,就看到原本抗拒自己喂药的四弟,居然就这么张口吞下了陆峥喂的药。 那他之前的努力算什么? 青绿色刺绣茶花的裙摆,被风吹入他的眼帘。 之前被温雪菱一脚踹下断头坡的旧恨,他可没有忘记。 刚要开口就听见陆峥的疾呼。 “温四公子!” 同一时刻,温雪菱耳朵动了动,听到了林子里窸窸窣窣暗藏埋伏的声音。 “快!赶紧送他回营地!” 御林军的人动作很快,把他抬上了之前搭起的简易担架。 就在他们要往林子里面走的时候,温雪菱厉声喊住了他们的脚步。 她嗓音凝重:“别进去。” 温谨修再也忍受不住对她的愤恨,用力推了她一把。 要不是陆峥搭把手,她差点跌下悬崖。 “温雪菱,你到底有完没完!” “他可是你的亲哥哥,人命关天的事情,你屡次三番阻拦到底安得什么心!” 当着众人的面,温谨修抬起了扇向她脸颊的手。 啪一声!好响亮的巴掌声。 第89章陆某未婚(加更) 四周瞬间陷入寂静。 众人目光呆滞看着被打懵了的温谨修。 温雪菱甩了甩打疼了的手,对陆峥开口道,“林子里有埋伏。” 来的人很多。 而他们这边不仅人少,还有快死的伤患。 她可以不顾温谨礼兄弟俩的死活,但她的命很重要。 即便有火器这样的杀器在手,她也不能在陆峥的面前出手。 不然就会有泄露之前「制造温锦安是邪祟」这件事,乃是她所为的风险。 被妹妹当众打脸,温谨修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已经挂不住虚伪的假笑,恶语讽刺道,“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流,懂什么埋伏不埋伏?” 他一个有功夫在身的人,都没有听到林子里有动静,她却在这里说林子有埋伏? 难道她有什么能听到几里外动静的耳力吗? 简直可笑至极。 温雪菱望向他的眼神里都是不屑,声音很冷,“女流怎么了?” “我一介女流照样可以把蠢货踹下悬崖。” 其他人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温谨修可是有亲身经历。 一口气被堵得上不上下不下,别提多难受了。 陆峥凝神静听,果真听到了林子里传来的动静,对温雪菱的本事再度有了全新的认知。 他对温谨修沉声说道,“林子里确实有人。” 温谨修哑然:“……” “御林军听令!”陆峥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 他喊出几个身手敏捷的护卫,“你们几个护好温大姑娘和温四公子,其余的人跟我一起剿匪。” 温雪菱默默将手中袖箭上了暗扣,走到了陆峥指定的那几个人身后。 余光瞥见她如此配合,陆峥说话的声音顿了顿,旋即带着人挡在了他们几个人的身前。 温谨修现在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林子里,黑风寨二当家隐藏在树丛深处,恶狼般的眸子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都给我灵活点!” “今日弄不死这群臭当兵的,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们!” “放箭!” 刹那间,数百支利箭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温雪菱唇角抿紧了一丢丢,她身上有护身的金丝软甲,不用担心这些箭矢伤到要害。 可上辈子被自己的亲大哥射杀的阴影,还没有完全从心头散去。 看到铺天盖地而来的利箭,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直。 突然,身侧的手指被谁拉了一下。 温雪菱视线凌厉侧边看去,正好对上了温谨礼的眸子。 彻骨的寒意自她眸底迸发出浓烈的情绪。 第70章 她嫌恶地走开,远离温谨礼的担架,不想和他有任何的接触。 温谨礼眼里浮现万种情绪,最后都融汇成一股化不开的浓浓悔意,想要开口却早已失声。 陆峥的功夫很好,御林军们的本事也很大。 她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给御林军们找麻烦,偶尔还能帮他们一把。 受林中视线阻碍,陆峥的人只能防守,无法对山匪们展开攻势。 渐渐地,御林军的护卫们开始被利箭射中,一个个跟着倒下,陆峥布下的防护阵也出现了缺口。 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啊。 温雪菱从布袋里拿出一块通透的铜镜片,在阳光下发出耀目的光芒。 她迅速来到陆峥的身侧,悄悄递给他消息。 “擒贼先擒王。” “你按照我指向的方向来!” 与此同时,温雪菱还将地上掉落的长箭捡了起来,在上面抹上了毒药,递给陆峥。 所有举动都没有掩饰,坏得坦坦荡荡。 “抹点毒,倒得更快。” 她神态认真,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陆峥拿过下属手里的弓弩,接过她递过来的箭。 这时温雪菱也举起手里的银片,借助阳光照向东北方向第六棵树后方的草丛。 “就是现在!” 不疑有他,陆峥眯起眼睛对准她指向的方位。 长箭破空而出直中目标。 林子里很快传来山匪小弟们的惊呼声,“二当家中箭了!” 伴随着人在草地被拖拽的声响。 有人大喊,“不好!箭上有毒!快!撤退!” 山匪们来得突然,离开得也迅速。 确定林子里没有埋伏后,陆峥立马带着他们往营地的方向离开。 “瘴气有毒,这药能护住心脉一炷香。” 陆峥倒出瓷瓶里的解药,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他们回营地了, 温谨修很快服下他给的药,并给弟弟也喂了一颗。 轮到温雪菱的时候,她敏锐发现瓶子里只剩下最后一颗药。 而陆峥,准备留给她服用。 “温大姑娘?”见她没动,陆峥提醒她。 温雪菱抬眸问他:“你呢?” 他没想到她捕捉关键的信息如此敏锐,安抚她道,“我没事,来时便已经服用过一颗。” “如果没事,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再次服用?” 面对她的戳穿,陆峥笑了笑,“不必担心我,放心,我不会有事。” 两人间像是有一种无声的拉锯感。 看得周围人眼神迷茫:不是,陆首领什么时候和温大姑娘关系如此好了? 陆峥将掌心的药又往前递了递,示意她赶紧服用。 温雪菱垂眸看向他掌心里的黑色药丸,“陆首领还没有子嗣吧?” 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扯到这方面,陆峥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有些不自然道,“陆某未婚。” “这迷雾瘴林的毒,不仅会损伤经脉,还会让男子丧失孕育子嗣的能力。” 闻言,所有人都觉得心头一紧。 话音落下,她已经将刚拿起药塞进了陆峥的嘴里。 温雪菱冲他灿烂一笑:“陆首领可是国公府的宝贝,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菱儿可负担不起呢。” 素白的指尖,还紧贴在他的唇边。 其他人都不敢说话,生怕打搅了两人之间说不出来的氛围。 她迅速收回短暂停留的手指,从衣袋子里拿出一个瓷瓶,冲着他晃了晃。 “我有娘亲给的解药。” 见状,温谨修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差了。 他质问她道,“你既然随身带有药,之前为何不给四弟服用?” 温雪菱回头白了一眼他,讥讽道,“我为什么要给一个天天责骂我的人药?” 直白的话,撕开了温家兄弟俩维护继妹,冷待亲妹的遮羞布。 温谨修又被她堵住了话。 “你简直胡闹!他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猝然拔高的声音,明显是为了遮盖被她一针见血戳中真相的羞怒。 他真的无时无刻都能找茬。 温雪菱不理会温谨修汪来汪去的狗叫,速度服用能抑制迷雾瘴林之毒的解药。 “走吧,再不走,真的要等人来给我们收尸了。” 她对陆峥的态度很是温和,丝毫不见面对温谨修时的冷言冷语。 “好。” 看到陆峥故意放缓的脚步,恰好能与她同行,温雪菱浓密眼睫下的黑眸闪了闪,转头朝她笑了笑。 殊不知这一幕,全部落在了隐在林子里的清隽身影眼底。 银色面具底下是化不开的冷色。 第90章耳垂有点热 听到温谨礼兄弟俩被陆峥带回来,温锦安手里茶杯落地,面色也跟着苍白了些许。 她悄悄来到温谨修的营帐外。 听到随行大夫说四哥体内毒素复杂,就算救回来,也会陷入长久的昏迷状态,何时能醒来不敢保证,温锦安眼底担忧散去了一些。 “相爷,小公子面容被毒水腐蚀的时辰太久了,若是刚中毒,老夫尚且还能救上一救,如今也只能尽力让伤口愈合。” “小公子若想恢复昔日容貌,这世上唯有圣医一族的天泉水和芙蓉膏,或能对症而治。” “胸膛断箭虽未伤及小公子心脉,却废了肩骨,哪怕日后苏醒,左手恐再难提得动重物。” 大夫将温谨礼左手残废之事说得委婉,生怕惹恼了温敬书后一命呜呼。 昨夜之事,温敬书本就对这个小儿子有亏欠,闻言眉心皱得更紧了。 他让大夫尽全力相救。 无论如何,能吊着一口气也是好的。 至于这圣医一族的天泉水和芙蓉膏,刚好安安脸上的伤口也需要,到时候让二儿子带他们俩一同去圣山,便可处理好此事。 所有人都被请出了营帐。 随行的几个大夫齐心协力救治温谨礼。 依目前事态,温谨礼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回京城,留在营地里接受治疗,待病情稳定再启程,是眼下最稳妥的保命法子。 而温敬书肩负剿匪重任,无法在营地里长久陪伴小儿子。 人多眼杂,免不了有歹人混进来。 万一又挟持了儿子威胁他,对温敬书而言是一件拖后腿的事情。 温谨修作为哥哥,自然要留下来照看,如此方能安心。 大夫虽说了命救回来,也可能永远无法醒来的话,可温锦安心里还是不太放心。 担心温谨礼醒来会泄露她的秘密,她哭着说要留下来照顾四哥。 “父亲,自从几位兄长来京城后,对安安诸多照顾,如今四哥哥有难,安安如何能安心离开?安安想留下来陪四哥哥渡过难关。” 她眼里都是对温谨礼的担忧。 并对众人表示,哪怕日后被圣上得知她被人挟持出府之事要丧命,她也心甘情愿。 这番话落在温谨修耳朵里,两只窟窿里的震颤,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来。 他恨不得给温锦安这个妹妹摘星星、折月亮,把全天下的宝贝都捧到她面前。 “安安,四弟若是知道你有这份心,一定会感动得哭出来。” 温敬书也很欣慰小女儿有如此柔软的心肠,转头看见温雪菱坐在外边石头上看远方的背影,眼睛里的嫌恶愈发明显。 眼不见为净,温雪菱早早离开了营帐,寻了一块清净地坐着看远处的石头。 那里,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风寨。 听到身后传来哭哭啼啼的虚伪声音,她眼底翻涌起不耐之色。 温锦安巴不得温谨礼死去,又怎么会真心想留下来照顾他呢? 也就渣爹蠢兄看不透她眼泪下的恶毒。 不过,想到只要温谨礼活一日,温锦安就别想睡一日安稳觉,她眼底烦闷也跟着散去了些。 后方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温雪菱回头对上了陆峥黑沉沉的眸子,她扬了扬眼尾,主动和他打招呼。 “陆首领。” 陆峥能走到御林军首领这个位置,不管是容貌还是才智,都是京城子弟里的佼佼者。 五官深邃大气,气宇轩昂,高大挺拔,身上有着不输于挞伐征战于疆场的将军气势。 尤其是那双眸子盯着你的时候,会给人一种被定住不敢动弹的紧张感。 落到他手里的刺客和探子,再坚硬的外壳都会被他粉碎成渣,从无一人是例外。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冷硬不近人情的男人,前世为了他姐姐,甘愿舍弃御林军首领的身份,当众断绝和国公府的关系。 之后独自一人,赤手空拳打进将军府。 将她那位战功赫赫的大哥,揍得在床上休养了半月才能勉强下地。 陆峥,外冷内热。 温雪菱看着他的眸子里有些灼灼的光,他是她未来有可能刺向敌人最锋利的一把刀。 第71章 她想……得到他! 面前少女亮如明昼的眸子,让陆峥刚要说出口的话,骤然顿住。 他从未见过女子如此大胆的视线,恍若要将他拆吃入腹那般炽热,令他心头一颤。 陆峥的耳垂不自觉泛起了一抹热意,嗓音也跟着迟钝了一些,干涩了一些。 “温大姑娘,陆某冒昧打扰,你如何得知断头坡崖下有那样一处小平台?” “又是从何处知晓,日出曙光照耀之时,恰好能瞧见那处?” 能当上御林军的首领,必然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在观察力这方面自然不容小视。 “倘若我说,只是想在回府之前,去瞧一瞧命丧悬崖的可怜四哥,陆首领可信我?” 温雪菱平静的脸上,看不出紧张之色。 即便陆峥此刻的眼神,已经不自觉带上了审视犯人的犀利,她嘴角的笑意仍旧如初时淡然。 他知道,她的话里有假。 也曾从同僚和府中女眷口中听闻,丞相府里那位从北境花溪县寻来京城的大女儿,是个会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御书房一战,可谓是一战成名。 就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大人,他的本命爱宠都对她亲近不已。 可见她的本事,远比她倾国倾城的容貌更厉害。 陆峥自幼见惯了国公府后宅女眷争宠的手段腌臢,对有心计的女人素来避如蛇蝎。 奈何对上她这双眼睛,还是免不了受其闻人裔影响,他深呼吸避开了温雪菱的视线,认真开口。 “……不信。” 他以为她会解释,却见她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说道,“你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了。” 陆峥蹙眉:“你不解释,我如何信?” 温雪菱重新坐回之前的石头,看着远处瘴气弥漫危机四伏的林子。 “在不信自己的人面前,解释也不过是掩饰,还会给对方盖上强词夺理的枷锁,既然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又何必多费唇舌?” 正气凛然的俊容上,浮现一抹深思。 半晌后,陆峥神态认真开口,“我不是他们,在我面前,你若无错,便可以解释。” 这句话听起来还真是动听。 温雪菱心里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动容,可说出口的话,却裹了一层若有似无的试探。 “若有朝一日,我无错,所有人都不信我,陆首领可会坚定不移地相信我?” 说这话时,她扭头望向他端正俊秀的脸庞,漫不经心的语调,带了些玩笑意味。 陆峥眸色沉沉:“会。” 她眸光怔了片刻才回神,笑声悦耳,传入他耳朵,宛如林间的鸟鸣般动听。 “陆首领日后出门可得小心些。” 他不不解:“为何?” “若是被风吹入女儿家的怀里,如此俊俏又正直的郎君,我怕她们不会归还呢。” 温雪菱话里带着揶揄的劲儿,含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点也没有女儿家的羞涩。 反倒是陆峥的耳垂,肉眼可见地又红了些许,还有点热,如被火燎到肌肤般发烫。 “你莫要对其他男子说这些。” “……易让人误会。” 温雪菱不仅没有因为他这话害羞,还紧跟着问了他一句话,直接把陆峥给吓跑了。 第91章温锦安不是渣爹女儿? 看着陆峥隐隐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温雪菱眼里的笑意即刻收敛。 闻人裔这样万人敬仰的大人物,心思缜密,眼锐如刀,能一眼看透人的本质。 你越是展现出柔弱无依的攀附姿态,反倒越不容易从他身上得到庇护。 说白了,他只会对有价值的人和物感兴趣。 闻人裔是上位者,高高在上。 不过这类人对下位者的小把戏容忍度高,就像在看解闷逗趣的小玩意儿。 看似温和的表象下,流淌的是冷漠无情的血液。 极难接近。 却又最适合……攀势而上。 因为他们不屑于将弱者置于眼底,只要不触及他们的底线,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哪怕只是闻人裔指缝里漏出来的些许权势,都足够如今的温雪菱,借势镇敌,达成目的。 他不揭穿,她就继续演着。 而陆峥不一样。 声名显赫的国公府世子,成长于后宅,又是御前红人,见惯了尔虞我诈。 自然不能用同样的法子来收拢他。 温雪菱想起前世看过,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里面,你死我悔、插翅难飞的酸涩剧情。 双眸晦暗,难辨情绪。 不知道「情」之一字,对这位御林军的陆首领有没有用? 她再次看向山顶的黑风寨。 既然温敬书明知黑风寨背后的人是谢思愉,依旧想要为心上人拖延时间,那她就逼他不得不上山剿匪。 和水瑛约定好的时辰到了。 刹那间,山顶黑风寨所处位置传出轰隆隆的巨响。 连山脚下的土地都跟着震了震。 温敬书快步从营帐出来,看到山顶突然冒起滔天火光,黑眸不由得一紧。 偏偏温锦安这时也从帐篷里出来。 看到黑风寨出事,她脸色一白,脱口而出的母亲两字,让原本心存侥幸的温敬书,心底的担忧更深了。 他急忙召集御林军,准备朝山顶出发。 陆峥也看到了山上的情况,令他想起了之前在京城四方庙宇里的巨响,眼睛里的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相爷,如今山顶情况暂时未明,贸然前往恐有陷阱,我们不如先静观其变。” 温敬书根本不听他这些话。 “陆首领,决策行事上本相自有定论,圣上派你协助本相剿匪,还请你谨遵圣令。”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陆峥也不好再说什么。 温雪菱依旧坐在先前的那块石头上,远远瞧着整装待发的渣爹一行人。 自从温谨修和温锦安都说要留下来照顾温谨礼,温敬书自然不会理会她的想法,默认她也跟着留下来。 温雪菱往营帐的方向走近了一些,关心的目光落在某人的身上。 陆峥察觉到旁侧那道视线,转头看了过来。 她朝他温柔地笑了笑,张了张唇,没有声音,却能让人轻易看清她说的话:平安归来。 一遇到职责相关的要事,他身上那股不容忽视的凌厉气势,便自动冒了出来。 陆峥思索再三,还是客套地和她点了点头。 “父亲,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温锦安心里惴惴不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在父亲面前表现的机会,对温敬书各种关怀。 比起旁边冷漠相看的温雪菱,渣爹自然更喜欢这个会嘘寒问暖的小女儿。 他特意留下丞相府的护卫们保护她和两个儿子,至于温雪菱这个大女儿他是一点不在意,直接忽视。 等他们离开后,温雪菱就看到心急如焚的温锦安,转身回了营帐。 还特意叮嘱门口守卫,谁都不许来打扰她。 温雪菱双眸闪了闪,很快就看到乔装打扮的温锦安,划破帐篷,从后面的小道往林子里跑。 她也跟在温锦安的身后追了上去。 温锦安手里拿着一张地图,平日里养尊处优跑得并不快。 在地图的指引下,她很快来到后山的一处山崖。 温雪菱看到她扯了扯崖边的藤条,将一块黑色令牌放在了藤条下方的小布袋里。 很快就有一个箱笼从上方落下。 温锦安迅速坐上去,由着那股子力道将她从山脚下拉到了山顶上。 这条上山的路,与前世黑风寨二当家给的倒是不同。 那张地图是前山的登山地图,从水瑛她们平安抵达山顶就能看出,地图是真的。 而温锦安这条路在后山,看起来要比前山更快一些。 “主子。” 梁家秘卫军送来了黑风寨里的衣着,还有一块獠牙面具,并告诉她,水瑛已经按照她说的,做好了一切准备。 温雪菱原本只有五成的信心,如今多了两层。 她拿出从李嬷嬷手里拿走的黑木令牌,换了一身能掩盖住女子身形的黑衣。 特意等了一会儿,乔装妥善后才如法炮制坐上了箱笼。 还未到山顶,温雪菱就听到上方传来山匪和身边人说话的声音。 “今日怎么有这么多持黑木令牌上山的人?” “别问那么多,只要令牌是真的,你管他来几个人,都是有身份的主,赶紧把人拉上来。” “方才那一声巨响听着可真吓人啊,独瞎子,你说前山如今的火灭了没有?” “闭嘴!箱笼快到头了,赶紧拉!” 温雪菱脸上带着獠牙面具,上来后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情况,守在这里的人并不多。 “这块令牌是你的?”说话的人是被喊住独瞎子的青年。 第72章 他旁边站着一个块头特别大的巨人,一身腱子肉,看着蛮力十足。 眼下正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温雪菱。 她声音冷淡:“嗯。” 独瞎子仔细打量了面前戴着獠牙面具的小子,又问了些有关黑风寨的暗号。 这些之前从李嬷嬷口中都已知晓,温雪菱对答如流。 独瞎子并没有像他和大块头之前说得随意,他一边拿着温雪菱送上来的黑木令牌,一边深深打量着她。 “你回寨子里所谓何事?” 这两年,黑山头屡屡引来官府的人剿匪,他们也派了不少盯梢的人进城。 温雪菱又拿出一个香囊,这也是从李嬷嬷身上搜罗来的。 上一世她曾在黑风寨二当家的腰间看到过。 “李嬷嬷她……遇害了。” 独瞎子震惊,“怎么可能?” 说来也巧,他之前就是二当家李峰的人,自然知道李峰母亲在京城里当差。 只是依照他的身份,可不清楚谢思愉才是黑风寨背后的主子。 “主家发现了李嬷嬷和黑风寨的关系,将她凌迟处死,并将尸首悬挂在了城门口。” 从李嬷嬷吊在城门口那夜起,温雪菱就一直让人盯着黑风寨的动静。 可好几日过去,都没有瞧见黑风寨有响动。 甚至连王奎之死也同样如此。 可见有人隐瞒下了他们二人已死之事,不想让黑风寨里的人知道真相。 昨夜她可是亲眼瞧见谢思愉出现在迷雾瘴林,是谁瞒下了情况,答案不言而喻。 若她的本事真的能在黑风寨只手遮天,也不会亲自出现在这。 想必她心里也清楚,如果李峰知道了亲娘已故,绝不会善罢甘休,她来黑风寨就是为了安抚他? 还是有其他什么紧急的事要处理? 目前这些还只是温雪菱的猜想,是否属实,还需要验证一番。 独瞎子还想要询问细节,温雪菱冷冷瞥了他一眼,“二当家的事情,什么时候也轮到你们来问了?” 他被说得脸色讪讪,急忙指路道,“往那边走就能到前山。” “若是小哥见到二当家,还望替小的传句话:独瞎子一直很忧心二当家。” 之前犯了错,独瞎子被责罚到了这里拉箱笼。 后山日子可比不得前山潇洒,他一直都想重新回到二当家身边当值,苦于没有表现的机会。 温雪菱轻哼了一声,没有挑明回答他的话,抬步往前山走去。 等她离开独瞎子和大块头等人的视线,立马变了眼色。 温锦安如今已经没影,以防万一,她得先找到水瑛她们了解目前的情况。 前山不难找,往火光浓烟最旺盛的地方走就行。 只是还没有走到目的地,她就被一道熟悉的身影给吸去了注意力。 是谢思愉。 方才不见踪影的温锦安,此刻也跟在她的身后。 还换了一身拜祭亡者的白衣素服。 谢思愉同样如是。 温雪菱屏住呼吸跟在她们后方,脑子里响起了之前李嬷嬷说得那句话。 黑风寨是谢少将军的埋骨地。 她以为谢思愉是带着女儿去拜祭哥哥。 却不想,竟然听到了一个让她心头震颤的秘密。 温锦安不是渣爹的女儿? 第92章龙凤兄妹 “谁!”谢思愉回头,目光凌厉环顾四周。 听到她让温锦安喊墓中人父亲,温雪菱倒吸一口凉气,乱了呼吸。 不曾想,谢思愉的耳力竟如此敏锐。 她刚要回身躲避,腰间多了一只大掌,耳畔紧跟着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 “别说话。” 对方揽她跃上了旁侧高耸入云的古树。 同一时刻,一只鸟雀从繁密的树梢间飞了出去。 多亏了这棵冬日也不会凋零的大树,给了两人藏身的地方。 看不见身后人是谁,温雪菱身子紧绷如木头,垂眸看向覆在自己手掌的间隙,手也已经握紧了掌心的火器。 对方戴着纯黑色的手套,隔开了与她衣衫的亲密相触,可她的后背,却是实打实地紧贴着身后之人的胸膛。 温雪菱微微侧头,余光瞥向后方那人的肩膀,从身形身量来看是个成年男子。 “母亲,只是鸟雀罢了,莫要忧心。” 温锦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谢思愉没有女儿那般心大好骗,眉头紧锁,转身走向那棵几丈高的树下,仰头去看里面是否有人藏身。 在她还未行至树下时,温雪菱就已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顾不得身后之人是男子身份,后背紧贴着他,极尽可能缩小被发现的范围。 日头不高,两人又皆是利于因你身影的漆黑衣衫,大树枝叶繁茂,从下方往上看很难发现藏了人。 谢思愉没瞧见有人躲在此,亦不曾掉以轻心,拉着有千言万语要问的女儿离开了此地。 “母亲,你还未与我言明这墓中人是何身份,又为何要我喊他父亲?” “我的父亲不是容国丞相吗?” 谢思愉面色沉重,说话也不免多了几分谨慎,“安安,此事母亲日后再细细与你诉说。” “眼下你赶紧从后山回到山下营地,切勿让人发现你离开了营帐。” 温锦安心头有万千疑惑,见母亲摆明了不想在此地细说,也只好将其强行咽下。 她赶忙将御林军要强攻黑风寨的事情道来。 “他们上不来的。”谢思愉抿了抿唇,眼底都是对御林军的轻蔑之色。 安排人送温锦安从后山离开,她又重新回到了墓前,眼神缱绻望向那块无字墓碑。 “思青,我很快就会为你寻一块新的风水宝地。” 温雪菱不自觉抿紧了唇。 这座墓竟真是谢少将军的埋骨地…… 她没有错过谢思愉眼底快要溢出来的情意,黛眉微微拢蹙,陷入深深的沉思。 自从发现谢思愉身份存疑,温雪菱便让人在暗地里探查她的身份。 初时想的无非是谢思愉身边之人,若非关系亲近,又如何能知晓真正谢思愉的那些往事? 可眼下瞧来,或许可以从谢思青身边人查起。 谢思青和谢思愉是龙凤兄妹。 据她前世所知,谢思青至死都不曾有过心上人,身边都是护卫随侍,连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婢女都不曾有。 这个「谢思愉」若不是真正的谢家之女,那她和谢思青又会是什么关系呢? 温锦安不是温敬书的血脉,难道是谢思青之女? 脑子里的谜团越聚越多,让她忽视了自己此时还在树上,且还是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闻人裔垂眸,正好能瞧见紧贴在胸膛前的少女头顶。 为了不被人发现女子身份,她扮作男子的模样,或是太过匆忙,并未用发冠束发。 折了根竹枝囫囵吞枣似的将头发挽起,倒也符合山匪的性子。 他想起之前温雪菱蹲在书房外墨竹林偷听的样子,眼底不自觉多了一份暖意。 转念思及她对陆峥说的那些话,这抹暖意又在顷刻间消失无踪。 是她的错觉么? 为何觉得周遭须臾冷上了些许? 从思索中抽离,温雪菱总算想起她现在的处境,身子再度僵硬了起来。 迟迟不见身后人开口,她主动道,“感谢侠士出手相助。” “树太高,这枝干也恐撑不住你我二人的力道,能否先将在下放下去?” 若是以往,按照闻人裔的性子,不等她开口就已经将人丢出去。 奈何今日心里隐隐有股子散不去的闷气。 谢思愉已离开许久,再不赶去前山,消息都听不到热乎的。 身后男子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若不是依稀能听到呼吸,她还以为他是什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尸体呢。 身上冰凉凉的,像冬日霜冻的寒冰,一点也没有活人的气息。 等等! 温雪菱清冷无波的双眸,立即闪过一道怀疑。 如此不似常人温热的寒凉身子,前世今生她也就只遇上过一人。 国师,闻人裔。 她不禁侧头想去看身后人的面貌,困扰于腰间手掌的力道之大,转头的动作凝固在半道。 温雪菱索性一鼓作气,两只手抓住他揽在自己腰间的臂膀,迅速转身往后方倒去。 因她此举实在太过突然,两个人都有掉落树干的危险,闻人裔下意识搂紧了怀里的少女。 四目相对,他从她冷如月辉的眸子里,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国师大人好雅兴。” 见到身后之人真的是闻人裔,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暗暗在心底思索起他来黑风寨的目的。 莫不是和之前他们在青楼花坊约见王奎有关? 弄死王奎这件事,到底是她有亏,此番若是能助他达成所求,也算是还了那次的因果。 第73章 毕竟是两辈子都熟悉的人,温雪菱原本僵直的身子也跟着软了下来, 她仔细打量起面前这张陌生的脸谱。 很普通,过目即忘的感觉。 常听闻江湖上有改变人容貌的易容术,能让人从头到尾变成另一个人。 他连眼型轮廓都做了细致改变,若不是她天生有着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还有对这双眼珠子的熟悉,恐怕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彼此之间如此相近,闻人裔自然也察觉到了她身子的变化。 先前那一股在心头隐隐冒尖的不舒服之感,在感知到她软化下来的身子后,彻底消散。 身份被她揭穿,闻人裔也没有准备再对她隐瞒,抱着她纵身下树。 温雪菱当即从他的怀里离开,整了整稍显凌乱的衣衫。 “黑风寨远不止你所瞧见的那般简单,其背后牵扯了前朝余孽的种种阴谋。” “你若聪慧,就该远离。” 温雪菱眼底不禁有些错愕,他怎么会突然告诉她这些秘闻? 第93章又牵扯出旧事 那双如深渊般漆黑不见底的眸子,沉淀了太多令人看不透的情绪,很容易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前朝覆灭都过了百年,竟还有余孽存活在容国境内吗? 诧异之外,她又在心底又对往日所为之事做了回顾,所幸并未发现有不妥之处。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追问就得把命交到人家手里,真牵扯不清了。 可她也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温雪菱敛去眸底暗色,“国……咳,你且安心,我自有分寸,绝不会误了你的事。” 差点脱口而出的国师大人被她咽下,她的眸光坚定不移,并未因他前头说的话产生动摇。 前期已然做了这么多的布局,怎能在临门一脚时放弃? 闻人裔薄唇抿了抿,心下顿生几分冷意。 如此瘦削纤细的身子,他一只手都能掐断,她倒是胆大如虎,敢独自一人在匪寨里行走。 “待我做完自己的事情自会离开。” 话音方落,眼前人身上的冷意便骤然冷了好些度。 温雪菱抬眸浅窥他的眸色,能感知到他的不悦,刚要开口却见他转身离去,很快消失不见。 她红唇微抿,也不曾在原地逗留,疾步朝着前山而去。 前山如今已是一片焦土狼藉,随处可见爆破后残垣断壁,碎石散落一地。 不少山匪都挂了伤,但无妇孺孩童受难。 水瑛按照她的吩咐寻了一处人烟稀少的破屋子,声响足够大,能震慑住山匪,却不会伤及寨子里无辜之人。 “寒冬腊月怎会有天降轰雷?还偏偏炸了那位的屋子,莫不是世间真有鬼神之说?” “嘘!小声些!此事并不光彩,若被人传到那位的耳朵里你我小命难保,还是快些清理这些碎石吧。” 闻言,说话的老妇面上也是一副生怵的惊恐模样,颤颤巍巍道,“大当家离开寨子好些日子都不曾归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我们家那位许久没有领粮回来了。” “往年哪有这么大的雪,还接连下了一两月,这后方的日子还不知如何扛过去呢。” 温雪菱寻了安全之地躲藏,听了会两位捡拾碎石的老妇人低语后,衣角消失在暗黑的拐角。 “主子。”水瑛带着梁家秘卫军出现在身后。 用火器炸了温雪菱说的屋子后,她们又将有可能遗留的火器残件全部拾掇干净,并未留下惹人生疑的线索。 黑风寨的地图,本该在几年后由二当家送入奴城信阁。 而今寨子里各屋布局与图纸还是有差别,好在屋子分布大抵还是有重合之处。 她寻着图纸所绘来到一处悬崖峭壁边缘的木屋,外圈围了不少的山匪护卫,大刀开刃,面上都是屠戮嗜血的煞气。 黑风寨易守难攻在于三面悬崖,唯有前山能让人大批行进而上。 可迷雾瘴林、巨石乱阵、毒虫毒蛇……哪一处都不是好地,一不留神就会被夺了性命去。 底下人想要上山属实非易事。 这也是黑风寨屡屡犯事不惧府衙来捉拿的原因。 “除了水瑛,其他人无需跟来。” 温雪菱抬步往斜侧方碎石堆积峭壁而去,步伐沉稳,好似来过。 她抬眸看着面前藤条遮掩的山壁,视线一一掠过眼前看似凌乱、实则有章法的藤条。 只见她一阵摸索,眼前就凭空出现一个只能容手探入的黑洞。 她面无惧色将黑木令牌往里一放。 为不泄露此地的密道,除了大当家、二当家和几个心腹,寨子里其他人都不知道此处。 从渣爹城外庄子里夺来的夜明珠,此时就派上了用场。 温雪菱的记忆很好。 她循着前世记下的图纸,在错综复杂的密道里找到了最安全的路,越往里走越安静。 沉稳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形成回声,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少顷,眼前终于出现光亮,隐隐还有争执和呵斥传来。 不管那人如何改变自己的声音,温雪菱还是听出了谢思愉的嗓音。 她屏住心神看向外面。 上首位,谢思愉黑衣篼帽将自己遮掩掩饰,唯有一双眸子露出来透着寒霜冷意。 虽说二当家李峰的亲娘,才是跟在她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可真正完全听令于她的人还是大当家王奎。 而今王奎被人灭口悬于城门口,她的身份又不便时常出现在黑风寨。 最称心的法子,便是再重新安置一个自己的心腹,统领这黑风寨几百余人,继续为她在暗处做事。 可这李峰到底是生了心思,得知王奎出事,便想着取而代之。 谢思愉自是不肯。 听到外面意见不合的争执,温雪菱眸色渐沉,之前她心底亦有些许疑惑。 这黑风寨虽因地势险峻得了便宜,可自从有商队在此被打劫一空后,后来的商队宁走水路入京,不愿再走此道。 府衙官兵攻不下黑风寨,却也没有让他们继续得利。 没了钱财,黑风寨是如何在天灾之年,依旧过得如鱼得水,甚至让奴城的城主都为之印象深刻的呢? 可这些疑虑在得知黑风寨与前朝余孽有勾结后,一切便都能解释得通了。 事情越牵扯越大,也让她对「谢思愉」真正的身份感到好奇。 外面李峰语气不服,对谢思愉的决策提出异议。 “我与大哥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如今大哥尸骨未寒,就让外人坐上大哥的位置,他在九泉之下恐不会瞑目。” “黑风寨替夫人做的,可都是见不得光的事。” 他脸上都是得了权之后的小人模样,话里也多了两分威胁。 “夫人常年居于后宅,自是不知而今官府暗哨的本事有多大,若中途穿插进来探子,误了夫人的要事,又或是泄露了夫人的身份,李某可担当不起。” 李峰能活到天灾后世,自是有本事的。 看似担忧,面上又都是自得的笑意,明晃晃将威胁写于脸上。 他身后站着的匪徒面露凶相,手握剑柄瞪向对面一身书生装束的男子。 此人,正是谢思愉安排要替代王奎的人。 “二当家不必如此忌惮小人。” 书生男子笑得温和,一脸给足李峰面子的弱者姿态。 “黑风寨能有如今的本事,都是二当家和大当家的功劳,小人就是个打杂的杂役,日后还得以二当家马首是瞻。” 温雪菱抬眸望去,此人不是个好相与的,看似无害,实则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握紧了折扇。 骤然寂静的大堂内传来书生男子展开折扇的声音。 窥见那柄折扇上眼熟的暗色图纹,温雪菱双眸微张,旋即眉头蹙起,脸上神情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书生……铁骨折扇…… 脑中蓦然出现前世在奴城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不过那人分明不是眼前这张脸。 震惊之余,温雪菱原本对覆灭黑风寨的十足信心,须臾减去了半成。 黑风寨、前朝余孽、奴城、谢思愉…… 还有久居枫山之巅,不食人间烟火却牵扯其中的国师大人。 谜团一个又一个。 让只想为自己和娘亲复仇的温雪菱,心头的巨石越压越重。 第94章别怕,此药能救你 暗沉密洞不见天日。 在看到粉面书生笑着用折扇断了李峰一臂,而后者毫无反抗能力后,黑风寨这场大当家之位争斗的结局,温雪菱心底已然有数。 清冷杏眸有些微失焦,温雪菱放轻脚步继续朝前方昏暗继续走。 时至今日,不管这条复仇的道路有多艰险泥泞,她都已经不能退缩,也不愿退缩。 温雪菱带着水瑛原路返回,却听到寂静的洞内传来指甲划过墙面的细微声响。 第74章 她停下脚步,耳朵在一片黑暗中动了动。 依稀能听到虚弱的呼吸声。 那声音不重,若不是密洞内太过静谧,恐怕还不容易让人听见。 像失去所有力气却又渴望生机的人,在墙面上划下明知不可能又心存侥幸的念头。 她凌厉的视线蓦然转向密洞深处,那里有一堵久经岁月摧残爬满了野植的墙,斑驳腐朽,看不出是否暗藏玄机。 有水珠从上方滴落至漆黑的地面,不知是化了的雪水,还是山顶积聚的雨露。 温雪菱正抬步要往那边去查看,就听到水瑛比了一个有人来了的暗号。 从进密洞开始,两人便不再有言语的交流,全靠眼神来传来相互的意思。 她知道梁家秘卫军有独特传递消息的手段,没有片刻迟疑,带着水瑛快步从密洞内离开,又将洞口一切恢复成原样。 就在她们藏匿好身影的下一瞬,便看到一袭黑衣篼帽的谢思愉,带着书生往这边来。 书房握于掌心的铁扇,此时还在往下滴着血,而他面上涌动的都是对杀戮的痴迷。 两人进了温雪菱方才离开的密洞,跟在他们身后的蒙面黑衣人守在洞口。 温雪菱看着块头明显要比寻常男子更高大的黑衣人,暗暗在心里留了个心眼。 她没有在此地耽搁,很快带人回到了安全的地方。 看着平静的前山入口,温雪菱皱了皱眉。 陆峥怎么还没有带御林军们杀上来?她明明派人给他留了线索。 莫不是要等天黑了再攻寨? 可这黑风寨独特天然的地势,并不适合夜袭。 光是迷雾瘴林里夜里毒气就要比白日厉害,更遑论山间巨石,以及那些隐藏在树梢暗处的毒虫了。 按照陆峥处理事物的严谨程度,必然不会看不出这些,难道是出事了? 温雪菱不放心道,“水瑛,派人去看看山下发生了何事。” 这个时辰,爬也该爬上来了。 山下那么大的动静,照理说寨子里的人怎么也该有忧色,可不管是方才捡拾碎石的老妇,还是黑风寨里的其他山匪,面上都不曾有害怕。 是对黑风寨的地势有太过笃定的自信,还是早就有人往回递了消息,官兵绝对不会上来? 温敬书…… 她担心他从中作梗,坏了她的好事。 去查探实情的人还没有递消息上来,温雪菱就看到一个略有熟悉的人,从前山鬼鬼祟祟上来。 是温敬书身边的贴身护卫。 “水瑛,解决他。” 身后一阵风过,快到无影无踪。 那人还来不及将手中信件交与相爷吩咐的人,就被一剑毙命,丢入身后的万丈悬崖。 温雪菱拿着水瑛带回来的书信,看到上面简短的一行字,眼底冷色要将人冻毙。 【危,速回。】 看来温敬书真的和黑风寨有匪浅的关系。 想起闻人裔说寨子里的人和前朝余孽有勾结,温雪菱的心里顿生一计。 这可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算算日子,梁念屿亲率的梁家军也快要进京城了。 能给她借势的人又多了一个。 她回头看向黑风寨,也不知道闻人裔这次来此是为何。 若她剿灭了这万恶的黑风寨,断了谢思愉的左膀右臂,会不会影响他此行的计划。 “主子,御林军被围困在了巨石阵内,有人改了阵眼。” “陆首领为救温相中了毒箭,已陷入昏迷。” 眼看着就要到天黑了,巨石阵距离那片毒虫林不远,血腥味会引来毒虫。 陆峥这个人于她而言还有重用,可不能死在这里。 她留了一部分人在寨子暗处继续盯着,带着水瑛和剩余的人从前山下去。 到巨石阵前,要经过一片不大平坦的沼泽毒林。 稍有不慎就会把小命丢在这里。 水瑛刚要施展轻功,带温雪菱避开这片沼泽林,就被人拽住,耳畔传来一道凝重的声音。 “大家小心些,林子里有埋伏。” 且不说前世训练出来的过人耳力,温雪菱对人的视线格外敏感,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她们。 水瑛静心倾听林子里的动静,除了虫鸣就不曾有听到其他的声响。 可看到自家主子猝然紧绷的神色,她还是点头应下。 下山前,温雪菱她们服下慕青鱼炼制出来的解毒丸,又在身上撒了驱虫粉。 一行人小心谨慎地往沼泽的边缘走。 繁茂的树干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毒虫毒蚁,光是瞧着身上就涌现出一股不适之感。 石头缝隙间,还有本该冬眠的毒蛇盘着身子藏匿其中。 黑山头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 “小心!”温雪菱看着骤然从树干上掉落的黑影,双眉紧蹙,一股恶寒油然而生。 早在她开口之时,水瑛已带她闪身避开。 头朝下被悬吊在树干上的男子,肚子已经被毒虫们掏空,瞪着一双惊恐的眸子死死盯着她们。 温雪菱也明白那道看着她的视线来自何处。 她认出此人,正是之前大堂跟在李峰身后的山匪之一。 他四肢分明都被毒虫啃食干净,白骨森森,却偏偏还能眨眼,喉间甚至还发出了「嗬嗬」的声响。 可仔细瞧他张开的嘴里,早就已经没有了长舌。 不过须臾,两只眼珠蓦然瞪大,从眼眶内钻出的毒虫便将之吞噬殆尽。 眼前一幕格外惊悚。 这是要让人亲眼瞧着自己被毒虫一点点蚕食,惊恐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怕是比直接杀了还要令人难受。 水瑛担心温雪菱会受不住,扭头看去却是看到一张平静无波的脸,仿若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主子,瞧那边。” 听到耳畔的提醒声,温雪菱适才转头看向前方几棵树的树干上。 之前只觉得这片林子腐朽的死气格外重,如今才瞧见这一棵棵树上竟都裹着蚕茧般的东西。 全是活人……生吃…… 还未被毒虫全部啃食完毕的脸,一一对上了之前跟在李峰身后的山匪。 温雪菱平静道:“走吧。” 一刻钟后,她穿越毒林来到了巨石阵林的外围。 巨石阵可比毒林要大多了。 御林军也被分散,陆峥昏昏沉沉靠在一块石头上,依稀能听见温敬书和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伤口的毒已经开始往四周扩散,即便睁眼也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影。 但却能感知到身侧有人在逐渐靠近自己。 他正欲开口,唇触碰到一抹冰凉柔软的东西,有什么东西被推入了他口中。 是谁要趁机谋害他吗? 陆峥想将之吐出,此物却入口即化。 察觉到他身上强烈的抵触情绪,温雪菱靠近他耳畔轻声说道,“别怕,此药能救你。” 如此近距离,他闻到了一抹若有似无的清香。 有些熟,又记不起在何处闻到过。 第95章陆峥挡在她身前 温雪菱医术虽没有娘亲那么厉害,但比寻常大夫的本事要高些。 陆峥中毒时辰不长,服下解药后很快开始见效。 “嘘,别说话,我带你看场好戏。” 她进巨石阵前已经换上了昏迷小兵的衣衫,改变了声线,显得少年感十足。 温敬书就在不远处站着,他身上也有不少的擦伤,没有陆峥和其他御林军身上的伤口严重。 送信上去的人,迟迟没有回来。 隔着人群,温雪菱目光落在年过四十依旧俊美的男人身上。 岁月沉敛下来的气质,令他颇有几分清流之臣的风范,偏生了一双薄情寡义的眸子,驱散了他面上那股正气凛然的气息,撕开了虚伪内里的真相。 多么会蛊惑人心的一张脸啊,娘亲当年或许就是被他这张脸给欺瞒了吧。 许是温雪菱的视线太过冷漠冰寒,温敬书随之转头望了过来,却只看到一张满脸血污的侧颜。 她正垂眸照顾着昏厥的陆峥,拿着水囊给他喂水。 瞧着陆峥使不出劲儿靠在石头上的虚弱模样,温敬书心里的最后一丝担忧也消散于心间。 他绝不能让御林军上山伤了思愉,更不能让陆峥发现黑风寨的秘密。 陆峥此人太过固执,在官场不懂变通,也难怪除了帝王,朝堂之上就没有几个同僚对他有好感。 察觉温敬书视线从自己身上离开,温雪菱才重新环顾四周的布局。 说起黑山头这个巨石阵,曾有传言是先帝第九子容霁渊所创,后来不知怎的流入民间。 还曾一度成为世家子弟和小姐们玩乐的迷宫。 世人都以为这只是个逗趣解闷儿的阵法,可温雪菱却清楚明白这是为战场所设的杀阵。 因为在奴城……有同样的巨石阵。 不,应该说那个才是九皇子容霁渊所创的阵法真迹。 第75章 她曾在里面被蹉跎折磨了半年,巨石倾塌压人肺腑的灭顶之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眼前这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的简易版罢了。 估摸着药效也发挥得差不多了,温雪菱掀了掀眼皮,看向旁侧还在闭目休养的男人。 她小声凑近道,“陆首领,天要黑了,再不上山真要埋骨于此了。” 陆峥体内因中毒而丧失的气力早已恢复,先前替温敬书挡下的那支箭太过诡谲,他选择静观其变。 见他没动,温雪菱略有疑惑,难道是睡着了? 在无人看见的暗处,她伸手戳了戳陆峥的后腰,一下,两下,终是在第三下的时候,看到眼前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锐利又暗藏锋刃的视线落于她脸上,陆峥蹙眉道,“你掉泥坑里了?” 温雪菱脸上覆着遮掩容貌的黑布,露出的上半张脸除了血污,还有不知道从何处沾来的黑点子。 唯有那双眸子一如既往的明亮,如暗夜繁星令人见之难忘。 陆峥黑眸深邃,视线似乎有瞬息的停顿,紧跟着人还跟着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俨然一副很嫌弃的模样。 温雪菱:“……” 她告诉自己不要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陆峥撑着石头缓缓起身,声响引来了前方温敬书打量的视线。 他不着痕迹挡住了身后的纤瘦身影。 “陆首领醒了,本相方才让人给你喂了解毒丸,身子如今可好些?” “多谢相爷,陆某感觉好多了。” “该是本相感谢陆首领的救命之恩,本欲尽快带你下山,奈何这巨石阵实属繁琐难破,耽搁了时辰。” 温雪菱在他身后冷笑,他哪里是无法勘破巨石阵,分明是要耗死陆峥。 在她来之前,陆峥体内根本就没有解毒丸发作的迹象。 听到身后若有似无的轻嗤,陆峥抿了抿唇,望向温敬书的眸光也多了些犀利的思索。 “天色将晚,咱们还得尽快破了这巨石阵,早些拿下黑风寨才行。” 闻言,温敬书的脸色额看不出好坏。 陆峥提醒他道,“相爷莫要忘了,距离圣上给的期限不远,若遇上一点事情便要回到山下,那这黑风寨何时方能攻下?” “再者,这几日折损了不少御林军们的人手,倒是丞相府的护卫们各个身手了得,竟是一人伤亡都无。”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温敬书身后的护卫,继续笑着说道,“日后,本首领还得去丞相府多讨教讨教。” “这些护卫身手如此了得,若能让御林军们也学到一二,想必定能更好保护圣上。” 温敬书神色自若,装出听不懂他话里暗意,“丞相府随时恭候。” 之前在迷雾瘴林折损的御林军,已经被送回了山下的营地救治,而今在巨石阵又折损了部分,伤势较之先前的同僚们更为严重。 好几个被相互挤扣的巨石压得吐血,虽有随行大夫,却只能勉强护住心脉。 陆峥作为御林军的首领,自然不想再折损手下的兵。 他刚要去重新寻找破坏后的阵眼,耳畔传来身后清冷不是关怀的少年嗓音。 “首领伤势未愈,小的扶您。” “……嗯。” 得到他的允可,温雪菱立马上前半步扶住他的胳膊,低头避开了温敬书怀疑的目光。 原先的阵眼已经被人为破坏。 要想再重新找到巨石阵眼最好的法子,便是站到巨石阵的上空去观察。 奈何周遭没有一棵能容人的树。 温雪菱微微侧头,看着温敬书也做出找阵眼的假象,带着人在四处奔走,实则在继续催动原本停歇的巨石阵法。 穿过两块比人还要高许多的巨石时,两侧石头猝然启动,往中间的两人夹来。 “大家小心!”陆峥抓住她的胳膊,往侧方避闪。 其他人听到自家首领的话,也急忙做出反应,纷纷滚至安全一隅。 陆峥耳垂微烫,急忙松开抓着她胳膊的手,关心道,“温……咳,你没事吧?” 很轻的温字虽然收回及时,温雪菱还是听到了。 知道眼前人已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她也没有再继续隐瞒。 温雪菱反抓住他手腕处的衣袖,利落道,“随我来。” 巨石阵法再怎么变化,真正催动阵法的那块石头不会变,只不过在温敬书的刻意掩盖下,原本的阵眼变换了位置罢了。 她拉着陆峥的衣袖在巨石阵里七拐八拐,很快就找到了隐匿在其他巨石中的阵眼。 “就是它了。” 黑漆漆的脏污脸颊上,那双清冷的眸子格外深邃,陆峥一时被晃花了眼睛。 还是在她疑惑看来的视线催动下,他才猛然回神撇头避开。 “好。”他甚至没有怀疑她的话。 破开阵眼之前,他给周围的御林军们都传了话,旋即运功用力摧毁了面前这块不起眼的石头。 伴随着轰隆的一声巨响,巨石阵破了。 所有巨石往两侧移动至边缘,露出中间通往山顶的毒虫林道。 又是毒,又是阵。 攻下黑风寨的难度比陆峥预想的还要大。 拖延了这么久,巨石阵还是被陆峥给破开了,温敬书眼底凝聚成霜色。 有陆峥前头说的那些话,他也不好再说先回营地休整的话。 只是这巨石阵……先前他们用了那么多时辰都没有破开,怎的反倒在陆峥中毒后就破了呢? 温敬书如毒蛇猛兽般阴冷的视线,缓缓落在陆峥身后的那个小兵身上。 御林军里这么多人,他虽不曾对所有眼熟,但跟在陆峥身侧的几个近兵还是有印象。 这个小兵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 温敬书蓦地沉了脸,视线裹着锐刺直击他的眸子,“你,过来。” 第96章渣爹吃瘪,我开心 相似眉眼的视线相撞,她像是看到了会吃人饮血的深渊,凛冽寒风操控着支支利箭刺进心扉。 温雪菱知道,他在怀疑她的身份。 她无比庆幸自己眉眼虽与他最为相似,他却从不曾正眼瞧过自己,更不曾将她记在心上。 此刻借的是小兵身份,断然不能拒绝一国丞相的命令。 只是不等她开口,陆峥已然侧身将她护在身后,端出一副需要借着她搀扶方能站稳的姿态。 他假意咳嗽两声后抬头,“相爷有何吩咐不妨直言,下官还需要借他的力呢。” 听出了他话语里对这个小兵的维护,温敬书拧了拧眉头。 总觉得这个小兵不曾在随行的御林军中见过,模样有些可疑,却也不想因为一个小兵与陆峥这个御前红人为敌,更遑论他身后可还有国公府为之撑腰。 看到温敬书眼里对陆峥不着痕迹的些许忌惮,温雪菱隐于他身后的杏眸染上讽刺的笑意。 路已开,饶是温敬书再不愿,也只得继续往山顶黑风寨行进。 来剿匪之前,陆峥就已经知晓黑山头内里道路错综复杂,毒雾弥漫和毒虫横行的状况。 太医院准备的各式解药,足以应对迷雾瘴林。 而这毒虫和毒蛇盘旋的毒林,他也早已做好了应对之策。 “原地整顿!” 随着陆峥这句话的落下,三四十余御林军换成了特制的铁甲和面罩,将自己包裹得严丝合缝。 除了固定的透气孔外,不给毒虫留下任何钻洞的缝隙。 其余人也换上了特制护具,在周身撒上驱虫粉,显然来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功课。 温敬书这个文官被保护在最中间,身上的铁甲也是最好的。 此外还有丞相府的护卫们,对他层层相护。 “穿上。”嗓音冷硬听不出温柔。 温雪菱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与其他小兵有些微差别,想说她不需要这个东西,却又被他强硬塞下。 对视不过须臾,陆峥就移开了落在她眉间的目光,开始更换与小兵一样的铁甲。 她垂下眼看着手里的东西,只是这原本是陆峥自己的行头。 按照他们的步骤换上,温雪菱依旧站在陆峥身侧,在他视线淡淡扫来时平静与之对视。 “有伤者垫后,其余御林军随我入林。” “是!” 铿锵有力的回声,震耳欲聋。 陆峥见她身上铁甲并无不妥后,让她跟在了自己的身侧,没有让她单独落于后方。 转身时在心里想着:她倒是个胆大的,明知不受自己亲爹待见,居然还敢独自跟到这里来,也不怕丢了命。 藏匿在树干、树梢和石缝等地的毒虫,在察觉到所属领地有人闯入后开始变得暴躁,嗡嗡煽动翅膀的声音,于众人耳畔犹如地狱冥音。 所有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温雪菱跟在陆峥身侧,余光发现紧随身后的那三四十人,边走边洒落了些莹白色的粉末,留出了一条清晰的来时路。 第76章 这些粉末被风吹至暗处会发出显眼的亮光,若是在夜间,应当会再显眼一些。 她知道这是在为后续离开留退路。 前往出现一条分叉路口,陆峥拿出之前有人匿名给他送来的图纸,经过验证前半段路都是正确的。 他正要按照上方划出的道路往右侧走,却蓦地被人搀扶住。 温雪菱眉心皱缩,她总算知道为何他们迟迟没有登上山顶,比她规策的时辰要慢了那么多。 她让人送去的图纸被人调包了! 陆峥之前所行的道路虽然也是对的,能避开林子里多数的危险点,但比她给图纸至少要慢一半的时辰。 调换图纸的人,除了温敬书,她想不到其他人。 她一边说着首领小心,一边趁着扶助他的间隙,压低声音提醒他道,“往左边走。” 语调疏淡,陆峥随之看向左侧草木杂乱的荆棘林道。 温雪菱深知两人并不相熟,算是这次,也不会见了三次,让他信自己委实有些强人所难。 正欲说着什么,就听到一声轻飘飘的好字。 陆峥竟真的按照她说的话,欲带着众人往左侧的小道走。 这时候,许久不曾开口的温敬书却说,“陆首领,那边不像是有人走过,走右侧这条路是不是更安全些?” 他从后方走到前段来,指了指右边那条明显有人涉足的小路,又继续道,“左侧这条路有荆棘横生,明显无足印。” 队伍在此地耽搁了下来。 陆峥粗略看了一眼右侧那条小道,比起左侧这条,确实更容易相信那边是安全的。 “相爷,陷阱就是这般引诱人一步步沦陷的。” 温敬书蹙眉:“陆首领怎么就觉得右侧必然有陷阱?也许只是忽悠人的障眼法呢?” 两个人的视线隔着面罩相对,谁都没有让谁。 别看陆峥年纪比温敬书小了许多,但气势可是旗鼓相当。 他严谨地纠正道,“相爷仔细瞧,左侧这条路虽然没有足印,但那些荆棘上也不曾见有毒虫附着,可你瞧右侧那些凌乱的石头,更像是给毒蛇藏身用的。” 林子的光线要比外面更暗一些。 面罩遮住了温敬书的神色,后续他又说出了一些观点,都被陆峥一条条有理反驳。 温雪菱也见识到了他如鹰隼般敏锐的观察力。 他不是相信她的话,而是相信自己眼见为实的判断。 陆峥一脚踩入杂草丛生的荆棘地,旋即移开脚步,让温敬书看他方才落脚的地方。 不仅没有毒虫,也没有毒蛇。 “冬日本不该有毒蛇在外游走,这片林子的地下显然有东西的存在,令蛇群违背了冬眠的天性。” 将自己看出的端倪一一道明,也绝了温敬书继续要走右侧道路的想法。 “路没有,我们可以踏出来,总好过被毒蛇缠住无法动弹好,相爷觉得呢?” “……陆首领说得有理。” 看到温敬书吃瘪的模样,温雪菱面罩下的唇角微微上扬。 舒心! 陆峥率先踏入杂草丛生的左侧小道。 直到行至先前被毒虫啃食的吊尸树下,方才停下了脚步。 他蹙眉:“去看看。” 看到那一具具化作白骨的尸身,温雪菱对这些毒虫的威力有了更真切的认知。 “首领,是赤尸虫。” 第97章揭穿继妹偷出府真相 一种能在几炷香内就将人啃食殆尽的毒虫。 陆峥点头,“都小心些。” 他又回头和温敬书说了林子里的情况,让他多注意安全。 “陆首领放心,本相无事。” 与他声音里的平静不同,温敬书心里越来越沉重。 温雪菱注意到他声音里之外的冷意,还有那忧虑烦躁时习惯性捏紧的手。 连她自己都很意外,居然对他下狠手的小动作如此洞悉。 大抵是前世见过太多次了吧。 陆峥继续走在前方开路。 有了温雪菱的指引,御林军穿行这片林子时很顺利。 直到即将安全离开这片毒虫满布的林子,所有人都在惊讶此行居然如此顺畅。 温雪菱心里却没有那么轻松。 她的目光游离在温敬书的脸上,心下疑惑之余,更多的是警惕。 过了这片毒林,可就是真正深入黑风寨的腹地了,他竟然什么动作都没有? 这有点不太像他的性子。 难道真的是她把他想得太恶劣了? 她快步来到陆峥身边,以防温敬书又对他做出不利之事。 认清她是谁后,陆峥一直与她保持距离。 即便她此刻穿的是御林军的衣衫,无人知晓她的身份,他也没有跨越男女之间的边界。 能在帝王面前露面的,有几个不会察言观色? 察觉到她猝然靠近背后的深意,他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后方气定神闲的温敬书,她竟如此防备亲生父亲? 不知情的人,会对丞相大人以身赴险的这份魄力感到敬佩。 可一位对两个亲生女儿差别对待的父亲,真的如外界所传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廉权臣么? 陆峥保持中立的态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风寨对前山的重重阻碍太过自信,林子外只有十来个巡逻的山匪。 先前林子里的动静,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等了许久都不见活人从林子里出来,一个个都露出讥讽自得的笑。 “我就说没有人能从毒林里出来!” “林子里的宝贝们,今日可算是吃到饱了,也省得我们再去乱葬岗搜罗尸体了。” “哈哈哈,官府的人不过如此,咱们回去继续喝酒吃肉。” 笑声未止,就转身的功夫,十几支利箭快速穿透他们的心脏。 陆峥带着御林军从林子里出来。 确定山匪死亡后,大家才开始脱身上笨拙不利于行走的铁甲。 就在他们把铁甲藏起来的间隙,林子里本懒散冬眠的毒蛇突然支起身子,呼噜般的声音交叠,纷纷冲着林子边缘窜来。 “大家小心——” 其他人没有瞧见,可一直盯着温敬书的温雪菱,分明瞧见他手里捏碎了什么东西。 也是那东西碎后林子里出现了异动。 万千毒虫也自树上飞起,密密麻麻形成不透风的网,黑压压一片。 她不假思索出声提醒略有懈怠的御林军们,提醒陆峥道,“它们怕火!” 温雪菱早就注意到他们每个人随身携带的水囊,不止一个,之前有小兵的水囊没有盖紧,她从中闻到了火油的气息。 “御林军听令!浇油!放箭!” 他几乎不曾怀疑她的话,立即下达了命令。 御林军动作利落,用水囊里的油在地上倒下了大片火油,火折子落下的瞬间,大片火光恰好阻拦了地上的毒蛇。 与此同时,浸润了火油的长箭,带着火势飞入了天上黑压压的虫网。 身躯烧焦的气息四散,伴随着恶心的腥臭,温雪菱只觉得喉头涌现出一股呕吐的念头。 手里被人塞入了一样小东西。 她掌心颤了颤,垂眸看清了手里拿着的是个护身符,上面有庙宇里淡淡的乌木沉香气息。 若凑近鼻息,刚好能掩盖住空气里不好闻的味道,但温雪菱没有这么做。 她捏紧手里的护身符,抬头瞧着前方正严肃灭蛇的男人背影,余光猛然瞥到朝自己靠近的护卫,手里银光一闪而过。 虽然没有功夫,但自重生以来,她也没有懈怠自身灵敏度的锻炼。 自幼跟随娘亲进山采药,豺狼猛兽总有不慎遇上的时候,她在射箭方面更是下了狠功夫的。 只需举起手中袖箭,不仅能避开护卫的暗算,还能夺走他的性命。 可眼下她更需要这个护卫来助她一臂之力。 所以……不能躲。 “你要做什么!”刻意伪装的少年音色,终是在慌乱中泄露了一丝女儿家的无措。 咻一声。 箭落,人亡。 护卫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往后倒下,露出了温敬书那张冷漠至极的脸。 应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眼里都是杀意。 护卫心口还插着陆峥反手掷出的长箭。 他回头拉了她一把,将人护在了自己的身后,无声对上温敬书面无表情的冰冷视线。 “丞相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温雪菱在他视线过来时,眼睛里都是还没有缓过神来的害怕和慌乱,可在对上他目光后,反倒是瑟瑟发抖低下头避开了他。 垂下眉眼的那瞬,佯装出来的惊恐也随之收敛。 她佯装颤抖躲于陆峥宽厚背脊之后,听着温敬书漠然反问道,“该是本相问,陆首领这是何意吧?” 身后燃起的炽热之火,阻拦了群蛇追击之路。 素来喜欢群居的毒虫,在蜂拥而至的空中攻势,被浸润火油的长箭击散后,也跟着退回了林子里。 第77章 陆峥料想得不错。 山匪们敢毫无防范待在距离毒林不远的地方,喝酒吃肉,必然是笃定这些毒物不敢离开林子。 林子外再度归于平静。 御林军们除了在后方收拾残局的人,其余皆立于陆峥身后。 陆峥冷目森森盯着温敬书,不惧他道,“相爷的护卫怎能在人后插刀呢?” 听闻此话,温敬书自然不会承认。 只道是他看错了。 “下官亲眼目睹丞相府护卫对我部下挥刀,欲取他性命,这难道还有假?” 御林军们也不明缘由,为何这位权臣要对一个小兵出手。 温雪菱眸光流转间,已经在心里给温敬书找好了一个非要灭她口的理由。 温锦安不是说是被歹人劫持来的黑山头吗? 可御林军的人是傻子,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小兵在队伍后头会发现不了? 何况还有陆峥这个首领在。 还不是看穿了她是丞相府中人的身份,不敢说,不便说罢了。 她低垂着头没有去看任何人,发抖的声音也在向众人「宣泄」了她内心的不安。 “丞相大人,当日小人无意瞧见二小姐偷溜……”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顿,观察周围其他人的神色。 果真瞧见好几个人变了脸色。 看来知道温锦安自己偷偷从丞相府跑出来的人,还不止一两个呢。 温谨修兄弟俩给她找的由头,也不过是知情者在丞相府权势下装聋作哑的保全之策。 真到危及性命的时刻,谁又能缄口不言呢? 收回视线时猝然对上了陆峥了然的黑眸,只要他开口,就可以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但男人只是沉默。 暗沉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 “住嘴!”温敬书呵斥的声音,镇住了她后面没有说完的话。 第98章先帝皇长孙 温雪菱前面故意说得断断续续,语调沉重又害怕。 听到她话语里突然提及有关温锦安的信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要灭口。 “小人虽只是御林军里的一介小兵,比不上丞相府千金的命重,可家中亦有父母妹妹要照顾,还有年迈的祖父母要孝敬,小人想……活命。” 她说话的语速不徐不疾,最后两个字更是说的很重,能让人听出她想在如今这个世道存活下去的渴望。 温雪菱故意不求温敬书这个丞相,而是走到陆峥的面前。 顶着他凛冽的眼神就要跪下,声音恳切道,“求陆首领救小人一命!” 接连几次的见面,她无需多言,陆峥都能看出她在丞相府里的处境,一个爹不疼、兄不爱的可怜女子。 是他无法想象为何会有如此冷血差待的亲族。 胳膊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握住,跪地的动作卡在半空,温雪菱仰头望进那双看透一切的眸子。 在断头坡那夜之前,她没有对陆峥有过多了解,前世更是从未见过他的身影。 唯一知晓的就是他的嫡亲姐姐,与她大哥成亲又和离的事情。 她在一步步试探这个国公府小世子的本性,比自己预想的要更容易心软。 陆峥大掌将她托起,掌心纤细的胳膊,给他一种只需要多握一成力就能捏断的错觉。 他用身躯挡住了身后温敬书锋利如刃的视线,郑重道,“有我在,断不会让手底下的人无故丧命。” 是对温雪菱的承诺,也是给温敬安的提醒。 林子里再度陷入一片寂静。 这段插曲到陆峥介入开始,就已经预示着结束。 至少在他面前,温敬书不能灭她的口。 其他知晓温锦安是自己偷溜出府真相的御林军们,听到陆峥的话心里也有了底。 落日西沉,天色将晚。 众人根整顿好后立即往山顶的方向行进。 晚风吹动凌乱的墨发,为了不在温敬书的面前暴露身份,温雪菱现在的形象真的不算多好。 眼尖看到了丞相府护卫中有人要偷偷摸摸离队,她赶紧扯了扯陆峥的袖子。 很快那人就被喊住,无法给黑风寨里的人继续通风报信。 温敬书还不知道自己派上去的暗卫,早已命丧悬崖,还心存侥幸谢思愉已经收到了他给的消息。 山匪厉害吗?不厉害。 离开了黑山头地势和陷阱的庇护,黑风寨里山匪除了有蛮力的男人,剩余皆是老弱妇孺。 在有铁律军纪规训下的御林军面前不足一提。 大当家和二当家都死了,黑风寨目前草寇无首,乱成一锅粥。 在夜幕西斜彻底笼罩黑山之前,陆峥带领部下将黑风寨里所有山匪都绑了起来。 老弱妇孺都关在了一处屋子里看守着。 两方相斗,少不了受伤,很快空气里就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陆峥带人前去清理黑风寨各个角落。 人多眼杂,温敬书不好亲自去寻找心尖上的人,便让丞相府的护卫跟着一起搜罗山匪踪迹,暗地里找机会寻找他心尖上的人。 温雪菱被陆峥安置在关守老弱妇孺的屋子里,而一门之隔的屋外空地上都是被绑起来的山匪。 目光在山匪中搜索,没有看到谢思愉和书生的身影。 倒是温敬书负手站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了他身上暗青色的长袍,袖子边缘金丝锦绣云纹图案忽明忽暗。 温雪菱在心里暗暗骂了句:蝇营狗苟。 很快就有丞相府护卫从远处疾步而来,径直来到温敬书身侧低语汇报。 看到温敬书眉头舒展,她便知谢思愉已经离开。 她也不指望能一举将谢思愉拉入深渊。 黑风寨之行,让谢思愉和温敬书之间产生嫌隙是其一,断了她在暗地里培养的势力是其二。 至于温锦安违背圣旨偷溜出府,温谨礼的毁容昏迷,也算是这场行动之外的喜事。 仇人们都在一点点走向覆灭的结局,这对温雪菱来说是天大的鼓舞。 她借着尿遁离开了屋子, 早已等候多时的水瑛从暗处出现,和温雪菱说起她离开后的事情。 留在山顶的梁家秘卫军,一直在密洞外面守着。 在谢思愉和书生进密洞后没多久,守在门口的人便被唤了进去,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主子,可要再派人进去查看?” 温雪菱面容微肃:“不必了。” 里面必然还有密道通往其他的出口。 如今进去也发现不了什么,该抹除的痕迹都已经抹除了。 她又问:“除了我们的人,可有发现其他势力?” 闻人裔总不会是只身来的黑风寨吧? 温雪菱遥望远处的黑暗山林,入夜后的黑山头好似一座矗立于天地的孤坟,连风声都恍若鬼哭狼嚎。 也让她想到了另一座,传言是谢少将军埋骨的坟堆。 她并未从水瑛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来到之前那棵树下,温雪菱发现谢思愉母女俩拜祭的那座孤坟,土堆有被人挖开的痕迹。 她本想利用王奎和李嬷嬷之死,挑拨离间谢思愉与李峰之间的关系。 哪知他如此薄弱,计划都还没有完全展开,就被那书生一扇子斩断了胳膊,丢入了后山。 “找到李峰。” 她可是如今唯一知谢思愉身份的人。 上辈子,李峰交出黑山头地图入奴城之时,便是缺少了一只胳膊。 温雪菱断定他还没有死。 她前世只知他是进城寻求庇护之所,可今日瞧见他被书生斩断胳膊,再看前世之事,就多了些寻仇的意味。 那书生分明是奴城人,又像是谢思愉的心腹。 思及此,温雪菱眼里冷意比过往更甚。 她闭上眼睛回想自己上一世的所有遭遇,恨意如疯枝肆意蔓延圈裹住心脏。 本想放下奴城七年往事,待报复完渣爹蠢兄、谢思愉母女俩后,今生就守着娘亲好好过日子。 可她恨啊! 恨将她自尊肆意踩在脚底的奴城城主。 恨那支射穿心脏的利箭。 更恨不问青红皂白、不辨是非真相的…… 至高皇权。 若说奴城的天,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那谢思愉和奴城的关系,是不是算帝王对她无声的庇护和招呼? 她缓缓抚上自己如今光滑细腻的肌肤,耳畔又好似听见了烫烧到发红的烙铁,落在皮肤上发出的滋滋声响,伴随着脸上皮肉被烫焦的味道。 真的,好恨啊。 如果能彻底推翻就好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温雪菱,倏然睁开凉薄冷寂的眸子。 她想起了那位远在江南徐家的先帝皇长孙。 若是能找到他…… 有什么更疯狂更大逆不道的念头,在她枯涸贫瘠的心底缓缓冒出嫩芽。 第78章 第99章挖坟!密信来了 “挖坟!” 半晌后,温雪菱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棺椁,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密信,让人放入棺内。 望着面前重新封棺盖土的无名坟堆,她转身朝着来时的路离开。 千辛万苦才将人带到黑风寨里,温雪菱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谢思愉母女俩。 还有那个用尽法子替她做掩护的渣爹! 在容国百姓们的心里,谢家军所有英烈都葬在北境暮阳关,谢少将军遗骸是不是真的葬于此,没有人会去深究。 只有将「遗骸」安葬于此的人心里清楚。 这座无名坟是为谁而立。 不管丞相府里顶替谢思愉的冒牌货,真实身份是谁,从她让温锦安喊墓中人父亲就可以看出,她对谢少将军有不轨之心。 温雪菱唇角微扬。 若救温敬书的人是真正的谢家嫡女,那这个冒牌货身份明了的那天,就是她的死期。 想到温敬书满心满眼都是倾心院里的那位,她冰凉的血液逐渐有了沸腾的趋势。 她太了解温敬书了。 心高气傲,又自视甚高的文臣。 就连抛弃妻女十余载,都要披上报恩的美名,口口声声的平妻,还不是他一边不敢对原配夫人说明真相,一边又想得到其他女人。 救了他的命,不能用金银财宝相报,就非要用他那副身躯报恩? 这哪里是报恩啊,分明是报仇。 那个冒牌货不是个好东西,两人就是狼狈为奸、自私自利。 可若是个善心的女人呢? 分明是他欺骗了原配和继室两个女人在先,可所有恶名却都落在了女子们身上。 就因为他能站着撒尿吗? 实在可笑! 温雪菱非常期待看到冒牌货真相大白的那天,温敬书会是何等恶心的神色。 有陆峥的话在前,温敬书自然不会在明面上弄死那个小兵,可在无人处就不一定了。 被暴起的山匪不慎砍死也属实正常,不是吗? 收到他眼色的护卫,更换了山匪的衣衫往茅房去,想趁此机会好好送她上路。 殊不知温雪菱此时早就带着自己人离开了。 她深知温敬书的为人,必然会派人悄无声息解决「小兵」这个祸害。 温雪菱可是特意给他留了一份大礼呢。 她让人给陆峥递了字条,转身从后山回了山下营地。 营帐外寒风呼啸,温雪菱却难得有了一夜好眠,醒来时嘴角都噙了抹浅浅的笑意。 得知黑风寨已经被御林军彻底剿灭,山下的将士们面上也多了些轻松。 天亮时分。 温雪菱被营帐外面的喧闹和欢呼声吵醒。 她撩开厚重的帐帘,看到温敬书黑着脸立于人群,颀长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奈何愁眉未舒,满脸阴沉,连心尖上的宝贝女儿问候都没有顾及。 “父亲可是身体不适?” 温锦安一袭红霞束腰梅花刺绣罗裙,外披白色毛绒暗纹绣花狐氅,手里还捧着暖手的炉子,尽显丞相府千金的富贵做派。 脸上坑坑洼洼的痕迹还没有消除,她只能用面纱遮住容貌,额前缀了能盖住额头丑痕的樱粉色流苏额饰,露出一双阴狠却故作无辜天真的眸子。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温锦安又弱弱喊了一声,“父亲?” 温敬书回神后立马将她带回了自己的营帐,在纸上写上了只有他和谢思愉知道的暗语。 另外让人去通知温谨修,让他们抓紧时间收拾行囊。 温雪菱也跟着去了他旁边的营帐,拿出陆峥给她的平安符,给帐篷外的守卫看了看。 “陆首领唤我在帐内等他。” 守在陆峥营帐外面的,不单单是御林军的人,还是国公府的护卫。 他们可是亲眼瞧见过陆峥这个平安符,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了想法,挑开营帐帘子让她进去。 “首领还未归来,温大姑娘可在帐内稍作等候。” 温雪菱冲他们温柔笑了笑,点头。 刚进营帐,她嘴角的消息立马消失,快步来到了靠近温敬书营帐的那一方。 “安安,回府后将此信交予你母亲,切记,一定要亲自交到你母亲手上,看完即毁,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看到,可明白?” 温锦安睁着疑惑的眸子点头,可还是不放心地询问,“父亲,到底发生何事,不能和安安说吗?” “安安忧心父亲,想要替父亲分忧。” 她害怕黑风寨和谢思愉的关系被官府的人知晓,想从他这里获取一些消息。 温敬书让她别多问,脸色严肃又凝重,“一会儿爹爹派人护送你和两个哥哥回丞相府。” “在父亲没有回府之前,不管是哪家邀请你们都不要出门。” 从来没有看到他如此模样,温锦安的心也跟着提起,故意问道,“那姐姐呢,不唤她一同回府吗?” 温敬书嫌恶道:“不用理会她。” 光是想到另一个只会给自己找麻烦的女儿,他的脸色就变得更差了。 听到他对雪菱的厌弃,温锦安忍不住心头一喜,用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从温敬书的主帐离开。 对温敬书抛弃自己的行为,温雪菱心里并没有任何的意外。 听完隔壁的决策,她刚准备离开陆峥的营帐,就听到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世子,温大姑娘在帐内等您。” 在黑风寨内搜罗忙碌了一夜,陆峥眼睛里都是疲惫之色。 昨夜从黑风寨孤坟内发现谋反密信之事,他并没有告知温敬书,而是直接将消息递回了宫中。 御林军的职责,便是护卫帝王、皇家和皇城的安全。 且只听令于帝王一人。 即便是温敬书这个负责剿匪做决策的文官之首,也不能越级查看他们查到的消息。 这也是为何帝王不派京城其他武将,与温敬书一起来剿灭黑风寨的要因。 帝王他……不信温敬书。 很显然,温敬书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赶紧派人护送子女回丞相府。 只要他一日还是丞相,他们在丞相府内便会安全一日。 软禁总比丧命好。 陆峥搜完黑风寨回到关押老弱妇孺的屋子,没有看到小兵装扮的温雪菱,还以为她出了事。 若不是后来那张字条,他还会派人继续在寨子里搜寻她的踪迹。 营帐内,温雪菱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衫。 没有温锦安的华贵奢靡,浅青色竹枝素纹短襦小袄,映衬着一袭及地软丝百褶裙越发素雅。 丰盈浓密黑亮如墨的三千青丝,与刺绣锦缎编制成麻花辫子,婉转落于温雪菱左侧肩头,清冷淡雅中又多了一分随性。 陆峥知道她很美,可还是被她此刻天然去雕饰的模样,怔了一下。 怕她看出自己愣神的窘况,他急忙开口打破屋内的寂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雪菱直白道:“我在这里等你。” 第100章勾他害羞 他站在营帐帘子内,隔着一小段距离,乌黑的眸子有复杂的暗芒一瞬而过。 温雪菱盯着他,唇边笑容温柔如水,眼神却沉淀着坚韧的力量。 她幽幽开口问道,“我不能来见你吗?陆…首领。” 稍瞬的停顿,懒洋洋的口吻,陆峥双目微微眯起,脑子里当即掠过她是想唤他名字的认知。 饶是还未在宫中当值,世家千金哪一个不是恭恭敬敬唤他一声:陆世子。 更不曾用如此坦诚毫不避讳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看。 想起她从小在北境乡野长大,想必没有人教她该如何与陌生男子相处,陆峥对她洒脱的性子多了一分怜惜。 沉默片刻,他哑着声音回她,“可以见。”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利于她的名声,陆峥挑开营帐的帘子,能让外面的人瞧见里面的光景。 温雪菱勾唇会意,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个正直君子,行为处事严峻,不留人口舌。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之际,有小兵来禀,“首领,吴大夫正在给伤员处理伤口,还需半炷香的时辰。” 黑风寨虽已拿下,奈何御林军里的伤员太多。 随军大夫唯有三五人,忙碌一夜始终不曾歇息,也依旧还有伤员的伤口没有包扎完。 陆峥没有自己的命比其他人命贵重的想法,挥了挥手让小兵先出去,准备自己清洗伤口上药。 他身上的伤口是为救一个孩子,反被他用匕首划伤了胳膊。 不致命,但需重新包扎。 解决了黑山头这些频频祸乱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山匪,对朝廷,对百姓,都是一桩好事。 距离帝王给的剿匪期限,还提前了几日,这对陆峥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我去处理下伤口,你站在这等我。” 第79章 留下这句话,陆峥就转身进了营帐内小扇屏风的后方。 身上的衣衫都是昨夜奔走的汗水,里间有随从提前备好的凉水,他欲/擦身后更换干净的衣衫。 不过刚褪下外衫,陆峥就感觉到后背被一道视线灼烫。 他回眸,透过江南蚕丝织锦刺绣而成的万马奔腾屏风,恰恰对上了温雪菱静伫于原地的坦然视线。 “……”她不会害羞吗? 温雪菱还真不会,观摩后的目光染了些许欣赏的意蕴,陆峥身子确实很不错。 屏风遮不住男人在灯火辉光下投出的身影。 宽肩窄腰,强劲臂膀,从她的角度能清晰窥见他的一举一动,朦胧之下更添男子气概和魅力。 她可是乖乖听他的话待在原地不动,不能怪她没有闭眼吧? 见陆峥停滞不动,温雪菱煞有其事地问他道,“陆首领怎么不换衣衫了?” “可是害羞了?” “需要我背过身去吗?” 接连三个询问,将好奇和胆大诉说得淋漓尽致。 偏偏那双眸子干净坦诚不染晦涩,就像在看一件名家珍藏的宝物,一眨不眨,反倒是让陆峥不知如何接话。 若让她背过身去,岂不是在说他堂堂男子汉,确实如她所言害羞了? 可若不唤她背过身去,当真要当着一个女子的面更换衣衫? 陆峥眼下是继续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屋内静谧沉闷的氛围,在温雪菱的三言两语下弥漫了一层朦胧的暧昧。 她唇角溢出一声淡淡的浅笑,终是背过身去。 身后立即传来窸窸窣窣衣袂交织的声响,还有拧干布帕的水声,隐隐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温雪菱喉间有一股恶心感上涌,被她强行压下。 受伤的胳膊是右手,孩子虽小力道却很大,胳膊上横着的伤口处血肉翻飞。 陆峥面不改色就要往上面撒药粉,却听到屏风外传来轻柔的嗓音。 “陆首领,我曾随亲人学过包扎之术,若你信我,不如将伤口交予我来处理。” 她眸色淡淡,说的却是柔情小意之语,“……也算是报答昨夜陆首领为我出头的恩情,可好?” 都说男子受伤之时心境最是柔软。 温雪菱打算趁虚而入,于他面前多留一些好感。 营帐外是雪外初晴的明朗,营帐内的屏风后留下的一盏暖火明灯,照亮陆峥一侧轮廓,以及眸底若有所思的沉想。 谁说丞相府的大姑娘,为了抢占温家嫡女身份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她分明就是一个不擅长表露内心的善良女子。 温雪菱并不知陆峥此刻内心所想,静静等候着屏风后方男人的回答。 别看他看起来冷冰冰不好相处,实则面冷心热,比那位明面上和煦温润的国师大人好看透多了。 “麻烦温大姑娘了。” 陆峥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语气有些淡,泛红发热的耳垂,泄露了他不甚自然的尴尬。 出来前,他还格外注意了一番身上的衣着是否得体。 营帐内有备好的包扎药物。 陆峥坐在外面能瞧见帘内风光的桌子旁,右侧肩膀和胳膊褪去了衣衫,暴露在空气中泛起了疙瘩。 随着那一缕若有似无的清香逐渐靠近,他在顷刻间绷紧了身子。 温雪菱眉眼含笑,假意没有看出他僵直的紧张和尴尬。 她处理伤口的手法很熟练。 清洗完伤口后,还需要剔除伤口附近的腐肉,可伤药里没有麻沸散,直接剔除无异于凌迟之痛。 “陆首领,可要寻人去大夫那取些麻沸散?” “不必,直接刮去吧。” 温雪菱闻言抬眸瞧了他冒汗的额头,养尊处优长大的国公府小世子,竟是个如此能忍痛的人, 没有追问为何伤口会有毒,又是因何受伤。 眼下境况,与其言语上诸多关怀,不如直接快刀斩乱麻,处理好伤口再说。 她处理伤口的手法比陆峥以为的更加利落。 就像已经处理过千百回,丝毫不输于随军的大夫们。 一盏茶后。 伤口被温雪菱处理的干干净净。 月白微黄的绷带,在男子强劲的臂弯上一圈圈缠绕。 她俯身专注给他包扎伤口,偶有几缕碎发触碰到他的臂膀,瞬息令他身子变得更加紧绷。 温雪菱微微侧脸,笑着开口打趣道,“我虽来京城不久,却也听说过御林军首领甚是英勇,不比上阵杀敌的将军们差。” “可今日一瞧,总觉得陆首领与外界传言有些大不同。” 桌子旁的火盆里点着价值不菲的银炭,暖意融融,比温雪菱那间凉意头顶部的营帐要舒坦许多。 陆峥转头看她,“有何不同?” 明知她是故意停顿在等自己接话,若不想占下风,最好的法子便是不理会,就此沉默。 可心头有一股道不明的念头,在一点点催动他不喜多言的性子。 “我总觉着……陆首领似乎有些怕我。” 她歪了歪头,本就是绝色佳人,配上她含笑如月牙弯弯的眉眼,更多了几分勾人的魅惑。 吐露最后两个字时,温雪菱故意放缓了语速。 如一枝新绽的藤条缠住了他的心脏。 陆峥撇开脸:“温大姑娘多想了,本将只是不喜与女子如此近距离。” 话毕,耳畔倏然间多了一抹凑近的气息。 幽深黑眸如雪山融化,蓦地瞪大,难以置信侧目对上她的双眸。 “你怎能……” 第101章表白,被国师撞见 莹白纤细的圆润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耳垂,一触即离。 陆峥的肌肤于弹指间红透满脸,让温雪菱想到团圆夜娘亲鲜炸的圆子,刚入锅就变了颜色。 如此亲密的举动,于陆峥而言从未有过。 即便是成婚多年的夫妻,也不会在人前做出如此举动,稍显孟/浪轻浮。 更像是……更像是在故意勾他。 心中感受自不能与她道明,怕伤了她的自尊。 温雪菱已经处理好他胳膊上包扎的绷带,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坐在了他侧边的椅子上。 他的所有反应,她都看在眼底。 先靠近,再试探,最后变成情爱漩涡里的小宝贝。 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温雪菱的人是与他拉开了距离,可话语不曾。 她托腮盯着他的脸细瞧许久,开口道,“陆首领脸红的模样,当真是俊俏。” 陆峥:“……” 因礼法而略有避闪的眸子,在对上她笑意吟吟的双目后闪了闪。 倘若现在还看不出温雪菱是在故意勾他,陆峥这个御林军首领也是白当了。 想起先前与友人相聚时,他们用戏谑口吻说出的那些话。 “丞相府那位从北境乡野来的大姑娘,得了太后的赏赐进宫却是连礼仪都不会,跪都跪不明白,亦难怪相爷不愿承认她的身份。” “乡野无知女子,根本不懂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竟在御前状告亲生父亲宠妾灭妻,那可是圣上钦赐的金玉良缘,谢家女怎可能为妾?” “若不是太后慈悲心肠护她,别说入丞相府,她们母女俩恐是连活命都难,鼠目寸光,难登大雅之堂。” 那天,是陆峥头一回见识到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真意。 他连酒盏都没碰,就离开了酒楼。 陆峥是帝王的贴身侍卫,曾在冬日宴上瞧见过温雪菱为母不值的模样。 不卑不亢,眸色坚定,有着不输于男儿的韧性,如此女子又怎会是外面传言贪慕荣华富贵之人? 想起家中年幼妹妹天真烂漫的样子,不管犯下什么错,自有家中长辈替她善后。 可温雪菱呢? 明明亲娘才是丞相大人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自己才是亲爹的第一个女儿,反被人说是妾生女、狼子心。 除了亲娘相护,她身边可还有心疼她之人? 温雪菱而今年岁虽未及笄,可终究还是有前世那些二十多年记忆的人。 自不会如闺中未出阁的小姑娘那般羞赧。 在他目光望过来时,她托着下颚的手往陆峥的方向移了移,看穿他眸底深意。 温雪菱:“……心疼我?” 饶是早已做下决定要勾他信任之心,也意外他的心与冷硬外表有如此大的反差。 陆峥撇开脸:“日后,你莫要再对男子说这些话。” 斟酌半晌,他还是决定提醒她一声道,“对女儿家的名声不好。” 当初温敬书在国师府门口说,六月后将于丞相府为大姑娘举行及笄礼,邀百姓领喜银之语,早已传至京城世家名门之间。 陆峥休沐归家时,曾听家中长辈提及,不知不觉记在了心里。 眼前人的神色曾在娘亲眼底见过,温雪菱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晃神,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 第80章 “名声,对京城贵女而言有着重中之义,可于我而言,早已没有什么所谓的名声了。” “从入京的那日起,我便明白,想要得到想要的结果便只能用命相拼。” 温雪菱并不在意会被眼前之人看轻。 为了达成心中所愿,她甘愿放下某些自傲展露柔弱的一面。 “除了娘亲,无人护我。” 她自嘲地笑了笑,低落在片刻后即敛,又以明媚的笑容瞧着他。 陆峥凝视她的黑眸里有什么化开,心中想着,若是她出言求他相助,似乎也不是不行。 他声音温和,“你今日来寻我是为何事?” 终于到了今日的正题。 温雪菱直言,“我想与陆首领合作。” 合作?陆峥剑眉拧起。 她点了点头。 在打算拉拢陆峥之后,温雪菱就努力回想上辈子与陆峥姐姐有关的事情。 前世,她是天灾第三年方才入京。 哪怕曾看过奴城信阁里那些不可与外人道明的密辛,也多数停留在入奴城后的那七年。 天灾初年至第三年期间的事情,她只记得一些举国震惊的大事。 其中,就有一件与陆峥背后的陆国公府有关系。 “天灾初年,雪祸四方,朝廷拨万粮暂缓民间百姓无粮之困,由青州知府陆景源负责监督赈灾。” 陆峥起初不解她为何会突然提及这些事,在听到陆景源这个名讳时脸色变了变。 陆景源,正是他的小叔。 “粮草一夜消失,万旦粮食变成石子,青州上千百姓饿死家中,圣上震怒,派丞相亲临青州捉拿陆景源。” “……小年夜,陆景源畏罪自杀于狱中,国公府受此事波及,再无往日盛况。” 这件事情在前世闹得很大。 陆景源离世后,温敬书在他名下私邸搜出千斤官粮。 后有人证,证实陆景源贪下朝廷赈灾粮,官商勾结,高价倒卖,哄抬民间粮价。 温雪菱说着的这些事情,显然眼下还不曾发生。 她就像是说故事一样将这些事情告知于他,并关注着陆峥脸色的变化。 想要他相信自己说的这些话,并不难。 就如当初,她找到梁诀那样说几件非人为可改变的事情便可。 长辫垂于一侧为她增添了温婉气质,温雪菱不再言语,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 倘若是个听别人三言两语就能相信对方的人,即便是真的达成合作,亦有颇多隐患。 陆峥一言不发沉默了许久。 天降暴雪,民不聊生,朝堂拨粮救济百姓是必然。 三岁小儿都知负责此事之人尤为重要,做得好升官发财,做不好保不住项上人头。 其中油水更是众多。 要想让粮食真真切切落到百姓手里,这个人选的背景和品行,皆得是信得过的清廉之人。 就连圣上都还不曾做下抉择,她又如何能得知? 国在前,家在后,陆峥盯着她的眸子当即多了审视和怀疑的情绪。 没有问她如何知晓这些事情。 就像国师大人能以卦算天下事,这世间能人万千,总有相似之人。 陆峥黑眸抬起,语调凝重多了疏淡。 “此事本官自会派人去查证,不知温大姑娘想要从本官手里交换什么?” 距离帝王下旨也没有几日,温雪菱自然等得起。 她坐直身子,托腮的手缓缓放下,指尖一点点往前,揪住了他墨色云锦绸缎衣袂。 好似什么话都没有说,又好似什么话都说了。 陆峥垂于另一侧的手紧了紧。 说不震惊是假的。 他头一回遇上情感如此直白的女子,让他的心脏猛烈咯噔了一下。 ……她这是想要他? 陆峥思索再三,还是没有直接说「你想嫁与我」之类的话。 太过直白,让他有些说不出口。 他换了个方式询问,“你想入国公府?” “我……” 温雪菱正要回答他的话,营帐帘子外顿时传来一道冷沉锐利的视线,打断了她还没有说出口的回答。 “启禀首领,国师大人来了” 她回眸望去,与那张银色面具下的幽眸直直相撞。 温雪菱下意识松开了拽着陆峥衣袂的手指,有种被原配捉了坏事的心虚。 第102章他才是她的猎物 帘子外面的人,能瞧见屋内各坐一方的两人,却未必能瞧见她拽他衣袂的小动作。 陆峥与闻人裔也算是相识的好友,只不过很少有外人知晓罢了。 听到帘子外守卫的话,他看了一眼温雪菱明显紧张的神色,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方才所言与表明心迹无异,女子脸皮薄,被外人听见当然会羞赧。 他有须臾后悔,先前不该为避嫌而让人敞开帘子。 陆峥假意咳嗽了一声,起身相送道,“温大姑娘先回去休息吧,你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 她视线还不曾离开闻人裔的眸子,看不透他深邃漆黑的眼底是何深意。 温雪菱还以为他早就办完事情回国师府,哪里能想到他会明目张胆出现在这里啊。 想到勾个新的合作对象,却被前一个没达成合作的前合作方看了个正着,这场景怎么看都有些尴尬。 事已至此,还是先离开营帐吧,后续再想法子哄一哄他。 陆峥送温雪菱往出口走,怕她心忧,坦言相告道,“温大姑娘莫怕,国师与我是故交,你我之事断不会传出去。” 光顾着宽慰她不要害怕此事泄露,却忘了他与她之间本就没有其他干系。 温雪菱挑眉掀了掀眼皮。 眼神仿佛在问:我们之间有不能见人之事吗? 很小就被父亲送入军营历练,不曾与女子有过多交集,家中嫡姐和妹妹也都是矜持内敛的性子。 他头回遇上温雪菱这般性子的女子,一时之间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慌张抬眸四看,恰好对上了闻人裔的眼神,陆峥莫名有种自己与女子相看被好友看到的局促。 温雪菱也没有再逗他。 前方某人的视线实在是太过强烈。 “见过国师大人。” 她朝闻人裔行了礼,疏离客套,落在外人的眼里,两人之间的关系与陌生人无异。 闻人裔面无表情盯着她,淡淡应了一声,算作对她的回应。 素来喜爱玄色墨袍直襟长衫的男人,今日难得穿了一件雪青色苏绣月华锦衫,腰间悬祥云白鹤玉佩。 她从他的身侧路过,掠过他衣摆处若隐若现的墨竹暗纹,步履不停。 身后传来陆峥和闻人裔交谈的声响。 路过温谨修兄弟俩营帐,里面已空置,有侍从在里面打扫。 温锦安兄妹三人已经被温敬书派人送回丞相府。 而她,是被丢下的那一个。 回到营帐内也无事,温雪菱转道往另一处走。 闻人裔余光瞥到她离开的方向,淡淡收回凉薄无波的视线,捏紧了掌心某人悄悄塞过来的东西,抬脚步入陆峥的营帐。 见他径直坐在温雪菱方才落座的位置,陆峥黑眸闪了闪,也没有太过深思他此举。 他重新坐下,询问他来此的缘由。 黑风寨已经拿下,御林军主职负责皇家安全,回京在即,他有些不解好友为何在此时前来。 温雪菱同样不明白他为何出现在这。 解决了黑风寨这个隐患,她的心情很是不错,在溪边石头上堆起了小雪人。 闻人裔过来时,她正用林子里拾来的竹叶,为雪人装缀五官。 温雪菱认出身后的脚步声,顺着他停顿的声响回头,对他展开恰到好处的笑容。 “你瞧,是不是比之前的小雪人更像了?” 闻人裔望去时,凉飕飕视线在她红彤彤的手上停留片刻,薄唇又抿紧了一分。 像谁?两个人心知肚明。 她如此平静地询问,丝毫不为方才在营帐里与陆峥之间的牵扯解释,闻人裔负于身后的手紧了紧。 “陆峥,不是你能戏谑之人。” 似提醒,又似警告。 温雪菱神色平静端看眼前这朵高岭之花,不徐不疾反问道,“他不能,那谁能?” “国师大人可以吗?” 问这话时,她人也已经走到了闻人裔的跟前,隔着不远不近的两步距离,仰头与他对视。 那双灿目像极了隆冬时节,在冰天雪地独自凌寒盛绽的山茶花。 傲骨芬芳,不打招呼闯入了闻人裔的鼻息。 揭开佯装出来的单纯表象,充满野心的杏眸似耀日升起,随着唇角微扬的弧度,一点点沉入他冰凉漆黑的眸底。 温雪菱复又问了一遍,“不答,可是默认允可?” 浅浅含笑的嗓音,有种在男子之间游刃有余的懒散与从容。 第81章 冗长的一段沉默过去。 闻人裔蓦地往前跨了一步,两人之间转眼仅隔一步之距,早已跨越了男女礼教的界限。 他缓缓俯身,凑近温雪菱不闪不避的脸庞,“温大姑娘的野心不小。” 她眼底的笑意愈发深邃,坦然承认并意有所指道,“国师大人也不是今日才发现,不是吗?” 话毕,温雪菱就看到他身上的冷意更甚。 “你就不怕自己的本事撑不起野心,最后落得身死魂灭的下场?” 身死魂灭?呵。 她上一世可不就是这样的结局? 再来一次又有何惧呢。 温雪菱略微掀起淡漠冷嘲的眼皮,“我只怕仇人难诛,心仇难报。” 雪松与山茶花的对峙。 一个昂扬向上,一个不惧严寒。 温雪菱挑选的这个位置,能看到远处陆峥的营帐,从陆峥营帐出来可瞧不见她在这里。 若不是从她离开时就关注她离去的方向,怎会这么快就找来呢? 她小步微挪,又拉近了一些和闻人裔之间的距离。 眼前月白色的身影没有后退,温雪菱在心里不着痕迹长舒一口气。 “我一弱女子想在京城站稳脚跟,不受人欺负,总要有能让我倚仗的靠山。” “倘若有人自愿做我的靠山,我也无需寻找其他可依附之人,国师大人觉得我所言,有理吗?” 倏尔寒风吹过。 两人衣摆相碰了一瞬,又迅速落回原点。 温雪菱之前温柔小意做了那么多,都搅不动眼前这道身影平静无波的心湖。 她决定换个法子再试试。 闻人裔这个靠山自然是所有人里面最好的,能攀附上最好。 可若是无戏,总要有其他人顶上。 顾衍背后的顾家也好,陆峥身后的国公府也罢,谁会嫌自己的靠山多呢? 一来一往间,两人视线在空中无声交锋,势均力敌。 闻人裔没有回答她,好,还是不好。 她也不催促。 忘记曾经听谁说过,对待男子要有徐徐图之的耐心。 先顺,再逆,恰如一场互相试探的博弈,比的就是谁耐力更强。 风吹过树叶响起沙沙声。 片刻后,他开口了。 闻人裔幽深不见底的暗眸紧盯着她,“想我做你的靠山,总要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本就凉薄的音色更显低沉。 就知道他会说这话,温雪菱早就在心里打好了腹稿。 她压低声音,明知故问道,“国师大人先前如此纵容我在你府中出入,是因为我给义父的那些图纸吧?” “阎泽和暗卫也是国师大人的人,对吗?” 温雪菱就这么看着他,两句话说得温温柔柔,疑惑的语调却蕴含着笃定的态度。 梁家秘卫军,才是梁诀手底下的人。 闻人裔闻言没有否认,就是对她这两句话最直接的回答。 暗卫,梁家秘卫军……是他们谁的势力都行。 只要能为她所用,不伤害她娘亲,温雪菱可以当作永远不知道这些事情。 背叛,也要有他们能伤害到她的本事才行。 温雪菱始终坚信有价值的核心东西,要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弓弩兵器,火器杀器,能送出去的就不是最重要的。 她能制造出来,自然也能摧毁。 闻人裔心里升腾出一股奇异的感觉,竟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衡量猎物价值的神色。 好似……他才是她的猎物。 温雪菱不避讳道,“国师大人,我自愿被你利用,也可以给你提供更具有杀伤力的兵器。” 她眼里多了一抹热切,继续道,“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第103章没事气气渣爹 她的眼神亮晶晶,像与天边灿阳争辉。 闻人裔顺着她的话锋开口,“你且说来听听。” 圆润莹白的耳垂,没有戴华贵精致的耳铛点缀,光滑细腻,令他想起了那个放入袖袋的糖果子。 那个她胆大到敢当着陆峥的面,借着错身而过的间隙,悄无声息塞入他手里的糖果子。 温雪菱闻言喜悦跃然于脸庞,笑着说道,“国师大人,我想拜你为师!” 有了国师徒弟的名头,从前世记忆中得到的消息和秘密,就可以用天知卦算来遮掩。 可比她一次次找理由省力多了。 情情爱爱的纠缠,烦琐又烧心,哪里有师徒关系来得纯粹可靠啊! 怕他觉得多个徒弟会觉得厌烦,她主动表示,“你无需授我卦算本事,挂个名便可。” 温雪菱费心遣词,目露期盼,等着他点头同意的那一刻。 有了国师徒弟的头衔,她多的是法子让渣爹气到胸闷吐血。 就像之前那次刺杀…… 温雪菱有自信在这一世斗垮渣爹和后娘,让他们得到应得的报应。 她知道闻人裔很快就会回枫山,不会在京城久留。 上辈子,他就一直在枫山潜心修行,直到天灾后世收到帝王御笔亲书传召,方才下山入世。 两年的时间足够她对付渣爹。 等闻人裔再下山,那时她已经带着娘亲离开京城,寻一处安稳之地度日了。 简直完美。 温雪菱:“国师大人觉得如何?” 若是其他人或许就同意了。 可闻人裔却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看,突兀问道,“你塞给我的是什么糖果子?” “梨子糖。”她对他骤然跳跃的话语感到疑惑,如实回答。 闻人裔转身避开了她的目光,远眺深山幽谷,冷冷说道,“我不爱吃梨子糖。” 这和他答不答应收徒有什么关系吗? 温雪菱心有不解,顺着他的意思接话道,“那国师喜欢吃什么糖果子?改日我亲自送到国师府。” 他语气淡淡:“你自己想。” “???” 轻飘飘的几个字,听不出来有何隐藏的深意,化作困惑缠绕住她的心弦。 闻人裔扫了眼温雪菱新堆出来的小雪人,漆黑石子做眼睛,细长树枝化作唇,头上插满了绿色翠竹叶子。 墨玉般的眸子,在那些绿绿的竹叶子上停顿许久,继而收回视线。 他凝眉嗤笑:像什么像,一点都不像。 她斟酌思索后的语气,透着试探。 “那……我把铺子里所有糖果子都送去国师府,给你尝尝?” 总能找到喜欢的口味吧? 他眼神凉薄瞥向她不确定的双眸,“什么时候想明白,再来寻我。” 视线跟随他大步离去的背影移动,温雪菱总觉着他生气了。 她有种明明已经临门一脚摸索到卷宗答案,又觉得差了些什么意思的感觉。 是以,他到底是何意啊? 找到他喜欢的糖果子,就同意收她为徒? 是这个意思? 是吧? 还不等她想通这件事,陆峥便寻了过来。 “温大姑娘,此地终究不安全。” “另,营地多为男子,于你多有不便,还是先行回京比较妥当。” 得知温敬书只将温锦安和温谨修兄弟俩送回丞相府,陆峥莫名心疼起了温雪菱。 偏偏她还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温雪菱眨了眨眼,回他道,“如此,便麻烦陆首领了。” 该办的事情也已经办得差不多。 她也乐得顺水推舟,由着他安排送自己回丞相府的事宜。 陆峥忍不住去关注她的神色。 见她面上没有被亲爹冷待的失落,不禁在心中暗想:是习以为常,还是心灰意冷? 日光照亮了她精致的侧颜,肤如凝脂,高挺琼鼻,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 他还没有见过比她还要好看的世家贵女。 待她及笄,会变得更加美吧? 即便是丞相府不受宠爱的大小姐,光凭这倾城美貌,也会引得世家子弟争相提亲。 身为国公府的小世子,他比谁都要清楚,后宅女子若没有显赫的家世和身份,想要在夫家立足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陆首领为何如此看我?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她不紧不慢的语调,将陆峥从思绪中抽离,他想起清晨她说合作的事情。 陆峥:“尚未。” 撇开温雪菱不受宠的因素,两人家世其实也是相配的。 若他愿意娶她为妻…… 温雪菱还不知道自己一句合作,让眼前的男人脑补了那么多,还在想着要如何给渣爹一记重锤,考验他对温锦安这个女儿的父爱。 “陆首领可查明黑风寨里巨响缘由?” 提及此事,陆峥心头涌现一股阴霾,山顶那声巨响和前些月京城庙宇里的声响相似。 他也问过黑风寨里的人,都说是天降轰雷,劈毁了屋子里就不再有动静了。 “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出事。” 第82章 “陆某给温大姑娘的一个提醒,还是不要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比较安全。” 温雪菱笑了笑,无声同意了他的话。 陆峥护送她回了营帐,叮嘱她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派人护送她回京城。 她原本就是被温谨修兄弟俩迷晕了带过来,营帐里也没有什么重要之物要整理。 他走后,温雪菱转道去了渣爹的主营帐。 随军大夫正在里面给他换药。 门口护卫正要阻拦,只见她手掌在他们面前晃了晃,两人眼神瞬间变得呆滞。 “你进来做什么?滚出去!” 处理伤口的大夫,听到如此严厉的呵斥声,手被吓得无意识地颤了颤。 无视他冰冷无情的怒声呵斥,温雪菱直接来到他的对面坐下,双手托腮看着他的黑脸。 “爹爹何必如此生气?” “菱儿听闻爹爹的手受了重伤,茶不思饭不想,唯恐爹爹一命呜呼了呢~” 语气无辜,眼底都是看戏的笑意。 尤其是看到温敬书苍白无血色的双唇,温雪菱只觉得心头更舒畅了。 没事气气渣爹,万一气死了呢? 那真是便宜他了。 有后娘生辰宴的前车之鉴,她深刻认识到当初给渣爹右手的那一箭,还是太轻了。 都没有让他卧病在床,还有力气舞到她娘亲面前,说些恶心人的话。 温雪菱引以为戒。 这次特意将箭尖浸泡在毒药里三天三夜,力争让他永远无法再提笔。 事实上,她也成功做到了。 昔日在纸上挥斥方遒的丞相大人,如今右手的手背已出现了腐烂迹象,散发着恶臭。 亲眼看到他迟迟无法愈合的手背,温雪菱心头那一抹舒心和喜悦交织的情绪,逐渐扩散至四肢百骸。 温敬书怎会听不出她嗓音里的冷嘲热讽? 他脸色阴沉,眼底都是不悦的厉色,对门口护卫大喊,“来人!将她给本相丢出去!” 她给渣爹用的毒药,正是慕青鱼新研制出来的毒,不会立即夺走人的性命,而是一点点毒入肺腑,直至药石无医。 “爹爹先别气,女儿这次不请自来,可不是来气你的。” 温雪菱意有所指看了看他的手背,倘若刚中毒就剔除腐肉,这只手还有救治的希望。 可惜已经过去了两夜。 她掀眸浅笑,“娘亲曾耗费十余年的心血,走遍北境深山老林,收集了数百种珍贵药材,炼制出了三颗能解世间万毒的解药。” “两颗进了病秧子二哥的肚子,还有一颗被他送给了温锦安,随身携带在锦囊里。” 温雪菱故作惊讶,“妹妹明知爹爹中了毒,难道没有拿出来给爹爹服用吗?” 看穿她笑容下的阴阳怪气,温敬书故意逆着她的话说道,“你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 “安安心性纯良,没有你心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弯弯绕绕,她若是知道那药能解毒,绝对不会私藏。” 听到他语气里的笃定,温雪菱唇边的笑容放大,不信道,“爹爹说这话自己信吗?” 袖箭在经过她的改良后,一箭即可刺骨。 炸裂的倒刺不仅与血肉紧密相连,毒素还会麻痹伤口,让倒刺处理起来更加麻烦。 右手背伤口处的肌肤已经泛黑。 若不是大夫给他洒上了缓解疼痛的麻沸散,温敬书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听到她话里讽刺,温敬书拍案而起,吓得大夫连呼吸都不敢动弹,急忙躲到了一旁。 “温雪菱,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目无尊长,恶毒心机重,总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吗!” 第104章子不教父之过 吴大夫到底是太医院的人。 此行随军亦是得了圣令,不是普通小大夫。 近段时日,温敬书本就在帝王面前失去了往日的荣宠,一言一行都需要慎重再慎重。 他强心抑制对温雪菱动手的念头,咬牙道:“出去!” 温雪菱好似能体会到上辈子自己情绪失控,不停和他解释自己无辜时,他冷眼旁观时的心态了。 皆因毫不在意,故而面无表情。 甚至还有些想要笑。 她故意曲解温敬书神色里的憎恶,一脸感动道,“爹爹不用担心女儿见不得血光。” “你一大早就派人把妹妹和两位兄长送走,独独留下女儿一人在营地,不就是想要女儿陪你吗?” “总不会是厚此薄彼,宠庶灭嫡,想要女儿死在这里吧?女儿相信爹爹你不是这种人。” 话是这么说,可她偏偏又侧了侧身,故意露出腰间悬挂着国师府玉牌。 无声提醒他:她的靠山可就在营地呢。 “爹爹无需羞赧,菱儿一定会好好陪着爹爹,直至伤口痊愈。” 如果她脸上笑容没有那么灿烂,或许温敬书还真信了她的鬼话。 他根本没有她说的这些意思,奈何又不能在吴太医的面前,说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一口气憋在心头不上不下,更加难受了。 温雪菱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不让他气回本,她是不会罢休的。 她故意在他面前提起黑风寨背后之主的事情。 “爹爹,黑风寨匪徒祸害百姓不计其数,那背后之人就该千刀万剐、断子绝孙,永坠阿鼻地狱,你觉得女儿说的可有理?” 别的人不知道黑风寨背后之主是谁,温敬书可是已经查清楚,还把所有痕迹都给抹除了。 如今听到温雪菱这些话,他眼底的寒意都快要将她淹没。 他眼神凉飕飕,嗓音也透着厉色,“女子不可议政,无人教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温雪菱可不会被他吓到,迎着他危险的目光笑道,“是啊,因为我没有家教呢。” 不给他把育儿罪责抛给慕青鱼的机会。 她继续大胆开口,“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爹爹身为一国丞相,该不会想要把教诲子女之责抛给娘亲吧?” 她瞪大眼睛故作震惊的神态,气得温敬书下意识握紧了手掌。 吴大夫惊呼:“相爷,伤口出、出血了。” 温敬书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厥感,强行撑着桌子方才没有倒地昏迷。 他右手背上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一看就有毒。 吴大夫见状急忙给他扎针,却也只能暂时减缓毒素带来的晕眩感。 眼不见为净,温敬书再次冲门口喊人,“来人!” 奈何丞相府的护卫不是昏迷不醒,就是被御林军的人喊去了别处。 营帐内的动静并不小,外面御林军们目光纷纷看向自家面无表情的首领,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听令进去。 陆峥不语,只是一味冷脸。 屋外迟迟没有人进屋,温雪菱就知道是何人的杰作。 很显然,温敬书也想到了什么。 只不过他觉得是闻人裔的意思,并没有把她和陆峥联系在一起。 她双手托腮,眼神佯装懵懂,说的话却在一点点挑衅温敬书的底线。 “爹爹身为一国丞相,怎能因一点小事就如此轻易动怒呢?你瞧瞧,把吴太医都吓得手抖了。” 温雪菱笑眯眯又补充了一句:“唉,爹爹情绪太不稳定了。” 温敬书闻言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她继续苦口婆心提醒他道,“爹爹,怒火会加剧毒素扩散哦~” 体内力气流失太快,他无力跌坐在椅子上气得胸膛起伏,恶狠狠瞪着面前与自己面容相似的女儿。 有些话,在旁人面前他还是不能说出口。 吴大夫一边给他处理伤口,额头一边直冒汗,全程不敢抬头与他们任何一个人对视。 果真如外界传言那般,丞相大人是真不喜欢这个女儿啊。 他迅速处理完流出来的黑血,又将匕首放在火上烤了烤,提醒道:“相爷,小的先给您伤口封针止血,有些疼,需要您忍一忍。” 太医院给的麻沸散分量不多。 此行攻克黑风寨途中受伤的人太多,早已经用完,只能采用速战速决的法子。 这些他都已提前告知。 温敬书点头,强忍怒火开口,“有劳吴太医了。” “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吴太医擦了擦额头冷汗,余光触及温雪菱掌心把玩的玉佩,动作不自觉重了重。 黑色伤口附近的腐肉散发浓烈的恶臭,一刀子下去,温敬书整张脸都因疼痛皱在了一起。 生肉生刮,与凌迟有何异? 可他身为丞相又不能当众以权谋私,此伤口又等不到回京处理,只能强行忍下这股痛。 温雪菱用帕子挡在鼻子前,似叹息似不认同,小声嗫嚅,“若是妹妹大气些,不贪下娘亲炼制的药,爹爹就不用受如此苦楚了。” 她这话听起来实在心疼亲爹,可满眼嫌恶的样子,直接把「好臭」写在脑门上。 第83章 温敬书刚刚平复的心情更差了,没有受伤的手拳头紧握。 可这还不够啊,温雪菱在心里默默想着。 慕青鱼研制出来的这款毒药,本就是为了折磨欺负女儿的人。 情绪波动越大,伤口就愈不容易愈合。 温雪菱眉眼弯弯安慰大夫:“吴太医可以再大胆点,我爹爹别的不行,就是特别能忍。” “别看我爹爹现在脸色又黑又臭,其实都是这伤口的毒害的,他平日为人很好的,绝对没有外界所传的那般薄情寡义、见色忘义、狼心狗肺……” 她摸着手里国师府管家送的玉佩,一口气说了很多词。 明褒暗贬,每一个字都在渣爹的忍耐力上蹦跶,看谁先忍不住破功。 闻人裔今晨突然来黑山头,温敬书让人去查来的目的,迟迟没有得到准确的回复。 昨夜,陆峥快马加鞭送了一封密信入宫的这件事,他是亲眼看到的。 对方也没有避讳他,更像是故意表现给他看。 理智告诫温敬书,那封密信里面的东西绝对有问题。 从黑风寨回来营地后,丞相府守在营帐外的护卫就被御林军调走了一部分。 四周御林军也不可察地变多了。 有点像是在软禁他。 第105章狂扇渣爹巴掌 望着他气急败坏又强行忍耐的神情,温雪菱瞥了眼他手背处的伤口,索性把国师府玉牌放在掌心把玩。 “方才国师大人还来看女儿,关心女儿在丞相府日子过得如何呢。” 她故意说起闻人裔。 温敬书脑海猛地掠过一抹锐光,难道国师是为了温雪菱来的? 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密事? 察觉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温雪菱抬起头直直对上他审视的目光。 她笑着继续诱他入局,“国师大人和我说……” 话说一半,温雪菱又刻意停下道,“菱儿差点忘了国师大人叮嘱过,那些话不能说出去。” 就差直接告诉温敬书:想知道?求我啊。 果然这话一出,温敬书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厌恶中又多了几分面对利益的虚伪。 “国师大人说了什么?可是京城出了什么事情?” 温雪菱故作为难苦恼地摇摇头,“此事波及太广了,国师大人不让我说。” 她双唇紧闭,什么都不愿意说的模样,气得温敬书怒火攻心。 吴太医趁此时机快速割去伤口腐肉。 身体的疼痛感与心理的郁结交织,温敬书不出意外地晕了。 “相、相爷?”他忙把脉确定眼前人是不是没气了。 他刚拿出银针要将人唤醒,就听见耳畔传来温雪菱担忧的呼声。 “爹爹你别吓我——” 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温雪菱用尽全身力气给了渣爹好几个巴掌。 啪啪啪,清脆的声音响彻营帐。 她边扇巴掌边假哭,“爹爹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哭唧唧的干嚎声越响亮,温雪菱挥过去的手劲儿就越大。 听到她惊慌失措的惊呼声,外面正欲进来查看情况的陆峥,顿时止住脚步。 闻人裔暂时在陆峥营帐内休息,听到这边动静后,派人将他请回了营帐,默默给她留足泄愤的时辰。 等打够了,温雪菱才借着给他擦擦汗的动作,把蒙汗药的解药给塞进了渣爹的嘴里。 温敬书是在疼痛中醒来。 他还未睁开眼,就听到温雪菱喜极而泣的声音。 “太好了!祸害遗千年,我就说爹爹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温、雪、菱。”仔细听还有磨牙的声音。 此时,吴太医已经迅速包扎好了伤口,急忙寻了个理由离开了温敬书的营帐。 离开前还不忘偷瞄了一眼,温雪菱比眼眶还要红的掌心。 传言还是可信的,这温家大姑娘是真的胆大啊! 当着他这个太医的面儿,蒙汗药说下就下,丝毫不担心他泄密。 营帐内就剩下了刚刚醒来的温敬书,还有已经褪去关心脸色的温雪菱,四目相对,刀光剑影。 她揉了揉手腕,“爹爹脸皮子真的是太厚了,把女儿手都扇疼了呢。” 呢,她还呢!温敬书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扇回去。 可他根本提不起来劲儿,只能用目眦欲裂的眼睛凶狠地瞪着她,把眼睛都瞪红了。 “爹爹无需感动,这都是菱儿应该做的。” “……” 温雪菱也没打算现在就弄死他。 死这么容易,她可舍不得让渣爹这么快享到这福。 这苦啊,得一点点让他吃进去。 她有些遗憾,这世上为何没有什么留声石、留影石之物,不然就能把谢思愉让温锦安喊墓中人父亲的场景,给温敬书这个负心汉看了。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 温敬书对谢思愉付出了那么多的情感和心血,等他知晓真相的那日,痛苦才能百倍、万倍吞噬他。 被呵护了十五年的金丝雀啄了眼,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好不容易恢复点力气,温敬书哑着声音阴沉沉道,“闭上你的蠢珠子。” 她对他的应对之策便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主打一个你说什么都不爱听,而我说什么,你爱不爱听,我可不管。 不能再这么被她的话影响情绪,温敬书用尽全力平复心神。 温雪菱可不怕他的冷脸,故意压低声音装神秘,“爹爹,菱儿从国师处得知一个秘密,你可想听?” 温敬书在她手里吃过言语的亏,知道越是想知道,她越是不会说。 他索性闭着眼睛,故意表现出对秘密不感兴趣的模样。 除了想用无动于衷的假象来套话,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此刻是真的疼痛难忍。 手背处的箭伤虽已被吴太医包扎妥善,可切除的腐肉连着筋骨,又没有麻沸散暂缓疼痛。 如今疼痛的后劲上涌,温敬书面色苍白直冒冷汗。 温雪菱视线落在他额头脖颈处的汗液,不枉她用掉了一整瓶娘亲给的毒药,这效果是真的令她欢愉。 “既然爹爹不感兴趣,那女儿就不在这里讨嫌了。” 温雪菱将手里国师府的玉佩,塞回腰间青绿色绣花荷包,施施然起身就要离开营帐。 在她快要到门口时,身后传来男人压抑的声音。 温敬书:“说!” “可是爹爹不是说,女子不可议政?此事虽与丞相府有关,但到底兹事体大……” 温雪菱佯装为难,摇头道,“算了,女儿还是不说了。” 他闻言双眉紧紧拧了拧,能让国师大人亲自过来告诉她的秘密,或是与昨夜那封密信有关系。 温敬书一改先前冷冰冰的语气,“菱儿,丞相府是你的家。” “倘若丞相府出事,身为爹爹的女儿,你觉得自己能置身事外逃脱责罚?” 他在说这话时已在心中默想,若真出事,他得尽快把谢思愉母女送出京城暂避难关,让慕青女母女俩替她们受罚。 温敬书想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引起她的紧张之感。 可惜温雪菱不是京城贵女,更不曾受他教导,没有身负家族兴旺的使命。 看到渣爹突然变脸说出如此虚伪的话,温雪菱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爹爹还真是能屈能伸。” “其实此事告诉爹爹也不难,毕竟你我是父女,有着血脉相连的关系,可国师毕竟叮嘱过……” 她停顿片刻继续道:“总要有些东西来封口,爹爹觉得呢?” 温敬书听出她话里面的暗意,对她这副贪图小利的小人做派目露讽刺。 他黑下脸沉声道,“你要什么?” “女儿听闻爹爹有一座别院在青州,景色钟灵毓秀……” 第106章安安不是他女儿? 温雪菱点到即止,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 “行,这别院可以给你。” 那别院是之前江南来的一富商,为了打通京城关系送他的贺礼。 风景虽是不错,但这座院子远离城镇,太过静谧。 并且四方靠着巍峨大山,一年四季遮天蔽日,人在其中颇感不适。 他曾在外出办事时过去瞧过一眼,没有发现那处别院有其他奇特之处,送给她换消息倒也无事。 她取来纸笔,“爹爹,口说无凭。” 温敬书冷冷看着她嗤笑,鼠目寸光,一点小利就让她如此急迫,当真丢人。 正要动笔,他才想起自己右手如今重伤,根本无法提笔。 温雪菱:“我来。” 她用左手快速写下了一张字条,字迹娟秀,落尾笔锋隐隐透着磅礴之势,引来温敬书视线停留。 亲眼看着温敬书盖下章印,她嘴角的弧度差点压制不住。 等回丞相府取了地契,这别院就归她所有了。 第84章 温雪菱一直都想寻一处安静的地方,用来煅炼她的火器宝贝们。 寻来寻去,还真让她选到了人少地大的天选之地。 关键是此地挂着温敬书的名,能省不少的事。 温敬书还不知道这处别院的妙处,可温雪菱心里很清楚。 四面环山,静谧安然,远离周边其他人居。 饶是出现点动静,等人过来查看的间隙,早就已经将一切收拾得妥妥当当。 可不就是她心目中完美的煅炼地! 青州知府还是陆峥的伯父,兢兢业业,清正廉洁,精治水路、官道、驿站,附近连个山匪都不曾有。 这也能更好保证她日后在那边行事的安全。 原本她还没有这么快想出手,奈何温敬书自己凑上来,她趁机拿点东西也不过分吧? 温敬书脸色很差,语气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国师大人到底与你说了何事?” 依旧是没有把她当女儿看的审视打量,温敬书双目紧盯她的眼睛,防备她张口就来的谎言。 拿到想要的东西,温雪菱也不准备在此继续逗留。 她笑着道:“国师大人说,他给我算了一卦,命格里没有姐妹亲缘。” “不可能!”温敬书的声音里带着颤意。 温雪菱一脸无奈,“爹爹,这可是你让我说的,现在说了你又不信,这可不能怪我。” 他并没有立即相信她的话。 即便再不喜欢这个女儿,他也不曾怀疑过温雪菱不是自己的血脉。 一来,她的容貌兼具自己和慕青鱼的优点,尤其是眼睛,简直和他如出一辙。 二来,当年慕青鱼怀孕之时,他是全程陪伴在她身侧,比谁都要清楚,她不会背叛他,也不敢背叛他。 换言之,不就是在说安安不是他的血脉? 可这绝对不可能的! 十五年前,他刚到京城不久,就在宴会上看到了谢思愉。 同时认出了她随身携带的玉佩,就是当年他在救命恩人身上看到的那一块。 后来明明没有喝醉,但他还是借着醉酒的劲儿,任由谢思愉的婢女将自己扶去了她的屋子。 明知这是背叛妻子的举动,可只要想到眼前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还是任由自己沉沦在女子的红袖帐暖之中。 温锦安,就是谢思愉在那一次意外怀上的孩子。 没有理会渣爹瞳孔里的震惊之色,温雪菱把那张字条塞进自己的袖袋里,缓缓起身。 “爹爹,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其实你仔细想想,温锦安真的有一处眉眼与你相似吗?” 就算他现在不相信又如何?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在心头扎根。 只要温锦安日后有一点点令他不愉的事情出现,这颗怀疑的种子,就会在他心里不断成长。 总有一日,他会相信的。 他是一个自以为能掌控全局的男人啊。 再深爱一个女人,亦不会容忍这种被背叛的事情出现。 温雪菱特意推演过温锦安的生辰八字。 说是比她足足小了十个月。 依照女子怀孕的月份,真到了分娩那一日,时日加起来也不过是九个月多月。 就算温敬书真的有本事一击即中,让谢思愉在第一夜就怀上了孩子。 这时日怎么推算还是不对。 反正她话已经说了,至于温敬书后面怎么想,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爹爹不信我,难道还不信国师吗?” 留下这模棱两可的一句话,温雪菱心情愉悦地离开了营帐。 随后一头撞进了帘子外男人的胸膛。 熟悉的雪松香扑面而来。 温雪菱莫名有些道不出缘由的心虚,抬头果然对上了一双淡漠疏离的眸子。 那双眼睛好似在说:我什么时候说过那句话? 她嘴角上扬勾起淡淡的弧度,准备哄哄他,就见他背过身去,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还挺难哄。 陆峥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送她回京的马车。 只是…… 当她来到马车旁边时,挑开帘子,就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国师大人?”温雪菱这次是真意外。 闻人裔不冷不淡应了一声,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书籍,一副不打算和她继续说话的样子。 马车外面。 陆峥和她解释说道,“温大姑娘,如今只能寻到这一架马车。” “国师来的匆忙,近日还需回京复命,偏偏马车坏了,只能委屈你,暂时与他同乘一架马车回京了。” 温雪菱自然不介意和闻人裔一起回京城。 刚好在路上还能套套话。 不过在陆峥面前,她不能表现出与闻人裔太过亲近的样子。 她朝他温柔地笑了笑,点头说道,“能和国师大人同乘一架马车回京,是菱儿的福气。” 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他笑什么? 闻人裔来时带了国师府的护卫。 陆峥又另外安排了一支御林军,护送他们回京。 “温大姑娘放心,国师会在到城门口之前下马车,不会让人瞧见你们同乘一架马车,影响你的声誉。” 温雪菱心想其实没什么必要。 她连国师府都住过了,也不差同乘马车这一点。 可瞧见陆峥脸上的郑重其事,她顺势道谢,“陆首领安排十分妥当,菱儿多谢陆首领屡次相救。” “你我之间就不用说这些虚话……” 意识到这些话里的亲近,陆峥耳垂一热,尴尬道,“我的意思,温大姑娘无需多谢。” “陆首领……” 听到外面的两人你来我往的声音,马车里的闻人裔冷冷开口。 “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陆峥有些脸红,“国师说得有理,温小姐还是赶紧启程吧。” 温雪菱挑眉,转头对上闻人裔清隽的眸子。 第107章睡着了也不老实 离开前,温雪菱看到了温敬书阴沉沉的脸色。 他就站在营帐口盯着她。 对他这张狗看到了都嫌弃的黑脸,她已经习以为常。 当着陆峥和其他御林军的面,温雪菱勾了勾唇,笑着对着温敬书挥了挥手。 “爹爹,你一定要活着回丞相府啊——” 活着回去…… 看她如何把谢思愉母女俩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加倍还回去。 她心性竟如此坚韧,看到温雪菱脸上比阳光还要明媚的笑容,陆峥一时之间看怔了。 与此同时,马车里面的冷意更甚。 回京城的路上。 温雪菱坐在靠近帘子的位置,转头瞧着中间一言不发的男人。 她小心翼翼挪了挪位置,缓缓凑近他一些。 “你生气了?” “因为我和陆峥说话?” 清新淡雅的山茶花冷香,在试图沾染雪松的气息。 闻人裔余光瞥到她徐徐靠近自己袖子的手指,纤细白皙,揪住了他墨色的衣袖。 就像她之前揪住陆峥衣袖那般。 思及此,他眼眸一冷,借着翻书的动作抽回了衣袖。 ……嗯? 她半眯起眼睛,从他停顿须臾再抽袖的动作里,感受到了他不悦之下的其他情绪。 温雪菱试探地伸出自己的手,去勾他的衣袖。 又抽走。 她继续再勾。 这一次,她在闻人裔抽袖之前先开口。 “国师大人,事不过三,你要是再这么冷漠无情,欲擒故纵,我就……” 闻人裔被她的话气笑了。 他?欲擒故纵? 呵……她是真敢想啊。 “你就如何?”他倒是要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温雪菱冲他灿烂微笑,能屈能伸,“我就换只袖子。” 闻人裔:“……”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温雪菱信手拈来。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用小动作将他的目光扯了过来。 “这是江南进贡的浮光月华锦吧?不愧是价值千金的布料,摸着当着是顺滑柔腻。” 布料从她的指尖滑过,很柔软,就是有些凉,适合春夏,在冬日未免太冷。 温雪菱心里这么想,说出口的话又是相反,尽挑着好话说给他听。 “这玄色亦是极好,衬得国师大人肤白貌美,气质不俗。” “就如那九天玄月下凡,谪仙之姿,让我等凡夫俗子自惭形秽,恨不得带回后宅藏起来狠狠品尝……” 听到她越说越离谱的话,闻人裔冷眸扫了过去。 差点顺势背出话本子里的甜言蜜语。 温雪菱急忙改口道,“咳咳,欣赏,藏在家中后宅日日供奉。” 连闻人裔自己都没有察觉,心头那股不愉快的火,不知不觉就被她三言两语熄灭。 第85章 他没有扯回衣袖,嗓音依旧淡漠,“不想笑就别笑了。” 闻人裔:“……丑。” 她面上的笑意僵持在嘴角,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生气,揪着他衣袖的手指狠狠使劲儿。 他掠过她自以为悄无声息的小动作,没当回事,索性不动被她揪住衣袖的左手,仅凭右手执书翻页。 寂静的马车里。 只有车轮在地上滚动和马夫挥鞭的声响。 温雪菱先憋不住询问,“国师大人可想好了收我为徒之事?” “是收温大姑娘为徒,还是让温大姑娘借本国师之名,在丞相府狐假虎威?” 四目相对,温雪菱眨了眨眼睛。 然后……眼眶红了。 “国师大人也知晓我在丞相府的处境,爹不疼,兄不爱……” 又来了,闻人裔额头青筋微颤。 他突然放下书籍,拿起旁边盘子里的糕点塞进了她嘴里。 本想止住她虚假不入流的表演,却在指尖碰触到她柔软红唇的那刻,倏然僵住。 “国……唔。”温雪菱也愣住了。 唇畔指尖冰凉的触感,一如他清隽疏冷的气质。 怔愣只在片刻。 这个时候谁先后退,先占据上风。 可不能让闻人裔先撤回手。 忽而,温雪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危险物,快速往后退去,拉开与他的距离。 她目光盯着他还未收回去的手指,欲言又止道,“你洗手了吗?” “我听闻你们男子那什么时候……要那什么扶……扶……” 她越说,眼睛里的嫌弃越多。 “温雪菱!”闻人裔掀起眼皮,神色冷然看着她。 一盏茶的时辰过去了。 从她说完那句话后,闻人裔就闭上眼睛,不管她说什么都再也没有理会她。 温雪菱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男人可真不好哄啊。 她不就是问问么。 没有就没有,为何不说呢? 她瞥了眼旁边矮桌上放着的糕点,看样式有点像她之前在国师府吃的那些小点心。 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 随着马车晃荡晃荡的那股劲儿,温雪菱眼皮子也开始下垂,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肩膀一沉,闻人裔扭头看向靠过来的人。 看到她就这么不设防地睡着,还毫无防备依靠他,面具后的薄唇紧抿。 他黑眸掠过一道暗色,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闻人裔伸手拖住她的下巴,欲将她的脑袋靠向另一边的车厢。 谁知轮子这时刚好碾压过路上的石子,温雪菱整个人都开始往旁边倒去。 就在额头快要撞上车厢之际,另一只微凉的手掌挡在中间。 现在的场面就是,闻人裔右手托着她下巴,左手掌心紧贴着她的额头左侧,整个人将她圈在了自己怀里。 温雪菱缓缓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胸膛,张开双手抱住了面前的人。 她用脸颊蹭了蹭面前浮光月华锦的衣襟,还突然「嘿嘿」笑了一声。 闻着幽幽雪松冷香,又睡了过去。 在听到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后,闻人裔僵直的身体跟着放松下来。 ……睡着了也不老实。 路途还长。 他又挣脱不开温雪菱死死搂着自己腰的双手,干脆往后靠了靠,也跟着闭眼休息。 殊不知在他睡过去后,怀里本该早已睡去的少女,睁开了一双清醒毫无睡意的眼睛。 温雪菱就这么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本想装睡到京城外的驿站。 后来,不知不觉竟也跟着睡去。 许久之后,马车徐徐停下。 车夫小声恭敬道,“国师大人,到城外驿站了。” 在车夫准备放下脚踏,方便里面的人下马车时,帘子内传来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 闻人裔:“直接去丞相府。” 装睡的温雪菱:“?” 从黑山头回京城的这一路,前面大半段路她是真的睡着了。 因维持着一个姿势,后腰渐渐僵硬面。 胳膊也已经麻了。 后半段路,温雪菱途中醒来,也曾想装作翻身偷摸离开他的怀抱。 可其中一只手贴着他的腰侧和胳膊,想要抽回必然会弄醒他,就这么僵持了一路。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悔啊! 温雪菱一直在等他离开马车,再不济把她推到另外一边也行啊。 结果他愣是没动一下。 后来僵持着,也就不管不顾继续睡了过去。 再醒来就是马车停下的那刻。 闻人裔微微低头,看向怀里一直不曾改变姿势的人。 注意到她眼皮下不可察的眼珠滚动,薄唇无声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很快就被他压下。 温雪菱正犹豫要不要趁此机会假装醒来,就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自己脖颈处细细比划。 “这么细的脖子,掐死应该很容易吧?” “!!!”呵,男人。 第108章娘亲,四弟快不行了! 马夫本就是国师府的人。 得了主子的吩咐后,便在车厢一角挂上了代表国师身份的黑色金纹铃铛。 城门口的人一看到马车上的铃铛,连检查都没有急忙放行。 马车里,温雪菱只觉得脖颈凉飕飕的。 那么好看的一只手落在命脉处,犹如被一条通体冰凉的冷血蛇缠绕。 危险,有毒。 知道他已看穿自己醒来的事实,温雪菱也不装睡了,干脆利落从他怀里起身,坐到了旁边距离他最远的位置。 “不装了?” 低沉的声音,全是看透她伪装的戏谑。 她真的看不懂眼前的这个男人。 即便在帝王面前,也是一副慵懒随性的姿态,似没有将高高在上的皇权放在眼里。 这样的人本应该是天边月。 可他那双喜欢看戏的深邃眸子,又总给人一种近在咫尺的错觉。 在你以为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时,他又会冷漠客套地盯着你。 就像对待自己喜欢的猎物,拿块肉干悬在前面吊着,诱惑猎物往前走。 忽冷忽热,忽近忽远。 男人心,真是海底针,让人看不真切。 闻人裔看她一直低头不语,还以为她总算知道害羞,哪知又看到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直觉告诉他此人绝没憋好话。 果不其然。 温雪菱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似犹豫很久,才下定决心把话说出来,清冷音色有一股破釜沉舟的魄力。 “我想当你徒弟,你却想……睡我?” “……”他想掐死她。 她眼神再度变换,与看禽兽无异。 “国师大人,我知道自己天姿国色,很难有人不对我的美貌心动,可我还未及笄,你这种想法还是收回去吧,我娘亲不会同意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 头一回,闻人裔体会到了温敬书的心情。 这张嘴是真的能把黑说成白。 带着面具的脸看不出神色,可他眼底浓浓冷色,还是泄露了他此刻心境的变化。 “你应该去戏园子,不该在丞相府。” “不,我应该在你的国师府。” 温雪菱并不知道该如何和男人相处。 除了前世在奴城看的话本子,今生也让婢女收集了一些京城当下最时兴的爱恨故事。 不会说,她就背。 多亏了那些民间话本子,这些话几乎是从她嘴里脱口而出。 等她意识到不对时,话都已经放出去了。 温雪菱本就坐在靠近帘子的位置,这些话说出来后,外面人的呼吸都跟着屏住了。 闻人裔不语,看着她的眼神很深很沉。 她红着脸低头不敢看他,莫名有种心慌的感觉。 “主子,到丞相府了。” 外边传来马夫憋着气儿的声音。 温雪菱:“我先回去了。” 她慌忙掀开帘子,都顾不得踩地上的脚踏,利落一跃,飞快奔进了丞相府。 离开闻人裔的视线后,温雪菱脸上的羞赧、忐忑和无措,顷刻间荡然无存。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她抬脚朝着北院小楼的方向而去。 丞相府门口。 寂静的马车在原地停留了许久,才传出两个听不出情绪的字。 “回府。” 好几天没有看到娘亲,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她,而今又在院子里做什么。 温雪菱脚步不由得加快,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慕青鱼,扑进她怀里感受无尽的温暖。 她一进丞相府,暗卫就把消息传到了小楼。 慕青鱼早已经等在小楼的院子门口。 “娘亲~” 温雪菱看到她眸光一亮,加快步伐扑进了慕青鱼的怀抱里。 第86章 “好孩子,你总算是回来了。” 温雪菱故意被温谨修的人带走时,有给慕青鱼留「毋需担心」的字条。 黑风寨山匪作恶多端,烧杀抢掠,毫无人性。 多日不见她回来,慕青鱼一颗心悬在喉咙口,这几日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在听到温谨礼毁容昏迷那刻,慕青鱼的心有一瞬间的揪痛,愈发很担心女儿的处境。 她让棠春和棠夏过去他们院子打探消息,却得知女儿被温敬书故意丢在黑山头。 若不是暗卫和婢女们拦着,慕青鱼此刻已经在前往黑山头的路上了。 见到女儿平安归来,她攥着的心总算可以放回原处。 “娘亲,菱儿没事,你看我是不是好好的,一点伤都没有,真的,我没骗你。” 温雪菱在她面前转了一圈,让她看清楚。 隔墙有耳,院门口不是说话之地。 母女俩进了屋子。 女儿身上虽无明显的伤痕,可望着她清瘦了不少的脸颊,慕青鱼眼睛里都是心疼。 她回头说道,“苏嬷嬷,你去小厨房炖只鸡,再杀条鱼,多做一些菱儿爱吃的菜。” “棠春棠夏,去烧水,准备干净的衣衫,把菱儿屋子里的被褥再烘得暖和一些。” “奴婢这就去!” 听着娘亲有条不紊地安排,温雪菱漂浮在半空一直不曾懈怠下来的心,总算是有了落脚点,紧绷的身体也跟着一点点柔软下来。 陆峥也好,闻人裔也罢。 她从不曾放下警惕和防备的心思。 面对温敬书更甚。 只有在慕青鱼的面前,她才能放松下来。 母女俩用完膳,又分别沐浴更衣。 温雪菱屋子里的被褥,被银丝炭烘得很暖,很蓬松。 她如孩童一般依偎在娘亲的怀里,与她说着这几日的事情。 “娘亲,倾心院里的那位谢思愉,很有可能是冒牌货,目前还没有找到证据。 我会让人去寻找谢家旧部,看看能不能找到见过真正谢家嫡女的人。” 如果能证实丞相府里的这位是假的,那么庇佑在她身上的谢家女荣光,可就护不住他。 温敬书的机缘被她提前打断,又在帝王面前失了宠,不管是钱财,还是权势,他注定走不到前世那个高位,对付起来也轻松很多。 至于温锦安这个草包,没有了定安侯府夫人的身份,也翻不起前世的风浪。 慕青鱼抚了抚女儿如绸缎般丝滑的头发,眼神欣慰又心疼,总感觉女儿还小,不曾想她处理事情起来已经如此妥善。 她猛然意识到:女儿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长大了。 “娘亲新炼制了不少药,明日让人取来给你,不要不舍得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娘亲,你后悔吗?” 当初,医圣看中的是慕青鱼在医术上的天赋,可为了照顾婆母儿女,她放弃了。 也是看在慕青鱼的面上,医圣才会收下她二儿子为门下弟子,这些他们都不知道。 她的二哥,还以为是自己天赋使然。 殊不知他身上那点本事,在娘亲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不后悔。”慕青鱼语调温柔。 “菱儿,我是你们的娘亲,所做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无需因为我的决定,有任何的愧疚。” 她看出了温雪菱眼底深处的愧疚,用最温柔的语气告诉她,“菱儿,娘亲知道你本心善良,而今一切都是他们有错在先。” 好人,坏人,不过取决于站在谁的视角。 温雪菱依靠在她柔软的怀抱,脸上也多了一些发自内心的笑容。 有娘亲,真好。 娘亲还活着,真好。 温雪菱在心里默默想着复仇后计,屋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拍门声。 “娘亲,四弟快不行了!” 伴随着温谨修急迫又哽咽的声音,温雪菱感觉到抱着她的怀抱一点点收力。 “娘亲,求求你开门——” “你就去看他最后一眼吧,四弟他可能撑不过今晚了,他一直在念着娘亲,你难道就忍心看他抱憾而终吗!” 温雪菱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第109章是你的骨血啊! 她一点点从娘亲怀里起身,双眸流露犹豫之色。 在处理温谨礼时,她没有片刻的迟疑。 可如今回过头来再看,即便娘亲亲口说过,两个儿子与她再无干系,温雪菱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若是娘亲知道,四哥毁容中毒其实是她…… 胳膊感知到来到慕青鱼轻拍的动作,她从沉思中抽离,颤颤抬头,撞进了一双包容万物的温柔眼眸。 “菱儿,娘亲有句话告诉你。” “一旦下定决心就永远不要回头,亲情也好,爱也罢,永远都要把自己放在首位。” “娘亲把你生出来,不是让你来人间受苦的。” 她怎会看不出女儿眼里忧虑? 在经历了「梦境」里的那些痛苦后,她的菱儿还能保持一颗柔软的心,多么可贵啊。 慕青鱼只觉得眼眶酸涩,她的菱儿是世间顶好的女郎。 倘若上一世自己没有撒手人寰,菱儿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楚吧,到底是她亏欠了女儿。 “菱儿,此事交给娘亲来处理。” “相信娘亲……” 温雪菱怔怔望着她柔软的眉眼,点了点头,缓缓躺回床塌,在她轻拍后背的动作中闭上眼睛。 听到屋门关上的声响,浓密纤长如鸦羽的睫眸颤了颤,思索再三,还是选择相信。 院子门外。 温谨修来时气势汹汹,四弟毁容中毒生死一线的消息,他不信娘亲不知道。 可她竟然无动于衷! 定然是温雪菱从中使诈,阻止娘亲去看四弟。, 他不信娘亲真的会不要他们兄弟。 温谨修瞪着眼前迟迟无动静的院门,对身后跟着的护卫命令道,“给我砸门!” 吱呀一声。 在护卫们拿木桩撞门之前,北院小楼的院门从里面打开。 慕青鱼冷脸站在门内,面无表情看着他。 “娘亲,你终于出来了,四弟他……” “温三公子。” 漠然的眼神,疏离的语调,打断了温谨修没有说完的后音。 “我已说过,你与他,与我再无干系。” 他下意识愣了愣,被她平静嗓音里的淡漠触动了心底的不满,愤怒化作犀利的攻击。 “娘亲你怎么可以说这些话!” “我们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你难道就如此狠心吗?” 难道温雪菱是她的孩子,他们就不是了吗? “你知不知道四弟伤得有多重?黑山头迷雾瘴林的剧毒,侵袭了他的五脏六腑,胸口的长箭差一点点就射中他的心脏,还有他的脸……” 对这个弟弟他是打心底里疼爱,温谨修声音哽咽,“他毁容了!大夫说再也治不好了!” “谨礼有多在意容貌,旁人不知,娘亲你难道也不知道吗——”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怒吼出声,响彻在丞相府上空。 听到外面控诉的吼声,温雪菱的心也跟着紧了紧,再也无法装出入睡的样子。 她在灭了烛火的黑暗中睁开眼睛。 慕青鱼只觉横在心口的刀片直直下坠,扎入她的心脏。 她的菱儿前世被后娘和继妹诬蔑,被亲生父亲和四个兄长迫害,逼入绝境,孤苦无依,那时候有人为她质问一句吗? 她掀起眼皮,冷冷反问,“是我造成的吗?” 温谨修站在原地,不敢置信。 “娘亲,你怎么变得如此冷血无情?他是谨礼啊!是你的小儿子,是你的骨血啊!” 慕青鱼与他隔着一扇院门的距离。 “我的骨血?呵……你也知道你们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血!” “你们四兄弟联合起来欺骗我,隐瞒你们父亲在京城再娶之事的时候,还记得我是你们亲娘吗?” “将祖母偷偷接来京城,想过我是你们亲娘?” “需要我时,我就你们的亲娘,不需要我,我就成为你们在丞相府享福的绊脚石。” “温谨修你扪心自问,我对你们不好吗?是少你们吃喝,还是缺你们衣穿,需要你们如此防备我?” 慕青鱼没有只字提及女儿,就怕他们把这些牵扯到女儿的身上。 倘若他们如实相告,她慕青鱼可以和温敬书和离,谁稀罕当这丞相府的夫人? 菱儿说的对。 有些东西她可以主动不要,但不能被强逼着接受。 “他病了该找大夫,而不是找我。” 她跨出院门,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睥睨他的身影,像劈开夜幕的灯火,让温谨修心虚不敢与之对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无错。 第87章 不和她说父亲和后娘的事情,还不是因为她善妒心眼小,不允许父亲纳妾。 更不用说多一个平妻了。 母亲身份那般尊贵怎能为妾,娘亲脾气又倔,定不会甘心为妾,他不这么做如何兼顾这个家的和睦? 想着想着温谨修心底的底气也随之出来。 他仰头不服气道,“娘亲,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保全娘亲的身份?” “若你知晓此事,定会来京城闹事,父亲位高权重得帝王厚待,若因此事在殿前丢了颜面,该如何是好?我都是为了这个家着想。” 温谨修越说越觉得自己付出颇多。 偏偏娘亲还不体谅他,这让他后面说话语气更冲,带了不被理解的苛责。 “还有母亲,她本是战功赫赫的谢家嫡女,以平妻身份嫁入丞相府都已经是委屈了她,难不成娘亲还想要让她做妾?” “这可是帝王钦赐的姻缘,亲娘难道想要父亲抗旨吗?那可是诛九族的罪!” “若非我们隐瞒,丞相府怎能有如今和睦?娘亲你又怎会有机会享受如今的荣华富贵?你应该谢我们才对……” 温谨修感觉自己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说出口的每句话都带着刺,直直扎进慕青鱼的心。 她垂眸自嘲。 原来儿子心里是这么想她的。 “既如此,你应当去找你们倾心院的母亲,而不是我这个给不了你们尊容身份的村妇。” “娘亲你为何还如此执迷不悟——” 慕青鱼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儿子,心灰意冷,“你回去吧,日后莫要再来寻我。” 不敢相信她竟如此狠心,温谨修急忙上前要去抓她的手。 阎泽与其他暗卫立马警惕上前,刀剑出鞘,不给他靠近慕青鱼的机会。 “温三公子请回。” “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都给我滚开。” 见眼前这些人寸步不让,温谨修气不过直接让身后护卫上前。 刀光剑影,两方人马缠斗在一起。 隐于暗处守护主子安危的暗卫,本就是各个武功高强。 丞相府护卫并不是阎泽他们这些人的对手,眨眼之间,一个个负伤跌落在地。 温谨修见状面色铁青。 就在这时,温雪菱从屋子里出来,告诉了他一个能救命的法子。 第110章揍三哥 “是不是你!” “肯定是你和娘亲说了什么,她才会变得如此狠心。” 一看到温雪菱,他就像找到了能发泄自己心底怒火的矛头,将慕青鱼对他们的冷漠怪到她身上。 就像小时候遇到烦闷之事一样,总喜欢使唤她、苛责她,没有丝毫犹豫。 温雪菱眼底如山间沉寂的冷泉没有波澜,静静瞧着他面红耳赤将责任甩给她的样子。 真是丑陋。 永远只会将问题外抛的三哥,她上辈子怎么就看不透呢? “三哥与其在这里发疯,不如赶紧回去找你的安安妹妹,要回娘亲给二哥炼制的那颗药,兴许还能保住四哥这条命。” 对了,娘亲那颗药! 温谨修差点忘记自己此行过来的目的,不就为了让娘亲再多炼制几颗药吗? 他眼刀子杀向她,没好气道,“那颗药是二哥送给安安的,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理!” “你让开,我要进去找娘亲,让她多炼制几颗。” 他说得理所当然,全然不去想这些药炼制出来有多费心血。 娘亲用了十多年也才炼制出三颗。 温雪菱没有忘记亲娘被他所言伤透心后的寂寥身影,眼眸蓦地凌厉。 “棠春,关门。” 话语里的威慑之意明显,婢女闻言利落关门。 温谨修涨红了脸,“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你亲哥……” 她声音平静,却又挟着不容置疑的狠意,“阎泽,好好教一教三哥,口无遮拦的下场。” 通体漆黑的长剑再次出鞘,这次对准温谨修的心脏。 猝不及防直面剑气,温谨修脸色惨白,好面子的他又不愿在这个时候后退。 温雪菱肯定就是吓吓他,不会真让护卫对他做什么。 他可是她的亲哥。 想通后,温谨修不屑道,“你以为我会怕你?有本事就过来。” 阎泽手里的长剑在夜色下发出铮鸣,直到即将触及他面门时,他才从愕然中醒悟。 温雪菱竟然真的要杀他! 若不是丞相府的护卫冲过来挡住一击,温谨修现在就已经躺倒在地上了。 虽有武艺,到底是不精。 两人交手未过十招,他就被阎泽一脚踹飞到地上。 比起被阎泽踹伤,他更在意的是丢了面子。 温雪菱对眼前这个结果并不觉意外,她站在台阶上,俯视温谨修的狼狈。 “三哥是不舍得和你的安安妹妹开口,还是你心知肚明,即便是开口,她也不会把药给你?” “看来四哥在三哥的心里,比不上安安妹妹重要呢。” 听出她话里讽刺,温谨修怒上心头反击道,“才不是!是没有药,不是安安不愿意给!” “那颗药,被她给了福安寺梅林救下的老妇人。” 也正是因此才会出现之前的乌龙,让她误以为救下的人是太后娘娘。 想到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安安竟然温雪菱那般欺负,温谨修就恨不得将她吊起来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永远不会懂安安这种大爱。” 能将价值千金的稀世珍药,送给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续命,也只有安安这样心地善良的人才能做到。 温谨修在护卫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听见他犯蠢的话,温雪菱嘴角轻扯,温锦安这种人会将药给旁人用? 也就温谨修这种蠢货会信。 “那你应该去倾心院求你的母亲和安安妹妹,跑来这里做什么?” 温谨修气得差点跳脚,“你以为我愿意来?” 若不是安安说,那些药娘亲可以炼制出一次,自然可以炼制出第二次,他才不屑来这里找气受呢。 “你不要再阻拦我,耽搁了四弟的病情,等父亲回来拿你是问,到时可别求我护你。” 他下巴一抬,将倨傲的姿态做足,等着温雪菱害怕后过来跪求自己。 结果等待他的是……阎泽又踹过来的一脚。 温雪菱不过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他就被暗卫踹出了好几丈远。 这次可就没有之前幸运,温谨修猛地吐出一口血。 “夜深了,三哥还是赶紧回吧。” “既然说是四哥的最后一晚,若是瞧不见,想必三哥会抱憾终身吧。” 温谨修拖着受伤的身子离开,还不忘记对她放狠话。 “你给我等着,等父亲回来绝饶不了你!” 看到他一瘸一拐被护卫搀扶离开,温雪菱那双杏眸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阴翳。 这一幕,和她前世被温锦安派人狠踹小腿后的场景重合。 命运的齿轮转动。 她上辈子遭遇的那些痛与苦,如今全部反噬到了温谨修和温谨礼的身上。 那她的二哥和大哥呢?他们留给她的痛,什么时候才能还回去? 算算日子,大哥应该快从东海之滨回来了。 还有去圣山求药的二哥…… 棠春和棠夏对视一眼,有些担忧望向她,“小姐,天凉露重,还是先回屋休息吧。” 睡,她现在肯定是睡不下。 她要去看看,温谨礼这个祸害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温雪菱转身看向阎泽,叮嘱道,“你们留在这里护好娘亲,棠春棠夏跟我走。” 从北院小楼到温谨礼的院子并不远,她很快就到了院子外面。 丞相府的几个府医,还有从宫里请来的太医,全都聚集在温谨礼的院子。 倒是没有瞧见温谨修的影子。 院子门口等候的徐管事,看到她的身影立马恭敬迎了上来。 温雪菱瞥了一眼院内,“寻个安全地。” 在徐管事的暗箱操作下,她被人引到了院子里的假山处,正好能瞧见院内所有人。 很快,她就看到了重新换了一身衣衫的温谨修。 刚被打得狼狈不堪,衣衫凌乱,温谨修先回自己院子换了一身干净的锦袍,才重新回到了四弟的院子。 “李太医,我弟弟身子可还能坚持?” 胡子花白的老太医,面色凝重地叹了一口气。 “三少爷,四少爷体内余毒难清,老夫行医数十年也不曾遇到过如此病例。” “除了瘴毒,还有他胸膛长箭里的毒,两种毒,任取其一,都能立刻要人性命,两者相生相克,反倒出现以毒攻毒的效果,阴差阳错保全了四少爷的心脉。” “老夫已经用针封住了四少爷的经脉,可暂缓毒素的扩散,但这亦不是长久之计。” 第88章 “听闻丞相府二少爷师从医圣,若是能请医圣出手,四少爷还有一线生机。” 温谨修脸色肃穆,“二哥如今正好在师门,我已修书一封送往圣山,快马加鞭大抵五六日能到。” 老太医询问起他先前说的药,对慕青鱼能制出如此神药感到好奇。 “此药难炼……”他没脸说自己被亲娘拒绝。 温锦安就是在这时候过来,听到温谨修这话眼里划过失望。 真是个废物啊。 她也是在母亲的提醒下才想起那颗神药。 既然炼制出此药的慕青鱼就在这,那为什么不让她多炼制几颗? 反正温谨修他们疼她,到时她只需流几滴眼泪,他们肯定会把那些药拱手相让。 最后那些药还不都是她和母亲的。 第111章真凶暴露 温锦安想起此行另一个目的。 面前的李太医还有另一重身份,就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贤贵妃之父。 贤贵妃如今正得宠。 若是能在圣上耳畔吹吹枕风,或许她的禁足令就可以解开了。 她双目噙泪,对温谨修说道,“三哥哥,四哥哥都快要死了,慕姨娘还是不愿意炼制新药吗?” 温谨修分明听清了温锦安对慕青鱼的称呼,可脸上没有任何觉得不对的神色。 他默认了。 自己亲娘就是丞相府上不得台面的姨娘。 旁边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听到温锦安这话眼里闪过诧异。 看清温谨修并未觉得不妥的神色,温雪菱瞳仁透凉。 依照温锦安的性子,恨不得在所有人面前彰显自己身份的尊贵。 姨娘、庶姐……等这些称呼,终有一日会化作长刃捅进她的胸膛,让她后悔口无遮拦。 看到继妹故意呈现出来的楚楚可怜,有什么记忆碎片在温雪菱脑海里闪过。 李太医不就是…… 容国四妃之一,贤贵妃李昭月的父亲? 温锦安哪里是为了温谨礼的病而来,她巴不得知晓她们母女俩秘密的温谨礼赶紧死掉。 她分明是冲李太医来的。 温锦安双目泛红故作自责地落泪,眼泪汪汪盯着温谨修看。 “三哥哥,都是安安不好,若是……若是安安早知四哥会有今日之难,当初就不将那颗药给那妇人服用了。” 温谨修心头一软,“安安,此事不怪你。” 安安只是心思太过良善,又有何错? 都是温雪菱这个死丫头从中所梗,离间了他们和娘亲之间的关系。 “三哥哥,是不是庶姐记恨你们对安安好,故意不让慕姨娘炼制那药?” “若真是因为安安,我可以过去求庶姐的,哪怕是下跪,为了四哥哥安安也是愿意的。” 她眼泪中透着一抹脆弱和无助,很轻易就激起了温谨修的护短之心。 “不用,此事哥哥会处理。” “等父亲回来,我会把这些事情如实告诉父亲,由他出面,娘亲定会同意炼药。” 娘亲那么喜欢父亲,而今闭门不出还不是欲擒故纵,想让父亲多在意她。 为了四弟的性命,或许得委屈父亲和娘亲低头了。 还有倾心院的母亲…… 这事是他亲娘不厚道,妒心太重。 他得多拿些绫罗绸缎和珠钗首饰去哄一哄才行。 “安安,江南铺子送来了明年开春的新料子,还有首饰,明日哥哥让人送去倾心院,你和母亲可以先挑挑。” 温锦安一听心生欢喜,江南的锦缎和绣娘可是容国最好的。 “三哥哥,安安和母亲如今哪有心思选什么料子首饰,四哥哥他一日不痊愈,安安连睡都睡不着。” “若是安安能出府就好了,定亲自去福安寺,一步一跪为四哥哥求平安福。” 这件事一直都是温锦安心里的一根刺。 她佯装难过低下头,余光则在观察李太医的神色。 见他面有动容,她继续泪雨连连说道,“李太医,安安听闻贵妃娘娘在闺中时,曾为祖母抄经祈福,孝心感动上天,老夫人昏迷数月后平安醒来。” 李太医点了点头,“确有其事。” 温锦安一副找到情谊寄托的新法子,转头对温谨修说道,“三哥哥,从明日起,不,从今夜起,安安会在府中祠堂抄写经书,吃斋念佛为四哥哥祈福,直到四哥哥身子痊愈为止。” 多么感天动地的一番话啊。 看到温谨修恨不得对她掏心掏肺的模样,温雪菱只觉得更讽刺了。 说得好听,永远比做的人更惹人喜爱。 既然温锦安的话都放出来了,她不帮帮她怎么对得起她这番心意? 啪啪啪的鼓掌声,从院子假山处传来。 一看到她,温谨修就想起自己挨的那两脚,神色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温锦安看到她脸色也不是很好。 眼前少女比她年长,可容貌、身段、肌肤都比她出众,让她妒意横生。 “听闻李太医在府中,菱儿这里有一药,特来请李太医赐教。” 李太医还未开口,温锦安就随着柔柔弱弱接话。 “庶姐,李太医为了四哥哥辛劳至此,本该回府休息,你有何要事不能改日登门拜访,非得在今夜来唠叨李太医?” 话毕,她还用非常微妙的眼神看着温雪菱,似无奈,又似叹息。 给人一种温雪菱很不懂事的感觉。 温谨修正要张嘴,就看到温雪菱冷冷瞥过来的视线,心头一紧,被踹的胸膛好似更疼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嘴巴下意识就闭上了。 等温谨修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她唬住,想开口斥责之际,就听到了与四弟中毒有关的话。 “可是……这药瓶是我在迷雾瘴林中拾到的呢。” 温雪菱没有错过继妹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慌,慢条斯理从袖袋里取出一个瓷瓶。 与当日,温锦安装毒粉的药瓶很相似。 “不可能!”她明明把那个瓶子丢入沼泽地,怎么可能会被她找到? 温雪菱手里的瓷瓶,并不是温锦安当日下毒的那个。 不过款式和颜色很相似,在夜幕下难以分辨,很容易让知情的人以为是原来那个。 因心里有鬼,温锦安面上多了几分忐忑。 “妹妹这么紧张做什么?不是很想四哥痊愈吗?” “查明了四哥脸上的毒药由来,也许就能找到祸害四哥的凶手,找到解药,不就可以治好四哥了?” 看到她面色逐渐苍白,温雪菱轻轻地笑了。 不想在她面前失去了颜面,温锦安强装镇定道,“父亲和陆首领都不曾寻到这个瓷瓶,庶姐又是从何处寻来的呢?” “难不成庶姐其实和黑风寨有关系?” “早就听说,山匪在京城养了不少女子,时常进城亵/玩,庶姐归府之前是住在南郊吧?” 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低头喃喃自语,但又能让温谨修和李太医听清楚。 温雪菱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而是看向李太医。 “李太医,我曾跟随家人学过些许医理,瓷瓶里的毒很像圣山的颜煞之毒。” 一听到颜煞之毒,李太医和温锦安双双变了脸色。 前者是因为没有亲眼见过此毒,后者则是被戳中了真相的心慌。 “温大姑娘,老夫只听闻过颜煞之名,还未曾亲眼见过。” “不过此毒不难辨别,只需用火一烤,其烟似青松,还会散发木幽檀香之气。” “如此甚好。”温雪菱故意拉长尾音。 果然,温锦安嘴唇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如纸,一副随时会倒下去的虚弱样子。 再不喜欢温雪菱这个妹妹,温谨修此时也觉得她说得有理。 只要找到祸害弟弟的那个凶手,兴许就能找到解毒的毒药,四弟就能有救。 “来人,取火折子来。” 在昏暗的院子里,温锦安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 温雪菱故意放慢动作接过火折子。 打开瓷瓶的顷刻之间,有一道影子朝着她的方向倒了过来。 第112章虐伤继妹 见温锦安想借着假摔的动作,将她手中瓷瓶挥落在地。 温雪菱将计就计,伸腿踩住她罗裙。 砰一声,瓷瓶碎地。 温锦安也随之摔倒在地,手还刚好撑在了碎片上,刺痛让她整张脸皱在一块。 “安安!” 温谨修急忙伸手去扶她,语气焦急,“安安你没事吧?” “呜呜呜,三哥哥,我的手好疼啊。”她这次的眼泪完全发自内心,碎片扎进肉里痛到流泪。 看到她掌心都是血迹,他心中满是对温雪菱的怨恨。 下意识抬手朝温雪菱的脸用力扇去,却在看到她手中握着的尖锐发簪时止住。 温雪菱轻笑讥嘲:“三哥怎么不继续挥下来了?” 第89章 他又不是傻子,看到她举着尖锐的簪子还扇下去,难道不想要手了? 在北院小楼院门外积累的怒意,和眼下的怒意交织在一块,温谨修整张脸都气得涨红。 “菱儿,你身为姐姐就该有姐姐的样子,怎么能总是欺负安安呢?” 其他人可以不管,可李太医还在院子里,他不能说太难听的话,也不能大声怒斥温雪菱,只好端着哥哥的架势教训她。 他强压下心头怒火,对李太医故作谦逊道,“让您老人家看笑话了。” “我这妹妹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做事莽撞不计后果,日后我定然好好教她。” 其实温锦安故意摔跤的那幕,李太医看得十分清楚。 常年为宫中的贵人看诊,明里暗里的争斗见得太多,他心里早已跟明镜儿似的。 此时也只能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说了两句岔开言语的客套话。 温锦安还倒在地上不起,哭哭啼啼一脸委屈。 她故意没有把手从碎片上拿起来,就是要院子里的人都看清楚。 这一切都是温雪菱造成的。 她刻意抬头看了一眼温雪菱的方向,瑟瑟发抖表现出忐忑不安的神态。 “三哥哥,庶姐的眼神好凶,安安好害怕。” 说着,人又往温谨修的怀里缩了缩。 低垂的眼底掠过一丝得意,瓷瓶已碎,她就不信温雪菱还有其他的证据。 “安安不怕,有三哥哥在,不会让她伤害你。” 瞧着她一环接一环的精湛表演,温雪菱眼底的兴味也随之增多,不由得轻笑出声。 真该让闻人裔过来看看,真正应该是去戏园子的人是何种模样。 温谨修呵斥:“菱儿,过来和安安道歉!” 随着他的话落下,李太医和院子里其他不敢出声的府医,纷纷将目光转向一言不发的少女。 院里悬于树梢的灯笼,在风吹动下微微晃动。 照在温雪菱脸上的灯火忽明忽暗,让人看不真切她面上的表情。 她一步步走到兄妹情深的两人跟前,视线停留在温锦安故意不收回的手掌心。 那里被碎片划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 伤口太小了。 温雪菱勾起唇角,浅浅问道,“妹妹怕我?” 瑟缩在温谨修怀里的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但身体发抖的幅度明显变大。 这副模样落在李太医他们等人的眼里,有着害怕乃至惊恐的意思。 院子里的人也都顺势以为,她会和温锦安道歉,却见温雪菱一双冷眸浮现嘲讽。 她说:“怕我……就对了。” 当着温谨修的面,她一脚踩住了温锦安没有收回的手,狠狠碾压。 “妹妹确实应该怕我,那日我不仅捡到了这个瓷瓶,还看到了那个伤害四哥的恶人。” 什么!她看到了? 若不是有面纱遮掩住脸色,众人便会看到唇瓣早已被她咬得苍白。 她告诉自己别慌,只要温雪菱拿不出证据,仅仅凭借她一面之词,不会有人信的。 蠢笨如温锦安,当初安排山匪毁掉的人是温雪菱,最后麻袋里的人换成了温谨礼,有点脑子的人都会联想到这件事与温雪菱有关。 她却偏偏还在这时候凑上来…… “你疯了!” 温谨修可不管她说什么,伸手就要去推开她。 跟着她过来的棠春和棠夏,有样学样,拔出头上的发簪拦向温谨修的手。 温雪菱不闪不躲,“你若是敢动我一下,妹妹这手就别想要了。” 手背狠狠扎进地上的碎片,温锦安疼得额头开始冒汗,一动不敢动,生怕她下死手。 这个贱人!总有一日要她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扮演了这么多年的柔弱女子,温锦安深知自己越是隐忍,温谨修他们越是会觉得心疼和愧疚。 听到她的话,温谨修蓦地停下动作。 身边这么多侍从,反应还没有温雪菱的两个婢女快,意识到这点,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温谨修咬着后槽牙说狠话,“安安的手若是毁了,我绝不会放过你!”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温雪菱嫌恶睨了他一眼,松开了脚。 “手好疼,三哥哥,我的手是不是要废了。” 温谨修急忙哄她:“不会的,还有李太医在呢,安安的手会没事的。” 她摇摇头,小声啜泣道,“庶姐不喜安安,都是安安不好,安安愿意忍下这份委屈,可想到不能为四哥哥抄经祈福,安安的心好痛啊。” 温锦安捂着心口一脸生不如死,表演到一半,就听到温雪菱讥嘲的声音。 “妹妹伤的是左手,可不影响你抄经祈福。” 她面色一僵,嘴角也跟着抽了抽,好在有面纱遮掩,无人瞧见。 “菱儿你闭嘴!” 到了这里,温谨修也顾不得表演假仁假义,满心满意都只有受伤的温锦安。 “李太医,求你帮我妹妹瞧瞧手,她还是个小姑娘,若是手上留下疤痕,日后如何出嫁。” 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温三公子放心,老夫自当尽全力。” 人被扶到了屋内,李太医替温锦安处理伤口。 听到温谨修提到出嫁的事情,温锦安才开始着急,若是昱庭哥哥在意可如何是好? 心里对温雪菱的恨意更甚,都是她坏了她的好事! 不过还好瓷瓶碎了…… 温谨修此时又回想起温雪菱说的话,重新走回院子。 他站在她面前,追问道,“你见过伤害四弟的人,为何不早说?” 温雪菱语气淡淡,“你也没有问过我啊。” “你!”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李太医,压低声音斥责。 “简直胡闹!此事兹事体大,在黑山头你就应该告知父亲,他定会替四弟揪出幕后凶手。” 她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告诉温敬书,温谨礼只会死得更快。 “现在瓷瓶碎了,里面的药是不是颜煞之毒也不知,想要再抓到凶手,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屋内,温锦安竖起耳朵在偷听。 “谁说这个瓷瓶是真的?真正的瓷瓶没有碎,地上这个不过是我找来的赝品。” 假的?那她岂不是白受伤了! 温锦安差点惊站起来。 第113章呈证大理寺,继妹慌 “真的证据在何处?你交予我。” “二哥是圣山的人,等他回来,我会亲自向他求证。” 其他人不知道颜煞之毒不外传。 温谨修与二哥是双生子,曾从他口中听说过此事,还知道此毒目前尚且无解。 交给他,怕是还没有过夜就被温锦安哄骗了去。 温雪菱余光扫了眼门边的粉色裙摆,低声道,“不必,我会把它送去大理寺。” 院子很静,她说得很慢,恰好能让里面的人听得清楚。 话毕,那片衣摆明显出现了晃动。 “圣山秘药出现在黑山头,到底是黑风寨的匪徒偷盗,还是勾结,其中的水有多深,牵连多广,不用我提醒三哥了吧?” 圣山,在容国的地位不同凡响。 太医院那位声名远扬的院首大人,少年时师从圣山,与医圣乃是师兄弟。 而今更是负责帝王龙体康健的院首。 被她的话一点点代入,温谨修难得没有与她言语相悖,不由自主想得更多一些。 父亲说,四弟被抓去断头坡时已毁容昏迷,嗓子也被毁得嘶哑无声,许是四弟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人,被人盯上,欲灭口。 “你既知此事慎重,更应早早将物证交给父亲,留于你手,是为了拿捏父亲做交换吗?” 温雪菱白了他一眼。 对他愚蠢不自知的话,不做评判。 脑子这东西不是谁都有的,温谨修若是真有这玩意儿,也不会被温锦安耍得团团转。 他的想法也不重要。 她真正要让入套的人是温锦安。 假装没有察觉到屋子里偷听的人,温雪菱继续说道,“黑风寨里那些山匪在城外为非作歹这么多年,早就是官府心头一根刺。” “藏匿在京城的暗探定然不少,我听闻还有些女探子躲在高官世家的后宅,若能通过这个瓷瓶抽丝剥茧,将这些人的身份全部查明,对爹爹也是美事一桩,三哥觉得呢?” 话是这么一个理,但他不想接话。 有种被她牵着鼻子的错觉。 温谨修心里其实也觉得她说的有理,又拉不下自己的面子附和,哼了一声不理会她。 听到要把瓷瓶交到大理寺,温锦安的脸唰一下惨白。 她可记得那位凶名在外的大理寺卿,前些年有皇亲国戚在京城犯事,他亦是铁面无私,半点不通容,直接按律法将人斩首了。 若是落在他手里…… 不行!绝对不行!她不能让瓷瓶融入大理寺,更不能让二哥看到那个瓷瓶。 第90章 温谨修不知内情不觉得有何问题。 反正要不到瓷瓶,也打不过温雪菱,他觉得眼下还是去看看安安比较重要。 刚往屋子的方向走两步,就牵动了之前被阎泽踹的两脚,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又想起了温雪菱让护卫揍他的事情,更气了。 这一气,胸膛更疼。 等等,他怎么就这么听她的话?她说留就在她手里就留了?万一被歹人抢走呢! “我觉得那证据太过重要,你还是交给我比较稳妥。” “温雪菱!”他小心看了眼屋内,眼神凌厉,“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她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路过,对他连篇的废话置若罔闻。 这还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来温谨礼的院子。 庭院里种了不少的竹子。 与闻人裔书房门前的那片墨竹不同,这里的竹子东一簇西一簇,半点儒雅气息都无。 还未进屋子,温雪菱就闻到了里面传出来浓郁的药味。 对上温锦安阴侧的眼睛,她笑了笑,“妹妹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听到她这话,温锦安猛然想起什么。 颤颤缩到了刚进门的温谨修身后,紧拽着他的衣袖,无声诉说着对温雪菱的害怕。 给她处理好受伤的手,李太医便进里屋查看温谨礼的情况。 屏风外就剩下温谨修他们三人。 温雪菱似笑非笑道,“来都来了,妹妹不进去看看四哥吗?” “……他昏迷前可是一直在念叨着你呢。” 往日一口一句四哥哥的少女,而今听到温谨礼的名字,却只觉得心惊胆战。 看穿她心底恐惧,温雪菱唇畔的笑意如沐春风。 “瞧妹妹这番紧张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伤害四哥的那个恶人,是妹妹你呢~” 温锦安双肩瑟缩,被她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心底发怵,不敢与之对视。 她小心翼翼扯了扯温谨修的衣袖,楚楚可怜道,“三哥哥,安安好怕。” “安安别怕,有哥哥在呢。” 温谨修轻拍了她的手背以示安抚,扭头呵斥温雪菱,“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安安怎么可能会和四弟弟受伤之事有关!” 那一夜,她也被那恶人吊在了断头坡的悬崖枯树上,要不是父亲来得及时,命都要没了。 翌日清晨还是她喊来了御林军救他们。 温雪菱简直在危言耸听! 每次和温谨修他们凑到一块说不上两句话,气氛就会变得剑拔弩张。 只要扯上后娘和继妹这两个人,她的四个哥哥就像从未开智那般愚钝,她们指哪儿他们打哪儿,比看守门庭的犬兽都要听话。 她今夜过来也是想看看,温谨礼是不是真的活不过这一晚。 不过听李太医的意思,他和温敬书一样祸害遗千年,一时之间还死不了。 李太医留下药方后就带着侍从离开了。 府医们也去煎药。 一道梨木雕花百宝屏风将屋内起居隔开内外,药味与血腥味混合的气息并不好闻。 温雪菱不可察皱了皱眉。 寝间内就剩下在床塌旁贴身伺候的侍从,见他们进来,他忙躬身行礼默默退至门外等候。 浅青色重重帷帐低垂,两侧各悬一块平安如意玉扣流苏坠子。 世家内阁惯常使用的银丝炭,将寝间烘得暖人心扉。 床榻上与她年岁相近、容貌相似的少年,半侧面容尽毁,白布绷带缠绕,另一侧脸庞俊美中透着苍白。 温雪菱只看了短短一眼就移开视线,转投至床头那盏墨色雕云香炉之上。 冉冉升起的紫烟,散发着淡淡的清檀香气,按李太医之言,此香有静心凝神、镇定止痛之效。 室内静谧,温谨修蹙眉催她离开。 “菱儿,四弟本就不喜你,而今他中毒昏迷,定不想看到你再来扰他清净。” 她款步来到床榻近侧,回眸一笑,“那可不一定,比起我,兴许四哥此刻更不想见的人是……” 话留一半,她眼神意有所指掠过双目过分紧张的温锦安。 “是谁?不是你,难道是我?” 温谨修觉得她这话说得太过可笑,总不能是安安吧。 丞相府里谁人不知,四弟最宠爱安安,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她。 第114章掌掴三哥 “总之,你日后不要再来四弟院子,免得人还没有救回来,就先被你给气死了。” 他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一点不在意她听了会不会难过。 温谨修转身看向躲在自己身后的温锦安,当即变了个脸色,目光柔和,放缓了嗓音。 “安安,四弟最喜欢你,平日若有闲常来陪他说说话,兴许能让他早些醒来。” “三哥哥无需多言,安安愿意日日照看四哥哥,随侍左右陪伴他,只盼他能看在我们如此思念他的份上,早日康复。” 人虽昏迷,但温谨礼尚有意识清醒。 身躯麻木禁锢着了他的灵魂,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开束缚,只能在心中无声呐喊。 三哥不要让她留下来! 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话!不要信她! 她才是害我的真凶! 谢思愉和温锦安要害娘亲和菱儿,你快带她们离开丞相府! 可惜温谨修听不见他的声音,感受不到他的急迫,还在暗暗欢喜有温锦安这个体贴入微的好妹妹。 “安安,四弟若是知晓你对她的这份心意,定然会觉得欣慰。” “这些都是安安应该做的。” 兄妹俩在屋子里仿若看不见旁人那般交谈。 一个虚伪,一个眼瞎。 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温谨礼,只觉得天塌了,在意识世界浑身发凉。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落到温锦安手里他还有活路吗? 三哥怎就看不透温锦安的真面目呢! 温雪菱呢? 她不是很能说很能怼吗,为何此时沉默不语? 在温谨修和温锦安两人交谈火热之际,温雪菱目光在床头帏幔处的平安如意平安扣流苏坠子上掠过。 若有若无的香味从平安扣里传出,很清淡的气息,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可她的心却在闻到这股气息后一点点沉下来。 镇魂香。 竟然是奴城内阁的镇魂香。 据她所知,此物唯有那三位恶贯满盈的城主方有权使用。 谢思愉和奴城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若说之前还只是怀疑,那这抹镇魂香让她无比确定,前世自己在奴城七年的蹉跎和噩梦,都和谢思愉脱不了干系。 恨意化作绢丝,不断绞杀心脏上的血肉。 就在这时,温锦安还在挑拨她和温谨修之间的关系,意有所指道,“三哥哥,庶姐如此认真是在瞧什么呢,她该不会想偷偷对四哥哥做什么坏事吧?” 她绝不会让温雪菱有机会把瓷瓶交给大理寺。 稍后她就去告诉母亲,让她今夜就派杀手弄死温雪菱,还有她那个躲在北院小楼的村妇贱娘。 长得好看又如何?父亲的心里眼里根本就没有她们母女的存在。 要怪就怪,温雪菱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情。 温锦安低头看着地上的青砖,眼里闪过阴狠和嘲讽,她会让她明白丞相府真正的主子是谁! 安安这些话说得很小声,可屋子里太过静谧,温谨修眼神随之警惕,也跟着觉得温雪菱出现在这里没有好事。 他眯起眼睛:“你在那里瞧什么?”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温雪菱此刻身上的气息与在院子里的大有不同,似乎更冷了。 她不会真的想对四弟做什么坏事吧?这个阴狠毒辣的女人! 温谨修急忙伸手去拉她,不想让温雪菱靠近床榻。 殊不知,温锦安在他身后悄悄拿出隐藏在袖子里的毒针,小心翼翼靠近床榻上昏迷的少年。 她眼神暗得发沉,李太医说昏迷只是当下的状态,也许有朝一日就有机会醒来。 而她,不会给温谨礼这个机会。 温雪菱没有立即开口,余光注意到温锦安的小动作,在她想沉寂 “自然是在瞧,四哥屋子有什么祸害之物。” “可笑!你可知这里是何处?” 温谨修的声音里满是自傲,觉得她这句话很是滑稽。 “丞相府戒备森严,里里外外都有护卫守着,层层把关,别说是人,就是一只毒虫都飞不进来。” 他尾音刚落,就看到温雪菱拿出了一个琉璃瓷瓶,里面赫然有一只飞虫在里面舞动。 “……”脸突然有点疼。 俊朗的面容上还残留着笃定的笑,转身就被她慢条斯理的动作无声打了脸,后面的话也跟着戛然而止。 “!!!”温雪菱就是他顺遂人生的绊脚石,只会与他唱反调。 温谨修为了找回面子,继续道,“你这不算,我说的是无人有本事潜入丞相府,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伤害四弟。” 第91章 天塌下来还有他的嘴硬顶着。 “谁说伤害四哥的人就一定是府外的人,也许恶人就在府内,甚至就在三哥身边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温谨修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他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丞相府护卫经由重重筛选,三代清白,丫鬟侍从更是母亲精心挑选的可靠之人。” 说了这么多,温谨修就是坚信丞相府就是最安全之地。 温雪菱听着他长篇的废话,余光一直追随着继妹的小动作游走。 在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斗嘴之际,温锦安已经掀开了淡青色绵软被褥的一角。 无法动弹但能感知到周围动静,温谨礼只觉得脚腕处一凉。 痛痛痛! 刚刚将毒针悄无声息刺入温谨礼的体内,猛然听到了令她毛骨悚然的清冷嗓音。 温锦安想要抽回手,却已来不及。 “妹妹这是在做什么?” 温雪菱几步上前捉住了她的手腕,语气凉凉道,“你是想灭口吗?” “啊!三哥救我!”温锦安双眸泛红哭喊道。 一听到她声音里的惊慌失措,在没有看到温锦安手上毒针的情况,他用力拉过温雪菱的胳膊,将人狠狠砸向梨木雕花的床沿。 “滚开!不许伤害安安!” 温谨修在阎泽手里过不去十招,可毕竟是有功夫的人,力道自然不会轻。 猝不及防被他抓住胳膊狠狠甩向床榻,温雪菱反应过来时腿骨已经撞到了边缘,疼痛令她头皮麻木一瞬。 下一瞬,掌风袭来。 她直接拽过温锦安的手腕,露出她手里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毒针。 嘶一声! 是温锦安手里毒针刺入温谨修手掌心的痛呼。 与此同时。 温雪菱飞快抬手挥向温谨修近在眼前的脸庞,巴掌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响亮。 紧随其后的是,她抬脚狠狠踹向他近侧腿骨的动作。 一下又一下,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不是温谨修不想闪躲,之前被阎泽打伤的伤口还没有来得及上药,掌心又被刺入毒针。 麻木的感觉从手掌心蔓延至四肢,让他动作跟着迟缓。 温雪菱巴掌大的小脸上布满了冷色,看着纤细瘦弱的胳膊,卯足了劲儿的力道并不容小窥。 恰如温锦安,又如温谨修,两人此刻同时在内心震颤。 她怎的力道如此之大,还如此迅速? “温谨修,你这两窟窿是用来点缀你空空如也的脑袋吗?” “你就算没有开智也应当有眼睛吧?没看到她手里毒针已经刺入温谨礼腿骨了吗!” 第115章把事闹到最大 “三哥哥,我没有……是庶姐故意害我。” “这毒针是庶姐塞到我手里的,我从未见过此物,呜呜呜,四哥哥对安安那么好,安安怎么会害他呢?” “安安的手腕好疼,三哥哥救我——” 温锦安咬唇含泪无措地看向他,颤抖的声音似乎承受着巨大痛苦。 这可把温谨修这个睁眼瞎给心疼坏了。 那根毒针不像是扎到他手掌,更像是扎在他还没有开智的脑子,夺走了他身为人的理智。 “温雪菱,你立马给我松开安安!” 安安那么善良,肯定是温雪菱栽赃陷害,他自顾自沉思。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温雪菱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有脑子的话,一脚用力踹在他膝盖骨上。 温谨修只觉得麻木的身体失去了平衡,眨眼间倒地。 屋外听到动静的侍从赶紧冲进来。 “三少爷!” 棠春和棠夏听到声响,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跟着温锦安一同过来的几个婢女,伸腿故意使坏想要拦她们。 “一群坏心眼子,还想欺负我们姐们俩,做梦!” 明珠院婢女们力气没有棠春她们的大,几下子就被她们撂倒在地。 怕她们给主子找事,棠夏寻来绳子将她们绑在了屋外柱子上,旋即快步进屋来到温雪菱身侧。 温雪菱可不是单枪匹马过来看戏。 暗处还有水瑛等人护着。 她抬了抬手,冲进来的侍从顷刻间失去意识,被人丢到了屏风外的地上。 看到自家小姐死死扣着二小姐手腕的手,棠春和棠夏主动请缨道,“小姐,奴婢们来。” 两人一左一右扣住温锦安胳膊,不给她闪躲避开的机会。 温锦安怒斥:“大胆贱婢放开我!” 心头的怒火和恨意翻江倒海。 方才故意不挣脱,是想要让三哥哥看清楚温雪菱的真面目,这些低贱的奴婢们也配碰到她尊贵的手? 棠夏可不管她说什么,她心里只认准温雪菱的话,就算是丞相大人来了都不行。 掏出晚间还没有来得及吃的大馒头,此时馒头已经发硬,正好可以堵住温锦安聒噪的嘴。 瞥到这一幕,温雪菱挑了挑眉,对自家婢女干净又利落的动作感到诧异。 “棠春,拿此物去请……大理寺卿江大人。” 温雪菱递过去的是太后所赐的令牌。 丞相府千金谋害兄长…… 在温敬书这个丞相大人品衔之下的官员,可不敢受理此事。 而大理寺卿江月明,位居九卿之列,手中更有当今圣上钦赐的清廉宝剑。 上可斩皇亲国戚,下可杀贪官污吏。 正好可以用来震慑温锦安这个目无律法的丞相府千金。 她不是觉得丞相府是她们母女俩的天下,能够任由她们为所欲为么? 那正好。 趁着温敬书不在府邸,她就把事情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先低下头。 温锦安脑袋嗡一声炸开,哭哭啼啼的表情僵住,不曾料到她会把事情闹到这么大。 她忙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旁侧的温谨修,盼望他能拦住温雪菱这个疯子。 听到她那些话,温谨修茫然片刻。 对上温锦安求助的目光,身为兄长的责任心咻一下点燃,立马就要对温雪菱追责。 下一瞬,温谨修就听见她问婢女,“棠夏,还有馒头吗?” 她要馒头做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温雪菱要馒头的目的。 “有。”棠夏赶紧从衣袋里取出剩下的馒头。 温雪菱直接堵住了三哥的嘴,尽说些不中听的话,还不如堵起来清净。 “唔!”她真的太过分了! 温谨修呜呜呜想要开口,却被冬日冻到发硬的馒头,塞得严严实实。 也不知道这个馒头是怎么做的,发硬就算了,还特别厚实,他想吐怎么都吐不出来。 用帕子包住从温锦安手里取下来的毒针,温雪菱将它放在床榻一侧的矮桌上。 明晃晃的证据映入眼帘,温谨修神情停滞瞬息,打量和分辨了好一会儿,还是选择相信温锦安的话。 心里又对温雪菱不惧证据暴露的行径,感到困惑。 她如此明目张胆,难道不怕栽赃陷害的恶事被人戳破吗? 温谨修扭头看向温锦安,正好撞见她看向温雪菱眼神里的怨毒,脸上表情从震惊渐渐转为不信。 不会的,肯定是他看错了。 安安最是善良,怎会有如此可怕的眼神。 掌心的毒令他四肢无力头脑发昏,难以聚神思索,打从心底里不信温锦安会对温谨礼下毒。 温雪菱在屋子里寻来细绳,棠夏接过绳子立即绑住温锦安的手。 “呜呜呜!”放开我,你这个贱人! 温锦安被馒头堵住嘴巴无法开口,望向温雪菱的眼神充满恶毒,耳畔嗡嗡作响。 她怕棠春真的请来那位固执己见的大理寺卿,更怕自己所做之事暴露。 在心里祈盼,婢女能赶紧把院子里的事情告诉母亲。 母亲绝对不会让她出事的! 却不知她带来的婢女,早就被棠春棠夏两人绑起来,嘴里还塞了布巾。 院子外面有徐管事带着护卫守着。 美名其曰,保护小姐和少爷们在府中的安危,其实就是为了给温雪菱留足时辰。 而今温谨礼的院子,真正能发号施令的人,是温雪菱。 “棠夏,让徐管事请府医来。” 不消片刻,府医带着新煮好的药匆匆而来。 看到屋子里面被绑住腿脚,馒头塞住嘴巴的两人,府医瞳孔倏然惊大,急忙垂首看向地上青砖。 不敢多看,不敢多问,直到听见让他查看温谨修腿骨的话。 “四哥腿骨被人下了毒,劳烦大夫替四哥好生瞧瞧。” 府医:“是、是。” 离开前,温谨礼身上盖严实的被褥,被人掀开一角还未铺平。 他脱下温谨礼脚上的白色足衣,果真看到了一颗黑点。 府医:“回禀小姐,四少爷并未被人下毒。” 第92章 这话直接让温谨修露出「果真如此」的神色,愈发确信温锦安的话,觉得温雪菱就是故意诬陷。 瞥到温谨修的神色,温雪菱似笑非笑道,“哦?那是我误会了?” 府医面色凝重,继续道,“此物虽不是毒,却比毒更厉害数倍,乃是南疆巫族的赤血蛊。” 温谨修眼神猛然一变,瞳孔骤然紧缩。 赤血蛊……那个能将人骨头都吃得半点不剩的赤血蛊? 第116章四哥幡然悔悟 面对突如其来的真相,温谨修完全陷入震惊之中。 神思恍惚间,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往骨头里面钻,好似能听到啃食骨头的声音。 视线落在床榻旁矮桌上的那块帕子上,那细细长长的黑色毒针,怎能藏蛊? 肯定不是真的,对,是假的,定然是府医诊断错了。 看到温谨修目光呆滞的眼神,温雪菱又故意问:“可能解?” 府医忙不迭恭敬回答,“此蛊唯有南疆巫医一族能解,恕小的无能。” 南疆,距离京城千里之遥。 哪怕是快马加鞭不吃不喝不睡,也要半月,来回便要一月以上。 更遑论巫医一族隐居深山,除非他们主动出身,否则想寻到他们谈何容易? 消息如晴天霹雳,震得温谨修脸色煞白。 温锦安也没有想到小小府医,竟然会知道南疆巫医一族的赤血蛊,脑袋蓦地发胀发疼。 床榻上,温谨礼听到这些真相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体内的瘴毒和箭毒还未解开,又来了一种无药可解的赤血蛊? 温锦安好狠毒的心啊! 他对她那么好,还把太子殿下赏赐的那些珍品都送给她…… 而他到了昏迷不醒的地步,她竟还要来补刀? 贱人!毒妇! 温谨礼想要醒来的心愈发迫切,想要揭穿温锦安的真面目,戳穿她和后娘的虚伪。 可身体好重,如同枷锁将他死死锁在体内。 不只是温谨礼想要醒来说话,被毒针麻痹了身体倒在地上的温谨修,同样如此。 或许是他眼神里对求生的渴望太过强烈,府医颤颤开口,“小、小姐,三少爷的脸色有中毒的迹象。” 他也不想在这时开口,可地上那人是丞相府三少爷啊,秋后算账之事他遇到的还少吗? 温雪菱见事情铺垫得差不多,点了点头,“劳烦大夫给三哥看看。” 她嗓音淡淡,无波无澜。 宛若把人手脚绑起来、嘴巴用馒头堵住的人,不是她一般的平静。 棠夏赶紧给她端来了润嗓的温茶。 “呜呜呜!”赶紧把我嘴里的硬馒头取下来,我有话要问。 温谨修一边出声,一边双眸瞪圆用眼神暗示府医,奈何府医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他跪在温谨修的旁边,闭着眼睛把脉,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眉头也跟着越拧越紧。 直到收回手,他才转身面对温雪菱说道,“三少爷体内脉象与中赤血蛊相似。” 冷白如玉的俊朗面庞惨白至极。 若说先前还心存侥幸,如今听到府医的话,温谨修整个人都笼罩了将死的阴霾。 怎么会这样? 四弟还没有救回来,难道他要先死? 不!他还这么年轻怎么能死! 二哥……二哥师从圣山,他的师傅是鼎鼎有名的医圣,一定有办法救他的! 像是在无垠沙漠寻到了水源的求生者,温谨修眼里迸发出强烈情绪。 与此同时,他还想到了之前温雪菱说毒针是温锦安的话,急忙扭头去看另一道身影。 倘若……他只是假设…… 赤血蛊真的是安安所下,那是不是预示着她手里也有解药? 即便再不愿意相信赤血蛊和温锦安有关系,涉及自己性命攸关的大事,温谨修还是用审视的眼神看了过去。 从府医进屋开始,温锦安就瑟缩着脖子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听到赤血蛊,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是真的。 此针是谢思愉给她用来保命的,她其实也不知道毒针里面是什么毒。 据说中毒后无解。 不想让温谨礼有醒来的契机,她便想用此毒了结了他的性命。 听到此蛊唯有南疆巫医一族方能解开,温锦安心头悬着的巨石缓缓落下。 解不开最好。 她绝不允许温谨礼醒来。 只是她没想温谨修也跟着一起死去。 她还没有得到他手里那些铺子和金银财宝,若是他就这么死了,日后她嫁入定安侯府,谁来给她添嫁妆? 温谨修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温锦安脸上没有掩饰的惊讶,紧绷的身子松了松。 安安脸上的诧异看起来不是假的,赤血蛊定然与她无关。 察觉到他的目光,温锦安赶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抬眸对上他虚弱的眼睛,对他露出苦笑。 眼泪无声从她眼角滑落,一副想要关心他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 温谨修心蓦地揪紧,对自己误会安安的念头感到愧疚。 他用眼神安抚温锦安不要担心。 丞相府宅所在,本就是京城高官居住的中心之地。 两条巷子之外就是国师府。 再过去一些,便是大理寺卿江月明的府邸。 “小姐,江大人来了。” 徐管事弯腰曲背,声音里全都是对温雪菱的恭敬。 一袭暗红色官袍的儒雅男子,带着手底下一众部下从丞相府外浩浩荡荡进门。 大理寺卿江月明素有「文臣将骨」之誉。 性子端方正直,手段铁血无情。 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贪官污吏,到了他手里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温雪菱朝他福了福礼。 眼前年岁比温敬书还要年长些的男人,黑白分明的眸子沉淀着睿色,眉宇间透露着刚正不阿的气质。 她并未因自己和江芙蕖的关系,存有任何轻怠之心。 江月明声音暗沉:“温大姑娘,你差人用太后令牌请本官前来,可知此举之重?” 有太后钦赐的令牌,他不可能不来。 温雪菱点头,对他这样的好官态度很是尊敬,冷静道,“江大人,深夜请您前来乃是无奈之举。” “我四哥他已经昏迷不醒,却还有歹人想要害他……” 三言两语将屋子里的事情阐明。 “请江大人为我四哥做主,他本有光明前途,菱儿不忍看他就此魂归地府。” 温雪菱嗓音哽咽,将关心哥哥性命的姿态做得无懈可击。 在江月明带人进府之前,她就已经吩咐棠夏,把地上失去所有力气的温谨修扶了起来。 听到她这些话,温谨修眼里闪过讽刺。 在外人面前她可真会伪装,之前都不见她对四弟的关心,现在倒是啜泣起来了。 真是虚伪! 而此时,温谨礼与他心里想法全然相反。 听到被自己多番冷落的亲妹,为了自己竟然拿出了太后令牌,他心里涌现出无边感动。 终究是他对不起菱儿。 若是有机会醒来,他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她,再也不让谢思愉和温锦安欺负她。 还有娘亲…… 第117章杖责五十大板 丞相府再娶,冷落原配和长女的事情,江月明也有所耳闻。 他沉沉看着面前冷静自持的少女,年岁比他女儿还小,但眼眸里沉稳的目光不输她父亲。 倏然想起前段时日,女儿询问他有关定安侯府的事情。 依她所言,此事乃是一友人无意中得知。 江月明让人调查过这件事,查到了温雪菱和她有见过一次面。 还有两人合作的事情,女儿以为能瞒住他,殊不知他早已知晓这件事的内幕。 “温大姑娘放心,此事本官自会查明。” 照理说,此事还不到能让他亲自出马的地步,奈何温雪菱让人送来了太后令牌。 他派隶属于大理寺的亲兵,镇守在了温谨礼的屋子门口,又让人扶温锦安和温谨修两人到隔壁侧屋休息。 “我、我担心四哥,能不能在屋……” “不能,温二姑娘如今亦是此事的嫌疑人,不可在此扰乱本官查案。” 常年和罪恶之人打交道,江月明身上萦绕着一股无形的煞气。 他的眼神太冷,吓得温锦安整个人都往角落缩了缩,眼神无措求助另一边无力的温谨修。 “江大人,舍妹胆小,有何要问的可找我。” 他强撑着神智,由着大理寺亲兵搀扶他往另一边走。 李太医年岁已高难以接连诊治,派了几个徒弟过来照看温谨礼。 晚一步匆匆赶来的年轻太医,在江月明的示意下急忙给温谨礼身上的穴道封针,能暂缓赤血蛊在他体内游走的速度。 温雪菱跟着去了隔壁侧屋,静静等候江月明查清楚屋内的线索。 第93章 床榻矮桌上的毒针,还在她的帕子里包裹着。 温锦安和温谨修两人被绑起来的手和脚,此时已经被大理寺亲兵解开。 侧屋里面也有亲兵守着。 她故意露出被温雪菱捏得红肿的手腕,去扶站不稳的温谨修到椅子上休息。 “三哥哥,安安好心疼你,若不是庶姐故意拿毒针刺你,也不会害你染上无药可解的赤血蛊。” 她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就让温谨修怒火上涌。 温雪菱就在他们对面的位置坐着,棠夏还把温茶给她端了过来。 看到她如此休闲的姿态,温谨修气不打一处来。 “你你你……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 “安安说得对,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中赤血蛊,此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侧屋没有放置取暖的银丝炭火,夜风习习,比隔壁屋子要冷许多。 温雪菱手捧热茶,掀起眼皮瞥了一眼跳梁小丑似的人。 “三哥真有意思,不去怪下毒的人,倒是怪起救四哥一命的我来了,脑子被驴踢了吗?” 温锦安站出来维护温谨修,义愤填膺指责她,“庶姐,你怎能如此和三哥哥说话呢?他也是……” 砰一声! 手里热茶砸向地面。 “丞相府的家教,就是让你一次次打断别人说话吗?” 温雪菱眼神里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扫向继妹的眼神异常冷漠。 “真正没有家教的人,是你温雪菱,不是安安。” “谁容许你一次次伤害安安?你真当父亲不在,丞相府就没有护着安安的人了吗!” 温谨修护犊心切, 不顾身上还不曾封针的赤血蛊,他强行拍案而起,眼前猝然天旋地转。 “三哥哥!”温锦安惊呼。 温雪菱冷眼看着他们相互搀扶的身影,嘲讽道,“是,你的安安有家教。” “她的家教就是公然违背圣旨。” “庶姐,安安何曾违背圣旨,你为何总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她眼眸含泪,啜泣道,“我已对你多番忍让,什么都不与你争,什么都不和你抢,可你为何还是如此对我?” “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死我才甘心啊!” 像是被逼到逆境绝路,温锦安骤然爆发出剧烈的哭声。 “母亲,求母亲来给我做主啊——” 方才路过走廊看到了被绑起来封住嘴的婢女,温锦安才知她们没有去给母亲报信。 此番她故意拔高声音大哭,期盼用这种方式唤来谢思愉。 看透她的小把戏,温雪菱也没有阻拦她。 如今大理寺卿亲自处理此案,别说是谢思愉,就是温敬书亲自来了,也不能轻易了结此事。 她的沉默,也令温锦安哭不下去。 下意识的否认归否认。 其实她心里很想知道温雪菱口中的抗旨,指的是何事。 怕自己万一真忘记了什么重要之事,一会儿在江月明面前犯了错,给自己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她又抛不下脸面,遂将希望放在又跌坐回椅子上的温谨修身上。 只可惜,温谨修现在已自顾不暇。 屋内明明燃着灯,他却看不清眼前的景象,用力晃了晃头依旧是如此。 恰好这时。 江月明从隔壁屋子出来,到了他们这边。 不等他开口,温锦安就凑上去哭问,“江大人,我四哥哥如何了?” “能不能请太医过来给我三哥哥也瞧瞧,他体内也中了赤血蛊,我怕三哥哥也会和四哥哥一样……” 江月明蹙眉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 “温四公子体内赤血蛊已暂时封在经脉内,暂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绕开温锦安,走到温谨修面前说道,“待太医处理完,便会过来为三公子诊治。” 闻言,温谨修急忙道谢,“多谢江大人。” “温三公子无需谢本官,真正该谢的人是温大姑娘,她的婢女来请本官之前,派人去求了李太医。” 突然被点到,温雪菱抬头与他对视。 “……”温谨修沉默不语。 耳畔传来温锦安体贴入微的声音,他的心跟着一软。 “庶姐,我替三哥哥向你道谢。” “她与你一母同胞,想必你是看在慕姨娘的份上,才会如此为之的吧?” 温锦安故意把她做的这些事情,安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由头。 果不其然,温谨修脸上的纠结之色立马消失。 安安说得没错,他和她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她做这些事情本就是天经地义,用不着感谢。 却不知,温雪菱一直在等继妹入套。 而温锦安也如她所料那般,跨入了自己埋下的祸坑。 等了这么久,可算是能光明正大出气了呢。 在温锦安还在沾沾自喜时,温雪菱转身对江月明行了一个大礼,言辞恳切不失坚韧。 “江大人,臣女听闻您熟读容国律法,能否向您询问一事。” 没有错过她眼底神色,江月明乌黑的眸子里藏着探究,顺着她的话说道,“温大姑娘且问。” 温雪菱嗓音凝重:“违抗圣旨者,该当何罪?” 江月明:“轻则关押大牢,杖责五十大板,重则诛连九族……” 第118章三哥岂不是庶兄? 温谨修和温锦安睁着迷茫的眼睛,不懂她在说什么哑谜。 直到从温雪菱口中听到…… “一个多月前,臣女娘亲由太后懿旨亲赐,亦得圣上金口玉言允可,以原配之礼入主丞相府。” “照容国明律所颁御令,原配为后宅主母,掌一府中馈,所生儿女为嫡长子、嫡长女。” 她的语调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尤为平静。 可那双与江月明对视的冷眸像暗夜一样浓稠,似蛰伏了蓄势而动的猛兽。 江月明不懂后宅,但他懂人心。 一听温雪菱说的这些话,就知她问这个疑虑是针对何事。 听温锦安方才一口一个慕姨娘、庶姐,明目张胆贬低温雪菱母女,想来也不是头会儿如此。 后宅之事,他身为大理寺卿无权,也不该由他来管。 但涉及容国律令…… 她故意纵容继妹屡次三番得口舌之势,令她误以为自己是好拿捏欺负的主儿。 如猛兽捕获猎物时,总喜欢让它在跟前多蹦跶几下,待猎物放松警惕出门觅食时,再一把扑上去死死咬住。 不仅满足了自己狩猎的欲/望,还能一击致命,毫无生还的希望。 此理放在这对姐妹俩身上同样可解释。 江月明意识到温雪菱是个极度聪慧,且善于蛰伏隐忍的人。 不禁在心里开始思虑,自家女儿会不会着了她的套。 言至于此,温雪菱继续道:“臣女所言可有错?” 江月明应声开口:“无错。” 仅仅是凝视,他就从她眼睛里看到了猛兽锁定猎物的破竹之势。 “既如此,温锦安罔顾容国律法,公然违背圣上和太后钦定的丞相原配夫人身份,唤我娘亲为慕姨娘,唤我为庶姐,算不算……抗旨?” 最后两个字干脆利落。 待温锦安反应过来想解释时,江月明已经沉下脸看着她。 “来人!拖出去,杖责五十大板,即刻行刑。” “什么!”温锦安嗓音尖锐。 屋子里静谧无声。 他的声音让温锦安再也顾不得伪装,指尖狠狠掐住掌心扶着的胳膊。 别说五十大板,饶是军中将士,都撑不到三十大板。 “不,我没有抗旨,更没有罔顾容国律法。” 站在屋子里,她紧张到语无伦次,将脑子所能想到的救命之法,全部都说了一遍。 “我、我母亲是满门英烈的谢家贵女——” 大理寺亲兵脚步顿住,转身看向身后的江月明,等待他的下一道命令。 见他们停下,温锦安眼睛里闪过一道找对法子的欣喜。 “还……还有!我母亲亦是丞相夫人,和父亲的婚事也是圣上钦赐,我自出生起便是丞相府嫡女……” “她们本就是后来才入的丞相府,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之处,我唤她娘慕姨娘、唤她庶姐又有何错?” 温锦安还是不甘心,更不想承认慕青鱼比她母亲荣贵。 这些从北境蛮夷之地而来的粗鄙之人,村妇贱女,有何资格与她相提并论? 她温锦安生来尊贵! 中了毒针的胳膊本就发麻,被温锦安下意识掐下来的力道加重刺痛,温谨修条件反射推开了她。 温雪菱眉头轻挑,略有诧异他突如其来之举。 侧屋窗户被冬日寒风吹开了半扇,屋内油灯随之闪烁。 映衬得她那张清冷脱俗的精致脸庞,忽明忽暗,愈发深沉。 没有预料到温谨修会推开她,温锦安一下没站稳,往旁边踉跄了两步。 第94章 她双目震惊,回头道,“三哥哥……你推我?” “难道连你也觉得安安唤错了吗?” 温谨修想说自己并非有意,可掌心之毒已经弥漫至脑子。 双眸无法视物,连嗓子都无法出声了。 再等下去恐怕五感都要封闭。 窗户被大理寺亲兵关上,没有了风,烛火渐渐回归到徐徐燃烧的平静。 温雪菱微微侧身,眯起眼睛扫向椅子上双目茫然的三哥。 这是赤血蛊开始发作了吧? 凡是中赤血蛊者,双目会逐渐失明,之后便是口不能言、耳不能闻…… 直到五感尽失,赤血蛊便要开始钻进骨头啃食。 火光照亮她眼底幽深无声的笑意。 烛火快要灭的时候,要多添油,这火光才能更旺。 她模仿着温锦安之前的语气,叹息道,“妹妹,你怎么能如此责怪三哥呢?” “你的三哥哥再宠爱你,也不能强行贬低自己亲生母亲的身份,将自己归分至「庶子」身份吧?” 嫡子与庶子,可不止一字之差。 还有身份上的天差地别。 这一次,温谨修难得没有跳出来维护继妹。 他心里比谁都要清楚,庶子是丢人现眼的身份,即便父亲是一国丞相,也改变不了庶子身份的低贱。 丞相府庶子,甚至敌不过品衔低的官员嫡子。 就连去学堂求学都只能去庶阁,与京城世家的庶子们同学。 世家贵女更不会瞧上庶子,日后娶正妻也只能挑选同样身份的庶女。 生出来的孩子,同样无法承袭嫡系荣华富贵。 他的沉默,像一巴掌扇在了温锦安脸上,她双眸噙泪布满了委屈,旧计重施,想勾起他的心疼。 殊不知面前的温谨修与瞎子无异,根本看不到。 大理寺亲兵已经上前,她吓得急忙向江月明跪了下来,仰头楚楚可怜望着他。 “江大人,安安心有不服。” “早已既定的事实,怎能因她们还活着就改变?” “就算是平妻,安安母亲亦比慕姨娘……慕夫人身份尊贵,这是父亲告诉安安的原话。” 她依旧觉得自己没有说错。 慕青鱼和温雪菱这对母女就是身份低贱,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不急着自证,温雪菱顺着她的话,继续把温谨修牵扯到这些称呼的漩涡中来。 “那依妹妹所言,三哥的身份也该是庶子咯?” 温雪菱目光如鹰隼般犀利,蕴含着心虚者闻之慌神的冰冷,一眨不眨盯着她。 “我、我没有说过此话。”她声音磕磕绊绊,眼神闪躲。 理是这么一个理。 可温锦安很清楚自己眼下不能承认,得等到温谨修把名下所有财富都转给她,才能撕破脸皮。 “妹妹不是也说了,三哥与我乃是一母同胞,你唤我庶姐,岂不是在默认他是庶兄?” 第119章继妹跪地求饶 余光瞥见温谨修呼吸明显加重,温雪菱勾唇。 她声音沉稳有力,每个字都像敲打在温谨修疼痛的伤口,令他呼吸困难。 “三哥当真是可怜啊……” “心心念念把妹妹捧在手掌心呵护,江南绣庄鼎鼎有名的珍品绸缎,珠钗首饰也都是京城是时兴的款式,一件件往妹妹院子里送。” “三哥为妹妹做了这么多,结果在妹妹的心里,他竟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兄吗?” 她音色平和暗含讽刺,把温锦安刺向她的尖刀,全部反向扎进了温谨修的心脏。 他不是自己都承认了和她是一母同胞? 那温锦安唤她的每一声庶姐,故意贬低他亲娘是姨娘的话,不全是她看不起「他」的证据? 在容国,商贾纵然有富可敌国的万贯家财,其地位依旧抵不过官员地位。 新帝登基后更颁布了「抑商」律令。 与其他三个拼尽全力考取功名的兄弟不同,温谨修选择商不如官的商贾为营生,亦可瞧出他骨子里以己为利的一面。 此外,他无惧没有功名在身,还有一因是…… 他是丞相府的三少爷。 背靠丞相府——有权。 经商赚万金——有钱。 沽名钓誉的日子,让温谨修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 而今,温雪菱所言句句在理,落在他耳畔又岂是字字诛心能概论的? 想起过去温锦安在他面前毫不掩饰,一口一个慕姨娘,哭哭啼啼说庶姐对她的欺负。 如今回想,每一字都化作毒针刺入他的脑子。 周遭声音好似须臾消失,温谨修耳朵隐隐有听不见周围人声的趋向。 他揪心想到:安安当真是如此想他的吗? 不行!他一定要亲自问清楚! 安安对他的好不是假的,唤他哥哥的时候更是真心实意,定然不会像温雪菱说的那样。 温雪菱就是妒忌他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安安,不给她,故意在这里挑拨离间。 他用尽全力咽口水,嗓子冒火般疼痛,宛如有刀片在凌迟。 随后,屋子里众人就听到了十分突兀的一声鸭叫。 “嘎……嘎嘎……”安安,在你的心里,真的是如此想哥哥的吗? “嘎嘎嘎……”不是真的对不对? 在赤血蛊的影响下,温谨修耳朵悄无声息失聪,听不见自己发出的声音。 他还以为是自己昏昏沉沉的原因。 那些犹如鸭子的叫声,在他耳朵里自动变为想要问温锦安的话。 温雪菱蹙眉,这声音实在是太难听了。 差点让她演不下去。 从江月明看透她今夜目的,依旧没有选择打断她,温雪菱心里渐渐有了底。 “说完了吗?”压迫感十足的嗓音响起。 温锦安点点头,每当她在父亲面前表现出乖巧伶俐的一面,他都会夸她聪慧可人。 她在心里默默想着:江大人与父亲的年岁相当,家中还有一女,应当也会喜欢她这样的晚辈吧? 局外人,更能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江月明每日要面对不同的犯人,千人千面,很轻松就看透了温锦安的柔弱表象。 他神色冷峻对亲兵道:“拖出去。” “江大人?”温锦安难以置信地抬眸望向他,面色苍白。 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为何还要打她啊? 她可是谢家长孙女,丞相府嫡女,放眼整个京城,除了公主郡主,还有谁身份能有她尊贵? “人无礼则不成事,人无律则不成国。” “本官既负责容国律令,便不能明知温二姑娘违抗圣旨,不做任何惩戒之策。” 江月明亲耳听到温锦安对温雪菱母女的称呼。 这件事情都不需要另外再调查。 大理寺亲兵面无表情上前,死死扣住温锦安胳膊。 “放开我!”温锦安脸上血色唰一下退去。 她眼神惊恐道,“江大人,我母亲可是谢家军唯一留在世上的……” 江月明脸色忽地冷沉下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不!我不要挨板子!” 大理寺的杖刑,都是针对穷凶极恶之徒而制。 细细长长的板子末端,都是尖针,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倒刺。 一板子下去,再抬起的时候会带出血肉。 温锦安害怕得直流泪,挣扎喊道,“你们放开我,父亲马上就要回府,他会证明我无错。” “就算要行刑,你们也得等我父亲回来——” 看着眼前姐妹面容惨白的场景,温雪菱再度想到了前世,在丞相府被冤枉勾引继妹未婚夫的那一日。 她也是这样被几个力气极大的老嬷嬷,联手扣住肩膀拉到了院子里。 不过没有温锦安这么幸运,她连报官查明真相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谢思愉身边的老嬷嬷动用了私刑。 扇巴掌、拶行(夹手指辣种)、廷杖…… 双颊红肿如煮熟了的猪头,十指尽断,指甲盖也都被用火钳子硬生生拔掉。 后背、双腿更是被打得血肉模糊,白衣被染成了红色。 她哭着大喊,哭着求饶,可并无一人救她。 在进宫面圣之前,她就已经被老嬷嬷们打到失去了神智,浑浑噩噩被人抬着入宫。 哭了许久,见江月明软硬不吃,温锦安又去寻温谨修来替自己说话。 她拼命回头去找温谨修,却看到他脸色已然泛青。 “三哥哥,求你帮帮我,安安不想挨板子。” “安安体弱会死的!” 迟迟听不到温锦安的回答,耳朵更是嗡嗡作响,滋滋滋的声音令他的头更疼了。 温谨修终于意识到耳朵出现了问题。 恰好此时,太医已经替温谨礼结束封针。 江月明命人将他扶去了侧屋的里间,替他压制体内的赤血蛊。 他宛若一滩烂泥,昏昏沉沉被人扶着离开。 第95章 屋子里唯一的倚仗没有了。 温锦安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猛然想起还有一个人能救自己。 可转念一想,温雪菱是害她如此的真凶啊! 要她和这个低贱村妇生出来的丫头求救,温锦安有些开不了口。 禁锢她的大理寺亲兵,不再任由她在屋子里挣扎呼喊,强硬拖拽着她往院子里走。 温锦安双腿发软,几乎是被大理寺亲兵抬着胳膊离开的屋子。 她哭着回头冲温雪菱大喊,“姐姐,我错了!” 第120章神医二哥 “我以后再也不唤你庶姐了,求你替我求求情。” 脸上遮盖容颜的面纱已经被泪水糊湿,头上珠钗乱飞,哪里还有之前高高在上的丞相府千金模样。 温雪菱并没有理会她。 她恭敬有礼对着江月明行了一礼。 对于江月明这样正直的人,就算知道她和江芙蕖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也是她为何选择从容国律法入手的原因。 还有谁能比大理寺卿更懂律法呢? 江月明离开屋子之前,黑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从他进来开始,棠夏就被人赶了出去。 安静无声的屋内就剩下温雪菱。 她抬眸看着温谨礼院子侧屋的花瓶,比之前她们居住的折柳院,主屋里寥寥无几的摆件还要精致好看。 尤其是瓶子上那只栩栩如生展翅高飞的鹰隼,似是冲破了瓶身的禁锢,正在往夜空翱翔。 院子里传来温锦安恐惧下的哭声。 伴随着温谨修接受太医封针时的挣扎,即便没有看到侧屋里间施针救人的场景,也能听到他痛苦哀嚎的声音。 像鸭子一样嘎嘎乱叫的声音。 难听,刺耳,却又莫名有种令她心情舒畅的愉悦。 温雪菱唇角微微扬起,转身往屋外走。 兜兜转转,温谨礼和温谨修两兄弟都栽在了自己宠爱的继妹手里。 用的还都是无药可解的剧毒。 如此大快人心值得纪念的重要时刻,她可得出去亲眼瞧瞧,心里隐隐还有一些疑惑。 此处院子这么大的动静,谢思愉那边院子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她可不觉得徐管事能挡住倾心院的人,也做好了应对谢思愉来救人的准备。 只是温锦安都快要被行刑了,那个女人怎么还不出现? 今夜对温锦安和温谨修二人的报复,虽不是她计划之内,但凑巧遇上也算是喜事一桩。 能报复一点是一点,一下子虐死了太过便宜他们。 温雪菱步伐沉稳来到院子外面。 院子里,温锦安四肢被绑在架起来的长条板凳上,大理寺亲兵已经取来了廷杖之刑的刑具。 月光下泛着银光的木棍,落在她眼里,化成了一只宽厚的手掌。 稳稳拉住了前世躲在角落孤苦无依的自己。 看到她从屋子里出来,棠夏忙不迭拿着一条黑色狐狸毛领大氅,快步来到她身边, “小姐,奴婢问过了,这大氅是四少爷新制的,还未穿过。” “天寒地冻,小姐莫要着凉。” 温雪菱任由她给自己披上,眼神没有离开被捆绑在刑具上的继妹。 她眼下的位置,与前世的温锦安对掉。 当大理寺亲兵举起手里长棍时,她的目光随之一同落下。 一下…… “啊——” 温锦安疼得整张脸皱在一起,仰头痛呼:“母亲救我——” 与此同时,早就收到女儿出事消息的谢思愉,正站在倾心院通往温谨礼院子的长廊上。 她的视线和精力,全部被对面缓缓走来的女人圈住。 慕青鱼身穿暗蓝色山茶花刺绣罗裙,腰间系着素色条纹璎珞,双手交叠在腹前。 身子提拔如松,周身气质不输世家主母。 二十年了。 整整二十年了啊。 哪怕慕青鱼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入住丞相府,谢思愉都不曾与她面对面。 与其说,她久居倾心院不喜出门,更像是刻意规避了所有能与慕青鱼见面的场合。 她眯起眼睛打量正朝自己走来的慕青鱼,五官依旧如年少时精致,一身冷眸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映照得她眉眼愈发深邃动人。 像,她真的太像谢思青了! 当年北境暮阳关一战,她本是要偷偷带走谢思青,却被慕青鱼察觉打断了她的计划。 要不是她……自己早就得到谢思青那个硬骨头! 想到后来发生的安歇事情,谢思愉眼里充斥着恨意,双手转攥紧握拳。 二十多年前,若不是被慕青鱼侥幸逃脱…… 她和她,如今也不会有如此孽缘! 在谢思愉想着如何再次弄死慕青鱼之际,对方也在同样想着如何解决她。 来丞相府一两月。 这还是慕青鱼第一次见到谢思愉。 看到对方与自己有一两分相似的眉眼,她心里微微有些诧异。 想起她在女儿的梦境里,屡次三番伤害自己女儿,是害她凄惨而亡的罪魁祸首之一。 慕青鱼眼底冷色瞬间凝固成寒刃,她不会再让菱儿孤军奋战! 温敬书得死,眼前这个女人同样得死。 在温雪菱离开北院小楼,叮嘱阎泽一定要保护好娘亲那刻,慕青鱼其实就在院子门后面。 她让苏嬷嬷去查探了小儿子院子里的事情。 徐管事告知了一二。 得知温锦安也在那个院子里,慕青鱼心里瞬间有了更深层次的打算。 如今温敬书不在府中,倘若温雪菱要对付温锦安,那唯一能对她造成影响的便只有倾心院那位。 女儿对付继妹…… 那便由她这个亲娘,来对付赢得四个儿子重重喜爱的后娘吧。 “谢夫人,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 慕青鱼选择先发制人,一句话直接搅乱了谢思愉的心神,双目骤然紧缩。 “你怎么……” 长廊这边是两位母亲之间的对决。 另一边。 温谨礼的院子。 温锦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并没有如愿唤来她的母亲救她。 身上厚厚的袄子早就被脱了下来,只穿着薄薄的里衫,接受大理寺的廷杖之刑。 在十棍子下去后,她的双腿就已经血肉模糊,血一滴滴坠入地面。 冬日寒风吹在身上本就冻人,更不用说此刻正在受刑的温锦安,她彻底承受不住昏厥了过去。 监督施刑的人,立马来到屋内禀告江月明,“大人,温二姑娘昏迷了。” 按照容国律法,犯人昏迷后便不可再施刑。 须得等她醒来之后再继续。 忽然间,温雪菱听到丞相府前庭传来一阵阵喧嚣。 丞相府今夜的动静,是藏不住的。 她神情漠然,薄唇紧抿,抬眼望向远处月色下迅速靠近的那道身影。 与寻常人不同的是,他不是自己疾步而来,而是坐在轮椅上被侍从推着往这边院子来。 那人是…… 温谨行,她的二哥。 第121章亲妹不理他 那张脸与三哥温谨修一模一样。 只是他身子更薄弱。 俊朗脸庞透着病态的苍白,眉目淡然,在看到她的须臾瞳仁闪过讶异。 她的三哥,体弱多病与药罐子无异,亦是最受娘亲和五兄妹关照和呵护的人。 隔着两辈子近十年的陌生。 温雪菱都快要想不起来,上一次和二哥嬉笑亲近是哪一年的事情。 遥远记忆里,她年幼在家,陪伴她最多的就是常年卧病在床的二哥。 她最心疼的,也是他。 那些为了让病秧子二哥早日康复,不惜孤身攀高峰,只为一株生长于峰顶的草药,眨眼生死、命悬一线的经历,被阴霾重重笼罩。 她曾遍尝百草,辨毒采药,搜遍方圆百里所有深山老林,只为给二哥减缓痛苦。 后来,温谨行去了千里之遥的京城。 她依旧会把自己寻到的稀贵草药,如数送往京城驿站。 结果呢? 她用命换来世间难寻的补药,被他全部用在了后娘和继妹身上。 而那些给他防身的剧毒呢? 最终被制成各式毒药,用来折磨她这个亲妹妹。 整整七年,她在奴城地牢被当成药人试毒的日日夜夜,听到最多的就是…… 这可是你兄长专门为你炼制的毒药,谁让你欺负他的安安妹妹呢。 他说,让她下辈子离温锦安远一点。 他说,如有来生,绝不再做她的哥哥。 想起温谨修所言,他为后娘去扶黎国寻千年老山参,为继妹攀千梯登圣山求药,温雪菱心头早已筑起的冰墙,再度垒高。 她面部表情看着他越来越近。 灯火阑珊处,传来温谨行的轻咳声,若是在过去,她怕是早就端温水迎了上去。 第96章 两年多未见,不知是急的,还是连日奔波累的,温谨行脸色比离开北境时更差。 温谨行一眼看到了静立廊下的亲妹妹,素衣冷面,黑色大氅与她白皙肌肤对比强烈,人也比两人分别时长高许多,更漂亮了。 只是…… 望向他的那双眸子,毫无许久不见的激动和亲昵,令他有些不适应她的漠然。 此时顾不得这个妹妹,他满心满眼都只有被打晕过去的温锦安,急忙给她喂了护心丸。 又拿出银针,在她身上几个穴位施针。 几个眨眼的功夫,温锦安就从昏迷中醒来了过来,嘴里的血腥气被草药清香掩盖。 “安安,醒醒,你没事吧?” “咳咳咳……二哥哥?” 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温锦安哭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流泪,声音嘶哑又委屈。 “不怕不怕,哥哥来了。” 他一边轻声哄着她,一边让侍从把自己的大氅盖在她的身上。 大理寺亲兵立马抬手阻拦,“温二公子,廷杖之行还未结束。” 温谨行沉下脸:“还剩多少?” 大理寺亲兵:“余四十杖。” 闻言,温谨行心里一紧:四十杖下去,安安就算能活着,腿也彻底废了。 刚来丞相府时,因身子虚弱他只能在院子里待着。 是安安为了他不惜进深山老林采药,带着他一点点走出阴霾。 那些药的稀贵之处,圣山药阁都未曾收录。 她在他面前永远是可爱的小太阳,他决不允许双腿残废的事情,发生在安安的身上。 “江大人,谨行不才,曾在容国律法中读到一律。” “受刑者昏厥时辰过长危及性命,可暂缓行刑,待其身子痊愈后再行刑。” 温谨行在心里想着,只需等到父亲归来,定然能护住安安。 眼前这个不良于行的丞相府二公子,那双忧郁的眸子全是对继妹的心疼和维护。 “确有此律。”江月明轻轻颔首,余光睨了眼沉默不语的温雪菱。 闻言,温谨行眸光变亮。 他继续说道,“我为舍妹把脉,有濒死之相,还请江大人开恩,容舍妹伤势痊愈后再行刑。” 没有直接说温锦安无辜,也没有拿身份说事,而是和温雪菱一样从律法着手。 月色下,温谨修苍白缺乏血色的肌肤,更添了几分虚弱。 保暖的大氅盖在温锦安身上,他被冬夜寒风吹了半晌,喉咙发紧,连咳了好几声。 眸底咳出雾气,视线下意识扫向走廊下的少女。 她怎么还不过来关心他?温谨行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还有不虞。 “温二公子可知,你的妹妹是因何受此廷杖之刑?” 江月明的话,打断了他看向亲妹妹的目光。 温谨行扭头疑惑道,“咳咳……谨行不知,还望江大人点明。” 从江月明口中得知事情真相,听到温锦安贬低自己亲娘和亲妹的话,他自带忧虑的双眉拧了拧。 他下意识选择维护继妹,温声道,“此事……咳咳……是舍妹年幼不知轻重,该罚。” 温锦安转头看向他的眸子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她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维护自己的,怎么能帮着他们指责自己呢? 温谨行冲她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用眼神安抚她。 他抬头看向江月明,强忍住身体的不适,继续开口,“江大人断案判责的严谨,谨行无可非议。” “不过……” 温雪菱额前碎发被夜风吹至眸前,挡住了眼底的冷色。 该说她了解温谨行吗? 她甚至能知道他下一句会说什么,也心知肚明此事最快也是最有力的解决之法。 按容国律法,未及笄、未冠礼的少年,受刑晕厥后可在家中养伤。 交由大理寺万两黄金便可获保,待伤口痊愈后,再自行前往大理寺受刑。 钱,丞相府自是不缺的。 果不其然。 此念刚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温谨行也说出了这条律令。 “舍妹还未及笄,按容国律法……” “丞相府愿交万两黄金,还请江大人看在舍妹年幼的份上,饶她一命。” 江月明并没有立即开口回复他的话。 他扭头看向温雪菱,淡淡道,“温大姑娘觉得你兄长所言,可行否?” 温谨修听到这话不由得蹙眉,不明白江月明为什么要问温雪菱,视线也随之落在了她身上。 连日奔波,他脸上泛着病态,瘦削而苍白的手指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 自他入院开始,温雪菱就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想起三弟和四弟在心中所言,他望向她的目光多了一分凌厉。 温雪菱拢了拢身上墨黑色的大氅,幽幽开口:“二哥所言不虚,但此律还有一附言,二哥没有记住吗?” 他怔然:“什么?” 第122章娘胎带来的体弱? “违抗圣令者,不适用此律。” 江月明多看了她一眼,这条律法是他上任大理寺卿后亲自拟定。 除了他,鲜少有人会注意到此条附言。 温谨行求证的目光看向江月明,见他嘴角上扬,便知亲妹此言不虚。 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飞快在脑海里回顾容国律法。 终于让他找到了其中有用的一条。 “江大人,谨行斗胆一问,此律所写……咳咳……若受刑者能取得告其违令之人的谅解,是否可减刑?” 说话太急迫,嗓子里灌进了一口冷风,呛了温谨行咳好几口都没有缓过劲儿。 一夜遇到两个熟读大容律法的人,江月明作为参与律法起草的大理寺卿,心里也多了几分愉悦。 “若能取得告人者的谅解,亲笔书信为证,可减刑。” 从律法颁布到现在,温锦安还是第一次触及此律法的世家贵女。 没有前例,减刑多少板子都是江月明说了算。 若非温雪菱派人拿了太后令牌前来求助,他也不会深夜来丞相府处理此事。 归根究底,温锦安剩下的四个大板能减刑多少,要看温雪菱是不是要继续告下去。 察觉到他瞥了眼温雪菱的方向,温谨行当即得到了暗示。 娘亲从小就宠他,只要他多替安安美言几句,娘亲定然不会揪住此事不放。 那么就只有眼前这个温雪菱需要解决了。 温谨行在脑海里回想,全都是温雪菱对他关怀备至的场景。 尤其是到了冬日,他的身体就会急剧虚弱。 过去只要他在屋子里咳一声,她就会急匆匆敲门进屋,又是端茶递水,又是给他送止咳的药物。 就连深夜,三弟都在隔壁床榻睡熟悉过去,他只要咳嗽就能听到她在屋外关心的话。 有了!苦肉计对她最有用! 见到他眼神里的变化,温雪菱不由得冷笑,她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颠倒是非的话来。 看到温谨行操控着轮椅来到了她面前,故意咳嗽,眼神还在偷偷观察她。 温雪菱杏眸冷漠,不仅没有过去对他身体的担忧之色,更是连脚步都不曾挪动半分。 他很不习惯她对自己的漠然态度。 “菱儿,借一步说话。” 温雪菱没动。 他脸色有些挂不住,只好自己有凑近了一些。 “菱儿,安安年幼,孩童心性,不懂得收敛情绪,亦是情有可原,对吗?” 没有如愿在她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神色,温谨行又耐着性子继续劝她。 “她自出生起,便是丞相府唯一的孩子,享尽父亲唯一的爱,骤然得知父亲在北境还有五个儿女,心里必然有气。” “此事终究是我们愧对了她,你作为安安的姐姐,总要大度一些,不好与她如此计较。” 温雪菱嘴角勾起冷笑,温敬书在京城再娶是她逼他的吗? 孩子是她逼他和谢思愉生出来的吗? “二哥今日可是忘记吃药了?”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关心,让温谨行怔愣片刻,随之摇摇头。 “不曾忘。” 温雪菱眸子里不见温情,声音凉薄,没有丝毫温度,“既不曾忘记吃药,怎的尽说胡话呢?” 她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温谨行的面前,垂眼对上与他眼里不解。 “菱儿能理解二哥护妹心切,可菱儿也有自己的脸面,也有自尊,断然做不到二哥如此大度,自甘堕落要做爹爹见不得光的庶子。” 从来没有听到她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温谨行闻言脑子有些嗡嗡作响。 他企图在她脸上看到过去温情,却淡漠得没有多余的暖色。 “娘亲是爹爹在老宅明媒正娶的原配妻子,我是爹爹的第一个女儿,于情于理,都不该被人贬嫡为庶。” 温谨行听闻此话,眼前倏然闪过之前两位弟弟给他寄的信。 第97章 尤其是温谨礼那封信里所书:温雪菱就是贪慕丞相府嫡女的高贵身份! 四目相对,温雪菱眼神里的凉意比他更多。 仿佛察觉到了他此刻心里的想法,她先一步截断了他还未说出来的后话。 “二哥,菱儿看重的,从来都不是爹爹如今的地位,更不是所谓的丞相府大小姐的身份。” “而是自古以来的嫡庶之制、长幼有序和礼义廉耻。” “不管爹爹是一国丞相,还是花溪县的小小编纂,于我而言,并无什么差别。” “我本无错,为何要无辜接受妹妹的贬低?” 她可以不要温敬书那些虚伪的父爱,但决不允许他在享受了娘亲的所有美好后,否认两人曾经的关系。 在这个院子好几个时辰,温雪菱有些想北院小楼的娘亲了。 被她这些话一说,温谨行苍白如纸的脸颊不由得涨红,蓦地有种自甘下贱愿做庶子的错觉。 可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啊。 再说,安安那般善良体贴没有心机的性子,又怎会把他当作庶兄来看待呢? “咳咳……菱儿……” “二哥明白你想要维护娘亲的心,但你忘了娘亲连山中野兔都不忍斩杀,最是心软良善,又怎么在意区区一个无心的唤称呢?” 换言之。 这件事情只有温雪菱在意,其他人根本不介意。 “二哥错了,娘亲不是不忍心斩杀野兔,而是你说想要一只野兔作伴,方才留下它那条命。” “你可知那年冬日家中揭不开锅,那只野兔本来是娘亲蹲守好几个时辰,方才猎回来给一家人补补身子的。” “就因为你一句话,娘亲只好又忍着腊月寒风进山,重新寻找食物,回来病了月余,你可有关心过?” 温谨行和温谨修是双生子,一强一弱。 他又喜欢把自己一个人关上屋子里,不管谁劝都没有用,一生气就绝食。 常年没有晒阳光,又挑食,身子能好才不对劲。 每次看到娘亲因二哥体弱而自责,温雪菱就觉得心疼,只好用自己法子替娘亲分忧。 可温谨行呢? 如今再往回想一想,温雪菱觉得他不是嫌弃自己体弱,而像是在享受那份被所有人捧在掌心呵护。 她曾听花溪县邻居们说过,在娘亲的细心呵护下,二哥五岁前的身子与温谨修差别并不大。 是五岁后的某一日,他和温谨修同时落水。 娘亲先救了靠近岸边的三哥,后救了他之后,温谨行的身子突然间就变差了。 自此,就变成药不离身的病秧子。 慕青鱼也对他充满了愧疚。 趁其沉思,温雪菱眼中闪过锐利的暗芒,“二哥如今的身子,当真是自娘胎带出来的体弱吗?” 第123章二哥阴暗秘密 温谨行的表情瞬间僵硬,视线瞥向一边,手也不自觉攥紧,内心的慌乱一览无余。 她怎么会问这个…… 难道…… 不可能的!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情。 面对温雪菱直白的提问,他目光游离莫名不敢与她对视。 “当然,难道我会拿自己的身体做戏?” 眼神闪烁不定,声音里微不可察地颤抖,他越是想要掩盖内心的慌张,也是暴/露更多。 别说知道事情真相的温雪菱,就是江月明都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温锦安可不管他对慕青鱼是什么心态。 她现在身上疼得她快死了,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明珠苑,让丫鬟婢女们好好伺候她休息。 “二哥哥,安安疼。”她的话提醒了温谨行。 不想让温雪菱看出端倪,他不自主抬起手掩唇咳了两声,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日后我自会孝敬娘亲。” “言归正传,安安只是小孩子心性,如今已经杖责十大板,该给的教训也给了,适可而止吧。” 适可而止说得格外重。 黑夜暗沉,零星几盏灯笼在寒风中晃动,院子里的血色在冷峻的雪夜格外显眼。 温锦安狼狈趴在刑具上,身上盖着温谨行的大氅,浑身依旧冻得冰凉。 她忍不住转头去看温雪菱的神色。 忍不住在心里得意:四个哥哥与她同父同母又如何?他们心里最宠爱的妹妹,还不是她温锦安。 她等着看温雪菱被伤透心的样子,却见她不疾不徐勾起了嘴角。 温雪菱反问:“如果我说不呢,二哥又想对我做什么?” 她缓缓俯身凑近他耳畔,有了试探之意,凉薄的嗓音比院子里积累的雪还要冷。 “是故意把煮好的温水放到屋外,和娘亲说菱儿没有给哥哥温茶?” “还是偷偷把娘亲煮好的药倒入后院溪流,不让身子好起来,从而加深娘亲的愧疚呢?” “啊,还有,明明心里不喜娘亲给三哥裁制新衣,又装虚弱夺走……” 前世她深陷亲情之局,看不透年少时二哥那些令人疑惑的举动。 而今无需深思,全都懂了。 原来她的二哥一直都在妒忌自己的双生子弟弟。 这些话她说得很轻很轻,除了温谨行,院子里其他人都没有听到。 那些见不得光深埋心底的秘密,被亲妹如此直白地戳破,温谨行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温雪菱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轻易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深渊啊,那么令人恐惧。 总不能只有她一个人沉坠其中吧。 她敛了敛面上的神色,直起身,居高临下漠然扫过他心虚煽动的长睫。 温雪菱转身对江月明行礼,“江大人,臣女万分感激大人深夜来此,替臣女和娘亲讨回公道。” “但律法便是律法,不能因臣女不忍妹妹受罚,便要强词夺理扰乱律法秩序。” 江月明明白了她这些话的意思。 他抬了抬手,“继续。” 大理寺亲兵扯下了盖在温锦安后背的大氅,重重一板子打在了她的腿上。 温锦安痛呼:“啊——” 又是十板子下去。 原本昏迷不醒还可以暂时逃避廷杖,奈何温谨行给她喂了护心丸。 在温谨行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好心办坏事的时候,温雪菱看穿了继妹眼睛里的震惊。 这可是圣山一颗难求的秘药。 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就能把命死死吊住,并且脑子还会十分清醒。 这护心丸确实是救了温锦安的命,可也让她硬生生保持清明,感受木棍打在自己身上的痛苦。 温雪菱眼神漆黑,面无表情盯着继妹痛到窒息抽泣,偏偏又晕不过去的凄惨模样。 想必……她已经在心里把温谨行骂得狗血淋头了吧? 伴随着响彻丞相府上空的惨叫,又有五板子落在温锦安身上。 温锦安想装晕,却被大理寺亲兵看穿。 挥下去的力道更重了。 “二哥……哥……救我……安安快死了……” “安安!” 温谨行对继妹受罚的担心,是真心实意的。 他想要上前阻拦,却被一旁监督行刑的大理寺亲兵拦住。 “温二公子,三思而后行,扰乱大理寺行刑者,可是要受十板子廷杖。” 听见大理寺亲兵的提醒,温谨行理智短暂回归了脑子。 他垂着眉眼,但仔细看能瞧见偏执阴暗的冲动,连带着对温雪菱看透他心里阴暗的恨意,让温谨行做出了一个冲动且大胆的行为。 “江大人,谨行愿意陪舍妹一同受罚。” 温谨行强撑着身子从轮椅上下来,贴身伺候的侍从急忙过来扶他。 “二少爷,你这身子可受不得廷杖之刑啊!” “无碍……咳咳……安安是我妹妹,既无法替安安求情,便不如……和她同苦。” 眉眼间常年染着浓浓的病气,他刚起身就身子一软半跪在地上,阴郁的眸子却在偷偷观察亲妹的神色。 侍从慌忙过来搀扶,却被温谨行用力推开。 “不必扶我。” 温雪菱差点被他这句话逗笑。 难怪他和温锦安能交心,原来他们都和戏园子的优伶一样。 只不过他们是看话本子排戏作乐。 而温谨行他们二人却是虚伪自演,甚是喜爱在人前伪装出无害的一面。 “二哥对妹妹的心意,真是让菱儿好生感动。” 她这话说得温柔,表情却透着讽刺。 在温谨行目光投来之前,转身对着江月明请求道,“江大人,念在我二哥如此坚定的份上,求您给他这个同甘共苦机会吧。” 温谨行:“……” 没有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人也被架在了话上,下不来。 江月明黑眸冷静清明,很快就洞悉了温谨行的意图。 到底是年轻,既想表现对继妹的关怀,又像引起亲妹的妒忌和占/有/欲。 第98章 他可以不管他们本性如何,但决不允许有人挑衅容国的律法。 江月明义正严辞:“既如此,本官今夜便成人之美,允了温二公子的请求吧。” 话毕,大理寺亲兵急忙搬来了两条长椅子。 “温二公子,请吧。” “……” 温谨行并不是真心想要挨廷杖,可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行。 就在他躺在长椅上之际,屋外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瞧见来人,温雪菱面上似雪冷寂的寒色,顷刻间化作春水,嗓音也跟着柔软了下来。 “娘亲,你怎么来了?” 温谨行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娘亲绝对不会看着他受罚,定然会指责温雪菱。 他假意轻咳,引起了慕青鱼的注意。 “咳咳……娘亲……” 在亲娘这里他有着极其强大的自信。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拒绝过自己的任何请求。 自倾心院外的长廊离开,慕青鱼得知女儿还不曾回小楼,忧心不已,索性来此寻他。 乍然在此看到两年未见的二儿子,她神色有须臾恍惚。 她很快回过神来敛起情绪,先回答女儿的话,“你一直不回,娘亲过来看看你。” 而此时,看清慕青鱼那张脸,江月明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第124章你就从了她吧 眼神不着痕迹把女儿细细察看了一番,确定无伤后,慕青鱼紧绷的神色也跟着松懈下来。 她这才有心思回头,去看已然趴在刑具上病怏怏的二儿子。 见慕青鱼一进院子就先关心女儿,温谨行那双忧郁的眸子笼罩上一层阴翳之色。 “谨行。”淡淡的嗓音,与记忆里充满关怀的音色有了差异。 他抬头看向她,猝不及防对上亲娘似看透一切的双眸,温谨行身体出现片刻僵硬。 “娘亲……” 在亲娘和二哥谈话之时,温雪菱注意到江月明的神色不对劲,双眸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为何要用这种见到故人的眼神,怅然若失又充满遗憾的眸色看娘亲? 温雪菱垂眸沉思。 自从她们母女来到京城,江月明不是第一个出现这种神色的人。 她蓦然想起一件事,在镇国将军府后院,梁诀初次见到她的那夜,眼神里似也曾出现过如此情绪。 还有他见到娘亲后的态度变化,有些太过殷勤了。 镇国将军府后院无女眷,独身二十多年,豁然对她娘亲见色起意? 全然不符梁诀的作风。 他认她为义女,便是在见到娘亲后。 还有……一个快到不惑之年的男人,屡次在小楼屋顶孤坐一夜,说没问题,三岁小儿都不会信。 这其中到底有何不为人知的隐情呢? 脑海里灵光一闪,温雪菱对亲娘的身份再次有了思索:娘亲,很有可能是京城人。 亦或是……家中有其他人是京城人。 他们都是在看到娘亲容颜后出现惊讶的神色,显然娘亲和亲人是十分相似的。 能让梁诀和江月明同时熟识,「那个人」的身份必然不会低。 可又不主动询问,不是犯了事情的官员和世家,就是有什么不能相问的忌惮。 此事从梁诀默默派更多人守在小楼外围,就可以窥见其中的警惕心。 温雪菱神色极其敏锐,将所有猜想全部藏入心中。 她决定让人在京城多查探一番,看看有谁和娘亲容色相近,再决定下一步如何走。 - 夜色下,寒风刺骨。 吹不散慕青鱼心头不知名的火焰。 她聚精会神,仔细瞧着自己从小呵护到大的二儿子,此时为了继妹趴在刑具上的模样。 像是从未看清过自己这个儿子一样,慕青鱼缓缓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 不知该说自己对孩子的教导,是尽责,还是失责。 还是说,温家男儿骨子里的血就是凉薄的。 慕青鱼没有多言,轻声呢喃,“温二公子果真是长大了,知道疼惜其他妹妹。” 上辈子,他是不是就是这样对待她的菱儿呢? 因二儿子自幼体弱多病,慕青鱼过去常和孩子们说,要对他好一些,多照顾他一些。 这些话唯有女儿是用心听了进去。 可结果呢? 她仰起头强行压下眸子里的酸涩,紧紧握住女儿的手。 这一世。 她绝不会让她的菱儿再被他们伤害! 亲娘话里的客套与疏离,令温谨行心头咯噔一下。 他忙开口,“娘亲,儿子很想念你。” “多谢温二公子挂念,夜已深,就不打扰你们兄妹情深了。” 慕青鱼转身看向江月明,“江大人,事已查明,本夫人可带女儿离开了吗?” 事情真相已出,证据也已收好,温雪菱无需再留在温谨礼的院子里。 江月明眸色复杂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纵然有对她的容貌和身份有疑惑,也明白此时不是好时机。 温雪菱收起身上所有尖刺,侧身看着娘亲,任由她拉着自己离开了屋子。 身后传来一道让人行刑的冷漠男音。 翌日清晨。 温雪菱才知昨夜后事。 温锦安挨了三十五板子后陷入昏迷,暂缓行刑。 剩下十五板子,等她伤口愈合再继续。 温谨行昨夜挨了十板子,本就体弱的他,在历经受凉和廷杖之后,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在太医院众太医的合力治疗下,温谨修体内的赤血蛊被封在经脉中休眠,目前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温谨礼呢,还是昏迷不醒躺在床榻上。 她本欲让棠夏去查倾心院的事情,却从苏嬷嬷口中得知,是慕青鱼出面把人逼退了回去。 温雪菱来到隔壁屋子,和亲娘一同用早膳。 看穿女儿面上的欲言又止,慕青鱼主动开口,“有事想问娘亲?” “娘亲,你是怎么让谢思愉回屋的?” 温锦安可是她的亲生女儿。 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她对亲女儿的生死都置之不顾呢? 她眼神里不仅仅是好奇,还有被娘亲保护的喜悦。 “菱儿,人之心,是最会趋利避害之物,人之本性,更注定了这个人所作所为的因果。” 慕青鱼曾在小楼外看到过她出现,就站在树下一直看着小楼的方向。 她虽失去记忆,但并不曾失去思索的能力。 从谢思愉脸上的情绪,她看到的不是对一个丈夫前妻的厌恶,而是对敌人的忌惮。 能让一个将军之女感到忌惮的人,身份必然不一样。 也不怪慕青鱼有胆子试探。 昨夜在说完「好久不见」那句话后,故意表现出自己已看穿某些事情。 在看到谢思愉面露惊慌之色,慕青鱼心里的底气更足了。 温雪菱眸子瞪大:“娘亲,你诓她?” 她真没想到亲娘还有这一面。 慕青鱼笑了笑,脱口而出,“菱儿,这叫兵不厌诈。” 嗯?这句话好耳熟。 似乎有谁在她耳畔多次提及,但始终想不起是谁。 “娘亲说得对。”温雪菱笑着接话。 另一边,镇国将军府。 收到小楼暗卫传回来的密信,看到上面记录慕青鱼所言里的兵不厌诈,梁诀眼神里充满了骄傲。 他过去在她身边多次提到的话,即便是失忆了,她也没有忘记。 就像苦了二十年,嘴里蓦地被人塞入了一颗甜甜的蜜枣,让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闻人裔从书房密道出来时,就看到他拿着信露出一副老牛思/春的模样。 他刚坐下,就听到凑过来的梁诀说,“小裔,我听人说,我们家菱儿看上你了,要不你就从了她吧?” “反正按照你原来身份,你本就该是她的小夫君……” 第125章娘亲黑化 用过早膳。 温雪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温锦安因有圣上的禁足令,丞相府外又有锦衣卫的看守,得以在府中养伤。 她冷笑:“倒是便宜她了。” 大理寺卿的地牢,全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刑罚,她还想让温锦安也尝一尝那种滋味呢。 棠春从院子外进来,行礼道,“小姐,二少爷院子里的侍从求见夫人。” 温雪菱蹙眉,温谨行又想做什么? “苏嬷嬷已经将此事通秉夫人。” “娘亲怎么说?” “夫人带着苏嬷嬷去了二少爷的院子,可要让棠夏跟过去瞧瞧?” “……不必了。” 昨晚的事情,让温雪菱明白了一个道理。 娘亲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她不能以保护的名义,把娘亲困在自己筑起来的高墙内。 暗处还有暗卫们守着,应不会出事。 温雪菱看着桌上精改一半的火器,对棠春叮嘱道,“让小厨房多准备些清火的菜肴。” 第99章 “是。”婢女们很快离开了屋子。 她迅速组装好了新设计的火器,起身来到窗户边,看着另一边已经全然冻住的冰湖。 温雪菱眯起眼睛,缓缓抬手,用力扣下坂口,对准湖边最远处的那棵竹子。 咻一声—— 有东西从手中火器飞出。 弹指间,湖边细竹应声炸开断裂,穿透竹身飞入冰冻三尺的湖面。 她带着人来到湖边,亲自查看了竹子和湖面的裂痕,杀伤力比她预想的更强。 “水瑛,取回来。” 一道身影飞快落于冰面上,用匕首挖出了嵌在冰里的黑色珠子,心里惊叹于相信这颗小小珠子竟有那般厉害的危机。 温雪菱把手中火器放回腰间,接过水瑛拿回来的黑色珠子,细致观摩,暗暗思索是否还能寻求更优改良之法。 紧接着,她又对准静物试探了好几回。 随后又让水瑛取回来。 如此一来一回,转眼就到了午膳时分。 温雪菱问婢女:“娘亲可曾回来?” “回小姐,夫人还未归来。” “奴婢已让棠夏去二少爷院子里看看,看时辰她也快回来了。” 听到慕青鱼还没有从温谨行院子里回来,她眼里浮起忧色,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难道娘亲在照顾二哥? 罢了,等棠夏回来再细致询问一番。 左右如今温敬书不在府中,谢思愉的手也伸不了这么长。 新火器威慑力她已试过,如何修整改良心里也有了数,回到屋子里开始重新拆卸。 等她处理好一切,还是不见慕青鱼归来的身影,连棠夏都没有回来。 “水瑛,随我去一趟二哥院子。” 当温雪菱来到温谨行的院子门口,远远就听到了哀嚎的声音。 她心头不由得骤缩,急忙加快步伐来到院子门口。 看到院子门口的护卫全部昏迷在地,温雪菱心里的担忧更甚,一脚踹开了院门冲了进去。 “娘……亲?” 院子里,一众侍从婢女跪在地上。 他们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一只与脑袋差不多大的碗,里面还盛满了水。 温雪菱疑惑:这是发生了什么? 苏嬷嬷本是宫里到了年岁出宫归家的老人,被温雪菱花银子请了回来。 看中的就是她察言观色的本事,能在丞相府护着她娘亲。 “都给我跪好了,撒出一滴水就重新计时辰。” 此刑罚,宫中常用于惩治犯错的太监宫女,苏嬷嬷此话一落,侍从婢女面上纷纷不服,又不敢吱声。 许久不曾回去的棠夏,正在给这些人头顶的大碗倒满水。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没拿稳手里水壶,一半水都倒在了面前面色阴沉的婢女脸上。 慕青鱼听到女儿的声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到她无事,温雪菱提起来的心放回原地,余光扫到婢女手里的尖锐簪子。 “水瑛。” 下一瞬,那簪子就已到了温雪菱的手里。 簪子上面抹了剧毒。 前世她曾在倾心院里见过此毒。 毋庸置疑。 此人是谢思愉的人。 她反手把簪子扎入了婢女的胸膛,对方很快就昏了过去。 其他侍从和婢女,见到这一幕瞬间惊恐屏息,一个个开始专心跪在地上。 温雪菱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经过。 侍从是温谨礼院子里的侍从,却在将慕青鱼请来后,故意置之不理。 以「府医正在给二少爷施针,暂不宜打扰」为由,让她在冰天雪地的院子里等候。 丫鬟婢女也都装作不知道她的身份,连茶水都没有端来伺候。 更毋庸说,请她到有炭火取暖的侧屋子里休息。 并且还又不让她们离开。 慕青鱼性子清冷,对这些起初并不在意。 直到她听见侍从和婢女们讽刺,温雪菱是个见不得光的女儿。 慕青鱼也不惯着他们,直接让暗卫将温谨行院子里侍从婢女全部制服。 尤其是先前请她来的那个男侍从,拽着他一路拖到了温谨行的屋子,踹开门进了寝间。 鲜血,染红了丞相府石砖。 没有在里面看到府医,慕青鱼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侍从也跟着慌了。 之后就有了温雪菱看到的这一幕幕。 温谨行在发烧,昏睡了一夜并不曾醒来,也不知道院子里的一切。 那么背后指使这一切的黑手,就只有倾心院那位了。 “娘亲,这些货色怎配脏了你的手?” 温雪菱眼里泛着冷意,视线一个个掠过跪在地上的众人。 “还是由女儿来处置这些人吧。” “菱儿。”慕青鱼握住她的手,摇摇头说道,“这件事由我亲自处理。” 她心里已经想通了。 说来亦是可笑,嫁给温敬书的时候,他还是被贬北境的状元郎,不适应从南至北不适应气候,身子虚乏,并无长寿之相。 是她进山采药,一步步将他的身子调养康健。 没有她慕青鱼的精心照料,温敬书那厮能有命回京复命? 丞相府如今的一切,都有她的一份。 既如此,她便要拿回自己所有,至少不能让这些人踩在她和女儿的头顶蹦跶。 温雪菱最先发现亲娘身上的气息变化。 更沉稳,也更坚韧了。 匆匆赶来的徐管事,对上慕青鱼投来的视线,心里颤了颤。 他滴乖乖,怎么一个两个都黑化了呢? 第126章后娘秘害二哥 管事态度恭敬,“夫人,大小姐,是老奴来迟了。” 女儿的身子一日日痊愈,如今已能上私塾,他是真把温雪菱当成在世菩萨。 在慕青鱼的吩咐下,四个兄弟院里人都喊到这个院子里来。 原本宽敞的院子,很快就站满了人。 其他院子的侍从婢女,看到温谨行院子里一众人被罚,看温雪菱母女俩的眼神,也从不屑到多了几分忌惮。 温雪菱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明白慕青鱼此番举动背后的意思。 她把太后令牌挂在了娘亲腰间坠子处,丞相夫人的身份不够,那太后呢? 徐管事看到这一幕,即刻明白了温雪菱的意思:天塌下来,还有有她顶着,他只管照做。 她给了徐管事一个眼色,后者立马点头。 “今日,让你们过来便是认认主。” “慕夫人乃是相爷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由太后懿旨钦赐,同样是丞相府的主子,更是四位少爷的生母。” “你们是四位少爷院子里伺候的人,有些规矩不用本管事亲自教导你们吧?” 这些事实众人心里清楚。 可相爷的心在何处,丞相府的主子便在何处。 在他们心里,真正的女主人只有倾心院的谢思愉,众人缄默不语。 温雪菱将所有人的神色看在眼底。 这些人都是谢思愉挑的,多的是盯着四兄弟的眼线,怎么可能真的会认同她们的身份呢? 解决此事最好的法子,便是把这些人都给换了。 她对四个哥哥的兄妹情谊早已消失,想要的也只是他们那条命。 至于他们院子里的侍从婢女,对她是什么看法,于她而言,并无太大的干系。 但娘亲似乎并不这么想。 一如娘亲信自己「梦境」里的所有,温雪菱也同样坚定不移拥护她的决定。 “徐管事,这些人签的何契?” “回夫人的话,是死契。” 签了死契的侍从和婢女,等同把这条命卖给了主家,除非死,不然永远无法离开。 若是被主家发卖,便只能被派往官窑做苦力。 慕青鱼冷冷开口:“那便发卖官窑,为圣上敬献一份力吧。” 她忘不了方才听到的那些话。 “长得好看又如何?相爷心里还不是没有她,只有勾栏院里的花娘们才会以色侍人。” “她生了四个儿子又如何?四位少爷早已在族谱里挂名于谢夫人名下,与生母早就撇清关系,也只认安安小姐这位妹妹呢。” “嘘,小声些,少爷们特意叮嘱过不能让她们知晓此事。” “她生出来的女儿连府里丫鬟都不如,若不是有太后令牌撑腰,早就被相爷弄死了。” 徐管事闻言不敢多言,急忙让人取来他们的卖身契。 侍从丫鬟们本以为她就是说说而已,可见到徐管事真的取来了他们的卖身契,还让人去通知负责官窑的隶史,一个个面露惊慌。 官窑是什么地方? 那是罪犯被派去采石运砖之地,随时都有可能丢了小命。 “夫人,奴婢知错了,求夫人饶奴婢一命!” “求夫人开恩,小的再也不敢了。” 机会早就给过这些人,他们进院子没有行礼,眼神里还有看戏的坦然和不屑。 第100章 很显然,这些人打从心底里不认可温雪菱母女俩的身份。 明知养不熟的狗,何须多费心思? “我、我是四少爷的贴身侍从,少爷最喜我伺候,夫人如此作为不怕寒了四少爷的心吗?” “那你去问问你的四少爷,要不要留下你。” 侍从面如死灰,他比谁都要清楚,温谨礼能不能醒来都希望渺茫,更不用说留下他。 徐管事办事的水平很快。 不多时,院子里这些人就被清理干净。 他亲自去负责招人的官牙子手里,重新采买老实本分的侍从和婢女,分配到四个院子。 温谨行便是在这番动静之下幽幽醒来。 “来人,递水。” 他高烧刚退最是口渴,看到送水的是个陌生侍从,不由地蹙眉,“修竹呢?” “回二少爷的话,被发卖了。” 温谨行气结:“谁敢动本少爷院子里的人!” “本夫人动的,你要如何?” 听到亲娘的声音,温谨行眸光闪了闪,“咳咳……娘亲为何要动儿子院子里的下人?” 慕青鱼从外间来到寝间,手里拿着一块他很眼熟的香石。 “他给你下毒,发卖了有何问题?” 侍从刚从其他院子调来,立即小心翼翼地告退,态度恭敬谨慎,让温谨行起了疑惑。 他们怎么对娘亲如此小心忌惮? 受了廷杖之刑,伤了腿,温谨行只能趴着睡觉。 因伤口不能盖被子,他只能露在外面睡觉,此时看到慕青鱼进来,有些羞赧想要扯过被子。 却看到慕青鱼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若在过去,她早就心疼地冲过来嘘寒问暖了。 温雪菱就在屏风外面的屋子等候,能听到屋子里面两人的对话。 她比谁都要清楚,受了廷杖之刑的双腿会是什么样子,也明白娘亲不让她入内的缘由。 “娘亲,这香石是母亲送给我的,我也只有这一块,你莫要弄坏了。” 温谨行语气焦灼,眼里都是怕她把香石弄坏了的担忧之色。 听到这话,慕青鱼嘴角扯出自嘲的弧度。 “温二公子放心,此石坏不了。” 香石下一瞬就出现在他的床头。 熟悉的香气须臾闯入鼻息,让他的心神也跟着宁静下来。 温谨行如对至宝,将它好生放置在安全之地。 “就算温二公子长眠地下,此石都还能伴你下地狱,又怎会坏了呢?” 他恼怒抬头:“娘亲这是何意?” “难道是嫉恨母亲送我礼物,心生不满便要出言不逊吗?” 温谨行苍白的脸上,此刻全是怒气冲冲的恼色,语气中充满了对亲娘的指责。 屏风外,温雪菱闻言红唇紧抿,脸上笼罩让人不敢靠近的寒霜。 慕青鱼就站在屏风边缘,一眼就能瞧见女儿脸上的愤然,用眼神安抚了她一番才开口。 “此石,有毒。” “剧毒。” 两句话直接勾起了温谨行的愤怒。 “不可能!” 他眸底愠色更浓,说话也不客气起来,“这是母亲为了我,特意派人从西域高僧手里请来的祈福石。” 此石,又名:香石。 内里有经久不散的香气,有凝神静气之效。 常年佩戴在身上,所有衣袍都会被浸染上这种香气。 四个兄弟里面只有他有! 这也让温谨行感受到了母亲对他的好,平日里更是珍之重之,不舍的多用。 听到儿子唤另一个女人母亲,言语里都是对她的敬爱,慕青鱼低头笑了笑,语气平静戳穿了真相。 “西域确有香石,你可知为何此物传不入京城?” 温谨行双唇紧抿成一条线,不接话。 “此石产自西域之巅的冈岂神山,传闻能滋养人的三魂六魄,有延年益寿之秘效。” 听到这话,温谨行眸光软,心想:母亲果然一心为他。 “……后被人揭穿真相,此石有夺魂摄魄之祸,被鬼僧用来迷惑信徒为他供奉金山银山,助他死后灵魂入神宫。” “拥有此石者,一月肌肤受损,半年七窍流血,一年后药石无医。” 温谨行笑意僵在嘴角,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胡说!母亲才不会这么对我!” “此石相伴于我已有三月,并未出现你所言之事,定然是你污蔑母亲。” 温雪菱脸色一沉。 想要现在就弄死温谨行的心都有了。 对他维护后娘的话,慕青鱼恍若未闻,继续说道,“你可知,查明此事者是谁?” 第127章母女俩怀疑身份 西域冈岂神山? 温雪菱在凌乱的记忆里找到了些许往事。 似是……谢家的人。 而此时,她的二哥也问出了疑惑。 温谨行:“是谁?” 慕青鱼轻轻吐露:“你母亲的好兄长,谢家少将军,谢思青。” 道出这个名字时心头莫名柔软了一瞬,令她心生疑虑,不自觉抿了抿唇。 被她这些话惊到,温谨行的目光短暂停滞。 低头看了看被他小心存放的香石,不想信又不敢再继续把此物随身携带。 为了证实谢思愉对他的偏爱并非虚假,他不悦地提出了质疑。 “娘亲久居北境怎会知晓此事?” 温雪菱很不满温谨行说话时咄咄逼人的语气,眼底锐意穿透屏风只击寝间床榻上的模糊身影。 果然还是弄死了清净些。 “我是久居北境,不是眼瞎耳聋,北境与扶黎、辽夷、东羽<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sanguo.html target=_blank >三国接壤,每年途经商队没有上千,也有数百,此事并非秘密。” 慕青鱼扫过他苍白脸色,不紧不慢道,“你若不信,断可自行派人查探。” 他辩解道:“谨行不是不信娘亲的话,只是母亲她……” “她绝非娘亲口中那般对儿子心思歹毒之人。” “或许此事她亦和儿子一样不知,又、又或是被人诓骗不知真相,儿子相信,其中定有隐情。” 温谨行眼波心虚晃动,急声维护谢思愉的声音,在慕青鱼的目光下变得越来越轻。 那一刻。 慕青鱼突觉醒来后的这二十年,就像是一场充满讽刺的梦。 夫君再娶十五年,她丝毫不知。 就连精心照顾十多年的四个亲生儿子,心心念念的也只有高门大户家的后娘。 若上一世她未死,陪着女儿来京城,等待她们恐怕也会是死局吧。 而今的先机,全是靠她的菱儿前世历经生死磨难换来的。 还是太软弱了…… 她这个娘亲做得可真是令人失望。 察觉到慕青鱼神色低落,温雪菱也顾不得二哥现在是何姿态,急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娘亲可是累了?” 温雪菱:“不如先回小楼歇息吧。” “二哥院子里的事,自有徐管事处置。” 慕青鱼抬眸望向眼含担忧的女儿,暗暗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她回握温雪菱的手,凝神道,“菱儿,你随娘亲一同回去吧,娘亲有话与你说。” 看到温雪菱突然出现在屏风一侧,温谨行忙不迭拉过被褥盖在了自己后背,还未愈合的伤口处涌上一股痛意,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有些委屈,扭头转向慕青鱼,却只看到她们母女俩温情的一幕。 何曾被慕青鱼如此冷待? 温谨行面露不虞,抿嘴唤道,“娘亲……” 她还没有说修竹给他下毒的事情呢,怎么就走了? 三个儿子皆如此,大儿子会有差别吗?慕青鱼彻底死心,不再对儿子抱有期待。 “走吧。”她牵着女儿的手离开了屋子。 身后二儿子传来的呼唤,她的脚步没有停顿片刻。 温雪菱落后半步,若有所思看着娘亲的侧颜,疑惑和担忧同时在心头蔓延。 此前,娘亲在院子里闭门不出,对丞相府夫人无意,为何突然主动走出北院小楼? 她眉头久久未能舒展,很怕是不是在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让娘亲受了委屈。 温雪菱只打算自己沾染鲜血,不想让亲娘直面那些肮脏。 回到北院小楼。 温雪菱被慕青鱼拉回了她的屋子。 “你们先出去吧。” 她抬了抬手,让苏嬷嬷和棠夏姐妹俩们不必在身边候着。 屋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只余下温雪菱和她二人。 她主动询问道:“娘亲,可是近日有人到你面前乱嚼舌根,惹了你不开心?” 温雪菱没有把话闷在心里,主动与亲娘提及这两日的变化。 “菱儿,娘亲没受委屈,莫要忧心。” 她边给慕青鱼倒茶,边问道,“那娘亲为何冷待二哥?” 往日娘亲都是最忧心二哥的身子…… 思及此,她更坐立不安。 第101章 “你呀,小小年纪,皱眉的次数比娘亲还要多,舒展些。” 慕青鱼理了理女儿两颊的鬓发,柔声说道,“不瞒你说,娘亲近日确实有一烦心事。” “不过不是有人惹娘亲不开心,而是娘亲梦到了一些前尘往事。” 闻及此事,她接话道,“……还是战场?” 有两夜温雪菱和娘亲同睡,就曾听到她的梦呓。 醒来后,慕青鱼也坦言不止一次梦到。 梦里有一少年,一直在唤她的名字,他的脸被迷雾遮掩看不清真容。 温雪菱为之亲自煮了安神汤。 本以为能缓和娘亲的梦魇之症,殊不知她竟一直不曾缓解此症。 慕青鱼点了点头。 忆及前因,她言语里也不免染上了愧疚。 “娘亲,是菱儿心粗,未曾注意到你一直为此所扰。” “傻孩子,娘亲与你说起此事,并非要你愧疚。” 慕青鱼把自己梦里看到的场景与她述说,并言明自己的亲族应当不是北境人士。 她在梦里看到了一些场景。 后院有一片很美很美的山茶花,还有秋千,以及一些与京城楼阁很是相似的布景。 “娘亲,菱儿也有一事想要告知于你。” 温雪菱把梁诀和江月明看到她后,神色明显变化之事与她说了。 “菱儿怀疑……你是京城人。” 话毕,屋内再度陷入一片寂静与沉默之中。 慕青鱼闻言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内心也跟着进行了无声的思索和较量。 “梁将军和江大人身份不凡,若真认识我的亲族,那菱儿……” 她嗓音低了下来,“你的外祖父祖母很有可能……已逝。” 慕青鱼没有忘记与梁诀见面那一次,从他眼睛里看到的震惊和悲伤,还有不敢靠近的彷惶。 倘若真是「故人」,不该是如此忌惮又不敢相认的神情。 温雪菱听到这话沉默颔首,补充说道,“娘亲,梁将军认我为义女之事,本想设宴广而告之。” 她停顿一下,“我想等及笄之日,再对外公布。” 梁诀对她娘亲的态度,让她不得不怀疑,娘亲有可能与他那个不为人知的小青梅有关系。 “我已让人去查梁将军小青梅的身份,暂无消息传回。” 她还想到一件事。 倘若她娘亲真的是京城人,却在北境出事还失去了记忆,那娘亲的身份必然不一般。 甚至还有其他藏匿在暗处的敌人,在虎视眈眈。 慕青鱼蹙眉道:“谢思愉对我的态度也不对劲,太过谨慎忌惮。” “不像是怕我抢走温敬书,更像是怕我……” 第128章娘亲是谢家女 母女俩对视一眼,表情慎重。 温雪菱脑子里猝不及防闪过一个念头,哑着声音接下去道,“更像是怕娘亲抢走她的身份。” 这个身份,自然指的不是丞相府夫人的身份。 而是……赫赫战功的谢家女身份。 她眼皮子突地猛跳一瞬,沉思的眸子抬起看向慕青鱼,莫名有一种不详预感笼罩在心头。 又或是,戳穿她不是真正谢家嫡女的身份。 毕竟她如今的荣耀,除了温敬书给她的,更多是仰仗覆灭的谢氏一族。 慕青鱼点头,紧紧握住了女儿的手,目光深邃又坚定,把心里陡然联想到的猜测说了出来。 “不是丞相夫人的身份,而是与她谢家女有关的身份。” 两人目光交汇,温雪菱顺着她的话继续,“谢家只有一对龙凤胎,谢思青和谢思愉。” 她飞快搜寻两辈子的记忆,获取与此事息息相关的内容。 按年岁,娘亲倒是与谢思愉很是相近。 有没有一种可能……娘亲其实才是真正的谢家女? 但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猜测。 谢思愉十五岁之前,从不曾离开谢家后院,即便露面也都是带着幂蓠,遮掩真实容貌。 但她兄长常夸妹妹身手比他好。 那真正的谢思愉,必然是个身手不凡的高手。 她给娘亲把过很多次脉,体内除了亏损还是亏损,毫无内力的迹象。 那是……随伺的婢女? 可婢女会有娘亲的容貌和气质吗? 不怪温雪菱多想,就慕青鱼的容貌和气质,说是世家贵女也不差。 “菱儿,谢将军府如今可还有人在?”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温雪菱在怀疑谢思愉身份的时候,就让人去查了谢将军府。 谢家亲族,随着北境暮阳关一战全没了。 谢老将军素来清廉,府中侍从本就不多,还多是年迈,将军府出事后那些人便被遣散了。 离开将军府后渐渐寿终正寝。 如今的谢家,只余下两个耳聋的哑妇负责清扫。 她亲自去谢家后宅查看过一番,空荡荡的屋子,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查到。 该查的,该问的,温雪菱人都让人试过了。 奈何还是无所收获。 即便怀疑娘亲和谢家有关系,如今想找人来查证娘亲的身份都寻不到。 温雪菱把这些事情都和慕青鱼一一说了。 “那谢老将军的夫人呢?” 她轻轻摇头,“谢老将军夫人是孤女,并无亲族,在丈夫儿女葬身北境后,她也跟着殉情了。” 听到这,慕青鱼心猛地揪紧,脸色也随之苍白起来。 “娘亲!”温雪菱心一紧,立即拉她的手把脉,从脉象来看并无不妥。 慕青鱼摇摇头,宽慰她道,“娘亲没事,只是听到她殉情,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大抵是同为女子,为如此纯粹的情意感到动容吧。” 话是这么说,温雪菱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重新倒了一杯温茶,递过去说道,“那喝点水,先缓一缓。” 自从徐管事表明忠心之后,就没有克扣过北楼校园的月银,以及丞相夫人应有的份例。 屋子里的银丝炭,将屋子烘得暖洋洋。 从慕青鱼这边获取了有关梦魇之事,温雪菱一边想寻些能缓解此症的药物,一边思索着查明她的身世身份。 她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去问梁诀,但是他的嘴比石头还硬,怕是认了她当义女,也依旧不肯说明一二。 倏然间,温雪菱想到了另一个有可能知晓的人。 月黑风高夜,最适合偷偷做坏事。 国师府暗卫看到许久不曾出现在墙头的身影,嘴角抽搐:为何就不试试推开后门呢? 后门就没上过锁啊! 偏偏他们还要装作看不到的假象。 暗卫头领叹息,让人去禀告国师大人的同时,还要注意不让温雪菱这个祖宗摔着。 围墙处,棠夏扶着云梯小声问道,“小姐,国师不是给了咱们令牌吗?” “为何不从正门进?”她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自家小姐。 温雪菱坐在墙头往下看了看自家婢女,摆摆手说道,“用令牌太繁琐了,不如爬墙快。” 又要敲门,又要等门口护卫往墨竹院汇报,还要闻人裔同意才能进府。 还是自己爬墙进去更快些。 棠夏想想也觉得自家小姐说得有理,仰头笑着说道,“那奴婢在后门等小姐。” “若还需云梯,小姐就敲敲门。” “好,你自己小心些。” 她一个纵身跳下,寻着记忆里的路往墨竹院跑。 棠夏提前准备了点心和糖果子,自顾自走到后门坐下。 刚靠到门,就发现门开了。 “???” 温雪菱轻车熟路来到墨竹院。 没有了她的魔抓,院子里的白雪积累了厚厚一层,远远瞧去平整光滑。 闻人裔早就收到了暗卫传来的消息。 本以为她还是和过去一样,自己在院子里玩耍,不曾想听到了叩窗户的声响。 呵……后门不走非爬墙,现在还要走窗。 他们的关系就这么见不得人? 面前窗户从里面打开,熟悉的雪松气息沾染了墨香。 闻起来有点像钦天墨的味道。 温雪菱献宝似的拿出一个包裹,递到他面前。 “栗子糖、蜜桃糖、花蜜糖……我全买了,这次保准有你想吃的。” 闻人裔眸色复杂,垂眸与她视线相交。 距离黑山头回来都已过去好几日,她竟然还记得他说过的话。 他背过身往桌案走,默许了她可以进屋。 温雪菱单手抱着手里的布裹,撑着窗沿利落翻身进屋。 她暗暗在心里想着,看来每日早起跟着阎泽学防身本事,还是有些用处的。 “……”闻人裔猜不透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尾音微微下沉,“好好的正门不走,就非要爬窗?” “正门那是给正经途径的人走的,我深夜来寻国师本就不正经,走窗啊,更符合你我的关系。” 第102章 末了,她还冲他嘿嘿一笑。 仿佛在说:咱们来的关系见不得光,偷偷摸摸更合适。 闻人裔脑中浮现她和陆峥在溪边对视的画面,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深深望着她忙活垂首的头顶。 刚走到桌案旁,温雪菱瞥了眼白纸上写了一半的字帖,默默把糖果子放在边角处。 她打开浅青色的布裹子,揭开里面一份份包得格外精致的糖果子。 “国师大人尝尝,兴许就有爱吃的呢?” “温大姑娘可知此举像什么?” 第129章不当师傅,那当夫君? “我知道国师要说什么。” 温雪菱拉过一旁的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呗。” 他尾音勾着凉意,“温大姑娘,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她双手撑在桌子上猛地站起,目光去追寻他眼睛里的深色,认认真真地观察起他的眉眼。 视线缓缓下落,盯着他面具覆盖的薄唇处看了许久。 半晌后。 温雪菱挑眉打趣道,“我若是黄鼠狼,那国师出门可一定要小心些。” “这么漂亮俊俏气质不俗的小鸡,万一被我这只黄鼠狼叼回窝里,可是不会放你走的。” 闻人裔眸色渐暗,像不可见底的深渊凝视,带着致命的诱惑。 “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她笑了笑说道,“国师大人急什么,糖果子还没有吃呢。” 温雪菱不着急说出此行目的,把包裹糖果子的油纸打开,露出里面一颗颗味道不同的糖果子。 她从中拿起一颗青绿色糖果子,由清茶熬制而成,有一股格外清新的香味。。 “我保证,这颗糖果子,外边绝对买不到。” 她把糖果子递过去,杏眸笑眯眯盯着他道,“和其他糖果子不同,国师尝尝?” 油灯很亮,能让他清楚瞧见她眸子里的期待。 闻人裔的目光缓缓移动到她指尖,圆润素净,捏着一颗浅青色的糖果子。 确实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样式。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也随之温和起来。 “你做的?” 温雪菱没有直接回复他的话。 她依旧笑眼弯弯着看他,宛如上等羊脂玉的白皙手指,又往前递了递。 他接过,盯着她。 旋即抬高一只手,右手长袍覆盖住了他一半的脸,左手微微挑开面具,将糖果子送入口中。 浓郁的茶香弥漫在唇齿之间。 初入口,微微有些苦涩,但比往日甜腻腻的糖果子,又多了些清香。 温雪菱收回手,用帕子擦了擦指尖残留的糖粉。 “不是我的,是我家嬷嬷做的。” 明明戴着看不清神色的面具,可他垂眸的瞬息,她就是能感知到他略有失落的变化。 “不过点子是我想的,茶叶是我亲自磨的。” “你瞧,破皮了。” 她故意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具,给他看手上破开一道口子的伤口。 周遭冷意明显散去不少。 温雪菱收起心里不确定的忐忑,脸上看不出有丝毫紧张之色。 “冬日没有新茶,制出来的糖果子有些苦涩。” “待来年春浓,江南新茶上市,我再给你做糖果子,你觉得可好?” 他没有说话,眼神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少女。 她不疾不徐的语调谈不上温柔,就连笑意都未曾抵达眼底。 可就是这么轻飘飘的话,让他素来沉稳不变的心乱了一瞬。 闻人裔稍稍敛眸,看向桌面上全部打开糖纸的糖果子。 微微的茶涩,在口中萦绕。 若不是温雪菱一直凝神静气盯着他看,那一道轻不可闻的回应,就要被她错过了。 嘴角的笑容加深,她双手托腮,“那就说好了,等来年春日,我给你做糖果子。” 不经意间,两人的视线再度交汇在半空中。 一冷一热,一静一动。 直到闻人裔口中那颗茶香糖果子融化,温雪菱才开口问他,“国师大人,你真的不想当我的师傅吗?” 他的情绪已然平静,淡淡对上她眸子里的揶揄。 “你不如坦言,到底有何所求。” 他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刚准备喝,又想起而今戴着面具不方便,遂又重新放回。 见她不语,闻人裔又补了一句,“也许我心情好,愿意帮你一把亦说不定。” 指尖在两颊轻点,她佯装苦恼地看着他,“可一次不够啊。” “国师大人,我想求的太多了,一次可帮不完。”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脸皮厚的人。 闻人裔:“贪得无厌。” 温雪菱:“只对你贪得无厌啊。” 闻人裔:“油嘴滑舌。” 她歪了歪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总觉得……我若接话,像国师这般超脱凡尘的世外谪仙,会难以承受。” 半开玩笑的话,意味深长的尾音。 对上她眼底揶揄的笑意,闻人裔心脏不自觉一颤。 “你……休要胡言。” 同样的话,也曾从温谨修和温谨礼口中说出。 只不过他们是为了继妹呵斥她。 而闻人裔则是多了份局促,更多的是对她说这些虎狼之词的无可奈何。 “你是女儿家,日后莫要对男子说这些话。” 从梁诀那边得知慕青鱼身份,还有随着长辈们身死,早已经被遗忘的那一句戏言。 闻人裔此刻对她的感觉,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微妙。 “若我偏要说呢?” 她脸上没有闺阁女子见到外男的拘谨和羞赧,双目尽是大胆,眼神不曾离开他的脸。 “你不想当我师傅,可是有何顾虑?” “国师大人,你不妨直说,有顾虑我们解决顾虑,没有顾虑我们可以细谈。” 在闻人裔被她这些话搅乱了心神之际,温雪菱话锋一转。 “不当师傅当夫君,也不是不行的。” 这一次,他眸子里的诧异不是假的,眼底浮现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会出现的松然。 温雪菱更是趁机打铁,起身弯腰靠近他的脸。 隔着一张桌案不远不近的距离,与闻人裔目光平视,隐隐还能闻到他唇齿间的淡淡茶香。 她勾唇问道:“国师大人,你想当我的……夫君吗?” 突如其来的靠近和询问,闻人裔脸上没有毛头小子的仓皇失措,但也谈不上多平静。 他默默在心里斟酌,该如何委婉回复她的话。 不管她如何大胆,毕竟是女儿家,脸皮子薄,拒绝也不能说得太过冷漠。 桌案并不宽,温雪菱弯腰能清晰看见他浓密鸦羽般的睫毛。 她忽然伸手轻轻拨了拨。 闻人裔却被这骤然的触碰,搅乱了本就不平静的心湖,亦打乱了回她的腹稿。 “我娘亲常说,我的睫羽,是五个孩子里最浓密的。” “可今日,菱儿瞧见国师大人的睫羽,比我的还要浓郁,衬得这双眸子更好看了呢。” 不知是不是今日书房里的银炭,添得太过热火,闻人裔感觉有些闷。 温雪菱眼睛直勾勾望向他,看穿他欲言又止的顾虑,人又往前凑了凑,更近距离盯着他的眸子看。 在他往后避闪之前,她猝不及防提问,“我娘亲是谢家人对不对?” 即便心里早有准备,可在心神被她搅得一团糟之后,面对她猝然的提问,闻人裔还是给了真实的反应。 下意识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看到闻人裔眼眸里骤然扬起的惊讶,温雪菱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她娘亲真的和谢家有关系。 “原来……这就是温大姑娘深夜来访的目的。” 两人近距离对视的双眸,同样出众,令人过目难忘,又同样冰冷,让人难以接近。 闻人裔眸中寒意回归,起身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说不出心里的那抹失落是因何出现。 得到答案,温雪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相伴随行的是附庸上来的担忧。 “我知道此举不道德。” “给国师大人造成不愉悦的心情,菱儿向你道歉。” 他要的是道歉吗? 闻人裔被自己心头浮现的怒意惊了一瞬,强行压下那股势头厉害的情绪。 “夜深了,温大姑娘请回吧。” 第130章罢了,他认了 她现在都敢把心计动到他身上,以后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更胆大的事情。 闻人裔想漱口,清去唇齿间的苦涩茶香。 身后许久不曾传出声响。 他转身就看到她竟双手托腮睡着了。 尽管面无表情,身上的冷意,还是随着她阖上的双眸淡去不少。 在他靠近案桌的间隙,温雪菱睁了睁眼皮,看清是他之后又继续睡了过去。 第103章 手一软,在她脸颊要撞上桌面之前,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稳稳托住。 闻人裔垂眸看着她不设防的睡颜,视线掠过一旁香炉,里面燃着他用来调理失眠的安神香。 瞥见她眼底淡淡的青色,一看就是许久不曾安心睡过一个好觉。 倒与他有些相似。 想起丞相府里面那些魑魅魍魉,深不见底的黑眸终是闪过一丝妥协。 他将温雪菱抱到了书房屏风后的软榻,看着很快蜷缩成团呈自护姿态的身影,黑眸闪了闪。 “你既怕又何必想,你既想又何必怕呢?” 情窍未开,就想着蛊惑男子之心,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量。 看似聪慧实则也……应该也不能说是愚笨吧。 闻人裔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屋内炭火燃烧熏暖书房,玄色大氅被人动作轻柔盖在她身上。 他起身离开却发现衣摆被人无意识地拽住,轻轻一扯,还扯不出来。 睡着的人儿,把他的衣摆握得很紧。 不过于他而言,扯开也不难。 半晌后,一声微不可闻的低低轻笑,自他嗓间缓缓溢出。 罢了。 他认了。 温雪菱从睡梦中醒来,就察觉到自己手心拽着什么东西,抬起手看了看,就看到了指尖略微眼熟的玄色衣摆。 她眨了眨还未完全清醒的眸子,双眼有些迷茫。 嗯? 不确定,再看看。 视线随着衣摆缓缓转向旁侧的椅子,直到看到熟悉的银色面具。 懒散随意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受椅子的束缚,只能单手撑着头闭目休憩。 另一只手自然垂落在身侧。 而她掌心拽住的衣摆,就是他垂于一侧的袖子。 闻人裔…… 他为何不直接扯开她的手? 温雪菱的心里隐隐捕捉到了某些关键的讯息,却又一闪而过,让她捉不住。 看到面前男人眼睫颤动,她几乎是下意识做出的反应,拉高黑色大氅盖住了自己的脸。 此地无银三百两。 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侧目偷瞄他的神色,便对上了他那双如潭水幽深的眸子。 理了理被人拽了一夜有些凌乱的衣摆,闻人裔起身背对她道,“醒了就赶紧离开。” 她看了眼外面已然大亮的天色,暗道一声不好。 一夜未离开,棠夏那个傻丫头该不会在后门等了她一晚上吧? 顾不得整理衣着,温雪菱急忙绕过他往书房门口跑,期间还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离开书房前,她回头看了眼案桌上的香炉。 昨夜的困意来得太过突然。 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刻。 谁知刚推开门,就看到墨竹院门口等候的棠夏。 她手里还捧着换洗的衣衫,笑呵呵说道,“小姐,奴婢来送衣衫。” 昨夜她等了半炷香,国师府管家就来请棠夏进去休息,还是之前温雪菱在国师府住的院子。 “小姐,这衣柜里新添置了不少的女子罗裙。” “看样式都是小姐喜欢的素雅,身量也和小姐的一样呢。” 温雪菱在小院盥洗后,由婢女重新梳了发髻,换了之前留在这里的衣衫。 她随意扫了眼衣柜里满满的罗裙,清一色素雅的烟青色搭配,确实如棠夏所言,都是她钟爱的款式。 温雪菱昨夜离开小楼,就和娘亲说了要出门办事。 在国师府管家的妥善安排下,她在之前暂住的小院里用了早膳。 棠夏也对这边熟悉,丝毫没有在其他人院子的不适。 “小姐,想来国师大人对你亦有情意。” “奴婢昨夜还发现,国师府后院的门并未关闭,特意询问了管家,说是国师吩咐留的门。” 纵然知晓自己与闻人裔之间并没有实质逾越的关系,可在这个门禁森严的容国,女子深夜前往男子府中,被人知晓是要浸猪笼的。 看到棠夏脸上与有荣焉的小表情,不由得失笑。 她故意打趣说道,“怎么,不觉得你家小姐水性杨花、不守女德?” 棠夏挺直背脊摇头道,“小姐是大胆追爱,乃女中豪杰。” “国师大人年岁比小姐年长,所思所想理应比小姐更全,若非他纵容,小姐怎能次次成功入府?” “在奴婢看来,这就是话本子里的你追我逃的那类把戏……对,叫欲擒故纵。” 她这个婢女真是个活宝啊。 “对,欲擒故纵,你家小姐我啊,终有一日能把他拐回家。” 棠夏还配合地露出嘿嘿的笑声。 门外,闻人裔脚步顿住。 身后跟着的管家和侍从们纷纷低头闷笑。 屋子里两人闻声望去,旋即对上了男人黑沉沉的眸子。 温雪菱留在国师府用早膳,全然是因为她离开时,闻人裔对她说的那句同意合作。 丫鬟侍从都退出了屋子,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国师大人,你说愿意与我合作,是当我师傅,还是……夫君啊?” 闻人裔坐在她对面,冷声开口,“不做师傅,也不做夫君,但允许你借我的势。” 温雪菱眨了眨眼,勾唇问道:“你的条件?” “日后,不许对其他男子,再做你对我做过的事情。” “更不许在其他男子的院子里留宿。” 撞进他眸色渐深的暗眸,她唇角的笑意凝固了须臾。 这语气…… 温雪菱只打算在京城留两年,待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离开。 不管他明着拒绝又霸道不许她靠近其他男子的深意,是为何,她只求达到心底目的。 “好啊。”她回答得格外淡然。 闻人裔黑眸涌动着她看不懂也看不透的暗色,幽幽开口,“你母亲的身份确实与谢家有关系。” 她追问道:“你知道她真实身份,对不对?” 他并未直接回答她这话,而是提醒她,“比起弄清楚她的身份,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带她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温雪菱脸色倏然下沉。 能让堂堂国师说出这句话,她娘亲的真实身份到底涉及什么密辛? 第131章渣爹失势是假的 “我娘亲的失忆,与此事有关系?” 闻人裔黑眸认真打量面前神色严肃的少女,点了点头,递给了她一块玉佩。 上面刻着一个「枫」字。 温雪菱不解地看他,用眼神传递这是何意? 他嗓音低沉:“送你娘亲去枫山。” 普天之下除了那座巍峨耸立的皇宫,也就只有国师长居的枫山圣殿,不敢有人动里面的人。 温雪菱紧紧盯着桌上玉佩,细细端详,沉思他那句话背后的深意。 “亲娘既是你的软肋,聪慧者便不该让软肋现于人前。” 她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可她怕啊。 若把娘亲送去一个她无法及时赶回去的地方,被仇人查到抓走可如何是好? 京城虽然危险,可毕竟是天子脚下。 她还有太后的玉佩为娘亲作保,哪怕她出了事情,也不会祸及娘亲的性命。 除非是帝王他…… 等等! 温雪菱双眸睁大看向对面的男人,声音不确定,“伤我娘亲和亲族的人莫非是……” 后面的话被她卡在了喉咙,眸底凝重快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闻人裔挑了挑眉,对她的警觉和聪慧的程度,又有了新一层的认知。 “你连丞相府的人都斗不过,又如何斗得过此事背后的人?” “我不是斗不过,只是想要他们死的更痛苦一些。” 狭长黑眸紧盯着她倔强的脸,他故意激她道,“那之前在御书房豁出性命威胁的人,是鬼?” “我……”温雪菱被他说的事实堵住了嗓子。 身形高大的男人,即便是坐着也比她高出一大截,虚握的指节轻叩了叩桌面。 “你的胆量很大,野心也足,可你的实力还不够支撑起这些。” “区区一个温锦安,就要你以命相博,若是遇上其他厉害的对手,你觉得你有几条命来折腾?” 她当时才刚刚搭上镇国将军府,手里的筹码也还不足够。 不用命相博又能如何? 可闻人裔的话说得也没有错,命只有一条,如今想来,那些计谋还是不够完善成熟。 温雪菱收起了脸上对他的试探,起身对他行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礼。 “过去是菱儿鲁莽,感谢国师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计较。” “菱儿诚心恳求国师大人指点迷津。” 官场如战场,她即便有上辈子的记忆,也仅仅占据了些许先机。 可很多细枝末节的事情,奴城信阁也不曾记录,饶是她活过一世,也难免有遗漏之处。 “你可知为何,你捏造那些通敌卖国的密信送到了圣上面前,也仅仅只是让你父亲被短暂革职?” 第104章 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啊。 温雪菱缓缓皱眉,这件事也一直是她心里的未解之谜。 本以为是帝王顾念温敬书过去十五年的苦劳,还有与镇国将军府势均力敌的争斗力,可经过他这么一提醒,难道里面还有其他的深意? 见她一言不发,垂眸沉思。 闻人裔神色冷冽道:“梁少将军快回京了。”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温雪菱想起之前给梁诀提前报信,而他也说会进宫求圣上紧急调运粮草前往北境。 可最后事实如何,她并未详细追问了解后事。 “北境暴雪肆虐三月,冻死骨无数,圣上虽下了圣旨,可北方粮仓运往军中的粮草却是……糠。” “怎么会……”温雪菱被他的话惊到头皮发麻。 容国东西南北设下四方粮仓,而负责看守粮仓的官吏,只听令于帝王。 若非帝王默许,怎会出现粮草化作糠的祸事? 她脑子里猛然蹦出一个残忍的真相:帝王这是要梁家军悉数葬身在北境啊! “那当年的谢家军……” 面具下的俊脸勾起嘲讽的弧度,眼睫投下一片冷漠骇人的深色,旋即掀了掀眼皮与她对视。 温雪菱红唇紧抿,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消化这些真相。 不管最后梁诀从何处调来了粮草,他终究是保下了自己的儿子。 可同时,他的行为也引起了帝王的忌惮。 梁家军能在遇上天灾暴雪且无充足粮草的困局内,大破辽夷国的蛮夷大军,如今还要凯旋而归,自然需要有能够在朝堂上与之制衡的人。 而文官之首的丞相,最是合适。 一来,温敬书背后的温氏一族,并不像京城高/官和世家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帝王只要拿捏住他这个人,就可以掌控他手里的势力。 二来,还有谢思愉这个谢家军唯一存活的孤女。 倘若真的遇上梁家军谋反,他还可以借由谢家军在民间的声望,讨伐意图谋逆的梁家军。 如此一来,不管丞相府里的谢思愉是真是假,帝王都只能让她变成「真」的。 因为他需要这个棋子来替自己做事。 甚至…… 这颗棋子就是他安排的。 想到这些事情,温雪菱周身气场更加骇人,意识到了另一个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她杏眸里刹那间的犀利转瞬即逝,嗓音淡漠而冷凉。 “丞相府门口的锦衣卫,不是为了看守温锦安,而是为了保护温敬书和谢思愉。” 闻人裔抬起眼皮,懒懒应了一声。 好好好!真是好极了! 亏她还以为自己的复仇进度,已经完成了小部分,没想到被人当成刺头在使,还在沾沾自喜。 “你也莫恼,至少你对温锦安的伤害是真,三个哥哥也受到了眼瞎耳聋的报应。” 他的安慰听起来很生硬,但也让温雪菱跟着冷静下来。 闻人裔说的没错。 温锦安和三个哥哥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至于温敬书和谢思愉…… 他对外故作深情的好名声,冒充谢家军亲女的冒牌货,她一点点揭穿给世人看清楚。 不管他们背后的靠山有多难撬动,她都会用尽全部心力弄死他们。 看到温雪菱眸子里燃起一簇簇的熊熊烈火,闻人裔定了片刻,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既是杀人的刀,就该磨得锋利。 如此才能一击毙命。 温雪菱敛起眸子里混乱复杂的思绪,目光灼灼盯着他道,“多谢国师大人的提醒,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 他轻轻应了一声。 温雪菱没有在这里耽搁,起身告辞。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闻人裔缓缓端起手边早已凉透的冷茶,压下心里徐徐升起的烦躁。 娇弱的花朵,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 哪怕是凌寒盛开的梅花,最终还不是被厚雪压弯了枝头。 唯有竹,可以不惧风雪交加的寒冷, ……节节攀高。 第132章继妹服毒自尽 温雪菱回到丞相府,就察觉到了不一般的氛围。 北院小楼直通府外的后门,早已围满了温敬书的亲卫兵,似乎早已知晓她不在府中。 她没有走后门,让水瑛用轻功带她避开了这些人,直接回了小楼。 “娘亲。” 温雪菱疾步匆匆回到了慕青鱼的屋子,从棠春口中已经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今日清晨,天还未亮时,温敬书带人回到了丞相府。 得知温锦安被大理寺卿打掉了半条命,他发了很大的火气,直接将书房都给砸了干净。 随即换了官袍去上朝了。 看他的气势,应该是要向大理寺讨个说法。 棠春面露担忧道,“相爷从明珠苑出来后,便派人将小楼围了起来。” 目前还只是将小楼围起来,并没有其他过分的动作。 温雪菱点点头,让她和其他人先出去。 知道女儿在外面培养自己的势力,慕青鱼并没有以忧心的名义圈固她。 自己也没有闲着,又研制出了不少用来防身的药。 温雪菱把自己从国师府获取的重要信息,一五一十告诉了慕青鱼。 如今,母女二人齐心协力对付渣爹。 很多事情都是有商有量,比过去她独自一人对抗要轻松些。 “娘亲,温敬书比我们料想的还要狡猾。” 慕青鱼点头表示认同,“菱儿,大理寺那边无需担心,江大人可不是任由他拿捏的主儿。” “女儿也是这么想的,容国明律在前,温敬书再护短也无法在大理寺撒野。” 温雪菱现在担心的是谢思愉身份的揭穿,会影响到她的亲娘。 她斟酌开口道:“娘亲,国师大人给了我枫山的令牌。” “女儿想说,娘亲可暂且前往小住一段时间,待京城事平,女儿再派人去接你回来。” 从女儿脸上的担心和迟疑,慕青鱼明白她是为了自己好。 可她还是摇了摇头。 “菱儿,娘亲虽能力没有你厉害,但也不想丢你一个人在京城孤军奋战。” 慕青鱼直白道:“这辈子,有娘亲在,不会再让他们伤害到你。” 听到这些感人肺腑的话,温雪菱眼睛有些酸,可感动归感动,她觉得闻人裔那些话说得还是有理。 明知亲娘是软肋,还要留她在危机四伏的京城之中,万一软肋被毁呢? 她上一世可是见过这些人的真面目。 “娘亲,菱儿知道你担心我,可菱儿亦担心娘亲,菱儿怕护不住娘亲。” “若娘亲有个三长两短,女儿也不想活了。” 慕青鱼一把抱住面前的女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菱儿,你先听娘亲说。” 她也知道,若没有本事还非要强留在京城,只会拖累女儿。 “不是娘亲没有自知之明,而是娘亲想起了之前在北境意外听闻的一件事。” “什么事?” 温雪菱退出这个令人眷恋的怀抱,抬头疑惑看着她。 “除了镇国将军府,容国还有两支军队。” “一支是淮南王领军的玄甲军,还有一支是骠骑大将军领头的铁骑军,娘亲说的可有错?” 她闻言摇头道,“娘亲说的并无错。” 淮南王负责掌管南方兵力,而骠骑大将军则率军镇守西域。 镇国将军府则是应对北方蛮夷的突袭。 唯有东海,兵力薄弱。 这也是她大哥为何会选择领军前往东海,负责剿灭海寇。 若此事成了,他便可成为容国除了镇国将军府、淮南王和骠骑大将军之外的第四位将首。 在上一世温雪菱的帮助下,他也成功坐上了那个令人羡慕的位置。 “娘亲曾从淮南来北境的商队里知晓,淮南王母亲身中剧毒,有传言活不过明年开春。” 温雪菱立马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娘亲万万不可!” 她声音里都是不认可此时的焦急,“他虽重孝,可世人皆知淮南王脾气暴戾,行事狠毒。” “若没有救回淮南王母亲,定然会惹怒他,到时候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娘亲知道。” 慕青鱼嘴角依旧挂着柔和的笑意,眼神里是毫无遮掩的不惧神色。 “可在温敬书背后那人的滔天权势面前,你我再努力,对他们的伤害也只是皮毛。” “镇国将军府与丞相府势均力敌,我们便要多争取一方势力。” “菱儿,一线生机也是生机。” 她不记得自己的医术承袭哪一位高人,但那些铭记于心的医理,哪怕是失去记忆也不曾忘却。 很多草药,慕青鱼只是瞧见,脑海里就会蹦出如何使用。 第105章 温雪菱紧紧握住她的手,“娘亲,是菱儿无用。” 重生一世,也没有足够对付温敬书的势力,这让她心头涌现出无尽的挫败感和负疚感。 “菱儿,看着娘亲。” 慕青鱼脸上的温柔淡去,转而化作出一股凌厉的气势。 “温敬书此人,在京城谋划布局15年,方才有如今的地位和势力。” “你如今不过才十五,还差半年才及笄,年岁相差二十多,不能将他一击毙命,实属寻常。” 从女儿醒来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她的变化,慕青鱼全部都看在眼里。 “即便有梦境预示,也不能让你从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一举变成能抵抗权臣之人,是不是?” 对上娘亲似早已知晓「梦境」真相的眼神,温雪菱的心不由得颤了颤。 “我们一步步来,积少成多,终有一日能彻底弄死他。” 慕青鱼的嗓音格外平静,却透着为女儿前世惨死报仇的破釜沉舟之势。 “他会死的,而我们这辈子会活得好好的。” 温雪菱缓缓勾起嘴角,点了点头。 心头因闻人裔坦言真相而涌现的焦躁不安,在慕青鱼平和的嗓音淡淡散去。 母女俩的心,在此刻无限靠近彼此。 都想要用自己的法子,竭尽全力护对方此生安全。 通晓彼此复仇的坚定心意后,温雪菱也把自己知晓的事情告诉她。 “娘亲,还有半个月就是除夕夜。” “按照容国惯例,淮南王会进京参拜贺年,到时我们可以……” 母女俩在屋子里商讨后续事宜。 另一边。 温敬书也在朝堂上针对起了江月明,可惜被对方有条不紊指出的容国律法,一一反击了回去。 以至于他下朝时,脸都是漆黑的。 借着黑山头剿匪一事有功,帝王表面上解除了温敬书的革职令。 暗地里派人盯着他,他并不如明面那般信任这个亲自提拔上来的权臣。 那两封通敌卖国的密信,依旧静静躺在御书房的案桌上。 刚回府。 明珠苑丫鬟哭着来找他。 “相爷,不好了,小姐她想不开,服毒自尽了!” 第133章你动我女儿,我杀你母亲 “小姐,徐管事差人来报,相爷往咱们小楼来了。” 温雪菱放下手里刚刚绣成的荷包,将慕青鱼送她的药装了进去。 她缓缓开口:“棠夏回来了吗?” 棠春凝神回话道:“还不曾,按脚程也快回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 “是,全部都收拾妥当,不曾有遗漏之地。” 就在这时,棠夏从另一侧小门回来,冲着温雪菱点了点头。 她便知道事情已按照自己计划的在进行。 慕青鱼也已换了身衣衫过来。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眼底的意思。 “娘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慕青鱼也对后续的事情拭目以待,点头道,“如今就等他过来了。” 从明珠苑出来,温敬书又去了一趟倾心院。 看到谢思愉病怏怏躺在床榻上,他脸色黑沉森然,对温雪菱母女俩的恨意达到了巅峰。 他很快离开倾心院,迈着愤怒的步伐朝北院小楼走来,身后还跟着丞相府亲卫兵,一个个手里都拿着骇人的兵器。 他面含怒色:“给我撞门!” 丞相府亲卫兵急忙拿东西撞门,一下又一下用尽全力。 没多久,北院小楼岌岌可危的院门就被撞开,留下一地破碎的木片,看起来格外惨烈。 没有看到母女俩面上有丝毫惊恐,院子里反倒是一片围炉煮茶的祥和景象。 温雪菱回头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渣爹,与他视线交汇。 两双相似的眸子,都充斥着对彼此的嫌恶之色。 他可真是个惹人厌烦的坏东西。 温敬书大步跨进小楼,冰冷的视线凉凉扫过她们。 “把温雪菱给我绑起来带走!” 想到宝贝女儿身上那些惨绝人寰的伤痕,温敬书就压制不住快要涌出心头的怒火。 大理寺廷杖之刑,自有一套废掉人行动能力的步骤。 先打腰,再是腚,最后是大腿。 思及府医说的诊治结果,温敬书盯着她的眼神愈发锋利,恨不得直接将她撕碎。 他的安安,即便日后身子康复,双腿也会留下一生无法治愈的病根。 甚至会成为一个跛子! 这对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而言,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而这一切,全都是眼前这个逆女害的。 他今天一定要狠狠教训这个心思狠毒的畜生,好好清理门户! 慕青鱼挡在女儿面前,“我看谁敢动!” “温敬书,你今日若敢动菱儿一根汗毛,就休怪我鱼死网破。” 就她?呵! 一个目光短浅的乡野妇女,能翻出什么风浪? 温敬书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他眼底愠色翻涌,对身后的亲卫兵怒喝,“还愣着做什么?绑起来!” 人刚冲来,就被慕青鱼撒出去的毒粉撂倒在地,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直接昏迷了过去。 剩下的亲卫兵急忙捂住口鼻往后退。 “你会毒?”温敬书眯起眼睛。 往日在他面前事事顺从的慕氏,如今面上没有了温柔小意,冷下脸来的模样令他感到十分陌生。 慕青鱼漠然道:“我会不会毒,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被她面无表情的话呛到,温敬书脸色很难看,声音里都是浓浓的不悦。 “把她也绑起来!” 温雪菱从亲娘的身后缓缓走出,似笑非笑看着面色愠怒的男人。 “爹爹还真是易怒,实在是让女儿好生心寒呢。” 她话语里不曾掩藏对渣爹的嘲讽。 温敬书声音带着戾气,“逆女,你还有脸说这话!你将安安和谨礼害成那般样子,就该以死谢罪。” 他儒雅的五官在怒意催动下逐渐扭曲狰狞,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与前世对她行使家法时的冷脸,渐渐在她面前重合。 与面上波澜不惊相反,温雪菱嗓音极冷,“爹爹此言差矣,妹妹公然抗旨在前,菱儿只是按照容国律法行事,该报官就报官,又有何错之有?” “爹爹身为文官之首,更应该做出表率。” 她不惧他周身阴沉沉的气息,继续笑着说哦道,“后宅不宁,官路不顺,爹爹就不怕自己仕途,尽毁于妹妹之手吗?” 周遭的空气须臾间冻住,亲卫兵们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温雪菱站在慕青鱼身前挡住他的视线,侧目给了婢女和暗卫乔装的护卫们,一个做好准备的眼色。 与此同时,静默等待眼前这个男人压抑不住的情绪爆发。 她的话像一柄利剑扎入温敬书心脏,紧握成拳的指节,因克制不住的怒意泛白。 他骤然冷笑,语气讥讽,“说来说去,你不就是妒忌为父心里只有安安一个女儿,没有你吗?” “我今日郑重告诉你,就算没有安安,本官也不会喜欢你这样自私自利的女儿。” “你……连上我温家族谱都不配!” 慕青鱼眼底迅速凝聚出寒色,想上前想弄死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察觉到身后之人的情绪,温雪菱急忙回头用眼神传递:娘亲,他这话伤害不到女儿。 温敬书以为会从她脸上看到悲痛欲绝的神色,亦或是不被认可的难堪,却只听见她冷冷的轻呵声。 “爹爹,你都过了不惑之年,一把年纪怎么还能说出这些话呢?“ “说的你温家族谱,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东西似的,你莫不是忘了祖母毒杀亲夫,谋害妾室和温家子嗣的事情了?” 温雪菱脸上笑容灿烂,说出来的话更是让温敬书心头震颤。 她看似遗憾地叹息,唇瓣上扬的弧度透着嘲讽,“这温家不该死的都死绝了,该死的倒还活着,至于这族谱啊……还有用吗?” 不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慕青鱼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此毒,温相应该不陌生吧?当年可是夺走了你温家老小多数人的性命呢。” “你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我就送你的老母亲早登西天。” 温雪菱火上浇油道,“娘亲,应该是下地狱才对,如此丧尽天良的老东西,是登不上极乐西天的。” 丞相府亲兵们一个个面如死灰,得知如此密事,他们还有小命活着吗? 温敬书冰冷的眼神里,像两把锋利的刀子,阴沉沉蕴含着不留一院活口的狠戾气息。 就在他下了杀心要屠尽小楼之际,院内出现了一道踉踉跄跄的身影。 第134章爹爹就这点本事? “儿啊,救我——” 第106章 沈朝君之前被温敬书送去了城外寺庙。 昨夜突然被几个黑衣人打晕,等她再醒来就出现在了一间破烂柴房。 身上华贵的衣袍,沾染上了柴房里的蛛网和灰尘,发髻凌乱,脸上也是灰扑扑的。 她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棠春和苏嬷嬷扣住。 温敬书对这个亲娘还是有些良心,要不然也不会特意将她送去了寺庙,另派了护卫守着她的安康。 “死丫头,你简直大逆不道!” 温雪菱看了眼棠春,下一瞬沈朝君就被一脚踹倒在地,正对着母女俩的方向重重跪了下来。 自从来到京城,她何曾受过这种难堪和委屈? 沈朝君怒声斥责她,“畜生,赔钱货,我就该在你出生时就掐死你!” 狠话只有对亲情心怀希冀的人有效。 温雪菱冷冷瞥了她一眼,刚准备过去教训下她,就看到亲娘先一步行动。 “你想掐死谁?”慕青鱼站在她面前,垂眸盯着她的眼睛。 习惯了在母女俩面前吆三喝四的高姿态,院子里又有亲儿子在,沈朝君根本不觉得她们敢对她做出什么。 温敬书也是这么想的,不觉得母女俩真敢在丞相府动粗。 “呸!就说的温雪菱!” “她吃我们温家,喝我们的家,现在还敢对祖母不敬,不是畜生是什么?” 啪啪啪,连甩了三巴掌依旧压不住心头怒火。 慕青鱼直接捏着她的下巴,把毒药喂进了沈朝君的嘴里,入口即化,想吐的机会都没有。 “啊!好痛!”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被虫蚁啃食。 沈朝君下意识朝温敬书呼救。 “慕青鱼你疯了!” 他急忙冲上前,却被一道锋利的长剑拦住了去路。 温雪菱手执长剑站在他面前,眸若寒霜,“爹爹想要救祖母,得先问我手里的这把剑,同不同意。” “来人!把她们给我拿下,生死不论!” 咬牙切齿的命令,响彻在北院小楼的上空,也让匆匆赶来的人心头一惊。 丞相府亲卫兵出手的刹那间。 小楼里的婢女,以及暗卫乔装的护卫,全部举起了手里的弓弩,对准了亲卫兵。 手里拿的是温雪菱给的秘密武器。 更适合近距离攻击的箭矢,在亲卫兵举起手中长剑之间,已经没入了他们的胸膛。 顷刻间,被箭矢刺穿的心脏直接在体内爆炸。 丞相府的亲卫兵再多,也到底不是军营,终有被解决殆尽的那一刻。 温雪菱手执长剑站在慕青鱼的身侧,冷冷瞧着地上滚作一团的沈朝君,眼前浮现在花溪县的往事。 弹指之间,亲卫兵就被阎泽他们全部处决干净。 温敬书身边就只剩下两个护卫。 他惊诧小楼这些护卫的伸手,更忌惮他们手里的弓弩,疑惑母女俩身边怎会出现这些。 鲜血沾染了温雪菱的衣襟,长剑拖地,发出刺耳又震慑人心的声响。 她一步步走向温敬书,在阳光下露出一个笑容。 “爹爹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话音落下,院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温雪菱抬眸往外看去,对上了陆峥复杂深邃的眸子。 他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御林军。 陆峥是奉圣旨前来丞相府。 手里的长剑突然被抽走,温雪菱回身就看到亲娘把剑握在了手里。 慕青鱼朝她摇摇头。 像是早就料到陆峥这个时候会到,看到阎泽等暗卫手里的东西,温敬书脸上露出运筹帷幄的笑容。 自从那封密信出现在帝王手里,他就没有松懈过对身边人的怀疑和警惕。 意外和变故,皆是从温雪菱出现在京城后兴起。 一步步走到丞相这个位置,他见过了泰国不可能变成可能的事情。 此外,他前往倾心院就是为了和谢思愉交心。 他坦诚表示不会揭露她与黑风寨的关系,还会拼尽全力护下她。 谢思愉也告诉了她一个消息:温谨礼是替温雪菱顶祸。 换言之,若不是温雪菱从中作梗祸害了温谨礼,他也不会下令让人朝小儿子放箭。 温敬书身上暴戾凛冽的怒气散去,又变成了外人眼中的儒雅文臣。 “陆首领,你来得正好。” “温雪菱妄图弑父,杀祖母,还请陆首领将她缉拿,替本丞相清理门户。” 御林军身上浓烈的肃杀之气,可比亲卫兵看起来凶狠多了。 陆峥一身赤色束腰劲装英姿飒爽,步伐稳重走进北院小楼,视线扫过院子里昏迷、暴毙的亲卫兵们,透着难以言明的凝重。 锦衣卫已经被调回了皇宫。 由御林军替换位置,继续守着丞相府外面。 “丞相大人,本首领奉圣旨前来看守丞相府,不许温二姑娘这个容国邪祟为祸世间。” “至于丞相大人与令千金的家事,不在本首领的职责之内,还请丞相大人不要为难本首领。” 温雪菱与他视线交汇,那张深沉而冷峻的脸上,看不出有其他意思。 对他这番话感到诧异的人不止她。 温敬书眉头紧蹙,离开御书房前,他特意向圣上要了一支精锐护卫队,就是想要护好谢思愉母女。 他查到有人在暗处查北境暮阳关一战的密事。 将此事禀报给帝王之后,圣上让他务必要查清楚这些人的来历。 还特意叮嘱他,一定要保护好谢家留在世上的血脉。 当年北境暮阳关战败的真相,除了帝王,便只有秘密前往暮阳关的温敬书知道。 但另有一事,就连帝王都不曾知晓。 温敬书就是在那次秘密行动中,不慎遇险,被一袭银色铠甲手执红樱长枪的谢思愉所救。 从此,再也忘不了那双明媚灿烂的眸子。 这些往事在温敬书心里压了二十多年,从未与他人诉说。 也正是因暮阳关一事,帝王对他诸多袒护。 就连保护帝王和皇宫的御林军,都给他调派了一支过来。 温敬书万万没有料到,陆峥这个首领会亲自来负责保护丞相府的安危,还不听他的命令。 “圣上派你来保护丞相府,不曾告诉你,这些时日要听本丞相的吩咐吗?” 陆峥抬眸看他,并不惧怕他丞相的身份,“圣上只吩咐,不能让温二小姐离开丞相府。” 温敬书气结:“陆峥!” 第135章你娘是假的 “丞相大人,本首领的主子只有圣上,你若想逾矩,本首领也不怕直禀天听。” 陆峥说这话时余光瞥了眼温雪菱,恰好被慕青鱼看了个清楚。 她又看了看身侧的女儿,心也跟着一点点下沉。 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愉悦,陆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在丞相府的处境,比他以为的还要艰辛。 “儿子,先别管这个死丫头了,快让慕青鱼这个贱妇给我解药!” 沈朝君感觉体内都是密密麻麻的虫蚁,嗓子口更是肿痛,好似有虫子要从她的嘴里爬出来。 听到此话,温敬书疾步扶起地上痛到打滚的亲娘。 他脸上都是担忧:“母亲。” 沈朝君死死拽着他宽大的衣袍,双眼瞪大,“好痛,母亲快要疼死了。” 温敬书对着慕青鱼大吼,“赶紧把解药拿出来——” “夫君这是在说什么话?” 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上布满了无辜和迷茫,慕青鱼的声音柔和又透着诚恳。 “青鱼又不懂使毒,怎会有婆母身上这毒的解药呢?” 一盏茶前。 温敬书那句「你会毒」的疑惑,变成回旋镖扎入他心口。 他声音越拔越高,“休要狡辩,方才我与众人亲眼看到你对母亲下毒。” 陆峥也跟着看向慕青鱼,对她出众的容貌感到惊讶。 “夫君,青鱼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无法助你平步青云,你转投谢氏的怀抱亦不怪你,可你怎能污蔑于我?” “花溪县谁人不知,青鱼二十年如一日照顾婆母的生活,灶台有一口肉,我都不会多喝半口汤,你瞧婆母被我照顾得肥肥壮壮,如今多有富态?” 想起自己对她的好,却换来了背叛,慕青鱼声音越说越凉。 沈朝君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她脸色苍白怒斥道,“慕青鱼,你放肆!” 温雪菱眸色一沉,借着抬手的须臾,晃了晃手腕处的铃铛,催动了沈朝君体内的毒药。 “啊!”沈朝君浑身发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恰好正对温敬书,侧脸沾染上血珠,脸色阴沉可怖。 他扭头死死盯着慕青鱼的脸,对她见死不救的狠心充满了恨意。 温敬书对仅剩下的两个活口护卫喊道,“还不快传太医!” “丞相大人。”陆峥适时开口。 第107章 “圣上金口玉言有令,除丞相大人每日上早朝之外,丞相府一概人等皆不许离开。” 他目光掠过刚要离开院子的护卫,这番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亲卫兵的脚步顿住。 温敬书脸上是克制不住的恼怒,不知这中间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差错。 在御书房和圣上商议的,明明是加派一支听命于他的御林军,结果来的人却是陆峥。 说好的保护,如今却变成了真禁锢。 他一边让亲卫兵去传府医,一边两眼发红说道,“本丞相现在就进宫!” 陆峥面色从容:“丞相大人,随意。” 在其他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温雪菱指尖有什么东西在扑扇,她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温敬书不知道发生何事,但是她知道啊。 自然是因为……闻人裔进宫了。 她微微低头,下巴埋进脖颈处毛茸茸的白色狐狸毛里,衬得她小脸愈发白皙精致。 温雪菱浅青色百褶长裙的腰间,悬坠着一个刺绣精致的小荷包。 一只透明的蝴蝶悄悄探出了自己的触角,在接触到外面的凉意后,又默默钻回了荷包里。 陆峥眼神眯起,他怎么看到了国师大人的追祸蝶? 等他想再看仔细一些,温雪菱转过了身,看向地上狼狈不堪的祖母。 事情可没有这么轻松就解决了呢。 徐管事急匆匆跑来,对着温敬书弯腰曲背行了个大礼。 “相爷,大理寺卿江大人来了。” 今日才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温敬书可不觉得他是过来赔礼道歉的。 刚要让人离开,就听见温雪菱笑呵呵的声音。 “徐管事,快请江大人过来吧。” “爹爹,江大人是女儿请来的贵客,女儿也想替爹爹多出一份力呢。” 瞥见她脸上灵动的小表情,陆峥不可察地抿了抿唇。 ……她是想为自己出口气吧。 温敬书扶着沈朝君胳膊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本就半昏迷的老婆子,疼得直呼哎哟哎哟。 她现在根本无法移动,只能等府医过来。 在此之前,江月明已经先一步带着大理寺的人,跨入了北院小楼。 院子里浓郁的血腥气,超脱了他的意料。 院子里的闲杂人等很快被清退。 除了大理寺的人,就留下了温雪菱母女俩、温敬书、陆峥。 还有一个中毒后疼到无法移动的沈朝君。 “丞相大人,本官接到密报,二十五年前青州朱员外满门被灭案的凶手,就在丞相府。” 温敬书闻言双眉拧紧,黑眸深处翻涌着怒火。 没有注意到靠在他怀里的沈朝君,脸上闪过了惊惧的神色。 “温大姑娘,你说的凶手如今在何处?” 江月明目光又一次转向温雪菱,不过中途在慕青鱼对他陌生的双眸上,有过短暂停留。 他,就是温雪菱让棠夏提前去请的人。 温敬书不是最喜欢拿高高在上的官威和权势压人? 那她就从这方面入手,让他体会一步步失去身边重要之人的痛苦。 第一个,就是沈朝君。 温雪菱款步来到地上装昏迷的祖母身边,话语铿锵有力,带着让她万劫不复的坚定。 “此人正是我的祖母,沈氏。” “不可能!”这话直接气得温敬书暴跳如雷,眼神恨不得剜了她。 温雪菱回眸一笑,“爹爹别急呀。” 她言语忧心,盯着他的眼睛里却有着藏不住的冷厉。 “女儿也是想要为爹爹报杀母之仇呢。” 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温敬书脑子一片空白,“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温雪菱,你是不是疯……” “死丫头,给我下地狱去吧!” 强忍住呕血的念头,沈朝君愤愤大吼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拔下自己发髻里的簪子,朝着温雪菱的小腿狠狠扎去。 “小心!” “菱儿!” “来人!” 陆峥甩出袖子里的匕首,冲着沈朝君的手而去。 同一时刻,慕青鱼飞奔过去拉住了女儿的手,江月明让部下出手救人。 千钧一发之际。 温雪菱飞快转身踩住了她的命脉,夺过她手中的发簪,用尽全力穿透了她的手腕,将沈朝君的手定在了地上。 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沈朝君凄厉的惨叫声,让跑到门口的府医吓掉了手里的药箱。 第136章你爹他…早就不能生了 “菱儿,你没事吧?” 慕青鱼紧张地拉住了女儿察看,声音因紧张和担忧而发抖。 刚要说自己没事,温雪菱就看到亲娘给自己暗示的眼色,她忙不迭用手遮掩住眼睛,做出被惊吓的后怕。 “呜呜呜……娘亲,菱儿方才真是怕极了。” 慕青鱼满眼心疼和愤恨是真,想要先发制人亦是真。 在沈朝君偷袭温雪菱时,她推开了扶着自己的儿子,温敬书此刻正要过来质问温雪菱。 看见靠近的渣夫,慕青鱼出其不意,反手一巴掌甩在了温敬书的脸上,把男人的思绪都给甩乱了。 “二十多年还不够吗!” “我为你们温家付出所有,给你生了四子一女,换来的就是你们温家对我们母女俩的赶尽杀绝吗!” 温敬书的脸直接被扇偏了一个方向,直直对上江月明和陆峥意味深长的视线。 他恼羞成怒,噌一下转头,“你简直……无理取闹。” 心头怒火还来不及升腾,瞥见她含泪不落的愤恨双眸,温敬书下一句话被堵在了嗓子口。 慕青鱼死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步步紧逼,质问他,“温敬书,你扪心自问,你配当夫君,配当孩子的父亲吗!” 听到声音里抑制不住的颤意,他的心也跟着莫名揪紧,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头蔓延,被他强硬压下。 仗着身高的优势,他一把扣住了慕青鱼抬起的手,“你有完没完!” 温敬书再渣也要顾及自己的脸面,自然不会当着江月明和陆峥的面,对慕青鱼出手。 可温雪菱不管这个。 见他伤害亲娘,立马去踹他腿骨上的痛穴,又捉住他包裹着绷带的负伤右手,狠狠捏着白布之下的伤口。 “爹爹,求你不要再打娘亲了,要打就打我吧,反正我都习惯了。” “我何时打你娘……” 温敬书双眉拧紧,在黑山头负伤还未痊愈右手,此刻被逆女捏得生痛,下意识想要辩驳。 他要推开温雪菱的手,便只能松开慕青鱼。 “来人!” 丞相府亲卫兵闻声就要闯进来,就被大理寺和御林军的人拦住。 陆峥撇了眼江月明长袍下给部下打手势的手,江月明也没有错过陆峥给底下人的眼色。 两人都装作没有看到,继续看着对面母女俩的表演。 慕青鱼在他扣住自己的瞬间,趁机往他的身上下了无色无味的慢毒,弄死他的决心与日俱增。 她忘不了。 女儿自从来了丞相府之后,午夜睡梦中那一声声压抑的哭声。 女子本纲,为母者更甚。 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她拿出帕子慢条斯理擦了擦,无声表明自己对他触碰的厌恶。 亲兵卫覆没,温敬书额头青筋绷紧。 他转向陆峥咬牙切齿道,“陆首领,你难道就要看这俩泼妇对本官不敬吗?” 拿出帕子,温雪菱擦了擦手上被沈朝君溅到的血珠。 她转头看向陆峥,眉眼弯弯道,“陆首领,你方才说,御林军可不管家事。” “……”陆峥嘴角抽了抽,无声作答。 确定御林军不会出手,温雪菱更安心了一些,看向自己的婢女说道,“棠春,拿东西来。” 厚厚一叠的证据,被呈到了江月明的面前。 “此事本是臣女无意中发现,后又托人查了查,不曾想祖母竟曾犯下如此滔天罪行。” “我本想亲自去大理寺呈上证据,可爹爹他不让我出门,把我们困在小楼。” “还带着亲卫兵要杀人灭口……” 或是昏迷,或是丧命,满地丞相府的亲卫兵,也成为了她这些话最好的证据。 听到她颠倒是非的那些话,温敬书怒气上涌斥责她没一句真话,根本不信她说的,沈氏不是他亲娘的事情。 “江大人,本官这逆女妒忌祖母只喜欢妹妹,遂做出诬陷之事,劳烦白跑一趟。” “改日本官定带这逆女登门赔罪,各位请回吧。” 江月明翻阅着她呈递上来的证据,眉头越皱越紧,“丞相大人这话说得为时过早了。” “来人,把罪妇沈氏带走!” “不,儿子救我,青州朱家乃是你外曾祖家,母亲又怎会对他们出手呢?” 温敬书觉得此话很有礼,神色冷峻,“江大人,这里是丞相府!” 第108章 “即便你是大理寺卿,想动丞相府的人,也应持圣旨前来方可行事。” 温雪菱看着地上先是被毒药折磨走半条命,又被金簪刺破手掌定在地上的祖母,嗤笑一声。 “爹爹,你还是莫要再胡言了。” 她来到沈朝君面前居高临下盯着她,背对着众人悄悄撒出些粉末。 温雪菱戳破她谎言:“你本是沈家的婢女,对不对?” 沈朝君闻言瞳孔猛然瞪大。 几个月前,从北境前往京城的路途中,温雪菱和娘亲曾在青州一尼姑庵借宿过两晚。 某夜她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在屋外看到了一个抱着枯草疯癫喊儿子的女人。 对方一看到她的眼睛,就不停喊着「我的儿」,旋即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惊恐着跑走了。 尼姑庵的人亦不知她不知是何身份,只道是突然出现在青州,疯疯癫癫。 师太好心收留了她。 温雪菱本就自身难保,可偏偏离开前又遇到了那个疯女人。 看清楚她脸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事情绝不简单。 离开青州,有了自己的势力后,她便立即派人去查。 这不就在前几日,还真让她查到一些秘密。 不过几个吐息的功夫,在「沈朝君」体内的迷幻药已经产生了效果。 在温雪菱的刻意引导下,她把自己犯下的罪恶都说了出来,也让温敬书丢尽了脸面。 大理寺的人将「沈朝君」抓了起来。 江月明拿出圣上钦赐的宝剑,“丞相大人,见此剑如见圣上。” 顷刻间,小楼院子里的众人悉数下跪。 “沈氏之罪,本官还需深入调查,现押入大理寺牢房待审。” “丞相大人若有疑议,可向圣上递折子,本官在大理寺静候丞相尊驾。” 徐管事带着府医和丞相府其他护卫,被拦在小楼外。 沈氏被大理寺带走的时候,还在向温敬书呼救,奈何往日孝顺的儿子,此刻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府医颤颤问身侧的人,“徐管事,这是不是用不到小的了?” “多话,好生等着吧。”他瞧着黑青着脸的温敬书,感觉距离气晕也不远了。 大理寺的人一走,小楼内外当即清空了不少。 陆峥别有深意看了一眼她,目光在阎泽等人手上的武器落了几眼,确定她不会吃亏后,带着御林军的人去了府外看守。 这下子,偏僻的北院小楼就愈发空荡荡了。 温敬书怒到极致的猩红双眸,死死盯着温雪菱唇边的笑,“你还知道什么?” “女儿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不知爹爹问的是哪一件?” 两厢对峙时,远处跑来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衫的婢女,在冬日格外显眼。 她在小楼外的地上大声跪哭道,“相爷,小姐她吐血不止,门口守卫不让请太医。” “求相爷救救小姐——” 对温雪菱再生气也只能先咽下,温敬书此刻心心念念都是另一个女儿,急匆匆地离开了小楼。 看着满地血腥,温雪菱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她拉着亲娘回到了屋子,叹息道:“不知这次,温锦安是故意,还是真的昏迷了过去。” 慕青鱼勾唇道,“他越是关心这个女儿,日后反噬到他身上的痛就越深。” 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温雪菱不确定道,“娘亲的意思是?” 慕青鱼冷笑:“你爹他……早就不能生了。” 第137章温敬书早已绝嗣 温雪菱差点被刚入口的茶呛住。 “娘亲你……” 慕青鱼点了点头,平静道,“我给他下了绝嗣的秘药。” 这个消息炸得温雪菱心头一颤又一颤。 她以为娘亲前世被渣爹欺瞒到死,都不曾知晓他的真面目。 如今一听这事,温雪菱愈发心疼起娘亲来了。 丈夫那么多年不曾归家,身为朝夕相处数年的枕边人,怎可能什么察觉到没有呢? “离开花溪县的前夜,是他非要向我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虽明知男人事后的话不可信,可他既说得如此真情,我总要见证一番,不是?” 后两字充满自嘲的讽意。 “是他先背信弃义,我不过是为儿女们谋一条出路罢了。” 温雪菱想起自己刚重生醒来的那夜。 和娘亲说起渣爹在京城再娶,还育有一女的事情,那时候娘亲的神色确实有些不对劲。 当时她自己心绪不宁,便没有多想。 想了想,温雪菱还是决定问一问,“娘亲,那为何你之前不说?” “那秘药乃我自制。” “素闻京城卧虎藏龙之士众多,我以为他入京后,有人破解了此药,便想着亲眼瞧瞧再说。” “进府后,他宿在折柳院那几日,我便仔细查探了他的脉搏……确是绝嗣之脉。” 温雪菱静静听着她说。 想起养在丞相府里的那些府医,她轻声问道,“此脉其他大夫号不出来吗?” “此药与其他绝嗣的药不同,其另有一好处是能强身健体,能令中药者不受寻常小病的折磨。” 换言之,除了让温敬书不能再有自己的血脉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坏处。 慕青鱼说到这里冷冷一笑,“况且……此药本不是没有解药。” 她在给温敬书下绝嗣药的时候,就想过等他来接自己进京的那天,便把解药给他服药。 结果这一等,竟然就是整整十五年的光景。 慕青鱼身子本没有这么弱,除了被此番来势汹汹的天灾暴雪诱发寒症,更多的还是因为二儿子病怏怏的身子断不了药。 她一年四季都需进深山老林采药,那些地方寒气重,久而久之就落下了病根。 而她又不舍得自己用药,把好药都留给了儿子。 剩余的药,也被她拿去县城卖给游商药铺,换银子补贴家用。 温雪菱严重心疼加剧,没有再继续追问。 “娘亲说得对,温敬书对温锦安投入的心血和宠爱愈多,日后受到的反噬就更重。” 左右……现在也不着急告诉他真相。 这可是刺向渣爹的利剑呢。 慕青鱼掀了掀眼皮,声音又冷了好几分,“不过现在那药是真的无解了。” 就在她被他下了噬魂散,女儿在隔壁差点被他毒打的次日,她就彻彻底底销毁了解药。 那解药里有一味至关重要的草药。 只有北境荒山才有。 而慕青鱼在花溪县生活二十年,也不过仅仅发现了那一株。 震惊的消息一个接一个。 娘亲这可真是……闷声不响做大事啊! 温雪菱握住亲娘的手,开口认可她的做法,“娘亲做得对,是他薄情寡义在先,活该得此结果。” 交代完自己所做的事情,慕青鱼向她问起冒牌婆母的事情。 “菱儿,你祖母那事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娘亲可还记得在青州尼姑庵遇到的那个疯婆子?” 慕青鱼回想了一番才点了点头。 “女儿见过他的脸,温敬书与她有九成相似……” 沈家本是江南有名的富商,后得罪权贵遭了难,举家逃难,偷偷将襁褓中的女儿送往青州外祖家避祸。 这个冒牌货的母亲,就是负责护送沈家小姐去青州的奶娘。 冒牌货和沈小姐一同长大,算是她的贴身婢女。 十多年后,沈小姐意外救起落难失明的温家嫡子,两人互生情愫,珠胎暗结。 温家嫡子康复后回京,留下信物,承诺日后定会八抬大轿迎她入府。 他入仕为官,喜得功名后派人提前至朱家下了婚书。 殊不知冒牌货对他一见钟情,暗暗恋慕于他,仗着他失明不识得沈小姐真面目,便起了顶替的主意。 沈小姐生下儿子,此事无法与外人道明,朱家老太爷又实在疼爱这个晚辈,便在家中设家宴。 所有朱家人都参加了宴会。 那一夜,冒牌货在饭菜里下了剧毒,除了襁褓中的温敬书,朱家满门无一人生还。 冒牌货夺走了沈家小姐的信物和身份,后顶替沈小姐身份嫁入了温家。 慕青鱼听完亦是唏嘘不已。 旋即,她的心又不免跟着提了起来,忧心忡忡道,“你的梦里……可有出现过这位真祖母?” 温雪菱摇了摇头。 上辈子,她并没有在青州尼姑庵借宿,自然也没有碰到那位真正的沈朝君。 “不知她如何在那场灭门案中侥幸存活下来,但她的疯症是真的。” 她坦言说道:“后来派人去给她诊治过……” 说起这个,慕青鱼另外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温敬书的父亲当年所站派系倒塌后,牵连了温家,连带温敬书这个状元郎,也被贬去了怕北境花溪县,日子过得贫苦。 第109章 “我嫁给温敬书的第二年,你大哥出生,家中无粮,他曾想求助逃难至扶黎国的舅舅,却被沈氏阻止。” 说什么宁可饿死,也绝不向他们伸手乞讨。 温敬书只当母亲好面子,想想母亲数十年不与沈家联系,只好作罢。 过去想不通,现在却想通了。 温雪菱听明白亲娘的意思,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她不是扯不下面子求助尚活于世的哥哥,而是怕被揭穿自己不是真正的沈朝君。” “……害怕失去唯一的倚仗” 毕竟,温家侍妾和庶子庶女皆死于她手,这件事情温敬书可是知晓的。 虽然温敬书被贬至花溪县,可他身上毕竟还有状元郎的光环在,免不了有被重用的一日。 他可以对冒牌货谋害温家后宅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不是因为没有影响到他的利益。 若他早早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娘,定然不会让她这个祸害继续存活,继而影响自己上位路。 温雪菱在心里暗暗想到:温敬书还真是吸引「冒牌货」的体质。 第138章砍断大哥的孽缘 前有冒牌母亲,后有冒牌平妻。 真是捅了冒牌货的窝了。 母女俩聊完这件事情,就开始商议之前提到的淮南王之事。 “娘亲,淮南王与谢思青曾是少年好友,你说他会不会认得真正的谢思愉?” 慕青鱼思索片刻,道,“待他进京,倒是试探一番就知道了。” 距离各地藩王进京参加新年宫宴的日子。 又近了一日。 在黑山头从渣爹手里拿走青州别院,温雪菱回府后就开始谋划,将城南荒宅地下的秘密基地,转移到青州别院去。 她下定决心要成为容国第一武器商。 包揽所有军队的武器。 那是她走向权势之路的底牌,容不得有丝毫的差池。 从京城到青州,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也得一日。 若是坐马车的话前往青州别院,还要多一日的时间,中途还需在芙蓉镇住一晚。 日后要往京城运送武器…… 她还得在芙蓉镇寻一处可靠的落脚点才行。 温雪菱派水瑛亲自监督负责这件事,有梁家秘卫军守着青州别院,她也放心一些。 至于她……得先同步处理好丞相府的这群仇人。 慕青鱼也没有闲着。 屋子里都是她让人送来的草药。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她要给女儿准备好充足的护身法宝才行。 某天夜里,温雪菱去丞相府门口找陆峥。 许久不曾出现的梁诀,再一次出现在小楼对面侧屋的房顶,就看到原本关闭的窗户打开了。 慕青鱼和他隔着月色对视,冲他温柔笑了笑,随即转身往屋内走去。 且……没有关窗。 梁诀:??? 丞相府门口。 温雪菱找到了今夜值守的陆峥,决定用他姐姐的消息和他做交换。 如今,温敬书自顾不暇,没有再来找小楼的麻烦。 可陆峥也是说到做到,除了每日上朝的温敬书之外,丞相府里的人是一个都不让出去。 “温大姑娘,你就算来求我也没有用。” 陆峥提醒她:“圣意难违。” 就连温锦安想要请太医来诊治,也得要温敬书亲自去请。 “我不是为出府之事。” 该安排的事情,温雪菱都已经安排妥善,而今无需日日往外跑了。 闻人裔那边有小白传递消息,也不用再夜探某人书房。 丞相府一屋子的病患。 温谨礼昏迷,温谨修失明,温谨行卧榻…… 还有温锦安被毒折磨。 小白时不时还会去明珠苑撒一点粉末,让她脸上坑坑洼洼的症状更严重些。 陆峥疑惑看向她,不是为了出府的事情,那她找他是为了…… 脑子里蹦出黑山头她说的那些话,陆峥回来后冷静了很多,默默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 “温大姑娘,夜深了,孤男寡女相处不合适。” 温雪菱指了指两人所在的位置。 丞相府大门口。 她又指了指台阶下方巡逻的御林军,打趣道,“孤男寡女?” 陆峥:“……” 他终究还是妥协了下来,问道,“温大姑娘找本世子何事?” 听到陆峥突然之间转换了自称,温雪菱眸光闪了闪。 她也跟着敛起脸上的笑容,顺着他的话说道,“我想和陆世子聊一聊你长姐的事情。” 陆峥双眼眯起紧盯着她,淡漠的脸庞迅速泛起一抹冷厉。 “温大姑娘,请说。” 他的嗓音比之前明显冷了好多。 温雪菱也不计较,往他面前又凑近了一些,小声说着上辈子他姐姐的结局。 听到被全家呵护珍视着长大的姐姐,会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陆峥率先冒出的想法是就是弄死那个男人。 可他并未失去理智。 陆峥怀疑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未发生的事情?” 温雪菱拿出一块晶莹透亮的玉佩,精致小巧,上面还刻着一个「裔」字。 玉佩在她莹白掌心格外显眼。 她朝着他笑了笑:“我用了些东西,向国师大人求了一卦算。” 有了闻人裔这个挡箭牌在。 很多前世记忆里的事,就不需要再用其他更多的事情来验证,她所言非虚。 陆峥目光一怔,眼神复杂看着面前笑容浅浅的少女。 世人皆知:国师一卦万金难求。 他想问她为什么要用如此珍贵的机会,来给他姐姐做卦算。 她们连面都没有见过不是吗? 倒是他和她…… 莫非她是真的爱慕他,为了和他在一起,连带着关心他的长姐? 他被突然涌现的这个念头惊了一下。 陆峥嗓音也变得有些干涩,“你……咳咳……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温雪菱可没有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的想法,她唯一的目的,就是阻止大哥和国公府联姻。 这一世,没有她给的弓弩,她大哥在东海剿寇明显没有上辈子那般顺利。 在她前世记忆,他本该在上个月就回丞相府,如今都晚了一个多月,才击退辽夷国的蛮夷。 她大哥也是个有野心的狠人。 军功落后了些,他自然会从其他地方得到。 比如:国公府的势力。 她让人去调查过,他在离京前曾和陆峥姐姐见过一面,是不是山盟海誓不清楚,但绝对离不开男女情意。 温雪菱脑子里的思绪转动很快。 大哥得到国公府的势力,等同于渣爹得到,从而加大了她对付仇人的阻力。 她绝不许这事发生!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陆峥姐姐提前看清楚她大哥虚伪的样子。 砍断这段注定是女子受难的孽缘! 温雪菱知道陆峥是个性子正直的人。 她也坦白说道:“自然是为了丞相府和国公府的亲事。” “亲事?”陆峥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耳垂又开始发烫了。 丞相府门口都是巡逻的御林军,难免就有像她一样耳力过人的人,还是小心为上比较好。 “陆世子,此事终究涉及女儿家的脸面。” “往府内借一步说话吧。” 陆峥的姐姐,在两年前就已经及笄,早已过了相看出嫁的年岁。 对外说是在养身子,实则是在等心上人战胜归来。 这件事连国公府的人都不知道。 包括陆峥。 在触及到温雪菱目光那刻,陆峥迟疑的心,到底还是偏向了私心的一侧。 她如今也不过是还未及笄的女儿家,胆子再大,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露心意。 罢了,他是男子,理应让着些。 陆峥朝她微微颔首,跟着温雪菱走进了丞相府。 温雪菱带他来到了后院的亭子,石桌上早已摆上了点心和茶水。 见他们过来,棠春姐妹俩离开亭子去不远处守着。 “陆世子,请坐吧。” 陆峥神色冷峻,面上看不出什么紧张,其实内心早就已经翻起了波澜。 “温大姑娘,你说的亲事……本该由我们国公府来提。” 他话音落下之时,温雪菱眼神闪过疑惑。 国公府来提? 莫非陆峥姐姐已经和家里说了,与她大哥之间的事情了? 第139章蛇主聂笥 “陆世子,你要怎么斩断这段孽缘?” 她这句话问得格外真诚,惹来陆峥疑惑的一瞥,“孽缘?” 温雪菱对上他不解的眼神,眉头紧锁道,“难道陆世子明知结局,还想要你姐姐和我大哥在一起?” “自然不是。”他回答得坚定有力。 “如此那我便放心了,陆世子还是尽早做打算,我大哥他……快回京了。” 第110章 大军随后,他快马加鞭的话,除夕夜前也能赶回京城。 比起其他三个兄弟,她大哥温谨言有军功在身,脑子也比三个弟弟更聪慧。 想要对付他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温雪菱也在提早做打算,尽可能占尽先机,方能达成她心中所愿。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这次的事情,陆峥心里有种淡淡的失落。 他目光清洌望向面前沉着静思的少女,“温大姑娘,你与我阿姐素昧平生,为何要帮我阿姐?” “陆世子曾帮过我。” “于你而言。或许只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小事,但对雪菱来说,点滴恩情亦当竭力相报。” 眼前人的眸子澄澈明亮,让陆峥冉冉上升的心再次沉入平静的湖底。 “本世子在此多谢温大姑娘的仗义。” “夜深了,告辞。” 温雪菱点点头,起身相送,“陆世子慢走。” 看着月色下那道越走越快的身影,她总觉得他生气了,又不知是在气什么。 罢了,应该是担心他姐姐吧。 棠春和棠夏在陆峥走后,重新回到亭子里收拾那些点心和茶水,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亭子。 回北院小楼,会路过明珠苑,温雪菱的脚步猝然顿住。 那道身影是…… 她眼神锐利扫向明珠苑门口警惕的婢女,是温锦安的贴身婢女。 引起她注意的人,是婢女身后跟着的那个侍从打扮的男人。 修长精瘦的身影即便刻意低着头,从背后来看身子依旧高大显眼,每一步迈得轻盈有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且功夫还不轻。 温雪菱的心跳抑制不住的加速,身子也开始微微发抖。 极力压制身体的反应,却还是被棠春发现端倪,急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男人很快就跟着婢女进了温锦安的院落。 温雪菱沉下脸,对棠春吩咐道,“安排人去查一查,温锦安婢女带回来的侍从是什么身份。” 她想起那个人的身份,“另外,让徐管事来我院子一趟。” 棠春点头,示意自己妹妹过来扶小姐,转头按她的吩咐快步往明珠苑走。 “小姐,那个侍从可有问题?” 这几日,丞相府侍从婢女全部大换血,全部都是徐管事亲自去官奴处挑选的人,来了不少的生面孔。 回到北院小楼之后,温雪菱热茶下肚才渐渐有了暖意。 她幽幽开口:“棠夏,你可听说过奴城?” “可是西蜀三山之中的奴城?” “嗯。”她淡淡应声。 棠夏继续说道,“不瞒小姐,奴婢和姐姐,就是从被卖往奴城的队伍里逃出来的。” “听闻奴城有三个恶贯满盈的城主,诡僧墨玄知,蛇主聂笥,梦女战翎幽,落到他们手里的奴隶,别说活着,就是剥皮抽骨都算是轻的,想死不能,活着不如死了痛快。” 光是想到这个地方,棠夏的身体不由得抖了抖,声音也充满了恐惧。 “尤其是那聂笥蛇主,最喜将人丢入蛇窟,操/控群蛇将人缠绕,钻进七窍,在其体内产下幼蛇,自内向外将人吞噬殆尽,连尸骨都留不下……” 这些都是她和姐姐被人牙子买走时,从其他人口中听说的。 江湖上对他的传述是,此人最喜玄衣墨发的装束,脖间有金鳞蛇纹,擅长控蛇。 性子暴戾嗜血,阴影难定,是个极其不好相处的大恶人。 三个恶魔城主,她害怕的就是这个蛇主了。 想到那些滑腻腻冷血蛇…… 棠夏害怕地咽了咽口水,晃晃头,赶紧把脑子里的那些景象驱散。 她是道听途说,可温雪菱却是亲眼见到过那些东西。 奴城蛇主……聂笥…… 他的血,可比养的那些冷血蛇类都冷多了。 思及前世与他的纠葛,那一夜夜被他搓磨的噩梦卷土重来,让她的心一点点撕裂。 这个恶人就算是化成灰烬,温雪菱都不会忘记! 就在半盏茶前。 那个被温锦安婢女领进院子的侍从,赫然就是奴城蛇主。 聂、笥、狗、贼! 棠夏给她续上热茶,又把屋子里的银丝炭火多添了些,还不忘检查透气的窗户有没有开。 等做完一切,她才好奇地询问,“小姐,怎的突然问起这些不相干的人?” 看到婢女眼睛里掩饰不住对奴城的惊惧,温雪菱放下茶杯,提醒她道,“方才看到的那侍从,就是奴城的人。” 棠夏瞪大眼睛:“奴、奴城的人?丞相府怎会有奴城的人?” 奴城虽也是容国的城池,可里面多数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三个城主更甚,为容国人所不齿。 帝王有旨,奴城城主非召见不可出城。 京城世家望族更是以与奴城沾染感到耻辱,若有人发现奴城有人逃出,也会将人遣送回去。 不是奴城从无逃奴。 而是即便逃出去,也撇不开曾入奴城的经历。 最终等待他们也都是自尽结局。 “是啊,我也很好奇,明珠苑的人怎么会和奴城人有牵扯呢?” 还是奴城三大恶魔城主之一。 温雪菱叮嘱她:“你日后若在后宅遇到他,多避开些。” 棠夏:“奴婢晓得了。” 徐管事收到棠春的消息立马就过来了。 温雪菱没有和他聊太久。 她特意问了问明珠苑侍从婢女的事情,把那个人的身形和他描述了一番。 “回大小姐的话,此人不在新选的侍从之列。” “明珠苑的侍从和婢女不曾有更替,应当不是丞相府的人。” 门口有御林军把守。 此人既不是丞相府里的人,便只能是偷偷入府的了。 丞相府除了正门,北院小楼的后门之外,还有一个就近的侧门,在她大哥的院子后面。 不管他是怎么进入的丞相府,和温锦安有关系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了。 想起大哥,温雪菱又问了与他相关的事情。 “大哥院子里有多少侍从?” “回小姐,大少爷不喜人伺候,院子里只有一个老哑仆,还有两个老实本分的侍从。” 这次更换的侍从和婢女,没有她大哥院子里的人。 徐管事离开小楼时,还故意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做给身边的小厮们看。 没多久,去打探消息的棠春也回来了。 第140章给你爹准备的好东西 “小姐,那侍从进了二小姐的寝间,门口有丫鬟守着。” “不过奴婢偷听到,她贴身丫鬟雪梅让护卫看守好院子,今夜谁都不能进屋。” “奴婢不敢靠屋子太近,隐隐屋里传出二小姐的哭声……” 温雪菱点点头,对这个结果也不是很意外。 想起聂笥那恶人身边养的那些蛇宠,对某些气息格外敏感。 她看向棠春身上的衣衫,轻声叮嘱道,“棠春,你把身上的衣衫换了,处理干净。” 黑山头那些蛇冬日都不曾入眠,免不得聂笥手里的那些蛇也是如此。 “是。”棠春没有多问,赶紧去处理身上的衣衫。 温雪菱并不曾亏待她们姐妹俩,不说棠夏日日不断的小零嘴,就是她们的月俸都是极高的。 不过为了小姐的计划,她们日常穿的衣衫,和丞相府里的丫鬟们相差不多。 由着徐管事统一往下面的人分配。 “小姐,奴婢听闻奴城人身上都带着特殊的味儿,就算逃出千里也会被人捉回去。” “奴婢拿香袋去院子里熏熏,可不能让那些晦气影响了主子们。” 温雪菱想起聂笥那些蛇,叮嘱她撒些雄黄粉。 冬日无蛇,小姐为何要撒雄黄粉呢?棠夏心里不解,还是照做去了。 温雪菱起身来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对着虚空说了一句,“阎泽,这几日看好小楼。” 寂静的月色下,传来阎泽应下的声响。 黑,无尽的黑暗中。 温雪菱再次梦回奴城外的那片雪林,她赤足在枯木林子里四处逃窜。 这次在她身后紧跟不舍的,不是策马扬鞭的兵马。 而是蛇吐信子的嘶嘶声。 很近,近到好似就是在自己的耳畔那般。 温雪菱倏然惊坐起身,环顾四周,留了灯的屋内,并没有看到任何蛇影。 她吐出一口浊气,心也渐渐跟着落回实处。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睡不着,她索性披上外袍起身来到桌前,勾勾画画,继续精进自己在武器上的造诣。 派去盯着明珠苑的暗卫次日来报,昨夜并无人从院子里出来。 温雪菱沉思:看来那人是准备跟在温锦安身边了。 只是他和温锦安是什么关系呢? 恋慕她?报恩? 她记得有一条最得聂笥宠爱的蛇宠,可是一身的宝贝,蛇血还有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第111章 只是聂笥对它格外宠爱,不曾让它为了哪个人付出一身的蛇血。 棠春:“小姐,有一封风雨楼来的信。” 温雪菱:“进来吧。” 江芙蕖从她父亲那边知道了丞相府的事情,来信询问她如何。 另外告诉她,顾衍前些时日去风雨楼寻过她好几回,问他何事也不说,看起来很焦急。 她们交谈的信里并没有明着写这些事情,而是用了某些特定的暗语。 就算有人截获了信,都不会从中获取相应的信息。 顾衍不按照他们的约定,好好在府邸里念书,又跑去找她做什么? 难道是兵部尚书又出了什么事情? 信是光明正大送进来的,自然也要光明正大送出去。 丞相府的人出不去,但信还是可以送出去的。 她写了回信,让棠夏从正门递出。 回来的棠夏疾步匆匆,一进门就立马关上了房间的门,小声开口。 “小姐,奴婢方才看到二小姐在院子里下地行走了。” 正在身边研墨的棠春,诧异道,“二小姐身上那些伤口,就是成年男子没有三个月都下不了床榻,她竟这么快就好了?” 温雪菱正在描画图纸的手顿住,又想起了聂笥的那条蛇宠。 看来,这一世他找到了让蛇宠付出性命的人了。 听到姐姐的话,棠夏点头说道,“起初我也觉得是自己眼花,又走近了瞧瞧,发现确实是二小姐。” “小姐,会不会是奴城的人……” 温雪菱放下手里的毛笔,沉沉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还有其他的异处发现?” “奴婢谨记小姐叮嘱,不敢靠太近,确定是二小姐后就立马跑回来了。” 突然间,小楼的院门外传来叩门声。 棠夏心里一惊,和棠春对视了一眼,急忙转身往院门口走去。 很快就带着新消息回来。 “小姐,徐管事新递过来的消息,二小姐不知得了什么秘药,后背的那些伤口竟愈合了。” “眼下府医都在二小姐的院子里候着呢。” 闭门不出,不过是坐以待毙。 温雪菱敛下眸子里神色,决定去温锦安的院子里好好瞧一瞧。 就算聂笥还在她的院子里又如何? 这辈子,两人并无恩怨,他还能在丞相府里弄死她不成? 门口可还有陆峥和御林军的人守着呢。 她也很好奇,聂笥和温锦安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温雪菱刚换好衣衫出门,就听到慕青鱼的声音。 “菱儿,你过来。” 自从那日和温敬书彻底撕破脸皮,慕青鱼一直在屋子里研制各式的药。 她也没有进屋打扰。 温雪菱扬起唇角往隔壁走,笑着问道,“娘亲找女儿何事?” 听到她问起,棠夏昨夜在院子周围撒雄黄粉的事情,温雪菱把在明珠苑外面看到的人和她坦言。 慕青鱼远山黛眉蹙起,忧心道,“奴城的人,怎么会和温锦安有关系?” “此事女儿还在查。”温雪菱之前怀疑的方向并无错。 谢思愉确实和奴城里面的人有关系。 但具体是什么,还得等查出来才能知道。 上辈子,她在奴城待了七年,都没有看到过一次谢思愉露面,也没有见到过温锦安。 “万事小心些。” 慕青鱼把新研制出来的毒药,还有护命的药又给了她一些。 她又拿出了一张单子,“再让人寻这些药来。” 温雪菱看到上面全是见血封喉的药,目光紧了紧,“娘亲,这些可都是剧毒。” “嗯,给你爹准备的好东西。” “……好。” 一听是给温敬书准备的毒药,温雪菱就没有什么丝毫迟疑,立马应下。 她把单子交给阎泽,让夜里找机会偷偷送去风雨楼。 温雪菱带着婢女们离开小楼,往明珠苑走。 苏嬷嬷拿出大氅,一边给慕青鱼披上,一边叹息道,“夫人为何不和小姐说实话?” “菱儿心里的事情已经够重了,又何必多添烦恼呢?” 事情总是藏在心里,总会出事情的。 苏嬷嬷关心道,“夫人和相爷撕破脸,可是因为小姐夜夜为梦魇所困?” 第141章又一个人提前回来了 慕青鱼眺望远处屋檐上的白雪,想起之前温雪菱被噩梦惊醒,在床边独坐一夜不睡的场景。 “……也不全是。” 终究是她这个做娘亲的,愧对了她。 她想尽自己所能,竭尽全力,好好补偿她和菱儿。 风吹过,隐隐传来一股淡淡的腥气。 慕青鱼微微蹙起眉心,朝着那股味道传来的方向走去,旋即眸中闪过惊色。 冰天雪地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出现? 站在明珠苑的院子外。 温雪菱看到了院子里的谢思愉,正在与徐管事说话。 她想进去,却被倾心院的老婆子们拦住。 谢思愉摆了摆手:“让她进来。” 在人前,徐管事始终与温雪菱保持着距离,客套行礼后就带着人急匆匆离开了。 温雪菱余光扫向院子里的侍从,并没有在里面看到聂笥的影子。 日光下的少女,集合了温敬书和慕青鱼的精致五官,隐隐还与另一个人有些许相似。 谢思愉一直都很遗憾,女儿容貌没有一丝一毫那个人的影子。 “你来做什么?”她的声音很冷漠,脸上都多是防备。 温雪菱笑着对眼前人说道,“听闻妹妹已经能下地行走,特意来给妹妹送贺礼。” “都说吃啥补啥,妹妹双腿有疾,这猪蹄子炖汤啊,最是滋补了。” 身后的棠春和棠夏手里都端着一木盘子。 她们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赫然就是两猪蹄。 谢思愉没开口,她身边贴身伺候的老嬷嬷,先一步开口斥责她。 “大姑娘还是不要太过分为好!” “此事本就因你而起,如今又来整幺蛾子,待相爷回来绝不轻饶你。” 对这些狐假虎威的老婆子,棠夏也不惯着直接开口怼回去。 “嬷嬷,我们家小姐和谢夫人说话呢,丞相府什么时候主子开口,轮得到你一老婆子接话?” “你这个死丫头!” 老嬷嬷冲上去想撕烂棠夏的嘴,被有些防身功夫的棠夏一脚踹到腿骨,变成跪趴在了地上。 温雪菱淡淡道,“嬷嬷一把年纪还行如此的大的礼,实属难得。” 瞥了眼地上想趴起来,被棠春和棠夏狠狠踩住肩膀的老婆子,她眼里的冷意愈发浓重。 温雪菱:“棠春,赏。” “是,小姐。”棠春从钱袋子里摸出三块铜板,甩到了地上发出脆响。 她冷哼一声道:“嬷嬷,领了赏钱就赶紧起身吧。” 棠春和棠夏重新退回了温雪菱的身后,手里木盘子放着的猪蹄汤丝毫未洒。 老嬷嬷狼狈从地上爬起来,愤愤咬牙瞪着她们几个。 “你们这些粗鄙的下贱蹄子给我等着!” 温雪菱站在院子里,目光与台阶上的谢思愉对上,一高一低,眼神里的冷意都想要将对方溺毙。 这是想用这个老嬷嬷的话,来给她下马威呢。 现在可不是刚入府唯唯诺诺的时候,她连嘴角都懒得掀起,面无表情道,“来人,掌嘴。” “你们敢!” 老嬷嬷可是谢思愉身边的贴身嬷嬷,对丫鬟侍从颐指气使惯了。 就连相爷看到她,也会客客气气和她说话,让她多照顾身子薄弱的夫人。 还是头回遇上这么不给她面子的人。 小楼门口守门的侍从,也是徐管事这次安排新入府的人。 听到指令,立马朝着老嬷嬷走去。 吓得老嬷嬷急忙退回了谢思愉的身后,声音颤颤,“夫人……” 谢思愉斜眼睨了她一眼,当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她嘲弄不屑看着面前的温雪菱,说道,“大姑娘还真是人小气儿多,狗胆包天。” 狗胆包天这四字,被她故意拖长了音调。 温雪菱唇角浅浅勾起一抹锋芒,意有所指嘲讽她道,“那也比鸠占鹊巢,强认他人做父要好。” 目光对视的须臾间,谁都没有退让的想法。 谢思愉更是因为她的话沉下了脸。 其他人不懂这话的意思,她心里可明白得很。 眼前这个乡野丫头知道了什么? 她抬起手挥了挥,屋子里不相干的人等,都离开了院子。 留下的全部都是她的心腹。 谢思愉一步步走下台阶,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确实,大姑娘一来就把丞相府搅得家宅不宁,可比鸠占鹊巢厉害多了。” 她嘴角的弧度下压,放轻声音道,“强认他人做父,也比亲爹不认……要好得多吧?” 第112章 此时,谢思愉也已经走到了温雪菱几步远的位置。 她那双像毒蛇般的眸子,透着充满嘲讽之意的怜悯,故意问道,“大姑娘觉得呢?” 温雪菱面不改色看着她靠近自己。 就凭谢思愉被戳穿依旧沉着冷静的淡定姿态,道行儿可比她女儿厉害了不知多少。 言语之利,温雪菱又不是说不过。 她想到谢思青少年时恣意揽弓射鹰的故事,在将军也有青鹰神将之称。 温雪菱眉目轻挑:“亲爹不认,亦有一身血脉牵引。” “可若是有人生了野男人的孩子,妄图趁人已逝,沾染英明神武的青鹰……” 她说到这刻意停顿片刻。 笑着看谢思愉脸上冷静的神色一点点消失,化作利剑扫向自己,嘴角的弧度不由得放大。 “野雀就是野雀,哪怕是再怎么飞,都永远变不了青鹰。” 即便没有见过谢思青这个人,但她也听闻过他容貌不俗,貌比潘安。 仅次于当年有「容国第一美男子」之誉的九皇子。 谢家出美人,他的女儿再怎么挑次的长,也不可能长成温锦安那副普普通通的模样。 “谢夫人觉得此话可有理?” 温雪菱不曾收敛话里的针对,将谢思愉之前的明嘲暗讽还给了她。 “来人!请大姑娘离开。” “明珠苑庙小,可容不下大姑娘这尊大佛。” 说不过就赶她离开。 比起前世私下里用尽肮脏手段的谢思愉,如今的她还是心浮气躁了一些呢。 “棠春棠夏,把猪蹄子汤给妹妹留下。” “妹妹好不容易又能下地,可别到时候又瘸了,真应了「容国邪祟」的卦算。” 从她进屋开始,温锦安就想要出来教训她。 可她身上的伤口还需要二次上药,屋子里的人强行扣住她的肩膀,冲他摇摇头。 “安安莫急,待你伤口痊愈,我会亲自帮你解决了那贱人。” “你也知道奴城的手段,没有人能活着走出。” 想到面前这人不可说的身份,温锦安面色亮了亮,眼睛里闪过一道狠戾。 她捉住他的手啜泣道:“笥哥哥,你可一定要给安安出气啊。” 聂笥心疼点头:“好,放心,她活不过此月。” 刚离开明珠苑不远。 温雪菱就快步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扶着旁边的树开始干呕。 棠春急忙扶住她:“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用担心。 “闻到了些不喜的气息。” 刚进院子的时候,温雪菱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蛇腥味。 靠近温锦安住的那间屋子,那些与药物浸润在一块的蛇腥气,就越发浓郁。 她强行忍住,才没有在院子里当场呕吐出来。 聂笥的蛇宠从小泡在药罐子里长大,药味足够掩盖住那些蛇腥,那种味道是其他蛇身上没有的。 可温雪菱上辈子记忆太深刻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熟悉,伴随着强烈窒息的恶心感,让她很快就察觉了出来。 继妹的屋子里那么浓郁药和蛇腥气,怕是已经杀了十几条蛇不止。 棠夏寻来了漱口的水。 另外还寻来了清新解腻的梅子,给她压制心头翻涌的呕吐感。 就在她们即将离开时,看到了丞相府门口疾步而来的人。 温雪菱手指狠狠扣住扶着的树干,指尖被干枯的树皮划破了也没有在意。 又一个人提前回来了。 第142章误会大哥了? 温谨言带着亲兵从丞相府外进来。 盔甲冰冷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府内格外响亮。 他一眼看到树下脸色苍白的亲妹,两年不见,妹妹长高了不少,与娘亲也越来越像。 在外奔走两年,风餐露宿的经历,让温谨言黑了不少。 他脸色稍缓,原本要往父亲书房走的步伐,改道儿往温雪菱所在的树下走来。 温雪菱双眸掠过不自觉的惊惧。 那种前世被一箭射穿心脏的痛苦记忆,再一次涌现在脑海,顷刻间麻痹了她的心扉。 温谨言…… 真真切切夺走了她性命的…… 亲大哥! 那些如影随形的噩梦,那些从不敢忘却的话,在耳畔不断回响。 “捉到逃奴者,重赏!” “生死不论!” “世间所有好物都要送给我的锦安。” 温雪菱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身上已经有了前世大将军的影子,脸上都是打完胜仗的意气风发。 温谨言早已过了弱冠之年,是四个兄弟里最年长也是最沉稳的兄长。 在军中历练两年,他身上多了一股肃杀之气,没有其他人看到温雪菱时的冷漠,他对她的态度甚是算得上是温和。 亲兵在不远处停下。 温谨言独自来到树下,开口问道,“你是……菱儿?” “嗯。”温雪菱面色冷峻盯着他,轻声应了一下。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眼神里满是欣慰,“两年不见,菱儿都长这么高了。” 温谨言的语气颇有感慨,像是一个真的关心亲妹妹的好兄长。 他又问道:“菱儿,娘亲近来可好?” 温雪菱脸上不见过去对兄长的崇拜和亲近,语调平淡道,“尚好。” “大哥很想你和娘亲,本想等此行凯旋,亲自去北境接你们回家,没成想你们已经被接来了京城。” 很想她们?真是张口就敢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东海之滨距离花溪县走水路只需两日,他人离不开军营,难道连写一封书信回家的功夫都没有吗? 话都让他说了,温雪菱沉默不语。 温谨言见她不开口,只当是妹妹长大了。 他笑了笑,想要伸手去摸她的脑袋,却见她下意识后退两步,避开了他的手。 温谨言目光冷了两分,眉眼间尽是对她疏离之举的叹息。 他幽幽道,“两年不见,菱儿倒是与大哥生分了,也罢,菱儿长大了。” “大哥先去拜见父亲,晚些再去见你和娘亲。” 等温谨言再次出现在面前时,温雪菱正在小楼陪亲娘用膳。 听到院外侍从来报,温谨言求见时,她转头看向旁边的慕青鱼,问道,“娘亲可想见见大哥?” 慕青鱼沉思片刻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娘亲也想看看,他身为大哥,是不是和三个弟弟一样,也只喜欢那对母女俩。” 温雪菱对棠春说道,“去请大哥进来。” 来人已经换了一身衣衫,宽肩窄腰,玉冠束发,步伐稳健朝着屋内进来。 身后跟着侍从,每人手里都端着盛满了礼物的玉盘。 温谨言进屋就给慕青鱼行了拜礼,对比其他三个弟弟的无礼和傲慢,他就显得正常许多。 “娘亲,这些都是儿子从东海带回来的特产。” “这几匹布料也是产自东海之滨的月纱,待来年夏日,让裁缝给您和妹妹做几身衣衫,比京城和江南的布料要更清凉。” “还有这东珠,儿子听人说,将之研磨成粉敷于面上,有美肤之效。” 温谨言的一言一行都做得十分妥帖,让人挑不出刺来。 回到小楼后,温雪菱就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此刻见到他也没有了慌乱。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 砰砰加速的心跳声,印证着她见到杀害自己凶手。 还有竭尽全力压制的愤怒与恨意。 侍从揭开的红布之下,有吃的用的,还有穿的,看起来每一样都很精美。 她视线落于玉盘里的东珠上,想起几个月前谢思愉的生辰宴。 温谨礼拿出的那颗不输鸡蛋大小的东海深珠。 眼前这些顶多只能与黄豆相媲美。 大儿子彬彬有礼过来拜见,慕青鱼也没有立即将人赶出去。 她敛眸轻声道:“谨言有心了。” “用膳了吗?没有的话,留下与我们一同用膳吧。” 温谨言:“还不曾用膳。” 他视线掠过桌上的菜肴,嗓音低沉,“如此就叨唠娘亲和妹妹了。” 苏嬷嬷已重新备上了一副碗筷。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 用完膳,桌上很快被清理干净,换上了清新解腻的热茶。 温谨言也打开了话匣子。 “娘亲,儿子听其他人说,您和菱儿是自己来的京城,这一路危险重重,为何不等儿子去花溪县接你们呢?” 他看似关心的话里暗含谴责,还以为她们听不出来。 温雪菱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回道,“如今我和娘亲已经来了京城,给大哥省去了前往花溪县的麻烦,大哥不是应该觉得欢喜吗?” “再说,我和娘亲若不是提前来了京城,早就在北境暴风雪来临之时被冻死了。” 第113章 “大哥哪里还能在此,见到活生生的我和娘亲啊。” 安静的屋内,温雪菱的话刚落下,温谨言就接上道,“菱儿,话不能这么说。” “你们能平安来京城自是好事,若半途遇上匪徒可如何是好?” 他饱含指责的目光,缓缓落在亲妹妹的脸上。 “你就没有想到兄长和父亲知晓此事,该如何自责愧疚吗?” 温谨言越说越觉得她莽撞,“菱儿,你也年岁不小了,再过几月就要及笄,怎能如此意气行事?” 瞧见他脸上与温敬书极度相似的道貌岸然,温雪菱眼底浮上讽刺的寒意。 真是换汤不换药的好儿子啊。 几句话的功夫,温谨言就把她们自行来京城的事情,归到错事上。 她轻笑两声开口道:“如此,倒还是我们错了?” 没有听出亲妹妹话里的暗讽,温谨言双眉微舒,刚要开口就听见慕青鱼冷淡的嗓音。 慕青鱼问他:“那依谨礼所言,你打算什么时候来花溪县接我们呢?” 话已经将人架在了孝顺的长梯上。 温谨言抬了抬下巴,直言道,“自然是等儿子凯旋归京。” “到时候,用军功给娘亲换来诰命,将您风风光光从花溪县迎来京城了。” 第143章请诰命 温雪菱和亲娘对视一眼,对他这番话感到微微诧异。 四目相对,彼此的想法很快达成一致。 她嘴角噙着一抹令人看不透的笑意,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大哥喝茶。” “是菱儿误会大哥了,还以为大哥和二哥三哥四哥一样变了心,只想着后娘和继妹呢。” 温雪菱恰到好处给他戴上了高帽。 慕青鱼也顺着女儿的话,继续说道,“谨言这番心意娘亲收下了。” 身为女子,若能得到「诰命夫人」的荣誉封号,对己身自是最好的嘉奖。 看透另外三个儿子的假象,大儿子突然对她说这话,还真是让人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呢。 倘若这话不是虚话的话,就更好了。 慕青鱼语气温柔,盯着他的眸子故意说道,“不过……现在去给娘亲请「诰命」亦不晚,谨言觉得呢?” 温谨言面上闪过一道僵住的尴尬。 过去,慕青鱼心疼几个儿子,总舍不得拿他们给的东西,也让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次不会是例外。 奈何她这次不仅顺着温谨言的话,夸了夸他,还表现出很期待的样子。 温雪菱看透大哥表情,收起眼睛里的冷意,也跟着佯装欣喜。 她握住慕青鱼的手夸赞道,“太好了,娘亲,大哥还是大哥,心里还是念着亲娘的。” 转头,她又故作伤心和他说起了其他三个哥哥的变化。 “大哥你不知道,二哥三哥和四哥心里只有后娘和继妹,还为了她们想要菱儿下跪道歉呢。” 温谨言漆黑的眸子闪了闪,未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嗓子眼。 亲妹那双饱含对他殷切期待的眸子,在屋内格外耀眼。 温雪菱直勾勾盯着他的眸子,求证道,“大哥,你一定会用军功给娘亲请来诰命的,对吗?” “菱儿,你不好这么质疑你大哥说出口的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大哥如此已经是将军,怎会做出言而无信的事情?” 慕青鱼将桌上装了果的瓷盘,往大儿子面前推了推,眼神温柔地看着他。 不给温谨言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 “自、自然。”他这两个字说得格外艰难,有种被火烤着的错觉。 温雪菱双手撑着下巴,笑意吟吟,“如此,菱儿就等大哥给娘亲请回诰命的那天,尽早到来了。” 半壶茶未喝完。 温谨言就找了个由头离开了小楼。 她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娘亲,大哥看似关心我们,却不曾问过为何我们会住到小楼来。” “你大哥性子是最像你爹爹的一个,藏得深。” 慕青鱼并不知道大儿子在前世射杀了自己的亲妹妹,只觉得倘若他能维持表面平和,不伤害亲妹妹,她就够欣慰了。 不能四个儿子都不做人吧? 温雪菱垂下眸,掩住眸底对大哥的恨意,闷声应了一声亲娘的话。 自从温谨言回丞相府,府里几个院子都变得喜庆了许多。 再过几日,他率领的军队也快到城门口,到时候便可与副将们一同进宫领赏。 在挨了三十多廷杖之刑后,温锦安竟真的开始痊愈了。 不仅如此,有了温谨行从圣上带回来的雪肤秘膏,她脸上坑坑洼洼的痕迹也逐渐消散。 “小姐,奴婢听明珠苑的人说,二小姐的肌肤已经恢复如初。” “甚至比过去更漂亮了些。” 棠夏愤愤道,“大少爷给二小姐送的礼,比咱们院子里的好多了。” “那珠子一颗颗跟糯米汤圆似的,又圆又大,倒是随手打发给二小姐婢女雪梅的小珠子,与给小姐的珠子大小相似。” 棠春急忙拦住妹妹,眼珠瞥了瞥没有说话的小姐。 “小姐,是棠夏多嘴了。” 温雪菱摆摆手:“无妨,棠夏说得没错。” 距离年关越来越近了。 各地藩王往年都会提前好几日入京,算算时日,淮南王也差不多该进京了。 按照前些年的惯例,帝王都会召百官入宫同贺新年。 大臣们的家眷,也可随之入宫同喜。 温敬书往年都是带着谢思愉,还有温锦安入宫。 今年她和娘亲来了…… 即便是帝王,也只有一位皇后。 温敬书可是容国唯一拥有平妻的大臣,就算是为了自己那张虚伪的脸面,那一日他也不会做出厚此薄彼的事情。 不出意料的话,他会带着娘亲和那个女人一同参加宫宴。 她让棠春去问徐管事,果真如此。 一个多月前,温敬书就已经吩咐下去,让裁缝给谢思愉和温锦安裁制入宫的新衣。 “小姐,徐管事说,他当时还问了相爷要不要给小姐和夫人也做一身。” “相爷说……不能让小姐和夫人夺了那两位的风采。” 棠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 “相爷太过分了!”棠夏为自家主子鸣不平。 温雪菱放下手里的信纸,是江芙蕖托人新递进府的信,说的还是兵部尚书府邸的事情。 顾衍的父亲,身子已经痊愈了。 不过近段时间他被温敬书给盯上,一直在企图将他拉下马,换自己的人上去。 江月明和梁诀手底下的人,也被温敬书的人不间断参了好几本。 其中,有一件事打破了温雪菱的计划。 梁念屿失踪了! 就在他率领大军回京的路上,于青州附近一险峻山坳,遇到了山匪打劫一处村庄。 他带兵去追,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 梁诀听闻此事匆匆离京。 上辈子可没有出现青州山匪的事情,冥冥之中,温雪菱觉得此事与渣爹有关系。 难怪他这些时日都没有来找她们的麻烦,原来是找到了新的折腾对象,心思都放在这些上面呢。 丞相府看似失权,可做的每一桩事,分明都带着帝王给的特权。 另外,温谨言击退东海海寇之事也给了他底气。 他手里有种一群唯他马首是瞻的文臣,又有了刚刚打胜仗回来的大儿子,别提有多风光了。 将这些事情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温雪菱想起了继妹的禁足令。 如今可还没破呢。 依她的性子,她绝对不会放过这次进宫扭转名声的机会。 可是的邪祟之名是国师亲口说的,想要撇去就只能用另一件祥瑞来掩盖。 倘若没有,便只能用其他的功绩来……将功抵过。 比如:她大哥的剿寇军功。 一抹冰芒浮现在她漆黑深邃的眼底,温雪菱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 她也不指望背后盯着她的人,不会拆信看它,干脆连封印都没有封,把信递给了婢女。 “棠春,你现在就把这封信送出去,另外带句话给陆世子。” 自己出不去,但是有人可以进来啊。 第144章断渣爹后娘机缘 闻人裔收到温雪菱信的那天。 刚从宫里回来。 一打开信,就有一股淡淡的竹香,似是有人特意用熏香熏过。 可又并非是整张纸都有这个味道。 唯有上面那个【来】字。 闻人裔嘴角抽了抽,对她过于直白的话,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当天夜里。 温雪菱刚回到自己的卧房,就看到坐在屋内端着茶杯的某人。 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国师大人,我是让你白日光明正大的来,不是夜里偷偷摸摸过来探香闺啊。” 第114章 “咱们现在不算是见不得光的关系了。” 闻人裔端着茶杯的手顿住,面具后的脸表情凝固,凉凉望向她。 故意逗了他两句,温雪菱也不再多说。 生怕把傲娇的国师给气跑了。 “等我下。”她疾步来到屏风后的里间,找到提前准备好的东西。 温雪菱来信匆匆,他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没多想便趁着夜色来了丞相府。 府外有御林军的人来回巡逻。 后院门外尤其多。 闻人裔是直接用轻功进的小楼后院。 暗卫送了很多消息来,他不用找就知道哪一间是温雪菱的屋子。 从窗户进屋,没有惊动隔壁的人。 温雪菱拿出自己新研制出来的精巧火器,快步流星来到了桌子旁,献宝似得递给他看。 “瞧,好东西。” 这可是她最得意的作品。 闻人裔看着面前用熟铁锻造而成的东西,又直又长的管身,黑黝黝的洞口给人一种很神秘的感觉。 很新奇,是他从未见过的小东西。 早就知道温雪菱擅长研制杀伤力极强的武器。 弓弩、箭矢、长枪……经过她手的武器,总能变幻出更厉害的一面。 那次她在城外山间投掷出去火球,闻人裔私下里也曾找一个偏僻的地方亲自试过。 小半座山都没了。 此物若是加大产量,用于两方敌战,胜算毋庸置疑。 闻人裔也寻过能工巧匠来查探过里面的原料,却始终没有查明白她到底用了哪些东西。 明明她让人找的那些东西,他也让人另外留了一份下来。 可惜份量不对,出来的效果也不对。 “之前我给梁将军的火器,更适合两方争斗时的远攻,此物不同,它更适合近战。” “时间紧迫,我只能先做出容纳一颗火弹石射程范围的火筒,待日后我离开丞相府,还可以再精进一些,将装置火弹石的弹充,转换为可以旋转之物……” 温雪菱说到自己研制之物时的眼神在发光,没注意到自己给他讲解时的距离有些过近。 他视线停留在她发光的眼睛上,暗沉沉有种说不出来的入迷。 在听到此物比箭矢还要快,威力还要更强,却更容易上手的时候,闻人裔眼里也涌现出了一丝悸动。 温雪菱越说越激动,甚至迫不及待想要给他演示一番。 她突然握住他的手说道,“闻人裔,你带我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吧!” “我亲自给你演示一番此物的作用。” 说得再多,都没有亲眼目睹此物的威力更直观。 温雪菱一激动连国师大人都不喊了,两个人都不甚在意这一点。 沉默片刻,他同意了她的提议。 丞相府的那堵墙,在他眼里宛若不存在一般。 闻人裔带着她很轻松避开了丞相府外的御林军,坐进早已等候在外的马车。 漆黑的马车似与夜色融为一体。 很快,温雪菱就被带去了京城偏僻的某处宅院。 手握火筒的好处,就是威力不会像其他火器影响那么大,动静也更小一些。 温雪菱看着面前用来练武的木桩,让人寻来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果子,放在木桩的上面。 她让闻人裔又寻来了几个箭术厉害的神箭手。 “看好了。” 她和他们一同出手。 温雪菱手里火筒射出去的火弹石,要远远比神箭手射出去的箭矢速度快上一半。 被射中的果子,被护卫从远处取了过来。 闻人裔看着上面的弹孔,想到方才的那一幕,不由得面色凝重起来。 与温雪菱的视线在夜色下交汇。 温雪菱:“我没有内力,也不能习武。” 换言之,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而那些神箭手可都是经过长久的训练,不管是哪一方面都要比她强上许多。 他立马就读懂了她的意思。 “再来一次。”闻人裔这次准备亲自试一试。 温雪菱重新装上火弹石,眯起一只眼睛瞄准了远处木桩上的果子。 两人同时出手。 一松,一扣,箭矢和火弹石同时出发。 甚至温雪菱的动作,要比闻人裔慢上一瞬息。 可最终的结果,还是她胜了。 闻人裔放下手里的弓箭,目光沉沉盯着她手里的东西。 此物一旦面世,必将引起腥风血雨。 “要试试吗?” 温雪菱看出他眼底跃跃欲试的神色,重新装了一颗火弹石进去,把火筒交给了他。 很有份量,有一股后冲的劲儿。 闻人裔这次让人换上的是一颗小小的糖果子,在夜色中几乎看不清。 毋庸置疑,他射中了。 护卫们也都被此物的厉害之处,给震惊到了。 沉默,在此刻震耳欲聋。 闻人裔带着她去了休息议事的院子。 他沉声问道:“此物制作一个需要多久?” 温雪菱粗略估计了下日子。 “筒身、火药、子窠……若是分开筹备的话,快则半月,慢则一月。” 若都是一些熟巧的工匠上手,制作用时会更少一些。 闻人裔闻言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深沉,同时也意识到她突然这么着急,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他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温雪菱严肃道:“有件事我要提前告诉你。” 她之所以如此迫切将这个东西研制出来,全然是因为前世,在她北上寻父的前一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从闻人裔答应合作的那一日起,她就把他当成了自己同阵营的人。 “明年开春,刚平定内乱新登皇位的扶黎国新主,会亲自携大公主来容国和亲。” “她们有一宫廷秘术,能将人的实力提升到极致,速度之快堪比猛兽,长箭根本追不上他们的速度。” 温雪菱凝重道:“你知道快至无痕吗?” 扶黎国那些人的本事,甚至能达到一种将人隐身的境界。 而她如今所做,就是要打破他们的秘术! 还有上一世让温敬书权力更大,以及谢思愉母女俩荣耀更上一层楼的机缘。 隐身?闻人裔的眉头渐渐拢紧。 “我曾见过有人利用自身的装束,与地洞树木山石碧水的巧妙融合来藏身,达到偷天换日的境界。” 温雪菱听到他这话,点点头。 “若是配合迷幻药,这些本事便可以达到更高的水平。” 他眯起眼睛:“那些人做了什么?” 第145章等东风,入小楼 上一世。 扶黎国新主带公主来容国和亲是假,真正想要的是刺杀容国帝王。 彼时,梁家军已经在天灾人祸双难下覆灭。 镇国大将军梁诀失去养子,悲痛欲绝,后又在来年开春,招待扶黎国新主的寿宴上,替帝王挡了一剑。 伤至心肺,长剑有毒,致使他失去了全部内力。 千钧一发之际! 丞相温敬书与膘骑大将军联手,击退了扶黎国的秘术,获得帝王无上嘉奖。 身为他的夫人,谢思愉被奉为一品诰命夫人,赐金银财宝无数。 温锦安在救太后有功的县主荣耀下,破格奉为嘉义郡主,赏唯有后妃公主才有资格穿戴的凤冠霞帔。 这也让她嫁入定安侯府时,越发风光无限。 且她的荣华富贵还不止如此…… 温敬书给这个捧在手心呵护长大的女儿,真正意义上铺就了一条即便他死了,也不会有后顾之忧的锦绣之路。 想到这,温雪菱眸底是沉沉化不开的浓浓墨色,黑沉沉的,令她清醒认知到想要继妹万劫不复,便要斩断她前世所拥的所有靠山。 首当其冲的,便是温敬书这个父亲。 过去温雪菱和梁诀联手斩断了渣爹的机缘,比起这一件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从帝王如今还是重用温敬书,便可以窥见他并未失去荣宠。 闻人裔表情高深莫测,意味深长盯着面前的人,“温大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给她算过命格,卦算出来是空白。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国师不站在我的对立面,我便不会伤害国师。” 她嗓音懒懒听起来漫不经心,转瞬凑上前看着他。 “国师大人,我不知你与梁将军是何关系,但他如今是我的义父。” “他活着才是我的倚仗,不是吗?” 温雪菱早就知道他们俩关系不一般。 她眼下和两人都有了牵扯,也不怕与闻人裔坦言。 “而我们……” 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想起他前世屡次出现在奴城地牢,温雪菱继续道,“也会是很好的盟友。” 第115章 对她的回答,闻人裔沉默传达认同的意思。 送她回小楼已是深夜。 离开时,掌心被她塞了一个小布袋,里面装了不少的东西。 温雪菱仰头笑道,“这次是我亲手做的。” 他挑眉,沉默看着她回屋。 回到墨竹院。 看到小布袋里黑漆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点心,闻人裔被逗笑了。 还真是……手艺一般。 毒死人的水平。 昨夜,闻人裔答应会派人盯着扶黎国的人,也会将此事告知去青州寻找失踪养子的梁诀。 另外会帮她多寻找能工巧匠。 温雪菱难得好眠,一觉睡到了天明才醒。 次日醒来,就听闻淮南王进京了。 今年淮南王进京的日子,比往年早了好几日,温雪菱让暗卫去查探了一番。 淮南王生母病入膏肓,他只在京城逗留三日,见过帝王后就将即刻返回封地。 这意味着…… 她们等到入宫参加新岁宫宴的那天,淮南王已经不在京城了。 京城距淮南王的封地,相隔千里。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菱儿,咱们离不开丞相府,得想法子让淮南王主动来丞相府才行。” 从得知淮南王进京起,温雪菱就已经让人去打探。 她点头道,“淮南王此番进京不只是朝见圣上,还在京城为老夫人广寻名医。” “医圣自三年前就不再下山,名下弟子亦是闭关不出,而今天下唯有二哥师从医圣,且还在京城。” 两两相望,慕青鱼很快读懂了女儿的意思。 她稍作沉思说道,“以防万一,还是得做好他不来丞相府的准备。” “娘亲,淮南王暴戾之名在外,本性更是多疑猜忌,倘若我们主动把药送上门去,他反倒未必会信。” 温雪菱前世并没有了解过淮南王的事情。 不过依稀听闻过,二哥曾在天灾第二年得了贵人赏识,名声大振,后世渐渐有取代医圣之势。 倘若此人真是淮南王的话…… 不管是他主动相邀,还是温谨行登门拜访,在这一世,都只能变成淮南王至丞相府。 温雪菱沉声:“淮南王进京必定先进宫拜见圣上。” 也就是明日。 丞相府如今有御林军把守,他想进府又不想惹圣上猜忌,定然要先向圣上启禀此事。 “后日,他若不曾来丞相府见二哥,女儿再另外派人递上帖子。” 慕青鱼觉得女儿说得有理。 她挑唇一笑:“那我们等东风,入小楼。” 日子一晃而过。 第二日。 淮南王果然来了丞相府。 “小姐,徐管事递来的消息,有贵客来访,已被请去了相爷的书房。” 棠春疾步匆匆从屋外进来,压低声音道,“另,守在二少爷院子外的小厮来报,相爷让人把二少爷抬去了书房。” 温雪菱眸底精光掠过,果然如他所料, 她二哥可没有温锦安那么好运,有聂笥千里迢迢送蛇宠过来给她治疗伤口。 十大廷杖之刑,让本就是病秧子的温谨行,愈发虚弱。 在屋子里躺了小半月还不能下地。 “棠夏她们准备好了吗?” “回小姐,都准备好了,可若淮南王不往那边走,可如何是好?” 温雪菱站在窗口遥遥眺望门口,语气笃定。 “他会往那边走的。” 温敬书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让温锦安解开禁足令的机会。 淮南王不仅仅是那场夺嫡之战存活下来的皇子,其背后更有一支骁勇善战的玄甲军。 而且他还是绝嗣之身。 上辈子,温敬书给温锦安铺就的锦绣之路,可不仅仅只有县主和郡主的身份,还有一个真正拥有实权的义父。 若说丞相之女嫁入定安侯府是高攀,郡主身份是平阶,那拥有三十万大军的淮南王做靠山,可就是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她看着远处渣爹书房所处院落的飞檐,幽深的眸底浸润着不分明的暗色。 爹爹啊爹爹,你可千万不要让女儿失望啊。 一个时辰后。 棠夏快步从小楼外跑了进来,脸颊绯红,乌黑的眼珠子里收敛着激动之色。 “小姐,果真如你所料,相爷真的带淮南王去了二小姐的明珠苑。” 第146章另一个妹妹的院子 一刻钟前。 棠夏按照温雪菱吩咐的,故意在温敬书和明珠苑之间的必经之路上,用一颗药丸救醒了濒死的兔子。 “夏夏姐,夫人给的这药也太神奇了吧。” 棠夏故作紧张地四处张望,“嘘,小声些,夫人不让外传。” 旋即,她又骄傲地抬起下巴说道,“咱们夫人当年可是让医圣亲自登门,扬言要收她为徒,若不是忧心二少爷的身子……” 另一个丫鬟也跟着感叹道,“奴婢的祖母咳病缠身数十年,就连大夫都说要准备后事,上回得了夫人给的药后,竟不咳了,夫人就是奴婢一家的恩人。” “此事千万不要让他人知晓,可明白?” “夏夏姐放心,奴婢铭记夫人恩情,绝不会对外人说一个字。” 她们所处的位置,位于一处假山。 前世,温雪菱就发现在这处假山内说话,声音会被放大传远。 哪怕说得再小声,路过之人都能听见。 事实也确实如此。 跟随在温敬书身边伺候的徐管事,故意当众大声呵斥。 “谁在那边!” 棠夏和另一个婢女闻声跑了。 若她们等在那,故意在淮南王面前露脸的话,反倒会引起他的怀疑。 可偏偏棠夏她们害怕地跑了,连半点影子都不曾留下。 丞相府后宅一共就两位夫人。 谢思愉,只有一女。 真正为温敬书诞下儿子的,是他的原配。 此事,京城人人皆知。 这两个丫鬟是哪个院子里的婢女,毋庸置疑了。 淮南王容柏清在听到丫鬟说咳疾的那瞬息,眼神当即就沉了下来。 尤其听见那两个丫鬟越说越小声时,步伐不由得放缓,给了身边暗卫一个眼色。 对方立即找了个由头离开。 徐管事也装作没有发现的模样,任由对方跟着棠夏离开的方向而去。 容柏清知道温敬书此人不会轻易答应要求。 但他想要利用这件事,拿捏他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未免有些太自信狂妄了。 在看到温锦安后,容柏清愈发坚定此女无为。 淮南王府的义女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而此时与他同行的温敬书,在听到两个丫鬟小声交谈的话语后,脸色极为不悦。 “王爷,府中婢女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容柏清笑了笑:“无妨。” 从温敬书的院子到丞相府门口,并不需要路过明珠苑,但他偏偏选择了一条更远的路,为的就是让温锦安在淮南王面前露露脸。 近半个月的时间。 温锦安那张坑坑洼洼布满沟壑的脸,在二哥带回来的雪肤秘膏滋养下,已经痊愈。 终于能够摘下面纱。 她迫不及待让丫鬟给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穿上了最漂亮奢华的一套冬装。 “雪梅,快,把三哥送来的那两只金步摇给本小姐带上。” 她今天一定会让淮南王喜欢上自己。 认她做义女。 想到容柏清身后那支战无不胜的玄甲军,温锦安血液好似也跟着沸腾。 闻到空气里的蛇腥味,她不悦地皱了皱眉头,那些蛇宠的血功效确实是不错,但就是味道太难闻。 聂笥出门办事,白日不在她院子里。 温锦安不掩饰眉宇里的嫌恶,对贴身丫鬟催促道,“再给我拿个香囊来压一压这些蛇腥味。” 温敬书安排的人先一步过来给她递消息。 她急忙提着裙摆来到院子。 容柏清和温敬书路过明珠苑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清幽的琴声从院子里传出来。 他刻意停下脚步,佯装欣赏,“倒是许久不曾听见如此悦耳的琴艺了。” “小女的琴艺能得王爷的夸赞,也是小女的福气。” 温敬书顺势说出了明珠苑里的人是谁,还不忘暗夸淮南王的本事。 “天下谁人不知,王爷师从琴圣,琴艺更是世间无双,若能指点小女一二,小女的琴艺定然能更精进。” 他都已经把话搭到这个份上,容柏清不可能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今日难得听到如此深得本王喜好的琴音,那便得空见一见,本王也想听听温小姐其他擅长的曲目。” 温锦安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淮南王的年岁和温敬书相差无几,但终究是男子。 “前院有一处暖亭,请王爷先于暖亭休息片刻。” 第116章 “待臣让人去和小女知会此事,也好让她有个提前的准备,免得让王爷见笑。” 容柏清看破不说破,冲他点了点头。 两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披着和善的外衣,互相表现出对方想要看到的样子。 刚好此时温谨言从府外奔波回来,听到淮南王来了丞相府,急忙过来。 “臣温谨言,见过淮南王。” “温小将军无需多礼,你击退东海海寇一事,本王在南阳可都有所耳闻。” “王爷过奖了,王爷才是真正的用兵如神,臣哪敢在王爷面前班门弄斧,今日难得在府中得见王爷英姿,不如由臣陪您走一走。” “如此甚好。” 温谨言引着淮南王去了前庭的暖亭。 对这个大儿子,温敬书是十分满意和放心的,转身进了明珠苑。 安安年纪这么小难免会紧张,他作为父亲自当多多宽慰。 温锦安一听淮南王要指点自己的琴艺,脸上满是喜悦,似是已经看到了淮南王认自己为义女的场景。 刚到前庭暖亭不久,淮南王就以「更衣」为由暂时离开了温谨言的视线。 刚走到暗处,之前去查探消息的护卫已经从小楼回来。 还带回了从丫鬟屋子里搜出来的香囊。 “主子,那丫鬟回去后就将此香囊藏了起来,属下闻着确实是珍品。” 容柏清身边暗哨无数,想要刺杀他、给他下毒的敌人同样很多,他带在身边的护卫皆懂医理。 “属下还在那处院子发现了主子一直寻找的钱虫草。” 听到钱虫草三个字,容柏清眼里迅速掠过一抹沉沉深意,倍显冷漠和无情。 他扯起嘴角:“盯着那处院子。” “是!”暗卫把瓷瓶交给容柏清之后,再一次闪身离开。 在偌大的丞相府,来去如闪电,宛若无人之境。 容柏清也在不久后回到了暖亭里面。 暖亭就在前庭的假山之上,远远正好能瞧见北院小楼的屋檐,挂着一盏格外显眼的红灯笼。 容柏清故作好奇:“温小将军,那处是何地?” “回王爷,那处小楼是臣……” 温谨言想说是自己的生母,可想起慕青鱼普普通通的身份,转开话锋道,“另一个妹妹的院子。” 第147章认你为义女 “小姐,那人的暗卫又回来了。” 容柏清暗卫重新返回小楼的那一刻,温雪菱早就已经收到了阎泽的提醒。 她正陪着慕青鱼在院子里,整理好不容易找到的钱虫草。 温雪菱前世在奴城信阁看到了很多珍稀草药的记载,包括具体的功效,还有适宜生长的地方。 钱虫草最大的功效,就是治疗寒疾和咳疾。 此物并未灭迹,只是极难寻找。 常常生长在常年不见光的山洞,却又并非是个山洞就能有钱虫草。 温雪菱也是凑巧想起,上次在黑山头后山断崖峭壁下的山洞附近,看到了与钱虫草相伴而生的草药。 派人过去仔仔细细搜寻了一番,还真让她发现了此物。 若是再晚些,恐怕就未必能落到她手里了。 北院小楼的院内架子上,晒满了草药,都是慕青鱼和温雪菱刻意拿出来引诱人的。 总要拿出一些世间难寻的稀罕物,才能让鱼儿上钩不是? “娘亲,如今钱虫草也就只剩下这几株了,不如加入断肠草,炼制成毒药来防身吧?” 慕青鱼配合她说道:“也好,该救的人也已经救回来,钱虫草不能久留,必须趁着尚且新鲜,赶紧入药才行。” 看到她们把钱虫草和断肠草一同拿回里屋,淮南王府的暗卫就急了。 此物可是救老太君的良药啊! 刚回到屋子,温雪菱就和慕青鱼喝起了茶,静静等着暗卫把这个消息传给他的主子。 母女俩眼里都是等待鱼儿上钩的耐心。 北院小楼就这么大点的地方,稍微有点动静都很明显。 温雪菱还担心阎泽他们的藏身地会被发现,从结果来看,梁诀给她的暗卫要比淮南王府的更厉害些。 耳畔传来石子击窗的声响。 她放下茶杯,开始和慕青鱼继续接下来的表演。 容柏清听闻她们要把钱虫草入毒,也顾不得在温敬书面前装样子,对温谨言说很喜欢北院小楼的红灯笼,想要过去仔细瞧一瞧。 听起来就知道这个由头不真实,可容柏清的身份摆在那里。 温谨言也只能随行。 他带着容柏清来到了北院小楼的门口。 想起从父亲和二弟口中听到对亲妹的描述,心里有些担忧。 他拱手对容柏清行礼,恭敬道,“王爷,臣的这个妹妹,性子沉闷不善言辞,更惧怕外人,容臣先进院子知会一声。” 容柏清面色冷峻,思及暗卫传回来的消息,眼神幽冷盯着面前的小楼院门。 “好,本王还有事要处理。” “温小将军尽快。” 温谨言听出他话里的不耐烦,心里咯噔一紧,应声离去。 四个兄弟里也就只有他还能进北院小楼。 一进院子,温谨言就赶紧去找温雪菱,得知她和亲娘在侧屋辨识草药,忙不迭推门进屋。 屋子里是浓浓的草药香。 院子门并没有关。 从容柏清的方位正好能瞧见侧屋的窗户,能看到慕青鱼在窗前的背影。 他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君子非礼勿视。 他刚要背过身,就看到慕青鱼转身。 看到与过世好兄弟相似的眉眼,容柏清眼神倏地眯起,眼底有一瞬的恍惚和质疑。 这个女人的容貌…… 竟然比谢思愉这个亲妹妹,更像他的好兄弟谢思青。 这世间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娘亲,府中今日来了一位十分重要的贵客,他相中了小楼的那盏红色灯笼。” 温雪菱知道容柏清看中的不是灯笼。 不过他既然不明说,那她就先当作不知道的样子。 慕青鱼平静道:“一盏灯笼而已,贵客喜欢,谨言你取下来送去便可。” 见她不反对,温谨言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尤其她们二人没有出小楼的打算,这对他来说就更好了。 无需担心被淮南王看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来自花溪县的农妇。 他亲自取去了红灯笼。 温雪菱故意抓起钱虫草来到窗边,对着阳光打量着草药。 北楼小楼真的太小了。 侧屋的这扇窗户正对着小楼院门,借着台阶的,落差刚好能看到一半的窗景。 也能看到她手里的钱虫草。 她余光扫了眼院门,那道黑色身影就长身玉立,凌厉的五官不怒自威,腰间悬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身子比青松还要挺拔。 容柏清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知到一股久经沙场的肃杀气息。 刹那间,一双冷眸朝她望了过来。 温雪菱做出被容柏清眼神吓到的模样,一紧张就把手里的钱虫草给扯成了两半。 容柏清视线落在钱虫草上,锋利的眉眼拧紧,真是暴殄天物! “王爷,灯笼取来了。” 温谨言拿着红灯笼出来时,正好看到淮南王的视线看向院内,眸中掠过诧异。 按照王爷的身份,不该用如此眼神看向女眷的屋子才对。 “温小将军,那位可就是你的亲妹妹?” 温谨言愣了下才回道:“是,她是臣一母同胞的妹妹,温雪菱。” “她手中的钱虫草,正是本王此行所需。” 容柏清负手而立,面上都是势在必得的冷意,他没有说什么讨要不讨要的客套话。 在他看来,钱虫草是自己需要的。 院子里的少女既然有此药,那他取了便是,左右温敬书有事要求他。 什么钱虫草?温谨言闻言满头雾水。 他转身看向侧屋窗前的亲妹,对方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跟着抬头看了过来。 然后…… 当着他的面,把另一株钱虫草放进了捣药罐子里。 “等一下!”温谨言急忙出声制止。 可为时已晚。 温谨言急忙跑向侧屋,看着她手里的捣药罐子,里面混合了好几种的草药。 他并不懂药理,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只知道这株草药是淮南王药的。 温谨言目光在她面前的案桌上来回探找,并没有看到与那株草药一样的草药。 “大哥这是做什么,难道也想和妹妹一起学炼药吗?” “炼什么药!”温谨言的语气很冲。 剑眉拢紧,他语气迫切问道,“钱虫草还有吗?” 此时,容柏清也已经到了侧屋门口,看到了桌上的捣药罐子里,果真如她所说,钱虫草和断肠草混合在了一起。 第117章 就他方才所见,这里面就耗损了两株钱虫草。 容柏清此时的脸色非常不善。 和他同样黑脸的,还有带着宝贝女儿前往暖亭的温敬书。 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亭子,阴翳的黑眸夹杂着抑制不住的寒意,他怒声质问亭子外的侍从,“王爷呢?” 徐管事低眉顺眼开口:“回相爷的话,大少爷带王爷去了北院小楼。” 一身锦绣华服,满身珠翠首饰的温锦安,听到温谨言把人带去了亲娘和亲妹妹的院子,脸色立马变了。 她扭头委屈看着温敬书,“父亲,大哥为何要带王爷去小楼,他明知道安安需要这次机会。” 温敬书也没有想到自己最满意的大儿子,居然做出如此蠢钝如猪的事情。 他柔声安慰她:“安安不怕,父亲一定会让王爷认你为义女。” 温雪菱那个逆女真不是个安分的东西。 第148章为何不行?王爷 北院小楼。 温谨言呵斥亲妹后,侧屋内外瞬间就寂静了下来。 正在里面整理草药的慕青鱼,立刻放下手里的草药回身来到窗户边。 “温谨言。” 她锐利的视线直直落在大儿子脸上,“谁教你用这么凶的语气和妹妹说话的?” “娘亲,我……” 被她目光里的冷意唤回了理智,温谨言一时结舌。 想起身后还有淮南王在,脸上面子挂不住,生硬转换话锋问道,“娘亲,屋子里可还有钱虫草?” 慕青鱼:“没有。” 王爷都说钱虫草对他而言很重要。 若是丞相府能拿出此药,距离安安解开禁足岂不是又进一步? 温谨言急切道:“怎么就没有了?娘亲你再找找。” 放下手里捣药的石臼,温雪菱抬了抬眼眸,“大哥有所不知,钱虫草极为难寻,我们也只是凑巧寻得了三两株,用完可不就是没有了。” 用完了? 温谨言脸上神色五彩斑斓,早知如此,他方才就应该更快些制止。 淮南王还在身后,他就算找不到钱虫草,也得让王爷看到他对此事的用心。 “娘亲,菱儿,钱虫草你们是从何处寻来的?” “我派人再去寻找看看。” 容柏清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听到钱虫草用完了眼神格外冷漠,他走上前来扫视了一眼侧屋。 很空荡。 里面的摆件全部都已经被挪移了出去,只剩下几个用来晾晒草药的竹编架子。 上面放着晾晒各种草药的竹篓子。 温雪菱:“黑山头。” 那个山洞附近的钱虫草,早就已经被温雪菱的人挖光了。 就算告诉温谨言,他也只能去做无用功。 更不用说,淮南王后日就要离开京城,返回南阳。 她和温锦安被山匪刺客绑去黑山头的事情,温谨言听自己父亲说过。 安安自己偷溜出府的真相,他也早已知晓内情,心疼她被困在府中那么久才寻了如此一个法子,也答应了温敬书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你既得了如此草药,为何不给府中的大夫?” 要是温雪菱一回来就把钱虫草交给府医,收入库房,今日淮南王开口,丞相府就能拿出来了。 温谨言越想,越觉得亲妹妹没有一点大局观念。 “为何要交给府中大夫?”温雪菱笑着反问他,眼底并无笑意。 他眸光微动:“自然是为了让此药发挥最大的作用。” 呵,最大的作用就是被他拿去给淮南王献宝,给继妹铺路吧? 温雪菱在心里冷冷想着。 在外人的面前,儿子对女儿的敌意反倒是一点不藏,慕青鱼对这个大儿子仅剩的一点希冀都没了。 他和三个弟弟并无差别,心里念着的全是后娘和继妹的荣华富贵。 “钱虫草是菱儿为我寻来的。” 她瞳色也跟着凉了下来,反问他,“谨言是觉得……此药用在娘亲的身上发挥不了作用?” 温谨言皱眉道,“娘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甚至直接搬出了淮南王的身份,坦言此药恰好是淮南王所需。 “娘亲,菱儿,这位就是淮南王。” 一国王爷的身份在这里,温雪菱和慕青鱼按照礼法对他行了礼,“见过王爷。” 容柏清眼神淡漠:“二位无需多礼。” 语气里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他的视线停留在慕青鱼的正脸上。 如此近距离之下,容柏清发现她的脸更像过世的好友。 只可惜谢思青的龙凤胎妹妹,从未在外露过脸,后来见到谢思愉,他还疑惑龙凤胎为何容貌相差如此之多,除了叹息也并无多想。 而今见到眼前这个女人,脑子须臾闪过一个狸猫换太子的想法。 想起父亲说娘亲和菱儿谎话连篇,温谨言还是不死心。 他苦口婆心说道,“娘亲,淮南王为国为民付诸良多,能为王爷分忧乃是我等之福。” “你若还有钱虫草,可一定要拿出来,千万莫要私藏啊。” 两辈子,冠冕堂皇用来美化私心的言论,温雪菱真的是从这四个哥哥口中听到太多了。 她也不惯着他,直言不讳,“大哥,菱儿自小没有见过什么大人物,娘亲对我的生恩养恩,在我这里便是最大的,亦觉得此药如今也是用在了最好的地方。” “我耗尽心血为娘亲寻找草药,我愿意怎么用便怎么用。” 温雪菱沉下脸,不给他笑脸道,“大哥若有其他的念想,不如自己去黑山头再找找,如今天色尚早,快马加鞭说不定还能赶上白日进山。” 脸上挂不住面子,温谨言正要开口斥责,就听到身后传来淮南王的声音。 容柏清就算不沉下脸来说话,语气也是冷厉的。 他捕捉到了她话里极为容易被人忽视的一点,眯起眼睛追问道,“温大姑娘,你说此药是你从黑山头寻来,那岂不是半月前的事情?” 温雪菱:“是。” 话毕,她低头继续捣药。 “灯笼已经取走,谨言还是你没事就赶紧离开吧。” 慕青鱼也对温谨言下了逐客令。 从她们脸上并未看到对淮南王身份背后利益的追慕,可依旧没有打消容柏清对她们的怀疑。 他来丞相府求医,就这么凑巧听到了两个婢女在假山后的悄悄话? 还找到了想要的钱虫草? 这世上可没有这么多凑巧的事情,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 容柏清垂眸看向石罐子,里面的钱虫草和断肠草早已融为一体,没有挑拣分离开的可能。 “既然是为了治病,为何要把钱虫草和断肠草用在一起?” “你们难道不知二者相克,断肠草能吞噬一切救命的草药,转化为见血封喉的毒药?” 说到药理,温雪菱转身看向身后的亲娘。 慕青鱼衣着朴素,未施粉黛,嗓音淡淡回他道,“万物相克亦相生,只要剂量合适,毒药也能变成治病的良药。” “断肠草是剧毒,钱虫草恰好能中和此毒的功效,减少毒性。” 这番话引起了容柏清的兴趣。 他顺势问道:“减少毒性,也不过是减缓死去的时辰,难道还能救人一命不成?” “为何不行?”慕青鱼视线与他交汇,眼角眉梢沉浸着对自己医术的自信。 早在淮南王进院子时,她就已经注意到了他脸色不对。 太过青白,隐隐有早死之相。 她往前几步来到窗户边,看到阳光下容柏清瞳孔的异样,目光陡然亮了亮。 慕青鱼:“以毒攻毒能不能救命,王爷应该比谁都要清楚吧?” 第149章先发制人 容柏清嘴角的弧度放平,周身气场也骤然凌厉,直勾勾盯着慕青鱼的眼睛。 那张精致清冷的脸,与好兄弟的脸看起来相似却又不会重合。 “柏清,我有个很漂亮聪慧的妹妹,若不是这个世道对女子束缚太多,她定然会是个比我还要厉害的少年将军!” “我总觉得,她是我们谢家这一辈最最最厉害的孩子。” 谢思青十分疼爱自己的龙凤胎妹妹,他们一同在军营历练时,就常常听他说起妹妹的事情。 足智多谋,武功高强,心思细腻且胆大无比。 即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每每想起好兄弟,他都会记起他提起这个妹妹的骄傲。 他们在军营结束的考题,谢思青回去后会和养在深闺的妹妹聊起。 她总能给出他们从未想到的另一个答案。 那也是头一回,仅仅是从好兄弟口中听到那个女子的事情,容柏清就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很想亲自与她较量一番。 只可惜造化弄人。 还未等到好兄弟带他去见妹妹,两人就因为战事各奔一方。 等他再回京城,谢氏一族就已长眠北境暮阳关。 第118章 一抹淡淡的惆怅被他压下,随之涌现的是对慕青鱼看透他重伤之事的审视。 很多年,容柏清曾在南疆战场受过重伤。 为了不动摇军心,以及给敌人可趁之机,他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慕青鱼不惧对面极具穿透力的视线,不卑不亢,周身沉稳冷静的气场竟也不输于他。 在她身侧,还有另一张更漂亮年少的脸庞。 母女俩的视线同时落在容柏清身上。 只不过慕青鱼看的是他毒素蔓延至眼珠的脸,而温雪菱看得则是他腰间的长剑。 这柄剑…… 上辈子她在奴城藏宝阁见过! 温雪菱双唇抿了抿,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绷紧,对于容柏清这样的一军将首而言,什么情况会把自己的贴身宝剑送出去? “慕夫人果真是医术高明,本王近来身子确有不适,能否请慕夫人给本王把把脉?” 他压低了声音,这番话说得很是温和。 只是那双噙着沉思的漆黑眸子里,在与她四目相对时裹满了寒霜。 对今日之事的怀疑更深了。 “王爷,万万不可!”这话可把温谨言给吓到了。 他急忙开口:“王爷,我娘亲只是略懂一些医术,并非什么医术高明之人。” “王爷身体若有不适,不如请二弟过来给您诊脉,他师从医圣,医术超绝,定然能……” 容柏清缓缓转身盯着他的眼睛,“温小将军。” 声音冰冷。 “本王想要谁来看诊,什么时候轮到温小将军来管了?” 不再刻意压制,容柏清身上充满威慑力和压迫感的气场,有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狠戾和杀意。 温谨言心头一紧,“是、是谨言多言了。” 权力啊。 多么令人生惧又向往。 看到大哥被容柏清的气势压得死死的,温雪菱心头对权势的渴望如野草疯长。 察觉到一道犀利目光,她不闪不避,笑着看向容柏清。 眼前这个少女看起来年岁虽小,却莫名给了容柏清一种不是好惹的狠角色之感。 淮南王的身份再高贵,也终究是外男。 小楼的主屋不大,一扇屏风挡住了里面居住的寝间,并不适合迎人进去。 温雪菱的屋子就更加不可能了。 侧屋除了一个个晾晒草药的竹编架子,连坐的地方都不曾有。 倒是院子里有石桌石椅。 在温谨言催促亲娘快些出侧屋,不要让王爷久等时,温雪菱慢条斯理接过苏嬷嬷递来狐裘,给慕青鱼披上。 “娘亲,院子冷,莫要受寒。” 慕青鱼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 母女俩迈向屋外的脚步一致且坚定。 这一幕,落在容柏清的眼里很是赏心悦目。 如此心性沉稳且胆大的美人,竟会被温敬书冷落在老家十多年? 慕青鱼让人取来一方新做的手帕,搭在容柏清的手腕上,指尖缓缓落于他的脉搏处。 守在屋子外面的棠春,突然从外面进来,对着温雪菱点了点头。 温雪菱知道,这是温敬书过来了。 她站在慕青鱼的身后,指尖在她后肩膀轻轻点了三下,提醒她渣爹在过来的路上。 慕青鱼心里瞬间有了数。 趁此机会,温雪菱也在观察着对面的容柏清,目光又一次落在他腰间的墨色长剑,暗暗思索上辈子这柄剑到底是因何入了奴城。 难道他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所求? 奈何上一世,那个恶人只喜欢她的嗓音,虽不曾避讳让她知道那些秘密,却也不会告诉她缘由。 以至于温雪菱知道了很多密辛,但不知道前因后果。 慕青鱼收回手,“王爷,脉象只能探明一部分的病因,并不能以偏概全。” 她把脉时,就发现对面的人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也不知在看什么。 容柏清抬了抬眼皮:“慕夫人不妨直言。” “既然王爷开口,那臣妇就直言了,能否就近看一看王爷的眼珠。” 温谨言先一步惊呼出声:“娘亲!” 声音里都是惊恐,还有对慕青鱼最后那句话的苛责,觉得她实在是太过没规矩了。 “大哥吼什么?”温雪菱脸色冷然,用同样质问的语气还了回去。 他瞥了眼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的容柏清,咬牙绷紧了下颚,说道,“娘亲这是妇道人家,怎能碰触外……咳咳,碰触王爷的贵体?” 简直是不守妇道! 一听到他这话温雪菱脸色骤变,她冷笑问他,“把脉、观眸、查伤口……这些不都是一个大夫看诊的正常步骤?” 她突然拔高声音,“还是说,在大哥的眼里,勇冠三军、大义凛然、光明磊落的淮南王,实则是个借着治病由头,窥视同僚的夫人?” 容柏清漆黑的眸子暗芒闪过。 他挑了挑眉,听到小姑娘抬高自己的话,懒懒扯起嘴角。 呵……丞相府有点意思。 堂堂一国丞相,明里暗里想要他认二女儿为义女,故意引着他去明珠苑。 温谨言呢? 这里住的人是他生母,他却说这里是另一个妹妹的居所。 而温家这个大姑娘就更有意思了,懂得借力打力。 知道她大哥惧怕他的身份,就拿他淮南王的身份压他大哥,看似莽撞无礼,做的每件事却都透着步步谋划的谨慎。 第150章这王爷简直太棒了! 温谨言被堵得哑口无言。 “你别胡说,我分明不是这个意思!王爷更不会……” 他俊朗的面容上,一双眼眸微微闪躲。 不是因为自己方才对亲娘吼出口的质问,而是怕淮南王对他有怪罪之心。 温谨言赶紧回头和容柏清解释。 容柏清一言不发。 他很想看看这个心思缜密的小姑娘,后面还能借着他的身份,做出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来。 温雪菱不怒反笑,“你没有这个意思,那你方才吼什么?” 大哥的沉默,刚好给了她发挥的机会。 她继续开口说道:“王爷诚恳求医,娘亲心善相助,本是好事一桩。” “院子里一众侍从丫鬟护卫可都看着呢,还有大哥和菱儿在身畔陪着,怎么被大哥说得见不得人似的?” 温雪菱先发制人。 就是要将温谨言所有话都堵在心口,催化他心里对她的不满和怒意。 如此才好进行下一步。 与此同时。 等女儿将事情推到高点,慕青鱼才按照两人约定好的,彼此分工行事。 她从椅子上起身,朝容柏清行了一礼。 “王爷,您此番身体不适的病因,和南疆巫族的溶月之毒很是相似。” 温雪菱清清楚楚看到,容柏清眼里多了一抹正色。 溶月之毒? 她一颗心须臾间提起,神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臣妇虽对此有了眉目,可不仔细瞧清楚,对症下药,怕是难以根治。” “若让王爷的身体,因此出了意外,臣妇万死难辞其咎。” 容柏清总觉得这些话都是虚的,她真正的目的还在后面呢。 果不其然。 慕青鱼的话还没有说完。 她瞥了眼大儿子,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冷。 “连臣妇的亲儿子都觉得此举不妥,若被外人知晓,臣妇怕是在京城再难存活。” “臣妇医术不济,王爷还是请回吧。” 温雪菱和慕青鱼的双簧,直接将温谨言架在了道德的高位上,一时之间下不来,也不知如何开口。 尤其是……容柏清的脸色都阴沉暗了下来。 “温小将军,本王在你的眼里,就是对丞相夫人有窥视之心的猥琐男人?” “王爷,臣不敢!” 就在这时,温敬书带着温锦安从外面匆匆而来。 看到淮南王府的护卫都在小楼门口,而不见容柏清的身影,他心里乌云密布,对大儿子的不满更多了。 不管怎么说,慕青鱼都是他温敬书的女人。 这个逆子把外男领进小楼算什么? 刚进院子,就看到温谨言单膝跪在淮南王的面前,他拧了拧眉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了聂笥蛇宠的补血滋养,温锦安今日可谓是容光焕发。 随着她走近,身上浓郁的蛇腥味传来,温雪菱黛眉拢起,强忍下想要呕吐的念头。 两支奢华精致的步摇,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悦耳声音。 温锦安施施然来到淮南王的面前,朝他行礼,“安安见过王爷。” “起来吧。”容柏清嗓音淡淡。 她偷偷抬眼去看淮南王的脸,惊讶于他如今已过不惑之年,容颜竟还是如此俊美。 温锦安故意不起身,甚至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楚楚可怜地看向容柏清。 第119章 “王爷,安安的大哥哥可是惹恼了您?” “千错万错都是安安的错,安安愿意替大哥哥向您赔礼道歉,还请王爷对大哥哥网开一面。” 她还故意用撒娇的口吻道,“王爷若是不原谅大哥哥,安安便一直长跪不起。” 温敬书眼里浮现一抹浓浓的心疼。 天寒地冻,安安身体才刚刚痊愈,怎么能一直跪在地上呢? 从大哥脸上看到了被继妹感动到的表情,还有渣爹脸上的不忍心和心疼,温雪菱丝毫不觉得意外。 儿子受罚他不开口,一听宝贝女儿要为哥哥跪地,温敬书立刻过来向容柏清求情。 “王爷,臣这逆子若有地方得罪了王爷,臣代他向王爷请罪。” “臣这小女儿自幼体弱,又甚是注重骨肉亲情,这才鲁莽起了替罪之心,冲撞王爷还请莫怪。” 毕竟是一国丞相,温敬书能低声下气为女儿如此求情已是不易。 温雪菱扶着慕青鱼的胳膊站在桌子旁,冷眼旁观,温敬书对一双儿女厚此薄彼的做法。 一屋子的豺狼虎豹。 容柏清还在想着慕青鱼刚才说的溶月之毒,闻言笑了笑。 “温丞相,不如先问问长子为何下跪。” 温谨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得知此事又和温雪菱母女俩有关系,温敬书眼神变得异常凌厉,又是这个逆女! “王爷,谨言说得并无道理。” “慕氏不过略懂医理,确实比不上臣二儿子的医术,王爷身子不适,不如移步到谨行的院子。” 他话里都是对慕青鱼的贬低之色。 温雪菱想要上前怼回去,手腕被慕青鱼拉住,四目相对,她冷静了下来。 “丞相大人说得有理。” 慕青鱼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握着女儿的手继续道,“既无事,青鱼就先回屋了。” “女儿也告退了。” 温雪菱扶着亲娘的胳膊转身往主屋子走。 身后传来一道冷冽的嗓音。 容柏清:“等一下。” 从慕青鱼说出溶月之毒那刻起,今日这件事就不可能轻易结束。 他只是站在她面前,她就能看出他身体不适。 而先前在温敬书的书房里,他和温谨行聊了那么久,身为医圣关门弟子的温谨行,却什么都没有瞧出来。 本事孰高孰低,不用多想就能看出来。 “本王是带军打仗的粗人,凡事只看事实,不喜道听途说。” 他转头看向温敬书,笑意不达眼底,“温丞相的二公子是有些本事,可也没有慕夫人的本事大。” 温敬书闻言脸上掠过尴尬之色,就连挂在唇角的礼貌微笑也快要挂不住了。 “方才慕夫人问本王,能否看看本王的眼珠再下定论……” 容柏清冷漠疏离的脸上闪过深意,嗓音沉沉,有着不容置喙的沉稳。 “本王说,可以。” 除了温雪菱和慕青鱼,其他人脸上都掠过一抹异样之色。 “温小将军,你此番也是击退海寇的功臣,连圣上都和本王说起过你。” 温谨言脸上的担忧缓和不过片刻,就有听到容柏言下一句。 “可依本王今日看来,一个能嫌恶生母身份,对生母亲妹大声怒吼的人,未来恐难当大任。” 他脸色瞬间苍白,“王爷,臣……” 温雪菱闻言挑了挑眉,这些话倒是印证了民间的传言:淮南王性子阴晴不定,极难捉摸。 可她却觉得,这性子哪里坏了,分明是好极了。 对她们简直是雪中送炭。 太痛快了。 她看出容柏清这是在给她们送「见面礼」呢。 看来溶月之毒……是真的。 事情还没完。 “还有你。”容柏清没理会温谨言的辩解,转头看向珠光宝气的温锦安。 他毫不客气点评道:“琴艺难听死了。” “既然你说千错万错都是你的错,愿意替你大哥哥受罪,那就跪着吧。” 他冷漠无情的话,令温锦安脸色瞬间失去血色。 容柏清对身后带刀护卫说道:“来人,把温二小姐请到小楼外面跪着,莫要在此地碍眼,没有跪足一炷香不许起来。” “王爷,安安……安安……” 温锦安想要替自己说话,却被带刀护卫擒住了肩膀。 “王爷!”温敬书急忙上前护住了女儿。 第151章你们俩一起跪 有温敬书拦着,淮南王府的护卫也真不好对温锦安做什么。 可同样也没有直接离开温锦安身边。 容柏清掀起眼皮看向护在女儿面前的温敬书,语气凉薄,“温丞相这是做什么?” “贵千金自愿替大哥受罚,本王给了她这个机会,怎么惹得丞相吹胡子瞪眼,莫不是还怪上本王了?” 温敬书咬紧牙关:“臣并无此意。” 没想到淮南王的秉性如此,温锦安也被他冰冷的命令给吓到了。 从未在男人面前受到过如此冷待,她不着痕迹往温敬书身后躲了躲,企图躲过淮南王的漠然视线。 温雪菱故意装懵懂,小声问着身边的慕青鱼。 “娘亲,王爷怜惜妹妹心疼兄长之意,宅心仁厚同意了她的请求,爹爹为何又不让了?” 慕青鱼一唱一和说道,“傻孩子,你妹妹心疼哥哥,你爹爹心疼女儿,定然是想要替他的安安跪地呢。” 温敬书面色大变。 这逆女又在和她娘亲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他什么时候说要替安安跪地受罚了! 温敬书扭头恶狠狠瞪了温雪菱母女俩一眼,警告她们不许再多话。 可惜温雪菱根本不抬头。 “妹妹总是这样,喜欢在人前替哥哥们说话。” “明明王爷也没说要罚大哥,结果妹妹上来就是要替他受罚,生怕王爷不怪罪哥哥似的。” 慕青鱼压抑住嘴角想要上扬的弧度,佯装感概道,“这可能是京城闺阁女子的修养吧。” “菱儿日后也得学学,这种既要又要的法子,确实容易惹你爹爹心疼。” 听到这对母女俩明褒暗贬的双簧戏,在场众人的脸色各有不同。 温谨言脑子突然转过弯,想到淮南王确实不曾怪罪他,是他自己担心受罚,这才跪地请罪。 而安安一进屋就直接笃定他有罪,上来就跪在地上说要替他罚跪。 可王爷从始至终也没有说要罚他一直跪着啊? 得知淮南王并未怪罪大儿子,温敬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隐隐有着气安安不问前因就请罪的性子。 可转念一想,安安只是被她娘亲养得太善良了。 淮南王的话都已经说出来了,这个时候他若不替女儿罚跪,又不让安安跪地,岂不是会得罪王爷? 看到众人的神色,都因为温雪菱母女俩的话都有了转变,温锦安心里涌现出一抹慌乱。 不行!绝对不能让父亲和大哥觉得她是在扮可怜。 “父、父亲……” 温锦安扯了扯护在自己身边的人,楚楚可怜看着他,“安安是真心想替哥哥受罚,还请父亲给安安这个机会吧。” 她转头委屈兮兮望向温谨言,“大哥,安安并非姐姐和慕夫人说的那般人,安安只是太心疼大哥……” 这是温锦安也学乖了。 没有再称呼温雪菱和慕青鱼为庶姐和姨娘。 “王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安安虽是养在闺阁的女子,却也知道言出必行的道理。” 温锦安眸光颤颤,又装出一脸坚毅的模样,心里暗暗期盼容柏清可以出声制止。 奈何容柏清本就是从后宫出来。 生母可是在后宫腥风血雨中唯一活下来的太妃,他又怎会看不透温锦安的这点心计呢。 容柏清不动声色,沉默不语。 温锦安只好咬牙继续说道,“不过是一炷香的时辰,安安……自己去门口跪着!” 淮南王不仅是一个拥有封地的王爷,还是铁骨铮铮的玄甲军将领,看来柔弱在他这边是行不通了。 温锦安决定调整策略,给自己立一个清冷傲骨不服输的形象。 话毕,她起身大步凛然往小楼院子外面走。 她心里笃定父亲一定不会让她真下跪。 倘若温锦安真的跪在小楼外,温敬书这个丞相的脸面,就真的彻底被淮南王踩在地上了。 他也舍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去长跪。 “安安,为父知道你忧心你大哥,但你身子也才刚刚痊愈,又怎能在冰天雪地里跪足一炷香呢?” 有了他这话,温锦安悬着的心落下,抬眸的瞬间眼泪倏然落下。 她看向温谨言哽咽道,“可是大哥讨伐海寇才刚刚回府,身上亦有重伤。” “安安怎能和姐姐一样冷心冷情,不顾哥哥的身子安危呢?” 看到对方故意瞥过来的眼神,温雪菱眨了眨眼睛,愣是不接继妹递过来的话。 第120章 她佯装感概道:“王爷可真是好人啊。” “能容忍妹妹在此哭哭啼啼不干事表演了许久,这心性不愧是淮南王,实在让菱儿敬佩。” 容柏清转头看向满目崇拜的小姑娘,对她突如其来的敬佩之意,感到好笑。 这嫌事情还不够大的性子,还真是有点像谢思青。 罢了,就当日行一善。 他也很好奇,这个小丫头会如何把继妹泼到她身上的脏水,狠狠还回去。 温雪菱用帕子掩眸假哭,“王爷,菱儿是该有愧。” “妹妹是丞相府的掌上明珠,从小锦衣玉食被爹爹宠到大,心思单纯,还请王爷不要怪罪她。” 温锦安面露疑惑,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替自己说话。 倒是渣爹看透这个女儿的本质。 他知道她绝不会如此好心,盯着她声音又冷又硬,“菱儿,莫要在王爷面前胡言。” 温谨言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安安一看就是真心为他着想,他不能怀疑她对自己的关怀。 他拱手向容柏清行礼,“王爷,是臣失礼。” “臣甘愿受罚。” 说完,温谨言就自觉往小楼外面的雪地走,撩开衣袍直挺挺跪在了门口。 温锦安见状松了一口气,可又不想让淮南王看轻了她。 她未来可是还要做淮南王府的义女呢! “安安,你跑出来做什么!” 温锦安柔柔一笑:“大哥哥,安安来陪你。” “你是击退海寇的将军,安安最是敬佩保家卫国的大英雄,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受苦。” 她特意挑选了一个能让容柏清看到自己的位置,说的这些话也确保了里面的人能听见。 温雪菱看到继妹与过往不同的坚毅之色,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既是王爷的恩赐,怎能没有香呢?” 温雪菱对身后婢女缓缓说道,“棠春,去取香来。” “是,小姐。” 很快,棠春就从屋子里取来了香。 看清丫鬟手里抱着的大香炉,容柏清嘴角难得勾起抹愉悦。 这个小丫头倒是个不会让自己吃亏儿的主。 第152章让娘亲知道他本事! 大香炉很重。 像棠春这样有力气的都得两只手抱住。 里面插着的那支香,比成年男子的手指还要更圆润一些。 长度,相当于三四根香加起来的那般长。 温雪菱亲自端着香来到小楼外,寻了一个避风口的好位置,将香放在了温谨言他们面前。 她笑容满面看着继妹,慢悠悠道,“妹妹如此心疼大哥,我这个做姐姐的啊,实在是太感动了,不忍心辜负妹妹一片纯善心意,特来帮一帮妹妹。” 温锦安的脸色铁青,袖子下的手紧紧握拳,恨不得把温雪菱拖出去打。 可眼下也只能装作柔弱的模样。 她故意不说话,低头委屈,眼泪一颗颗往下落。 四个兄弟里面脑筋最直也是最蠢的温谨言,不出意外地上当了。 他语气不善,指责她道,“菱儿,你太过分了!还不赶紧去换一支寻常的香来。” 在温谨言说这些话之际,温雪菱已经点燃了火折子。 香,被点燃。 她慢条斯理收好火折子,故作惊讶道,“这可如何是好?” “大哥有所不知,此香乃是菱儿特意为大哥准备的长寿香,本想待日后寻一良辰吉日,去福安寺为大哥祈福平安。” “民间有句俗话说得好,这长寿香一经点燃啊,灭不得,不然会折大哥的阳寿。” 温谨言脑筋就这么被她的话缠住,不知该怎么说了。 灭了吧,难道要折自己阳寿? 可若是不灭吧…… 这香就算是燃一日一夜也烧不完啊! 温雪菱起身理了理裙摆,“大哥和妹妹兄妹情深,菱儿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她重新回了院子。 温敬书脸上一片冰寒狠戾之色,看着她的目光毫无温度可言。 如今也只能等淮南王离开,他再让安安起身了。 而此时。 被丞相府的护卫急匆匆太过来的温谨行,看到跪在小楼门口的大哥和继妹,眼里闪过惊诧之色。 在圣上秘药的作用下,他如今已经能正常下地行走。 后背和后腿上的那些伤口也已经结痂。 被护卫用小轿子抬过来,屁股底下垫了厚厚的蚕丝垫子,刚下地就疾步迈进小楼。 看到二儿子过来,温敬书向容柏清提议道,“王爷身子可好些?若还有不适,不如让谨行给王爷瞧瞧?” 对丞相府这些弯弯绕绕不感兴趣,容柏清并不是很感兴趣。 钱虫草生长环境极其严苛,就算连着土一同挖回来,也只能保其短短三日不死而已。 温雪菱母女俩竟能让钱虫草离土存活半月,他很看重这项本事。 正好,他也想看看慕青鱼的本事有多大。 还有师从医圣的丞相府二公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生母,一身医术比自己还要厉害呢? 容柏清眼底涌动着暴戾疯狂的凛然杀机,日子无趣,多些乐子也是不错。 “也好,既来之则安之。” “那就请慕夫人和二公子一同出手,好好瞧瞧,本王这身子到底是因何不适吧。” 来的路上。 护卫就已经把事情经过和温谨行提前说了。 得知慕青鱼竟然敢用三脚猫的医术,来给淮南王看诊,还说近距离查看王爷的眼珠子。 他不免在心里嘲讽她自视太高。 至于溶月之毒…… 更是可笑! 回想起祖母曾经和他说,温雪菱和慕青鱼常常在邻居面前说,自己能拜入医圣的门下,全靠她一腔母爱感动了医圣,与他有没有本事并无干系。 温谨行早就心生不满,他明明靠的是自己在医理方面的天赋。 也好,今日就让她们好好看清楚…… 他温谨行靠的从来都是自己! 温雪菱看到他随身携带的药箱子,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医圣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就不知道被娘亲打脸的时候,他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倨傲自信。 温敬书看向二儿子,意味深长道,“谨行,你可要倾尽全力,好好给王爷把脉。” “儿子明白。”他读懂了父亲眼睛里的含义。 视线掠过到亲娘脸上,看到她平静无波的眸子,温谨行猝然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他总有一种背叛了亲娘与之为敌的错觉。 默默在心里安抚自己:没事的,只是让娘亲看看自己学有所成的本事罢了。 生双生子的那年,慕青鱼是难产。 若不是村子里的大夫和稳婆经验足够丰富,她恐怕早就一尸三命,根本活不到现在。 拼尽全力剩下的五个孩子,只有女儿会心疼她的不容易。 四个儿子出生时,温敬书还在花溪县,孩子们也明显要对爹爹更亲近一些。 慕青鱼当时还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情。 在教导儿子的事情上,温敬书这个做爹爹的也算是亲力亲为,儿子们也愿意学,此乃好事。 可如今瞧来,她更像是一个给温家传宗接代的器皿。 温雪菱察觉到身侧气息的变化,眨眼间就明白了慕青鱼心里的酸楚。 她握住了亲娘的手,“娘亲,女儿扶您过去。” “好。”幸好她还有女儿不离不弃。 石凳上本就已经铺了厚厚的软垫子,并不会觉得冰寒。 慕青鱼和温谨行各坐一方。 温敬书坐在他们之间,闻到身侧熟悉的山茶花香,他心湖微有波澜。 照理说,淮南王身为一军统帅,身子状况应保密,可他却并不担心温敬书知道此事。 先前已经给容柏清把脉,慕青鱼这次便没有再搭手再诊一次。 望闻问切,是看病救人的流程。 温谨行边把脉边说道,“王爷确有内伤,且还有些年月了。” “七八年了吧。”容柏清嗓音随意。 他似笑非笑打量对面冷着一张脸的温敬书,两人之间隔着慕青鱼的位置。 容柏清故意问道:“慕夫人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没有。”慕青鱼抬头看向左侧的男人。 他身上杀戮感太重,即便隔着一段距离都觉得有些凉。 瞥到容柏清冷飕飕的目光,温雪菱不着痕迹往前走了小半步,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不让他用那般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看慕青鱼。 嗯? 容柏清抬眸,对上温雪菱笑眯眯又暗含警告的眼神,他不禁哑然失笑。 这丫头过河拆桥呢? 第153章什么!绝嗣之症? 临近年关,风是越来越凉了。 寂静的小楼院子里,温雪菱接过棠春送过来的暖手炉子,悄悄塞进了慕青鱼的手里。 第121章 她小声说道:“娘亲,别冻着手。” 母女俩的小动作并不起眼,可容柏清的视线也是不由自主被吸引了过去。 像,真的太像了。 慕青鱼的侧颜轮廓精致如画,与记忆里的谢思青逐渐重合成一张脸。 察觉到旁侧的目光,她微微转头看向容柏清,这个世人口中残暴不堪的淮南王,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可怖。 另外,还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似是在哪里见到过。 移开视线时,慕青鱼突然看到他腰间长剑的剑穗,不似寻常剑穗流苏,而是一只绣工粗糙的游鱼模样。 脑子里骤然闪过一道晃眼的白光。 “小鱼儿,哥哥近期结交了一个好友,他性子孤僻不喜与人说话,你能不能帮哥哥修个平安符?” “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女红,只会绣同一种,你若不喜欢,丢了便是。” “要要要,妹妹绣的这小鱼,丑是丑了些,但若是加个剑穗,倒也不是不能看。” “……你还给我!” 莫名响起的几句话,伴随着两个嬉戏追逐的身影,在她脑子里浮现。 等慕青鱼凝神想要再记起来,转瞬又什么画面都没了。 与此同时。 温雪菱也察觉到了容柏清的剑穗不太对劲,上面的绣工让她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眼熟。 手中的帕子滑落在地。 她借着蹲下身捡帕子的间隙,转头扫向容柏清腰间悬挂的长剑。 针脚疏密不一的刺绣,与寻常造型不同的游鱼样式,看起来很是新奇有趣。 有点像……娘亲幼时给她绣的逗趣玩偶。 应该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想,温雪菱起身凑近慕青鱼耳畔说道,“娘亲,帕子脏了,我回屋换一个。” 慕青鱼点了点头。 温雪菱转身,瞥了一眼棠春和棠夏。 她们立即恭敬上前,站在慕青鱼的身后护着。 这边,温谨行又问了容柏清几个问题后,神情严肃抽回手,脸上明显已经有了对他不适的诊断。 “王爷,您体内这伤在长年累月一直不曾痊愈,如今已成体内痼疾。” “若想要彻底根治此症,至少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方有成效。” “且……治病期间王爷不能动用内力。” 屋子里,温雪菱快步来到寝间,在几个箱子里四处翻找。 她翻找了许久,终于在角落里的一个大箱子底部,找到一个小小的玩偶。 看到上面熟悉的针脚,眸色顿时沉了下来。 竟然跟容柏清剑穗上面的那个游鱼样式,几乎是一模一样。 难道娘亲的身世,和淮南王府还有关系不成? 自从温敬书离开了花溪县之后,温家老小所有的开销重担,都压在了慕青鱼一个人的肩头 四个哥哥比她年长许多,又要上学堂,又要念书。 家里的银两都用在他们四个身上。 还有「嗷嗷待哺」的祖母,那是半点事儿都不愿意做,娶了个儿媳妇就跟多了个奴仆似的。 温雪菱从小就很乖,也知道心疼娘亲赚钱不易,从不会哭闹着要新奇的玩意。 在其他孩童都有父母买的新衣服,有时下最新奇的逗趣小玩意儿时,她就乖巧坐在院子外看她们玩。 某一次,被早归的慕青鱼瞧见了。 她自知愧对女儿,便用裁衣剩下的布料给她缝制了一条小鱼。 此物并不大,大约有慕青鱼手掌的大小。 可对于只有两三岁的温雪菱来说,却是个极其珍贵的宝贝。 温雪菱珍惜万分地抚摸过上面疏密不同的针角,眼神有了微微湿润。 她还记得那时候娘亲的女红并不是很好,每一针都缝制得格外认真,她就躺在娘亲身边,看着这条小鱼儿一点点成型。 里面的棉花,是娘亲用药材和邻家阿婆换的,装进去后鼓鼓囊囊的,很得她的喜欢。 温雪菱仔细打量上面的针脚和图案,确定与淮南王那个剑穗并无差别后,将其放进了自己腰间的荷包里。 她又重新取了一块新帕子,朝着院子里走去。 此时,温谨行已经说完了自己的诊断,全都是淮南王体内的旧伤如何难治。 容柏清静静听着这番话,说的与淮南王府里的府医并无差别。 “不过……” 温谨行稍稍停顿,余光注意到慕青鱼表情还是平静无波,心里生出一股想要她对自己刮目相看的冲动。 他语气坚定道,“王爷此症绝对不是溶月之毒!” “溶月之毒,乃是南疆巫族的秘术,用的全是至阴至寒的毒物,会使人通体生寒,如坠冰窖。” “王爷脉象沉稳有力,血热体热,实为内伤未得到妥善调理后残留的旧疾。” 就差说,慕青鱼所说的话全都是错的了。 温雪菱重新回到了亲娘身边,闻言撇了撇嘴,就知道盯着体热血热,不知道查看溶月清的脸。 他就差把「我中了溶月之毒」写在脸上。 新帕子也是慕青鱼绣的,比温雪菱幼时的绣工要好了许多,依稀还是能瞧见些不擅女工的影子。 温谨行自信满满,丝毫不觉得自己诊断结果有何问题。 “青鱼,谨行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再犟了。” 温敬书长叹一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为夫知道你常年进山采草药,认识不少寻常难见的稀贵草药,可这看病救人是要有真本事的,莫要害人啊。” 从他进院子开始,慕青鱼就没有给他一个正眼。 温雪菱这个女儿也同样如此。 “青……” 他刚要继续,就听到慕青鱼冷冰冰的话,直接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我没本事,能治好你的绝嗣之症?” 在场众人同时瞪大了眼睛,目光纷纷落在温敬书的身上。 容柏清都愣了下。 有哪一个男人能容忍妻子说自己绝嗣的? 这简直是对一个男人能力的侮辱! 温敬书也顾不得淮南王还在,直接拍案而起,瞪目震怒道,“你休得胡言!” 别说是温敬书,就连门内门外的温谨行和温谨言都慌了。 温谨行忙不迭开口维护父亲,言之凿凿。 “娘亲,你在瞎说什么胡话!父亲若是绝嗣,我们这些儿女是怎么出生的?” “二哥急什么?”温雪菱笑着看他面红耳赤的着急模样。 她幽幽开口,“想要看看爹爹是不是绝嗣之症,你给爹爹把下脉不就知道了?” 容柏清也趁热浇油,看热闹不嫌事情啊。 “温大姑娘说的有理,温二公子师从医圣,把个脉不就知道事情真伪?” 第154章怀疑温锦安 这个淮南王有些过于配合了。 温雪菱若有所思,斜眼睨了眼僵硬坐在椅子上的二哥,被这话吓得愣是不敢开口。 “二哥,王爷说得有理,你可是师从医圣的神医,爹爹的身子如何,把一把脉不就知晓了吗?” 这世间男子最懂衡量得失利弊。 她这个醉心医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二哥,亦并非表面那般单纯无害。 在某种意义上,他和温锦安是一类人。 最喜欢在人前伪装自己的本性。 不管过去,她这渣爹的绝嗣之症是不是被娘亲治愈,如今他可是真的绝嗣了呢。 她二哥今日若要说爹爹没有绝嗣之症,转头被娘亲或是其他大夫戳穿,那毁的就是他神医之名。 可一旦他诊治出真有问题…… 呵呵,有绝嗣之症的爹爹,又是如何拥有四子一女的呢? 温谨行震惊之下会如何怀疑自己的血脉身份,又该如何替渣爹隐瞒? 还真是令人好奇啊。 她嘴角上扬,要笑不笑地盯着温谨言,对方眼神闪躲,转头求助沉默不语的父亲。 温雪菱也跟着顺势看去。 瞧见温敬书的手被气得止不住发抖,她故作叹息道,“爹爹莫要气恼了身子。” “娘亲都说治好了你的绝嗣之症,想必此病也不是没有法子来治。” “菱儿也曾听人说过,不是所有绝嗣之症都无药可医,若能配合药物治疗,女子又是易孕之身,便是极有可能怀上子嗣。” “你瞧,菱儿和四位哥哥不是和爹爹很相似吗?” 她笑得如同春风拂面。 倒是只字不提与温敬书并无相似的温锦安,可偏偏男人就这么想到了。 温敬书心头一噎。 今日说什么都得证实自己无病才行! 他双眸阴冷瞪着慕青鱼,自从她搬来北院小楼开始,就一直没有给他好脸色。 丞相府是他的地盘,他就是丞相府的天。 她竟然一次次将自己拒之门外,如今更是连正眼都不给他一个,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第122章 温敬书漠然坐回了石椅,伸出手说道,“谨行,你来。” 他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倾心院的谢思愉,心里再不喜慕青鱼,也不曾怀疑过她生的孩子不是他的。 他们是他亲眼瞧着怀上,生下,并无一不差错。 容貌也集中了他和慕青鱼的优点。 脑子里倏然划过一道白光,想起了与自己并不怎么相似的二女儿。 不会的,思愉可是谢家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安安定然也是他的女儿…… 但隐隐的,有一道即将冲破桎梏的想法,在心头盘桓。 令温敬书心生一股说不出的烦闷。 刚才还在听容柏清旧伤未愈的好戏,现在戏码子就转到了他自己身上。 温谨行咽了咽口水,紧张地伸手搭在了亲爹的手腕上。 感觉到他落在脉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温敬书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脸色难看。 从紧张到震惊,再到犹疑不决,温谨行脸上神色别提多精彩。 温敬书试探开口:“如何?” 温谨行犹豫道:“父亲,且再等等。” 大冬日,寒风瑟瑟刺骨。 他额头开始冒冷汗,只觉得心凉身凉,浑身都像是泡在冰湖里冻得打颤。 容柏清瞧着温雪菱母女俩面上的淡定和从容,饶有兴致地端起桌上的热茶,轻抿了一口。 无需等温谨行的后文。 他就已经知道了这次诊脉的结果。 对亲娘的医术有绝对自信,温雪菱亦心知肚明,二哥不会说出让渣爹丢面儿的话。 好在,温敬书本身就是个疑神疑鬼的性子。 他绝对会另找其他大夫,重新给自己的身子诊治。 绝嗣之症啊…… 她和四个兄长说不是他的种,都不会有人相信。 谁让他们的容貌和他太相似了呢? 可温锦安就不同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可就再难拔出了啊。 看穿温谨行想要拖延时辰的目的,温雪菱出声催促道,“爹爹就别为难二哥的医术了。” “身为您的儿子,诊出你有绝嗣之症,二哥也不敢说出实话,爹爹日后多找几个大夫查一查便是了。” “今日最重要的,是王爷的身子该如何调理。” 三言两语把话题重新带回到淮南王身上,温雪菱经过方才这些事情,也算是微微了解此人的性子。 脾气阴晴不定是真。 喜欢看别人家争来争去的好戏,也是真。 闻言,温谨行下意识抬眸看去。 见她面色沉稳,他紧绷的心弦竟莫名有了须臾松懈的安宁。 她刚才是在替他解围吧? 话说得不中听,可那意思是那个意思,缓和了他被温敬书紧盯着的视线压迫感。 想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却见她视线都不曾望过来。 温谨行心头笼罩着一股淡淡的惆怅。 若菱儿有安安一半的温柔体贴,他和哥哥弟弟们也不会对她这般漠然。 别家妹妹都很粘着兄长,她为何就如此疏离呢? 这让他想起了温雪菱小时候…… 在他思绪乱飞之际,温雪菱一心只想着快些截走,渣爹给继妹铺的锦绣靠山。 淮南王,三十万玄甲军…… 她不会让温锦安有丝毫机会得到! 此刻的小楼是静谧的。 温雪菱纤长浓密的睫羽挑了挑,诸多小心思都掩藏在长睫之下,化作坚韧沉静的嗓音自院中响起。 “王爷,二哥的诊断说完了,该轮到我娘亲来说了吧?” 容柏清:“慕夫人只管畅言。” 温雪菱看了眼棠春,后者点了点头转身。 不出片刻,小楼的侍从和丫鬟,都很有眼色地跟着离开了。 容柏清是唯一从那场夺嫡之战中存活下来的皇子,自请为兄长镇守南方,才得了带生母离京前往封地的恩泽。 暴戾狠绝的处事方式,很容易让人忽略他敏锐细腻的头脑。 从初次见到丞相府这个大姑娘开始,他就觉得此女身上有股不服输的劲头。 不是温锦安装出来的坚韧。 而是从她灵魂深处,一点点透露出来的感觉。 此女,未来绝非池中之物。 容柏清抬了抬手。 除了两个近身侍卫外,其他的护卫也跟着退出了小楼。 慕青鱼起身缓缓来到他面前,一如她先前所言,要看一看他的眼珠子再下定论。 “王爷,冒犯了。” 清冷的嗓音如山涧清泉,容柏清抬眸看去竟有了片刻的恍惚。 刚刚放下暖手炉子的指尖还带着热意,落在他眼尾时带起一片涟漪,令他心久违一紧。 慕青鱼示意他往左往右转了转。 面前漆黑深邃的眼珠,被她挡住了刺眼的日光,只能瞧见她越凑越近的脸庞。 霎那间,温热的掌心盖住了他的眸子。 还没有女子敢如此对容柏清,身后近身侍卫正欲上前,被他垂于身侧的手拦住。 “青鱼!”温敬书厉声喊了一声。 哪怕再冷落慕青鱼,他也不允许她和一个外男如此亲近。 温雪菱冷着脸挡在了他面前,眸色沉沉道,“爹爹,行医者治病期间,切忌被人中途打断。” “你难道不想一心为国为民的王爷,能尽早恢复康健吗?” 第155章王爷认出游鱼 慕青鱼没有理会他。 她垂眸看着被她捂住眼睛的男人,“王爷清晨醒来,眼珠会痛,睁眼瞬间是清晰的,但很快就会暂时失明。” “最初时辰不会太长,随着日子一天天的流逝,失明的时辰会越来越长。” “从黑暗突然转到明亮的地方,也会出现这种症状,我说得可对?” 容柏清也没有隐瞒。 慕青鱼又说了一些症状,全部都和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对上了。 “菱儿,取银针来。” 温谨行突然开口:“娘亲,我这边有。” “不必了。”慕青鱼拒绝了他已经递过来的银针盒子。 温雪菱回屋再次出来。 她确保每一根银针都没有问题后,递给了慕青鱼。 与此同时,她还取来了铜镜。 母女俩配合十分默契。 在慕青鱼手掌离开淮南王眼睛的那一刻,她把锃光发亮的铜镜递到了他面前。 “王爷,快看。” 深褐色的瞳孔,在历经黑暗又突见光明后,布满了丝丝缕缕的红血丝。 仔细看,那些红血丝像是在游动。 这种变化出现的时间很短,但容柏清还是看清楚了。 只是随之而来的,便是片刻的失明。 慕青鱼去侧屋调配了药方,将它敷在容柏清的眼皮上。 清凉的感觉从外至内,令他很是舒心。 在心里默数三十个数的时间,慕青鱼揭开了他眼睛上的药布,眼前的世界再度清晰。 因失明的时间越来越长,容柏清一旦遇上重要的事情,都不敢熟睡太久。 没想到今日为了母亲前来丞相府求医,竟还能收获意外之喜。 这对温雪菱和慕青鱼而言,同样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温谨行目光呆滞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娘亲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医术? 此刻的慕青鱼,在阳光下绽放着自信夺目的光芒。 温雪菱将父子俩的神色收入眼底,嗤笑道,“溶月之毒,确实会使人通体生寒,可只要用断肠草之类的剧毒之药,便可以毒攻毒,逆转体寒的症状。” “亏得二哥还是医圣的关门弟子,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吗?” 慕青鱼正在重新碾药。 只要今日治好了淮南王身上的病症,以及她们如今手上还留有的钱虫草,就能彻底达到她们的目的。 镇国将军府……淮南王府…… 若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她和菱儿的后路便会走得更顺畅! 慕青鱼一边碾药一边说道,“王爷,溶月之毒并不难解,只要你能忍痛。” 此毒本就是南疆巫族用来惩罚背叛之徒。 失去五感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让人觉得自己被天地抛弃。 温雪菱将银针放在火上炙烤,随后浸泡在慕青鱼碾压出来的药汁中,准备好一切后退到了后方。 她的娘亲,在她心里本就是极其有本事的一个人。 也只有渣爹和四个蠢兄,错把鱼目当珍珠。 容柏清眸光骤变,对她的话感到震惊,“慕夫人的意思是,今日便可解开溶月之毒?” 慕青鱼:“有何不可?” 听到她这自信笃定的话,在场男子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南疆巫族的毒,在她口中就如此轻松? 事不宜迟。 容柏清后日就要返回南阳。 他沉声道,“慕夫人尽管施针,本王能忍。” 温雪菱适时开口说道,“王爷,此痛时辰虽不长,却格外难忍,臣女觉得还是让护卫相助比较妥当。” 第123章 “来人。”容柏清同意了。 温雪菱和慕青鱼对视一眼。 一个招呼淮南王府的两个近侍护卫,扣住容柏清的肩膀。 另一个取出银针,快狠准扎在他的脑袋上。 温谨行呆愣愣看着她流畅地操作,比他师傅教他的还要熟练。 他注意到亲娘落针的好几个穴位都很危险,稍有差池,那可都是要当场毙命的。 可她就那么随手落针了。 甚至连脸上都没有看出丝毫紧张。 其实是有的。 慕青鱼神情严肃落完了所有的银针,往后退了两步,静静等待容柏清的痛苦发作。 “王爷,只需一盏茶的时辰。” 眼下不好动弹,容柏清轻声应了一声。 温雪菱:“来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容柏清感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他脑子里炸开。 他的脸色蓦地苍白如纸。 有温雪菱的提醒,两个近侍护卫先一步使力,这才令他的身体没有丝毫挪动。 温家父子俩被温雪菱她们忽视得彻底。 慕青鱼施完针就回了侧屋,准备接下来要给容柏清用的药。 而温雪菱则状似不经意从荷包里取出东西,包括之前被她放进去的鱼样绣物。 东西一一放在桌子上。 直到她取出荷包里的糖果子,剥开糖纸后,塞入口中。 随后又将东西如数放回。 容柏清蓦地开口:“温大姑娘,那个游鱼样式的物件倒是有些趣味,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他端坐在石椅上并未动弹,视线紧紧跟随着她手里的东西。 “王爷说的是这个?”温雪菱故作惊讶看向他。 容柏清:“是。” 她笑着说道:“此物是我幼时的玩/物。” 温敬书和温谨行也跟着看过去,见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旧物。 不由得疑惑,容柏清看起来为何如此动容? 将东西凑近容柏清的眼睛,温雪菱一脸自豪道,“这游鱼样式是娘亲的手笔,由她亲手缝制,瞧着是不是格外喜人?” 容柏清的视线死死盯着上面的针脚,与谢思青给他的平安符很相似。 几乎是一模一样! 怎么会如此…… 难道慕青鱼和谢思青有什么关系? 温雪菱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佯装好奇道,“王爷,此物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弹指一瞬间。 容柏清就收拾好了心情,语气平静道,“并未,只是觉得有趣。” 温雪菱收回东西,点头说道,“虽说如今样式已经旧了,但我很是珍惜。” 见到亲妹妹手里的小玩意,温谨行思绪也回溯到了小时候。 这样的东西,其实慕青鱼给五个孩子都做过。 只不过温谨行他们四兄弟早就丢了,只有温雪菱把它好好保存了下来。 即便来京城,也小心翼翼收藏在箱子底部。 温敬书看到那杂乱无章的针脚,同样想起了和慕青鱼刚成婚时,她也曾给他绣过荷包。 只是最后的图纹,实在是太过惨不忍睹。 他一次都没有佩戴出门过。 那些银针带来的痛苦,比容柏清以为的要更厉害,脑子一阵阵抽痛。 “看到此物,让本王想起了一位故友。” 第156章她娘亲才是谢思愉! 温雪菱迅速捕捉到他的异样,用疑惑目光无声询问。 对这个昔日旧友,容柏清心里有诸多遗憾。 他看了眼温敬书的方向,意味深长道,“温大姑娘可曾听说过,北境战神谢思青?” 温雪菱眼尾跳了跳:“如雷贯耳。” “他曾送我一个平安符,乃是他妹妹所作,与慕夫人的手艺倒是很相似呢。” 说是相似,可在他心底早已经化作被人隐瞒的真相。 容柏清目光沉沉盯着温雪菱和温谨行的眉眼,都说外甥和外甥女像舅舅,仔细瞧瞧,还真是相似。 思青啊思青。 当年的北境暮阳关一战到底发生了何事? 为何会出现狸猫换太子的事件。 倾心院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温谨行感知到淮南王落在自己脸上的打量目光,心里觉得奇怪,谢少将军的妹妹,不就是他的母亲谢思愉? 他看到过她给父亲绣的荷包,针脚细腻入微,比他在京城香包铺子里瞧见的都要好看。 又怎么会是淮南王说的不擅长女红呢? 殊不知此刻,温敬书心里同样有着翻江倒海的情绪涌动。 淮南王此言是什么意思? 涉及谢思愉,温敬书打起十二分精神,蹙眉想到:难道是在隐喻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就连他在温雪菱母女俩面前离家出走的脑子,也在这瞬间骤然回归。 听出容柏清对谢思青的故友情谊,忙不迭为女儿说道,“王爷,我家夫人正是谢少将军的妹妹,他也是安安的舅舅。” 容柏清冷笑一声,“温丞相难道也中了溶月之毒?” 眼瞎啊。 还堂堂一国丞相呢,连赝品都分不清的蠢货。 话止于此。 容柏清没有再多言,闭上眼继续忍受银针的威力。 温谨行疑惑转头看自己的父亲,不明白王爷这一声冷笑是什么意思。 可谢少将军确确实实是安安的舅舅啊。 温雪菱听出了另一层深意,呼吸一滞,紧紧攥紧游鱼样式的玩意。 她看了看额头冷汗直冒的容柏清,又看了看侧屋内正在忙碌碾药的身影。 低下头的瞬间,他的话在她脑海里一点点刻画出一个真相。 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狂跳,身子也因激动开始发颤,过往打探到的消息,在她脑子里织成一个庞大的网。 风停了。 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北境暮阳关的河流,川流不息,可绵延而至花溪县。 娘亲身上那些数年不曾消退的刀伤箭伤…… 随波逐流而下后的失忆…… 还有梁诀和江月明,看到她容貌时的恍惚,看到她娘亲后更是诧异伴随着震惊。 娘亲说,谢思愉听到她说「好久不见」时一闪而过的惊恐。 这和温雪菱上一世看到的谢思愉完全不同。 她是肆无忌惮的。 堂堂谢将军的女儿,什么境况下会对一个弱女子感到惊恐不安呢? 自然是被自己夺走身份的正主,活着回来了。 还有淮南王刚刚说的那句话,不就是暗示温敬书是个眼瞎的人? 温雪菱眸色倏紧,脑袋中更是炸开一道惊雷。 故而…… 极有可能…… 她娘亲才是真正的谢思愉! 那个冒牌货抢走的,是原本属于她娘亲的人生! 是娘亲的爹爹和兄长! 是谢家满族! 还有……娘亲她自己! 是她和他们用性命打拼下来的荣华余生! 温雪菱低着头,强烈的情绪顷刻间将她笼罩,眼底酝酿着比暴风雪还要强盛的风暴。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容柏清,双唇轻颤。 他也在这道极其强烈的目光注视下睁开了眼睛,窥见她眸中寻求答案的忐忑。 容柏清勾起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 好在,还有一个不蠢的。 眼前这个笑容,就是给温雪菱心中猜疑的坚定回答。 她仰起头,眼眶微微发热发酸,为慕青鱼在花溪县蹉跎了二十多年感到深深的心疼。 她的娘亲本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啊! 故而不是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蒙面女将军,被后宅变成了狠毒的恶人。 而是……而是…… 被人硬生生夺走了身份。 就连失忆后,她以为是余生依靠的丈夫和儿子,都变成了那个冒牌货的所有物。 实在是……太可笑了! 想起前世今生,四个兄长屡次在自己面前提及,谢思愉为国为民付出了多少惨痛代价,她是巾帼英雄的那些话,温雪菱凉透了的血液升起暖意。 谢思青……谢思愉……慕青鱼…… 一阵凉风吹过,带来了侧屋里面碾压出来的浓浓药香。 温雪菱暴动的情绪也随之平静下来。 如今她更要从长计议了。 久坐之下,温谨行未曾完全痊愈的伤口开始发疼,他往温雪菱的方向挪动了一下。 视线游走时突然看到她的眼睛。 他心一惊:菱儿眼底的猩红之色是怎么回事?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 慕青鱼过来拔针。 看到银针上漆黑的暗色,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王爷,觉得眼下身子可舒爽些?” 近身侍卫早已退下。 容柏清只觉得通体舒畅,眼前世界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他主动拱手道谢:“多谢慕夫人。” 第124章 就连面对温敬书这个丞相,他都没有行如此大礼。 温谨行是大夫,自然能看出淮南王身体的变化,惊叹于亲娘医术的高明。 “慕夫人,本王还有一事相求。” “本王母亲患有寒疾,数年未能痊愈,为其所扰,夜不能寐,本王想请慕夫人出手救母。” 容柏清郑重道:“条件,任由慕夫人提。” 听到条件任提这句话,温敬书的脸色率先有了变化。 慕青鱼说到底也是丞相府的人。 她若真能救了淮南王生母,得了此诺,那让淮南王认安安为义女的事情,岂不是稳妥了? 温敬书替她答应时,听到一声笑。 噗嗤一声,温雪菱被他的厚脸皮给笑到了。 “爹爹方才还说娘亲医术不行,如今怎么还替娘亲答应上了?” “菱儿,你怎能如此无礼对爹爹说话!” 温谨行的呵斥,虽迟但到。 “二哥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一只看到了肉的狗,既想吃肉,又想在主人面前表现乖巧,最后肉吃不着,主人也不喜。” “你!”温谨行气结,又不敢在淮南王面前发作。 温雪菱迫不及待想把娘亲身份告诉她,坦言她才是真正的谢家女。 那个冒牌货享受到一切荣宠,全都是她偷来的! 第157章谢将军府 容柏清也很生气,自己故友的亲生妹妹,竟被人诓骗成为传宗接代的工具。 还被冷落在北境荒芜之地十多年,吃尽了苦头。 而那个冒牌货,却被温敬书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宠上了天,享受了谢家人拼死打下的江山。 温敬书实在是该死! 他知道温雪菱城府不小,会是刺向温敬书的一把尖刀。 若能由亲外甥女为自己复仇,思青在九泉之下也会瞑目的吧? “温大姑娘,本王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 温敬书担心她有胡言乱语。 他一边和容柏清说着,“王爷,小女顽劣,心思不够稳重,若有得罪,还望王爷多多体谅。” 一边又转头面向惹他心烦的温雪菱,冰凉的眼刀落在她的脸上。 更说出了,令她心神俱惊的话。 温敬书凑近她,小声威胁,“青州别院的事情,你不会真以为爹爹不知道吧?” “派出去的人迟迟不回,你就没有想过是因为什么吗?” “那些东西是你想要对付爹爹的秘宝?如今可都在爹爹的手里。” 他用直白的三句话,直接搅翻了温雪菱平静的脸上。 “不想你的人命丧九泉,有去无回,就好好记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若是在知道自己亲娘是真正的谢思愉之前,温雪菱或许还会被他这些话给吓到。 可如今,她就算是同归于尽,也绝对不会让眼前这个渣爹好过! “不过几日不见,爹爹还真是让菱儿刮目相看。” “你放心,菱儿一定不会说不该说的。” 小楼内的屋子就那么几间。 温雪菱将人迎去了侧屋,除了那些晾晒草药的竹编架子,屋子里倒也尚且有些空荡之地。 其他人,也能一眼瞧见她和容柏清。 两人在屋子里没有没有聊太久,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出来。 “温丞相,借一步说话。” 温雪菱来到亲娘的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慕青鱼温柔道:“娘亲在。” 她已经将淮南王要服用的药物都准备妥当,只需要服用一个月,便可以彻底根除溶月之毒残留的毒素。 看到亲娘眼里只有妹妹,温谨行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娘亲,你难道看不到儿子吗?” 慕青鱼视线扫来:“温二公子记错了吧,我怎么会是你的娘亲呢。” “儿子过去只是说些气话,你连这也要和儿子计较吗?” 他刚说两句,就又开始咳嗽了起来。 这次是真的感觉身体不适,可惜并未从温雪菱她们脸上看到关心。 这让温谨行心里很受伤。 另一边。 听到容柏清说可以达成他心底所求,温敬书眼睛亮了亮,一抹精光在眼底闪过。 “谢少将军与本王是故交,他的亲人,自然也是本王的亲人。” “本王这次来京城,除了为母亲求医之外,也是想替死去的好友来看看他的亲人。” 容柏清口中的故友妹妹,在温敬书脑子里当即变成了谢思愉。 “多谢王爷关怀,内子近日受了风寒,一直在倾心院里调养身子,这才无法亲自来见王爷。” “若知晓她兄长能有王爷这位挚友,还亲自来府中看望她,定然欣喜不已。” 话已经铺垫到这,容柏清故作不知给他继续把他递下去。 听到他想让自己认温锦安为义女,心中冷笑。 “让思青的外甥女,做本王的义女,辈分不太合适,但本王可让母亲认思青的妹妹为义女,如此便是本王的义妹,温丞相觉得如何?” 谢思愉是温锦安的母亲。 她若能成为淮南王的义妹,在温敬书心里,和温锦安成为义女并无差别。 只不过一个是喊淮南王义父,一个是喊他舅舅。 左右都是她们的靠山。 温敬书喜上眉梢:“臣替内子感谢王爷怜惜之意。” “淮南王府和丞相府有此喜事,合该同乐。” “本王会向皇兄请旨暂缓温二小姐禁足令,并于除夕贺宴上,向百官宣告两府喜事。” 容柏清乃是先帝第十七子。 亦是容国如此唯一还活着且拥有实权的王爷。 能攀上淮南王府这座声名显赫的高门,温敬书是打从心底里高兴。 就连容柏清都不得不承认,温敬书对冒牌货母女俩是真的倾尽全力的好。 “今日多有叨唠,本王也是时候离开了。” “恭送王爷。” 小楼外,还在跪着的温谨言和温锦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容柏清从院内出来,温锦安急忙挺直了背脊,眼神倔强,表现出坚忍不拔的姿态。 奈何淮南王根本不看她一眼,直接离开了小楼。 “父亲。”温锦安感到委屈,红着眼睛看向从身边经过的温敬书。 男人眼神安抚她别急,他先把王爷送出府再说。 淮南王一走,温雪菱就对着门口的婢女道,“棠春棠夏,送客,关院门。” 这个客,自然指的是还不离开的温谨行。 “娘亲,儿子有话和你……” 温谨行还没有说完,眼前已经没有了母女俩的影子。 为什么会这样? 就因为他崇敬母亲、宠爱安安,她们便要如此对待他吗? 如此小人心性,怎配为丞相府主母和小姐! 温雪菱才不管温谨行又在脑补什么,她疾步匆匆拉着慕青鱼的手回了屋子。 “菱儿,发生了何事?” 世间能人无数,担心隔墙有耳,温雪菱凑到亲娘耳畔小声说着话。 刹那间,一阵白光在慕青鱼的眼前倏然闪过。 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女儿。 温雪菱也知道她不好接受,但还是坚定地和她点了点头。 如今之计,最好的法子便是娘亲恢复记忆。 她眼神有些犹豫,更充满担心。 “娘亲,北境暮阳关一战……极有可能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年北境祁山战况严峻,辽夷国和东羽国联手齐攻。 谢家军腹背受敌被牵制在祁山深谷。 谢家千金披甲上阵,带上谢家军留守在京城外最后的几万兵马,千里奔赴,最后成功破局营救。 在她之前,容国从未有女子上战场。 她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至此,谢思愉之名响彻容国。 亦为天下女子正名。 谢家门槛都快要被求亲的媒婆踏碎,奈何谢家千金早已定下亲事。 二十年前的暮阳关一战。 本该是谢思愉及笄后随父兄从军的最后一战,战胜回京,她便可在父兄和谢氏族人的见证下出嫁。 有关谢家军的往事。 没有比从小生活在北境的她们,听到的更多了。 慕青鱼脸色苍白,一时之间很难接受。 可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和她说:这就是真相。 眼泪落下那刻,她自己都不曾察觉,还是温雪菱伸手接住了落下的泪珠。 时常出现在娘亲梦里的那个少年,竟是她的兄长吗? 温雪菱眼神坚定道,“娘亲,我们去……” “谢将军府!” 第158章我是你哥,梁念屿 温雪菱眼里有光,眼神坚定。 娘亲梦里的那座山茶花院,去谢将军府瞧瞧就知道了。 第125章 慕青鱼担忧道,“府外的御林军……” “娘亲放心,女儿自有办法。” 温雪菱想起渣爹说的青州别院之事,双眉蹙紧,另外又派人去查看了一番。 是夜。 温雪菱和慕青鱼在阎泽等暗卫的帮助下,成功从小楼后院离开。 早已等候在巷子口的马车,漆黑车身与夜色融为一体。 等马车离开。 陆峥才带着副将从暗处走出,眼神幽远盯着马车远去的身影。 副将面露难色:“首领,咱们不追吗?” 陆峥:“不必。” 上次见过温雪菱之后,他回府问过长姐,竟当真和温谨言有过私定终生之事。 这几日,每每想起温雪菱说的有关长姐惨死的那个结局。 陆峥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既已提前知晓此事,他便不会让那个「卦算」真正发生。 温雪菱不是想要弄垮丞相府,为她和娘亲复仇吗? 那他就助她一臂之力。 丞相府没了,温谨言的将军之位还能坐得住? 他率先转身往回走。 只要她们天明之前回到府内,他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夜色下,马车徐徐朝着谢将军府而去。 听到阎泽说陆峥看到她们离开,且没有派人追上来时,温雪菱和慕青鱼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陆峥是把她之前那些话,都听进去了。 谢将军府,位于京城稍稍边缘之地,如今府中只剩下几个老仆清扫。 正门自然是不能走的。 幸好阎泽早已摸清了这边的布局,带着她们翻墙悄无声息进了谢将军府。 在看到满院子山茶花那刻,温雪菱母女俩的心同时颤了颤。 是真的! 慕青鱼明明没有对这边的记忆,可还是熟练走到了一间屋子门口。 手贴着门时,那种身心共鸣的震颤让她止住了动作。 温雪菱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娘亲,我来。” 门被推开,里面的布局映入眼帘那须臾,慕青鱼大脑一阵阵抽紧。 有什么东西正在强制突破禁锢。 温雪菱担心她的状态,忙不迭扶住她的胳膊说道,“娘亲,若是受不住,我们可以下回再来。” “菱儿,娘亲想一个人待会儿。” 她点了点头:“……好。” 温雪菱来到院子里静静等候,看着满院子的山茶花,娘亲年少时是被宠着长大的吧。 一盏茶后。 慕青鱼从屋子里出来,脸上看不出黯色。 “菱儿,陪娘亲走走吧。” 曾经的谢将军府,而今也只剩下满园残荷。 慕青鱼对这个陌生又透着熟悉的宅子,心里有种克制不住的难过。 走完整个院子并不需要太久。 也没有人守着。 温雪菱随着亲娘的脚步,来到一处清幽的院子,抬头看到「青云院」三个字,已经猜到这是谁的院子了。 她们没有进去,只是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刚转身离开就听到一声诧异的呼唤。 “小鱼儿?” “?” 这声音是…… 温雪菱回头,就看到本该去青州交界找寻失踪儿子的梁诀,赫然出现在了谢思青的院子里。 “爹,你看我烤的这条鱼是不是喷……香……咦?” 梁念屿惊讶又好奇地瞪大眼睛,视线在温雪菱和慕青鱼身上来回打量,又看了看梁诀紧张、害羞又不舍得移开视线的神态。 父亲这是老树开花了? 他瞬间恍然大悟道,“你就是我爹给我新认的妹妹吧?” 梁念屿举着鱼就兴冲冲朝她们跑来,咧嘴笑着道,“菱儿妹妹,我是你哥,梁念屿。” “吃鱼吗?妹妹。”他主动把烤得焦黑的鱼递到了温雪菱的面前。 温雪菱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 梁诀的养子——梁念屿。 谢思青之后的新一任北境战神。 她婉拒道:“不吃,多谢。” 他闻言闪过遗憾,很快又把一口白牙露出来透气。 “那好吧,下次你想吃啥和哥哥说。” 对于梁念屿自来熟的性子,温雪菱微微有些不适应。 比起四个亲兄长,眼前这人眸子里的关爱,透着一股毫无心计的憨劲儿。 “好啊,咱们家孩子的模样就是好看!” “真是俊俏!爹爹眼光真好!给我认回了一个如花似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妹妹!” “随我,随我一样好看嘿嘿嘿。” 温雪菱嘴角抽了抽,他话密集得根本不需要她来回答,就已经自己在心里有答案了。 突然,梁念屿眼光转向她身边的慕青鱼,骤然发光。 “那这位就是我的……母亲了?” “???” 温雪菱被他这句话给震在原地。 上来就认娘? 前世这位大将军也不是这性子啊。 被夺舍了不成? 慕青鱼也被他这声满是欢喜的母亲,给唤得愣了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母女俩转头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无奈神色。 回过神来,梁诀一掌拍在了儿子后脑勺,凶巴巴道,“臭小子,吓到你娘和妹妹了!” 温雪菱:“……” 慕青鱼:“……” 眼看着梁诀还要下第二掌,温雪菱赶紧出声制止。 “别,不至于,义父你悠着些劲儿。” 那手劲儿看得她都觉得疼。 可梁念屿一副早已习惯自家父亲做派的模样,乐呵呵一笑。 “母亲,你吃鱼吗?”他又再次把鱼举起,递了出去。 梁念屿笑容灿烂道,“儿子今日新钓上来的鱼,刚烤好,你闻闻,是不是特别香?” “哎哟,爹,你别拧我耳朵,疼疼疼。” “娘和妹妹还在呢,你收着点脾气,万一吓坏了她们可如何是好啊?” 梁诀面色略有尴尬。 本想让梁念屿凯旋回来那日,再去见慕青鱼,喊一声母亲,告诉她背后还有他这个儿子给她撑腰。 哪知今日会意外相逢。 等等。 梁诀眯起眼睛问道,“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是不是丞相府那人又对你们使坏了?” 对他们行为上的过分热情,温雪菱在心里幽幽长叹一口气。 她凝神反问道:“义父为何在这里?” “还有……” 温雪菱有些不太适应说出对梁念屿的称呼,“兄长。” 他们不是应该在青州吗? 她目光望向悄悄躲去角落,美滋滋蹲着啃鱼的梁念屿,与前世的他有很大的出入。 梁念屿咬着鱼肉转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澄澈明净的光。 他指了指自己:“……我吗?” 第159章冒牌货真实身份是… 半晌后。 四人坐在了院内侧屋。 梁念屿主动给温雪菱她们倒茶,递各种点心吃食,丝毫没有今夜第一次见面的尴尬和生疏。 “娘亲,妹妹,今夜见面稍显狼狈,我平日不是这个样子,还是很威武聪慧的,爹爹你说对吧?” 他给梁诀不停地挤眉弄眼,暗示他帮自己多说好话。 梁诀抿唇,这孩子当初捡回来就有点傻,长大后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梁念屿见他不给自己美言,哼了一声后主动扳回颜面。 “待我和爹爹回府后,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他坐在慕青鱼和梁诀之间,对面是温雪菱,屋内氛围陷入了凝滞的氛围。 温雪菱把这几日的事情挑重点说了。 与此同时。 她眼神犀利投向右侧沉默许久的梁诀,从得知她们不是被冒牌货关到这里来之后,他就开始一言不发。 应该是已经猜想到原因了。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躲到谢思青的院子里来,不外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想法。 梁诀眼神复杂盯着慕青鱼,“你……是不是想起过去的事情了?” 隐隐地,有一抹期盼在他漆黑的眸底冒出头。 慕青鱼嗓音清冷:“想起了一些。” 他心猛地揪紧,迫不及待追问她道,“想起了什么,有没有想起我们之间……咳咳,就是之前的故人。” “抱歉。”慕青鱼否定的回答,令他眸子里的光亮渐渐熄灭。 梁诀嗓音低沉暗哑,“你无需与我说抱歉。” 毫无音讯的二十多年都等下来了,眼看着即将迎来黎明的曙光,他不该因此气馁。 “今夜,你们能出现在这,是已经怀疑你的身份了吧?” 这句话是看着慕青鱼的眼睛说的。 他敛起眸中低落,沉声道,“有什么想问的,你们便问吧。” 有关亲娘的真实身份,温雪菱没有越俎代庖提问。 第126章 从来到谢家开始,慕青鱼的心就处于一个不平静的状态,脑子里有很多重影子交织在一块,耳畔也出现了很多陌生又透着熟悉的声音。 “梁诀,在我失去的记忆里,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我是……青梅竹马。” 慕青鱼听着他回答时稍显停顿的迟疑,眼眸微微上抬,“只是青梅竹马?” 想说是,又不甘心。 梁诀与她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狭长的凤眸细碎又温柔,历经岁月沉淀依旧不曾改变对她的执着。 “定下婚约的青梅竹马。” 他终是把这句深埋心底的话吐露了出来。 静静听着梁诀娓娓道来的往事,温雪菱放在桌上的手突然被果碟碰了碰。 她抬眸,猝不及防对上了梁念屿笑呵呵的眼睛。 他无声传递:你太瘦了,多吃点。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梁诀。 他甚至还把梁念屿面前的几碟点心,全部都移动到了温雪菱和慕青鱼的面前。 梁念屿:“???” 他乌黑的眸子一瞪,泄气般趴在了桌上,安静听着梁诀未说完的后文。 “二十多年前的上元夜,谢梁两家定下了婚约,我们也在长辈的见证下交换了信物。” “后来,你随父兄奔赴北境暮阳关,我南下支援淮南王。” “我们约定好归来那一日,就向圣上请旨成婚。” 只可惜,他没有等到他的心上人。 温雪菱适时提出疑惑:“为何,义父明知倾心院那位是假的,却不曾戳穿?” 提起这,梁诀就不得不想起,帝王把冒牌货指给温敬书的那一日。 得知谢家军满族覆灭时,他正和淮南王攻入南疆敌军腹地,心神不宁下被人暗算中了一箭。 只差几毫厘,箭尖就要穿透他的心脏。 那支箭上有南疆巫族的毒。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彼时,那个冒牌货已经顶着「谢思愉」的名字,得到了帝王对功臣之女的重重嘉奖。 谢老将军把唯一的女儿保护得很好。 在及笄之前,真正的谢思愉,从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脸。 她及笄后随父兄上战场,也是戴着遮盖住全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银色面具。 这让温雪菱想到了国师府的闻人裔。 前世今生,两辈子。 她都没有瞧见过他面具下真正的模样。 换言之,他若是哪一天摘下面具出现在她面前,她恐怕一时之间也未必能认出来。 “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不得不提年少时的梁诀,那是真正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与谢思青、容柏清同为容国三大少将。 他们幼时便一起在军营历练,也不只一次从谢思青口中听到他那个龙凤胎妹妹。 当时容柏清还是十七皇子,对她好奇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梁诀就不一样了。 他就敢想! 甚至还敢偷偷摸摸行动。 梁诀非要跟谢思青回谢将军府,偷偷趴在他院子墙头偷看隔壁谢思愉的那年,也不过才八九岁。 他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妹妹。 像天上的仙童,让他忘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直接从墙头摔了下来。 “你是哥哥的友人吗?” “我叫谢思愉,是哥哥的妹妹。” 一眼万年。 从偷偷往谢思愉院子里送糖果子、点心,再到风筝、花灯和话本,最后是珠钗手镯耳铛。 这一样样意义不同的礼物,也见证少年渐渐心动的过程。 梁诀把自己和慕青鱼的关系解释清楚后,耳畔倏然传来一道自诩聪明的呼声。 “我听懂了!爹爹你就是见色起意,贪恋娘亲的美貌……哎哟!” 被桌下的脚狠狠踹了一下,梁念屿直接跌坐在地。 他愤愤盯着始作俑者。 若是以后妹妹不认爹爹为义父了,能不能把他判给妹妹和她娘亲啊! 这个爹不能要了! 梁诀虚虚握拳,假意咳嗽,“你我相识便是如此。” 听完那些过往,温雪菱眼中流露出复杂,本该是青梅竹马的天定良缘,却因意外而分离。 从他话里听出了对她的爱慕,慕青鱼如今没有记忆,无法对他有任何的回应。 之所以问,不过是想要两人过去的关系,到底值不值得她和女儿信任他。 慕青鱼定定看着他的黑眸:“丞相府里的那个谢思愉,是谁?” 他眸色沉沉,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暗色。 梁诀低低叹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开口说出那人的身份。 “紫樱。” “她曾是你的贴身婢女。” “与你一同长大,朝夕相伴,知道你所有的事情。” “并且……” 第160章银发蓝眸 夜色沉沉,屋内屋外同样寂静。 “她自小爱慕你的哥哥。” 此话一出,温雪菱瞬间想起在黑风寨的时候,冒牌货让温锦安喊墓中人父亲。 她把这件事和梁诀点明。 换来的是他坚定不移的否决结果。 “不可能,思青根本不喜欢她,更不会与她有染。” 温雪菱:“难道是因爱生恨?” 此事梁诀也不清楚。 他从南阳中毒昏迷醒来之后,就听到「谢思愉」回京城的消息,急忙让人送他回去。 所有人都在庆贺,谢将军府还留有血脉。 只有他,在看到紫樱那张脸时,脸色尽失去,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小鱼儿。 温雪菱听到这突觉不对,凝神提问,“义父既与我娘亲多年相识,紫樱又是贴身婢女,又怎会不知你们之间的事情呢?” 在明知自己是假冒的,还有可能被相近之人认出来的风险下,她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去认那份功吗? 除非…… 温雪菱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 除非她换了脸! 梁诀后来的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想属实。 紫樱真的找人给自己换了脸! 南疆巫族有一画皮师,相传能给人改头换面,只是常年居住在巫族禁地,很少有人能找到他。 但也并非从不离开南疆巫族禁地。 据传,他每隔十年便会从巫族禁地出来,寻找合适的人给自己换新皮。 而那人最显著的特征,便是一双银发蓝眸。 梁念屿边吃边听,听到银发蓝眸,猛然想起之前在北境听到的一件事。 “此次北境暴雪不止,我携梁家军前往北境各村庄救人时,在北境祁山与暮阳关之间的小村庄,就曾见到过一个银发蓝眸的人。” 想起那人的容貌,他皱了皱眉头,“银发蓝眸是真,可他看着顶多二十岁左右。” 梁诀:“这就是他每隔十年给自己换皮的缘由。” 迄今为止,没有人知道那个画皮师年岁,亦不知他真实的容貌。 温雪菱听到银发蓝眸时眼中闪过一道震惊之色。 奴城三大恶魔城主之一的梦女——战翎幽,同样是银发蓝眸! 她冷声问道:“那人是男是女?” 梁诀:“江湖传言是男子,可他若真有如此本事,夺了女子容颜,又有谁知晓呢。” 换言之,这个画皮师也有可能是……女子! 亦或是说,伪装成女子。 紫樱接受圣上嘉奖后就赐予了一座府邸,并未再回过将军府。 百姓都说,她是怕回府后睹物思人。 梁诀却觉得她是心里有鬼,害怕谢家全族的亡魂不会放过她。 “画人画皮难画骨。” 他凝神注视着对面女子漂亮的无与伦比的容貌,幽幽道,“她虽然换了一张皮,却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慕青鱼想到那夜倾心院的长廊,紫樱的脸确实与她有几分相似。 画皮师…… “你自幼养在深闺,知晓你真实容貌的人本就寥寥无几。” 紫樱回京后脸上是有伤的,对外称是在北境战场受了伤,圣上为她广寻名医治脸。 “如此,就算有见过你的人怀疑容貌不对,也能以曾经受过伤作为遮掩。” 紫樱是她的贴身婢女,为她描眉画眼,自然是熟悉她容貌的人。 换了脸后,看得出来紫樱很满意。 初时还会戴帷幔、面纱遮掩,后来觉得无人能够认出她的身份,便也就开始肆无忌惮。 他还有句话没有说的是,她不仅满意且还很自信,甚至还来镇国将军府,想与他履行出征前定下的婚约。 可真正爱一个人,怎会拘泥于容貌的表象呢? 慕青鱼的脸虽不曾变过,然而那双失去了往日恣意自信光泽的眸子,还是令她判若两人。 没有失忆前的她,像一阵被桎梏在围墙内自由的风。 山川湖海是她一直以来的向往。 第127章 梁诀每次听到她提起想与父兄一同保家卫国的眸子,熠熠生辉,灿若艳阳。 失忆后再相见,她像山间寂静无波的泉水。 温雪菱低垂着头陷入沉思。 南疆巫族画皮师。 奴城三大恶魔城主之一的梦女。 且不论画皮师是男是女,倘若梦女真的是画皮师,那紫樱和奴城有关系也就解释得通了。 还有聂笥。 依照温锦安这个丞相府千金的身份,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人引荐介绍的话,又是怎么认识聂笥这个人的呢? 现在冒牌货的身份已经明了。 梁诀也和慕青鱼相认。 另外还有梁念屿这个盛名在外的少年将军。 看到他趁着梁诀不注意,伸手偷偷勾着点心碟往自己那边挪动的小动作,温雪菱再次怀疑起自己的记忆,这真的是她上辈子记忆里那个将军吗? 看到温雪菱的视线转过来,梁念屿朝她眨眨眼,随后满足地咬了一口被冷落的点心。 香甜绵密的点心啊,就得趁热吃。 梁诀对自己这个儿子喜欢吃东西的性子,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不爱美人,不爱名利,就喜欢桌上的佳肴美酒。 但瞧着也实在是太蠢了一些吧? 影响他在心爱人面前的形象。 刚要动手,就听到慕青鱼淡淡的嗓音,“让他吃吧,习武者本就容易饿。” 梁念屿忙不迭点头:对对对,还是新认的娘亲懂他啊。 “娘亲,你放心,我爹和妹妹那个渣爹不同。” “我是我爹在战场上捡的。” “自我有记忆起,就从未在镇国将军府后宅见到过一个女子,府中侍从也都是男子,他已经独身二十多年了,洁身自好,身心都很清白的。” “如今也算是千年老树终于开开开……爹!你干嘛又打我?” 梁诀的底细都被他抖落完了。 老脸一红,有些不敢去看对面慕青鱼的脸色。 温雪菱嘴角抽搐,这个梁念屿是真的什么都敢往外面说啊。 “梁少将军,我如今还是温敬书的妻子,慎言。” 慕青鱼没有与梁诀的记忆,除了心头一股说不出来的惆然,并无心动的感觉。 更不想因此耽搁他。 听到她说是别人妻子这句话,梁诀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再等等。 等她和离后,他还有机会的。 温雪菱从梁诀的眸底见到了浓烈的情感,担心日后娘亲休夫后,又将陷入情感的漩涡。 二十年的等待,这句话的分量对一个女子而言太重了。 梁诀无错,可她的娘亲同样没有错。 就算她需要镇国将军府的势力,也不想靠牺牲娘亲的幸福来换。 温雪菱沉声道:“义父,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第161章失踪内幕 容柏清的义妹? 想起当年那个男人对小鱼儿的觊觎,梁诀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是欢喜欣悦的。 当了义妹可就不能当娘子吧。 莫名的,温雪菱觉得梁诀的心情更好了。 她道出和容柏清的计划。 得知她要在除夕宫宴上揭穿冒牌货的身份,梁诀和梁念屿同时皱起了眉头。 “妹妹,此举怕有不妥。” 他们之所以不回镇国将军府里待着,就是因为发现了此次青州追敌遇险的不对之处。 话说,几日前。 梁念屿带领梁家军途径青州,发现有一伙蒙面人,竟然敢在官府地盘上肆无忌惮地撒野。 屠杀村庄,烧杀抢掠,简直无恶不作。 他带兵救下被蒙面人屠戮的村庄,追击歹人,却发现他们跑进深山不见了。 三天三夜,梁念屿搜遍了那座山都没有任何发现。 那伙人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而他们离开的那条路,也在山林迷雾中消散,直到梁诀带人前来才找到他们。 “既然你们从山间出不来,那义父又是如何找到的?” 温雪菱觉得奇怪。 梁诀:“气息。” 镇国将军府秘密培养了一群猎犬,能够借由失踪者的气息,准确找到那个人的位置。 人是靠视觉来分辨,但猎物可以靠人留下的气息。 梁念屿认真道:“那座山很奇特,从外往里瞧,能瞧见清晰的山间道路,但从里面往外面瞧,就会有种所有路都消失了一样的错觉。” 他怀疑那伙人其实并不是消失。 而是……视觉的落差。 温雪菱听明白梁念屿话里的意思。 也就是说那些人所在的位置,是另一个层面的「外」,梁念屿他们追击往里的位置,是视觉上的「里」。 梁诀靠猎犬来寻找儿子在山间的行踪,并在它们的帮助下离开了那座山。 青州,是环伺在群山中的一座小城。 易守难攻。 乃是京城与北境、南疆、东海和西域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们不回镇国将军府是因为发现……有内贼。” 梁念屿在北境打仗的情况很艰难。 若不是有温雪菱提前告知暴风雪之事,给了梁诀父子俩相对充足的准备时间。 此战的后果,恐怕连从无败绩的梁念屿都没有底。 “妹妹,以后你就是我梁念屿的亲妹妹,上天入地,你想吃什么,哥哥都可以给你想办法得来。” 他这话说得煽情,转瞬就是另一句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但是……嘿嘿,你要给我留一口。” 梁念屿对膳食的喜爱和重视程度,超乎温雪菱的想象。 “咱们兄妹俩有美食同享,有苦难哥哥来扛!” “你负责貌美如花,哥哥负责……咳咳,爹爹手下留情!” 眼看着梁诀的手掌就要贴向他后脑勺,梁念屿赶紧改口说道,“我负责……养花。” 梁诀抬起的手,收回。 温雪菱看得出来,别看他对这个儿子动不动就亲自上手教导,但他眼神里的父爱并不曾缺失。 而梁念屿和他之间的相处,也不像是父子,更像是可以交心相谈的兄弟。 梁诀也从圣上的态度上看到了一些事,索性随了暗处那些人的意思,上演一出失踪的戏码。 若不是今夜在此遇到她们,父子俩连除夕宫宴都不想去。 而今,梁诀他们既已知温雪菱母女俩与淮南王的计划,便不可能袖手旁观。 就在这时。 慕青鱼转头看向女儿,轻声道,“菱儿,你和梁少将军到院子里等会儿,我有话想问问梁将军。” 温雪菱点头:“好。” 她知道娘亲还有重要的话要问梁诀,主动起身离开了屋子。 “娘亲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妹妹!” 梁念屿吃完碟子里的最后一块小酥饼,赶紧去追温雪菱的步伐。 他们刚才所待的屋子,是谢思青院子里的侧屋,也是过去梁诀来此寻他时暂住的屋子。 推门而入,正对的是小小的堂厅。 往左边走是一间小小的书房,内设软榻,右边则是寝间。 这些时日,父子俩就是借住在侧屋。 即便知道就算谢思青还在,也不会介意,梁诀依旧没有去碰触他的主屋。 离开小小的堂厅,梁念屿扭头就带她去了小厨房。 “妹妹,走走走,随我去厨房。” 厨房里还有梁念屿从郊外农庄采的红薯,放在炭火里烤了许久,现下是最好吃的时候。 温雪菱都来不及拒绝,已经被他拽住手往小厨房跑。 好似晚一步,就会吃不上似的。 很快,她的手里就多了一块黑漆漆的烤红薯,外面的表皮已经被烤成了黑炭。 与灶头旁边搁置的黑炭,并无区别。 “妹妹,你别看哥哥这红薯烤得丑,但是剥开外面的皮后,口味香着呢!” 梁念屿深怕她不信自己,不顾刚取出来还烫手,立马把它对半打开。 第一个红薯,有点小,直接从里到外被烤成了木炭。 第二个倒是还行,中间勉强还有一口能吃。 第三个、第四个……比第一个红薯还要惨烈,在他从灶台里面夹出来时就已经断了。 沉默是温雪菱最好的回应。 梁念屿有些泄气。 看着满灶台乌漆嘛黑不能入口的烤黑炭,眉心拢紧。 他有些不自然地扭头,看向旁边与他一同蹲下来看着黑焦红薯的温雪菱,讪讪道,“菱儿妹妹,烤红薯的好坏,不影响你对哥哥的喜欢吧?” 万一她嫌弃他笨,不想认他当义兄怎么办? 温雪菱被他的提问逗笑了。 她故意逗他,浅笑吟吟道,“那可说不准。” 完了!他搞砸了! 要是被父亲知道妹妹不认他为兄长,那他日后想吃的佳肴点心,恐怕都要没有了。 第128章 梁念屿双肩下沉,一脸忧心。 突然,面前多了一个被掰开的烤红薯,内心是香喷喷冒着烟的糯白色。 “兄长你瞧,这个烤得还不错呢。” 温雪菱掰开的是最后一个,也是他递到她手里的那个,保留了一半完好的红薯。 她把多的那一半递给他,柔声安慰他道,“这个烤得恰到好处。” 梁念屿脸上忧虑当即一扫而光。 他毫不客气,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那一半,入口后瞳仁微微放大,表情满足。 温雪菱看着手里的另一半,蓦地想起国师府的某人。 他好似……也喜欢这个。 而她,也在梁念屿的热情招呼下,渐渐放松。 另一边的堂屋。 慕青鱼开门见山直接问,上一次拜托梁诀查的事情如何了。 相认了身份后,梁诀也没有再生疏喊着慕夫人,直接改口喊了她过去的小名。 他神情肃穆又透着担忧,有些害怕如今的她承受不住真相。 “小鱼,那件事……如你所想那般。” 第162章必要时,可提前计划 一盏茶后。 慕青鱼脸色苍白从屋子里出来。 “娘亲。”温雪菱见状赶紧快步迎了上去。 她看出亲娘的状态不对,没有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和梁诀两人告辞后回了丞相府。 刚回到小楼,慕青鱼就说自己想要静一静,让她先回去休息。 温雪菱双眸担忧看着她,把人送回屋子后去了隔壁。 寂静的屋内。 她面色冷沉呼唤暗处的人。 “阎泽。” 一道黑影迅速出现在屋内,恭敬跪在地上,听候吩咐。 “派人通知水瑛,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温敬书白日警告温雪菱的那些话,她佯装出计划被破坏的忐忑不安,都是演给他看的。 那么多的东西,哪能明目张胆往仇人面前露啊。 能让他看到的那些东西,自然是她故意让人透给他看的。 不养大他的自信,她如何能让他更痛呢? 温雪菱眼底无半分温度,笑意凉薄,“必要时,可提前计划。” “是!”阎泽很快离开了屋子。 她沐浴更衣后躺在柔软舒适的被褥里,想着亲娘今夜的异样,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夜。 慕青鱼迟迟未能入眠。 梁诀的那些话,一遍遍回响在她耳畔。 字字含针,句句戳心。 “温敬书在京城任职的这十五年,你的四个儿子从不曾间断与他父亲的联系,也早已知晓他在京城再娶之事,还有一封有关你「离世」的书信寄往京城,攥写者是你的三儿子。” “在他们前往京城之前,就已经认紫樱为母亲,每年生辰还会亲自准备贺礼寄往京城,有草药山参、诗书孤本……这些想必都是你省吃俭用留给他们的吧?” 当时听到梁诀说出的这些真相,慕青鱼的心像是浸润在油锅里反复煎炸。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四个儿子们的背叛,竟是在那么早的时候。 梁诀担心她身体。 可慕青鱼还是红着眼睛,让他继续说下去。 “温敬书每年都会给沈朝君寄银子,据我查到的钱数,你们不该过得那般贫苦,那些银子被老婆子贪下了。” “你说的那户新搬到花溪县的人家,确实是温敬书派去的眼线,负责监督你们,他给他们的指令是务必看守住你,不能让你进京,也不许你……偷人。” “温敬书到京城没几个月,就和紫樱睡到了一处,对外温锦安是早产儿,实际上是足月。” 当年为紫樱接生的大夫和稳婆,早已离世。 她们的后人,也都早早搬离了京城,梁诀派人找了很久才找到。 温锦安若真的是足月出生,那就不是温敬书的女儿。 毕竟他当年到京城,再到孩子出生,中间也不过才仅仅八个月。 慕青鱼那夜邀请两句进屋,便是请求她查一查温敬书和四个儿子的事情。 一来,是她怀疑温锦安的月份不太对。 女儿和她说,温锦安仅仅比她小八个月,可她是精通医理的大夫,是不是早产儿一眼就能看出。 饶是吃再多的补品,不足月出生的孩子体质总是要差一些。 就像当年她生下温谨行和温谨修这对双生子。 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到温锦安那个气血充足的模样。 温锦安的身世,将是她和女儿对付紫樱,以及刺向温敬书的利器。 至于与她背道而驰的四个儿子…… 慕青鱼想过他们离心是因为温敬书的唆使,却没想到会在那么早的时间。 在她弄清楚所有事情真相后,最后禁锢在她心上的锁链,彻底没了。 儿子,她就当从未生过。 至于温敬书那条命…… 她要定了。 在慕青鱼想通这些事的夜晚,隔壁屋子的温雪菱也在梦中演示着弄死渣爹的万全之策。 日子一眨眼,就到了帝王邀请百官共度除夕夜的那天。 紫樱和温锦安早早起来梳妆打扮。 倾心院里忙碌一片。 温敬书近日替帝王秘密完成了很多事情,也重新获得了帝王的看重。 撤走了丞相府外的御林军。 陆峥离开那天,特意让人给温雪菱递了消息。 让她有事可随时来国公府寻他。 温雪菱心存感激,但并没有轻易消耗掉他的这个承诺。 国公府小世子的这一脉关系,得到关键时候用。 为了让温敬书更相信,他扣住的是那些人和物是温雪菱的命脉。 期间,她还故意去找了渣爹好几次。 等待她的自然是闭门羹。 徐管事早就递来消息,温敬书让人给倾心院和明珠苑的两位,定了上好的锦衣。 还让江南绣娘赶工裁制了最顶尖的雪狐裘裳。 而温雪菱和慕青鱼母女俩,还是今早才得到温敬书派人来传的消息。 说让她们跟着进宫。 还特意叮嘱,让温雪菱和慕青鱼不要穿得太过招摇,免得夺了温锦安母女俩的风头。 温雪菱倒是不屑抢这种容貌上的风头。 可今日将实行与淮南王的计划,还有让那个冒牌货心生恐惧的戏码要上演。 “娘亲,女儿今日穿这件浅雾紫烟罗浣花云锦裙可好?” 温雪菱很少穿这么鲜艳的颜色。 本就漂亮的脸庞,被棠春和棠夏细细描上了妆容,宛若出水芙蓉一般清冷,且又不失少女的明媚。 苏嬷嬷是活着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知道很多后宫嫔妃忌讳的事情。 棠春她们跟苏嬷嬷学了很久,确保不会让自家小姐在妆容上出现任何不妥的地方。 她让本就因慕青鱼美貌而熠熠生辉的屋内,再一次绽放出耀目的光芒。 相似又不全然一致的眉眼,同样让人失神恍惚的漂亮脸蛋,让屋内的苏嬷嬷被惊艳到瞪大眼睛。 母女俩实在是太美了。 慕青鱼往日在小楼里都是一袭素衣,也不曾描眉画妆,气质也是偏温柔安静。 如今换上了梁诀特意寻来,与她曾经故衣相似的衣衫样式,美得光彩夺目。 就连她的发髻,都是一步步按照梁诀画中发髻而来。 转身时,慕青鱼身上那件烟青色绣茶花织锦罗裙,如同云雾层层飘散,美得光彩夺目。 母女俩都被对方此刻的美貌惊到,相视一笑。 慕青鱼笑着道:“很好。” 温雪菱跟着笑了笑,“娘亲今日也很美。” 想起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们确保衣衫和珠钗没有任何问题后,一同离开了小楼。 丞相府门口,温敬书命人准备了两驾马车。 他和温锦安母女俩的马车很大,而给温雪菱她们准备的很普通。 她们出来时,温谨言正在扶继妹上马车。 温锦安很喜欢自己身上的新衣,还有头上三哥哥送给她的珠钗,全是千金难得的稀世珍宝。 四个儿子里面,温谨礼昏迷无法进宫。 剩下三个今日都会跟着。 温谨行和温谨修此时正坐在高头大马上,看到从府内出来的两道身影,不由得双眸睁大。 “娘亲?” “菱儿?” 第163章你一天不挨骂难受? 两人本就是双生子。 温谨修之前因赤血蛊一事,身子也变得日益虚弱,脸色苍白。 容貌神态倒是与温谨行越发相似了。 听到两人的呼唤,温雪菱和慕青鱼的眼神如出一辙,淡淡的,没有什么过分亲近的情感。 徐管事引着温雪菱她们往后面的小马车走。 正被温谨言扶着上马车,温锦安一眼就看到温雪菱那张容色出众的脸。 第129章 放眼整个京城。 还没有哪个贵女能有她这般貌美。 温雪菱路过第一辆马车时,听到了继妹娇柔喊她的声音,“等等。” 她步履未停,没理会。 温雪菱和慕青鱼很快走到了后面马车。 随侍的苏嬷嬷,正小心翼翼扶着慕青鱼上马车。 她们这些后宅女眷可以随亲人进宫参宴,但是苏嬷嬷和棠春棠夏她们不能跟着,只能送她们到丞相府门口。 慕青鱼先一步进了马车。 看到里面和外面一样简陋的布置,她眼底寒意一闪而过。 棠春赶紧扶着温雪菱上马车。 “小姐,小心些。” 比起前面马车垫了一层厚厚软垫子的上马车轿凳,她们这边的就是最为普通的木凳子。 身后传来温锦安委屈巴巴的声音。 “大哥哥,你说姐姐为何故意不理我?明明安安都已经提高声音喊她了。” “安安,别和她一般见识。” 自从那日小楼外,她陪着温谨言一同跪地受罚后,他对她的包容更是上了一层楼。 更因为自己曾因温雪菱那些话怀疑过她,对温锦安的愧疚感,让他心里的天平,无下限偏向了更心疼他的温锦安。 “大哥哥,肯定是安安哪里惹姐姐生气了,你扶我下来,我去和姐姐赔礼道歉。” 温谨言斜睨了眼自己的亲妹,语气冷然道,“安安,你没错,无需向她赔礼道歉。” “时辰不早了,还是快一些上马车吧。” 温锦安摇摇头,迅速从马车的踏凳下来,仰着小脸装出天真模样。 “今日我们要进宫参加宫宴,若是被人瞧见慕夫人和姐姐,与安安及母亲不和,父亲肯定会被落下话柄。” “大哥哥,安安受着委屈没有事情的,只要姐姐不丢父亲的脸面就好。” 瞧着她脸上为丞相府隐忍的神情,温谨言心头一软。 “安安,你太善良了。” 温锦安这些话都是说给马车里的温敬书,还有其他三个哥哥听的。 看到后面高头大马上的两人,也都因为她这些话,露出了怜惜心疼的眼神,她心头一阵得意。 温敬书和紫樱早就已经坐进了马车里,并没有瞧见母女俩的打扮。 听到二女儿体贴的话,他心头软成一片。 还是安安这个女儿贴心。 哪里是温雪菱那个逆女可以比的。 他握住身侧珠光宝气的爱人,感慨道,“思愉,这些时日委屈你和安安了。” “愉儿,待淮南王认你为义妹,谨言也会为你向圣上请诰命。” 到时候,丞相府就是双喜临门。 不,应该是三喜。 他这边时日秘密为圣上完成了不少事情,圣上已经答应他,会在宫宴上解除安安的禁足令。 今日,会是三喜临门的好日子。 坐在他身侧,紫樱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容国每年的除夕宫宴,会对有绩之臣进行嘉奖,除了淮南王这样的王爷,还有很多护国安邦的将领们会回京。 这其中就免不了有和谢家有牵扯的人。 过去,慕青鱼不在京城,更不会出现在宫里,她进宫自然不会觉得紧张。 可今年不同。 若是有人认出慕青鱼的身份,可如何是好? 她倒是想让慕青鱼不进宫,奈何温敬书是容国第一位娶平妻的官员。 慕青鱼还是在她之前,只带平妻进宫是万万不可,会拂了当年亲下圣旨指婚的圣上颜面。 不论发生何事,今日慕青鱼是必然要进宫的。 听到温敬书心疼自己的声音,紫樱抬头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他。 紫樱:“都听夫君的。” 温锦安来到后面马车,有些嫌恶地瞥了眼地上的木脚凳,生怕踩上去弄脏了她的新鞋。 她柔柔开口:“姐姐,可否出来一下?” “妹妹特意给姐姐准备了一件精致的薄礼,想要送予姐姐。” 马车里,温雪菱眼里烦躁闪过。 她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不必了,时辰不早,莫要误了进宫的时辰。” 温锦安嘴角伪善的笑容僵住,她不出来自己还这么继续演戏? 想想,她还是觉得不甘心。 “姐姐,安安只是瞧着姐姐发髻素雅,想送你一支簪子点缀一番。” “父亲毕竟是一国丞相,若是被其他同僚后宅女眷,瞧见姐姐故意穿得如此朴素,头上珠钗连妹妹的婢女都不如,这该如何瞧父亲呢?” 温锦安只顾着贬低温雪菱,全然忘了她们今日会这么装扮,是因为温敬书根本没有让人准备她们的新衣。 更不用说,珠钗首饰了。 能坐到丞相位置,会不知道她们穿成那样不会被人耻笑? 还不是因为温敬书觉得亏欠了「谢思愉」。 他没有守住自己的清白,让其他女人先享受了他的美好,回京后见到真正令自己心动的女人,又开始后悔自己成婚早。 这次在百官同贺的宫宴上,他会让所有人瞧见,只有「谢思愉」与他最是相配。 至于慕青鱼这个原配…… 他会想法子,让她还回本就不属于她的位置。 必要时刻,死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这些都是温敬书心里的阴暗心思,他转头看着身边的「谢思愉」,握住她的手。 肮脏的事情,他来做。 她永远都是那个为国不惜豁出性命的谢家女战神。 突然,他听到外面传来温雪菱的讥讽,“温锦安,你一天不挨骂就难受是不是?” 温敬书立即撩开车帘子。 温谨言三兄弟已经先一步冲了过去,把温锦安护在了身后。 “看好你们的安安。” 温雪菱眼神冷漠一一扫过他们愤慨的脸,抬眸与那边下马车的男人对上。 她本不欲在进宫前和这些人多费唇舌,偏偏有人要凑上来挨骂。 “后宫佳丽三千人。” “她这般妒忌别人天生丽质,真到了宫里,冲撞了贵人……” “别说爹爹是丞相,你就是玉皇大帝,都得跪在大殿里,轻则受罚,重则诛九族。” 第164章娘亲,教训大哥 温雪菱如傲雪凌霜,身姿挺拔立于马车上。 她居高临下看着问津书的眼睛,继续说,“爹爹都不怕丢人,女儿怕什么?” “爹爹可是为民除害的清官,不给我和娘亲准备新衣首饰,想必是手中拮据,都用在百姓们的身上了吧?” “总不能是怕我们夺了某些人的光彩,想要用这些外在的东西制衡碾压。” 暗含讽刺的话,直白解开了温敬书贪婪的本性。 “菱儿,你怎么能……” 温谨言在军中威严惯了,瞬间怒上心头,呵斥的话刚说出口,就听到她冷漠的接话。 “我怎么能如此对待你敬爱的父亲是吗?” 今日所有事情都将有一个了解,温雪菱是彻底不想再给他们好脸色了。 “大哥,枉你自诩是兄长,遇事就只会和别人说:你怎么能?你怎么可以?” “我能不能、可以不可以……你难道不曾亲身体会过吗?” 她冷呵一声,继续道,“这要是在战场上,你也要对敌人说:你们怎么能不给我准备的时间吗?” 这些话已经憋在她心里很久。 “瞪我做什么?” “也对,要不是你足够无能,怎么能在十万军对敌三万,稳稳胜算的战场上失去先机?” “明知东海那些倭寇是海上霸主,最大的胜算便是盘旋海上生活,你还带了一群不识水性的兵。” “我要是你,出征前就先让这些兵在水里泡上半月,也好过让他们溺死在东海。” 温谨言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也让他怒目讨伐温雪菱的气势,须臾间消散。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秘密? 回京之前。 他就已经让人把此行东海攻剿海寇战亡的人,死因全部改成被中箭而亡。 实则,全是因为不识水性。 刚开战就被风浪卷入海中,活生生溺亡的。 战损了五万人。 “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 “遇事从不过脑,就知道说这说那,依我看啊,你这脑子就跟新的一样,说你是刚投胎都不过分。” 这些事情是温雪菱前世所知。 不是温谨言酒后吐真言,也不是他愧疚梦魇。 而是曾经跟着他参加过东海剿寇,瘸腿眼瞎的疯癫老兵,一边在奴城与狗夺食,一边哭哭笑笑大喊着真相。 他的父亲,五个兄长,全部都死在了那场东海之战。 彼时,她自己都是自身难保的奴隶。 身为容国除了梁家军、玄甲军和骠骑军之外,一战成名的少年将军,没有人知道温谨言带兵打仗的人生头一战,就让手底下一半的兵都死在了战场。 第130章 后来,有了温锦安寄给他的弓弩图纸。 他命人赶时赶点制作出可以远程攻射的弓弩,还有能一箭毙命的箭矢,这才扭转了先机。 这一世,温谨言虽然还是胜了,却比前世晚了好几个月。 今日要进宫参宴,丞相府周围都不许百姓靠近。 她话音落下,丞相府的护卫侍从婢女们瞬间跪了一地,额头抵着地面,大气都不敢出。 温锦安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事,看到温谨言面色惨白,急忙过去扶住他的胳膊。 “姐姐,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诬陷大哥哥呢?” “温锦安,你每天就知道在我面前喊哥哥哥,你是下蛋的母鸡吗?每天都要咯咯咯个不停。” 拦在继妹面前的温谨行兄弟俩。 看到温雪菱抬起手,以为她要对温锦安不利,急忙伸手做出阻拦的样子。 “温雪菱你要什么——” 温谨修刚吼完,就瞥见她脸上更浓的嘲讽目光,心头一颤,想到了她刚才反击大哥的话。 生怕被她抖落出来自己的秘密。 他急忙补充说道,“今日要进宫,安安的脸不能受伤。” 温谨修以为她要对温锦安不利,语气因为忌惮有了些缓和的韵味,脸上的冷意却不见减弱。 然而,只看到她摘下了发髻上的一支珍珠发簪。 这是温谨言之前送的珍珠发簪。 还说是东海秘宝。 温雪菱今日这身衣衫很优雅,配这个簪子在发髻侧下方,显得她更加莹润漂亮。 “这么小的珍珠,连珠宝都算不上,也亏得大哥有脸面送出手。” “妹妹有句话说得很对,确实很寒碜。” 她把那支珍珠簪子丢在了温谨言的面前,视线在温锦安身边那些婢女的发髻上一晃而过,声音是冷入骨髓的寒意。 温雪菱:“物归原主。” 三兄弟视线同时掠过那些婢女的发髻,她们同样戴着珍珠发簪,还有珍珠耳铛。 每一颗都要比地上那支发簪上的珍珠更大,也更圆润漂亮。 那一支被砸落在温谨言脚边的珍珠发簪,就像是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温谨修骇然看着她,又回头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大哥。 他咽了咽口水,为这个亲妹妹的勇气。 “看什么看,你当初送到小楼里破布又比大哥好多少?” “三位兄长当真是懂得爱屋及乌,连送给妹妹身边婢女的绫罗绸缎、珠钗首饰,都要比给亲娘和亲妹妹的好,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温敬书并没有走过来。 在温雪菱说出温谨言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时,他就止住了脚步。 像是早就知道她的战斗力,冷着脸站在奢华的马车旁,身上散发着森冷的杀意。 温谨言和温谨修脸上闪过被人戳破的难看。 与此同时,温谨行脸色也不好。 他虽不曾送过继妹绫罗绸缎,但是那些上等顶好的药品,每年他都会给「谢思愉」和温锦安送。 偶尔也会赏一些,给她们身边伺候的婢女和老嬷嬷。 而今被温雪菱这么一呵斥,他才想起自己竟是从未给亲娘送过一次药。 他明明早就已经是容国声名远扬的神医…… 这就是娘亲不想理会他的原因吗? 等到女儿发泄完心底怒气,慕青鱼才喊她进来。 转而,自己走了出去。 慕青鱼掠过温敬书和三个儿子和脸,个个脸色黑沉,唯有温锦安眼睛里都是幸灾乐祸。 她突然开口:“温谨言,你过来。” 温谨言听话过去,刚开口,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喉咙。 再想开口,却发现嗓子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身上还有虫蚁啃食的痛意。 “大哥!”双生子急忙跑上前去扶住他。 第165章娘亲不要你们咯 温谨行把能解百毒的药,喂进了大哥的嘴里。 “大哥,好点没有?” 温锦安害怕慕青鱼对自己出手,躲在丫鬟身后喊着他,“大哥哥,你没事吧?” “娘亲,为什么?”温谨言难于接受她给自己下毒。 慕青鱼脑中闪过梁诀告诉她的真相。 如今再看这个大儿子的脸,一种强烈抑制不住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为了其他人骂菱儿,这就是下场。” “还有你们两个!” 她用尽全力克制住那股恶心感,目光冷冷扫过呆滞在原地的双生子。 “若是再欺负我的女儿,我会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温谨行、温谨修:“娘亲!” 从她的口中,他们听出了断绝关系的狠意。 温敬书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的身影,竟有种看到当年驾马救他于危难的女战神影子。 怎么可能呢。 愉儿就在他身边的马车里,她才是救他的人。 定然是他看错了眼。 时辰不早了,再继续耽搁,就要赶不上入宫的时间。 他睨了一眼身边的人。 近侍点头,快步来到温锦安和温谨言他们身边,把他的话传到。 风里,突然吹来一阵熟悉的铃铛声。 温雪菱迅速撩开马车侧边帘子,看到了那辆通体漆黑的熟悉马车。 恰好风吹起了对面的帘子。 她和闻人裔的视线,在半空中无声交汇。 看到国师府那辆比丞相府要大上数倍的马车,温雪菱心里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她双手搭在车窗边缘,抿了抿嘴,眼尾下垂看着他。 无声传递:给我搭一下马车吧。 看到闻人裔冷冷说出「过来」二字的瞬息,温雪菱就已经出了马车。 反正丞相府的脸,早就已经被丢光了。 再多一件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要脸,她也不用给他们留脸面。 温雪菱快速从马车里出来,从另一侧跳下马车,朝着慕青鱼伸出手。 “娘亲,菱儿接住你。” 慕青鱼也看到了国师府的马车,读懂了女儿的意思。 她如今的身子,早已不是刚来京城时那般虚弱,在温雪菱送来的一株株草药调养下,恢复了康健。 原来,只要好好吃药就可以治愈寒疾。 她居然在二十年后才看清。 慕青鱼利落下马车。 握住女儿手的瞬息,手指探上了她的脉搏,发现比过去要舒解许多。 温雪菱也发现了亲娘的动作。 她敛眸说道,“娘亲,女儿没事,骂出来后只觉得神清气爽。” 慕青鱼觉得她说得有理。 她凝神认真道,“以后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无需顾及娘亲。” 温雪菱:“好。” 国师府马车两边站了两排护卫。 看到她们,急忙让开。 马夫更是早早拿出了软凳,掌心朝下,恭敬伸出手。 “夫人,小姐,请小心脚下。” 国师府的马车,内里奢华,还有一股淡淡的青竹香气。 慕青鱼主动开口说道:“麻烦国师大人了。” 面对她的道谢,闻人裔淡淡笑之。 温雪菱也朝着他盈盈一笑,乖巧坐在慕青鱼的身边,没有过去对他动手动脚那般亲近。 待她们坐稳后,马车才驾驶马车往皇宫走。 得知她们坐上了国师府的马车,温敬书脸色阴沉的可怕,却又不好冲上前去让她们回来。 反正到了宫门口。 百官都要自行走去御花园。 他让外面的人出发,想了想补充道,“让后面那辆马车也跟着。” 丞相府的马车,就在国师府后方不远。 温谨言三兄弟骑马跟在马车后。 有了温谨行给的药,他体内那股被毒虫啃食撕咬的痛苦,已经缓和了过来。 想起今夜圣上会对有功之臣进行嘉奖,温谨言的脸色没有之前愉悦,心头压了一块巨石。 令他有些透不过气。 温雪菱一直居住在丞相府内,又是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是谁告诉的她? 国师? 还是之前与她说过话的陆峥? 亦或是…… 前些时日与她单独聊过的淮南王? 十万兵去,四万兵回。 五万兵马溺水而亡。 还有一万多兵马死于海寇箭下。 圣上若是追责起来,别说是给他嘉奖,就是他这条命都保不住。 更不用说给母亲请诰命。 父亲特意叮嘱,在母亲成为淮南王义妹的那一日,他这个做儿子的得给她添彩。 于女子而言,这一品诰命夫人,可是最好的荣光。 可他之前还答应了亲娘…… 眼前闪过慕青鱼方才对他的冷脸,温谨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慌。 他好像即将失去很重要的人。 第131章 娘亲好像不要他们了。 不会的,娘亲说的肯定是气话,血脉亲情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断绝的。 他可是她肚子里掉出来的第一块肉啊。 一路上。 温谨言都沉浸在这件事情里。 人还没有进宫,他就已经被温雪菱那些话打乱了阵脚。 “大哥,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温谨修喊了好几声大哥,身边的人就像是入定了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温谨言茫然抬头:“什么?” 廷杖的伤口,在温谨行大把抹药的豪气下,如今虽说已经是彻底痊愈了,骑这么久的马,还是影响不小。 他一边小心下马,一边和大哥解释,“到宫门口了,我们该下马进宫。” 温谨言抬头定睛看向前方,正好看到在他们之前的黑色马车,畅通无阻进了那巍峨的宫门。 不久前,温雪菱准备在宫门口下马车。 闻人裔却说让她们安心坐着。 深知这个男人若是没有应对之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温雪菱选择信他一次。 国师府的马车,停在了距离御花园不远的湖畔。 帝王给闻人裔的殊荣,仅次于皇权。 一顶华贵的轿子已在湖畔等候。 在帝王身侧贴身伺候的太监总管张全,更是亲自在此迎接。 闻人裔刚从马车里下来。 张全就急忙迎上去,弯腰垂首恭敬道,“国师大人,圣上命老奴在此候着,请您去御书房。” “轿子已备好,还请国师大人移步。” 话毕,他就闻到了女子身上香淡的气息,微微抬头,看到一张容色无双的娇颜。 张全眼里闪过诧异,很快认出了温雪菱的身份。 在看到慕青鱼下马车的那瞬间,他瞳孔里不由得掠过惊恐和震惊。 温雪菱下马车后,又扶着慕青鱼下马车。 是以,没有看到张全脸上的神色。 但慕青鱼看到了。 张全和闻人裔说的话,她也都听到了,不认识他,也明白眼前这个太监身份不低。 她在心里暗暗留了一个心眼,行为也更加谨慎了起来。 慕青鱼没有见过张全,可温雪菱在御书房见过。 此人毕竟是帝王身边的贴身太监。 温雪菱是丞相之女,虽不至于给他请安,但也不能太过无理。 她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张公公。” 张全心里掀起了风浪,面上瞧不出任何惊讶之色。 “老奴,见过温大姑娘。” 他又对慕青鱼行礼道,“老奴张全,见过丞相夫人。” 宫里的规矩,苏嬷嬷都提前给她们讲过。 慕青鱼的举止挑不出错处。 时辰不早了,百官及家眷都在陆陆续续进宫,她们也该过去了。 温雪菱在闻人裔的侧边,用眼神暗示他。 黑眸掠过笑意,闻人裔对张全说道,“有劳张公公,寻两个老实本分的宫女,送丞相夫人和温大小姐去御花园。” 能在宫里存活的,都是人精。 张全忙不迭应声说道,“不敢不敢,国师大人莫要折煞老奴了。” “老奴这就亲自送丞相夫人和温大姑娘去御花园。” 第166章太像了! 温雪菱和闻人裔分别。 她和亲娘随张全去御花园参加宫宴,而他则乘轿去了御书房。 前往御花园的路上。 张全双眸笑眯眯,状似不经意询问道,“温大姑娘,容老奴多嘴,不知国师大人与您是何关系?” 想起那道颀长清隽的身影,离去时富含深意的一眼,温雪菱模棱两可把话题挑离。 “国师大人宅心仁厚,顺路捎了我们母女二人一程。” 听出是虚话,张全也没有再追问。 他顺着温雪菱的话说道,“原是如此,想来国师大人对温大姑娘很是欢喜。” “丞相夫人,温大姑娘,前方就是御花园,老奴就送二位到这里了。” 慕青鱼柔声笑了笑,“有劳张公公了。” 她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借着袖子的掩饰塞到了张全手里。 “听闻张公公是江南人,此乃江南有名的清肌丸,不贵重,给公公留个家乡的念想。” 来之前,苏嬷嬷就已经把宫里人的秉性,还有要注意的点都告诉了母女俩。 张全在跟随帝王之前,是在冷宫洒扫的小公公。 一路摸爬滚打,常常是伤上加伤,遇到风雪天膝盖骨便会如针扎一般疼痛。 清肌丸是江南名医研制的药。 最大的功效,就是减少雷雨天身体里的风湿酸痛。 张全怎么说都是帝王身边的贴身太监,就连后宫嫔妃都要紧着贿赂他。 金银珠宝于如今的他而言,早已触手可得的东西。 清肌丸正好可以缓解他身体上的痛苦。 果然,张全眼里闪过一抹悦色,也没有太过客套。 “老奴谢过丞相夫人。” 他召来身边的小太监,命他送她们过去。 御花园宫宴有一面巨大的山水屏风,将园子分为两处区域。 女眷们在一处,男子在另一处。 温雪菱她们过来时不算早,小太监将她们领到女眷们花园后,便离开了。 不愧是御花园。 在严寒的冬日,院子里依旧花团锦簇,世间名贵的花种这里占了大半。 “娘亲,小心台阶。” 母女俩寻了一处静谧之地小坐,任由周围人打量她们。 花园里都是京城官员后宅的女眷们,日常夫君之间都有走动,女眷们彼此间相互也都有来往。 乍然看到两个从未见过的美人,好奇的目光纷纷落在温雪菱她们的脸上。 “方才我怎么瞧着送她们来的那位公公,是张公公身边的近侍?” 有人认出小太监是张全身边的人。 能够让太监总管安排人亲自送到御花园,这两人的身份绝对不会低。 其中一位夫人小声和密友讨论:“这两位又是谁家的夫人和小姐?如此美貌若是见过,必不可能忘了。” “本夫人也不曾见过,倒也不曾听闻近日有哪位大人娶妻。” “你们瞧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都快及笄了吧,若是京城后宅的小姐,怎会从未露面?” “也可能外派各地回京接受嘉奖的大人,带着夫人和女儿回京了。” 御花园里有很多小桌子。 女眷们都是关系好的围在一处,边吃着点心和果子,边小声议论着温雪菱和慕青鱼的身份。 不管怎么猜,都没有人往丞相府里的人猜。 京城圈子里都在穿,丞相大人的原配夫人貌丑无言,上不得台面。 倒是女儿继承了父亲的俊美,稍有姿色。 江芙蕖今日也来了。 她母亲早亡,父亲也没有再续弦,自然也就没有长辈随她一同来参宴。 今日能来参加宫宴的女眷,都是各个官员的原配夫人和嫡女。 温雪菱也听到了其他夫人和小姐的议论声。 她左耳进右耳出,与亲娘在静谧一角,静静等候紫樱和温锦安的到来。 今夜宫宴,她们俩可是主角。 慕青鱼目光却在其中一个女人的脸上,停顿了许久。 她用手帕掩唇,压低声音说道,“菱儿,你可晓得那位夫人的身份?” 温雪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认出那人是谁后拢了拢眉心。 她沉下声音道,“她就是定安侯的续弦,如今的侯府主母——乔玥云。” 慕青鱼总觉得这个女人很眼熟,有种莫名的厌恶感。 见到乔玥云,温雪菱的脸色也冷了很多,想起了上一世她和冒牌货联手给她下套的事情。 “娘亲,此人是个狠角色。” “她本是定安侯府夫人的庶妹……” 她把乔玥云勾引长姐夫君的事情,还有和大理寺卿江月明夫人的那些纠葛,和慕青鱼说了一遍。 在她们位置的不远处,乔玥云双眼死死盯着慕青鱼的眼睛,脸色泛白。 太像了! 那双眼睛真的和记忆里的那个女人太像了! 有时候,第一眼认出身份的人,并非只有爱入骨髓的爱人。 还有痛恨对方的仇人。 乔玥云从小就觉得自己比长姐优秀,样样都要与她争第一,而她也确实靠自己的本事做到了。 就连长姐的男人,最后都变成了她的枕边人。 可唯有一人是她永远超越不了的存在,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与她约定好的比试,那个人并没有准时赴约。 时至今日,此人成为她的心结。 那是唯一看穿她本心的人,话不顺耳,却又每一个字都说进了她的心扉。 让她有种又恨,又觉得她是知己的莫名错觉。 第132章 慕青鱼压下内心情绪浮动,在和乔玥云视线交汇之后,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与她相反,乔玥云现在只想弄清楚她的身份。 她刚起身就看到「谢思愉」和温锦安过来,两人熟稔地和她打招呼。 温锦安一进御花园,视线就在搜寻温雪菱的身影。 见她们俩坐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周围也没有和她们说话的其他女眷,她不自觉勾起嘴角。 哼,坐国师的马车进宫又如何? 还不是被冷落在角落。 京城世家的圈子,女眷们之间的来往,同样要看她们在后宅受宠的程度。 温雪菱警觉抬眸与她四目相对,一眼看穿她眸底讽刺。 看到继妹挺起胸膛,与乔玥云各种亲近,无声彰显她在圈子里的地位,她就觉得好笑。 慕青鱼也在观察周围女眷,偶尔与人视线相撞。 她也会笑着点头。 第167章怎么就不懂规矩了? 前世,温雪菱也曾跟着参加过几个京城的宴会。 都是温锦安为了衬托自己丞相千金的身份,想要故意害她在宴会上出丑。 她过目不忘,也因此记住了御花园里不少女眷的身份。 在女儿一个个和她介绍时,慕青鱼也在脑海里对着苏嬷嬷告诉她们的信息,对号入座。 两人很快就把御花园里的人信息对了一遍。 温雪菱在说到江芙蕖是江月明女儿时,对方也正好在看她。 江芙蕖身边围了不少贵女,有人见她在看温雪菱,也跟着看了过去。 她好奇问道,“江姐姐,你认识那位小姐?” “我也觉得有些眼熟,但又不记得在哪里见到过。” “是啊,竟然竟还有这般绝色佳人,瞧着真令人赏心悦目,若是早些时候相识,也能多走动走动。” 福安寺梅林那件事发生时,温雪菱在现场是蒙了面的。 后来被温谨礼粗鲁摘下了面纱时,也是侧身对着在场其他贵女,并没有人看到她的正脸。 江芙蕖嗓音淡淡:“不认识。” 其他也并没有多想,美人嘛,谁不喜欢多瞧瞧呢。 温雪菱和慕青鱼在静谧一隅享受时光,偏偏有不顺眼的人凑上前来找事。 听到周围其他夫人和贵女,对温雪菱母女俩美貌和气质的夸赞,温锦安的心里是极其不服气的。 不过是北境蛮荒之地来的村妇,凭什么与她们同席? 她非要让众人好好瞧一瞧,这两人到底有多无耻,强行霸占父亲夫人和女儿的位置,忒不要脸了。 “慕夫人,姐姐,你们怎么偷偷躲在这里?” 温锦安佯装惊讶,故意拔高了声音。 御花园里谈话的众人,视线都被她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温雪菱似笑非笑打量着面前的继妹,还真是穷追不舍,见不得她们一点安生。 “什么叫躲?” “我们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坐在这,欣赏御花园的美景,妹妹上来就说躲,是瞧不起宫中尚花司对此地的布置?” “亦或是在妹妹的心里,园子里喜欢静静赏花的夫人和小姐们,都是偷偷躲着?” 每年除夕宫宴。 尚花司的重头戏,就是重新布置御花园。 不许宫宴出现一丝纰漏。 温锦安被她这句话问得脸色赤红,眼眶红红道,“姐姐,妹妹不是这个意思,你又要曲解我了。” “思愉,那个女人就是从北境来和你抢夫君的乡野村妇?” 丞相府和定安侯府有婚约。 乔玥云是知道自己亲儿子和温锦安两情相悦的事情。 等她弄死府里那个姐姐的儿子,就能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定安侯府。 说白了,温锦安就是她乔玥云未来的儿媳妇。 紫樱故作悲伤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是的,云姐姐,她就是北境来的慕氏。” “你就任由这对不要脸的母女,欺负到你和安安的头上?” 闻言,紫樱咳了两声,用手帕掩唇假装虚弱道,“咳咳,云姐姐你不知,夫君觉得愧对了她们,我也……” 她故意欲言又止:“唉,罢了,不过是一个丞相夫人的虚名。” “就是苦了安安,因此遭了不少的罪。” 乔玥云不知想到了什么,隔着其他夫人的身影,死死盯着温雪菱身边的女人。 即便这个慕氏只是有一双与那人相似的眼睛,也惹起她的厌恶之心。 “走,本夫人亲自去给安安撑腰。” 紫樱眸子里沉下得逞的精光,与她一同往温雪菱那边走。 周围人也都听到了温雪菱和温锦安的话。 得知她们的真实身份后,这些久居后宅的女眷们,纷纷感到惊讶。 “她们是丞相大人的原配和长女?” 温锦安等着高官和世家的夫人们,展开对温雪菱母女俩的嘲讽。 却不想,听到她们对温雪菱和慕青鱼的夸赞。 “看来市井传言是真不可信,如此惊人之貌,被人以讹传讹,说成貌丑无言。” “你们瞧那位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无知的乡野村妇。” 在场女眷们的夫君,都在京城为官。 在朝堂品级越高的官员夫人,在女眷里面也自然更有地位。 其中就有一位神情祥和的夫人感叹道,“女子在当今世道本就艰难,那些话定然是不知情者道听途说,未经求证就故意毁人清誉。” “我们同为女子,可不能如此浅薄。” 很快就有人附和这位夫人的话。 “姐姐说得十分有理,我们身为女子虽久居后宅,但所思所想可不能被禁锢在那一隅天地。” “我也曾听闻,这位温大姑娘是个苦命人,差点被杀手夺走性命,多亏了国师出手相救方才保命。” “妹妹你说的这件事,我也听闻了,温丞相还在国师府门口亲口承诺,十日后给女儿办归家宴,可如今都一个月过去了,丝毫不见动静。” “想必她们母女俩在后宅的日子,不是很好过。” 温锦安想要看到的场景,并没有如愿出现,这些夫人小姐们十分冷静,有脑子,也会看人。 这么多人面前,她不好表现太明显,只能把这股气往肚子里咽。 温雪菱认出那位说「同为女子不可见识浅薄」夫人,正是陆峥的生母。 := 国公府的夫人——南宫宁。 慈眉善目,看起来是个十分好相处的人。 尚花司的掌事嬷嬷洪巧儿,听到这边动静,带着宫女和太监疾步匆匆走了过来。 她恭敬道:“各位贵人,发生了何事?” 乔玥云主动开口,直接把事情的矛头甩到了温雪菱的身上。 “洪掌事,是这位小姐初次进宫,不懂规矩,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劳烦洪掌事跑这一趟了。” 温雪菱笑容温和,没有因为她这话害怕,也没有表现出生气。 “这位夫人,菱儿实在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与娘亲安安静静坐于此,欣赏洪掌事精心培育出来的玉雪红梅,怎么就不懂规矩了?” 她面上一派求知的好奇,漂亮的眸子眨了眨,等待她回答。 乔玥云自从被定安侯提为续弦之后,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待遇。 她何曾被人当面追问过。 尤其是在看到慕青鱼眼睛里对女儿的欣赏后,被人拂了面子的她,瞬间沉下脸。 “你没错,难道是乖顺懂礼的安安错了?” 第168章慕夫人出事了 御花园的女眷,注意力都聚焦在了此处。 温雪菱慢条斯理地起身,嘴角上扬反问她道,“她……不能错吗?” 见事情闹大,温锦安急忙掩泪说道,“乔姨,没事的,姐姐在府中便时常羞辱……不,是安安口误。” “姐姐是在教导安安,安安都能理解的。” “掌事姑姑,此事惊扰了你,安安替姐姐向您道歉。” 温锦安以为这样能让在场的夫人和小姐们,对她另眼相待,同时厌恶温雪菱这个贱人。 殊不知…… 当众人看到她向一个奴婢,行了低人一等的下首礼后,皆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洪巧儿是有些本事。 可说到底,也只是掌管尚花局的大人手下,一个负责照料花种的婢女。 而她身为丞相府的千金小姐,竟向一个婢女行了大礼。 全然不顾父亲的颜面。 这事要是传出去,是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温雪菱盯着继妹还不知道犯了大错的无辜脸庞,嘴角的弧度微微放大。 这一次,温锦安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紫樱也意识到女儿犯了错。 她赶紧将人拉到身后,虚弱道,“各位夫人,小女前些时日受了寒,还未清醒,让各位见笑了。” 第133章 其他人浅笑不语。 温雪菱静静瞧着紫樱这个冒牌货,继续为女儿编纂理由。 “咳咳……安安从小就没有什么贫富观念,更不曾有门第之别,在她心里,身边婢女都是亲如姊妹的亲人。” 她这话也算是解释了,温锦安为什么会给洪巧儿行礼。 原本帮着温锦安的乔玥云,在看到对一个掌事姑姑行大礼后,眉头不由得皱起。 未来,她可是要做定安侯府少夫人的,怎能犯下如此低劣的错误呢。 温锦安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色猝然苍白如纸。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她恶狠狠瞪着温雪菱,都是她害得她失去了分寸,竟然对一个丫鬟行了礼。 看到周围贵妇和小姐们的神色,洪巧儿心知肚明她们脸上的意思呢。 没有对她的鄙视,却也明白这个世道便是如此。 倒是面前这个气质不俗的小姐,居然能一眼认出她培育的玉雪红梅,让她有些诧异。 洪巧儿主动问道:“温大小姐竟识得玉雪红梅?” 从她克制激动却没有掩住起伏的语气里,温雪菱能听到她的惊讶和欣然,亦明白她会这么激动的原因。 “我来自北境,曾在天山脚下的深谷里见到过此梅。” 温雪菱说话的语气轻重相宜,给人一种与之相谈很舒适的感觉。 “我听邻居老伯说,此花名唤玉雪红梅,极难存活,且不可移栽,只能生长在常年冰冷的雪地深谷。” “三年根成,五年叶结,八年方能绽放出花朵。”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洪巧儿眼神里迸发出遇到知音的火花。 “对,此花的种子乃是八年前所得,我与师傅精心培育了八年,方才培育出这一株。” 若不是今年容国各地暴风雪,京城的温度也比往年冷上了十倍不止。 这玉雪红梅还开不了。 温雪菱那年为了寻找「钦天墨」的原材,跟花溪县邻居的叔伯婶娘一同前往天山。 偶然瞧见了这株花。 本想带回去移栽,给娘亲和四位兄长一同观赏。 同行的长辈们坚定告诉她,此花离开天山就活不了,她才绝了带回去的心思。 方才进御花园。 温雪菱一眼就瞧见了这株玉雪红梅,也感到不可思议。 没想到无巧不成书。 洪巧儿是特意把这株极难存活的玉雪红梅,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就是想要让人透过繁花看到她。 那种静静生长在角落,却依旧掩盖不住自身芳华和清香的气质。 就像……她此刻眼前的两位清冷美人。 温雪菱寥寥几句话,引起了洪巧儿的强烈共鸣。 亦让御花园里的女眷们,纷纷靠拢到了温雪菱她们所处的桌子。 她们对眼前这株在满是艳丽名贵鲜花的御花园里,显得格外不起眼的玉雪红梅,起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对于花巧儿而言,温雪菱说,她曾在其他地方见过玉雪红梅。 换言之,就是温雪菱知道这株花,能够在什么环境里存活,也能帮她培育出更多的玉雪红梅。 她朝温雪菱行了一个郑重的大礼。 “温大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奴婢有些话想寻求解惑。” 温雪菱回头看向身后,眼神里都是对她的担忧。 慕青鱼笑着道,“去吧。” 恰好这时,陆峥的母亲走到了慕青鱼旁侧,主动相邀,“慕夫人,一道赏花吧。” 南宫宁对母女俩很有好感。 她朝温雪菱眨眼,示意她安心离开,她会照顾好她娘亲的。 洪巧儿也留了两个可靠的宫女,守着慕青鱼。 温雪菱这才跟着离开。 瞧见这一幕,温锦安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又被这个野丫头抢了风头。 紫樱看到女儿脸上的表情,想到她处处不如温雪菱,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 她不想任何东西输给慕青鱼这个贱女人。 慕青鱼爱慕的丈夫,她得到了,儿子也认了她为母。 原配的位置,她更是早就得到了。 除了温雪菱这个执拗的女儿,她几乎得到了慕青鱼拥有的所有。 是她赢了! 偏偏女儿还不争气。 屡屡被那个贱人生的野丫头制衡,占不得丝毫先机。 不能再让那对母女牵制了。 她们必须主动出击。 紫樱对着乔玥云说道:“云姐姐,我和安安说几句话。” 乔玥云点点头,走向其他与自己交好的姐妹。 “安安,你随母亲来。” 紫樱在人前是一副对女儿很慈爱宠溺的模样,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另一边。 瞧着洪巧儿极度渴望求知更多的眼神,温雪菱把自己见到有关玉雪红梅的场景,都给她描述了出来。 等她再次回到御花园,四处搜寻都没有看到亲娘的影子。 温雪菱视线瞥向御花园小径通往的深处,那里是宫中妃嫔和公主们赏花的地方。 突然,江芙蕖朝着她疾步走来。 她拉着温雪菱的手,语气焦急道:“快随我走,慕夫人出事了!” 第169章什么地方泄露了? 温雪菱步伐急乱跟着江芙蕖走了。 方才打量御花园,她特意瞧了园子里没有温锦安和紫樱的身影。 江芙蕖边走边说道:“慕夫人被谢氏唤走了。” “你初来京城有所不知,谢氏和皇贵妃关系不错,有皇贵妃撑腰,慕夫人定然要吃亏。” 乔玥云看到江芙蕖突然拉着温雪菱走,给了身边宫女一个眼色。 宫女从后头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温雪菱留意四周,一路跟着江芙蕖的脚步走。 江芙蕖看着比温雪菱还要着急。 眼看着过桥就是后宫嫔妃和公主皇子们的赏玩地,她反手拽住了江芙蕖的手腕,拉着她躲进了假山中。 “你……唔!”江芙蕖瞪大眼睛看着她,剩下的话被她捂住了下文。 温雪菱朝她摇摇头,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微微侧头,警惕外面的动静。 果然,她们身影刚消失,外面就传来宫女和太监的声音。 “人跑哪儿去了?” “回公公话,方才人还在这里,一眨眼就不见了。” “废物!你们两个去那边,你们几个去往那边去找,一定要找到她!” “是!奴婢们这就去!” 凌乱又急切的脚步声在假山外响起。 温雪菱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跟着自己往里面走。 江芙蕖眨眼,无声道:人就在外面呢,现在走不安全。 她往前凑了一点儿,贴着江芙蕖的耳朵说道,“藏身这里太明显,得换个地方。” 两人小心翼翼放轻了步伐,顺着假山里面的小道往另外一侧走,躲到了一块巨石的后方。 幸好两个足够纤瘦,衣衫也不张扬,并不显眼。 果不其然,她们刚离开假山,就听到之前开口吩咐人的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走进了假山。 “都给我搜仔细些,不要放过一处线索。” 温雪菱走时已经把地上的脚印弄乱,看不出来里面有躲过人的痕迹。 两个人都不喜欢抹香粉,并未在里面留下气味。 “公公,假山里没有发现人。” “这边也没有。” “那边也没有人走过的足印。” 这里就这么几条路,人不可能就此消失,公公的视线再度落在假山里面。 “再找!” 某个小太监穿过假山里面的小道儿,瞧着差点就要看到温雪菱。 她捡起地上的石头,往另一个方向丢了过去。 “在那边,追!” 江芙蕖扯了扯她的袖子,提醒道,“他们走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她可没有错过那些太监手里的匕首,敢在宫里带此凶物,很显然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 温雪菱将江芙蕖挡在自己的身后,小声说道,“躲好,千万不要出来。” 话毕,几步远的地方,蓦地冒出来一抹太监的尾摆。 “看来真不在此地,你们随本公公继续搜!” “绝不能让那个小贱人参加宫宴。” 江芙蕖纵然胆大,也不曾直面过这般近距离的危险。 她望着前往比自己年岁还要小的少女侧颜,冷静沉稳,丝毫看不出紧张之色。 等他们走后,温雪菱才拉着她离开了假山,朝着来时的路走。 “菱儿妹妹,不去找慕夫人吗?” 江芙蕖感到疑惑,这条路就是她们之前跑过来的路。 今日,对温雪菱和慕青鱼而言很重要。 后宫最是危险。 她娘亲绝不会明知紫樱有问题,还单独跟着她在这个危机四伏,动不动就要砍头的地方乱走。 第134章 待回到御花园的边缘,她们站在一棵大树的隐蔽后方。 温雪菱才说道:“我娘亲不会有事。” 江芙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真看到了与国公府夫人在一块的慕青鱼。 她瞬间变脸:“这……” 意识到自己被人给骗了。 江芙蕖把之前发生的事情重新回顾了一遍。 “我当时和几个姐妹在御花园里赏花,有个小官的女儿急匆匆跑来,询问我们有没有见过你。” 现在再想,当时那个小姐几乎是直接冲着她的。 温雪菱神色凝重道:“芙蕖姐姐,应该是有人怀疑你和我的关系了。” 亦或是,怀疑大理寺卿和她亲娘的关系。 是什么地方泄露了呢? 事已至此,她一边在心里想着应对之策,一边将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亲娘身上。 大抵是母女的心灵感应,慕青鱼转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温雪菱也趁此机会往外微微露出衣摆。 四目相对。 两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重新恢复平静。 慕青鱼故意在园子里认真扫了一圈,装出搜索女儿身影的模样。 随后,她佯装出担心,和身边的国公府夫人南宫宁说道,“宁姐姐,菱儿和那位洪掌事离开许久未归,我有些担心,想去瞧瞧,先告辞了。” 南宫宁也发现温雪菱离开的时间太久了。 她点点头,提醒道,“别走太远,别离开御花园。” “若还是找不到温大姑娘,你便回来和姐姐说,姐姐安排人去找她。” 每年溺死在御花园湖里的宫女不计其数。 甚至还有刚入宫的宫妃。 慕青鱼点点头,先在园子里其他地方寻了寻,这才走到距离女儿藏身那棵树极近的地方。 “娘亲。”温雪菱迅速把事情说了。 在她身后站着的江芙蕖,担心她不曾离开,对母女俩的反应觉得十分疑惑。 这就是女儿和亲娘之间的默契吗? 她幼年丧母,从未感受过这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温雪菱和慕青鱼之间的相处,不像母女,倒有些像惺惺相惜的知己。 慕青鱼得知敢在御花园对女儿出手,沉下脸上面若寒霜。 “那我们便将计就计,看看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温雪菱与亲娘视线交汇,同样有此意。 从乔玥云的角度,看到的就是她站在高位的石头上,担忧地四处张望。 瞧着还真是令人心生怜惜之情呢。 呵……南宫宁有句话说的对,同为女子,她可得帮帮这个苦命的女人。 恰好此时,之前离开去跟踪温雪菱的宫女也回来了。 “夫人,那个小贱人不见了。” 乔玥云眼里闪过一抹阴冷,凉飕飕道,“去,告诉那位慕夫人,她女儿往御花园深处去了。” 而此时,带着女儿躲到暗处的紫樱,听到乔玥云的话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第170章她要做布局者 一切全部都在她计划中。 温锦安看着乔玥云脸上阴翳,语气不解问道,“母亲,乔姨怎么瞧着比我们还要厌恶那个贱人。” 看着阳光下慕青鱼那张美丽的脸庞,紫樱眼睛里恨意越聚越多。 她冷笑道,“我只不过是告诉她,江月明对慕氏不一般。” 紫樱早就发现了乔玥云喜欢江月明的事,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弄死江芙蕖的亲娘。 温锦安瞪大眼睛:“乔姨她对大理寺卿江大人有、有……” “安安,一点小事不要一惊一乍。” 她转过头给女儿理了理珠钗,嗓音森冷道,“凡事不要只看表面,要多思多想。” 怎么说温锦安都是她唯一的女儿。 紫樱面覆寒意:“想要弄死那两个贱人没有那么难,只要利用她们对彼此的关心和在意。” 还要懂得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人。 慕青鱼她们今日敢入宫,那就要做好永远留在这里的准备。 二十年前没有弄死她,二十年后也不晚。 另一边,树后方。 温雪菱也在和江芙蕖交代,双眸充满了对她的信任。 “芙蕖姐姐,接下来的事情就看你的。” 江芙蕖还是有些担心她,可看到她眼睛里面的沉稳和自信,心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等她回到御花园,温雪菱扭头朝方才的假山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坚定有力。 重活一世。 她不要做入局者,而要做布局者。 那个冒牌货敢在后宫动手,是因为宫里有她的靠山。 容国的皇贵妃。 周妤缈。 骠骑大将军周墨津的妹妹。 她的儿子,是容国三皇子容筠,更是除了太子容琛之外,最后储君之资的皇子。 曾有传言从宫里传出:圣上有意改立三皇子为太子。 温雪菱很清楚,上一世直到她死的那刻,容国太子依旧是大皇子容琛。 也就是说,天灾之后的那十年。 哪怕容琛断了腿,圣上依旧没有剥夺他太子的称号。 至于这个皇贵妃的儿子…… 上一世,十年都坐不到那个位置,这辈子还能有意外? 容琛的城府很深。 本事也绝非如今显露出来的片面。 温雪菱知道他要藏拙,这次也算是一种试探。 倘若他真的足够有野心,那么她亲自递到他手里的这把刀,他一定会接下。 若是他胆小慎微,那她还有后招。 大理寺卿的长女江芙蕖,和太子容琛也算是青梅竹马,要不是早有婚约在身,她也会是太子妃的候选之一。 再次来到那片假山。 温雪菱直直撞上了那一伙寻找她的太监和宫女。 “快!捉住她!” 她佯装出害怕,慌不择路间被堵在了死路。 巾帕捂嘴,蒙汗药发挥了作用,温雪菱转眼就被两个太监抬着离开。 她提前服用了解药,并没有被药弄昏迷。 温雪菱双眼微微张开一条缝,看到越走越荒凉,直到看到玉泉宫的牌匾。 她心沉了沉。 玉泉宫是宫里的冷宫,此时宫内竟没有看到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嫔。 她被放在了一间不知道是哪个冷宫妃嫔的屋子。 手碰触到了另一个热源。 看来这个人,就是他们捉她来下套的另一个主人翁。 温雪菱想起了前世如出一辙的戏码。 屋内不仅有蒙汗药,还有浓郁到令她感到难受的迷情香。 老熟人,之前在花坊闻到过的醉香游。 那个为首的太监尖声道:“把门锁好,绝不能让人逃出去!” 温雪菱听到了门被上锁的声音,确定屋内没有其他人之后,她才睁开眼睛,扭头看向旁侧。 一张非常年轻的脸,看起来还很稚嫩,脸色正在泛红得不自然。 这是已经被醉香游给腌入味了。 幸好那些人没有搜身,她拿出醉香游和蒙汗药的解药给他喂下。 很快,床榻上的少年睁开了迷茫的眼睛。 他呆呆看着她的脸,“仙女姐姐?” 温雪菱蹙眉:“???” 照理说,醉香游和蒙汗药一解开,人就会立马恢复神智,但他眼神看起来明显不太对劲。 像一个还没有开蒙的稚子。 温雪菱手探上他的脉搏,瞬间被他体内的毒物之多给惊讶到了。 她嘴角微抽,这是把人当成毒罐子在养着吗? 顾不得他是毒罐子还是药罐子,温雪菱迅速下床,去看屋内有没有离开的密道,亦或是藏身的地方。 门和窗都被人从外面锁上。 依照她的力道,想要打开可不是容易的事。 在温雪菱动作轻柔搜寻离开之路时,床榻上乖巧坐起来的少年,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他嗓音清脆:“仙女姐姐,你能给寻儿实现愿望吗?” 温雪菱没有回他的话,少年也不生气。 自己从床榻上下来,也不会穿鞋子,就这么赤足跑到了她身边。 “仙女姐姐你要找什么东西?浔儿可以帮你找哦。” 他眼神澄澈道:“母妃说,浔儿找东西最棒了,一定能帮仙女姐姐找到的。” 浔?这个名…… 温雪菱停下找密道的动作,转身盯着少年的脸。 容国六皇子,容浔? 那个年幼时一场高烧把脑子烧坏了的皇子? 那他岂不是…… 皇后的次子,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温雪菱斟酌道:“你是六皇子?” 少年眼睛清澈迷茫地盯着她,歪了歪头,像是不太明白六皇子是什么东西。 他笑着说道:“我叫浔儿。”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有说,温雪菱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 第135章 澄澈明亮,像一汪从没有被污浊淹没的清泉。 这个宛若稚子的模样,倒是和民间传言是「傻皇子」的消息对上了。 见她不说话,少年又继续说道,“母妃和太子哥哥都喜欢唤我浔儿,就是这个浔儿。” 他从脖颈处拔出了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浔」字。 真是皇后的次子! 温雪菱让他把玉佩放好,询问道,“六皇子还记得,自己是怎么都到这里的吗?” 容浔点头,又摇头,一脸想不起来的样子。 直到他看到手上白色的粉末。 “糖糕。” “贵妃娘娘给浔儿吃糖糕,浔儿乖乖的,糖糕呢?浔儿的糖糕呢?” 温雪菱眯起眼睛:又是皇贵妃。 她盯着面前双眸澄澈如新生稚子的容浔,顿时想到了应对之策。 第171章合谋 自从六皇子高烧不退,醒来后变成「傻子」之后,皇后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对付后宫嫔妃的气力。 她自请深居凤仪宫,常年礼佛。 更是主动把打理后宫的事情,交到了皇贵妃的手里。 这些年,皇贵妃周妤缈成了后宫真正的女主子,为她的娘家更是争取到了更多的名利。 她的亲哥哥周墨津,率领十万骠骑军,征伐西域各国,屡战屡胜。 这也让皇贵妃在后宫横着走,无人敢得罪她。 她们不敢,她就敢! 容浔开始在屋子里找寻消失的糖糕影子,眼睛也因为着急开始泛红。 温雪菱怕他真哭。 她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取出了糖果子,递给他说道,“糖糕被你吃完了,吃点糖果子吧。” 容浔嘿嘿一笑:“好甜。” 他伸手给她递了一颗,问道,“仙女姐姐,你吃糖果子吗?” 温雪菱:“我不吃,你乖乖坐在这里吃。” 容浔很好哄,听她的话,乖巧坐在屋内的椅子上,拿着她给的糖果子安静吃着。 他的眼珠子灵活转动,追随着她走动的身影,视线也跟着一块儿转动。 根本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局势。 温雪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白净的脸,瞧见他时不时朝自己露出嘿嘿笑容的傻样,想到了花溪县隔壁阿伯家刚出生不久,养得白白胖胖的小孙子。 他也是这么瞧着她笑的。 她眼里闪过精光,向对面的容浔露出一抹笑。 “六皇子,想玩戏法吗?” 容浔眼睛倏然发亮。 她给六皇子表演了两个小戏法,对面少年脸上满是诧异,看着她的眼睛也变成了星星眼。 一盏茶后。 靠近床榻的窗户边出现了一道黑影,正贴着窗户纸,倾听动静的身影。 温雪菱让容浔继续坐着,放轻了脚步走到床榻边,摇了摇床杆子。 容浔觉得好玩,也学着她的样子轻轻走到了床榻边,一边咬着糖果子,一边跟着一起摇。 别看他思绪永远停留在了发烧的那年,但是属于他这个年岁的力道并未消失。 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响亮。 外面的人听到屋内这个闹腾的动静,安心走远了一些。 温雪菱任由他在这边玩着,目光转移到了床榻边靠墙的花瓶上。 其他地方都已经找遍了,并没有任何密道的影子。 一醒来就找密道,倒也不是她异想天开。 前世在奴城信阁,她就瞧见过一封密信:冷宫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密道直通宫外, 不过密道是不是在这个屋子,她也不清楚。 毕竟当时她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来冷宫啊。 温雪菱的手指刚碰触到花瓶的底座,面前的床榻就出现了一道暗门。 太子容琛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摇晃的床榻。 “六弟?”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自己的亲弟弟。 容浔摇床杆子正起劲,猛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扭头看向容琛的方向。 他双眼发光:“太子……咕咕……” 大嗓门还没有来得及响起,就被容琛利落捂住了声音。 “嘘,浔儿还记得哥哥和你玩的躲猫猫吗?” 容浔乖乖点头。 人也跟着缩了缩脖子,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朝着眨眨眼,表示自己不会说话。 安抚好弟弟后,容琛才看向温雪菱,目光犀利如箭。 像是要把她的脸上看出个洞来。 此刻的他,与之前为了钦天墨找去丞相府的儒雅模样,有了天壤之别。 温雪菱无辜开口:“我可没使唤他。” 容琛打量床榻上的绳索,闻到屋子里还有浓郁的醉香游和蒙汗药,脸色黑得发亮。 他冷声道:“孤知道。” 周家竟然敢对他弟弟动手,是真的没有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容琛吩咐暗卫:“送六皇子去母妃那儿。” 闻言,容浔不想要走。 “太子哥哥,浔儿要和仙女姐姐一起玩。” 她会给浔儿变戏法。 他真的太喜欢这个漂亮的仙女姐姐啦! 容琛眼神疼爱,摸了摸弟弟的头,冷硬拒绝道,“不行,现在跟着暗卫离开。” “太子哥哥。”容浔的唇角瞬间瘪了下来。 温雪菱看到桌上荷包里面的糖果子,还没有完全吃完。 她把糖果子都倒进了容浔身上的腰包里,说道,“六皇子,还记得我给你表演的戏法吗?” 容浔点点头。 “好,回去把戏法变给你母妃看好不好?变完就能吃糖糕了。” 一听到糖糕两个字,容浔眼睛再度发亮。 屋子里就剩下了温雪菱和容琛,还有他带过来的暗卫。 她若是想走,现在就可以直接跟着容琛离开。 温雪菱并没有这么做。 皇贵儿的亲儿子,三皇子容筠在后宫那些事儿,就连她前世在奴城都有所耳闻。 太子既然都在她面前露出真面目,温雪菱也没有再藏拙。 她向他提出了一个主意。 听完她的计划,容琛眼神倏尔变得凌厉起来,却也不得不觉得她说得有理。 距离宫宴开始还有一个时辰。 大臣们在御书房逐一汇报,女眷们也都在御花园里赏花。 外面那些人想要她温雪菱身败名裂,自然会把该看到这件事的人都引到这个地方来。 事情闹得最大,等待她的惩罚自然也会更重。 后娘和继妹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还有……乔玥云。 皇贵妃就算和紫樱的关系再好,也不会为了她做出这些事。 容浔就只是一个靶子。 她真正的目标是疼爱他的哥哥,容琛。 更准确说,是未来储君。 温雪菱两步走到陷入沉思的太子跟前,低声道,“太子殿下,心软只会给敌人变本加厉的机会。” 她提醒道:“还记得臣女给您的信嘛?” 未来,他会失去两条康健的腿,变成只能依靠奴仆行动的废物。 “她现在就敢对六皇子出手,未来还敢对您出手,再后面可就是取您生母的性命了。” 温雪菱说出来的话,已经到了大逆不道的地步。 容琛眼神锐利:“你还知道什么?” 眼前人的性子深沉多疑,倒是和淮南王容柏清有些相似。 不逼他一把,容琛还会在反击之路上犹疑。 殊不知,他步步求稳的行为,只会给敌人足够丰沛的准备时间。 温雪菱睨了眼他的暗卫。 容琛了然,挥手让他们退回了密道之中。 屋内寂静得连彼此呼吸都能听见。 她盯着太子容琛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天灾第三年冬猎,六皇子葬身虎口。” “天灾第六年春,元懿皇后薨歿,帝王口谕不许将皇后葬入皇陵。” 容琛两只眼睛深不见底,死死盯着温雪菱凉薄的唇,周身笼罩着凌厉森然的气息。 太子的生母,在帝王还是皇子时就已经是正妻。 倾尽娘家所有势力和财力,为他争夺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之位。 更为他生下两子一女。 可死后却不被允许葬入皇陵,这对她而言是极其难堪的侮辱。 温雪菱不惧他一身寒意,幽幽说道,“次年,圣上封皇贵妃为继后,赐住凤仪宫。” 太子手上的玉扳指,硬生生被他捏成了好几块。 她眼疾手快,摸出帕子包裹着了他的手,没有让这些粉末掉落在地上。 温雪菱冷静说道,“殿下,这些都是天知预言,如今并未发生,一切都还有转机。” 她把帕子叠好放回了衣袖,抬头继续说道,“不能给她们留下把柄。” 容琛目光冰凉:“温大姑娘还真是让孤刮目相看。” “是臣女的荣幸。”她脸上是与他相近的神色,两个人的共性都是太过在意亲人。 第136章 有软肋的人啊,总是容易被人拿捏。 想要避开以后的祸事,便要主动抢占先机,若是有同盟者就更好了。 容琛唤来了暗卫,眸底暗潮涌动。 “一切按温大姑娘所言进行。” “是!” 温雪菱跟着他离开了冷宫,却也没有立即出现在御花园。 她躲到了之前的假山,静静等候着好戏开演。 结果刚转身,就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第172章仇人得到反噬 慕青鱼刚将昏迷的宫女移到隐蔽假山,转身就看到了女儿的身影。 四目相对,温雪菱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检查了一番。 “娘亲,没有受伤吧?” “傻孩子,娘亲哪有那么虚弱。” 在温雪菱的心里,娘亲就是需要小心呵护的宝贝,听到她这么说也松了一口气。 温雪菱瞥了眼地上昏迷的宫女,女眷们都不能带婢女入宫。 这个宫女是宫里的婢女,却能为这些贵妇人所用,看来这宫里宫外的水通向一处啊。 “是定安侯夫人。” 慕青鱼已经从宫女的嘴里撬到了背后之人。 她继续开口道:“放心,蒙汗药很足,明早才能醒来。” 闻言,温雪菱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压低声音,和她交换了和太子容琛达成的约定。 并说了后续如何应对那些人的事情。 慕青鱼知道女儿大胆,可不曾想到她居然如此大胆,转念想想,如此性子才应该是谢家的血脉吧。 “娘亲,她们很快就会把人引过去,到时候你……” 两人交换信息后,温雪菱继续待在假山中。 慕青鱼则一副没有找到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回到了御花园。 南宫宁走了过来:“慕夫人,还没有找到温大姑娘吗?” 她摇了摇头。 突然,有宫女带着人急匆匆跑过来,大声喊着,“不好了,温大姑娘被人欺负了!” 乔玥云第一个站出来,看起来比慕青鱼这个亲娘还要着急。 “快,过去救人!” 之前故意隐匿身影骗温雪菱的温锦安母女,就站在乔玥云身边。 御花园里的人,跟着宫女往冷宫走。 可这里是后宫啊。 岂是她们这些女眷可以随意走动的? 皇贵妃周妤缈就是在这时候出现在她们面前,众人赶紧给她行礼请安。 “都起来吧,发生了何事?” “回皇贵妃的话,温丞相长女被人欺负了,我们正要去救人呢。” 周妤缈明知故问道:“人在何处?” “冷宫。”乔玥云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双双露出得意的暗芒。 很快,众人就出现在了冷宫。 萧条冰寒的宫殿,雕窗破旧潮湿,杂草丛生,令人瞧了后背生凉。 突然间,寂静中传来一阵阵难以形容的呜咽声。 贵妇人们当即听出这是什么声音。 跟随母亲前来的贵女们,脸上也闪过了尴尬羞赧的神色。 周妤缈沉下脸斥责:“简直荒唐!” “来人!把里面不知死活的贼人,给本宫带出来!” 这个贼人说的是温雪菱,还是把她掳来这里的人,就不清楚了。 温锦安眼睛里的激动已经快要藏不住,迫不及待想要看温雪菱在宫里丢尽脸面的场景。 冷宫门上的锁,已被人提前解开。 两个太监正要上前踹门,就被冲上来的慕青鱼拦住。 她急声道:“且慢。” 好不容易有把温雪菱碾压在脚底的机会,温锦安可不会放过。 “慕夫人,倘若姐姐真的是被人掳来,怎么会到了这时候还不知羞地继续这事情呢?” “依我看啊,姐姐该不会在这里和野男人私会吧!” 乔玥云走上前来帮着她说话,满嘴讽刺。 “慕夫人,你女儿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做出此等下贱事,当真是丢尽了丞相府的颜面。” “不如直接死了得了。” 慕青鱼脸色苍白,让温锦安和乔玥云更加坚信里面的人,就是温雪菱。 每个人脸上似嘲似讽的表情都很微妙。 站队定安侯府的贵妇人们,也帮着乔玥云她们说话。 周妤缈作为在场这些人里面地位最大的,见计谋得逞,站出来说道,“今日年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本宫绝不会轻饶。” “来人,去请皇上来。” 太监领命离开。 很快遇到了帝王的銮驾,以及身后浩浩荡荡的御林军。 周妤缈让人撞门。 太监和宫女是最先冲进去的。 温锦安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慌乱,佯装关心冲进了屋子。 “姐姐,你没事吧——” “哪个天杀的恶人竟然敢对姐姐出手,这让姐姐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地上一片狼藉,可无人细看, 不少想要看戏的贵妇人,也跟着进屋看戏,还未出阁的贵女被留在了冷宫院子里。 屋内涌动的气息,只要是成过婚的人都知道是什么味。 所有人的视线就聚焦在落下帷幔的床榻。 南宫宁担忧地扶着慕青鱼,很怕她承受不住这个冲击昏过去。 紫樱站在乔玥云身边,嘴角噙着冷笑阴沉沉盯着她。 屋子里的声响,还在持续响起。 众人听着都觉得害臊。 温锦安越过众人疾步来到了床榻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扯开了床榻的帷幔。 撕拉一声,帷幔被她扯断。 里面的人突然惊醒,扭头狠狠甩了温锦安一个巴掌,大吼道:“大胆贱婢,给本皇子滚出去——” 此话一出,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看清楚呵斥那人的脸,温锦安瞪大眼睛,“怎么会是……” 皇贵妃也终于听出了这道熟悉的声音,脸色骤变,急忙上前去查看此人的身份。 随后看到了儿子的脸。 “怎么会这样。”她踉跄后退,被宫女和太监扶住了震惊虚弱的身子。 而此时,另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也露出了脸。 他红着眼睛朝乔玥云伸出手。 乔玥云神情大变:“庭儿?怎么会是你!” 极度震惊之下,她脸上血色尽失,身子一软无力跌坐在了地上。 床榻上的场景实在是不堪入目。 看到这番场景的贵妇人们,脸上的神情更加精彩。 慕青鱼对上南宫宁若有所思的幽深目光,无声扯了扯嘴角。 事已至此。 最好的法子就是赶紧封住在场之人的嘴。 周妤缈皮笑肉不笑道:“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出去半个字,本宫绝不轻饶!” 话落,就听到外面传来尖锐的通报声。 “圣上驾到——” 圣上怎么这么快就被请了过来? 周妤缈和乔玥云苍白的脸上同时划过惊慌,心咯噔一下。 想到屋内的情况,她们赶紧让人出去。 温锦安两只眼睛通红,捂着自己的脸,目光呆滞看着已经昏迷的心上人。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里面的人不该是温雪菱吗! 紫樱趁乱赶紧过来拉走了女儿。 第173章帝王问责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离开,就看到了从屋外走进来的明黄色身影,急忙跪地行礼。 温锦安和紫樱也跟着跪在地上。 容啸川:“平身吧。” 有帝王在这里,女眷们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周妤缈刚吩咐太监宫女给儿子穿衣服,就听到了进门的脚步声。 她只能先让人放下床帷,先过去拜见帝王。 奈何之前温锦安用的力道太大,直接把帷幔撕扯了下来,无法完全遮掩住里面的人。 这也让周妤缈在心里给温锦安记了一笔,日后绝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她冷眼瞪向身边的人。 太监和宫女急忙用身子挡着后面的床榻。 床榻上,凌乱一片。 屋内气息更是令人作呕不已。 周妤缈声音颤抖:“臣、臣妾,见过圣上。” 容啸川也是来的路上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带着人过来查看一番。 “爱妃身子孱弱,起来吧。” 帝王身上强大的压迫感,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这里虽是冷宫,可依旧是他的地盘。 有人敢在他的地方做出这种事,容啸川神色如墨般漆黑。 偏偏这时,床榻上还有嘎吱声响起。 好事被人打断,容筠本就不悦,昏昏沉沉的脑子也看不清屋子里都有谁。 只当作是自己宫殿里的宫女和太监们。 听到自己母妃的声音后,他有了继续作乱的勇气,也不管昏迷过去的人是谁。 “放肆!”容啸川这下是真的被激怒了。 第137章 一盏茶后。 容筠和程昱庭被带到了御花园,身上都是被泼的冷水,跪在了冰凉地面瑟瑟发抖。 “求父皇开门,儿臣是被人陷害的啊!” “圣上,臣……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冷宫,更不知为何和三皇子殿下……” 程昱庭只觉得浑身都疼,衣衫后摆也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乔玥云满眼心疼,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定安侯得知自己小儿子出事后,急忙跟着跑过来跪在地上请罪。 宫宴还未开席,御花园里已经跪了一大片的人。 温敬书和温谨言他们也都过来了。 看到「谢思愉」和温锦安母女俩安然无恙,他们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慕青鱼和南宫宁站在一块。 温雪菱还是没有出现。 江芙蕖有些担心她,知道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亲娘,遂走到慕青鱼身边陪着。 太子容琛就坐在帝王的下首位置,看着这个他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儒雅温和的脸上看不出狠绝。 周妤缈坐立不安,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大哥。 出了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周墨津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外甥。 “圣上,筠儿自幼心善懵懂不识恶人,此事定有隐情,还请圣上严查。” 与周家有紧密关系的大臣,也跟着跪下求情。 还有人扯出,这件事是有贼人闯入,想要把事情的矛头,转向负责今夜宫宴的太子身上。 容琛在心里冷笑,面上还是一派温和的模样。 他来到帝王面前跪下直言道,“父皇,今夜后宫守卫森严,御林军巡逻紧密,断然不会有贼人闯入。” “不过……周将军说的亦有理。” “三弟单纯懵懂,绝不会故意做出此等有辱皇家之事,定是有人陷害他。” 想到自己最疼爱的三儿子,居然会对定安侯府的…… 简直不堪入目! “说!”帝王怒火难消,底下的人再度跪了一片。 容筠说其他皇子公主在御花园赏花饮酒,中途去「更衣」,刚出来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父皇,儿臣真的冤枉啊!就连……就连那事,儿臣也是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跪在他后方的程昱庭,浑身忽冷忽热,不停地冒着虚汗。 在帝王强大威压和压迫感下,他声音都是颤抖的,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按照实际发生的事情阐述。 “臣、臣……” “有个宫女来找臣,说丞相府二……” 温锦安手里的巾帕没有拿住,随风飞到了距离程昱庭不远的地方,也让他看到了她惨白柔弱的脸。 “大小姐有事找臣。” 定然侯府与丞相府有婚约的事情,在场众人都知道。 “她是臣未来嫂子的姐姐,臣以为她有要事,便没有多想,跟着宫女找了过去。” “谁知刚见面,她就给臣下了药。” 程昱庭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根本不敢去看帝王的眼睛。 他心虚道:“之……之后的事情,臣全然不知,再次有意识就是门被踹开的时候。” 容啸川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温雪菱的影子。 直到……慕青鱼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臣妇慕青鱼,拜见圣上。” 温敬书是容国唯一拥有平妻的官员,众人都知道今夜他原配的妻子会一同参宴。 在看清她容貌那刻,容啸川的手死死扣住了身侧的龙椅。 他目光灼灼:“慕氏,抬起头来。” 慕青鱼容貌完全露出的那刻,容啸川眸底涌现滔天海浪。 她还活着! “回圣上,臣妇的女儿失踪了。” “臣妇寻了好久也不曾寻找,求圣上开恩,派人寻回她。” 容啸川脸色黑沉,密不透风的视线像一堵墙,把慕青鱼围困在了中间。 就在这时,去查探事情的陆峥回来了。 与他一同归来的,还有被闻人裔抱着回来的温雪菱,她脚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陆峥把事情的经过和帝王阐明。 他是在御花园不远处的假山旁,找到的温雪菱和闻人裔。 当时她的脚已经受伤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闻人裔身上。 温雪菱本打算让他找个宫女来搀扶自己,结果他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她从闻人裔怀里下来,一瘸一拐来到帝王的面前跪下。 “臣女,温雪菱,拜见圣上。” 容啸川问她为何要离开御花园,语气凝重,“温雪菱,你不知道女眷不能私自离开吗?” 他故意加重语气,底下的人都开始屏气不敢多言。 温雪菱瞥到温锦安和紫樱脸上的冷意,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臣女知道,亦知错。” 第174章贬为庶民,发配奴城 温雪菱说自己是被一个宫女引过去的。 “臣女头一回参加宫宴,想着宫女既然是宫里的人,那便是圣上手底下的人,必然是可靠的。” “担心娘亲出事,臣女便来不及多想。” “谁知刚走到假山处就人从身后推了一把,幸好扶住了旁边的石头,才免遭冰湖之困。” “后来遇到了来此赏花的国师大人,这才被救了一命。” 帝王视线转向沉默不语的闻人裔,质疑道,“国师,她说的可是真?” 他就坐于下方的位置。 闻人裔听到这话抬头应声道,“……是真的。” “那个推温大姑娘的宫女,也已经被陆首领捉回来了。” 有了闻人裔这话,就能证明温雪菱后来一直和她在一起。 程昱庭的谎言不攻自破 温雪菱说的事情经过并非作假。 当时她躲在假山里,确实被一个宫女不慎发现。 她认得对方的声音。 就是之前跟那些太监一起要弄死她的人之一。 这个宫女被陆峥带出来时,温雪菱不着痕迹和江芙蕖对视了一眼。 江芙蕖朝她点了点头,暗示这个宫女就是之前和她说,慕青鱼出事的那个宫女。 确定了她的身份,温雪菱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对方还是个会拳脚功夫的,想要偷袭她,把她推入寒冷的冰湖,反被她砸了一石头。 闻人裔凑巧路过,看到了她行凶的那一幕。 自从之前谈妥了两人合作的事情后,他就被温雪菱划分到自己人里面。 陆峥找过来时,闻人裔正在给她扭伤的脚腕上药。 假山里面躺倒了两个宫女。 一个是之前被慕青鱼迷晕在假山的人,也是定安侯府安插在宫里的势力。 额头冒血的那个,则是皇贵妃周妤缈身边的宫女。 她一露脸,帝王周身的气息就更冷了。 容啸川认出这个宫女,是皇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 他意味深长掠过坐在下位的女人。 周妤缈也跟着白了脸。 一看妹妹这脸色,骠骑大将军周墨津漆黑的眸子越发深沉,冷冷瞧着不卑不亢的那个少女。 他很清楚,妹妹这是着了道儿了。 乔玥云看到昏迷的宫女,在太医给的解药下醒来,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程昱庭没有抖出自己和他见面的事,温锦安心头的巨石缓缓落下,脸色也跟着恢复了正常。 今夜这件事,是丑闻。 皇贵妃的亲儿子,帝王最宠爱的三皇子,竟然发生如此难以启齿的事情。 倘若不揪出那个幕后黑手,容啸川的脸面是彻底丢尽了。 额头冒血的宫女,偷偷瞄向周妤缈的脸色,期盼她能够救自己。 周妤缈现在恨不得直接杀了她,又怎么会救一个贱婢。 看到自家主子冷漠的目光,宫女垂首咬紧了双唇,心头凄然,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回圣上的话,是奴婢看不惯温大姑娘的为人,想要给她一个教训,这才生了歹心。” 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温雪菱看到了她和周妤缈之间的眼神交流,也看到这个权倾朝野的皇贵妃。 前世今生,温雪菱从未见过这位皇贵妃。 她却听从紫樱的话,不仅想要她的命,还想要陷害六皇子背后的皇后一派。 那就不要怪她拉她儿子下水。 这个三皇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乖顺无害,私下里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儿。 他宫殿枯井都快成骷髅井了。 至于对于乔玥云,她不是把宝贝儿子当作是命根子吗? 那就让她尝试一番亲儿子被废掉的滋味。 一箭双雕。 但是还不够! 温雪菱没有打算放过温锦安和紫樱,看到她们站在温敬书身边的傲然模样,她敛下眸底深色。 第138章 剩下的事情,该是太子容琛出手的时候了。 额头冒血宫女的话并不具备可信度,奈何帝王也不打算动皇贵妃。 她背后还有周家,还有周墨津手里的十万骠骑军。 听到宫女被拉下去杖毙的命令,温雪菱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对这个结果早已了然。 定安侯府就没这么好运了。 乔玥云安插的宫女,胆子也明显要更小,。 陆峥也还没有怎么问话,她就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这个宫女故意用温雪菱的消息,把慕青鱼骗过去,就是想要让她得罪后宫的嫔妃,好给她一个教训。 不知为何,她计划还没有得逞人就晕了过去。 “求圣上饶命啊!” “是侯府夫人说要给慕夫人一个教训,奴婢也是听命行事,求圣上开恩啊!” 得知乔玥云要对慕青鱼出手。 容啸川比听到三儿子做出那破事,还要生气。 “听命行事?”他语气里都是震怒和讥讽。 “好一个听命行事!” “你是宫女,你的主子是朕,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小小的侯府夫人,在此发号施令了?” 定安侯和乔玥云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不停磕头。 容啸川直接把手边的酒盏,狠狠甩到了定安侯的身上。 “定安侯,你的夫人真是好大的面子啊!竟然敢在朕的后宫做见不得的祸事。” “朕看你这个定安侯是做腻了吧!” 定安侯府,只有世袭的爵位,并没有真正的实权。 几个儿子里面也没有一个有大出息。 “圣上恕罪,求圣上恕罪!”定安侯额头都已经磕肿了,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帝王震怒,所有人都跟着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来人,即刻免去定安侯府爵位,贬为庶民,发配奴城,永世不得入京!” 听到发配奴城,温雪菱垂下的眸子里掠过恨意,也该让这些人好好尝一尝,她上辈子的苦了。 容啸川金口玉言一出,就定下了定安侯府下半生的结局。 定安侯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后果,身子一瘫直接吓昏在了原地,被御林军拖出了御花园里。 乔玥云还在不停说着:“求圣上开恩,求圣上开恩啊——” 程昱庭刚经历了冷宫那件事,身子还没有康复,又听到这个晴天霹雳,身心俱伤下也跟着昏了过去。 闭眼前,目光还远远望向了不看他一眼的温锦安身上。 温锦安哪里还敢看他啊。 她是真的偷偷塞银子给宫女,让她去找了程昱庭,在御花园一角见面。 温锦安去了,没有见到程昱庭的人。 若是让乔玥云知道,是她主动约程昱庭见面才出了这件事,一定不会放过她。 现在被贬去奴城为奴也是一件好事。 她想到了聂笥。 下回见到他,可得让他好好照顾一番定安侯府的这些人。 温雪菱也想到温锦安和聂笥的关系。 她担心的是…… 温锦安会让人偷偷放走定安侯府的人。 她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定安侯府被发配奴城之前,她得先好好「照顾」一下他们才行。 闻人裔瞧见她脸色,一看就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就像他养在枫山的小狐狸,狡猾又聪明,还特别爱记仇。 睚眦必报的性子,和他家的小狐狸简直一幕一样。 温雪菱注意到他的视线,悄悄朝他眨眼,示意他不要看得太过明目张胆。 银色面具下的薄唇,缓缓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闻人裔:眨眼的样子更像了。 第175章断了后娘的靠山 三皇子毕竟是帝王最疼爱的儿子。 被罚禁闭三个月,已经是帝王给他最大的惩罚了。 周妤缈纵然身为皇贵妃,也没办法在容啸川气头上给儿子求情,可她还是觉得心疼。 那可是三个月的禁闭啊! 她正要开口,就瞧见哥哥冲她摇摇头。 温雪菱对上周墨津冷漠审视的目光,倏然勾起唇角,朝他笑了笑。 那个少女的笑容看起来无害,却让周墨津的心紧了一瞬,有种说不出来的诡谲。 温雪菱在等。 等她交给容浔的戏法发挥作用。 三皇子即将被御林军带走之际,人群之外传来一声道克制含怒的声音。 “等等。” 众人视线随之转了过去。 是皇后,傅颜。 她已经好些年没有离开凤仪宫了。 帝王眸中闪过一道诧异,两人毕竟是年少夫妻,是有感情在的。 自从傅颜交出皇后治理后宫的凤权后,容啸川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她。 每月宿在中宫的传统,也在傅颜常伴青灯古佛后断了。 看到傅颜愿意离开凤仪宫,容啸川以为她已经妥协,脸上露出了笑意。 “皇后,来朕这边。” 温雪菱正对着皇后过来的方向,看到了她面上一闪而过的烦躁和厌恶。 传闻不假。 这对帝后之间的情感早就在时间洪流中消散。 收回视线时,温雪菱与太子目光交错。 他在观察她和闻人裔。 定安侯府的人已经被御林军全部带走,三皇子被御林军架着胳膊,昏昏沉沉犹如一滩烂泥。 傅颜视线凉凉撇过周妤缈,来到帝王面前直直跪下。 “圣上,月昭宫的嬷嬷求来凤仪宫,许婕妤已经消失三日,迟迟没有踪影。” 她口中的许婕妤,是御林军许副将的妹妹。 许家背靠着陆家这棵大树,也有不少人在京中为官,这个许婕妤进宫后也受了一段时间的帝王宠爱。 只是没多久就被遗忘在了月泉宫。 容啸川甚至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的后宫有许婕妤是谁。 一听到许婕妤的名,皇贵妃周妤缈心瞬息提起。 “臣妾查到,许婕妤是被皇贵妃叫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月昭宫。” 跟在陆峥身边的许副将一听妹妹出事,人也跟着紧绷了起来,急忙跪地请求帝王寻人。 月昭宫的老嬷嬷,被皇后的人带到了帝王面前,直接说了三皇子调戏许婕妤的事情。 “放肆贱婢!”周妤缈神色紧张,脱口而出的话带着凌厉的警告。 容啸川的脸色已经漆黑。 即便是失宠的嫔妃,那也是他的女人,哪个男人能受得住这种事情? 他还是一国帝王! 傅颜面色自若,语气犀利道,“圣上,三皇子并非一次调戏后宫嫔妃。” “许婕妤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次。” 此话一出,众臣和女眷们纷纷跪地,不敢去看帝王的脸色。 太子也站出来说话。 老子还在世呢,儿子就觊觎起了他的女人。 这对容啸川而言是一种莫大挑衅。 在皇后和太子的联手夹击下,陆峥又带着御林军去了三皇子的宫殿,从枯井里找到了十几具枯骨。 其中就有四个是宫妃。 其余全部都是各个宫里消失的宫女。 皇贵妃纵容儿子祸乱后宫,还亲自出手派人帮他把看中的女子送到了床榻上。 帝王震怒,撤去了皇贵妃的头衔,贬为答应。 三皇子草菅人命,打入大牢。 “圣上,臣妾冤枉啊,求皇上开恩啊——” “父皇饶命,儿臣再也不敢了,都是那些贱人勾引儿臣,儿臣不想这么做的!” 周墨津倒是想要帮妹妹和外甥说话。 可帝王盛怒,这时候他胆敢开口,等待他的便是连坐之罪。 本该喜乐的新年宫宴,接连出了两件祸事,在场众人纷纷跟着提心吊胆起来。 容啸川视线扫过底下跪了一片的人。 “行了,都起来入座。” 他对着傅颜说道:“皇后来朕身边吧。” 原定男子和女眷们分开坐,有了前面的两桩事情,也烦再有人出事,帝王金口玉言一开,直接让女眷们跟亲人坐在了一块。 温雪菱和慕青鱼也来到了温敬书的身边。 皇贵妃是紫樱的靠山。 如今皇贵妃的势力倒塌了,紫樱的脸色也看起来很不好。 温雪菱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眼底却透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幽冷。 上辈子,让温锦安风光无限的定安侯府夫家,今夜被帝王贬为庶民,还即将发配奴城。 就算他们以后能在奴城活下去,温敬书也绝然不会再让宝贝女儿嫁过去。 她倒是很想帮温锦安续一续上辈子的缘分。 有一个当奴的心上人,素来心高气高的温锦安,应该会寝食难安啊。 脑海里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温雪菱看着继妹母女俩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暗沉。 第139章 国公府的位置,就在她们旁边。 温雪菱瞧见陆峥的姐姐,陆绮也来了宫宴,就陪在国公府夫人的身边。 一看到她,温谨言眼神就变得温柔。 陆绮却冷着脸移开了视线。 他觉得奇怪,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打算日后再问问。 本该慕青鱼坐的位置,被温锦安强行霸占住了位置。 她脸颊上被三皇子扇出来的巴掌印还在,红彤彤的,格外显眼。 不想被其他贵女看笑话,她用巾帕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得意瞥了眼被冷落在最角落的温雪菱和慕青鱼。 温雪菱环顾四周,梁诀和梁念屿并未出现在宫宴。 淮南王容柏清也暂未出席。 闻人裔的位置仅次于帝王的高位。 比太子的位置还要往上。 帝王将这一年功绩卓越的大臣进行了嘉奖,该赏赐的赏赐。 温雪菱突然扭头看向温谨言,意有所指地提醒他道,“大哥可还记得在小楼说过什么?” 过往的记忆,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自然是等儿子凯旋归京。】 【到时候,用军功给娘亲换来诰命,将您风风光光从花溪县迎来京城了。】 温谨言脸上表情透着尴尬。 他已经答应父亲,会用军功给母亲请诰命,为她成为淮南王妹妹添彩。 “大哥为什么不说话呢?” “需要菱儿提醒一下大哥曾经说过的话吗?” 违背誓言的事情,温谨言也不是第一次,他相信亲娘会包容他的。 但是这个妹妹太过于讨厌,太咄咄逼人了。 第176章臣想为母请诰命 他撇开脸,心虚不敢去看温雪菱的眼睛。 正好对上了扭头看他的继妹。 温锦安故作体贴道,“大哥哥,快轮到你了吧?” “安安真的好为大哥哥感到开心,有大哥哥这么厉害的哥哥,安安觉得与有荣焉。” 临了,还不忘记说一句,她只求大哥哥万事愉心。 温谨言心头一软,看着她的目光也裹满了感动和温柔,全然不似面对温雪菱的难堪和不悦。 见他不敢回答的怂样,温雪菱露出果然的表情。 听到她的嗤笑,温谨言就像被人无声又用力扇了一巴掌。 他根本不敢转头去看自己的亲娘。 温雪菱坐在亲娘的左边,温谨行就坐在慕青鱼的另一边。 他好几次和她说话,却只收到疏离的笑容。 温谨行假意难受连续咳了好一会儿。 “咳咳……咳咳……” 温雪菱和慕青鱼目不斜视,并未理会。 他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有种被亲娘排斥在外的滋味。 他想让她和过去一样关心自己,又别扭找了两个由头和她说话。 慕青鱼:“温二公子,安静些。” 娘亲竟觉得他聒噪…… 温谨行苍白的脸色,更加差了。 “二哥,没事吧?”坐在他身边的温谨修听到他连咳的声音,担心地问他。 温谨行难堪撇开脸:“咳咳,没事。” 二哥的苦肉计在娘亲面前已经不管用了,意识到这点的温谨修,再度扭头看慕青鱼。 温雪菱正低头和慕青鱼说话。 突然间,上方传来帝王威武雄厚的嗓音。 容啸川夸了一番温谨言此次平定东海有功,又问他想要什么奖赏。 温谨言跪在宴席中间的空地,恭敬垂首,“臣想为母亲求诰命。” 四周骤然寂静了下来。 众人好奇的视线,纷纷在慕青鱼和「谢思愉」之间来回打转。 温谨言口中的这个「母亲」,是指他的亲生母亲,还是指后娘呢? 帝王和众人同样好奇。 容啸川问他:“温爱卿想为哪一位母亲求诰命呢?” 明明早就在心里做好了打算。 可真的到了这一步,温谨言只觉得心头巨石沉沉。 那个到了嘴边的人,怎么都有些说不出口。 温锦安很笃定他是为自己的母亲,得意扬扬看向旁边的温雪菱,期待她失望落空的样子。 “臣想为……”声音里有犹豫。 他回头看了一眼温敬书,对上了他深沉暗示的眼神,紧跟着是后娘和继妹期待的视线。 她们都在看她。 温谨言嗓子像是被堵住一样难受。 他不敢去看亲娘的目光,一狠心,一咬牙,他说出了「谢思愉」的名字。 “臣想为……谢母求诰命。” 紫樱笑了。 温锦安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寂静被打破。 四周响起轻若蚊声的说话声。 “亲儿子为后娘请诰命,还有这比更丢人的事情吗?” “温丞相这原配瞧着气质不俗,怎会失去四个儿子的喜爱呢?女人不得夫君和儿子们的喜欢,还不如一尺白绫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人不可貌相,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蛇蝎美人?” “话不可这么说,女子能为夫君诞下四个儿子,这是多大的荣光啊,只能说亲娘不如后娘有权势。” 温雪菱能感受到她们眼神里的嘲讽,刚准备瞪回去,手就被身旁的人握住。 她转头,对上了一道不赞同的目光。 慕青鱼反过来安抚道,“菱儿,莫要为早就已经知道的结局,给旁人留下把柄。” 她考虑到女儿终究是要出嫁的。 万一未来的夫君,就在今日出席的人家里面呢? 慕青鱼不能不思考这个问题。 女眷里面也有不乏心疼慕青鱼的视线,她没有心思去看。 温雪菱点头:“女儿明白。” 她静静等待后面的事情上演。 有一道锐利又冷沉的审视和打量,落在温雪菱和慕青鱼的身上。 是容啸川的目光。 他允诺了温谨言的请命。 温谨言还想为温锦安的禁足令说话,结果刚提出就遇上了帝王的冷脸。 真是个愚蠢的哥哥。 也不查一查,温锦安到底是因为何事才被禁足。 那可是国师大人亲口说的邪祟啊。 圣上本就因为皇贵妃和三皇子的事情心烦,例行封赏有功之臣也是压着脾气。 温谨言还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触霉头,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温爱卿,你能放下对亲娘的血缘亲情,改为另一个母亲请诰命,朕很诧异,也应允了你的请求。” “邪祟之名乃是国师卦算而出,你是想说国师卦算有误?” 帝王语气深沉,皇权的威压倾泻而出。 温谨言立刻惶恐磕头,“臣不敢。” 容啸川:“此事无需再议!” 台下的温锦安听到这个结果,方才还得意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圣上能给她恩典,容许她今日出府参加宫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竟然还妄想解除禁足令,痴心妄想。” “要不是有战功赫赫的谢家满门,温家那个丫头恐怕早就被拖出去祭天了。” 温敬书神色阴戾,听到其他人对宝贝女儿的贬低,眼神冷冷扫了过去。 吓得那些人赶紧闭嘴不敢说话。 温谨言毕竟有功在身,帝王呵斥了两声后,就让他回到了位置上。 之后接受封赏的人是骠骑大将军。 周墨津是皇贵妃亲哥哥。 温雪菱朝着庭院中接受封赏的那道身影望去。 若不是因为有他在,就周妤缈庇护亲儿子做出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早就诛连九族。 可容啸川没有选择这么做。 奖罚分明,是帝王想要做给天下人看的表象。 除了宅子、金银财宝的赏赐,容啸川还给他指了一门婚事,且指为正妻。 温雪菱暗暗在心里想着帝王的狠意。 这些年皇贵妃有周家这个外戚在,地位水涨船高,周家在朝堂上的势力也日渐壮大。 帝王绝不会允许这些外戚势力影响到皇权。 给周墨津指了一个小官的女儿为妻,就是要杜绝周家势力的再度扩大。 若周妤缈和三皇子没有出今夜这些事情,周墨津或许还有用军功拒婚的可能。 但如今一切已定。 他若是抗旨,那等待周家的恐怕就是满门抄家了。 这是早就写好的结局。 第177章弓弩和箭矢曝光 一张巨大的密网,兜住了温雪菱脑海里的所有仇人。 前世害她深陷廉耻漩涡的紫樱,这个夺走她娘亲身份的冒牌货,她和皇贵妃、周家、10万骠骑军的关联,已经在今夜被温雪菱斩断。 至于温锦安这边…… 程昱庭、乔玥云和定安侯府的这条路,也已经被温雪菱封死。 诰命不是免死金牌。 紫樱即便有这个荣誉在身,真犯事了也保不住项上人头。 第140章 这些和后娘继妹息息相关的人和势力,在温雪菱的脑海里谱写出一张密网。 锋利的匕首,斩断了周家和定安侯府这两条支线,同时也砍断了紫樱和温锦安通往锦绣未来的路。 从皇后出现在宫宴的那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在六皇子身上设下的计划成功了。 太子亦不是她的敌人。 还有闻人裔…… 温雪菱抬眸望向对面沉默的男人,今夜他换了一张面具,露出了唇和下巴。 刚饮酒的薄唇,沾染了美酒莹润的水光,在摇曳的灯笼下尤为蛊惑人心。 闻人裔百无聊赖依靠在位置上,察觉到对面的目光,懒懒掀了掀眼皮子朝温雪菱看了过来。 好似看到了装乖的小狐狸,正在一点点向敌人伸出锋利的爪牙。 温雪菱周身萦绕一股暗藏锋芒的气息。 接下来,就是她和亲娘的事情了。 帝王的贴身太监张全,收到了小太监急匆匆来报的信息,急忙来到帝王的身边报信。 淮南王容柏清进宫了。 一同来的,还有镇国将军府的梁诀和梁念屿。 帝王眸色闪了闪,令人看不透意思。 温雪菱注意到小太监来的方向,还有太监总管张全脸上的谨慎和凝重,心里顿时了然。 她凑近慕青鱼,小声说道,“娘亲,他们来了。” 慕青鱼漂亮的眸子也跟着掠过一抹精光,冲她点了点头。 一切都在按照她们的计划进行。 突然,温雪菱注意到了另外一道从上方下来的视线。 她悄悄抬头望过去,发现竟然是皇后。 傅颜自从和帝王离心后便常年幽居凤仪宫,许久不见日晒的脸色,有种病态柔弱的白皙。 可这些在看到慕青鱼那张脸时,都显得不那么苍白。 而是震惊下的惨白。 她的神韵,和容啸川密室里的那幅没有脸的画像,气质上竟是如此相似。 傅颜早就从身边老嬷嬷的口中得知,慕青鱼的身份是什么。 还有她身边的女儿…… 想到小儿子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傅颜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息。 她目光落在大儿子身上。 太子容琛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生母了。 温雪菱觉得奇怪,皇后刚才一晃而过的目光里,浸润了太多她看不透的神色。 这些神色还与她的亲娘息息相关。 暗暗在心里留了一个心眼。 很快。 张全就拔高嗓子,对着御花园入口处大声喊道,“宣淮南王、镇国大将军、神武大将军。” 百官诧异,不是说淮南王已经回南阳了吗? 还有梁少将军不是遇袭,镇国大将军率领亲兵过去营救,这么快就回来了? 容柏清和梁诀、梁念屿已经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两件事。 还有温谨言给「谢思愉」请诰命的事情。 梁诀父子俩很心疼慕青鱼。 “十七弟,你不是回南阳了,怎么又突然想通回来了?” 容柏清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他在回南阳的路上,遇到了找到儿子的梁诀,从中得知了那片林子里的不对劲,并怀疑京城潜入了敌国的奸细和探子。 “皇兄,臣弟担心有刺客对皇兄不利,故而返回想要为皇兄尽一份力。” 他是为了宫中安危才返程,容啸川自然不好说什么。 “如此也好,朕也许久没有和十七弟饮酒了,来人,给淮南王赐座。” 之前给皇贵妃准备的位置,如今已经空闲了出来。 上面的东西全部给更换一新。 容柏清坐下后,轮到了梁诀和梁念屿对帝王汇报之前的事情。 那片密林入口和出口的不对劲,在被梁诀攻破后,他们就把藏匿在里面的恶人都给抓了出来。 现在全部被押入了大牢,全部移交给了刑部。 北境大获全胜。 梁念屿还生擒了辽夷国的敌军首领。 容啸川听完后龙颜大悦,连声说要给他嘉赏。 “梁爱卿此番辛苦了,北境暴风雪,梁爱卿能在如此境况下打下胜仗,朕很高兴。” “朕可以允诺梁爱卿一个请求。” 之前说给温谨言的那些话,同样出现在了梁念屿的面前。 “圣上,臣此番能够大获全胜,全靠一人给臣送来的秘宝,若不是有这些秘密武器,臣也不会这么快拿下北境蛮夷。” 他们之前商议的结果,就是让温雪菱走到人前。 再也不做后宅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姑娘。 最重要的是,让温敬书和温谨言他们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样的宝贝。 “哦?什么秘密武器,呈上来让朕好好瞧一瞧。” 梁念屿带回来的弓弩装在锦盒里,递给了下来取东西的小太监。 东西很快被呈到了帝王的面前。 与此同时,温雪菱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之前的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也让她的自信更多了一些,但也不敢揣测帝王的意思。 帝王喜怒无常,一个不悦那可是杀头的事情。 在场的武将们也很好奇。 都知道梁家军得到了一个秘密武器,要比寻常的弓箭更加厉害数倍。 容啸川从锦盒里取出弓弩,放在手里试了试,确实要比一般的弓箭更加顺手,并且箭矢也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样式,看起来很有意思。 他开口道:“取箭靶来,朕要亲自试一试此物的威力。” 张全已经让人取来了箭靶,放在了可供帝王射箭的安全之地。 帝王亲自上手,试了试这把弓弩的威力。 箭矢破空而出直直扎进了箭靶,刹那间,所有人都看到了箭头在击中箭靶之后,瞬间炸裂开好几股。 小太监去取箭矢,发现怎么都拔不出来。 容啸天又让几个武将试了试,他们倒是能拔出来,但是需要很大的气力。 此物若是射中人的身体,那想要拔出来……不死,也得重伤。 众人纷纷瞠目。 梁念屿还表示带进宫的这些箭矢,都是没有浸泡过毒药的。 他们在战场上用的那些箭矢,全部都会浸泡毒药。 根本不会给敌人留下一丝活路的机会。 帝王为此大悦,并表示这样的好东西,可以投入其他军营。 容啸川大笑着说道,“有了此物助阵,容国的大军一定可以更强盛!” 众人开始齐呼帝王的睿智,高呼容国日益强大的未来。 把这个弓弩和箭矢投入其他军营使用,温雪菱觉得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她给梁家军设计的这个弓弩,已经是最早之前的那一款。 现在还有更厉害的秘密武器没有面世。 东西被撤了下去。 容啸川问梁念屿道:“梁爱卿,此物是哪位高人所做?” 梁念屿一脸骄傲仰起头说道:“此乃臣的义妹,丞相府嫡女温雪菱所做。” 第178章渣爹戳心,大哥气结 梁念屿的义妹? 温敬书幽深漠然的瞳仁,闪过震惊。 温锦安诧异转头,放在桌子的手狠狠攥住,这件事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温谨言和双生子兄弟俩的脸上,同样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在场众人都随着梁念屿的目光看向温雪菱,如此有威力和杀伤力的弓弩与箭矢,竟是女子所为? 还是一个从北境蛮荒之地而来,还不曾及笄的小姑娘? 太子落在温雪菱脸上的视线涌动着暗芒,似是在掂量她的份量到底还可以有多重。 身为未来的储君,还有现任帝王压制在他的头顶。 容琛很早之前就明白:若想要坐稳这个位置,自己需要更多能稳固自己地位的幕僚。 梁诀和梁念屿看向温雪菱的黑眸,是欣赏和骄傲的。 唯有那张银色面具背后,闻人裔眼波毫无波动,早就知道的结果,在他心里起不了任何的波澜。 温雪菱神色平静接受所有人的目光洗礼。 在帝王让她出来接受嘉奖的瞬息,她施施然起身。 前世奴城那些恶人用来折磨她的宫廷礼仪,今夜却成为她在渣爹和蠢兄面前,变得完全陌生的形象。 至高皇权之下,温雪菱步步谨慎跪在了梁诀和梁念屿的身边。 “臣女温雪菱,恭请圣安。” 容啸川充斥着上位者居高临下的睥睨目光,缓缓落在她纤弱的身影上。 “温雪菱,此物是你所做?” 她不卑不亢承认道:“回圣上的话,是臣女所做。” 帝王身上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凌厉气场,寒冷的眸子眯了眯,仔细审视她的眉眼。 她身上的气质与那人太相似了。 容啸川没有直接对她进行夸赞和嘉奖,而是反过来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你是温爱卿的女儿,你的兄长同样在外征战。” 第141章 “东海倭寇在海上如鬼魅难捉,诡计多端不易对付,弓弩和箭矢是对付他们的极佳武器。” “你身为温少将的胞妹,为何不助兄长,而是选择千里之外的梁家军?” 帝王话音徐徐落下,满场寂静。 众人都在等着温雪菱回答。 温谨言心里的想法,也是和帝王一样的困惑。 他可是温雪菱同父同母的亲大哥,体内流淌着同样的血脉相连,梁念屿这个外人凭什么得到她的相助? 方才,温谨言亲眼瞧见了那个弓弩和箭矢的威力,若是他早些时日得到那些东西,东海之战便更早胜利,他们也可以更早凯旋归来。 温雪菱怎么可以吃里扒外! 宁可帮助梁念屿这个毫无干系的外人,而不是他这个亲大哥呢! 她难道不知道,丞相府和镇国将军府更是政敌吗! 听到头顶那道声音带着不经意察觉的冰冷,温雪菱缓缓抬头,视线落在帝王的龙椅上,并没有直视圣颜。 她冷静开口道:“回圣上,臣女自幼在北境花溪县长大。” “自有记忆起,就常常听邻居叔伯们说起,北境能有臣女看到的安宁景象,全靠圣上的英明决策。” 曾几何时,辽蛮国的蛮夷屡屡来犯。 谢家军战死在暮阳关之后,帝王派遣到北境的那些兵马全都是无能之辈,根本守不住北境城门。 那些年,北境百姓们深陷朝不保夕的泥潭,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后来是梁诀自请坚守北境,率领梁家军守住了谢家军覆灭后的北境太平。 梁念屿还未成年时,就一直跟在父亲的身后参战。 落冠成年后,他随父志,常年驻守在北境这个蛮荒之地,得圣昭才能回京。 而此时高高上座的帝王在做什么呢? 锦衣玉食,奢靡度日。 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温雪菱自然不能说出口。 她没有直接说帮助梁念屿的缘由,而是把初衷落在了帝王纸上谈兵的「英明」假象上。 温雪菱垂眸跪立,眉眼盯着御花园里娇艳的花。 她继续道,“是您派遣了梁家军守卫北境边关,才有了臣女出生后看到的太平盛世。” “为公,梁少将军与兄长都是圣上手底下的兵,对臣女这个老百姓而言并无差别。” “臣女生于北境,虽为女子,也想要为北境太平尽一丝绵薄之力。” 那片土地荒芜,贫瘠。 长不出御花园里这些娇艳脆弱的锦绣繁花。 “于私,在臣女和娘亲北上寻父之前,已经和爹爹、四位兄长失去了联系,并不知大哥如今是领兵剿寇的少将军。” 四面八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女眷们更是被她那句「女子也想为国尽力」的话,震在了原地。 经年累月,四季更迭。 唯一不变的后宅女眷们,常年居住在四方围墙圈守起来的院落,自睁眼起便想着如何占据夫君的宠爱,不让妾室爬到自己的头顶上作威作物。 何曾想过,女子也可以为国尽力呢? 容啸川闻言若有所思盯着下方跪在地上的少女,眸子里暗色凝聚成锋利的锐芒。 他沉声道:“抬起头来。” 温雪菱遵循帝王圣意,视线渐渐上抬,直至看到他眼底看不透的冷色。 帝王倏然勾唇,神色蓦地缓和下来。 “好一个「虽为女子,也想要为国尽一丝绵薄之力」,温爱卿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面对帝王的赞誉,温敬书脸上并没有感到高兴的喜悦之色。 温谨言在听到他和梁念屿在她心里并无差别时,心里有一瞬的不服气,怎么会没有差别呢? 他可是她的亲大哥,梁念屿算什么东西? 但在听到温雪菱说断联两年,温谨言的脸色骤然苍白。 来到京城之后,他们四兄弟确实是故意断了和北境的联系,不想再和那个荒芜之地有牵连。 就连温雪菱寄过来的信,他们也直接无视。 容啸川问她:“温雪菱,你又是如何成为梁念屿义妹的?” 他意味深长的眸子,在温敬书的脸上掠过。 丞相府和镇国将军府表面平和,私下里可一直都在找对方的把柄。 温敬书眼神一暗,也跟着众人一起看着自己的女儿。 想当初,他问她手里那个和镇国将军府相似的弓弩是怎么来的,她说了什么虚假的话,他已经记不住了。 可只要想到自己命人苦苦追寻的那个幕后能人,就是一直不入自己眼的大女儿,温敬书身体里的怒火已经快要把心脏燃烧殆尽。 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哪知,温雪菱后面的话又给了他一道致命痛击。 第179章护国郡主 温雪菱说,她和娘亲与父兄断联,并不知道他们住在京城哪里。 她们来京城之后无亲无故,只能暂时借住在城南一位善良老婆婆的院子。 偶然得知北境艰难,她才画了一些小东西交到了镇国将军府。 “臣女虽从未见过梁少将军,但想到大将军能得到圣上重用,人品定然是过人的。” 温雪菱并没有说自己如何获得梁诀信任,两个人都给对方披了「善」的外衣。 她善良送图纸,他善良相信她。 之后梁诀就认了她为义女。 满园再陷寂静。 帝王似笑非笑的视线转移到梁诀脸上,“梁爱卿,当真如此?” 梁诀站出来说道:“回圣上的话,确实如此。” 他还说,自己当初并不知道温雪菱是温敬书的女儿,见她有些本事,就想让她的本事发挥作用。 温雪菱是个与亲娘相依为命的小姑娘。 若是被奸细知道她有如此厉害的能力,定然会被灭口。 他便想了一个认她为义女的主意,主要目的是保护她,也希望她能为容国创造更多厉害作战武器。 不管是温雪菱,还是梁诀,两个人话语里都是对容国的报效之心。 任谁都找不到挑刺他们俩的地方。 闻人裔一直盯着温雪菱看,想起初次见她的时候,那种迫切想要找到依靠的神色,像极了刚到枫山的小狐狸,寻着法子渴求他的庇护。 他眸子里浓稠的暗色越来越多,最后化为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梁念屿不会说父亲和义妹那些漂亮的话,但是他懂得打仗,也懂得对帮助过自己的人感恩。 他微微侧头去看温雪菱,眼睛里都是「我妹妹好厉害」的骄傲之色。 嘿嘿,他白得这么一个漂亮聪慧的妹妹。 真是赚了赚了! 既然温雪菱这次也有功,帝王便也问起了她想要什么嘉奖。 温雪菱眼皮一抬:“臣女想要一处宅子。” “宅子不用特别大,只要能让臣女和亲娘余生过上安稳日子便可。” 她如今手里的钱财可以买很多处宅子。 可帝王亲自赐下来的宅子,披着皇权至高无上的辉光,能替她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话一出,众人目光都集中在了温敬书的脸上。 她们一个是丞相的原配,一个是嫡女,还能过不上安稳的日子吗? 温雪菱话说得漂亮,可背后的隐意同样明显。 看到「谢思愉」和温锦安身上价值不菲的衣衫罗裙,还有满头奢靡的珠钗首饰,每个人眼底神色精彩。 这点要求对容啸川而言并不难。 不仅赏赐了温雪菱一处在国师府和丞相府之间的宅子,还赐封她为护国郡主。 众人倒吸一口气。 赐个郡主的头衔,并没有什么令人震颤的事情。 又不是公主。 震惊就震惊在这个郡主前面的头衔是…… 护国啊! 一个女子能担得起这么大头衔吗? 温锦安脸色铁青,气得牙齿都快要咬碎了,在心里愤愤想着:温雪菱这个野丫头凭什么得到这个殊荣? 她委屈巴巴看向旁边的温敬书,连她都没有的荣耀,温雪菱更不配得到! 温雪菱此时可分不出心来看继妹的脸色。 “臣女,谢主隆恩。” 梁诀和梁念屿同样为她感到高兴。 尤其是梁念屿,眉眼间都是对这个义妹感到无比欢愉的喜色。 慕青鱼眼眶也开始泛红,为女儿感到开心。 对于温雪菱这个提供作战武器相助的人,帝王已经嘉奖完了,他又问起梁念屿想要什么。 “回圣上的话,得圣上庇护,臣如今什么都不缺。” “不过方才臣瞧见温少将军为母请诰命,母子情深,实在令人动容。” 他又说了一番老实话。 梁念屿是梁诀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此事众所周知。 当听到他也想为母请诰命,帝王拧了拧眉头,“爱卿寻到生母了?” 第142章 梁念屿当然没有找到亲生母亲,当年是在尸体堆里靠啼哭引起的梁诀注意。 “温少将军能舍弃生母,对毫无血脉关系的谢夫人有如此孝心,乃是吾辈楷模,臣也想效仿之。” 梁诀从来没有隐瞒过梁念屿的身世,他也曾找过生母,但是苦苦搜寻都无一所获。 从他样貌来看,梁念屿五官倒是和辽夷国的人有三四成的相似度。 “菱儿是臣的义妹,她的亲娘便也是臣的义母。” 梁念屿嗓音洪亮且坚定道:“臣想为义母请诰命,求圣上成全。” 这件事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包括温雪菱母女俩。 虽然已经和淮南王容柏清约定好,他会认慕青鱼为义妹,这份殊荣并不输于温谨言给紫樱请的诰命。 可在温雪菱的心里,终究还是差了一股劲儿。 梁念屿的这个请求直接让她红了眼。 妹妹眼神里的感激之情,全全落在了梁念屿的眼睛里,他笑了笑无声安慰她。 他朝着上方的帝王,恭敬磕了几个响头。 今夜还真是什么事情都见识到了。 众人视线在温雪菱、慕青鱼和梁念屿身上来回移动,还有黑得看不出情绪的温敬书,以及脸色苍白无力的温谨言,看好戏的意味越来越浓。 “娘亲,不要答应。”温谨言下意识扭头对慕青鱼开口。 他刚为「谢思愉」请了诰命,梁念屿就来这一出,这不是在故意打他的脸么! 温谨言都已想好回去如何与慕青鱼解释,他如今是除了淮南王、镇国大将军和骠骑大将军之外,最受圣上关注的少年将军,以后肯定还有很多军功。 到时候,他再用这些军功为慕青鱼请诰命,不就可以了? 左右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相信娘亲肯定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情的。 又能完成答应父亲的话,还可以照顾到母亲和安安的情绪,温谨言觉得自己的计策万无一失。 可现在全部被梁念屿这个请求给毁了! 梁念屿把他变成了忘记生母养育之恩的不孝子! 温谨言后槽牙都快要气碎了。 紫樱和温锦安母女俩本就不愉的脸色,更差了。 早已看不见之前的盎然喜悦。 毋庸置疑。 帝王最后还是同意了梁念屿的请求。 他冷冷开口:“慕氏,上前来。” 慕青鱼甩开温谨言抓住她衣袖的手,无视他发抖的手,以及苍白的脸色。 她走到温雪菱的身边跪下,“臣妇,慕青鱼拜见圣上。” 第180章淮南王府的义女 慕青鱼是有夫婿的人。 帝王没有说让她抬起头来的话,只夸她养了一个好女儿。 按照梁念屿现在的军衔,还有他背后的镇国将军府,帝王给她的赏赐与「谢思愉」一模一样。 一个丞相府,出了两位诰命夫人,这又该是怎么样的殊荣啊? 从进入御花园开始,梁诀连余光都没有瞥慕青鱼一眼,完全将她当成了一个陌生的人。 即便认了温雪菱当作义女。 在人前,他也还是那个不近女色孤寡沉默的镇国大将军。 也正是因为他对慕青鱼的这份漠然,没有让在场众人看慕青鱼的眼神,掺杂其他不干净的猜测。 “臣妇谢圣上恩典。” 温雪菱也为亲娘感到无比的开心,越过她的身影,对上了不远处桌旁的渣爹。 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撕裂。 该嘉奖的有功之臣,已经全部嘉奖完毕了。 “来人,给两位将军赐座。” 早在梁诀和梁念屿两人进御花园开始,张全就已经让小太监专门辟出镇国将军府的位置。 就在淮南王容柏清的下一位。 温雪菱母女俩也在帝王的首肯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休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次事情要结束,可以开席时,淮南王容柏清站了起来。 温雪菱耳畔传来继妹抑制不住的欢喜之音。 听清后,她嘴角是压不住的冷色。 温锦安脸色一亮:“母亲,淮南王肯定是要说认你为妹妹的事情。” 哼!温雪菱是镇国将军府的义女又怎么样? 她娘亲即将是淮南王府的义妹。 淮南王,可是圣上如今唯一活在世上的弟弟。 背后还有三十万玄甲军。 他比小小的镇国将军府厉害多了。 看到淮南王容柏清站起来,想起之前温敬书和她说的那些话,紫樱的脸色也舒缓了许多。 她嗔了眼女儿,余光一直锁定在温敬书的脸上,她故意婉转说给身边人听。 “安安,小声些,事情未定之前,不可让人捉住口舌。” 太想超越处处比她优秀的温雪菱了。 温锦安不开心嘟嘴,扭头看向温敬书问道,“父亲,你说嘛,淮南王今夜难道不是为了认母亲为妹妹才故意回京的吗?” 在她看来,什么半路救下了梁诀和梁念屿都只是借口。 之前他明明答应了要认谢思青妹妹为义妹。 她母亲就是谢思青的妹妹! 他要认的妹妹,不是她母亲「谢思愉」,难道还会是慕青鱼那个狐媚子吗? 对!慕青鱼就是不要脸的狐媚子! 父亲心里只有她母亲,这个贱人勾引父亲不成,就把目标放在了镇国将军府。 她从小就知道镇国大将军一直未娶,是因为心里只有早逝的小青梅,肯定不可能看上慕青鱼这个半老徐娘。 这个贱人为了名利,竟然卖女儿。 呵呵! 这对母女俩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名利,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出卖自己! 温锦安佯装出来的善良表象下,一颗心早已经变得乌黑。 她把所有恶毒的诅咒都安在了温雪菱的身上,根本不相信温雪菱能画出来那些厉害的作战武器。 那些弓弩和箭矢…… 定然是梁念屿为了让自己的女人得到嘉奖,故意安在她头上的好事。 可恶!她要是能找到温雪菱冒名顶替的证据就好了。 温雪菱这种出/卖/身体的贱人,怎么配获得「护国郡主」的荣誉? 应该换成她温锦安才对! 她的父亲是丞相,母亲是谢家军的女战神,还有外公和舅舅更是一国将领! 这个荣誉怎么想都不该落在温雪菱那个野丫头的头上。 呸!她不配! 陷入自己臆想世界,温锦安血液沸腾,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父亲把温雪菱的荣誉抢过来给她。 对了!还有丞相府和国师府之间的那处宅子。 只要是温雪菱的东西,她都要抢过来! 她才是丞相府唯一的女儿! 温锦安目光殷切落在淮南王的身上,快说啊,快说要认她母亲为义妹。 等淮南王变成她另一个舅舅,一定可以在圣上面前帮她说话,她就可以解除禁足令了。 她是骄傲的凤凰,才不是见不得光的污秽邪祟。 这些都是温雪菱害她的! 听到宝贝女儿的话,看到她脸上委屈的神色,温敬书在心里无奈叹了一口气。 “安安乖一点,今夜是宫宴,你说的话并没有错,你要听你母亲的话,她也是为了你好。” 温雪菱是最熟悉温敬书说话语气的人。 听到里面一丝泄露的不耐烦,她不着痕迹挑了挑眉,转头去看温敬书的脸色。 或许,连温敬书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和温锦安说话时的眼神,再也没有了过去的包容。 隐隐有了不信任的厌烦之色。 温雪菱收回视线,想起昨日阎泽递回来的消息。 【温相秘密派人去找之前给「谢思愉」诊断出有孕的大夫,还有给她接生的稳婆。】 他这是怀疑温锦安不是他的种了吧? 温雪菱嘴角噙着浅笑,开始期待温敬书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会如何对这个受尽自己宠爱的女儿。 还有紫樱,这个顶替她娘亲身份的冒牌货。 倘若当初救温敬书的人,是还没有失去记忆的谢思愉,依照他睚眦必报的性子…… 她真的太期待了。 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他。 希望他有命接的住。 而此时,淮南王容柏清也已经走到了中庭。 他对着帝位上的人说道,“圣上,臣今夜也有一事相求,还望圣上恩准。” 容柏清是淮南王,更是皇室血脉。 他不能像梁诀那样随自己心意,认温雪菱为义女。 他需要请示过帝王才可以。 “皇弟,今日也算是除夕家宴,你我本是兄弟,何必如此见怪?” 容啸川让他直言不讳。 在他说完这些话后,容柏清也改了对他的称呼。 “回皇兄,臣弟前些时日……” 容柏清把慕青鱼救了自己一命的事情说了,还说原本只是想要给慕青鱼金银财宝的恩礼。 第143章 后来飞鸽传书给了生母。 收到的回信里面,说了老太妃想要认慕青鱼为义女。 “皇兄,臣弟先前还有一些犹豫……” 就在刚才,得知温谨言给后娘请诰命的事情后得到了启发。 “是臣弟想得太过狭隘了。” 再一次被人点到这件事,温谨言面上已经看不出之前的喜色。 如果说,梁念屿的那些话给了他狠狠一巴掌,那么容柏清的话就给了他晴天霹雳。 他心里也是和温锦安一样,认为淮南王要认的义妹是「谢思愉」。 可在听到自己亲娘名字的那一刻,温谨言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一股道不明的悔意涌现在心头。 两个外人因感激之情,就在帝王面前为慕青鱼求了恩赐。 他这个亲生儿子却对另一个后娘好…… 脸好疼! 其他人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温谨言还是觉得自己丢尽了脸面。 根本没有为慕青鱼感到一丝一毫的开心。 唯有对自己在人前丢了这么大一个脸面的无尽难堪。 温谨行和温谨修兄弟俩也愣住了。 在他们神情恍惚时,听到了淮南王一字一顿的话。 容柏清:“慕氏对臣有救命之恩,母亲想认慕氏为义女,还请皇兄恩准。” 犹如一个巨大的晴天霹雳! 温锦安瞪大眼睛看向淮南王容柏清的身影,怎么会这样啊? 淮南王府要认的义女,难道不是她母亲「谢思愉」吗! 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如此的变故? 第181章男人不忠便休 温锦安双目猩红,怒难自抑。 若不是温谨言发现了她情绪外泄太过明显,强行拉住了她,此刻她已经不合规矩站起身了。 紫樱也发现了女儿的激动,两人之间还隔了温敬书,她不好约过他去拉女儿。 比起温锦安年幼掩不住内心的焦躁不安,她就显得要更沉稳一些。 “夫君,你莫要气,对身子不好。” 她一副不在意的平静模样,宽袖里的手悄悄握住了温敬书。 紫樱柔声道,“此事,许是我们误会淮南王了。” “慕姐姐她终究是夫君的……发妻。” 她说到发妻两字时刻意停顿了一下,眼神里都是落寞之色。 “夫君,慕姐姐入门在我之前,你我虽有圣上赐婚,可终究还是让慕姐姐受了委屈。” 温敬书满脸心疼:“愉儿,你总是如此心软。” 那年马上银甲长枪的巾帼女将,为了他甘愿幽居后宅数年,他想想都觉得心疼不已。 纵然后来,她言行举止都和北境时有大不同。 温敬书也只当是她接受不了,谢家军全族葬身暮阳关的痛苦,并未多想。 那年「谢思愉」一支红樱银枪带给他的冲击,是言语无法形容出来的震撼,足够他铭记一生一世。 余生,他会用尽全力来呵护她,绝不让她再受委屈。 温敬书在心里把容柏清的这种行为,当成了对丞相府的蔑视,以及对他这个丞相的侮辱。 “夫君,今夜这件事,便当作是……我们夫妻,一同给慕姐姐的补偿吧。” 紫樱脸上都是甘愿委屈自己的笑容,眼尾却泛着红晕,隐忍姿态让温敬书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愉儿,为夫一定会补偿你。” 她微微撇开脸,故意低头,露出自己和真正谢家女最相似的眉眼角度。 这是紫樱在铜镜面前练了成百上千次的经验。 “夫君你知道的,愉儿从来不在意这些世人眼里的虚名。” “当年,若不是圣上亲自下圣旨赐婚,又传来你原配在北境离世的消息……” 她说得很是无奈,宛如被迫嫁给温敬书的模样,偏偏又刻意将自己眉目含情的侧颜转向他。 “即便我心慕你,肚子里还有了你的孩子,我也不会……嫁给你。” 温雪菱听到这话直接翻了个白眼。 帝王下的旨意不是圣旨,难道其他人下的是吗? 这女人尽说一些虚伪无道德的话。 听到她那句「心慕你、有孩子也不会嫁给你」的话,温雪菱抬头看向了温敬书的方向。 瞧见渣爹感动到恨不得再生一个的脸庞,她强忍住才没有嘴角抽搐。 冒牌货嘴里说着自诩高贵,不贪恋荣华富贵的话,背后还不是想要温敬书对她的愧疚。 容国之大,还真是让她找到了一个脑子不好的东西。 可不就是她那个渣爹。 温雪菱眼波流转瞬息有了主意,扭头对紫樱笑了笑。 她嘴皮子没有动,却有声音从她身上传出,这腹语也算是她在奴城练的技巧之一。 “谢夫人真这么不在意,当初可以直接一碗堕胎药,何须要爹爹同意呢?” 紫樱虚伪的温柔僵硬在脸上,一副你是小辈我不和你计较的样子。 温敬书黑眸冷冷扫来,压抑怒气咬牙切齿警告她。 “温雪菱!闭嘴!” 她下巴稍稍往里收了收,双眸眯起,同时抿唇,无辜地看着他。 “爹爹,菱儿什么时候给您「听话」得误会了呢?” 温雪菱含笑的眼尾,荡漾着对他的冷漠,继续说道,“谢夫人若是真的不想嫁,我爹爹还能强行娶了你不成?” “自己不敢抗旨,还把这事情安在了我爹爹头上……” 她佯装为渣爹感到难过,拧着眉心道,“爹爹,菱儿都为你感到心疼呢,心超痛的。” 这个该死的逆女! 温敬书被气得掌心水杯都捏碎了。 紧咬的后槽牙,更是让他的下颚鼓了一块,看得温雪菱心里直呼解气。 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 邻座而坐的江芙蕖,听到了温雪菱反击的所有话。 她没忍住勾起了嘴角的弧度,这个温家大姑娘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不气死她爹不罢休啊。 温锦安为母感到生气,愤怒转头道,“温雪菱,你别太过分!” 她这一声引来了其他人的视线。 不想成为众口之的。 温锦安立马表现出被她欺负的姿态,眼泪蓦地滑落,引来其他不知真相的人的好奇。 “安安,慎言。” 今夜丞相府被百官中受到的目光太多了,温敬书不想要再继续节外生枝。 他反握住「谢思愉」的手。 “愉儿,为夫绝不会辜负你的情意,更不会让无关紧要的人伤害你。” “谁敢做出伤你的事,我必要她命。” 温敬书说话时刻意瞪了温雪菱一眼。 后一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不言而喻。 温雪菱顾盼间粲然一笑,他的威胁并没有对她起到作用。 甚至,还给了她继续弄死他的勇气。 除夕宫宴一年可就这一回,再一次还能不能进宫,谁又能保证呢? 她目光缓缓移动至高台之上的明黄色身影。 那把威风凛凛的龙椅上,帝王陷入了漫长的沉思,并未立即应允淮南王的请求。 周遭官员们也跟着面面相觑。 他们趁机小声交流着今晚这些不平静之事,掺杂了嘲讽的话传入她耳畔。 温雪菱眉心微低,思索着如何在保全性命的前提下,再给温敬书、紫樱和温锦安一点颜色瞧瞧。 她就在温锦安位置的旁边。 有其他三位哥哥在对面,温锦安抬手挡住了嘴,不让他们瞧见自己开口。 她压低声音嘚瑟道:“听见了吗?父亲心里只有我母亲一人,你娘亲进了丞相府也只能守活寡。” “父亲还说要弄死你,温雪菱,你根本不是在父亲期待中降生的孩子。” “你就是贱种,一个不被父亲喜欢的野丫头。” 这些话说得轻得不能再轻,浸满了她对温雪菱的恶意。 温锦安等着她反击回来,好让她拿此做文章。 让圣上看到这个亲封的「护国郡主」,是个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脏东西。 温雪菱故意装作听不见她这些话。 直接让温锦安想要通过讽刺她,从而寻得自我得意的计划落空。 “娘亲,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慕青鱼朝她笑了笑。 下一瞬,她视线上抬看到了温锦安小人得志、不怀好意的脸,眼底冷意凝固成利箭。 吓得温锦安赶紧往温敬书那边挪了挪。 男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正好撞进慕青鱼没有温度的眸子里。 心不自查拧紧了须臾。 就在这一刻,慕青鱼想起了女儿在花溪县醒来时说的那句话。 男人不忠便休…… 不忠……便休! 第182章前世恶,今生反噬 这一刻。 慕青鱼感觉自己眼前黑漆漆的迷雾消散了。 谢思愉的身份,她会拿回来。 第144章 但此前,她要先解决掉心头那块压了十多年的巨石。 沉甸甸压在了她心头十五年。 “菱儿。” 温雪菱闻言看向她的眼睛,察觉到亲娘在掌心写下的两个字,她呼吸都放缓了下来。 四目相对,她看到了眼前人眼睛里的坚定。 温雪菱无声点了点头。 不管娘亲想要做什么事情,她都会倾尽全力替她达成所愿。 她决定……兵行险招。 温锦安母女俩前世加注在她身上的那些恶,她会如数还给她们。 她会让她们尝到被反噬的痛! 温锦安见温雪菱始终不接自己下的套,慕青鱼还瞪她,委屈回头和温敬书诉说苦楚。 “父亲,你可一定要为母亲出气。” 她意有所指道:“莫要让某些使用见不光手段的人,玷污了母亲谢家女将的盛名。” 温敬书不着痕迹避开了她的靠近,并不明显,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他想到慕青鱼超高的医术。 还有她坚定不移说出的那一句:他是绝嗣之身。 在花溪县的那些日子,他和慕青鱼同房前,她都会给他递来补身子的药汤。 过去觉得是她担心他身子。 如今看来,恐怕这才是他能让她怀孕的根源。 既如此…… 温锦安真的会是他女儿吗? 他想信,又充满怀疑。 快了。 只要找到给思愉诊治出有孕的大夫,还有那个接生的稳婆,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没听到温敬书的回答,温锦安不解地回头看他。 “父亲?” 温锦安从来没有见到过,温敬书用这样淡漠的眼神看自己,再想仔细看看,又变回了往日温和的样子。 “安安,今日是宫宴,你有禁足令,能有这出门的机会不容易,好好珍惜吧。” 他语气淡淡道:“日后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眼睛里闪过不敢置信的恐慌,不明白温敬书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也是这时候。 温雪菱手里一根银针刺入了她的胳膊,疼得她直接重重挥了一下手。 “啊!” 突然一道惊慌的女声打破了满园寂静。 温雪菱惨白一张脸跌坐在地,双眸含泪,难以置信看着挥手的继妹。 “菱儿!”慕青鱼急忙过来扶起她。 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了一下,脸上的惊慌担忧,落在其他人眼里也更加真实。 众人目光都集中在温锦安的身上,无声中形成了谴责温锦安的暗网。 包括帝王。 高台之上端坐的容啸天,如山岳俯瞰蝼蚁,眸光中有一种令人不得不听令的无形压力。 温锦安惊恐抬眸,恰好撞见帝王如万箭齐发的犀利目光,害怕地直接跪地。 她下意识自证自己的无辜,大喊道,“不是我,我没有推她!” “圣上,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推她!” 温雪菱跌坐在御花园冰凉的地砖上,倚偎在母亲温柔包容的怀抱,垂眸冷笑。 敢在帝王面前自称「我」,还称呼帝王为「你」。 温锦安这一次是真的要死透透了。 果不其然。 帝王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张全,察言观色,立即拔高嗓音呵斥道,“大胆!” 容啸川脸色冷沉如霜。 听到二女儿在帝王面前自称我的那一刻,温敬书心一咯噔,想要掐死她的念头都有了。 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玩意儿! 来不及多想,他急忙拉着「谢思愉」一同起身,朝着帝王的方向跪下。 温敬书:“求圣上息怒!” 温谨言三兄弟也白了脸,慌了神,跟着跪了下来。 他们齐声道:“求圣上息怒——” 温锦安慌忙磕头认错:“圣上息怒,臣女知错了,求、求圣上息怒。” 紫樱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一出。 安安是被她养得稍稍娇纵了一些,但绝不会在宫宴上做出大胆推人的事情。 她刚想为女儿求情,就看到温敬书紧皱的眉心。 旋即意识到自己思虑错了事情。 “温锦安,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朕面前自称我?” 容啸川冷哼一声:“你的丞相父亲吗?” 帝王锐利如箭的视线,直直落在温敬书的身上,吓得他立马开口,“臣不敢!” “圣上,臣这个小女儿前些时日中了蛊,神志不清,口不择言,还请圣上开恩饶她一命。” “臣回去一定严加管教,绝不让小女离开府中院子半步!” 紫樱也明白这时候不开口求情,女儿的命都不一定能够保住。 她连忙附和道,“圣上,求您看在谢家满门的份上,再给小女一个机会吧。” 容啸川手里的茶盏从高处砸了过来。 帝王震怒。 所有人立即起身下跪,在心里又给温敬书记了一笔。 “谢家!又是谢家!你们谢家到底有多少战功,需要朕一次次来给你们机会?” 紫樱还以为自己只要搬出谢家,就一定能够让帝王给三分薄面。 她却忘了高台之上,坐着的是容国最至高无上的皇权。 一个不允许有任何人忤逆自己的存在。 慕青鱼也跪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抱着兵行险招装昏迷的女儿。 温雪菱感受到了帝王话语里对谢家的不满。 那种深埋心底的恨意和怒火,长年累月不停堆积在一起,在怒上心头的今夜,以最直白的言语发泄了出来。 北境暮阳关一战,有多少和功高盖主有关系呢? 她不想深思,也不敢深思。 或许,等娘亲恢复记忆,就能知道北境暮阳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温雪菱在心里默默想着这些事情。 同时,她也在等着帝王发问,在心里想好了应对之策。 在所有人跪在地上的时刻,闻人裔一如既往坐在椅子上,单手托腮,视线懒懒掠过院内惶恐的众人。 闻人裔:“圣上息怒。” 他轻飘飘吐露出同样的话,却让闻人裔的怒火刹那间熄灭,视线也随之看了过来。 闻人裔:“再不救温大姑娘,她就要凉透了。” 容啸川睨了身边太监一眼。 张全忙道:“宣太医!” 经过太医的诊断,温雪菱是中毒昏迷。 且还是毒性极强的毒。 这里是皇宫。 胆敢在除夕宫宴上下毒,还是在帝王的眼皮子底下,众臣屏息不敢发出声响。 这可是大不敬的重罪啊!!! 第183章想救人?呵 来的人是太医院的院首,慕容嵩。 他师从圣山,与温谨行的师傅同属一脉,是医圣的小师弟。 “此毒,毒性极强。” “若不是慕夫人及时喂了护心丸,再晚一些便要魂归西天了。” 温雪菱嘴唇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众人想到温雪菱痛呼后,不敢置信看向温锦安的眼神,将她视作害人的罪魁祸首。 帝王眉目一沉,厉声道:“来人,搜身!” 照理说,温锦安是丞相之女,合该由宫女或是太监来搜身。 容啸川却命令了御林军。 众目睽睽之下,御林军将温锦安身上的荷包玉坠,头上戴的珠钗首饰都卸了下来。 甚至连为今日宫宴定制的锦绣外衫,内里的袖袋都没有幸免。 她的发髻乱了。 衣衫不整。 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温雪菱服用了太医院的院首给的药,已经幽幽转醒。 只不过脸色依旧苍白。 她冷冷看着温锦安脸上弥漫的羞愤和难堪,只是这点苦她就受不住了吗? 那她上辈子受的那些罪算什么? 丞相府内院,她逃跑被打晕下药醒来的时候,身上只有一件亵衣。 身旁还躺了一个未着上衣的陌生男子。 紫樱、温锦安和乔玥云这些狼狈为奸的人,带着一众家丁堂而皇之来到床榻边,掀开她死死拽着的寝褥,任由那些男人视线扫荡她单薄的身子。 而她,只能蜷缩成一团抱住自己,勉强遮掩住身上的风光。 可即便如此,紫樱也没有放过可怜的她。 她让丞相府家丁把她从蜷缩躲藏的床角拽出来,扔到冰天雪地里,还泼了一盆又一盆的冷水。 亵衣本就单薄,紧紧贴在身上,盖不住她想要遮住的一切。 温雪菱死死咬着苍白的唇,强忍住哽咽的泪水。 现在她应该笑。 她把她们加注在她身上的恶,还给她们了。 慕青鱼敏锐察觉到女儿的情绪不对,抱着她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无声传递「娘亲在这里」的温暖。 御林军从温锦安腰间精致刺绣荷包里,搜到了与温雪菱体内相似的毒药。 第145章 温锦安脸色惨白:“不!不是我、咳咳,不是臣女!” 差点又自称我,幸好及时改了回来,她四肢狼狈跪在地上不停摇头。 “圣上,臣女真的没有下毒,臣女是冤枉的啊!” “是温雪菱那个贱……” 贱人两个字都已经到了嘴边,温锦安看到了紫樱的目光,立马开口,“是菱儿姐姐害我!” “圣上,是姐姐她妒忌我受父亲宠爱,故意害我!” “臣女自幼善良正直,绝不会做此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求圣上明察——” 温锦安急火攻心吐出一大口鲜血。 见此状,温谨言神色骤变,他赶忙替她解释,“回圣上,菱儿是安安的亲姐,她绝不会做出这般恶事。” “圣上是明君,求您再给安安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 温谨行和温谨修眼睛里也都是心疼。 尤其是温谨行。 他本身就是医圣的关门弟子,熟知药理,也是现在唯一有机会救温锦安的人。 “圣上,臣师从医圣,师傅与慕容院首乃是师兄弟。” 慕容嵩与师兄通信的时候,确实听说他收了一个资质不错的关门弟子。 闻言,他决定给自家师兄一个薄面。 慕容嵩恭敬垂首说道,“圣上,老臣曾听闻师兄收了一个天赋极高的弟子,不如就让他亲自瞧一瞧吧。” “若他的医术真比老臣高明,日后也好收入太医院,为圣上龙体尽一份力。” 容啸川:“允了。” “谢圣上恩典,臣定当竭尽全力。” 温谨行从地上起来时腿抖了抖,廷杖之行痊愈后,他这双腿就不能久站。 他一步步来到亲妹面前,“娘亲,儿子想给妹妹重新把脉。” 慕青鱼眼神冰冷,“你是觉得慕容院首医术不足,诊断错了,还是觉得院首大人辨别错了药?” 心虚不敢面对亲娘的眼睛。 温谨行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娘亲,请不要为难儿子。” “安安不可能会给菱儿下毒,她这是蓄意诬陷。” 温雪菱虚弱盯着面前心虚的二哥,嗤笑一声道,“二哥和妹妹如此兄妹情深,不给二哥这个机会,倒是显得菱儿不近人情了。” 她伸出手腕冷呵:“给,把吧。” 有本事他就把出花来。 想救人? 呵,做梦! 温谨行手指搭在她的脉象上,周遭寂静的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 身后还有高台之上帝王的威压如影随形,温谨行紧张地落在她手腕上的手指,都在止不住颤抖。 “二哥,手这么抖如何能把好脉呢,你不想救你的安安妹妹了吗?” 温谨行被她这话一激,用力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知道自己伤了亲娘和亲妹的心。 但是在母亲和安安的天平上,只能选择一方的话,他会义无反顾选择安安她们。 因为……她们才是父亲心尖上的宝贝。 选择了她们,就等同于选择了父亲的那一方。 他再也不想吃糠咽菜了。 他只想做丞相府受人尊敬的温二公子。 有舍才有得。 安抚好内心的慌乱之后,他的心虚之色也随之消散。 只不过…… 随着温谨行对她脉象的深度探查,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脸上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她体内的毒素为何如此熟悉? 他诧异睁眼,对上了温雪菱温度不达眼底的冷眸,“你这毒……” 刹那间,脑子里光芒一闪。 温谨行心咯噔一瞬。 他手指再也扣不住温雪菱的手腕,脸色越来越白,好似下一瞬就会昏厥过去。 大脑飞速运转。 始终想不通为何他研制的剧毒,会出现在温雪菱的身体里。 难道真的是安安啊…… 不会的! 安安那么善良,怎么会做出偷盗毒药的事情呢? 这毒……肯定也不是他的毒。 一定只是相似!绝不会是真的。 无距离感知道他之间的颤抖,温雪菱看透了他面容下的紧张不安,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 她虚弱问道,“我这毒如何?” “二哥不是师从医圣吗?不是很有本事吗?难道连这个毒都诊断不出来吗?” 她对自己是真的狠心,不惜给自己下见血封喉的剧毒。 温雪菱知道亲娘一定不会同意。 所以她先斩后奏。 此时,御林军已经把从温锦安荷包里搜出来的毒药,递到了温谨行的面前。 “温二公子,请验吧。” “……” 温谨行的心已经被这个变故弄乱。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在他踌躇不定的时候,一双纤细的手替他接过了御林军递过来的毒药。 慕青鱼冷冷道:“温二公子,请吧。” 他苍白道:“娘亲,连你也要逼我吗,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你和菱儿的合谋?” 第184章温锦安吐血! 温雪菱觉得她这个二哥真的很可笑。 冠冕堂皇的话一句接一句。 可一旦涉及自己的利益,转头就把事情抛到他人的身上,反过来责怪他人。 她瞥了眼亲娘掌心里的那颗药,对温谨行冷笑道,“二哥此言差矣,什么叫娘亲逼你?” “从始至终,这条路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没有人逼着你跳出来为你的安安妹妹说话,是你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温雪菱出生后没两月,温敬书就去了京城。 几个月的孩子,就算是后来长大了,她对这个渣爹也并没有什么印象。 但是和温谨行他们这四个哥哥,是真真切切相处了十五年。 明明是娘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祖母却总是表现出一副被娘亲抢走孩子的模样。 只要娘亲不在家,她就会对四个哥哥说一些让她听不明白的话。 “你们娘亲是个没本事的,只有你们的爹爹才能带你们享受荣华富贵,祖母是你们爹爹的娘,比你们娘亲和你们更亲。” “要不是你们娘亲逼你们爹爹,强留你们在这荒凉地,你们爹爹上京城肯定会带上你们一起的。” “乖孙们,你们现在的穷困潦倒,都是你们没用的娘亲造成的,不是他,你们就是在京城享福的小少爷。” “祖母是特意为你们留下来,就是为了照顾我的乖孙们。” 这样的话,温雪菱小时候经常从祖母口中听到,年幼的她不懂是什么意思,悄悄询问娘亲。 次日,她就听到娘亲和祖母们大吵一架。 自从那次之后,娘亲给四个哥哥安排在学堂寄宿,不让四个哥哥单独与祖母相处。 每次进山,也会把唯一的女儿带在身边。 祖母是个惯会做表面功夫的人,在邻居面前说娘亲坏话,诋毁她的名声。 可惜,邻居们都是长了眼睛的明白人,根本不信她。 久而久之,她也不表演了。 只有等到四个哥哥从学堂里休假回到家里,才会开始继续她的精湛表演。 这些回忆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过去,她也许觉得是那个假祖母带坏了四个哥哥,可如今想来,本质上还是在渣爹身上。 他还没有上京城的时候,四个哥哥可是被他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的呢。 温谨行瞧见亲妹妹眼底凉薄的讥讽,面色苍白,从慕青鱼手里接过了那颗黑色的毒药。 不需要闻,也不需要查看,他就可以确定手里这颗是他新研制出来的东西。 他甚至都还没有给这毒药取名字。 温谨行没取名,但是温雪菱可是知道这毒药叫什么。 月妄散…… 一种服用后皮肤见不光的毒药。 初次服下后,五脏六腑会像移位一样令人痛不欲生。 从那之后便不能见光,否则皮肤会撕扯裂开,就像碎裂的瓷器拼回去的模样。 中毒者,只能在夜间出门,变成一只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前世被押送至奴城后,她每个月都要被强行喂下毒药。 这个「月妄散」是那些毒药里最轻的。 温雪菱也是后来才从继妹口中得知,这些毒药都是二哥为了让她长记性,特意研制出来折磨她的。 多好的二哥啊。 生怕她在奴城日子过得舒坦,拖着虚弱的身子也要给她研制剧毒。 “二哥……” 温锦安饱含希冀和期待的目光,落在温谨行身上,盼望他能救自己于水火。 殊不知此时他内心天人交战。 温谨行很喜欢温锦安这个继妹是不错,可真的到了豁出自己的性命那刻,他几乎不曾犹豫就选择了自己。 把脉、问话、验毒……这些事情发生不过片刻。 帝王可不会任由他继续沉思,充满威慑力的嗓音在御花园里响起。 第146章 “温二,还没有查出来令妹昏迷的原因吗?” 温谨行表情僵硬,眼神闪躲,“回圣上的话,确……确实是中了毒。” 他指尖捏着御林军拿过来的那颗毒药,内心慌乱道,“此毒,臣也从未遇见过,无法确定是否是此药造成的影响。” 温谨行跪在温雪菱和慕青鱼身边,愁容不展,后面那句话是为了维护温锦安说的。 很快,御林军就把那颗毒药取了回去,塞回了瓷瓶里。 温雪菱内心平静,早就笃定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此药的来源,是他自己。 不远处,温锦安眼底的希望落空。 她神情崩溃道,“二哥,你怎么可以为了亲妹妹背叛我?” “那颗药分明就是你给我的,你说能解百毒,治百病,怎么能说是毒药呢?” 温谨行蹙眉:“安安,此药确实是毒药,并非我给你的那一颗。” 毒药和补药在外形上的差别并不大。 对温锦安这种不懂药理的人,闻不出差别,单从外形上看是看不出区别在哪的。 “是,是我错信了你。” “二哥,我以为你会帮我解释的,却忘了你们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看到了父亲母亲跪在地上的无可奈何,她深知今夜自己难逃一劫。 温锦安豁出去道,“圣上,臣女愿意服药自证,此药并非是毒,而是二哥刚来京城时给臣女的补药。” 早在福安寺梅林那一日,那颗药就被温雪菱调包成见血封喉的毒药了。 后来,温谨行屡屡帮着继妹说话。 她让人再次调包了那颗药,换成了温谨行悄悄研制出来的毒药。 温谨行不敢说出那药是他研制的毒药,其实还有另一个众所皆知的原因。 圣山医门向来以救世为己任,不许门内弟子私下研制毒药,更不许对普通人下毒作恶。 他此举违背了师训。 若是被传回了圣山的师门,可是要被逐出师门的。 今夜的闹剧太多了。 容啸川的忍耐力也已经到了极限。 他漠然道:“允了。” 御林军把瓷瓶放在了温锦安面前的地上。 她指节泛白,打开瓷瓶,就将里面的药吞了进去。 此药苦涩入口难化。 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异样后,温锦安眼里闪过欣喜。 她迫不及待道:“圣上,您瞧,此药并非是毒……” “噗——” 温锦安话音未落,就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和之前温雪菱的反应一模一样。 满堂寂静。 众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作乱者狡辩。 温锦安知道自己真的完了! 第185章被人发现小动作 紫樱扑过去疾呼:“安安!” 在温锦安是不是自己血脉之事未曾明了前,温敬书对她还是不忍心,和「谢思愉」一起接住了吐血昏迷的温锦安,面露担忧。 温敬安向帝王求情:“求圣上看在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臣的女儿一线生机。” 同样是吐血,发生在温雪菱身上的时候,他就没有紧张。 一遇到继妹的事情,温谨言和温谨修也跟着连连磕头求情,“求圣上网开一面。” 太医院院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在得到帝王允可后,把早就准备好的解毒丸给温锦安喂了下去。 不过,这解毒丸并不能去除毒素。 温雪菱是有慕青鱼给的护心丸护住心脉,这才能在服用解毒丸不久苏醒过来。 今日的除夕宫宴,是注定不太平。 众臣和女眷们看了这么多场猝不及防的大戏,眼神也不敢乱瞥。 闻人裔嘴角笑意敛起,视线幽冷寡淡透着说不出来的薄怒,落在温雪菱苍白虚弱的脸庞。 他和梁诀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无声传递彼此想法。 淮南王容柏清也已经回到了位置上坐下。 对于丞相府这些后宅混乱,他在决定认慕青鱼为义妹后,就已经让人把事情查了一个底朝天。 陆峥带着御林军守在御花园的出入口。 早在温雪菱跌倒在地时,他就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变故,也瞧见了她的小动作。 他眼神掠过桌子旁边那盆娇艳绽放的稀世茶花,土里藏了她偷藏在里面的银针,只要他站出来就可以让她的谎言被戳破。 可脑海里回想起那天在黑山头营地,她用羡慕语气和他说「你有一个好姐姐」时的表情。 亲眼瞧见她的父亲、兄长,只喜爱继妹的偏心,陆峥说不出内心涌现出来的心疼,还是酸涩,是因为什么。 他蓦地移开眼,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继续守着。 温雪菱无意中与陆峥的视线有过须臾交汇,在看到他意味深长看向身侧盆栽那刻,心紧张地提了起来。 陆峥,是不是瞧见了? 她身后并没有其他的官员和女眷,其他人都在正面的方位。 唯有陆峥所处的位置…… 若是当时他正好视线望过来的话,是能够瞧见她对温锦安出手的。 温雪菱悬到嗓子口的心脏,在看到陆峥瞥开视线的动作后,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应该再谨慎些。 解毒丸已经给温锦安喂下去,人迟迟醒不过来。 帝王一个眼神,身边张全心领神会,立马让人把温锦安抬到一边。 容啸川看似盯着倚偎在慕青鱼怀里的温雪菱,其实在看慕青鱼,乌黑深邃的眸子又冷又暗。 “淮南王所求,允了。” “慕氏有一颗医者仁心,封号仁蕙,赐公主府,赏良铺三十间、千亩良田、黄金三十万两……” 帝王给了慕青鱼「仁蕙公主」的一国荣耀。 还有很多数不清的赏赐,远远超过给真正公主的嫁妆。 百官震惊。 虽说淮南王认下的义妹,身份与公主相近,但只要一日没有圣旨赐封,那就不是公主。 帝王这些封赏直接将慕青鱼送上了令人羡慕的巅峰。 容柏清也怔了怔。 梁诀和梁念屿父子俩心里一沉,为这超乎他们意料的赏赐感到心惊。 傅颜是皇后,是陪着帝王从少年走到今日的妻子,何曾见过他对哪个公主有如此的赏赐? 她转头盯着身侧看不出情绪的帝王,旋即看向台下慕青鱼的方向,若有所思盯着她漂亮的脸庞。 傅颜骤然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了然的嘲讽。 容啸川上位之前也有五个妹妹,三位公主与其他国家联姻远嫁,另外两位公主成亲后不久便病逝了。 如今京城并没有公主。 慕青鱼有了现在的身份,就算是温敬书见到她都要行礼。 她磕头谢恩。 一夜之间。 丞相府曾经最不起眼的母女俩,一跃成为了人人羡慕的贵人。 女儿成了护国郡主,镇国将军府的义女。 原配成了仁蕙公主,淮南王的义妹,换言之,也是帝王的半个义妹。 此等尊贵荣耀,世家望族里千百年都未必能有一人。 丞相府却出了两个。 女眷们用羡艳的目光看着温雪菱母女俩。 众臣则纷纷盯着温敬书看,他也算是今夜脸上最有光的男人了吧? 两位诰命夫人,其中一个还摇身一变成了公主。 还有一个封为郡主的嫡女。 奈何,温敬书脸上根本瞧不出喜色,更因为慕青鱼得到的荣华,愈发觉得亏欠了身边的「谢思愉」。 紫樱温柔朝着他摇摇头。 她想起帝王那句对谢家的愤怒,不仅没有觉得难过,还很开心听到谢家在帝王面前失去往日形象。 「谢思愉」身份用了那么久,她其实早就厌烦了。 等她利用完最后一点,让谢家军彻底成为容国人人唾弃的存在,就会彻底舍弃掉这个令她作呕的名字。 紫樱余光睨了眼被太监宫女押到御花园边角的女儿,眼神充满失望,真是个没用的孩子。 除夕宫宴结束。 温锦安并没有被人送回丞相府。 刚出宫门,就被大理寺卿江月明的人带走了。 她还有十五廷杖没有受刑。 在律法层面,江月明一点水都不会放。 就算温锦安是丞相之女,也得乖乖履行完这些廷杖后,再回丞相府继续禁足令。 另外,他还收到了帝王传来的密令。 江月明嗓音冷漠:“带走!” 刚刚苏醒,就得知慕青鱼被封为仁蕙公主,温锦安气得又开始呕血。 后又得知帝王留了她一命,她还心存侥幸能逃过此劫。 哪知道,真正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等她。 - 御花园里。 被慕青鱼扶着离开御花园之前,温雪菱想要拿回藏在土壤里的那根针。 “菱儿。”慕青鱼握住她的手,眼神示意她看四周,小幅度不着痕迹朝她摇摇头。 第147章 温雪菱立马意会,余光瞥到了御花园还没有离开的御林军。 他们的视线若有似无落在她的身上。 “公主,郡主,请留步。”张全笑眯眯走过来和她们贺喜。 听到帝王允她们母女坐小轿出宫,母女俩对视一眼,有条不紊谢过圣上恩典。 离开皇宫的路上。 温雪菱坐在小轿上想着今夜种种,有一种人在梦里的感觉。 突然想起亲娘说的休夫,她的双眸掠过深思。 棋差一招…… 第186章我们难道不是你儿子吗! 容国除了休妻,便只有和离,还从来没有过女子休夫的先例。 温雪菱重新斟酌思量起这件事情的难度。 成为公主之前休夫,娘亲可以把温敬书的过错全部罗列出来,以他薄情寡义在先,冷落迫害在后,对外宣布休夫之事。 但是如今娘亲成为圣上亲封的仁蕙公主,这个时候再休夫,两者意义完全不同。 现在休夫,只会让人觉得她娘亲是有了荣华富贵,开始嫌贫爱富了。 在她们走后不久,陆峥来到御花园那盆稀世茶花旁边,在盆栽里面搜寻了许久,都没有看到那根银针。 另一边的漆黑马车里面。 闻人裔把玩着手里细细长长的银针,眼底流淌着晦暗难辨的深意。 刚回到国师府。 暗卫就出现在了书房里,恭敬道,“主子,徐老的信。” 看清信里内容后,闻人裔脸色猝然一冷。 暗卫继续说道:“徐老派人将表小姐送来了京城,人已经到了青州地界,再有三四日便可到京城。” 书房里的温度骤然降了好几个度,冷飕飕的,让人心生恐惧。 闻人裔冷笑:“人怎么来的,便怎么送回去。” 暗卫:“是!” - 青州客栈里,徐熙正坐在铜镜面前,由着贴身丫鬟给她拆首饰。 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另一个丫鬟端来了一碗黑漆漆的药,“小姐,该喝药了。” 拆发饰的丫鬟说道:“小姐,这可是徐老从圣山求来的孕子药,能让小姐更快怀上公子的孩子。” 徐熙脸颊羞赧,想起年少时见过几面的表哥,爱慕的心也跟着加速跳动。 “把药端来吧。”她一口饮尽了碗里的药。 喝完药,徐熙的手放在肚子上,开始期待未来怀上表哥孩子的那天。 她问丫鬟说道:“还有几日能到京城?” “快的话,三四日。” 她们坐马车自然比不了快马加鞭,路程上要慢上许多。 “奴婢瞧着外面又开始下雪了,若明日积雪难化,恐是要在青州多耽搁几日了。” 徐熙闻言目露失望,她真的好想早日见到徐家表哥啊。 “歇息吧,明日早些唤我。” “奴婢记住了。” - 温雪菱和慕青鱼刚到宫门口,就看到等候在马车旁的温谨言三兄弟。 他们的眼神很复杂,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们一样。 温谨言率先开口质问起了慕青鱼,“娘亲,为何你不告诉我们,淮南王要认你为义妹的事情?” 亏他们还以为是认「谢思愉」为义妹,这些时日在丞相府说了好多夸她的话。 若是早知真相,他们也不会在母亲面前说这些话。 母亲日后想起来得多戳心啊。 “还有你。”温谨言眼神里都是不满的苛责,语气也极为不好听。 “菱儿,我们是你的亲哥哥,纵然会心疼安安,难道还会对你这个亲妹妹不管不顾吗?” “你宁可把弓弩箭矢给梁念屿,也不愿意给我这个亲大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怎么想的? 温雪菱冷冷盯着他的眼睛,“我自然是认认真真想的啊。” “你!”温谨言被她这句话气到胸膛起伏。 “简直荒唐至极,不帮着自家人,却要帮着外人,难道他们还能比我们这些亲人对你更好吗?” 温雪菱眼睛冷得看不出人的温度:“好?好在哪里?” 像他那样一箭射中她心脏的好吗? 还是像温谨行那样,每三个月便换一种毒药,让她生死不能的好? 亦或是像温谨修和温谨礼那样扣着她脑袋,在冒牌货和温锦安面前不停磕头的好? 温谨言被她眼神里的冰冷无情惊到,想起自己回京城之后对亲妹和亲娘做的事情,连对后娘和继妹千分之一的好都没有。 他有些心虚地撇开了脸,“那你也不能吃里扒外啊。” 慕青鱼气道:“温谨言!” 几个儿子早就已经与她离心,慕青鱼也对他们失望至极。 她面色冷若冰霜,和大儿子说道:“和菱儿道歉。” 被亲娘当着两个弟弟的面怒斥,温谨言脸上闪过难堪和不悦。 他又没有说错! 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事儿啊。 明明他才是她留着同样血缘的亲哥哥,梁念屿那个纨绔小子算个什么东西? 凭什么占据本该属于他的荣耀呢? 若是他得到了那些厉害的弓弩和箭矢,手底下那些兵就不会死那么多了。 冬夜凉凉,风声潇潇。 温谨言说完也觉得有些脸热,想离开又想起父亲的叮嘱,只能强行留下来。 丞相府的马车已经离开。 温敬书现在根本不想见到温雪菱母女俩,陪着「谢思愉」去了大理寺。 留在宫门口的,还是之前那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 话不投机半句多。 温雪菱懒得理会剩下来的三位蠢兄,她挽着慕青鱼的手等在原地。 张公公说,给她们安排了马车。 温谨言又被亲娘落了面,让他和温雪菱道歉是不可能的,合该是她向自己道歉才对。 僵持许久。 温谨修先看不下去了。 “娘亲,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偏心,心里只想着念着女儿?” 早在知道亲娘比二哥医术还要厉害时,他心里就已经被不满的情绪盛满了。 温谨修厉声控诉道,“娘亲,你明明医术那么厉害,为何我和四弟在府中出事的时候,你却对我们见死不救?” “难道我们不是你的孩子吗!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疼得都快死了!” “四弟的脸毁了,身子被内伤弄垮了,现在还躺在床榻上不能动弹,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他大声控诉内心的不满,妒忌温雪菱可以得到亲娘的呵护。 听到他倒打一耙的愤怒质问,慕青鱼轻声嗤笑,回答他们的语速是深思熟虑的平静。 慕青鱼:“对,你们不是我的儿子。” 夜色下那道身影坚韧不拔,望向三个儿子的眼神更是再无往日温情。 慕青鱼盯着他的眼睛:“谁会喜欢,帮着父亲隐瞒在京城再娶之事,送信说亲娘早亡,年年给后娘和继妹送礼,心里只有后娘和继妹的儿子?” 温谨言脸色猝然苍白。 他是这件事情的领头人,四个弟弟都是在他的千叮咛万嘱咐下才会隐瞒。 慕青鱼继续道:“谁会在意,暗地里接走祖母,两年没有一封书信,见面就要求亲娘当外室的儿子?” 母女俩来京城后,被温谨礼安排在芳菲苑的事情,三兄弟都在书信中得知了。 他们被这话说得心里没底气,不敢和慕青鱼对视。 慕青鱼冷呵:“谁会心疼,把亲娘费了十多年心血才研制出来的药送给继妹,每每遇事只会偏袒继妹,不顾亲妹安危,自私自利,贬低亲娘的儿子?” 闻言,温谨行感受到唇齿间的血迹,是他咬破了唇。 眼看着温谨言和温谨行都闭嘴,慕青鱼目光落在三儿子不满执拗的脸上。 “谁会去救,为了掩盖继妹私自离开丞相府,把亲妹妹绑架带去黑山头,不顾她死活的儿子!” 慕青鱼声音平静没有呵斥,却冷得三兄弟一句话不敢说。 “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质问的很厉害吗?” “这样的儿子还有必要……要吗?” 第187章渣爹跪地仰视娘亲 她眼神扫过三个儿子,讽刺意味极为明显。 温谨修满腔怒火瞬间熄灭,他没想到这些事情慕青鱼都会知道,心虚求助的目光转向大哥和二哥。 冬风萧瑟,他们额头隐隐有被戳破心事的虚汗,眼神四处游离不敢去看慕青鱼。 温雪菱心疼地看着亲娘,紧紧握着她的手。 张公公安排送她们的马车也到了。 马车华贵但不奢靡,比丞相府留给她们的小马车要好上太多。 马夫已早早放下了供贵人上马车的凳子,姿态恭敬道,“两位贵人,小心些。” 温雪菱暗暗留意到他的步伐轻盈,举手投足也明显是练家子,收回视线扶着慕青鱼往马车走。 “娘亲,晚风太凉,先上马车里面暖一暖吧。” 第148章 “菱儿你先上,你这身子刚刚解毒,正虚着,少受凉风更易于痊愈。” 温雪菱也没有迟疑,推来推去怕是两个人都要受凉。 马车帘子掀开,暖炉的热意迎面而来,小桌上还放着新鲜的瓜果和点心。 母女俩上马车后就叮嘱车夫离开。 温谨言三人被她们留在原地,远去的马车就像箭矢狠狠扎进了他们心脏。 “大哥,我们做那些还不是为了给娘亲和菱儿过上好日子?她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吃了多少苦,怎么可以怪责我们?” 温谨言收回视线,看着三弟沉沉道,“老三,别说了。” 他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温谨行,叹息说道,“老二,你身子虚,不能受寒,坐马车回府吧。” 温谨修见他不向着自己说话,又看了眼远去的马车,默默低下了头。 这种被亲娘丢下的滋味,于他而言真的很不舒服。 回府的路上。 温雪菱和慕青鱼并没有开口聊今晚的事情。 外面的车夫是帝王安排的人,练家子的耳力要比一般人厉害,免不了隔墙有耳的事情发生。 等马车到丞相府门口。 温雪菱刚下马车,就看到被护卫从大理寺抬回来的温锦安,面色苍白趴在架子上。 身上盖着新制的锦绣狐裘,人瞧着是半条命都没有了。 温敬书扶着「谢思愉」从马车上下来。 看到温雪菱母女俩,他脸色很差,阴沉沉的,半个好脸色都没有给她们。 反观「谢思愉」主动过来给慕青鱼行礼。 慕青鱼如今可是仁蕙公主。 “愉儿,拜见姐姐。” 她深知依照温敬书对自己的极致宠爱,不会任由她给慕青鱼下跪的机会。 果然,她才微微福礼,就被温敬书扶住了手提了起来。 他冷冷望着慕青鱼的眼睛,对怀里的人说道,“愉儿,你不必向她行礼。” “夫君,别这么说,姐姐现在是仁蕙公主,若是怪罪下来,愉儿会给夫君、会给丞相府带来祸事。” 她这些话说得格外得体大气,但人仍旧倚偎在男人宽厚的怀里。 “纵然不要这官途,为夫都不会让你受此委屈。” 温雪菱和慕青鱼交换了一个眼神,对他们二人令人作呕的对话和行为,有些犯呕。 她见不得渣爹对亲娘这态度,讥讽道,“爹爹可真是深情啊。” 就是不知道当温敬书得知眼前人「鱼目混珠」的那日,还能有今日的深情吗? 到了丞相府的地盘。 温锦安眼下仅剩半口气吊着,都忍不住要唾骂温雪菱,诅咒她不得好死。 “都是你这个贱人害我陷入如此的境地!” “你最好祈祷我没事,不然我就算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这个贱人!” 她强撑着半个身子想要打人,还没有起身人就跌在了担架上。 若不是抬着担架的四个护卫力道足够大,温锦安现在人恐怕已经直接翻滚在地了。 温雪菱直接走到她面前,用力拽住她的手腕,直接把人从担架上拽了下来。 “啊!好痛!” 温锦安从担架上跌落时,臀部着地,还没有精细处理的伤口上,只撒了治疗外伤的伤药。 担架距离地面的高度并不低,她疼得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温雪菱居高临下,睥睨她苍白无血色的脸,“妹妹不是想下来么,姐姐心善,帮你一把。” 到了这一刻,温锦安还是不死心。 她拔下头上最后一根簪子,狠狠扎向温雪菱的小腿,想要彻底废了她的腿。 簪子被踹飞。 手被绣鞋踩在了脚底下。 温雪菱的脚用力碾压了一圈姐妹的手背,疼得她龇牙咧嘴,哭着大喊好疼。 “安安!”冒牌货「谢思愉」急忙朝女儿扑了过去。 丞相府门前平平稳稳的道路,她愣是踩住了裙摆失去平衡,人也跟着往前摔去。 温敬书疾呼:“愉儿!” 不过片刻,人就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温雪菱嘴角抽搐:“……” 他这渣爹今年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了吧? 两人在这表演话本子里的戏呢? 温敬书抱着「谢思愉」满脸心疼之色,抬头阴冷瞪着温雪菱,“来人,给我把这个逆女绑起来!” “她可是圣上亲封的护国郡主,我看谁敢动手!” 慕青鱼冷傲孤清的声音,在夜色里重重响起,衔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她扫过想要动手的丞相府护卫,警告道,“你们吃的是皇家饭,敢对郡主动手,是不想要活命了吗?” 看着斜侧方背脊直挺起来的亲娘,温雪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骄傲。 这是她的娘亲。 会永远保护她、不会丢下她的娘亲啊。 慕青鱼走到温敬书的面前,“温敬书,你是一国丞相没错,但我和菱儿如今也不是过去的我们。” “你再敢对我的女儿动手,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他纵然宠「谢思愉」又如何? 对公主和郡主出手,嫌这个冒牌货命太长? 他为了接跌倒的「谢思愉」单膝跪地,此时看她只能抬头,那双冷漠如霜的眸子,令他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权衡利弊之后,温敬书死咬着牙沉默了。 慕青鱼在认清这个男人真面目后,再看他而今依旧俊美的脸,只觉得像一张披着漂亮皮囊的恶鬼。 “菱儿,先回小楼。” 她现在无心和这对鸳鸯计较,她要回去好好给女儿检查身子。 温雪菱看到她眼底凝重,乖巧点头说道,“好。” 第188章丞相府该有丧事了 温谨言他们比她们晚一步从宫门口出发。 好在现在天色晚,街道上无人,他们骑马回府,倒也没有比温雪菱他们慢太多。 温谨行坐的是她们不要的马车。 一上马车就感觉到了里面的冰冷,与外面并无什么差别。 甚至连坐褥都没有准备。 他让车夫加快速度行驶,人都快要被冰凉的木凳,颠簸散架了。 一下马,温谨言和温谨修就看到了无声流泪的「谢思愉」,还有满脸愤怒等着温雪菱母女俩背影的温敬书,心一紧,赶紧跑过来。 回到北院小楼。 苏嬷嬷立马给她们倒了热茶。 棠春端来了温水暖手。 棠夏重新把屋子里的银炭火加大了一些。 “棠春棠夏,你们去告诉守卫,不管谁来,都不许人进来。” “是,夫人。” 姐妹俩立马去门口传话。 苏嬷嬷见状,也跟着退了出去,在屋子外面守着,给母女俩留出静谧的空间。 “菱儿,把手给我。” 温雪菱乖乖把手伸出去,她知道自己今晚的举动太过铤而走险。 可机会难得。 她不想错过任何一次能弄死仇人的机会。 慕青鱼给她把完脉,确定体内毒素已经清除干净,才松了一口气。 她又给女儿喂了两颗对身子有益的药。 “菱儿,你知不知道,若是今夜娘亲没有带护心丸在身上,你这身子可就要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虽然被亲娘骂了,可瞧见她眼底不赞同神色下的担忧,温雪菱心头暖洋洋的。 她拖着凳子往前挪动了两步,抱住慕青鱼的腰。 “娘亲,菱儿知错了,以后绝不会再这么做,请娘亲原谅菱儿这一回好不好?” 慕青鱼紧紧抱住怀里的女儿,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那么疼的毒药,她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菱儿,我们不是在梦里,如今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娘亲还在,娘亲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看着你及笄,看着你出嫁,永远都会陪着你。” 重活一世,不管面对多厉害的仇人,温雪菱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和冷静。 前世伤害过自己的亲人,今生他们的话除了加快她复仇的速度,不会再对她造成任何心理伤害。 唯有娘亲…… 在听到慕青鱼说的这些话之后,她极力掩饰在内心深处,担心来不及弄死所有人的忐忑,从坚固的心墙之内倾泻而出。 温雪菱依偎在亲娘的怀抱,斟酌须臾,轻声坦白道:“娘亲,梦里的仇人太多了。” “菱儿害怕来不及让他们全部下地狱,仇人就另寻机会逃跑了。” 慕青鱼下巴贴着她额头,抚摸着她的长发,“不怕,有娘亲在,娘亲会帮你一起报仇。” “温敬书、四个兄长、祖母……” “紫樱、温锦安、定安侯府、奴城……” 她们母女俩来京城之后,温雪菱对付的人,慕青鱼全部都记在了心里。 她问道:“还有谁?” 温雪菱闻言心咯噔了一瞬,庆幸她现在人靠在慕青鱼的怀里,没有让她看到自己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紧张。 第149章 可亲娘终究是亲娘,她呼吸稍稍乱了一拍,慕青鱼就明白了定然还有更厉害的人物。 她和女儿如今已经是公主和郡主。 让她连说都不敢说的人…… 慕青鱼眉心一紧:“是他吗?高台明镜下的那位。” 温雪菱从她怀里惊坐起,乌黑明亮的眸子里掠过沉沉的深思,此时无声胜有声。 在得知亲娘身份就是谢家真正的女儿之后,温雪菱对北境暮阳关一战,谢家军全军覆灭一事的怀疑,也变得越发厉害。 这也是她迟迟不拆穿冒牌货身份的原因之一。 与眼前这双眸子的对视,她知道自己的想法瞒不过亲娘。 温雪菱老实道,“娘亲放心,女儿不会鲁莽行事,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受伤。” “傻孩子,娘亲知道你梦里过得很苦,你想做什么在娘亲这里都是对的。” “但是菱儿……” 慕青鱼不会阻止女儿复仇,但也不想女儿被困在复仇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对伤害自己的人,我们可以将他挫骨扬灰,但对无辜的人,不要让你梦里的事,发生在其他无辜人的身上。” 听出慕青鱼话里意思,温雪菱点了点头,“女儿明白。” 她握住亲娘的手,斟酌道,“娘亲,目前尚不知紫樱背后的人是谁,在找到罪魁祸首之前,女儿的想法是,暂时不要拆穿她是冒牌货的身份。” 自古以来,战场那些事情的背后,不是奸臣当道,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当年谢家军的援军,到底为何迟迟不到位? 粮草又是被哪一方截停? 真的是辽夷国潜伏进来的暗探做的吗? 这些都不曾查清。 温雪菱不信梁诀没有查过。 可二十多年过去,连他都无能为力的那个罪魁祸首,到底有多位高权重呢? 梁诀可是连温敬书这个丞相都不放在眼里。 温雪菱的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 明白女儿的顾虑,慕青鱼并不着急拿回自己的身份。 在此之前,她要先弄清楚谢家的死因。 真的只是不敌蛮夷战死吗? “娘亲,女儿还有五个月便及笄了。” 不管是圣上赐给她的郡主府,还是赏赐给慕青鱼的公主府,定然都要比丞相府更自在。 她之前入府,本就是要让丞相府鸡犬不宁。 而今,她也确实做到了。 温雪菱眸光流转:“女儿如今是郡主,爹爹想用私刑也得看着点镇国将军府,可是给及笄的女儿定亲,即便是圣上也不说什么。” 上辈子,他不就是在冒牌货的撺掇下,想要把她嫁给不良于行且心思歹毒的老太监么? 从女儿口中得知此事,慕青鱼脸都气白了。 “温敬书这个渣宰简直不是人!” 温雪菱赶紧给亲娘抚平怒气,把自己早已想好的法子说了出来。 “倘若这五个月内,丞相府里有丧事,爹爹再不要脸面,也不好再做出嫁女儿的事情了。” 喜丧同一年。 在容国,这件事对家族而言,可是大忌。 温敬书这种自私自利的人,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慕青鱼心中澄然,开口道,“你是说……温锦安?” 第189章拐跑国师,做坏事 她点了点头。 温雪菱把温敬书悄悄派人去查温锦安身世的事情,和慕青鱼说了一遍。 “娘亲,我们只需要推波助澜一番,把温锦安不是他亲生女儿的事实,摊开在他的面前。” 今夜,温锦安从担架跌落在地的那一刻,温雪菱就发现她这次的十五廷杖,比之前的三十五廷杖还要严重。 想起帝王说只让温锦安关禁闭时的漠然,以及眼神里不留活路的冷绝,她心里猜测得到了证实。 “圣上没给温锦安留活路。” 准确说,是没打算给影响容国国运昌顺的邪祟,留下一条活路。 温锦安能不能活下去,全看温敬书会不会耗尽心血护她。 而护她的前提是,温锦安是温敬书的亲女儿,而不是心爱之人往他道上倒的污秽物。 慕青鱼也注意到了温锦安伤口不对。 “娘亲,我曾听闻有些府衙官吏行刑,会在廷杖上撒上止疼的麻沸散,边挨板子边止疼。” “可一旦行刑结束,麻沸散的功效散去,廷杖之痛会加倍出现。” 这种迷惑人不疼的刑罚,多是用在罪大恶极的犯人身上,就是为了让其生不如死。 温锦安受刑前,大抵被人撒了麻沸散止疼。 这才令她掉在地上之后,先觉得手疼,之后才是臀部疼。 慕青鱼点头:“确有其事。” “那今夜……”温雪菱眸中精光闪过,“有好戏看了。” 上一回,温锦安廷杖之刑的伤口,是被聂笥用蛇宠的血治愈的。 不知道这一次他会不会还来? 聂笥擅于驭蛇,使毒,但功夫并没有其他两位城主好。 身手比不过阎泽和水瑛两人。 温雪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前世他把她丢进蛇窟的仇,也该轮到她来「回报」了。 在此之前,她还得去见一见定安侯府的人。 三日后,他们就要被押送前往奴城,再不抓紧时间给他们点颜色尝尝,仇人可就要跑了。 翌日深夜,月黑风高。 国师府墨竹院。 闻人裔看在眼前白皙掌心里栩栩如生的小雪人,视线缓缓上移,对上了温雪菱那双含笑的眸子。 像是看到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闻人裔懒懒抬眸:“温大姑娘……” “别大不大了。”温雪菱仰头盯着他的眼神说道,“闻人裔,跟我走吧。” 她把小雪人放在旁边的台阶上,冰凉尚且没有退去的掌心,拽住了他宽大飘逸的玄色长袖。 男人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拉,竟也真的被她拉走了。 大理寺外的小巷。 温雪菱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我们进去吧。” 闻人裔看了看面前守卫森林的大理寺围墙,又看了看把他带过来的少女,眸底轻笑闪过。 “你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大半夜把他拉来大理寺,还让他带她进牢房。 呵…… 该夸她敢想敢做胆子大,还是夸她太过信赖他这个柔弱的国师? 温雪菱不假思索开口:“无所不能的国师大人啊。” 乌黑明亮的眸子比过去多了几分放松,不再似第一回见到他时那般紧绷。 笑意一点点染上眉梢。 上辈子,她可是见过他来去无踪的身影,那轻功可是连奴城的大城主都望尘莫及呢。 干坏事当然要找志同道合的人。 眼前这位容国令人敬仰的国师大人,骨子里和她是一类人。 “你不是想知道王奎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吗?” “你带我进去,我便告诉你。” 闻人裔慵懒幽深的眸子,猝然一冷,“你是故意杀死王奎。” 她但笑不语,双眸沉沉如幽潭,并没有正面回答他。 当时,温雪菱对王奎的状态明显是不对劲。 后来她模棱两可把它归咎到其他仇恨上,闻人裔并没有深究。 可眼下回想,更像是故意为之。 来之前,温雪菱就已经给自己做了全副伪装,脸上戴了一块面具,漆黑如墨,隐于夜色中格外不显眼。 衣衫也是夜行衣,浑身上下黑漆漆,藏在暗处不易被人发现。 她笑着说道:“你带我进大理寺牢房,我便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这笔交易对国师大人而言,并不难,不是吗?” 他是容国的国师,靠的是万金难求的天知卦算,稳稳坐上国师的位置。 闻人裔从未在人前展露过身手,更不曾在她面前泄露有功夫的事情,她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 脑海中闪过梁诀之前说的话。 他说…… 温雪菱和他说过,容国会天知卦算的人并不只有国师一人。 那她……也会占卜算卦? 闻人裔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迟迟不见有动作。 她见过轻功带人,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抱着。 温雪菱毫不在意抱住他的腰,仰头盯着他的下巴催促道,“快点,我们再不进去,鸡都要起来打鸣了。” 玄色衣衫令他的腰看起来愈发削瘦。 真抱住那刻,她才发现衣衫内不是弱不禁风的反驳身骨。 依照闻人裔的本事,要带一个人翻越高墙,根本不需要人这么抱着自己。 感受到腰间紧紧禁锢自己腰身的手,他垂眸看到温雪菱已经闭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是不是太惯着她了? 等了好一会,温雪菱人还在原地,她不由得从他怀里探出头。 第150章 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暧昧,全是如何弄废程昱庭和程昱珩两兄弟的迫不及待。 温雪菱:“闻人裔,你……” 她话音未落,就觉得腰间一紧,人也被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到了大理寺内。 这堵墙背后不远处就是牢房入口,温雪菱可都已经查清楚了。 刚落地,她就松开了抱着闻人裔腰的手,确定脸上面具稳固后,拽着他手腕处衣袖往牢房入口走。 今夜的风要比之前更凛冽。 牢房入口处守卫森严,来回巡逻的人有好几队。 温雪菱寻了一个正对入口处的风口,把早就准备好的蒙汗药撒了出去。 “快走!”她手往后一探,抓住了他的胳膊正要走。 突觉手感不对,温雪菱急忙回头。 对上男人幽深冷沉的视线,她赶紧松开发烫的手。 “抱歉。” 闻人裔一言不发,身子肉眼可见紧绷了起来,看她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诡谲。 两人面上都戴着面具,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她这下不敢再去拽他的手了,先一步往牢房入口快步而去。 之后如法炮制,弄晕了里面守夜的人。 温雪菱很快就找到了关押定安侯府的牢房。 “你!”乔玥云震惊看着出现在这里的某人,还以为是皇贵妃派人来救她们了。 温雪菱手一挥,让人瞬间变成哑巴的药,不要银子似的撒了出去。 乔玥云「啊啊啊」许久,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定安侯府两日后就要押往奴城,等待她们的注定不会是好日子。 世人皆知,入奴城者,生不如死。 偏偏乔玥云她们这些贪生怕死的人,又没有自尽的勇气,只能期盼着到奴城后能继续苟活。 温雪菱拔出头上的银簪,在大理寺的门锁上几番操作,很快就打开了女眷这边牢房的门。 乔玥云还以为温雪菱是来救她的。 眼里期盼还不曾落下,嘴里就被喂了一颗毒药。 正是温谨行研制出来见不光的月妄散。 和乔玥云她们这种阴暗心思的人,简直就是天生良配! 温雪菱扫过女眷们的脸庞,她们无辜吗?不! 上辈子她见过她们最恶毒的嘴脸。 就连几岁的孩童,都会往她的身上倒热水、丢墨汁。 帝王并未诛九族。 被关押在这里的女眷,全部都是定安侯房里的女人,还有她们未出嫁的女儿。 不远处拐角牢房,就是关押定安侯府男人的地方。 闻人裔看着她面无表情给女眷们喂下毒药,离开牢房前,还不忘重新把锁给锁上。 这些毒药会立马死吗? 不会的。 没有人比温雪菱更清楚这些毒药的威力,能够生生折磨人数年。 她来到拐角处,再次看到了狼狈不堪的程昱庭。 还有今生初次见面的程昱珩。 那个前世她醒来后,躺在她身边的男人。 第190章复仇名单划去一个 定安侯府之难,对程昱珩而言是飞来横祸。 他本该在年后升迁,却因乔玥云所做蠢事招惹了祸端,全家入狱。 程昱珩蹙眉:“你是谁?” 看见男人用迷茫的眼神盯着自己,温雪菱心中冷笑,没理会他的疑惑,转身来到程昱庭面前。 他趴在最里面的稻草上,身上胡乱的伤口并没有得到妥善处理,脸色因低烧而绯红。 程昱珩于混沌中睁眼瞥向她的身影,并未认出她的身份,更不会联想到当初福安寺梅林那道身影。 “你……你是谁?” 温雪菱极为有耐心蹲下来瞧他,刚重生的时候,她恨不得把仇人千刀万剐。 后来,她又觉得一刀毙命的死亡太过轻松,抵消不了她七年的痛苦。 她要这些人全部尝一遍,那种生死不由自己决定的痛苦。 “我是丞相府二小姐请来帮你的。” 听到她突然变换的嗓音,闻人裔乌眸掠过深意,对她的本事又有了一种全新认知。 一听到是温锦安派过来帮他的人,程昱庭因低烧而混沌的眸子都清亮了一些,心里也跟着甜甜的。 “安安还好吗?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见我?” 跌落深渊之前伸过来的手,人会下意识把它认为是救自己于水火的希望。 恰如此刻,程昱庭眼底骤然跃出的光亮。 “二小姐很好,她托我给你带句话,一定会把你从奴城救出来的。” 程昱庭眼睛里的光越来越多,连连点头道,“对,安安的母亲刚被封为诰命夫人,父亲又是丞相府,她还有四个兄长,一定能把我救出去的。” 这话是他用来安慰自己挺下去的支柱。 温雪菱嘴角噙笑:“是啊,二小姐一定有法子救你出去的。” “程二世子,这是二小姐托我给你带的伤药,能调理你的内伤,还望你务必保重好身子。”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瓷瓶,递给他。 “二小姐说,她很期盼成为你新娘的那一日,她还说,不会嫌弃你被三皇子欺负的事情。” 程昱庭本就因伤口发热昏昏沉沉,听到这些话感动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 “好,我会等她来接我。” 温雪菱唇边笑意加深,放轻声音说道,“程二世子还是赶紧吃药吧,这可是二小姐托她兄长,特意为你调制的药。” 一听这话,程昱庭赶紧倒出药吞了下去,清新凉意瞬间窜上心头。 “医圣弟子的药,果真是好东西。” 她闻言冷笑,这药当然是个好东西,能让他从此失去男子雄风,变成无用之人。 很快,他就会知道这药有多好了。 温雪菱重新来到程昱珩面前,看着他变得铁青的脸色,知道他是因为温锦安给他戴绿帽的事情。 “程大世子,二小姐也有东西要我送给你。” 自从乔玥云成为侯府主母后,好事、好东西全部落在她的亲生儿子身上。 连他和谢家的婚约,都在暗地里变成了他儿子的好事。 刚才温雪菱和程昱庭说的话,无疑就是在告诉程昱珩,他未婚妻的心上人是他弟弟。 从进来开始,温雪菱就把蒙汗药撒出去了。 她一脚踹上了程昱珩的肩头。 想起他上辈子醒来后,说是她主动爬上他的床,还说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 明明那日之前,她和程昱珩从未见过面。 在帝王面前,他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温雪菱的身上,把自己摘了干净。 程昱珩虽不是武将,也有功夫在身。 此刻却被她一脚踹在地上,眉头紧皱想反击,怎么都使不出劲儿。 “你对我做了什么?”程昱珩脸色骤变,警惕看着她。 温雪菱拿出匕首轻轻划过他的脸,嗓音低沉道,“二小姐说,只要有你这个大世子在,她的庭哥哥便永远只能屈居第二。” “所以啊……” 她声音逐渐放低,手起刀落。 刹那间,牢房里所有男子都觉得身子一疼,脸色惨白,惊恐看着眼前这幕。 伴随着程昱珩痛苦的表情,温雪菱已经彻底解决了他身为男人的骄傲。 她掏出一块白布,轻轻擦拭干净匕首上的血迹。 闻人裔慵懒倚靠在牢房门口的身子,猝不及防被这一幕惊到站直,视线紧紧跟随着她的身影。 她背对着牢房门口,他看不到她眼睛里的神色。 温雪菱重新把匕首塞回刀鞘,悠然起身,目光环视周围人的表情。 他们看起来很能感同身受。 “别怕,二小姐说,你们都是她心上人的亲人,她不会伤害你们的。” “到了奴城后,你们就去找二城主。” “聂蛇主是她的爱慕者,会好生安顿你们在奴城的日子,保证让你们继续在定安侯府的惬意。” 程昱庭刚才还被吓到惨白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后又变得铁青。 让他去求情敌? 可转念又想起奴城的可怕之地,他又觉得温锦安给她安排很妥当。 甚至连从小压他一头的大哥,她都已经给他解决干净了。 血淋淋的裤子,触目惊心。 定安侯年轻时候还有些骨气和志气,几十年的享乐后,已经变成了散发着腐朽味的酒囊饭袋。 眼睁睁看着大儿子被人废了,也一句话不敢说。 温雪菱冷冷扫过牢房里默不作声的人,重新回到了闻人裔的面前。 她眸子里的冰冷消散,对他笑道,“走吧,都解决干净了。” 牢房里静悄悄。 外面也没有人冲进来找人的声音。 温雪菱心里猜测成真,国师府的势力早已涉入大理寺。 她开始有些好奇,闻人裔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了。 第151章 离开时,她步伐比来时要轻盈愉悦。 心里那一长串的复仇名单,定安侯府已经可以彻底划去。 聂笥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 对自己的所有物,不允许有任何一个人来和他分享。 就像他对他养着的那些蛇宠…… 敢不听话,就变成了蛇羹。 若是聂笥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早已和别的男人互许终生,那么等待程昱庭的,只会是生不如死的深渊。 他们不会有机会活着离开奴城。 程昱珩更不可能! 之后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温雪菱再亲自出手了。 蛇窟在等着程昱庭呢。 第191章还能这么玩? 闻人裔并不着急找出王奎背后人的身份。 本是抱着来看好戏的态度。 可真瞧见方才那几幕,再看她坚韧背影深处的悲伤,心不由得沉了沉。 一股陌生情绪萦绕上心头。 闻人裔带着她在大理寺如同无人之境,很快就带着她离开了。 前后不过一刻钟。 温雪菱带着他去了城南青楼花坊,赫然就是他们之前约见王奎的地方。 既然答应他,会告诉他王奎背后的人是谁。 那她也不会食言。 在青楼花坊里戴着面具的客人不少。 这个京城名贵唾弃的烟花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屑来此,偏偏这里的姑娘们,有着其他青楼花坊豁不出去的本事,令人流连忘返。 大人物们不想泄露身份。 戴着面具进楼,就成了这条街上所有花坊默认的规矩。 温雪菱带着闻人裔来了之后,点名要去「暗花楼」。 花妈妈一瞧她递过来的墨绿色玉牌,便知她是这条街的老顾客了。 她挥了挥帕子,谄媚笑道:“两位贵客,随奴家来。” 那股暗藏特殊迷药的香粉扑面而来时,温雪菱和闻人裔同时屏住了呼吸,跟着她往楼上包厢走。 包厢里有暗门,直通院子。 早已等候在此的花奴,提着灯笼,恭敬丢上了一块蒙眼的黑布。 温雪菱摩挲了一下手里布料,上面还有令人失去五感的迷药。 还真是一关衔一关,迷药叠迷药,让人猝不及防。 花妈妈说道:“两位贵人,这是道上的规矩,暗花楼里的美人,不会让贵客们失望的。” 温雪菱就像是青楼花坊的熟客,将一张银票塞进了花妈妈的衣襟处。 她意有所指道,“花妈妈啊,我兄长头一回来尝,你可得把楼里的绝活儿拿出来,好生招待。” 花妈妈一看银票金额,笑容满面,忙说:“今夜一定让两位贵客满意!” 黑布蒙眼后,提着灯笼的花奴,伸出手,胳膊上搭了一块布,恭敬领着他们往前走。 冬夜晚风吹来一阵阵暗香。 温雪菱闻出梅香,又掺杂了其他的气息,毫无疑问,又是另一种迷香。 三种迷香混合在一起的结果,能够让来此的宾客记忆变差,出现神情恍惚的情况。 从而辨别不出…… 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个院子! 从始至终,花奴不过都在带着她们绕院子走,却给人一种走了很多路的错觉。 耳畔传来吱呀一声。 花奴带着带他们继续小心往前走。 温雪菱闻到了潮湿的水汽,耳畔身影并不静谧,甚至有些嘈杂。 不久后。 花奴提醒她们可以摘下黑布。 眼前青铜色的大门,在两侧燃烧的火光下更显神秘。 门打开,里面全是戴面具的男男女女,吹来的风里全是醉香游的气息。 温雪菱和闻人裔对视一眼,装作目光涣散的模样,被花奴们引着去了二楼的花房。 初次来的客人,没有资格上二楼以上的楼层。 负责「暗花楼」的花妈妈,是个风韵犹存的漂亮美人。 “两位贵客,想要点些什么呢?” 温雪菱老道开口:“我兄长是初次过来,花娘子将拿手的绝活都露几手。” “他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最好的,最贵的。” “花娘子,可明白小爷的意思?” 她直接拿出厚厚一叠银票放在桌上,全都是从温敬书私库里拿的,迄今为止他都还没有发现。 该说他太过谨慎好呢,还是说他贪多忘了呢。 第二次听温雪菱强调他是初次来,闻人裔似笑非笑瞥了眼她的方向。 今夜换了一身暗紫色长袍,他身上多了一种桀骜邪气的味道,远远瞧着就觉得矜贵不凡。 一看这架势,花妈妈脸上褶子都笑了。 “明白!奴一定给两位贵客安排得妥当,保证都是我们暗花楼里的绝色。” 她很快带着人离开了屋子。 人一走,闻人裔就似笑非笑盯着闻人菱的眼睛,“初次?喜欢贵的?” “不这么说人家怎么会信?” 她端起桌上的酒杯,给他倒了一杯,“尝尝,这可是连宫里都没有的好酒呢。” 江芙蕖之前曾和她说过,不要小瞧了这条花坊街的本事。 里面有的好东西,连达官贵人都没有尝过。 都是一些喜欢挑战新鲜事物的人,把风雨楼开在此的原因,也能让她多一些门路不是? 果不其然。 风雨楼刚开业就订出去好多的武器。 温雪菱也很想知道,能在皇城脚下打造这么一座暗花楼的人,得有多厉害的本事。 闻人裔端起酒杯闻了闻,确实是好酒,比除夕宫宴上的宫廷酒都要出彩。 这还只是新客入门槛的二楼。 二楼之上呢? 又会是什么样的酒? 暗花楼的花娘子很快带着十几个姑娘进来。 清水芙蓉、书香才女、娇艳美人、懵懂少女还有高岭之花…… 花娘们美得令人眼前一亮又一亮。 花娘子把几个女子往前推了推,“来,姑娘们,好生伺候两位贵客!” 温雪菱注意到被推向前的这些女子里面,最多的便是清冷美人。 她没有告诉闻人裔,暗花楼的花娘子最擅长的,不是招揽顾客,而是看透人心。 能准确看穿顾客喜欢的女人气质。 她若有所思瞥了眼闻人裔的方向,他喜欢的是这种孤傲型的美人? 既是清冷美人,自然不会用外面花坊里的那一套。 她们就连斟酒都透着沦落风尘的克制,那股被迫为之又裹挟摄人心魄的勾人劲儿,很容易勾起男子们心里最深处的阴暗。 抚琴,跳舞,斟酒……她们甚至都没有沾染到闻人裔的衣角。 恰到好处的分寸感,也展现出了她们刻意契合闻人裔周身气质的独特魅力。 温雪菱也不得不承认她们真的很美,也很勾人。 可若只有这些美色,「暗花楼」也不会在世家权贵里面一跃而起,成为心里念念难忘的宝地。 突然,那位斟酒的美人手一抖,酒水洒到了男人的手指。 骨节分明的指节,浸润了酒水的盈盈润光。 清冷美人微微俯下身子,眼尾噙着淡淡的春色,盯着男人的眸子,一点点靠近酒盏边那只完美无缺的手。 温雪菱瞳仁微动,眼中闪过诧异:咦?还能这么玩? 第192章查背后的人 温雪菱眨了眨眼睛,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悄悄打量他的眸色。 却不想,闻人裔此时也在看她。 他冷呵了一声,想把眼前这个还有兴致看戏的人儿,揪出去狠狠打一顿。 就在美人舌华快要贴上指节的须臾,闻人裔冷漠抽回了手。 他冷冷起身,睨了眼搂着美人喝酒的温雪菱,做出要拂袖而去的失望状态。 “寡淡无味,暗花楼不过如此。” 人还没有离开屋子,外面守候的花奴,已经请来了花娘子。 “贵人息怒,可是不满意屋子中的这些美人?” “奴这就给贵人再请些美人来,贵人稍等,人很快就来,莫要让这些美人扰了贵人的心情。” 花娘子一个眼色,屋子里清冷型的美人立马退了去。 来之前,温雪菱就和闻人裔商量好了。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左右是一定要瞧一瞧这「暗花楼」的真本事。 国师大人都配合了,她可能拖后腿。 温雪菱慢条斯理端起酒杯,眸色冷沉透着失望,提醒花娘子道,“若暗花楼只有美色能吸引人……” 她声音夹杂了警告,“那日后,我这位「位高权重」的好兄长,恐是不会再来第二回了。” 听到「位高权重」四个字,花娘子的眸子闪了闪。 她眼底有迟疑在凝聚。 照楼里的规矩,头一回来的新客,是没有资格上二楼以上楼层的。 可温雪菱和闻人裔的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第152章 温雪菱理了理被美人弄乱的衣衫,从桌子上的银票里抽了两张出来,剩下的重新塞回了荷包。 “早知暗花楼就只有这点本事,我也不带兄长来了,真是扫人兴致。” 她佯装无意开口,说了之前好友和他说来「暗花楼」享乐的场景。 什么酒池肉林、美人盛筵、人诱虎啸…… 今夜什么都没有瞧见。 “兄长,是小弟失策,误信了友人的话,这「暗花楼」还没有扶华楼有意思。” 温雪菱语气里都是浓浓的失望,抬脚作势就要离开。 花娘子可是注意到,刚才还厚厚一叠的银票,这次再见就只剩下几张。 楼里的姑娘们,也给了她留下了「这两个是肥羊」的暗号。 既如此,自然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离开。 “贵人稍等片刻。” 花娘子说要去请示主子,也把「暗花楼」新客的规矩和她们说了一下。 等她再出现,跟在身边的两个花奴也换了人。 明显换成了两个武功高强的练家子。 “两位贵客,楼上请。” 温雪菱与闻人裔眼神交汇,眨眼的功夫就移开了视线,读懂了相互的意思。 她做出不悦道,“花娘子,若还是无趣的小把戏,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我这位兄长可是连宫里宴会都见过。” 花娘子赔笑道:“自然,是奴家安排不当,这次一定让两位贵人满意。” 温雪菱转头和闻人裔说道,“兄长,那就再信一回?” “带路。”闻人裔的声音低沉又淡漠,明显对她的话已经不太相信的样子。 花娘子见状赶紧带路。 闻人裔视线在两个花奴木讷的脸上一瞥而过,花奴漆黑眼珠一眨不眨,很不对劲。 走到他身边,温雪菱点了点他的手指。 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看穿了花奴的身份。 死士。 这可是需要耗费大量心神培养的刀刃。 暗花楼背后的人,本事不小。 这一回,他们被带到了最顶层的五楼,竟是一个环形的楼。 包厢的格局与二楼有显著区别。 花娘子将他们带到了窗边,“两位贵人瞧此趣,可满意?” 温雪菱垂眸望去。 下方的擂台上,十四五岁的男童,和另一只成年猛虎分别被困于牢笼内。 她能瞧见其他包厢窗户边,坐着一个个戴面具的人。 有男有女。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响起,窗户边的那些人纷纷将银子丢入斗兽台。 这些银子都将属于胜者。 男孩赢了,这些银子就属于他一个人。 老虎赢了,这些银子就归暗花楼,而男孩归它。 世家望族的权贵们,最喜欢看蝼蚁奋起绝杀的戏码子,这可比美色刺激多了。 那只猛虎一看就是饿了好几天的饿虎,尝过人血后就很难再被人驯服。 这让温雪菱想起了奴城的斗兽场。 比这里更大,也更令人绝望。 温雪菱又掏出一叠银票给花娘子,嗓音冷然,“换金子。” 银票可飘不到斗兽场。 闻人裔进来之后,人就变得沉默了起来。 很快,花娘子亲自送金子进来。 “花娘子,我不希望这屋子里有什么不该存在的人。” 隔墙有耳的事情,很多花坊花楼都有。 她目光停留在屋内那幅美人图上。 初时只觉得那双眸子栩栩如生,定睛一瞧,这可不就是活人的眼珠子么。 花娘子脸色一变:“是。” 她轻轻挥手。 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美人图里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泽。 此等不着痕迹变换的厉害本事,也让温雪菱对「暗花楼」更多了几分警惕。 同时也对背后那个人身份有了猜想。 屋子里的人尽数散去。 温雪菱又闭上眼睛,仔细倾听了一番屋子里的气息。 确定只有她和闻人裔的呼吸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睁眼对上他打量的视线。 她笑了笑:“兄长这么瞧我做什么?” 闻人裔坐到了窗台边,转头就能斗兽场里的场景,此时却只盯着她含笑的眼睛看。 他说:“你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温雪菱顺势坐在了他对面,打趣道:“哦?什么奇怪的感觉?” 四周的厢房里,面具人们此起彼伏地高呼。 随着砸下去的银子越来越多,花奴一点点拉开了困住饿虎的笼子门。 旋即又停住,等砸银子。 等到斗兽场里堆满足够的银子,这场人与虎的对决才会正式开始。 闻人裔轻轻掀起眸子,“你我初见,你满眼野心想要攀附我,不顾男女大防,妄图轻薄我。” 事情是这么一个事情。 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奇怪。 温雪菱不太懂,他为何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情。 是这斗兽场引起了他某些记忆? 还是说…… 那双乌黑眸子瞬间变得冷漠,紧紧盯着她的脸,看穿她此时眼睛里闪过的迷茫。 闻人裔冷声轻笑,拆穿了她笑容下的漠然本色。 “可你的这双眸子从未有过真心。” 温雪菱闻言沉默。 他压低声音:“你到底想要什么?” “亦或是说……” “你我是不是曾经相识?” “可我从未失去过某段记忆,你又是为何对我如此熟悉?” 第193章夺走紫樱的锋刀 温雪菱给他的感觉,就像无形中早已相识。 她看似不惧他怒火的步步靠近之举,更像是笃定他最后不会杀了她。 是自信,还是其他? 那双眸子里全是怀疑和审视,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仿佛要穿透过她的脸看到真正的灵魂。 温雪菱眼底笑意凝固,眼前男人太过聪慧。 在他不闪不避的锐利视线下,她脑海里闪过前世一幕幕不为人知的相处。 如今只是她一个人的记忆罢了。 “等到合适的契机,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她向他承诺道:“闻人裔,我不会和没有伤害过我的人为敌。” 四周的欢呼声太过嘹亮。 闻人裔清晰捕捉到了,这句被掩埋在那些高呼「打开牢笼」激动声下的承诺。 她就像是早已知道很多故事结局的经历者。 温雪菱没有等来他的回答,就听见外面虎啸的声音。 牢笼打开了。 她问道:“你说,谁会赢呢?” 闻人裔:“无赢家。” 温雪菱眼神微变,他说得对。 不管赢的是人还是虎,最后都只会是「暗花楼」手里敛财的工具。 赢了这一场,还会有下一场。 永远不会有真正的赢家。 两人的视线同时都转向斗兽台。 少年身形单薄,手里只有一把小小的匕首。 而他对面是从牢笼里缓缓走出的猛虎,嘴边獠牙甚至还挂着干涸的血迹,一步步逼近少年。 伴随着一声冲天的呼啸,少年如离弦的箭先一步冲了上去。 人与虎搏斗,弱肉强食的既定结局,硬是被少年闯出了另外一条道儿。 同时也打破权贵们心中的认知。 温雪菱今日带闻人裔过来的目的,不仅仅是王奎此人背后推动的黑手,更是因为场内的这个少年。 她记得天灾第五年,在西北出现了一位骁勇善战的莽将。 此人从小在野兽堆里长大,喝的也都是狼奶虎奶,若不是长了一个人的身体,行为举止与野兽无异。 他落入猎人圈套,被卖到了京城地下斗兽场,被权贵当成敛财逗趣的奴隶。 后来,被冒牌货「谢思愉」救下,放回了西北山林。 此人从小在野兽山林中长大,能通兽语,凝结一支战无不胜的猛兽队伍。 他没有名字,民间百姓便称呼他为:兽将军。 有这位兽将军的存在,紫樱想要斩谁,他便带着猛兽们攻下那座城。 他是紫樱手里一把没有自己思想且很听话的锋刀。 她转头看向对面男人,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凝重。 温雪菱:“此战并非无赢家。” “只要你能带走他,他会是你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刀,替你完成不能完成的事情。” 要不是此人太难驯服,她倒是想收入麾下。 但她没有这么多的精力来驯服他。 闻人裔眼神深沉:“我有什么想要完成的事情?” 她视线锁定在他脖颈处那颗小小的红痣上,轻飘飘吐露出了四个字。 “江南,徐家。”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蓦地犀利,温雪菱宛如毫无察觉,重新看向斗兽场内的少年。 第153章 他脖颈处的铁圈,内侧布满了一根根细小的针,能在顷刻间让猛兽失去行动能力的蒙汗药,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年呢? 只需要拉动与铁圈相连的铁链,就可以催动里面毒针的蒙汗药。 这也是「没有赢家」的缘由。 赌老虎赢的人多,暗香楼的人便不会催动铁圈里的毒针,任由少年奋起击杀猛虎。 点燃场内权贵难以忘怀的激动之色,引来他们下一次的光顾。 反之,则催动毒针,让少年失去反抗的能力。 温雪菱看着少年只披了兽皮的四肢,全部都是被野兽撕咬的伤口,想到上一世自己残破的身体。 她没有再多看,刚移开目光,就与斗兽场内的少年视线相撞。 宛如看到另一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比起拯救这个少年,她更明白被没有驯服的猛兽反噬的后果。 温雪菱曾在奴城斗兽场亲眼见到一个男人,把拯救他的女人一箭毙命。 见惯了世间残酷的人是没有心的。 就算有,也是捂不热的。 从听到「江南徐家」四个字开始,闻人裔身上的慵懒气息荡然,目光之凌厉如高山压顶。 也是这个时候,温雪菱看到了前世初见他的场景。 就是这个蔑视万物的眼神,给了她最后活下去的希望,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因何。 就像濒死前的希望。 那个时候,或许不管是谁出现在她面前,只要能拉她一把,不管是对她报以什么目的,她或许都会报以全部的真诚吧。 她仅剩下的一点点真诚。 “你想到了什么?”闻人裔嗓音低沉,无形中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温雪菱眉眼弯了弯:“我在想,我们再不开价,那个少年就要被其他人买走了。” 这么厉害的人,若是往常,暗香楼是不会让贵客开价的,奈何少年的身体已经受不住下一场比试了。 在少年彻底死亡之前,他们需要卖一个好价钱。 用这笔钱来培育下一个赚钱的筹码。 斗兽场里的银子越丢越多,如雨般落在少年的脚下。 他视线死死盯着温雪菱她们所在的包厢,却始终不见刚才看到的那双眼睛。 那双……让他觉得是同类的眼睛。 少年坐在斗兽场内,任由银子落在他的身边,而他则用匕首砍断虎腿,生吃起了虎肉。 自诩高高在上的权贵,喜欢驯服烈马、猛兽,同样也喜欢不服管教的人。 少年的存在,让他们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动。 让一个能够斩杀猛虎的少年,宛如蝼蚁匍匐在他们的脚下,能够让他们产生极大的满足感。 每个厢房外面都守着两个花奴随侍。 等着里面贵客开价。 他们会通过自己的法子进行比价,价高者得,当场就能带走这个胜利品。 每个厢房窗户边,都有一卷卷的红绸悬挂在上方的位置。 宾客们第一轮开价结束,漫天红绸滑落,众人能看到其他厢房里的宾客的开价金额。 暗香楼的顶层一共有十八个厢房。 温雪菱她们开价并不高,比她们价格高的有好几个。 第二轮开价,她把这个金额交给了闻人裔,这把锋利的刀,她已经递到了他的手里。 至于要不要带走,就看他了。 温雪菱视线停留在斜对面的一道身影上,眯起眼睛打量对方的模样。 她戴着银色面具,和她一样装扮成男子的模样,可并未和她一样对某处做了伪装。 她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正是冒牌货紫樱。 她果然还是来了暗香楼,开价也名列前三。 第194章用渣爹的黄金 紫樱还不知道自己身份泄露。 她也是从王奎口中,得知了暗香楼的秘密,知道这边新来了一个宝贝。 还是个不大能与猛兽争斗的少年郎。 于其他人而言,这只是一个逗趣解闷的新鲜玩意儿,对她来说却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刀。 驯服他,对她并非难事。 只需几颗能将他变成傀儡的药丸,就能让他乖乖为她所用。 方才她瞧见了他不过六招,就将一只比成年男人还要高大威猛的老虎给斩杀了。 此等魄力,万里挑一都未必能找到一个。 看到其他厢房宾客开的价格,比她高的不过两个,只要再提价,这个少年就会成为她手里的刀。 从温雪菱的角度,正好能瞧见那双眼睛里的势在必得。 第二轮比价前,花奴再一次敲门。 他们在门口恭敬问道,“贵客,这轮可还加价?” 在温雪菱要开口加价之前,闻人裔抬手制止了她,主动道,“二百两。” 他又补充了一句:“黄金。” 上一轮最高价也不过是一百两银子。 闻人裔开价二百两黄金,直接把价格拉到了另一个高度。 此价一出,直接登顶了第二轮比价的高峰。 第三轮比价稍稍不同。 花奴们会询问贵客们是否需要再加价,若有人加价,会有花奴来告知,询问是否还要加价。 此举,能让第二轮价高者,花更少的金额拍得想要拍到的东西。 温雪菱静静在包厢里等待其他人开价。 她双手托着下巴,盯着对面的闻人裔仔细瞧来瞧去。 这一世的他,没有上辈子那么冰冷,眼睛里还有残留的人情味,不似前世行尸走肉的模样。 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厉害的事,才令他变得那么冰冷吗? 可他不是国师吗?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大人,也会有求而不得的事情吗? 一个个疑惑在她的脑海里,幻如浮生虚影,也让她盯着他瞧的眸子出现了瞬息万变的神色。 闻人裔对她肆无忌惮打量自己的行为,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仔细想想,她如今也不过才十五。 连及笄礼都还不曾办,就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看似不避男女大防,实则根本没有从心中过,把她当成对付某些人的踏板呢。 在他视线过来时,温雪菱也没有闪躲。 说出「江南徐家」那句话时,她其实也没有很大的把握。 前世她昏迷时,他和她说的一句话。 【他说江南很美,江南徐家还有他的亲人,如果她能活着醒来,他就送她去江南生活。】 温雪菱从小在北境长大,荒漠戈壁,大漠辽远,从不曾瞧过他口中的江南。 当时她昏昏沉沉,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今生,她从温敬书那边得知,本该早已离世的皇太孙还活着,就在江南徐家。 这才派人去了江南徐家查明。 等等! 江南徐家…… 闻人裔……国师…… 她倏然低头,把眼底震惊全部藏了起来,没有让她瞧见自己内心的震颤。 闻人裔会是那位「早亡」的皇太孙吗? 九皇子和商人之女的儿子。 先帝的长孙。 闻人裔敏锐察觉到她身上不对,仿佛能洞察人心,让人无法忽视他的视线。 恰好这时,花奴来报,说有贵客开价五百五十两黄金。 “贵客可还要继续加价?” 紫樱心里也很恼火,没有想到有人会把价格提到这么高。 她心里最高价也不过是三百两白银。 斜对面包厢里的人到底是谁,竟有如此底气?她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双眸子,总觉得似曾相识,又记不起是在何处见到过。 如今黑风寨没了,没有了替她做事的得力帮手,她自然要重新找一个趁手的。 关键是……要足够听从她的命令。 王奎和李峰都不是好东西,在黑风寨享乐的日子一久,就开始有自己的小心思。 很多事情阳奉阴违。 若不是她不能频繁出府,早就把他们解决了。 在她对少年势在必得之际,去那个厢房询价的花奴也回来了。 “贵客,对面客人开价:八百两黄金。” 哪里来的冤大头! 紫樱气得直接变了脸色,浑身弥漫着阴沉沉的狠戾之色。 另一边厢房。 温雪菱眉眼含笑打趣道:“兄长真是气派,八百两黄金说给就给,想来私库充盈。” 他坐在那里,如一座永远无法翻越的巍峨高山。 闻人裔看着冷,说出口的话更冷。 “不是你说送我一把锋利的刀吗?既然是送,不该是贤弟出钱财?” “……”温雪菱身子瞬间坐直了。 原来他如此不要命喊价,是因为花的不是他的钱财? 花奴回来,坦言另一间包厢的贵客,不再继续加价,这个少年是她们的了。 闻人裔嗓音里浸润着淡淡笑意:“是我们的了,可欢喜?” 第154章 温雪菱:“……” 她从温敬书那边抢来的银子,全部存在了京城钱庄。 拿着盖有她私章的票子,就可以去钱庄提取。 花娘子带着一位管事模样的男人过来,笑眯眯递上了那个少年的卖身契。 一个从小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人,居然还能给他们整出来一张假模假样的卖身契,哪来的身份呢? 温雪菱藏匿在面具背后的唇,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这个吞人的世道,还真是无奇不有。 离开暗花楼时,少年已经被重新装在了铁笼子里,外面盖着漆黑的布,隐隐还能听到如野兽般的嘶吼。 很弱,像是在承受什么酷刑。 离开的出口不是她们进花坊的那条街道,而是距离临近南边城门的一处巷子。 出去不远就是城门。 不管是送「货物」进京城,还是送出城,都十分方便。 温雪菱和闻人裔不着痕迹对视一眼。 看来这隐藏在地下的暗香楼,已经在城南挖出了一座地下暗城。 在天子脚下,能悄无声息做出这么大的事,背后之人的本事不容小视。 只是如今皇室凋零。 夺位之战,除了高位上的帝王,便只剩下常年驻守南阳的淮南王。 其余公主全都已经出嫁。 百官里面能有如此本事之人,也就只有温敬书和梁诀了吧? 若是梁诀,之前他们俩也不会乔装打扮诓骗王奎了。 若是温敬书,紫樱会不知道? 第195章兽将军 她们出来是坐的轿子。 依旧是蒙眼的黑布,以及迷香满布的通道。 再睁眼就是在眼前的寂静巷子。 花娘子和管事将她们恭恭敬敬送出了暗香楼后,便离开了。 温雪菱捏住面前盖在铁笼上的黑布,说道,“我花了八百两黄金,看一眼不过分吧?” 闻人裔给了他一个请便的眼神。 与此同时,给自己人发出了过来的信号弹。 温雪菱掀开了面前铁笼上的黑布,抬眸对上了一双狼崽子似的黝黑眸子。 像一只从未驯化的野兽。 黑布掀开一角,他就如野般冲了过来,五指成爪,直击她薄弱的喉颈。 温雪菱也瞧见了他脖颈处流着鲜血的铁圈,在他的挣扎下伤口处更显狰狞,漆黑的爪子上都是血污,她往后退了一步,冷冷盯着笼内的人。 少年不会说话,只会像野兽警告敌人一样吼来吼去。 在寂静的巷子里愈发可怖。 闻人裔走到她身边,幽冷凉薄的眸子扫向笼内的少年,无形的威胁和警告让少年缩回了手。 野兽,最懂得分辨比自己厉害的劲敌。 在没有实力战胜对方时,会及时离开保存实力,以备不时之需。 少年在对上闻人裔眸子的那刻,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乖乖缩回了笼子的角落。 可他一眨不眨的目光,还萦绕在温雪菱的身上。 “他居然怕你。”温雪菱声音有些惊奇。 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闻人裔,能让从小在野兽堆里长大的少年,都感到惧怕的存在,真实的他,又该是多么厉害的样子呢? 闻人裔斜睨她一眼,怕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管他是国师,还是过去的身份,除了帝位上坐着的那个人,谁不怕他? 这么多年也就遇到了她,初次见面就敢偷偷打量他,还敢明目张胆拐跑他的追祸蝶。 想到自己精心照料长大的追祸蝶,竟被她一点点蜂蜜就给骗走了,闻人里周身冷意更浓烈了。 温雪菱重新去看笼内少年,对方也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在盯着她的眼睛看。 嗯?怎么感觉有点像是在看同类呢? 少年冲着她的方向嗅了嗅,像是在记住她身上的气息。 黑布重新被盖上。 闻人裔的人也已经赶到了巷子里,把马车连同笼子一起带离开了她的视线。 繁华归于落寂。 回去的漆黑马车里,温雪菱和他说着查到的事情。 “王奎看似是黑风寨的人,其实早已经被暗花楼的人收买,这些年一直在暗花楼从容国各地捉人。” 闻人裔和梁诀查事情的手段还是太光明了。 温雪菱用的都是暗地里的手段,奴城那些查人查事的本事,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有前世记忆在,她知道的事情会更全面,能查到的事情自然也会更多一些。 “我怀疑,暗花楼和奴城有关系。” 奴城在外行事的人,身上都会带有奴城的标记。 男子的印记在食指的指腹,会留有一簇形似火苗的暗纹。 女子的则是在耳后。 可她方才仔细瞧了花娘子和那个管事,都没有看到与奴城有关联的暗纹标记。 不过也有可能,他们用东西遮盖住了这些痕迹,掩人耳目。 温雪菱把这些细微末节的事情,全部告诉了闻人裔,他的本事想要去查这些事情并不难。 之前破坏了他和梁诀查事,她自知有愧。 这次命人查暗花楼,便是还他。 闻人裔单手托腮,慵懒倚靠在马车上,指腹轻点脸颊,若有所思看着她。 “你对奴城的事情很了解。” 是笃定,不是疑惑。 他黑色眸子如鹰隼般锐利无比,语气也跟着危险起来。 “你去过奴城?” 温雪菱不曾被他嗓音里的寒意吓到,也不敢像对亲娘那样,把前世的事情告知于他。 她用玩笑的语气道:“如果我说梦里去过,算吗?” 没有看到他面具后的眉毛,温雪菱却能从他眼底神色里,看到他在皱眉。 马车停下。 她掀开帘子一瞧,已经到了丞相府的后门。 早就等候在此等她归来的棠夏,赶紧拿着保暖的狐裘小跑过来。 温雪菱人还没有出去,就接到了棠夏递过来的狐裘。 “小姐,外面凉,先披上再出来吧。” 闻人裔的马车本就有暖炉,丝毫感觉不到外面冬日的寒凉。 即便如此,当拿到棠夏递过来的狐裘时,温雪菱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明显的暖意。 新制的白粉色狐裘,被里面暖手的炉子烘得很暖,披上身瞬间有暖意袭来,出来也不曾感受到凉意。 她回头和车内的闻人裔告别,扶着婢女的手下了马登。 “棠夏,这狐裘你一直用炉子暖着?” “奴婢想着小姐快回来了,便用炉子把狐裘暖了暖,小姐披着可还舒适?” 除了亲娘,温雪菱很少从其他人身上,感受到如此贴心的暖意,轻声应了一声。 两人很快消失在了丞相府后门。 闻人裔没有开口,车夫也没有立即离开这里。 车内还有她留下的淡淡气息。 混合着草药的味道。 “去别庄。”冰冷的嗓音没有温度。 马车很快消失在寂静的夜色里,朝着城南别庄而去。 “主子,他不让人靠近,也不愿意从笼子出来。” “只要有人出现,他就会冲上去撕咬,身上的伤口不治,恐怕是活不了几天。” 少年已经出现在了高热症状,脖颈处的铁圈又出现了新的血迹。 从闻人裔进来开始,少年就表现出了极其配合的乖巧,让底下的人纷纷感到诧异。 看到在场众人脸和手上的伤口,他居高临下看着铁笼子里的少年。 “不想死就自己滚出来。” “吼吼!”(我就不!) 被激怒的少年朝着他大吼。 他鼻子四处嗅了嗅,眼神往外瞥,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同类,眼底有一抹失落划过。 闻人裔眯起眼睛凝视着他:“你想见她?” 少年:“吼!”(想!) 他虽然不会说人话,但是能听得懂人话。 闻人裔狭长眸子浸着暗芒,透着比野兽还要危险的气息。 “想见她,就从笼子里出来。” 少年的脸上出现了迟疑,眼神警惕看着那些拿药、拿衣服的大夫和暗卫。 须臾后,他又用求证的目光看向闻人裔,隐隐有种小兽依赖的错觉。 闻人裔难得有耐心:“他们不会伤害你。” 少年脖子上的枷锁被取了下来,他第一时间就是想逃,却在下一瞬昏迷了过去。 闻人裔看着手里的袖箭,是温雪菱给她的特制版。 上面的银针没有倒刺,但用了加量的蒙汗药,能让一只成年猛虎中针后倒头就睡。 他看着昏迷在地的瘦弱少年,对暗卫道:“带下去,洗干净。” 臭烘烘的,太难闻。 次日。 醒来的少年,看着被刷干净的皮肤,剪干净的指甲,直接炸毛了。 “吼吼吼!”(骗子,都是骗子!) 第155章 第196章前尘:谢思愉和紫樱 温雪菱醒来就听说,昨夜明珠苑里人仰马翻,温锦安的痛哭声响彻夜空。 棠春给她一边给她梳妆,一边说道,“徐管事传消息来说,二小姐伤口处的麻沸散消失,疼痛难忍,哭了一夜。” “二少爷和府医都去了明珠苑,什么药都用了,但依旧无济于事。” 天明时分,温锦安直接痛晕了过去。 明珠苑这才归于太平。 温雪菱问道,“温敬书可曾过去明珠苑?” 棠春老实交代道:“未曾。” 昨晚出事后,徐管事立即去温敬书院子里汇禀此事。 温敬书让他请府医医治,门都没有开。 看来渣爹已经彻底怀疑温锦安不是他的女儿,现在就差找到当年诊治大夫和接生稳婆的后人了。 看到棠春要给她用步摇,她嫌太麻烦挥了挥手,在首饰盒里寻了一支通体碧绿的竹簪。 温雪菱:“用这支。” 棠春略有遗憾放下了漂亮的步摇,拿起那支绿色簪子插入发髻,又用浅绿色发带在侧边做了点缀,起风时会有一种灵动的美。 温雪菱任由她给自己打扮,问身后的棠夏道,“水瑛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今晨来的消息,相爷将她们关在了青州城的一处宅子。” “那些火器都被相爷的人带走了。” “好几样式的火器,已经被相爷带去的工匠拆开,看样子是想要复刻这些宝贝。” 火器哪里是那么好复刻的? 更不用说,她让人运往青州的那些都是残次品。 是她专程留给温敬书的。 “传信给水瑛,告诉她可以行动了,不过计划要稍稍变一变。” 温雪菱眼里浮现浓烈的杀机。 这次,她不仅要温锦安尝遍被渣爹漠视的落差后,死无葬身之地,还要温敬书损失惨重! 丞相府书房。 温敬书昨夜没有去倾心院,直接歇在了这里,醒来就听见徐管事又来汇报明珠苑的事情。 往日,温锦安就是破了一块皮,他都要心疼得恨不得替她。 如今听到她痛晕过去,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叮嘱一句:好生照顾二小姐。 “相爷,青州来信!”护卫匆匆递上一封密信。 温敬书急忙拆开信封。 看到信里面说已破解那批奇怪武器,他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好!总算有进展了!” 当时查到梁家秘卫军悄悄送了一批货物去青州,他就觉得不对劲,温雪菱那个逆女还说,这些人是她的,妄图诓骗他。 真当他是个傻子啊! 梁家秘卫军可是梁诀的底牌,他会无缘无故把底牌送给死对头的女儿? 温雪菱有几斤几两,四个儿子早就和他说过。 说白了,温敬书就是不相信那些弓弩和箭矢,是一个从未在他身边长大的乡下女儿制作出来的。 也就温雪菱那个蠢货,会觉得梁诀是真心想要认她为义女。 温敬书将信直接丢入了炭火里,很快就被燃烧殆尽。 他语气森冷道,“告诉那些工匠,谁能完全复刻出那些物件,重重有赏!” 梁诀不过就是一个莽夫,如何能和他平起平坐? 他会让他们知道,与他为敌是什么下场! 与此同时。 温敬书决定找时机去一趟青州城,亲自看一看那些东西到底有何威力。 - 北院小楼。 温雪菱和慕青鱼用过早膳后,决定去京城集市逛一逛。 来京城这么久,她还没有陪亲娘好好看看,这个前世与她们母女无缘的京城。 刚到丞相府门口就撞上了紫樱。 她眼下青黑,看起来昨夜休息得并不好。 温锦安在院子里哀嚎了一夜,她作为母亲自然要贴身照顾。 养尊处优十几年,紫樱早已不是当年的丫鬟,即便只是坐在明珠苑屋子,她都觉得有些疲惫。 瞧着慕青鱼如今气血充足的模样,站在冬日萧条的院子里都有种仙女下凡的气质。 就连她生出来的女儿,都要压她的女儿一头。 紫樱心头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那股妒忌,又如雨后春笋不停钻出。 这个贱人凭什么得到那么多? 就凭她姓谢吗? 明明她从小也是在谢家长大,容貌也不差,女红更是优秀。 凭什么所有人的目光,永远都只停留在谢思愉身上,凭什么她生来就是为奴为婢的命? 想起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让她日思夜想的谢思青,紫樱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要不是谢思愉从中作梗,他怎么会拒绝她的爱意? 明明!他说过,她无需身份妄自菲薄。 他让她在将军府随心些,还让她跟着他妹妹一起读书、习字、练武。 他每次出门还会给她带一份礼物。 虽然是借他妹妹的手给她,但是紫樱不在意。 只要是他送的,都是她的无上至宝。 看到慕青鱼那张愈发成熟美艳的脸,紫樱脑海中浮现谢思青俊美无双的模样。 他们兄妹是龙凤胎,在容貌上有四五分的相似,紫樱眼神有些恍惚,好似又看到了记忆里的少年郎。 画面一转,她又想起了那年将军府后院,少年震惊之后冷漠拒绝了她的告白。 【紫樱,我对你从无男女之情。】 【若是我的言行让你产生了这方面的误会,我可以解释,你在我这里,从来都只是我妹妹的婢女。】 婢女!又是婢女! 她只是出生在一个老嬷嬷的肚子里,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天,谢思青决绝离开后,紫樱哭红着眼睛回头,就看到了不远处海棠花树下的谢思愉。 她眼里悲悯和复杂之色,如利剑刺入她心脏,像是对她痴心妄想的嘲讽。 谢思青是不是因为看到了妹妹在后面,才不愿意承认对她的爱意呢? 一定是这样的! 从那天之后,紫樱就开始模仿谢思愉的一举一动,记住她所有的喜好。 连她身上的胎记和痣都记得清清楚楚。 紫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现在她才是世人眼中的谢思愉。 她才是! 谢家的人都死绝了,还有谁能证明眼前这个女人,才是谢家真正的千金呢? 她永远拿不回自己「谢思愉」的身份和名字。 就算是恢复记忆也不可能! 想到这,紫樱心里就涌现出无尽痛快。 等着慕青鱼哪天记起所有,想起北境暮阳关的亲人,都是因为她死的,那又该是怎么的舒心场景呢? 第197章怎么不演了? 温雪菱觉得紫樱神色不对。 起初眼神癫狂又恶毒,后来又变成期待和痛快,像极了疯子。 “菱儿,小心些。” 慕青鱼也觉得对面的人有些像失智的人,抓紧女儿的手,用半个身子把女儿护在了身后。 棠春和棠夏一听,赶紧往前半步,生怕对面抽风。 紫樱可没有忘记自己女儿遭受的罪,都是眼前这对贱人母女造成的后果,一步步朝着她们走去。 “姐姐,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你我都是夫君的女人,我还能害你不成。” 过去为了花溪县的那个家,她的身子因常年采药试药变得虚弱无力。 慕青鱼多数时间都是被女儿保护在身后。 如今身体已经痊愈,她不会再让女儿挡在自己的面前,早就该站出来保护她的女儿了。 她说话言简意骇:“怕你脑子抽风,又来找我们母女的麻烦。” “毕竟,有其女必有其母,不是吗?” 声音冷漠无情。 尤其是她盯着紫樱眼睛的眸子,那股不屑与她说话的清冷,让紫樱想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与她被谢思愉拒绝那日,看到的那双眸子一模一样。 顷刻间,紫樱就沉下了本就不愉快的脸。 她脸上又是妒忌,又是恨她,“姐姐说话还真是粗鄙,难怪养出来的女儿也没有教养。” 慕青鱼轻蔑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教养这东西,得分人。” “对人可以有教养,对不是人的东西,就没必要有这种东西,妹妹觉得呢?” 这还是头一回,听到亲娘这么不留情面怼人,温雪菱心里有痛快之意闪过。 她笑呵呵站在慕青鱼身后,乖乖当一个被亲娘保护的女儿。 紫樱哪里见过这一面目的慕青鱼,她还以为对方是记忆里那个善解人意又温柔的千金小姐。 即便是下人面前,也支棱不起来一个将门之女的气势。 “姐姐不愧是北境来的,伶牙俐齿,就跟北境那些吃生肉的蛮夷一样呢。” 她笑眯眯嘲讽慕青鱼无礼,眼睛里的恨意都快要溢出来。 第156章 “那也比不得妹妹,身穿锦衣华服,也撑不起世家贵女的气场,倒是和身边老嬷嬷气质相近。” “不知情者啊,还以为妹妹是老嬷嬷的女儿,不然气质上怎么能如此相似呢。” 慕青鱼语气不徐不疾,说话的语速也很平缓,偏偏说出来的话,戳中了紫樱最痛恶的一件事。 温雪菱瞧着紫樱瞬息变换了脸色,阴沉沉的,像极了温敬书黑脸的样子。 要不是渣爹不在府中,她也不敢露出这般憎恶的面目。 温谨言今日也不在丞相府,一早就出门了。 听到两位夫人在门口争执的事情,尤其是温雪菱也在的时候,正在二哥院子里治疗赤血蛊的温谨修,噌一下坐了起来。 “二哥,我们得赶紧去帮母亲,菱儿那丫头牙尖嘴利,母亲肯定是她对手。” 刚好银针收好,温谨行整理药瓶的动作一顿,倏然转头看着迅速往身上套外衣的弟弟。 双生子一模一样的脸。 他能透过弟弟的表情,看到自己担忧母亲时的模样。 温谨行莫名觉得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你去吧,我有些累,想休息。”他拒绝了温谨修要去给「谢思愉」出头的举动。 嗓音疲惫,自从回到丞相府开始,他就没有一刻舒心过。 收拾好药箱后,温谨行就进了自己的寝间。 知道兄长昨夜在安安院子里忙碌一晚,今早又给他施针逼蛊,本就虚弱的身子肯定是累着了。 温谨修也没有多问,穿好衣服疾步朝着丞相府门口奔去。 远远的,温雪菱就瞧见一道蓝色身影跑来。 回想起他之前做的一系列蠢事,她心头涌出烦躁之意。 紫樱也瞧见了温谨修,立马变了脸,往后一倒,老嬷嬷心领神会赶紧扶住了她。 一眨眼,她又变成了他们四兄弟眼里,那个不善言辞的温柔母亲。 冷风里传来了温谨修急促的声音。 “娘亲,菱儿,你们怎么能以多欺少呢!” 去温谨行院子里通风报信的人,是倾心院里的丫鬟。 温谨修甚至连缘由都没问,直接就给亲娘和亲妹两个人定了罪。 尤其是看到被老嬷嬷搀扶着的「谢思愉」,虚弱朝他笑的样子,正义感瞬间就冒出来了。 “闭嘴!”温雪菱也不惯着他。 她特意从梁家秘卫军中提了两个到明处,直接让他们给温谨修喂了哑药。 温谨修捂着自己的脖子:“你……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 世界安静了。 温雪菱毫无温度的眸子睨了他一眼,对他身后的两个侍从冷冷说道,“三少爷突发恶疾,还不送三少爷回院子。” “额额(你敢)!”他推开要过来扶他的侍从,大步来到温雪菱面前。 只是他还没有开口就闻到了一股香气。 温谨修不敢置信看着亲娘,怎么都不会想到连她也会给自己下药,还是让他变得手无缚鸡之力的药。 人往后倒去。 幸好两个侍从跟着他,急忙接住他,一左一右架着他胳膊,快步跑回了他院子。 慕青鱼收回手,她给三儿子下的蒙汗药。 一指甲盖,就能让他睡一天一夜,免得他来她面前找麻烦。 温雪菱站在她身后,看到了亲娘给三哥下药的全部过程,眼睛眨了眨,觉得亲娘改变太大。 让她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太适应。 紫樱都还没有来得及表演,就看到自己预备看向慕青鱼心脏的「那把刀」,被侍从飞快架着带走了。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每天就知道来她院子里请安,关键时刻,什么用处都没有! 温雪菱一早就收到了消息,温谨修今早会在温谨行院子里治疗赤血蛊的病症。 他突然跑到这里来,想必是有人去给他报信了。 看穿紫樱那张脸下的阴暗心思,温雪菱故意气她道,“怎么不演了?” “不是最喜欢扮演柔若无骨的小可怜吗?总不能因为温谨修这个蠢货不在,你就没有表演的力气了吧?” “我还挺喜欢看的,继续啊。” 市集可以晚一些去逛,哪有看人变脸有意思。 何况还是仇人。 慕青鱼听到女儿的话,也勾起了嘴角。 “嗯,我也挺喜欢看的。” 第198章大哥的秘密 紫樱原本是要出门找人。 现在被温雪菱母女俩气得直接回了倾心院。 看到她愤怒离去的背影,温雪菱和慕青鱼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娘亲,我们现在好像话本子里的恶毒配角。” 看到女儿脸上荡漾的愉悦笑意,慕青鱼知道自这一步棋走对了。 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倘若做恶毒配角能让我们母女开心,那便是做了又有何妨?” “菱儿,善良也好,恶毒也罢,这些从不是让旁人来定义的事情。” “只要你开心,哪怕是恶毒的,娘亲也会觉得开心。” 她从小教育要善良的女儿,在「梦里」却被所有人欺负,这种善良真的还有用吗? 倘若人善只能被人欺,她宁愿女儿负尽天下人,只对她自己一个人好。 温雪菱感受到娘亲身上传来的力量,心上的冰棱融化。 她笑着点了点头,挽着慕青鱼的手说道,“娘亲,我们去逛市集吧。” 半柱香后。 温雪菱看着坐在对面的梁诀和梁念屿,眼里浮现出迷茫,这两人到底是从何处蹦出来? 还有他们手里提着的那些东西……瞧着有些眼熟。 从她们离开丞相府那刻,梁诀就已经收到了安排保护她们的暗卫消息。 马车一到市集,梁诀和梁念屿就跟在了身后。 只要是她们多瞧了一眼的东西,梁诀眼都不眨一下就全部买下,转头丢给了身后跟着的儿子。 没多久,梁念屿手里就拎着大包裹小包裹。 终于等到温雪菱和慕青鱼去了酒楼,他们立马跟着跟去,梁诀本想在隔壁包厢等着。 哪知梁念屿这块木头,直接就跟着她们进了厢房。 “菱儿妹妹,这家的醉香鸡可美味了,哥哥点了四只,你一只,我一只,义父和娘亲一人一只。” “这里的烤鱼滋味也好,要不也你一条,我一条,娘亲一条。” “义父不爱吃鱼,咱就不给他点了。” 温雪菱嘴角微微抽搐,眼看着梁念屿又要开始你一只我一条,赶紧拦住了他点餐的东西。 “兄长,且慢。”再这么点下去,桌子都得你一张我一张了。 梁念屿茫然又无辜地抬头,“菱儿妹妹怎么了?” “莫不是不够吃?”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是发亮的,有种找到同道中人的快乐。 “梁念屿,你当妹妹和你一样胃大如牛?” 眼看着梁诀一掌就要拍在梁念屿的后脑勺,后者赶紧低头躲开了他的攻击。 俨然一副熟能生巧的习惯姿态,随即又屁颠屁颠往外边挪了挪。 “父亲,气大伤身,容易衰老的更快一些。” “我跟你说啊啊,到时候你抹的那些美容养颜的珍珠粉就没……咳咳!” 他嘴里直接被人塞了一颗糖果子,呛得他直咳,瞳仁瞪大气鼓鼓盯着罪魁祸首瞧。 梁诀这回是真气得眉毛都飞起来跳舞了。 老脸也被养子这些话给丢尽了。 温雪菱诧异,仔细瞧着对面梁诀的脸颊,皮肤好像是比之前白皙滑嫩了一些。 想到梁诀每夜让人给自己脸上敷珍珠粉的样子,温雪菱忍不住勾唇。 转头看到亲娘眼底也多了些笑意。 梁诀微微有些尴尬,强装镇定道,“别听你义兄胡说,那是伤药。” “那什么,咳咳,之前义父的脸在战场上受了伤,大夫说要敷药才能好得快一些。” “这孩子什么都不问就说是珍珠粉,你们可别误会了。” 温雪菱挺喜欢看梁诀和梁念屿两人相处,一个没大没小,一个不管儿子大小。 一个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另一个该揍就揍,丝毫都不带手软。 可偏偏就是这样对对方毫不客气的态度,让她看到了父子之间最舒适的相处之道。 她勾唇笑道:“嗯,义父说的对。” 见她信了,梁诀心里松了一口气,眼神悄悄的,偷偷摸摸去瞧慕青鱼的神色。 暗暗在心中想着:她应该也信了自己的话吧? 慕青鱼从未遇见过梁诀这样的性子,儿子的年岁都已经能成亲了,他的脾性却依旧有一股纯粹之感。 她假装没有看到他偷瞄的样子,低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梁诀握拳在唇前掩了掩,向温雪菱释放善意道,“菱儿,别理会你义兄,他从小胃口就跟牛一样大,一顿饭能吃七碗米饭……” 第157章 “总之,你想吃什么尽管点,这顿饭义父来请。” 温雪菱点了点头:“好。” 寂静的屋内,梁诀总是忍不住偷看慕青鱼,脑海里都是自己和她年少时的记忆。 慕青鱼:“别看了。” 再看,她现在也依旧还是温敬书的妻子。 她的话让梁诀脸上闪过难过之色,想着一会儿偷偷问问义女,她娘亲到底什么时候休了那个渣夫。 温雪菱和梁念屿同时抬头,看了看亲娘的脸色,又看了看对面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的某人。 梁诀:“……” 见她只点了几样小菜,梁念屿担心他不够吃。 他悄悄跟着小二来到了门外,在记好的单子上又加了几样。 菱儿妹妹一碟,我一碟,嘿嘿嘿。 突然,梁念屿眯起眼睛看向斜对面的厢房,他好像看到了娘亲那个不懂事的逆子。 还是年岁最大的温谨言。 他怎么会和国公府的陆绮坐在一起?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过去查探下,这温家四兄弟脑子都有点问题。 万一又是想要伤害菱儿妹妹和娘亲如何是好? 梁诀和慕青鱼之间的诡谲氛围,温雪菱想要不注意都难。 她有种梁诀被她娘亲拿捏得死死的错觉。 很快,梁念屿回来了。 他脸色看起来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沉重。 梁念屿对着温雪菱挤眉弄眼,“菱儿妹妹,你想看癞蛤蟆吃天鹅肉吗?” 温雪菱:“???” 他眼睛撇了撇门口的方向,示意她跟着他出来一趟。 眼前这位义兄除了吃吃喝喝就不在意其他,温雪菱见他神色不对,决定跟着出门瞧瞧。 “娘亲,我就在门口,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便喊我。” 梁诀看她的眼神有些幽怨:“菱儿,你是觉得我能把你娘亲给吃了不成?” 她扯了扯嘴角:“义父觉得呢?” “……”完了,被小丫头看穿自己心里的想法了。 梁诀又变回了霜打的茄子。 慕青鱼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去吧,不用担心娘亲。” 刚出厢房。 温雪菱就被梁念屿拉住了手腕,她疑惑看着他的背影。 很快,她就被他带到了斜对面厢房的侧边窗户,通过窗户开的缝隙看到了温谨言,还有他对面沉默的陆绮。 第199章斩断母子情缘(上) 温雪菱跟着梁念屿蹲在窗角,偷偷摸摸做着偷听的事情。 “为何?”温谨言嗓音沙哑,透着浓浓的不解之情。 他始终不明白,为何自己只是出去一趟,回来眼前女子便对自己如此冷漠,还否认了过往的所有。 陆绮今日来就是要和他做个了断。 一个能对亲娘和亲妹不管不顾,上赶着孝敬后娘、照顾继妹的男人,未来真的能不辜负她? 想起弟弟说,他从国师府为她求来了真命卦算。 倘若她执意嫁给温谨言,那么一年后便会魂归地府。 “温大公子,你我本就是萍水相逢,承蒙大公子相助,陆绮感激不尽,我国公府也早已送上谢礼。” 温谨言眸中闪过揪心之色,更有难以置信,在她眼里,他们之间就只是萍水相逢? 身为国公府嫡女,陆绮不觉得儿女情长能比她的命重要。 早知此人会害她亡故,初次见面时,她就会躲得远远的,绝不沾染他分毫。 “我已定亲,还请温大公子日后莫要再送信来国公府。” 她盯着他语气直白道:“有损我的声誉。” 陡然间,温谨言脸色苍白如纸,男子尊严让他说不出挽留她的话。 厢房门口。 丫鬟按照约定好的时辰,敲门提醒道,“小姐,时辰不早了,该回府了。” 陆绮朝他疏离点头,戴上遮掩容貌的帷帽,起身离开了厢房。 只剩下温谨言一个人失魂落魄坐在里面,眼神迷茫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曾动弹。 温雪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看来她传递给陆峥的那些未来之事,他都尽数告知于他的长姐。 陆绮也确实如外界所传,是个极其聪慧理智的女子。 在情爱和活命之间,毫不迟疑选择了后者,且还将他们的过往斩断彻底。 脚蹲麻了,她回头看向梁念屿,眼神示意一起离开。 两人很快回到了厢房。 刚进屋,温雪菱就察觉到慕青鱼和梁诀之间氛围不对,主要还是梁诀脸上的失落太过明显。 她凑近慕青鱼耳畔,轻声把温谨言被陆绮拒绝的事情告诉了她。 慕青鱼想起那个令她最失望的大儿子,万千思绪最终化成一声淡淡的叹息。 母女俩用完午膳便回了丞相府。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了等候在此的温谨言,他目光犀利如刀,直直看向温雪菱。 温谨言眼神里都是苛责:“菱儿,我有话要和你说。” 不用想都知道,他嘴里蹦不出来什么好听的话,温雪菱直接拒绝了听他废话。 温雪菱:“我不想听。” 她挽着亲娘的胳膊往小楼走,余光都没有扫向他。 “站住!” 被她如此忽视,温谨言怒上心头直接拽住她的肩膀,使劲将她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 温雪菱不会功夫,更没有内力。 猝不及防被他用力拽过去,她下意识想要挣脱他手掌的束缚,差点出事。 要不是暗卫及时出现,将她从温谨言的手掌下救出,温雪菱就要顺着那股力道跌入后面的冰湖。 冬日结了厚冰的湖面又滑又冷,摔下去不死也残。 温谨言的手劲儿是一点收敛都无。 “菱儿——”慕青鱼目光焦急,急忙跑过来扶住她,脸上都是对女儿的担忧。 她回头怒斥道:“温谨言,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温谨言还未收回去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就只是抓了一下妹妹的肩膀,她会这么柔弱往后倒去。 该不会是故意陷害他吧? 她又不是安安,从小跟着娘亲进山采药,怎么会这么虚弱呢? 肯定是故意在娘亲面前装的! 温谨言不服气道:“娘亲,我都没有用力,是菱儿她自己没有站稳。” 慕青鱼看着他强词夺理的脸色,冷呵道,“她好好站着,你不来拉她,她会站不稳吗?” “我们都已经如此避开你们,为何你们还非要过来找事情?” “温谨言,你真当我不会对你们出手吗!” 听到慕青鱼对自己的怪罪,温谨言脸色变得极差。 刚被心上人拒绝,回来又被亲娘斥责,他直接脱口而出道,“那她就无错吗!” “她怂恿娘亲你去见梁大将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如此不守妇道,娘亲你考虑过父亲的感受吗!” 温谨言气头上的怒吼,响彻北院小楼的上空。 同时也让身后走来的男人黑了脸。 啪一声! 温雪菱直接一巴掌扇偏了他的脸,眼睛赤红瞪着他。 “温谨言,你找死!” 要不是慕青鱼拦着她,温雪菱的指甲已经把温谨言的脸抓花。 根本不会让他好好站在这里。 话已经出口,温谨言索性也不管不顾了。 他勾起嘲讽的冷笑:“难道我说错了吗?你没有带娘亲去见其他男人!” “难道梁大将军对娘亲说的爱慕,是我捏造吗!” “温雪菱,你扪心自问,你难道不是想要让娘亲红杏出墙,就是为了报复父亲再娶之事吗!” 从大儿子那句话怒吼出口开始,慕青鱼就沉了脸。 她紧紧抱着想要冲过去撕烂温谨言嘴的女儿,倏然勾起唇角,笑吟吟道,“是又如何?” “娘亲。”温雪菱担忧回头。 恰好瞧见了斜侧方站着的黑脸渣爹,冒牌货就站在他身侧,脸上都是得逞的冷笑。 温敬书纵然知道自己负了她,也不曾想过她会背叛自己,还是和自己的死敌梁诀有暧昧关系。 “慕、青、鱼!”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狂怒。 “谁给你的胆子背叛我!” 慕青鱼早就看到和紫樱携手走来的男人,轻抬眼眸无视他的怒火。 她一步步走近大儿子,眸色冰寒问他,“说啊,是又如何?” “温少将军要为了你的父亲,杀了我吗?” 温谨言被她眼睛里的冷意吓到,连连后退,“娘亲,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不该……”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很多遍,从今往后别喊我娘亲,我的事情也与你无关。” “看到了吗?你的母亲在你父亲身边站着呢。” “帮着你的母亲,讨伐让你厌恶的两个人,是不是觉得很开心呢?” 第200章斩断母子情缘(下) 第158章 慕青鱼对温敬书的眼神视若无睹。 过往一幕幕在脑海回放,她早就后悔了。 后悔嫁给温敬书。 后悔把四个儿子交给温敬书来教导。 更后悔信任婆母,让她有机会一次次在儿子们面前挑拨离间。 她早就该在那个假婆母,说她才是他们四个兄弟的亲人时,一巴掌扇过去。 慕青鱼手指近乎自虐地掐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眼神麻木盯着大儿子的脸,时而疑惑,时而释然,时而自嘲,百感交集。 慕青鱼收回视线,语气漠然道,“早知今日,二十年前,我就不该生下你。” 这句话对温谨言来说,宛若晴天霹雳,将他震在原地。 他嘴唇颤抖,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明显察觉到亲娘的情绪不太对,温雪菱反过来抱住慕青鱼,想通过拥抱给予她安慰。 “娘亲,没事的,菱儿会一直陪着你。” “不要气了,为了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看到女儿脸上的担忧,慕青鱼摸了摸她的发丝,倏尔释然一笑,“好在,现在也不晚。” “弃我去者不可留。”她再看大儿子时的眼神,就像在看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慕青鱼动作迅速,抽出女儿腰间的匕首。 “娘亲,别做傻事啊!”温雪菱感觉到腰间一空,脸色苍白,立马伸手就要去握刀刃。 温谨言也跟着冲过来大喊:“不要——” 奈何,慕青鱼的动作更快一些。 就像她本就会功夫一样。 慕青鱼避开了女儿伸过来的手,扯下一缕发丝,挥刀斩断了发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她过去说了那么多断绝关系的话,温谨言和其他三个兄弟都没有听进去,觉得她就是在说气话。 此刻看到慕青鱼掌心里的青丝,他脑袋嗡嗡作响,心神震荡,瞳仁里都是慌乱。 “温谨言,我最后说一次。” 慕青鱼嗓音平静:“从此刻起,你我母子情义,就此断绝!” 她松开手,掌心的青丝被风吹向了湖面。 “不,不要,我不要!” 温谨言伸手去抓那些被风吹走的发丝,脸上都是止不住的惊慌。 可惜,什么都抓不住。 温雪菱静默看着亲娘脸上的笑容,眼睛好酸,为什么她和娘亲什么都没有做错,这世道要如此对待她们呢。 抓不住发丝,温谨言又回头去抓慕青鱼的手,对方后退,面无表情避开了他的手。 好像他是什么碰不得的脏东西。 “娘亲,不要,我是你儿子,母子之情怎能说断就断!” “你怎么能如此狠心?”他声音哽咽,无尽的恐慌将他吞噬,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慕青鱼的面前。 温谨言眼睛红彤彤,委屈道,“娘亲,儿子知错了,以后儿子再也不骂妹妹了。” “求你……求你别不要我。” 温谨行和温谨修听到消息匆匆赶来,就看到了刚才慕青鱼断发,斩断母子情义的一幕。 他们心头的震撼不比温谨言少。 同时,他们也深刻认识到了慕青鱼说的断绝关系之言,都是真心的。 她是真的不要他们了。 温谨行和温谨修两人对视了一眼,急忙跑到了大哥身边,想要为他求情。 可真的看到慕青鱼脸色,两人谁都不敢开口。 温谨行排行老二,在温谨修之前,他斟酌片刻还是劝说道,“娘亲,大哥他是无意的,你别这么不近人情。” 见她没有反驳,温谨行心想她说那些肯定是气急了。 只要他们给她一个台阶,她肯定会下来的。 温谨行心里如此想着,说出口的话也跟着这么劝说,“娘亲,虽然你如今贵为仁蕙公主,可终究是女子。” “身为女子,晚年若是没有儿子们支撑,日后肯定要被人欺负的。” 这么不要脸的话他也说得出口,温雪菱刚张嘴要反驳,就看到亲娘对她无声摇了摇头。 她知道,慕青鱼准备自己来处理好这段关系。 慕青鱼拦下女儿要为自己出头的动嘴,朝二儿子展颜一笑,“差点忘了还有你们两个。” 轻飘飘的语调,就像是述说今晚吃什么一样平静。 温谨行愣住:“什么?” 慕青鱼:“说给温谨言的那句话,也原封不动送给你们。” “娘亲!”温谨修沉不住气,急忙开口唤她。 看到后方已经气得满脸漆黑的父亲,温谨修急忙上前想要握慕青鱼的手。 看到被甩开的后,他脸色白了白,又怕她这些话会让温敬书生气,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温谨修眼神暗示她看温敬书,压低声道,“娘亲,父亲还在这里。” “你和我们断绝了关系,日后在这府中还有谁能护住你?难道还指望以后要嫁出去的女儿吗!” “娘亲,我们四个儿子才是你未来的依靠!” 最后那句话染上了隐忍的怒意。 知道亲娘要亲自解决此事,温雪菱虽然担忧,但也没有再插话。 温雪菱拿走了慕青鱼手里锋利的匕首,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慕青鱼任由她拿走刀。 她缓缓抬眸,“你们若是靠得住,就不会有之前那些事情。” “温谨修,别只知道跟你父亲学一些不要脸的破事,不管有没有你们,我都是我,不会有任何改变。” 之前不管她说什么,他们总是不相信她是真的不要他们了。 “过去是我眼瞎,识人不清,把一条毒蛇当成宝,还生了四条小毒蛇,给了你们伤害我的机会。” 慕青鱼声音决绝:“从今往后,我只有菱儿这个女儿,没有儿子,一个都没有。” “娘亲!”三兄弟眼里闪过一抹慌张,异口同声。 温敬书听到她否认过往爱意的话,一颗心都像是在火上炙烤。 她凭什么说这些话! 因为梁诀? 那个只知道打仗的老匹夫,有什么资格和他相提并论! 他甚至忘了掌心还握着「谢思愉」的手,不断用力,把「谢思愉」的手都给捏红了。 紫樱委屈道:“夫君,你把我手捏疼了。” “抱歉。”他赶紧松开了她的手。 紫樱本以为他会安慰自己,却看到他大步朝着慕青鱼走去。 无人瞧见的眼底,闪过恶狠狠的戾气。 温雪菱也瞧见了过来的男人,给旁边的阎泽使眼色。 很快,暗卫们纷纷出现。 她紧贴着慕青鱼,手里握紧了匕首,只要温敬书敢动手,她就一刀扎进他的心口! 看到温雪菱眼睛里的警惕和防备,温敬书眼里闪过冷戾的暗芒。 第201章逆女!你竟敢弑父! 如果不是她认了梁诀为义父,慕青鱼怎会认识其他男人,又怎会说出那些不中听的话? 现在还要和四个儿子斩断母子的情谊! 全都是这个逆女造成的。 温敬书眼里浮现浓烈的杀意,“又是你怂恿的是不是?” “温雪菱,你为何就不能消停点,非要家宅不宁,你才满意是吗!” 从她非要带着慕青鱼来京城开始,他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在温敬书的心里,若不是这个逆女在暗地里使坏,见识浅薄的慕青鱼,根本不会跑来京城。 她们不跑来京城,就不会出现这么多无法收拾的变故。 看到跪在地上的大儿子,满脸踌躇的双生子,哪里还有往日意气风发的丞相府公子模样? 他绝不可能让慕青鱼离开丞相府。 她可以死在丞相府,但不能跟别的男人跑了。 这顶绿帽,他无法忍受! 温敬书眸里闪过阴鸷的冷意,蓦地抬手,向来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出现。 “把她们抓起来。” 只要抓起来,不让她们出门就好了。 既然母女俩这么在乎彼此,那就互为制衡的筹码。 丞相府暗卫拔剑。 阎泽立即带着自己人和他们缠斗在一起。 从他过来时,温雪菱就撒出了蒙汗药,可许久过去,渣爹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像是看穿了她眼底疑惑,温敬书露出讥讽的笑。 “想给我下药?呵!” 明知她们母女俩擅毒,他若还是什么准备都没有,那岂不是真的愚蠢? 看到父亲过来,温谨行和温谨修兄弟俩赶紧把大哥扶了起来,眼神安慰他不要相信亲娘的话。 慕青鱼就近看着曾经同床共枕的男人,视线越过他,和不远处看戏的紫樱对上。 温敬书是她故意喊过来的。 就连告诉温谨言,他亲娘和梁诀私会的事情,也是紫樱安排人故意为之。 而今的结果,真的让她很满意。 第159章 尤其是慕青鱼承认自己和梁诀见面的事情。 慕青鱼不屑一顾睨了她一眼,双眸死死盯着她,无声朝她吐露两个字。 紫樱脸上得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绷的脸。 看到厌恶的人变脸,慕青鱼心中畅快一闪而过,这才把视线重新转回到面前的男人身上。 她似嘲似讽:“温敬书,过去不懂,如今才知……你的功夫真的很差劲。” “梁诀比你厉害多了。” 听出她话里深意,温敬书脸色阴沉的吓人,这个不要脸的……荡!妇! 他咬牙切齿:“慕青鱼!” 温谨言三兄弟惊恐地瞪大眼睛。 他们感到难以置信,这样的话,居然是从自己那个胆怯无为的亲娘,嘴里说出来的。 温谨言急忙替她解释说道,“父亲,娘亲肯定是中邪了,才会说出如此不过脑的话。” “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一个病人计较。” 慕青鱼推开了骤然挡住自己的大儿子,若是过去看到他这举动,或许还会觉得他暖心。 现在只觉得恶心。 她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继续往他心口插刀道,“我比你的心上人仁慈多了,不是吗?” “至少……”她故意瞥了眼他今日束发的玉冠,笑着道,“没有让你喜当爹。” 温敬书脸色铁青,又想到了温锦安不是他女儿的事情。 他也不是愚蠢的傻子,倘若温锦安的身世真的没有问题,诊治大夫和接生稳婆又怎么会这么巧合,一前一后暴毙呢? 还是死在了离开京城的道路上。 温敬书不舍得质问爱人,但也做不到对其他男人的女儿全心全意。 他这段时间对温锦安的冷待,就是最好的证明。 即便再爱这个女人,他也无法接受她给别的男人生下的孽种! 旁边听到这些话的三兄弟,脸色苍白,骇然对视。 他们只需要仔细想想,就能明白慕青鱼这句话背后的隐藏意思。 安安难道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那岂不是…… 他们视线同时看向不远处的「谢思愉」,难以接受这个令人意外的事实。 温雪菱算了算时间。 早已经安排好的那些后人,也快到京城了。 只是怀疑,渣爹就能如此冷待继妹,真到了确认她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的那天,温锦安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吧。 温敬书气得面色扭曲,眼神异常冰凉,“青鱼,你在报复我。” 看过她温柔一面,眼前漠然无情的样子令他无法接受。 她想为了别的男人离开他?做梦! 就算是死,她慕青鱼都只能葬在他温家的坟地! 温雪菱余光瞥到缠斗在一起的暗卫,丞相府暗卫的身手很厉害,就算是阎泽都只能打个平手。 她想到之前在黑山头断头坡,看到的那个朝温谨礼出手的暗卫。 赫然就是和阎泽缠斗在一块的人。 温雪菱扭头看向三哥,眉眼间带着戳破真相的冷意,还隐约闪烁着几分病态的期待。 “温谨修,你不是想知道四哥是怎么中箭的吗?” 她缓缓勾起唇角,指着和阎泽缠斗的暗卫,“看到那个人了吗?抓住他,你就能知道了。” 闻言,温谨言最先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去追寻那个暗卫的身手,眼底荡漾着窥探到真相的震荡。 温谨修没反应过来,皱眉说道,“看他做什么,他是父亲的暗卫,难道还能是父亲……” 话音突然止住。 他想到了后来从其他御林军口中得知,当时温锦安和温谨礼同在危难时刻。 倘若只能二选一,那父亲是一定会选择救下安安。 那一夜,那么多的御林军在周围,父亲不仅是安安和死敌的父亲,更是容国的丞相,不能落人口实。 所以四弟身上那么严重的伤口,是父亲所为吗? 不!不会的! 父亲不会这么狠心的,四弟可是他的亲儿子啊! 温谨修越想脸色越苍白。 求助般的眼神看向大哥和二哥,发现他们的脸色也很差。 而此时,温敬书的手已经掐住了温雪菱的脖颈,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父亲不要!”温谨言忙出声制止。 温雪菱不仅没有求饶,还借着他手里的力道往前扑去。 千钧一发之际! 她一只手握着匕首,狠狠朝着他的心口刺去。 匕首被温敬书拦了下来。 而此时,温雪菱另一只手已经拔下了发髻间的玉簪,在簪子顶端一扣,尾端立马出现锋利的刀片。 她卯足全身的劲儿,狠狠朝着渣爹的眼珠子扎过去。 “菱儿你疯了!”温谨言赶紧扣住了她的手掌。 差一点! 只差一点而已! 温雪菱手里的玉簪就能刺破温敬书的眼珠,让他变成瞎子。 她眼里闪过一抹浓烈的遗憾之色。 “逆女!你竟然敢弑父!” 温敬书身体后仰,避开她手里的玉簪。 却见温雪菱还不死心。 她握着匕首的手,手腕都被他捏红肿了,依旧没有松开掌心的匕首,妄图刺入他心脏。 他正要加重掐着她脖子的力道,就感觉后心传来一阵强烈的杀意。 回头,对上了慕青鱼漠然冷情的脸。 难以置信的心神震颤之下,温敬书急忙侧身闪躲,想要避开慕青鱼手里泛着银光的簪子。 顾着后面的刺杀,就忽视了前面的人。 温雪菱一脚踹向温谨言的脆弱处,逼他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她握着玉簪的手,再次挥向温敬书的眼珠子,对方强忍着后心的痛苦,扭头离开。 温雪菱不气馁,继续扎向他胸膛。 这一次她成功了。 玉簪扎进了温敬书的肩膀,鲜血淋漓。 与此同时,温雪菱用力抬腿朝着渣爹小腿踹去。 与慕青鱼一前一后制衡他。 温敬书顾此失彼,后心顿时传来一股剧烈的同意,疼得他头皮发麻。 “你……咳!”他嘴角缓缓淌出鲜血。 慕青鱼手里的银簪又往前扎进一寸,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 “我说过,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女儿。” “你,更不行。” 第202章渣爹确定,继妹不是亲女儿 母女俩竭力合作的结果,以温敬书失血过多昏迷为代价。 “二弟,快救父亲啊!”温谨言来不及指责她们,赶紧让神医弟弟给父亲止血。 温谨行正要动手,就被温雪菱一颗药给迷晕了过去。 昏迷前,听到了她带笑的声音,“娘亲新研制的药,便宜你了,二哥哥。” 她笑意不达眼底,浓浓讽刺令温谨行心头一颤。 温谨言和温谨修来不及指责她们,一个匆匆忙忙背着温敬书往自己院子里跑,一个扶着昏迷的温谨行。 “快!传府医!” 喧闹散去,温雪菱盯着不敢走近的冒牌货,冷冷嗤笑。 她把玉簪擦拭干净重新戴回了发髻,这可是她引以为傲的战绩,值得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娘亲,原来这么冷血无情的爹爹,血也是热的呢。” 两个人的脸上,都有温敬书身上喷溅出来的血迹,如同血泪落在了她们眼眸的下方。 慕青鱼用帕子温柔拭去女儿脸上的血污,眸中盛满了无人可比的母爱。 “总有一日,娘亲会让所有欺负过你的人,鲜血流尽。” 温雪菱被这句话融化了心中冰墙,扶着她的手,一步步坚定回到了北院小楼。 三日后。 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温敬书,终于在自己的屋子里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了双眼红彤彤的「谢思愉」,还有温谨修和温谨行两个双生子。 “父亲,你终于醒了。”温谨行拿着银针的手松了一口气。 早在他体内迷药的劲儿散去后,他就立马来到温敬书的房间里,一连三日都没有合眼。 紫樱眼泪簌簌滑落:“夫君,你若是再不醒,愉儿便想跟着你去了。” “咳咳。”温敬书三日未曾饮水,嗓子干涩无法出声。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无声给予她安慰。 眼神四顾,没有在屋内看到其他人影子,温敬书说不出来自己内心想要见到谁。 只是有一种失望和闷闷的情绪在心底无尽蔓延。 这三日,温雪菱很忙。 温敬书醒来的第一时辰,她就从徐管事的手里收到了消息。 另外还知道了温敬书让查的人,已经带到了丞相府,就等着审判温锦安的血脉了。 “小姐,水瑛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准备妥当,今夜就可以执行任务。” 温雪菱正在勾画图纸的手顿住,抬起头的眉眼里,满是拭目以待的期待之色。 第160章 丞相府书房。 温敬书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年轻男女,他们分别是诊治大夫的儿子,接生稳婆的孙子。 “说。”冰若寒霜的声音,让本就害怕的两个人身子抖了抖。 一炷香后。 两个男人声音颤抖道,“相爷,小的们知道的已经全部都说了。” “别的,我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相爷饶我们一命!” 火烛晃动之间,温敬书的脸被照得忽明忽暗。 那双阴沉沉的晦暗黑眸,毫无波澜盯着书房里跪着的两个男人。 他挥了挥手:“下去领赏吧。” 两人面上浮现松了一口气的暗暗欣喜,连忙磕头跪谢温敬书的赏赐。 殊不知,温敬书早已经给了暗卫把他们灭口的眼色。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这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他不会让「谢思愉」的污点暴露,更不会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还有机会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很快,带两人离开的暗卫回来复命。 “主子,全部都处理干净了。” “下去吧。” 书房重新陷入无声的寂静。 温敬书想到自从温锦安出生之后,自己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女儿身上,如珠如宝,将她宠成了京城令人羡艳的千金小姐。 而今的事实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嘲讽他给别的男人养了十四年的女儿。 “呵……”温敬书更在意的是,谁才是温锦安的亲生父亲。 还有那一夜。 他自以为和「谢思愉」春风一度的珍贵记忆,真的只是意外吗? 还是说当时她已经想好了,要他当温锦安的便宜父亲? 「谢思愉」真的爱他吗? 亦或者说,她是真的还记得当年在北境战场救过的他吗? 屋内的烛火照亮了他眸底的狠戾。 温敬书发现比起和「谢思愉」欢愉的那一夜,他竟更思念北境战场上,那个策马而来的少女。 风肆意,马奔腾,手执银枪的女将军,眸子里璀璨夺目的光芒,照亮了他曾经被贬北境的荒芜人生。 他蓦地抬起眼,后心和前面胸膛被簪子刺透的伤口,在夜色里隐隐作痛。 突然很想要去倾心院再看一看「谢思愉」。 就在温敬书坐轮椅离开书房那刻,明珠苑里又传来了温锦安痛苦的尖叫。 他面上闪过漠然的冷色,不悦道,“告诉府医,若无法医治好温锦安身上的伤口,便多下一些能令她沉睡的药。” “有些珍贵的药,难寻便不要寻了。” 不是自己的亲生血脉,何必再耗费这么多的心血和银钱去医治呢? 门口护卫心头诧异,赶紧把他的话传达到了府医的耳畔。 痛到昏厥刚醒来的温锦安,迟迟见不到过来给自己用麻沸散的府医,气得直接把床边黑糊糊的药,狠狠砸向了屏风上。 她怒斥门口的下人道,“府医呢?为什么还不过来!” “难道不知道我身上伤口很痛吗?我可是丞相府嫡女,你们竟然擅离职守!” “雪梅,贱婢,死哪儿去了,还不赶紧给我去请父亲过来。” 往日她身上有点小病小痛,温敬书早就过来嘘寒问暖,这几日却连面都没有露过。 丫鬟不敢把温敬书不愿意过来的事情告知,怕温锦安迁怒她。 “小姐,相爷三日前被小楼那对母女刺伤了身子,这几日都在昏迷,今晨才刚刚苏醒。” 温锦安惊讶道:“父亲被刺杀了?” 她趴在床榻上挣扎起身,现在正是她去父亲面前表现的好时候。 “快!扶我起来,我要去见父亲。” 刚起身就牵动了臀上的伤口,她面色苍白又跌回了床榻,质问婢女,“让你送出去的信还没有回复吗?” “回小姐,婢女早在前几日就已经飞鸽传书送出去了。” 温锦安想要找聂笥,让他继续用那些蛇宠给她治疗伤口,她能愈合第一次,自然也能愈合第二次。 北院小楼。 温雪菱看着刚截获的飞鸽,看清信条里熟悉的字迹,她缓缓勾起了一抹笑。 丞相府的仇,要报。 奴城的那些恶人,她自然也不会放过。 聂笥……就是第一个。 第203章继妹被丢杂院 之后几天。 温锦安在丞相府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缓解疼痛的麻沸散,早就断了药。 夜里她只能强忍着痛苦哀嚎,嗓子也越来越疼,她只能咬着牙挺过伤口一阵阵的疼痛。 被褥被汗水浸湿,往日勤劳更换的丫鬟,竟然在这几日偷懒。 原本不间断想吃便能吃上的珍馐,居然也没了,气得温锦安一日日怒火难消。 深夜,温锦安从疼痛中醒来。 想要去找温敬书告状,却发现臀上的伤口愈发严重,让她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她感觉伤口难受,用尽全力将身上的被褥直接甩到了地上。 温锦安回头,突然发出凄厉尖叫。 “啊——哪里来的虫子!” 看见伤口上面有虫子蠕动,吓得温锦安直接滚落到了地上。 撞翻的屏风直接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身上,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更加严重,口中铁锈味上涌。 温锦安:“呕呕——” “雪梅!你这个死丫头跑哪里去了,赶紧过来给本小姐处理伤口!” 外面始终寂静无人应答。 温锦安站不出来,只能趴在地上一点点爬出了寝间。 她发现屋子里那些漂亮的花瓶摆件,还有温谨修天南地北给她搜罗来的珍宝,全部都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谁偷了她的那些稀罕宝贝! “来人呐!贱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你们这些贱婢再不出现,本小姐就让父亲砍了你们的脑袋!” 不管温锦安怎么怒喊,屋子里始终都没有人出现。 等她终于爬到了门口推开门,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在明珠苑,而是一处荒凉的小院子。 这是哪里,她不是应该在明珠苑吗? “父亲——父亲快要救救我——” “有人绑架我,救命啊,来人呐,我是丞相府嫡女,赶紧放我出去,否则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们!” “呜呜呜,母亲你在哪儿,求你快来救救我啊!安安好害怕!” 荒草丛生的院门外。 温雪菱面无表情听着里面继妹的哀嚎,对渣爹的冷血无情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呵,还真是薄情啊。” 得知温锦安不是自己的亲生血脉后,他竟然命人把她丢到了丞相府最偏僻的杂院。 这是打算让她自生自灭? 看着杂院门口被迷晕的两个护卫,温雪菱抬手推开了面前的门。 屋内,温锦安不停拍打着门,企图引来人救她。 只可惜这里是丞相府最偏僻的杂院,就连洒扫的侍从都不会来这边,是府中最荒凉的地方。 温雪菱故意发出声响。 里面听到动静的温锦安,急忙用力拍门,大声呼喊,“父亲,母亲,哥哥,是不是你们来救我了?” 温锦安并不知道府医按照温敬书吩咐,偷偷给她下了不能说话的哑药。 只是药效才刚刚发作,她还没有完全失去声音。 往日佯装楚楚可怜的柔弱声音,如今变成了嘶哑难听的嗓音,每说一个字嗓子就疼一分。 门外,温雪菱止住脚步,盯着面前破败屋门上的铁锁。 “我在这里,你们快开门救我出去啊!” “咳咳,我是安安啊,我在这里啊,求求你们救救我,我好饿,伤口好疼。” 每当温锦安失去希望的时候,总能听到外面发出声响。 “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能救我出去,我一定会让父亲和母亲重重赏赐你。” “我是丞相府嫡女温锦安,金银财宝,绫罗绸缎,房契地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求求你救我出去吧,这里好冷,我受不住这些苦楚的。” 一门之隔的屋外。 温雪菱静静听着继妹哀嚎无助的求救声,想起了自己前世屡屡被关在柴房的日子。 棠春跟在她身后,对温锦安如今自作自受的后果,感到痛快。 听了一会儿,温雪菱才开口道,“放进去吧。" 棠春走上前拿出了早就准备的蛇笼,里面全部都是拔了毒牙的蛇,盘旋在一起很是恶心。 温雪菱没打算让继妹就这么轻轻松松死去,死亡有时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解脱。 这么好的结果…… 她可舍不得让温锦安太早尝到呢。 至少得让她尝遍所有苦楚,打破她心中自以为是的幸福,认清身份后的现实。 身心俱疲,想死不能死,想活不能活,如此才算是勉强偿还了她上一世的那些苦难。 第161章 “啊!蛇!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滚开啊!” 温锦安身上有聂笥那些蛇宠的血,这种蛇血对普通毒蛇有极其强烈的吸引力。 它们会把温锦安当成蛇母,盘旋在她身上,不死不休。 听到屋内继妹惊恐之下的尖叫,温雪菱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喜悦。 复仇的道路上,哪里会有真正的快乐。 不过是将仇人们对付她的那些手段,重新还回去罢了。 可她曾经经历的悲伤苦楚,并不会因此而消散,只能一点点在记忆长河里慢慢掩埋。 温雪菱没有在院子里呆太久的时间,还有事情等着她去解决呢。 刚走出院门,就看到疾步而来的棠夏满面凝重。 “小姐,相爷给倾心院的那位下了药,会让她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 “明珠苑里的丫鬟婢女们,都已经得到了相爷吩咐,不许泄露温锦安不在明珠苑的事情。” “明珠苑外有护卫,二少爷他们也被拦在了明珠苑外,不允许他们进去。” 棠夏一口气把查到的事情全部说了。 温敬书这是打算隐瞒冒牌货,又不想看到温锦安,这才想出了眼不见为净的办法。 她眼里都是讥讽,他甚至连把温锦安软禁在明珠苑的容忍度都没有。 男人啊,口口声声说有多爱「谢思愉」那个冒牌货,却在得知温锦安不是自己亲女儿的当夜,就让人把她丢到了无人的杂院,想要让她自生自灭。 温雪菱偏偏不会让他如愿。 她吩咐棠春道:“让人盯着这,别让人饿死了。” 后面还有很多好戏需要她。 温敬书想要彻底解决这个令他丢失颜面的祸害,简直就是做梦。 她会让他自食恶果。 亲自感受,自己培养出来的恶之花,最后是这么毁了他这个高高在上的丞相。 第204章太好了!相爷右腿没了 温雪菱也不担心温锦安会自寻短见。 她没有这个胆子和勇气,更不会舍得放弃丞相府的锦衣玉食。 哪怕是苟延残喘,温锦安也会等到「人」来救她。 棠春恭敬道:“小姐放心,奴婢亲自盯着,绝不会让她有寻死的可能。” 温雪菱带着人离开了。 屋内,温锦安以为自己高声呼喊的声音,能让外面听到。 殊不知那只是她的自以为是。 她的嗓子,早就被温敬书用药毁了,即便站在院子门外,也只能勉强听到一些声音。 再过两日她就会彻底失声,变成一个只能干嚎的哑巴。 回小楼的路上。 温雪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温谨修,躲在假山后,眺望着北院小楼的方向。 她沉下脸,蓦地出声,“三哥在这里做什么?” 温谨修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紧张回头对上了亲妹冷漠的目光。 他嗓子发痒:“我、我就是路过,没打算做什么。” “最好是这样,不然我不介意让三哥在屋内多躺几月,就像爹爹那样。” 温雪菱漠然警告他,亦或者说是威胁。 这次过来,温谨修是为了之前她说的那些话。 他没有大哥和二哥聪明,但也听出了上回儿她话里的意思。 午夜梦回,温谨修好几次在梦中惊醒。 他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菱儿,你能不能告诉二哥,四弟是不是真的被爹爹他……” 看到他眼睛里藏不住的后怕和胆怯,温雪菱嗤笑,“是不是真的,三哥去问问四哥不就知道到了?” 这段时日,温谨行一直用医圣的独门秘法在给温谨礼施针。 徐管事传过来消息里面就有,施针之后,温谨礼的手指头曾动过两次,隐隐有醒来的迹象。 温谨修自然知道去问四弟是最有效的,可现在四弟正在治疗的关键时刻。 他不敢去打扰二哥,也更怕此事会被爹爹知晓。 怕……爹爹会对四弟二次出手。 温雪菱盯着温谨修变幻莫测的眼睛,看透他内心的害怕,等着真相大白那日。 他们对她这个亲妹妹没有深厚的感情,但是对几个兄弟倒是情真意切。 大概是觉得同类吧。 她转身要走,温谨修急忙出口,“菱儿,你……” “娘亲上次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脸上都是迟疑难色,“安安她……真的有可能不是父亲的亲生血脉吗?” 温雪菱没有回头:“这么想知道,去问你那位在倾心院的母亲啊,她生的女儿,总知道亲生父亲是谁吧?”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嘲讽,温谨修不悦地变了脸色。 那一日,慕青鱼凑近温敬书说的那句讽刺,只有近距离的他们几个听到了。 站在远处的「谢思愉」,并没有听到慕青鱼说的「至少没有让你喜当爹」那句话。 温谨修在心里暗暗想着:他怎么忍心去找母亲,若安安真不是爹爹的亲生血脉,那岂不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不管身后男人在想什么,温雪菱抬步往北院小楼的方向走。 今夜可还有大戏在等着温敬书呢。 “菱……菱儿!”温谨修想要喊停她的脚步,却只看到她冷漠离去的背影。 什么时候开始,她连话都不想和他说了? 温谨修始终不愿意相信,即便慕青鱼决绝断发,他也不信她真的要和他们断绝母子关系。 他询问身后的小厮:“你说,我该怎么缓和娘亲和兄长们的关系呢?” 都在一个屋檐下,总不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吧。 身后跟着的侍从,小声说道,“三少爷,不如把新到的江南贵簪送给慕夫人和大小姐,讨一讨她们的欢心?” “不行!”温谨修下意识拒绝,眉头皱得紧紧的。 “那些江南贵簪是我特意给母亲定制的,全天下每个样式仅此一枚。” 小厮不敢说话了,默默跟随在温谨修的身后。 温谨修刚回到自己的院子,犹豫再三,还是转身去了侧屋。 一个个锦绣盒子放在架子上,里面都是今晨刚从江南运过来的定制簪子。 他从这些里面挑了两样最差的出来,仔细端详后,吩咐小厮道,“你把这两样送去北院小楼吧。” 罢了,不就是两只簪子么,送给娘亲和菱儿也无妨。 到时候再给母亲多制作几支好看的便可。 至于娘亲和菱儿,她们一直待在北境这个荒芜的地方,何曾见过江南徐家雅制出来的簪子呢。 温谨修想起了那一日刺入温敬书身体的簪子,一个粗制滥造的银簪,一只看不出样式的碧绿簪子,都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便宜货色。 可比不得他寻来的这些宝物。 “是。”小厮很快把东西送去了北院小楼。 话刚说完,院子里连回声都没有,无奈之下,他只好把锦盒放在了小楼门口。 人还没有走远,锦盒已经被棠夏丢入小楼外的冰湖。 砰一声的突兀声响,玉簪瞬间四分五裂。 像极了温雪菱母女俩和他们的关系,早已经没有了能够弥补的缝隙。 得知此事的温谨修,气愤不已,又不敢真去找温雪菱算账。 “小姐,东西都丢出去了。” 温雪菱的手速很快,迅速组装了手里的火器。 一个精致小巧能随身携带的小东西。 她用几个眨眼的瞬息,就把这些东西再次拆卸,变成了女儿家的首饰。 这是温雪菱特意为入宫设计的伪装暗器。 就算日后要把这些带入宫中,也不会被查验的守卫发现。 “温敬书也还没有回来?” 对她直呼亲生父亲名讳的举动,棠春和棠夏已经见怪不怪,点头道,“是,相爷还不曾回府。” 没有回府,就是在他的「秘密基地」查看那些东西咯? 就在温雪菱拆了组装,组装完又拆的过程中,京城郊外最近的大山深处,发出了冲天巨响。 “小姐,这是……” 棠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脚下的这块地都跟着震了震。 停下手里动作,温雪菱起身来到小楼高处。 她缓缓勾起愉悦的冷笑,“这是我送给爹爹的礼物,听着是不是很悦耳呢?” 不需要知道温敬书藏起来的「秘密基地」在何处,反正过了今夜,都只会变成一片废墟。 温敬书想要复刻她的宝贝,也要看看他是不是有这个命呢。 “相爷!你的腿……” 哪怕出现变故的那一刻,暗卫们的反应再迅速,带着温敬书往外面撤退,可还是被爆炸的余波弹了出去。 暗卫刚说完这句话就失去了声息。 不只这一个暗卫失去了性命,跟着一同进山的人,全部被压在了坍塌的山中,魂归地府。 温敬书旧伤未愈,就迫不及待来这里验收,从梁诀那边夺来的武器。 第162章 他不曾料到此物的威力如此巨大。 明明之前试验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啊。 为什么这次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右腿,脸色苍白如纸,赶紧给自己服用了护住心脉的药物。 下一瞬,再也承受不住断腿的痛,硬生生昏厥了过去。 温谨言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父亲——” “快!大夫快过来救人!” 温敬书被匆匆带回丞相府时,温雪菱就站在小楼高处,看着乱成一团的前院。 她脸上笑意弥漫,今夜还真是一个好日子呢。 早就已经做好查探消息准备的棠夏,从前院急匆匆跑回了小楼。 她笑眯眯说道:“小姐,太好了!相爷的右腿没了!” 不是受伤,是直接被炸飞了。 温雪菱觉得棠夏说得对,这确实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 她故意降低了那批火器里面的剂量,给了温敬书的人错误的信息。 等到他们准备试验的时候,她又悄悄让人加大了剂量。 瞧瞧,效果真是喜人呢。 第205章四哥梦回前世 温敬书这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他被送回丞相府后,便陷入了昏迷苏醒又昏迷的状态,直到三个月后才彻底苏醒。 在此期间,温锦安一直被关在丞相府杂院。 她已经失去声音,变成了哑巴。 棠春和棠夏每日都会往屋子里丢三个馒头,这就是温锦安的餐食。 就连水,也只能通过窗户缝隙处伸进来的竹管子。 给温锦安的水,每日都是定量,她若是一口气喝完了,那之后便只能渴着。 时间一久。 棠春她们发现屋子里的蛇竟然都没了。 “小姐,她竟然生食了那些蛇。” 温雪菱得知此事并不意外,真以为聂笥养的那些蛇宠的血这么好用? 那些蛇宠从小就是在毒药堆里长大,血液里都是毒,还会对血肉产生强烈的依赖。 温雪菱:“今日可有娘亲的信寄回来?” 自从温敬书被抬回丞相府,第二日淮南王府的马车也到了门口。 按照约定,慕青鱼要随容柏清前往南阳,给老太妃看诊。 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还有两个月,就是温雪菱的及笄日,也是她们母女彻底摆脱丞相府的好日子。 她决定报复完丞相府的人之后,就带着娘亲去青州。 那边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棠夏回道:“未曾收到。” 作为丞相府消息的百晓声,棠夏还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小姐,四少爷院子里的守夜侍从说,近日深夜时常听到屋内传出呜咽悲伤的声响。” 她有些犹豫道:“……似是四少爷有醒来的迹象。” 温谨礼已经昏迷好几个月。 每隔三日,温谨行都会去他院子亲自施针诊治,但始终不见温谨礼醒来。 渐渐地,温谨行都快要放弃了。 好在这几日有了效果。 “醒来便醒来吧,如今府里的局面,他若是醒来会更有看头。” 温雪菱在心里暗暗想着:她这个四哥可是知道继妹真面目的人,也知道渣爹为了继妹放弃了他。 若是真的醒来,那可真的有好戏看了。 她脑海中闪过一道锐光,对啊!既然他是知道温敬书和温锦安真面目的人,为什么不让他早点醒来,给渣爹和继妹气受呢? “棠夏,你过来……” 温雪菱轻声叮嘱婢女去做一些事情。 当天夜里。 温谨礼屋子里又传出似鬼哭狼嚎的哭声,断断续续,还伴随着梦呓。 床榻上的少年被禁锢在噩梦里。 在梦里…… 他亲眼看到大哥射杀了逃奴,一箭毙命,都没有给对方喘息留话的余地。 在场所有人都在高呼温谨言箭术卓然,夸耀他厉害。 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奴城追兵们,在深坑里找到了那个逃奴的尸体。 他们嫌弃逃奴肮脏不堪的血,直接用长枪扎入她的腹部,将她叉在了长枪的尖头,鲜血染红了长枪的红缨。 那个女逃奴瘦骨嶙峋,追兵轻轻松松就用长枪将她举了起来。 逐一向众人展示他大哥的战绩。 当时,他很好奇,这个逃奴到底是凭借何等的毅力,竟能从奴城的城门一路逃跑至雪林。 她身上的白衣早已经被鲜血染红,形容枯槁,轻飘飘像一具没有血肉的枯骨。 逃奴的脸上还被印上了「贱/奴」烙印,以及密密麻麻看不清的刀伤,将她整张脸都毁容了。 除此之外。 他还看见她无力垂落的胳膊上,全部都是新旧交替的鞭痕。 温谨礼知道奴城手段毒辣,真看到逃奴身上数不清的新旧伤口,他光是瞧着就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移开视线时,他看到了那个逃奴心口处的致命箭矢,被追兵毫不留情拔了出来。 带出来的血肉甚至溅到了他的衣摆。 他蹙眉刚要离开,就看到逃奴肩头处的红色胎记,眼睛蓦地瞪大。 温雪菱也有同样的胎记! 可安安不是说,她认识奴城的蛇主,有派人好好照料在奴城的菱儿吗? 为何她还会变成眼前这般受尽折磨的凄惨样子? 不会的!肯定不会是温雪菱! 她肯定好好待在奴城辟出来的干净院落,绝对不会是这个死尸。 绝对不会的! 他们只是想要给菱儿一个教训,没有想要她的性命啊。 温谨礼被梦中的场景吓到心神不宁,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 心乱如麻之下,他的意识也跟着清醒了一些。隐隐能听到有人在和他说话。 只是这道声音忽远不近,温谨礼怎么听都听不清在说什么。 温谨行想起近日夜闻,特意过来给弟弟把脉,蓦地发现温谨礼的脉象不再是濒死之象。 反而蓬勃杂乱,有醒来的迹象。 他面露喜色:“四弟,醒醒,能不能听到二哥的声音。” 许久过去,温谨行都没有看到床榻上的人,有其他什么反应,似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无形的黑暗笼罩在温谨礼的心头。 梦里又开始暴雪。 在追兵将逃奴尸体当成战利品,叉在长枪上带回奴城时,温谨礼的视线频频落在那人纤细的四肢。 很瘦很瘦。 像是从未吃过饱饭一样的饥瘦。 给他一种都不需要用力就能折断的错觉。 这怎么可能会是他的菱儿呢? 即便是在花溪县,他们家最贫瘠之际,她都没有饿成这个样子。 安安都说了,她专程派人在奴城用锦衣玉食供着她,还说她日子过得很滋润,人也丰腴了不少。 温谨礼强行压下心慌,与大哥汇合。 突然,叉着尸体的那个追兵,身下的大马不知被何物给惊扰了一下,两只前蹄凌空,将马上的人给甩了下来。 逃奴的尸体也被甩到了他的马下。 脸上枯草般的长发散开,露出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刹那间,温谨礼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炸裂。 他发现了逃奴的真面目。 竟然是温雪菱。 他的亲妹妹。 温谨行看到弟弟双唇翕合,蹙眉俯身凑近他,“四弟,你想说什么?” 静谧的屋内,只有温谨礼张张合合的双唇。 奈何始终没有声音发出,温谨行也听不到他想说的话。 直到他离开,屋子里才响起温谨礼的声音。 “救……救菱……菱儿。” 温谨礼身上发生的变化,并没有引起温雪菱太多注意。 她悄悄去瞧过。 再多施针几次,温谨礼就可以苏醒。 而今让她头疼的是…… 她被那个恶心的奴城蛇主,聂笥给盯上了! 第206章原谅哥哥好不好? 棠春过来告诉她,温锦安被人救走时,她心里就已经有了人选。 除了奴城那个蛇主聂笥,温锦安身边哪里还有这样手眼通天的人呢? 就连温锦安那个冒牌货母亲,都信了温敬书让人告诉她的话:女儿在明珠苑闭门休养,不要去打扰她。 棠春问道:“小姐,可要派人去寻?” 温雪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不必了,她现在就是个残废之身,就算被救了,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更何况,温锦安肚量就芝麻那么大,她会自己回来「复仇」的。 只需要在这里守株待兔即可。 她转头看向窗外的冰湖,三个月的时间,冬去春来,厚厚的冰层也已经化成了水。 碧波荡漾的湖边,春意盎然,入目所及满是幽幽绿意。 温雪菱想起聂笥的弱点——体弱。 第163章 他擅长驭蛇。 可真比起拳脚功夫来啊,他可不是阎泽和水瑛的对手。 那一夜,成功让温敬书失去右腿之后,温雪菱就让水瑛带领梁家秘卫军,护送她娘亲去了南阳。 虽说如今慕青鱼是淮南王府的义女,圣上亲封的仁蕙公主,可刀剑无言,真遇上丧失理智的恶人,难保不会出事。 有她们在暗处保护慕青鱼,她做事也可以更安心。 阎泽和其他暗卫们依旧守在北院小楼。 倏然,温雪菱眯起了双眸,远远盯着湖面上那一圈圈荡漾开的涟漪。 她对虚空喊道:“阎泽,去瞧瞧怎么回事。” 很快,阎泽就回来了。 他如实说道:“主子,湖里全是蛇。” 春明璟和,群蛇出没。 聂笥实在是太过大胆,竟然敢在白日操控蛇群围聚湖面。 好在温雪菱有上一世的前车之鉴,早就已经做好了应对这些冷血生物的万全之策。 噗一声! 京城某宅院内的年轻男子,猛地吐出一口乌黑的鲜血。 “温!雪!菱!”她竟敢毁了他所有的蛇宠! 小楼里,温雪菱看着被引到挖好的深坑里,那一条条盘横交错的群蛇,眼神冷漠冰寒。 前世那一场噩梦。 她看一眼这些蛇都要起一身疹子。 如今却可以平静地看着盘成一团团令人作呕的模样。 人果然是会成长的。 不管是药,还是毒,都会有相生相克的东西。 聂笥用天地至宝养着这些蛇宠,耗尽了大量的精力和心血。 其中损耗最厉害的,便是他的心头血。 这个发现,还是前世他对她…… 温雪菱思绪微微乱了,眸色暗沉看不出情绪,从棠春手里接过瓷瓶。 这些药是慕青鱼离开之前,按照她说的配方,专门制作出来对抗聂笥那些蛇宠的。 隆冬时节,慕青鱼在小楼发现了一条本该冬眠的毒蛇,就已经对它出现的可能进行了全面猜测。 直到温雪菱告诉她,这些都是聂笥养出来的害人玩意。 得知此人前世伤害女儿至深。 慕青鱼连续熬了好几夜,研制出了对付这些毒蛇的药方。 后来又在温雪菱提供的配方之上改良,制出了能让这些蛇宠瞬间化为血水的药。 一条条毒蛇像是受到了召唤,不停涌入提前挖好且埋了东西的深坑。 两个、三个、五个…… 待五个深坑全部满了之后,棠春和棠夏也已经提来了水。 温雪菱亲自将瓷瓶里的药撒进了水中,尚且平静的水面,当即出现咕噜咕噜的声响,隐隐还有薄烟从里面漫出。 “小姐,奴婢来吧。”棠夏担心会伤到她。 温雪菱却拒绝了她,表示要亲自来。 上一世,这些冷血生物滑腻腻的触感令她毛骨悚然,可她逃不开。 只能跟这些蛇宠共处一室。 这便是聂笥的恶,对她的惩罚,美名其曰要给她一个教训。 她上辈子甚至不知是何处得罪了这个人,只知每次他回奴城,都会狠狠折磨她。 五个深坑被东西直接盖住,留了一个可以灌水的口子。 隔着前世的痛苦,温雪菱把水倒入了深坑,很快就听到了这些蛇宠们痛苦的嘶嘶声。 驭蛇,本不是一件能轻易达成的事情。 想要它们听话,便要在它们刚出蛇蛋的时候,便给它们喂入蛊虫。 子蛊可以有成百上千只,但是母蛊有且仅有一只。 就在聂笥体内。 他需要用心头血来滋养母蛊,如此方能拥有越来越多的子蛊。 温雪菱一口气摧毁了五个深坑里面的蛇宠。 好几百只子蛊死去,这对聂笥造成的反噬也是极其强大的。 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早在聂笥进入京城起,温雪菱的人就已经跟上了他,也知道他如今就住在城南的宅子。 果不其然,一炷香后她收到了暗探的消息。 聂笥好似走火入魔吐血了。 恰好就是她毁掉那些冷血蛇宠的时辰。 黑漆漆的五个大坑,隐隐有蛇肉烤熟了的气息传出来。 深坑上面有特意为这个陷阱制作的盖子。 那些蛇挣扎想要离开深坑,却在靠近深坑边缘那一刻,吓得直接钻回了倒进去的药水里。 温雪菱没有留在此地,她带着棠春和棠夏回了小楼。 暗卫们按照她特意下的命令,继续在这边守着。 等到里面的蛇全部化成血水后,才用土掩埋了这些冷血无情的蛇类。 还没有走到小楼。 温雪菱就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身影朝她而来。 准确来说,是坐轮椅被侍从推过来。 “菱……咳咳……菱儿。”刚刚苏醒过来的温谨礼,嗓子也不是很适应。 看到她还活着,他脸上闪过如释重负的笑容。 还好还好!她现在还没有出事。 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而温谨礼也确实信了梦里的一切。 少年刚刚痊愈,身体虚弱无力,可他又迫切想要见到她,便让人去采购了新的轮椅。 “菱儿,是哥哥错了,是哥哥识人不清,错信了温锦安这个蛇蝎女人。” 说完他又开始剧烈咳嗽,眼睛里都是对继妹的恨意。 两年的时间,温锦安收揽了四个兄长的宠爱,吃穿用度都是丞相府里最好的。 可就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温谨礼口中那个各个方面都很完美的安安妹妹,变成了蛇蝎女人。 她听着少年迟来的歉意,脸上寒意未消,觉得他脱口而出的这些话滑稽又可笑。 见温雪菱沉默,温谨礼心颤了颤,“菱儿,原谅哥哥好不好?” 第207章这不剩下一条腿吗? 温谨礼想要去碰她的手,却见温雪菱后退了一步。 他面露受伤之色,眼眶红红盯着亲妹妹,像是经历了什么痛苦的事情。 温雪菱盯着他被毁容的半边脸,视线缓缓下移,衣衫略有凌乱,宛如从床榻上急匆匆而来,连让侍从替他整理衣襟的时辰都没有。 “四公子这又是在演什么苦肉计?你父亲可不在这,演了也无人心疼。” “菱儿,求你别这么说,哥哥真的知道错了。” 只要想到梦境里看到的那些惨绝人寰的场景,温谨礼的心就狠狠揪成一团。 幸好,幸好只是一场梦。 菱儿还活着。 他就说,他们兄弟四个才不会对她不管不顾,肯定不会发生那种事情的。 “是我错信了温锦安,忽视了你,哥哥以后不会了,你相信哥哥一次,好不好?” “你想要什么补偿,哥哥都可以给你,金钱财宝,宅子铺子,只要你开口,哥哥全部都可以送你的。” “菱儿,我们回到在花溪县相处的那些日子,好不好?” 听到他提起花溪县,温雪菱眼里对他的厌恶感加剧,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这种迟来的悔意,就像那些冷血的蛇一样恶心。 她讽刺道:“四公子说笑了,你怎么会有错呢,这些话应该和你的安安妹妹去说。” 温雪菱转身就要走。 “菱儿别走!”温谨礼想要拽住她离开的步伐,却不慎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躺了小半年,温谨礼又是刚刚苏醒,身体各方面都还没有恢复。 他直接摔倒在温雪菱的脚边。 “四公子!”侍从们惊呼,赶紧跑过来把人扶起来。 温谨礼却推开他们伸过来扶他的手,加重声音命令道,“别过来!” 嗓音一大,他的喉咙就有些疼,像是有刀片在划他的嗓子。 温雪菱只睨了他一眼,并没有为他停留。 看着她无情离去的背影,温谨礼感觉整颗心都揪在一起。 情绪起伏太大,身体受不住。 温谨礼又昏厥了过去。 侍从们着急忙慌把人送回了院子。 匆匆赶来的温谨行,赶紧给他把脉,确定只是情绪波动过急的昏迷后,他松了一口气。 温雪菱回到了北院小楼。 入夜后,她刚准备躺下休息,棠春就急匆匆从外面进屋,凑近她小声说道,“小姐,相爷醒来了。” 温敬书昏迷后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 没有去倾心院。 此时,收到消息的人全部都围在温敬书的屋子。 紫樱眼眶红红,对着安慰她的温谨言说道:“太好了,你父亲终于醒了。” 温谨言三兄弟都在温敬书的院子。 “母亲,你别担心,有二弟这个神医在,父亲定然能平安无事的。” “谨言你说的对,你父亲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屋内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第164章 温敬书:“滚!都给我滚出去!全部都滚出去!” 他无法接受自己失去了右腿,将身边所有的东西全部都砸了出去。 霹雳吧啦的声音,引得外面几人匆匆跑进来。 紫樱哭着扑了过来说道,“夫君,你冷静一点,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父亲。”温谨言也跟着一起劝他。 温谨修来到二哥身边,眼神无声询问:父亲的腿如何了? 温谨行叹了一口气,朝他摇了摇头。 腿直接被厉害的东西炸毁了,送回来时的伤口全是灼烧的痕迹。 要不是他这次从圣山回来带了很多的药,恐怕温敬书这条命在那一夜就直接没了。 哪怕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这,温敬书依旧没有控制住愤怒。 失去了右腿,他以后便只能坐轮椅出行,忍受周围其他人对他的异样眼神。 这对骄傲自负的温敬书而言,是一件打从心底里无法接受的事情。 温敬书吼道:“你们全部都给我出去!” 满地狼藉的屋内,全都是破碎的残片,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府医早在温敬书大喊滚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瑟瑟发抖退到了院子里。 屋内只有紫樱和三兄弟在。 见他情绪如此激动,温谨行作为大夫提醒他道,“父亲,你刚刚苏醒,不可如此激动,莫要再伤了身子。” 温谨言和温谨修两兄弟也在劝他冷静些,可温敬书根本冷静不下来。 身边能丢的东西都丢了。 就连床榻里面多备着的几床被褥,都被他狠狠甩到了外面。 紫樱就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 温敬书刚苏醒,丢被褥的力道不足,失了准头。 被褥刮到了紫樱发髻上的珠钗,连带着她也摔到了地上,一个不察手撑在那些碎片上。 她痛呼了一声。 温谨言急忙将她扶了起来,看到她受伤,扭头和温谨行说道,“二弟,母亲受伤了。” 闻言,温谨行拿着药箱走了过来,给她处理包扎伤口。 此时冷静下来温敬书,转头看到「谢思愉」手上被划开的那道伤口,面上闪过一丝愧疚。 方才那一幕,全部都被门口的温雪菱看见。 她其实早就已经来了。 温雪菱迈进院子的时候,就听到了屋内温敬书让他们滚出去的怒吼声。 如今的丞相府,可没有人敢拦她这个护国郡主。 她站在温敬书的寝屋门口,听着里面愤怒与关心夹杂起来的对话,面上都是仇人受难的喜悦。 真可惜,怎么就只炸没了一条右腿呢。 上辈子她可是硬生生被人用棍子打断了两条腿,后来虽然重新被续上,但和跛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棠春和棠夏守在屋外。 温雪菱走进屋,笑吟吟开口道,“爹爹命真大,竟然这么快就醒来了呢。” 方才,温谨行不是还说,温敬书刚苏醒不能生气吗? 她偏偏不让他如意。 一看到温雪菱出现在这里,温敬书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顷刻间被点燃。 “你这个逆女!都是你害的我!” 温敬书早在出事那刻,就已经想通了事情的原委。 难怪那些人如此轻松就被他拿下,这些东西也很快被工匠们解开了秘密。 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越想心里越气,愤怒和激动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 温敬书感觉眼前又开始发黑了。 看到他原本苍白的脸,因为怒意逐渐涨红,温雪菱勾了勾唇,“爹爹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倘若不是爹爹一意孤行非要这么做,怎会有后来的这些事情呢?” 她视线落在温敬书身上的被褥,看着被子下右腿明显比左腿要平了一块,嘴角的笑意逐渐放大。 温雪菱故作安慰:“这不还剩下一条腿吗?” 第208章这算不算爹爹的报应呢 看到她进来,温谨言以为她是真心想要过来看望父亲,心里还有些欣慰。 未料到,温雪菱竟然是故意来气他的。 他沉下来斥责她道:“菱儿,爹爹都已经失去了一条腿,为何你还要来气他!” “你就不能懂事体贴一些,学着如何做一个好女儿吗!” 学着当好女儿?亏得他有脸说出口。 温雪菱仰头平静盯着他,一字一顿无情道,“不能。” 她笑着补充:“永远不可能。” “你!”温谨言气到抬头要打她巴掌,却被急匆匆跑来的温谨礼一把推开。 他拦在温雪菱面前,激动道,“你们谁都不许欺负我妹妹!” 温谨言瞠目:“四弟,你怎么……” 现在只要看到大哥,温谨礼就会想起梦境里那一幕。 大哥举起弓一箭刺穿了逃奴,他脸上都是笑,只为即将得到的战利品狐裘。 而那件狐裘,是他要拿来送给温锦安的。 白日昏迷过去之后,温谨礼就又被拉进了那噩梦一样的场景。 他亲眼看着「温雪菱」一次次被利箭贯穿,那双眼睛里都是惊恐和失望。 不是这样的!他们不知道逃奴是她。 温谨礼眸子突然变得猩红,就像是得了疯症一样沉浸在了梦境里。 他眼神恍惚,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温谨言盯着温谨言说道,“大哥,弓箭呢,快把弓箭收起来!” “四弟,你怎么了?”温谨言控制住他的肩膀,皱眉不解。 温谨修过来和他一起控制住弟弟,“四弟,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醒一醒,现在不是在梦里。” “不能射杀逃奴,不能,逃奴,对,放她走,大哥快放她走。” 从温谨礼口中猝不及防听到「逃奴」二字,温雪菱陡然变了脸色。 他怎么会说逃奴…… 难道说,他也记起前世的记忆了? 温雪菱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温谨礼有些神智不清的眸子。 她暗暗在心里想着:倘若他真的记起了前世,那么就不能让他继续活下去了。 而今,她想要复仇成功所仰仗的先机,便是前世的记忆。 温谨礼要是也和她一样「重生」,亦或是记起了上辈子的事情,那她所仰仗的先机就失去意义了。 在温雪菱谋划如何悄无声息弄死温谨礼时,他正紧紧抓着温谨言的胳膊,双目都是急迫担忧的神色。 “大哥,她是菱儿啊!她是我们的亲妹妹菱儿啊!” 温谨言不明白他为何醒来后变了性子,还对温雪菱维护得紧。 作为大哥,他只能顺着劝他,“四弟,大哥知道了,你冷静些,你的身体受不住的。” 父亲好不容易冷静,现在又来了一个弟弟。 一个两个都是刚刚痊愈的病患。 温谨言作为大哥,心里宛若压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巍峨大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从看到温谨礼进屋开始,方才还满腔怒火的温敬书,骤然变得沉默。 盯着这个小儿子的眼神满是暗色,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温雪菱一直在盯着温谨礼神色疯癫的眼睛看,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记起了什么。 很快听到他脱口而出的下一句。 温谨礼眼神飘忽不定,人也在止不住发抖。 他抬头看着房梁,就像是梦境里骑着高头大马的温谨言,不停伸手去拦。 “大哥!求你别动手!” 倏然间,他又看着地上惊弹开,尖叫道,“血,好多的血。” 温谨言眉头狠狠皱起,怒吼道,“四弟!你冷静些!” 他扭头看向正在给「谢思愉」包扎的温谨行,语气急促道,“二弟,你快过来看看四弟,他这样子是不是中毒了?” 温谨行刚给「谢思愉」处理好手上的伤口,心里也很担心温谨礼的情况。 只是他刚过去,手还没有搭上温谨礼的胳膊就被甩开。 温谨礼根本听不进去身边的话,眼前再次出现了奴城雪林的那一幕。 像梦魇一样将他禁锢在黑暗的深渊里。 他头疼欲裂:“你杀了菱儿,大哥你怎么能杀了菱儿呢!” 温谨言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亲妹妹,叹息道,“四弟,大哥怎么会杀菱儿呢,她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 对上他的视线,温雪菱并没有按照他期待的那般走过来。 她站在原地看着面前可笑的场景。 她能肯定的是…… 温谨礼确实得了什么契机,「梦」到了前世奴城雪林的场景。 至于梦到多少,她还需要好好试探一番。 温谨礼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目眦欲裂,“大哥,你怎么能为了一件狐裘用箭杀了她呢?” “还是为了温锦安那个蛇蝎心肠的恶人!” 在温谨言看来,弟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没有恢复好,听到他诋毁继妹,脸色倏然一沉。 第165章 “四弟,你怎么越说越离谱,安安那么善良,怎么会是蛇蝎心肠的恶人呢?” “你冷静些,别怕,让二弟给你瞧一瞧,把病治好就好了。” 没有理智的人力道特别大,尤其是此刻陷入梦境无法自拔的温谨礼,差点挣脱了温谨言的力道。 “二弟,三弟,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温谨修和温谨行对视一眼。 一人过来合力制止温谨礼挣脱出来,另一人去门口让侍从取来绳子。 最终温谨礼被绑在了屋内椅子上。 温雪菱全程冷眼旁观,还不忘观察渣爹复杂多变的表情。 压死温谨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是他这个道貌岸然的父亲,亲自命人下的狠手。 人死了也就罢了。 现在人不仅没有死,还活着跑过来。 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无形的威胁呢? 最可笑的是三个月前,温敬书已经知晓了温锦安不是自己亲女儿的事情。 午夜梦回,想起自己为了其他男人的孽种,下令要了亲儿子的命,他会不会心中难安呢? 紫樱也没有想到温谨礼会过来。 迟迟不开口就是怕他认出,自己就是在黑山头树林,那个要杀他的蒙面人。 瞧着他陷入疯癫的样子,她悬着的心松了松。 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温谨礼身上时,温雪菱缓步走到了床榻边,目光灼灼盯着温敬书。 她冷冷讥讽道,“爹爹,你说,现在这一切算不算是你的报应呢?” 温雪菱目光故意在他失去的右腿瞥了一眼,意有所指道,“老天爷也没有想到,有人会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杀手吧?” 第209章四哥指出幕后黑手 真相被她戳穿,温敬书扫向她的眼神如利剑,恨不得直接斩杀了她解气。 “温雪菱,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他可是她的亲生父亲! 天谴?温雪菱被他的话逗笑,死过一回的人,还怕什么天谴啊。 她微微弯腰,刚凑近温敬书就听到暗处几道呼吸声绷紧,这屋内隐藏的暗卫可真多呢。 “真正应该怕遭天谴的人,应该是爹爹吧?” 温雪菱直勾勾盯着他的眸子笑道,“知道菱儿为何不直接弄死爹爹吗?” “死,太轻松了。” “爹爹的罪孽如此深沉,可不是死了就能抵消的呢。” 她眼底的恨意让温敬书心惊。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变得如此怨恨他,就因为没有给她嫡女的身份? 温敬书语气带着不悦,“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不就是想要丞相府嫡女的身份?” 想起温雪菱和慕青鱼现在的身份,他思索她们能给他带来的权力和利益。 半晌后,温敬书决定缓和一番和她们的关系。 他声音低沉缓慢:“嫡女身份给你也并非不可,但你要答应为父一个要求。” 到了这时候,他竟然还觉得自己有资格与她来谈条件,温雪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渣爹和四个蠢兄就像有自己的对错观,根本听不进去旁人的话,只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幻想里。 她挑了挑眉,轻嗤一声问道:“是何要求?” 温雪菱也想知道,这个男人还能提出什么不要脸面的话。 “菱儿,你还有两个月便要及笄了吧?” 女子及笄,若得不到父母的认可,以后可寻不到好郎君。 温敬书就像捉住她的命脉,语气带着点命令,“既然你如今是梁诀的义女,那便替我去取一件东西。” 他语气凝重,说话时还特意瞥了眼不远处的几个人。 温雪菱在心里留个心眼,试探道:“何物?” 由于温谨礼在椅子上一直挣扎,其他三兄弟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紫樱也担心温谨礼已经发现她在暗处的身份,尤其是在听到他说安安是蛇蝎心肠的恶人后,她的眼神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一来二去,他们竟都忽略了温雪菱和温敬书这边的情况。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落入他们耳中。 温敬书迟疑片刻,还是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表示自己稍晚会让人给她送消息过去。 没有从渣爹口中得到答案,温雪菱也失去了继续听他说话的兴致。 她看了一眼温敬书受伤不能动弹的右腿,拖着尾音道,“如此,爹爹可得要早日康复呢。” 康复后接受新一轮的折磨。 温敬书并未听出她话里面的嘲讽,又或是他刻意忽略,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此时,温谨行还闭着眼睛在给温谨礼把脉,探脉许久并未发现他体内留有余毒,这才睁开了眼睛。 近距离看着弟弟毁容的脸,他长叹一口气道,“大哥,四弟体内无毒。” 温谨言不解:“四弟若不曾中毒,为何会变得如此……” 疯癫二字他有些说不出口。 为了不让温谨礼继续怒吼影响父亲休息,温谨言给他嘴里塞了干净的布巾,堵住了他的话。 “呜呜呜!”温谨礼只能发出一些闷声。 他用尽全力挣扎,依旧没有挣脱开温谨言用军中手法给他扎紧的绳子。 温谨修迟疑半晌才开口:“大哥,二哥,四弟像是有话要说。” 兄弟二人随之看向瞪大眼睛的弟弟,他「呜呜呜」了许久,眼神里都是要和他们说话的情绪。 温谨行抿唇:“大哥,要不还是给四弟拿开布巾吧。” 看到四弟拼了命挣扎的模样,温谨言微微颔首,对着温谨礼说道,“四弟,我可以给你解开布巾,但你不许再怒吼,父亲刚醒来,不可如此喧哗。” 温谨礼连连点头。 布巾被拿走。 他迫不及待开口道:“我没中毒,大哥,二哥,我现在很清醒,真的,你们松开我!” 温谨礼视线焦灼盯着不远处的温雪菱,想要让她看到他现在的改变。 “菱儿,四哥知道错了。” “四哥现在就告诉三位兄长,温锦安伪善面容下的真面目!” 坐在他旁侧的紫樱,闻言面色一凛。 她悄无声息探向长袖内的袖袋,从中取了一根毒针出来,与之前温锦安刺伤温谨礼和温谨修的那根毒针如出一辙。 赤血蛊能解一次,可解不了第二次。 紫樱想要温谨礼就此死去。 如此她的安安,才可以平平安安继续在丞相府当她的千金小姐。 就在她要行动之际,温雪菱突然把话引到了她身上。 “谢夫人指尖藏了什么好东西呢,我怎么瞧着,快要扎进温四公子的胳膊了?” 所有人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紫樱的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 紫樱将毒针弹向了远处的柱子,转头对上温雪菱似笑非笑的眼,温和一笑。 “大姑娘说的什么话,我能藏什么?” 她故意举起手在众人面前扬了扬,无辜道,“你们瞧,我手里可什么都没有。” 温谨言又开始端大哥的架子,对温雪菱厉声说道,“菱儿,不许对母亲无礼。” 他扭头对「谢思愉」恭恭敬敬说道:“母亲,菱儿尚且年幼,还请母亲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紫樱对他低眉顺眼的态度很受用,笑着点了点,视线掠过温雪菱时,全是对她言行粗鄙的讽刺。 温雪菱懒懒偏头,看着大哥对后娘低眉顺眼的孝顺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温大公子认娘的速度可真快。” “菱儿!”温谨言拔高声音怒斥她的无礼,如今竟连大哥都不喊了。 他唇线抿直,深呼吸继续道,“念在你年幼,大哥不与你计较,可你也不能一直得寸进尺。” 听到温谨言这语气,温雪菱气笑了。 她讥嘲道,“到底是我得寸进尺,还是温大公子听不懂人话?” “你们有这个闲工夫问东问西,不如直接问问温四公子,当初黑山头被暗算一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三兄弟里面温谨修反应是最大的一个。 思及温雪菱之前说,四弟心口处最致命的那支箭,是父亲所为,他的心倏然咯噔了一下。 温谨言和温谨行拧了拧眉头,也回过神来。 现在温谨礼已经苏醒,无需再猜忌谋害他的人是谁,直接问便可。 温谨言脱口而出:“四弟,到底是何人伤的你?” 与此同时,紫樱故作温和的眸底,迅速涌上了一抹忐忑的暗芒。 温谨礼余光瞥了眼身侧不做声的母亲,眼神复杂,此事到底与她有没有关系呢? 他又看了看温敬书的方向,很怕自己说出这句话后会被他们否认。 “是温锦安!” 第210章父子离心 “那夜,我身子不适在山脚下的营地休息,突然被迷烟所迷。” “等我察觉已经来不及避开,再次醒来就在迷雾瘴林,看到了正在给我喂毒的温锦安!” 第166章 说到这,温谨礼停顿了一下,咬着牙继续狠狠说道,“她不仅给我喂了毒药,还用毒毁了我的脸。” 提起这个毁容的毒,他抬眸盯着面前眸色复杂的温谨行,开口道,“二哥早应该知晓了不是吗?” “那可是圣山独有的颜煞之毒!” 温谨行面色蓦地白了白。 他确实给了继妹一瓶颜煞之毒防身,没想到她会用在四弟的身上。 望着弟弟脸上被毁彻底的半边脸,温谨行嗓音沙哑问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四弟可是亲眼瞧见安安给你下了毒,月黑风高,兴许是歹人易容。” 温谨礼坚定道:“不可能!” 他的话让其他三兄弟猝然沉默了下来。 “不会的。”紫樱故作惊慌,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双目泛红哽咽道,“安安心善,又那般喜欢你们四个哥哥,怎么可能会对你们做出这样狠毒的事情?” 若是半年前,他们三个一定坚定同样的想法。 可如今同父同母是温谨礼所言。 过去,他可是四兄弟里面最疼爱继妹的哥哥,什么好物都会留给温锦安。 紫樱妄想把这个黑锅甩到温雪菱身上。 “会不会是和安安年岁相近的人,故意易容陷害安安,想要挑拨安安和你们四兄弟的关系呢?” 她说着说着,就盯着沉默不语的温雪菱卡看去。 温谨言的视线也随之望去。 他双唇不自觉动了动,犹豫开口道,“菱儿,那夜你在何处?” 换言之,他是真的开始怀疑是温雪菱在背后使诈了。 温雪菱直接白了他一眼:“温大公子这脑子是怎么是当将军呢?” “被害的人都说凶手是温锦安,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你连自己亲弟弟的话都不信了吗?” 这愚蠢的脑子,放在猪圈里都是垫底的那种吧。 温谨礼听到他们污蔑妹妹,急忙说道,“不是菱儿!” “那人比菱儿矮,比菱儿壮,也没有用布巾蒙面,就是温锦安那个歹毒的恶人!” “大哥,二哥,三哥,我是真真切切瞧见了那个人的长相,就是温锦安,难道你们连我的话也不信?” 温雪菱索性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单手托腮,看着面前这场好戏。 其他两位兄长没有去黑山头,可温谨修是与温谨礼同去,也见到了很多事情。 他面上有迟疑,“可若是安安,那后来她又为何着急去搬救兵?” “四弟当时昏迷有所不知,是安安请来了御林军,这才救了我和你,不然我们早已命丧悬崖。” 温谨礼见他们说什么都不信自己的话,气得嘴里血气涌动。 “不是她!是菱儿。” “三哥难道不记得菱儿也在吗?发现我的人也是菱儿,救我们的人也是菱儿。” 闻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看戏的温雪菱脸上。 她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国公府距离丞相府又不远,是不是温锦安请的,直接去请陆首领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温锦安就在明珠苑养伤,你们将她请过来,与温四公子当面对峙不就好了?” 他们争执来争执去,废话说了那么多,没有一句话说在点子上。 温雪菱嘴角一勾,注意到她提起继妹在明珠苑时,温敬书的眼神晃了晃。 很显然,他也已经记起温锦安如今在何处了。 这几兄弟要是真去明珠苑,不就发现温锦安不在? 温谨言心头突地一跳。 说起来,他们也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到继妹了。 这还是温敬书出事之前定的规矩。 【为了让温锦安更好养伤,不受外物的干扰,谁都不许进明珠苑。】 就连「谢思愉」这个亲生母亲都不许。 他转头去看温敬书,态度恭敬,“父亲,安安已经闭门养伤三个月,是否可以让她出明珠苑?” “夫君。”紫樱娇弱的嗓音响起,她是不希望女儿出院子的。 温敬书面上并无不妥。 他谎言张口就来:“安安她不可出明珠苑,这是圣上的谕旨。” 温谨礼昏迷并不知道宫宴之事。 另外三兄弟心里是清楚的,帝王说不许温锦安出府。 温雪菱似笑非笑盯着温敬书说谎的脸。 若不是她命人给温锦安吊着命,三个月的时间,她都已经在杂院发臭了吧? 紫樱从未太过自信,从未想过温锦安不是温敬书女儿这件事情会暴露。 也信了他三个月前说的,让温锦安待在明珠苑,无形中也是对她的另一种保护。 期间,她命人送进明珠苑的山珍海味,也都被雪梅收了进去。 直到现在,她也不曾怀疑温敬书说的这些话,甚至还对他格外保护温锦安的行为感到得意。 同样是温敬书的女儿。 可他偏偏只关心她生的女儿,漠视慕青鱼生的女儿,给她一种赢了慕青鱼的错觉。 事情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为今之计,那就只能请陆峥前来了。 可眼下已经是深夜,贸然派人前去国公府打扰,实属不妥。 温谨言脑海里闪过那个拒绝自己的女人。 她是陆峥的姐姐…… 见他们只顾着温谨礼毁容和下毒之人,温雪菱好心提醒道,“我记得,温四公子的致命伤,是心口的毒箭吧?” 一瞬间,在场四兄弟同时绷紧了身子。 就连床榻上的温敬书,脸色也在刹那间变得凌厉起来。 温雪菱冷笑:“怎么不问了?不是很在意温四公子的死活,不惜往我身上甩人命案子吗?现在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 在对上父亲面无表情的眼神时,温谨礼的心紧了紧。 他低头垂睫:“我、我不记得这事了。” 倘若温谨礼大大方方说这件事,其他三兄弟或许就真的信了这话。 偏偏他一脸欲言又止,还有说不出来的忐忑,同时也从侧面印证了温雪菱说的事实。 真的是……父亲对四弟动的手。 温雪菱也不指望温谨礼有胆子说出真话,但看到温谨言他们三兄弟的神情,也知道他们已经心知肚明。 以后不管温敬书做什么,他们四个心里都会留有一层保留。 她成功使父子离心。 没有信任,日后的丞相府就是一盘散沙。 再也不会有前世的辉煌了。 温敬书还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已经被女儿抖落到其他三个儿子面前。 他沉声道:“为父累了,你们都出去吧。” 紫樱想要留下来陪他也被拒绝,只能在婢女的搀扶下离开。 温谨礼视线一直追随着温雪菱的脚步。 可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四弟,有件事我们要和你说。” 温谨言担心他日后知道,慕青鱼割发断绝母子亲情的事情,会接受不了。 他主动告知了温谨礼这件事情。 温谨礼震惊:“怎么会?娘亲她竟然真的如此狠心吗?” “不止。”温谨行把宫宴的事情坦言。 温谨礼不信邪道:“我去找娘亲,我不信她不要我了,我不信!” “四弟!”温谨修赶紧拉住了他,说道,“娘亲她去了淮南王府,并不在府中。” 温谨言又仔细追问了黑山头的事情,听见四弟斩钉截铁的那些话,他决定夜探明珠苑,找温锦安问问清楚。 结果却发现,人根本不在明珠苑。 而回到北院小楼的温雪菱,也收到了吩咐阎泽查的事情。 “主子,找到奴城蛇主了。” 第211章前世十七刀,还了 城南某宅院门口。 温雪菱一身黑衣带着阎泽等人出现。 闻到空气里浓郁的蛇腥气,她就知道聂笥在里面无疑了。 奴城三位城主再厉害,依旧受制于皇权。 未得圣昭不可私自出奴城。 那三位城主也都不是相互交心的好兄弟。 彼此猜忌,互相制衡。 聂笥为了温锦安私自出城多次,此事若是捅出去,别说皇权不许他忤逆,就是城里另外两位也不会放过他。 他能带出来的自己人不多。 而对这些人的功夫路数,没有人比温雪菱熟悉了。 上一世,她可是在聂笥底下这些人手里吃尽了苦头,什么招式都见过。 温雪菱不懂功夫,但是她记性好。 把这些人攻击防守的招式,全部都画出来交给了阎泽。 今夜就是她为上辈子的自己讨利息来了。 前些日,子蛊陆陆续续死了那么多,聂笥体内的母蛊必然暴躁。 聂笥身为寄生之主,他也必将会遭受百倍反噬。 果不其然。 她找到聂笥时,他正盘腿坐在床榻上治疗内伤,其所在四周围满了密密麻麻的毒蛇。 第167章 他体内的母蛊受蛇毒制衡。 一旦蛇毒不够,便会在他体内经脉中四处游窜,等到进入脑子也就药石无医了。 屋内,聂笥上身未着衣衫,肌肤上都是这些蛇的毒牙留下的黑印。 常年不见阳光的肌肤,苍白如纸,透着诡异的病态。 他睁开双目,如同看死人一样的冰冷视线,紧紧盯着刚走进屋的温雪菱。 聂笥知道她是温锦安最恨的人。 他正值抵抗母蛊反噬之力的最后时刻,无法动弹,漠然说道,“你来做什么。” 温雪菱扬了扬唇笑着说道,“看来无需我多言,聂蛇主已经认识我了。” 两人打量着对方都不曾继续开口。 屋内空气凝滞半晌,陷入死一般寂静,唯有毒蛇吐着蛇信子的嘶嘶声。 聂笥召唤蛇宠攻击温雪菱,迟迟不见动静。 随着她步步靠近,它们就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瑟缩到了角落。 这也让聂笥对她多了几分忌惮。 她能如此顺畅进屋,且没有听到屋外一点动静,想来他的人都已经被她解决干净了。 聂笥眯起的眼睛里透着浓浓危险气息。 “你既知我是奴城蛇主,还敢靠近,不想要你这条贱命了吗?” 他话音落下啊时,温雪菱也已经来到了床榻边。 看着他因痛苦而变得苍白如雪的脸,俨然只剩下最后几缕生机。 她嘴角依然含着笑意:“我自然是珍惜自己这条命,不过聂蛇主的这条命,就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了。” 现在的男人,就是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他驭蛇的本事来源于体内母蛊,同时也受制于母蛊,此刻更是连普通人都不如。 “滚开!”聂笥最不喜女子靠近自己的身体。 话里的冷意几乎要凝成利剑。 温雪菱不徐不疾伸出手,一把捏住聂笥的下巴,“聂蛇主还真是脾气暴躁呢。” 三个月前,慕青鱼离开丞相府时,已经按照她给的药方,研制出了对付聂笥体内蛊虫的秘药。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瓶,能直接杀死聂笥体内那条厉害的母蛊。 没有了母蛊,他就没有办法再继续操控群蛇。 失去了驭蛇的本事,别说是奴城蛇主,他就是连普通江湖侠客都对付不了。 常年用毒滋养体内的母蛊,聂笥的身子就是强弩之末。 他也察觉到了温雪菱要毁去母蛊的意图,视线紧抿着双唇,死死咬住牙关,在做最后的挣扎。 想要避开她,便只能停止以蛇毒喂养母蛊的手段。 那他这几日的付出便白费了。 聂笥的眉头越皱越紧,想问又不敢张开嘴巴,就怕她把药倒进他嘴里。 怎么可能! 他体内的母蛊是杀不死的! 温雪菱也不着急,外面他的人都已经被阎泽等人控制。 屋内这些蛇也不敢对她动手。 受伤的聂笥虚弱至极,就更不是她的对手了。 就在聂笥下定决心想要先弄死她时,温雪菱已经拔下头顶的簪子。 按下顶端暗扣,刀片滑出,狠狠插进了他的胸膛。 母蛊就被聂笥困在距离心口三寸之处。 温雪菱用的这支簪子,就是之前扎进温敬书心口的那一把。 只不过这次多抹了一些要命的毒。 恰好,能够让聂笥体内的母蛊变得更加暴躁,这下子可就不是聂笥想放弃就能放弃的了。 巨大的痛苦如同暴风雪一般来势汹汹,抽走了聂笥体内所有的气力,令他躲无可躲,只能被动承受这狂风暴雨肆虐般的痛苦。 他一口黑血呕了出来。 幸好,温雪菱躲得足够迅速,不然这些黑血就要喷到她脸上了。 在聂笥以为这已经是最痛苦时刻之际,温雪菱让阎泽进屋,直接卸了他的下巴。 她亲自把瓷瓶里的秘药,一滴不漏灌进了聂笥嘴里。 “咳……咳咳!” 药刚入口他就察觉不对劲,抬头震惊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少女。 “你怎么会有这个药!” 聂笥心口泛起一阵一阵的抽痛,浑身忽冷忽热,整个人都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他盯着她的眼神,充斥着难以置信。 温雪菱看着他心口处的肌肤下,被激怒的母蛊不停挣扎,俨然已经有了突破最后关卡的可能。 她目光在聂笥嘴角止不住的黑血停留,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温雪菱冷冷道,“自然是特意为聂蛇主准备的。” 效果很不错,立竿见影。 聂笥还在妄想压制体内的母蛊,召唤更多蛇宠来咬他,可惜那些蛇根本不敢靠近。 他知道,温雪菱身上还有什么厉害的宝贝,让他的蛇宠们忌惮、恐惧。 “你到底是谁!” 聂笥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温雪菱好似对他的一切都很了解。 她居高临下睥睨跌坐在床榻的男人,凉凉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想要你死便可。” “想要我命的人那么多,你又算什么东西!” 到了这时候,聂笥还不忘逞口舌之快,语气里满是瞧不上她的讽刺。 温雪菱并没有被他气到。 她稳稳接过阎泽递过来的锋利匕首。 想起前世聂笥在她脸上划下的十七刀,每一刀深可见骨,痛入骨髓。 眼里锐利骤然闪过。 刀随之落下。 伴随着一道凄厉的吼声。 温雪菱以牙还牙,给了他第一刀。 第212章夺取虎符 每一刀,温雪菱都刻画的很认真。 就像在完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眉眼间充斥着凝重的神色。 半柱香后。 聂笥漂亮俊秀的那张脸,再也不复相见。 她也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 上一世,她被迫承受那一刀刀的痛苦,如今终于还给了他。 没有多也没有少。 整整十七刀。 有阎泽在,聂笥根本无法对她做出什么。 他被阎泽提着丢出了院子。 充满腥臭味的房间外,早已被撒上了蛇宠们惧怕的药粉。 温雪菱手里拿着燃烧的火把,当着聂笥的面,把他引以为傲的蛇宠焚烧殆尽。 “不要——”他的吼声制止不了这场火。 同样也制止不住体内母蛊,在承受子蛊被毁后的不停翻涌。 痛苦,持续加剧。 聂笥如同丧家之犬在地上翻滚,依旧无法减弱脸上的伤口,和体内母蛊反噬的疼痛。 夜幕下,炙热的火光照亮了温雪菱眼底的暗色。 其他暗卫也在这处宅子的密室,找到了被好吃好喝养着的温锦安。 果然,聂笥根本没有把温锦安送往奴城。 他派出去的那辆马车,还有随侍同行的奴城手下,全部都是障眼法。 温雪菱没有直接把温锦安带过来。 在看到聂笥脸上满布的伤后,她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好主意。 他不是很喜欢温锦安吗? 那就让他好好体验一番温锦安的好,看看他没有了身份,没有了那张脸,温锦安会怎么对待他。 刚离开宅院,温雪菱就看到了外面站着的修长身影。 闻人裔静静站在树下,银色面具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莫名的,她身上紧绷的那根弦,在看到他出现之后松了一些,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温雪菱缓步来到他面前,仰头看着闻人裔,“你来找我?” 丞相府这几个月闹出来的那些大动静。 他想不知道都难。 闻人裔看着她眼睛里发自真心的笑意,能看出她今夜是真的开心。 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 宅院里,她对聂笥做的那些事情,一幕幕他全部都看到了。 尤其是下手的十七刀。 不像是报仇,也不像是泄愤。 更像是一种把你给予我痛苦的事情,认认真真还回去。 闻人裔垂眸盯着她,眼睛里透着看不透的深意,“你怎会和奴城的人有牵扯?” 她歪了歪头:“或许是前世注定的孽缘吧。” 温雪菱低下头,看着刚刚腰间刚刚擦拭干净的匕首,嘴角微勾。 想到奴城另外两个祸害,渴望手刃仇人的念头越演越烈。 令她诧异的是,闻人裔过来竟只是为送她回府?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马车里,温雪菱不解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国师大人这是何意?” 单手撑着额头,慵懒倚靠在马车的男人缓缓睁开眼,反问她,“你觉得是何意?” 她觉得他是不是被什么赃物附身了。 从国师府跑来京城最荒凉的城南宅院,就为了送她回丞相府,思来想去依旧觉得不太对劲。 总不能是…… 须臾的迟疑过后,温雪菱莹润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别有深意盯着他的双眸瞧。 第168章 她人也跟着往闻人裔跟前凑了凑,试探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我了吧?” 回顾这三个月。 温雪菱潜心在丞相府细细谋划后续的事宜,确实一次都没有去国师府找过他。 闻言,他不由地轻笑了一声。 “我来只是告诉你,奴城的人不好惹,里面的水很深,切勿深陷。” 相较于另外两个武功高强的城主,聂笥靠驭蛇的本事坐上城主之位,自身功夫并不高。 可在他鼎盛时期,也能靠群蛇吞噬一城。 温雪菱今夜只是凑巧碰上母蛊反噬,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才能一击制敌。 若是在以往,她怕是早就已经被那些蛇给吞噬了。 “不是哦。”她听到闻人裔说凑巧,扬起嘴角反驳他。 温雪菱继续说道,“不是凑巧,亦不是偶然,而是我精心谋划、蓄意为之的必然结果。” 早在聂笥出现在温锦安院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等这一夜了。 就算他不为温锦安出头,派蛇宠来丞相府偷袭她,温雪菱也会主动出击,把蛇宠引出来。 足够量的子蛊覆灭,才能引起聂笥体内母蛊的暴动和反噬。 而他想要稳定体内的母蛊,便需要大量蛇毒涌入体内,依旧会出现今夜的状况。 随风扬起的帘子,透进马车外高高悬起的灯笼火光,照耀在他们的脸上。 忽明忽暗,衬托得两人眉眼愈发深邃。 闻人裔也总算确定了心中猜想:温雪菱不仅和丞相府有仇,还和奴城有仇。 他命人去查她在花溪县十五年的种种过往,并未查到她和奴城的人有丝毫的交集,这中间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忽略的呢? 又是因何,养成了她如今的性子? 闻人裔不是没有给她卜卦,可推演出来的结果,是……无解。 温雪菱,是他唯一无法卦算出未来的人。 从男人眸子里看到深思,温雪菱任由他对自己的打量,马车里也陷入了无声的寂静。 聂笥已经被阎泽带到了她在城南的密室。 与温锦安关在同一处屋子。 等他醒来,奴城蛇主呼风唤雨的威风日子,也就彻底到头了。 温雪菱只让人每日给他们准备一餐,且只有一份。 聂笥和温锦安两个人之间,每日注定有一个人要饿肚子,就看他们怎么选择了。 次日清晨。 温雪菱收到了温敬书让人送过来的信,里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她神色略显凝重:谢家军的虎符? 此物怎会在镇国将军府? 温敬书并未告知她,谢家军的虎符是什么样子,只说让她过去取此物。 似是早已确定虎符就在镇国将军府。 本想从他口中探听些消息,倒还真是寻到些有用的地方。 谢家军已经覆灭,他就算得到了虎符又能如何? 难道谢家军还有残部存活在世上?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温雪菱都决定去一趟镇国将军府,找梁诀问问清楚。 虎符事关重大,绝不能落入渣爹手里。 而此时的温敬书院子。 「谢思愉」贴身伺候他,嘘寒问暖,一点都没有介意他断了右腿的事情。 她神色心疼:“夫君,苦了你了。” 温敬书已经接受了断腿之事,拉着她的手追问有关谢家军虎符之事。 “愉儿,你确定此物当真在镇国将军府?” 要不是「谢思愉」告诉他这事,温敬书也不知道谢家军虎符竟然在梁诀的手里。 其实她也不确定,但能寻找的地方都已经寻遍了。 思来想去,也就唯有镇国将军府。 见「谢思愉」点了点头,温敬书又追问道,“愉儿,你可还记得虎符长什么样子?” 真正的虎符,掌握在谢老将军手里。 只有身边副将见过此物。 此外,大抵也就只有他的一双儿女见过了。 冒牌货自然不知。 她用在战场上受伤撞到脑子为由,难过摇头道,“夫君,我……记不清了。” 在他们密谋夺取谢家军虎符时,一道黑影从屋外飞快闪过。 第213章徐家表妹 镇国将军府。 梁诀听到谢家军虎符这件事,脸上闪过凝重的神色,“他当真这么说?” 温雪菱点了点头。 提到与谢家军有关的重要事,梁念屿眼睛里也没了对美食的捕获。 他双眸疑惑道,“谢家军都已经遭难20多年,他为何突然提起虎符?” 温雪菱也觉得奇怪,她蹙眉道,“莫非有存活的谢家军势力,找到了那个冒牌货?” “未必没有。”梁诀眸色复杂。 当年,他们赶到北境暮阳关之后,把周围全部都搜遍了,也没有找到活着的人。 入目所及的地方,尸横遍野。 从暮阳关挖出来的那些人,面目全非,难以分辨,三十多万大军又怎能全部辨认? 何况还有辽夷国的蛮夷。 断肢残骸,血染红了大地,触目惊心。 温雪菱想到了慕青鱼顺着河流来到花溪县的事情,或许也有其他人有如此遭遇。 但人……不会多。 她喃喃自语道:“虎符,除了调兵遣将,还有何用处,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不惜连我这个不得他喜欢的女儿,都要利用上呢。” 温雪菱的话给了梁诀启发。 他思索道,“也许是我们想得太多,他想要虎符,只是为了某个人。” 寻常小兵根本连虎符是什么都不知道,能认识虎符的人,最不济也得是个副将。 谢老将军身边的副将,梁诀都有印象。 他来到书房,提笔把每个人的特征都写了下来,又在上面划掉了确认死亡的人。 如此,便只剩下了三人。 温雪菱和梁念屿也来到书案旁,看着上面的三个人名,还有身份,眼底的浓色加深。 从镇国将军府回去的路上。 温雪菱回顾前世今生两辈子的往事,总觉得这个虎符的作用,不止如此。 莫名的,她有种忘记了很重要事情的预感。 还有什么要事被她忽略了呢? 马儿突然受到什么惊吓,扬起前蹄,车厢剧烈晃动,温雪菱急忙扶住了旁边之物。 “小姐,小心!” 棠夏和棠春姐妹俩赶紧扶住了她。 外边传来马儿的嘶鸣。 半晌后,阎泽已经制度了马儿的躁动,回头问道,“主子可受伤?” 温雪菱开口:“我没事,外边发生了何事?” 他如实回禀道:“有两位女子撞到了我们马车前,惊扰了马儿。” 温雪菱给了棠春一个眼色。 她点点头,开口道:“小姐,奴婢出去瞧瞧。” 棠春很快回到马车上,隔着帘子小声说道,“小姐,那位撞到我们马车的女子,想要和您道歉。” 随着她话音落下,外面传来一道温柔似水的江南软调。 “这位小姐,是我们不慎撞到了您的马车,惊扰了马儿,此事乃我不对。” “小姐可有受伤?我愿全力承担此错,还望小姐身子无恙。” 外边女子谦逊有礼,温雪菱也没有为难她,说了一声无事后,便让阎泽驾驶马车离去。 听到女子向人询问某处宅院去向,她微微撩开帘子,看到了那个嗓音温婉动听的女子面容。 她很漂亮。 像一朵静静绽放在湖里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美得清丽迷人。 似有所感,那女子也转头看向了马车里面。 四目相对之时,女子被她容貌惊艳,双目微微睁大,嘴角噙着羞赧的淡淡笑意。 跟在她身边的婢女向路人问路,得到消息后转头和她说着什么。 温雪菱远远听到一声「找到表少爷」的话,并未多想,放下帘子后继续思索虎符的事情。 “小姐,太好了!等找到表少爷,我们就不用再风餐露宿了。” 两个人脸上都有喜色。 身后,徐熙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心中略有惆怅。 在江南徐家,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是仙人之姿,与表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们今日刚到京城,徐熙就发现这位偶然相遇的京中贵女,竟拥有如此美貌,而她远远不及。 “小姐?”婢女见她迟迟没有反应,又问了一句。 徐熙收回自惭形秽的视线,幽幽叹息道:“走吧,先去找表哥。” 温雪菱没有回丞相府。 去了国师府和丞相府之间的那处宅院。 圣上钦赐的郡主府。 她仰头看着大门上方的牌匾,「护国郡主府」几个字醒目显眼。 门口护卫一见她,急忙恭敬跪地行礼。 “见过郡主。” 府中管家正是苏嬷嬷。 下人挑选的也都是老实本分有眼色的聪明人。 第169章 各处院子都已经准备妥当,她和娘亲随时都可以从丞相府搬出来。 距离她及笄之礼,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慕青鱼的意思是在此处举办。 至于温敬书口中自以为拿捏她的及笄礼,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过。 等到那日,她和娘亲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他们一家子呢。 温雪菱来到府中的最高楼,也是她的寝居。 她双手虚搭在栏杆上眺望隔壁,恰好能瞧见国师府里一处未有人住的院子。 倏然间,一抹玄色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 闻人裔收到消息正要出门,暮然回首,发现隔壁高楼上有一道视线在追随他。 发现是温雪菱后,他脚步顿住,视线与她在半空中交汇。 隔着一条街和两堵墙的距离,他们二人并不能瞧见对方眼底的神色。 温雪菱收回视线,转身回了屋子里。 这处院子原本是前朝太傅居所,九族诛灭后再无人居住,杂草丛生,了无人烟。 而今不过三个月,府中所有早已焕然一新。 这处院子温雪菱特意叮嘱工匠加高,往上又搭了一层楼。 不仅能将府中所有院子布局都瞧个真切,还能瞧见隔壁国师府的院子。 对上闻人裔视线那一刻,温雪菱就知道这院子选对了。 她刚从护国郡主府出来就看到了门口马车,闻人裔撩开侧边帘子,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温雪菱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双眸子,此刻他正别有深意盯着她的脸看。 她走近之后发现,闻人裔今日用的「这张脸」格外顺眼,隐隐还透着一股熟悉感。 这就是……易容术? “上车。”他嗓音沉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她诉说。 温雪菱让棠春和棠夏先行回府。 马车里,她发现马车正在往城南行驶,还以为又是暗花楼的事情。 结果半柱香后,闻人裔带她来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 而她也看到了不久前才分别的女子。 第214章温雪菱公主抱 闻人裔就是她苦苦寻觅的表哥? 看来他今日不戴面具,就是为了过来见这个江南来的漂亮美人。 只是…… 温雪菱有些不解,他为何要将她带来此处? “国……”她刚要开口就被闻人裔打断,低沉的嗓音透着一种道不明的亲近,“唤我子安。” 他又补充了一句:“徐子安。” 听到「徐」姓,温雪菱脑子里倏然闪过江南徐家,眸色微闪,不知道是否与这有关系。 与此同时,她望向他的目光也多了一份凝重。 他们并没有下马车,就停在这处宅院门口不远处的巷子。 那位姑娘和婢女就等在宅院门口。 她问闻人裔:“不过去吗?” 温雪菱想起这姑娘软绵绵的嗓音,像话本子里说的吴侬软语,好听得能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纵然日头不大,那位姑娘瞧着身子虚弱,呆久了对身子亦不是好事。” 春日晌午后的日头不毒辣。 闻人裔乌黑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缓缓道,“温雪菱,我们合作吧。” “?”她眼中迷茫闪过。 一盏茶后,马车缓缓从巷子里驶出。 闻人裔率先从马车里下来。 一见到他,徐熙原本略有苍白的脸立马喜上眉梢,她欢快喊道,“表哥——” 人也跟着提起裙摆朝他奔来。 温雪菱坐在马车里,听到她话语里的欢欣,眼中略有不忍。 可想到闻人裔允诺给她的条件,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把那些不忍全部抛诸脑后。 她曾对自己发誓,这辈子定要做一个利己者。 不给其他外人伤害她的机会。 这姑娘若是瞧见她,怕是要哭出眼泪来了吧。 闻人裔顶着一张易容后的清俊脸胖,眸色淡漠看着奔来的徐熙,在她要扑进他怀里是侧身避闪。 “徐熙表妹,望自重。” 男人不冷不淡的疏离嗓音,让徐熙脸上的笑意凝固,人也跟着拘束站在他面前。 她弱弱道,“表哥,我是熙儿呀。” 闻人裔点了点头:“我知道,徐熙表妹为何会出现在此,我不是已经派人护送你回江南了吗?” “我……”徐熙踌躇咬唇,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他。 他眯起眼睛:“你私自偷跑来京城,若是被舅舅知道,你可知我要面对什么样的指责!” 闻人裔说话的语气很冲,温雪菱透过帘子缝隙,看到徐熙身子明显颤了颤。 如此温柔可人的江南小美人,他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吧? 徐熙难过低下头,本以为见到表哥,他会和她一样欣喜,哪知会是这样疏离冷淡的态度。 她小心翼翼偷瞥了他一眼,轻声细语开口,“表哥,是祖父让我来找你。” 祖父的原话是…… “熙儿,你表哥年岁不小,心中只有抱负,祖父怕他步了他父亲的后尘。” “他父亲尚且还留下了他这个血脉,可他如今孤身一人在京城,祖父怕他遭逢不幸断了香火。” “你与他从小一同长大,熙儿可愿意给你表哥留下个香火?” 徐熙自然是愿意的。 不然也不会千里奔赴来京城。 可这些话她羞于说出口。 想起三个月前,她好不容易到了青州。 暴风雪拦住了来京城的路。 等了半月,方才雪停。 不等她们起程来京城寻找表哥,他身边的护卫就已经送来了信,要她们立刻返程回江南。 徐熙自然是不愿,可他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居然给她下了昏睡的药物。 等她再次清醒,人都已经快到江南的地界。 后来她便偷偷跑了出来。 带着婢女,两人乔装打扮跟着商队来了京城。 徐熙盘缠用尽,又不知表哥居所,只好在京城破庙借宿。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表哥,见面却与她心中所想喜极而泣的久别重逢,毫无干系。 闻人裔脸上冷色,并未因她这句话有所改变。 他问道:“徐熙表妹,该说的话,我都已经在信件中如数告知祖父,亦让护卫转述于你。” “你一意孤行涉险来京城,可知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困扰?” 温雪菱在马车里等着他让她出去的信号。 听到他毫不留情面的话语,悄悄去看徐熙的表情,果然已经红了眼,委屈巴巴盯着他。 她和温锦安刻意为之的楚楚可怜不同。 这姑娘一看就是没什么心眼的娇女,应是被家中长辈捧在手心哄着长大的孩子。 徐熙抿唇委屈:“表哥,熙儿只是太久没有见表哥了,想来看看你。” 话毕,她低下头看着地面,眼泪一颗颗往下落。 这已经是她最直白表露相思的话了。 她脸皮薄,更直白的话,徐熙说不出口。 温雪菱嘴角勾了勾,闻人裔给了她一记冰锥子,她还了他一捧温润的泉水,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男人是什么表情。 更重的话,他怕也是舍不得与徐熙说。 闻人裔看着面前低头的表妹,对老爷子送她过来的初衷心知肚明。 正是因为知晓,故而更不能留她在京城。 倘若她如愿以偿留在京城,哪怕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消息传回江南,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终究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姑娘…… “徐熙表妹,我已经有了非她不娶的心上人。” 闻人裔一边说一边撩开车帘,“她就在马车上,你说这些话会让她误会我们的关系。” 对上温雪菱的目光,他眼神暗示她,接下来就是看她表现了。 闻言,徐熙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眼泪吧嗒吧嗒止不住下落,心酸弥漫在心头,愈发委屈。 她豁然抬眸,恰好看到了马车里正要出来的温雪菱。 悲伤与惊讶交织,徐熙悬坠在眼尾的眼珠,让温雪菱本就不忍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原本要起身的动作也随之僵住。 温雪菱神色复杂,对闻人裔说的合作产生了一瞬间的迟疑,要不她还是不掺合到这事情中来吧。 毁人姻缘,天打雷劈啊。 闻人裔伸手攥紧了她预备收回去的手指,紧紧握住,直接将她从马车里面拉了出来。 力道有些大,连带着温雪菱人也跟着踉跄了一瞬,摔倒之前被他稳稳扶住。 她瞪了闻人裔一眼,这男人分明是故意的! “小姐!”跟在徐熙身边的婢女突然惊呼。 温雪菱眸色一紧,立马甩开闻人裔攥住她的手,接住了昏迷过去的徐熙。 她柔声道:“……别怕。” 徐熙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在她这声温柔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70章 人被温雪菱打横抱起,迅速抱回了马车。 第215章为了给你留后代 温雪菱医术没有亲娘厉害,但也小有所成,给徐熙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大碍。 温雪菱给徐熙喂了一颗疏肝解郁的药,才从马车上下来。 她对着闻人裔说道,“人没有性命之忧,就是被你气晕过去了,醒来好生照料便无事。” 另外,温雪菱还从徐熙体内探到了不对劲的脉象,她还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 有点像…… 她凝神看向闻人裔的眼神很深很沉,看他眉宇间流露出来的神色,应是不知此事。 他蹙眉睨了眼里面昏迷的表妹,对温雪菱眼睛里别有深意的神色,并未有过之反应。 马车送徐熙进了宅院。 里面只有一对年迈的老仆妇清扫院子。 闻人裔的护卫正要把徐熙抱进屋,被温雪菱皱眉拦下,“换个气力好的女子来。” 女子名节大过天。 未出阁的女儿家,怎能被男护卫抱进屋。 “我来。”徐熙的丫鬟弱弱开口。 温雪菱点了点头。 丫鬟轻轻松松把徐熙抱了起来,送进了刚清扫出来的屋子。 将一切处理妥当后,温雪菱才从屋子里出来,对着院子里负手立于树下的男人,再一次对他的身份产生了质疑。 一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容国国师,一边是江南徐家那位,传言是先皇后裔的皇长孙,这两个身份都不是普通人。 听到动静,闻人裔转身盯着她,一言不发,那双眸子里沉淀的暗色太过深邃,让温雪菱为心里大胆的猜测感到心惊。 她想起了梁诀…… 他和闻人裔明显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先皇的长孙…… 皇太孙…… 容砚? 当年的九皇子容霁渊,可是容国第一美男子,其妻亦是风华绝代的倾城美人。 这位皇太孙又该有何等谪仙风姿呢? 几个时辰前的马车里。 闻人裔主动提议与温雪菱合作,只要她能让徐熙死心回江南,他就答应她一个条件。 两人来到了另一处院子。 温雪菱坦言说道他,“国……徐子安的祖父,是想要他留下一个徐家的血脉吧?” 闻言,闻人裔并没有否认。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另一重身份,是徐家的那位少爷,可从他的神态来看,对这个徐熙表妹,他也并非全然狠心。 有的人就是面冷心热。 “徐姑娘,服用了助孕的药物,她此次进京,是为了给「你」留下一个血脉吧?” 闻人裔年纪不大,什么样的身份和背景,需要祖父担心他留不下后代呢? 是不知道他国师的身份? 还是他另有其他更危险的身份,若是此事曝光,就连国师的身份也护不住他? 温雪菱心里更倾向于后一重猜测。 他的易容术很厉害,就像把面具变成了一张更轻薄的假面皮,不只是改变了他的容貌,也同样藏起了他假皮下的真实情绪。 恰如此时,他面无表情望向她的双眸,幽深冷沉,一如既往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温雪菱却从中得出了讯息。 他知道这件事。 正因为知道徐家祖父安排的事情,才要她过来让徐熙死心,安心回到徐家不再入京。 “女子的心死了,可就再难活过来。” 温雪菱不是心软的人。 从丫鬟口中得知她们主仆两人从江南一路艰辛跋涉,温雪菱想到了自己上一世独自北上寻父,还有今生和亲娘跋山涉水的经历。 徐熙是真心喜欢「徐子安」这个表哥。 连女子的名节都可以放下,甘心情愿来京城做一件打破世俗道德和偏见枷锁的事情。 这是一个看起来柔弱惹人心怜,却又心性坚韧的姑娘。 温雪菱难得和他说了这句话。 他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 闻人裔垂眸凝视她清冷的美眸,“你希望我和其他女子有孩子?” 这是她希望不希望的事情吗?他这句话问得温雪菱有些迷茫。 莫不是觉得她逾越了,不好直白说? 温雪菱斟酌后说道:“这是你和徐姑娘的事情,是我多言了。” 她看了一眼天色,对闻人裔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他避而不谈,温雪菱也不想再过问。 左右……他与她约定,让她装作他心上人的事情也已经达成。 后续的事情,就不用她来操心了。 闻人裔看见她眼睛里毫不介意的平静,心里有种烦闷的情绪,在无声中蔓延。 他大步往前一步,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双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你希望我和别的女子有孩子?” “……回答我。” 温雪菱被他这种凝重又不失压迫感的气场震住了一瞬,抬眸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眸子,被里面涌动着的情绪蓦地惊了一下。 “我该是我希望不希望的事情吗?闻……咳,徐子安,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她要走,被闻人裔握住了手腕。 温雪菱腰间倏然一紧。 她整个人僵住。 还不等温雪菱挣扎,就听到他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别动,徐熙在看着我们。” “我们的约定还没有完成,你答应了我,要让她彻底死心,不能说话不算数。” 温雪菱:“……” 若是早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女子就是之前撞到她马车的徐熙,一个看起来乖乖软软的小姑娘,她才不会答应闻人裔。 初春简陋的院子里,桃花正盛开。 桃花树下,恋人相拥的画面,让躲在屋内窗后,悄悄拉开一道窗棂缝隙的徐熙,原本柔情似水的眸子里划过一道惊讶。 随后,她又难过失落地低下头,喃喃自语道,“原来表哥早已心有所属。” 丫鬟跟在她身后小声询问道,“小姐,那我们还要给表少爷留后吗?” “日后再议吧。”徐熙声音很轻,她有些不想拆散表哥和他的心上人。 转念,又想到了祖父和她说的那些话,心里宛若压了一块巨石,让她喘不过气, 徐熙闷声道:“回屋吧。” 一盏茶的时辰过去。 温雪菱被他抱得腿都站酸了,忍不住开口提醒他,问道,“她还没有回屋休息吗?” 屋子里,徐熙已经躺下休息。 闻人裔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雪松冷香,面不改色道:“没有,你再坚持一会儿。” 她眸光晃了晃,“你撒谎。” 第216章她死后发生了什么 温雪菱是没有功夫,但听力过人。 徐熙的屋子距离他们并不远,她能听见她的动静,这也是他动手时她没有立马推开他的缘由。 可温雪菱分明已经听见了徐熙回床榻的动静,他却说人没有离开。 这不是撒谎是什么? 怀里的人很纤瘦,比京城多数寻常女子都要高一些。 闻人裔甚至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生怕捏碎了她单薄瘦弱的身子,更怕弄疼了她。 被他抱在怀里时,温雪菱双手抵在彼此的身子之间,并未完全相贴。 闻人裔缓缓松开怀里的少女,拉开些许距离,垂眸紧盯近在咫尺的那双聪慧黑眸。 耀眼的,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知道温雪菱没有功夫在身。 听到她如此笃定说他撒谎的声音,闻人裔勾了勾唇道,“被你识破了。” 温雪菱瞥了他一眼,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自从她和闻人裔说清楚彼此合作后,就再也没有刻意对他有近距离的接触。 就连刚才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她也下意识用手挡在了两人之间。 从徐熙屋子里往外瞧,看到的却是她被他紧紧拥抱入怀。 拉开距离后,温雪菱理了理身上衣衫。 须臾后,她抬眸盯着他眼睛说道,“今日你占我便宜之事,就当抵消我之前对你的不敬。” 温雪菱嗓音认真道:“日后,你我还是要注意些分寸。” 过去,是她私心想要攀附国师府的权势,做了很多不太合规矩的事情。 既然两人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她就不需要再伪装滥情,用美色去蛊惑闻人裔了。 这对温雪菱而言,同样是一个不错的好消息。 以为他应是与她同样松一口气,殊不知闻人裔却沉下了脸,面色一凛。 他语气沉沉透着淡淡的冷意:“你可知,此刻的你像什么?” 就像得到了某种东西后,开始失去了原本的兴致。 比他更像……负心人。 温雪菱不解:“什么?” 看到他倏然俯身凑近自己,她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 第171章 “你怕我?”闻人裔脸色看起来莫名更差了。 温雪菱抿了抿唇:“只是太突然。” 事情不知怎么的就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调转,她的心不可察地颤了颤。 闻人裔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并未离开她的眼睛,似是要透过她的眸子,看透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温雪菱嗓音微紧:“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得先回府了。” “等下。”闻人裔看穿她此刻想法,身上强势的气息瞬间消失。 他凝神看她,眸色渐渐晦暗,“我送你回去。” “不必。”她语气听起来有些微微别扭。 温雪菱莫名不自然道,“你还是留下来,好好照顾你的徐熙表妹吧。” 等待她的,是闻人裔抓着她的手腕往外面走。 这次过来他们坐的不是国师府马车,离开时坐的也不是来时的那一辆。 平平无奇的寻常马车,就停在这处不起眼宅子的后门。 温雪菱上马车后才发现里面内有乾坤,与闻人裔那辆黑色马车如出一辙的低调奢华。 她本想说,不必相送。 可瞧闻人裔沉下来不说话的神色,温雪菱还是不选择在这时候开口了。 狭小的马车空间之内,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 寂静下,她甚至能听到他呼吸的起伏。 就在她以为今日这事已然结束,就听见男人暗哑的嗓音再度响起。 闻人裔浓墨似的眸子,像一汪充满危险的深潭。 他突然说道,“温雪菱,你不能搅乱了平静的湖面之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 “???”这话题如此沉重,让她脸上闪过迷茫之色。 温雪菱迟疑道:“国……徐……罢了。” 一时之间,她还分不清到底要喊他什么是好。 她索性喊他名字道,“闻人裔,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不妨坦白直言。” “猜来猜去,我都怕猜错了你的意思。” 之前不是还和她仿佛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怎么就突然之间和她这么没有距离了? 莫不是因为这三个月,她一次都没有去国师府找过他? 不该啊。 闻人裔现在不是应当庆幸,她放弃用美人计蛊惑他了吗? 起初确实如此。 可就在几日之前的金羽楼,梁念屿看到温雪菱和陆峥悄悄见面了。 因着闻人裔和镇国将军府之间的关系。 梁念屿和梁诀一样与他相熟。 某次与闻人裔见面,两人刚议完事,梁念屿无意中谈起了这件事情。 还向他询问,这京城中哪家的首饰排面最好看。 “待菱儿妹妹出嫁时,我这个做兄长的,总得为她多筹备一些嫁妆,免得丢了她的脸面。” “早知今日,当初我就用军功向圣上多换些稀世珍宝,也好给菱儿妹妹长长脸。” 梁念屿满脸悔不当初,没有注意到闻人裔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温雪菱她……要和国公府议亲?” 那她之前夜探国师府,又是给他堆小雪人,又是给他烤红薯、糖果子……这些都是假的吗? 难道不是她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闻人裔在等她及笄。 她倒好,竟背着他和国公府的小世子商议起亲事来了! 难道三个月都不来见他。 原来她竟然是已经……另有心上人了! 闻人裔又问了第三次:“你真想和其他女子有孩子?” 怎么这话又绕回之前的事情了。 温雪菱蹙眉:“你随意?” 马车倏然变冷了许多,他眼底是化不开的霜色。 她试探改口道,“那……想?” 呵一声,闻人裔嗓音里闪过一声嗤笑。 温雪菱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想。”这总能满意了吧? 果不其然,她话音落下之后,闻人裔脸色肉眼可见舒缓了起来。 闻人裔淡淡应了一声:“嗯。” 温雪菱:“……” - 夜幕低垂之际。 温雪菱在闻人裔的护送下,回了护国郡主府,与等候在此的棠春和棠夏会面。 她们又重新换了一辆马车回丞相府。 温雪菱还不曾迈进丞相府的大门,就被从院子里跑出来的温谨礼缠上了。 「颜煞之毒」无解。 他毁容的半边脸,在温谨行的治疗下,虽有微效,但依旧恐怖如斯,无奈只能用面具遮掩丑陋的伤痕。 “菱儿。”温谨礼站在不远处,眼神忐忑盯着对他冷漠的妹妹。 温雪菱目不斜视,没有理会他脸上隐隐的期待,带着两个婢女径直回到了北院小楼。 就在她即将迈进小楼时,身后传来了温谨礼试探的喊声。 “菱儿,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掉入深坑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温雪菱脚步蓦地顿住。 第217章我们为你讨了说法 温雪菱回头盯着他,院子里的灯笼照耀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眼睛里赌赢了的神色。 温谨礼自从能看到梦里一切,就愈发觉得两年后再见的妹妹,与过去相差甚远。 他怀疑,她也和他做了同一个梦境。 刚才他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冲她喊出了那句话,而她居然停下了脚步。 这是不是被他说中了,她真的也做了预知的梦境? “菱儿,那些后来发生的,未知的,与你我息息相关的事,你也梦到了,对吗?” 听到他语气里不确定的语气,温雪菱敛眸并未立马回答。 依照温谨礼的脾气,很快就会耐不住性子,直接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她。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想的那般。 温谨礼语气急促:“菱儿,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做了个梦,梦里的你不是在天灾初年来的京城,而是天灾第三年。” “梦境里,你是孤身一人来到京城,娘亲冻死在了花溪县,你是来寻找爹爹和我们的……” 他一口气把梦里的所有,悉数告知了温雪菱。 在听到天灾第十年,她眸色微闪,也终于给了他想要的反应。 温雪菱说道:“……你的梦里,后来发生了什么。” 上一世,她所有的记忆,定格在自己掉落深坑之际飘白的天空。 最后看到的是温谨言笑着回应身边人恭维的样子。 远远的,似乎还有其他人策马而来。 温谨礼好不容易等到了她的反应,面上闪过松了一口气的欣喜。 太好了! 菱儿终于愿意理会他了! 他来不及深思,忙不迭回她道:“梦里,你掉落深坑之后,追击逃奴的奴城士兵赶到了深坑,他们直接用长枪将你的身子……” 到了嘴边的话倏然止住。 温雪菱在奴城为奴为婢了七年,自然知道逃奴死后的下场有多凄惨。 大卸八块,喂奴城囚笼里饥饿的凶兽。 又或者是被悬挂在城门上,用来警示那些想要逃跑的奴隶。 那些层出不穷对付逃奴的手段,温雪菱在奴城都见过。 再血腥,再惨无人道的画面,在奴城都有。 似是看穿了他蓦地停顿话语的真相,温雪菱故作不解追问道,“将我的身子如何?” “将你的身子……你的……”后面的话温谨礼怎么都说不出来。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么毫无人性的画面。 士兵们,将她的尸体当作炫耀的战绩,一路耀武扬威带回了奴城。 而他的大哥…… 温谨礼感觉嗓子很痒,那些话就像是针,掺和着之后血腥的画面,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那次狩猎,猎物据说是奴城三位城主私有的一个女奴。 因屡次出逃得罪了三位城主,被他们关押在奴城的地牢好些时日。 他们每天只命令下人,给女奴投喂一点勉强温饱的吃食,把奴女饿成了瘦骨嶙峋的样子,依旧没有等到她的低头认错。 这才出现了后面把她当成狩猎的靶子,任由她被高头大马的奴城追兵们追杀。 那次狩猎的战胜品,是奴城那位素有「梦女」之称的三城主——战翎幽,从深山老林里捕获的一只银狐。 温谨礼想到梦境里他看了又看的画面。 他大哥为了一件银狐大氅,竟然就夺了一人性命。 那个人还是……还是他们的亲生妹妹。 梦境里,那个「温雪菱」的尸体被士兵们带回奴城,直接丢到了关押野兽的笼子里。 温谨礼闭上眼睛,深呼吸。 后面的事情说得格外艰难,看起来很心痛的样子。 闻言,温雪菱只觉得讽刺不已。 人死了,他知道错了。 “大哥在得知你死了之后,带着我们一起去找了奴城三位城主,要求他们给说法。” 温雪菱看她:“什么说法,讨到了吗?” 第172章 他闻言瞬间安静了下来。 见他如此,温雪菱已经知道了后面的结果。 “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们是关心你的,菱儿,我们杀了那些欺负你的奴城士兵,我们……” 温雪菱打断了他后面的虚伪,直接问他,“真正杀了「我」的人,是奴城士兵吗?” 不是。 真正杀了她的人,是她的亲大哥温谨言! 亦或者是,是他们四兄弟,还有奴城那个薄情寡义的渣爹。 以及温锦安母女俩。 温谨礼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可他无法开口。 “菱儿,我能感受到……即便是梦境里的我们,对你也并非漠不关心,我们只是想要给你一个教训。” 温谨礼想要告诉她,在他们的心里,她还是他们的亲妹妹。 “那次我和兄长们就是去奴城接你回家的,真的,你信我!” 他眼神里充斥着渴望,渴望她对他们的信任。 温雪菱轻声嗤笑,抬眸紧盯着他的眸子,“你都说只是一个梦境了,信与不信重要吗?” 她听了这么久心里已经有了底。 温谨礼「梦」到的前世,是她从花溪县去了京城之后的事情。 且……所有「梦」到的场景都与她息息相关。 “是啊,这只是一个梦,都不是真的。”温谨礼扬起笑脸,像是在宽慰自己内心的不安。 他十分笃定开口道:“我和兄长们绝对不会,对菱儿你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 不会吗?呵! 温雪菱凝视他的眼神冷意弥漫,偏偏他们就是这么做了。 她没有给他想要的原谅,语气淡漠透着疏离,“这次话说完了吗?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既然他只能「梦」到与她息息相关的事情,那么她就不怕他泄露前世的事情。 与她相关……自然是她先知道。 温雪菱转身继续回小楼,身后传来温谨礼着急的呼唤。 她置之不理。 两个月后,就是温雪菱的及笄礼。 她需要一场声势浩大的及笄礼,来让她「护国郡主」的头衔更加稳固一些。 前世奴城地牢,那个男人除了告诉他「火药」的制作方式,还有一个据他所言十分浪漫的东西。 之后几日,温雪菱一直待在小楼。 这东西唯一的弊端,就是她无法在及笄礼之前做试验。 往天上放的东西,再如何小心,都很难掩人耳目。 她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后,收到了陆峥派人送来的信,邀请她去京城游湖。 第218章陆峥的心 两日后,就是春花宴。 京城护城河畔会举办热闹的「夜游神」节。 世家小姐和公子们都会戴上面具,在护城河畔游船赏景。 换言之。 就是另一个男女相会的乞巧节罢了。 为了他的亲姐姐,陆峥时常会派人来给她送信,都是询问与陆绮有关的事情。 温雪菱已经把前世记忆里知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陆峥。 这次,是陆峥对她的答谢。 冲着陆峥的身份,温雪菱答应了他的邀请。 “小姐,是这艘游船吧?” 就在她踏上陆峥包下的游船那一瞬,旁边游船倏然出现了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 那张精致的银色面具,与游船上的花灯相得益彰。 此时面具的主人正盯着她迈出的脚步,周身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冷意。 乍一看到他,温雪菱正要迈上船的动作戛然而止。 虽然男人换了一张面具,可那双眼睛她总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是……闻人裔。 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认出她,没有主动打招呼。 突然,他身后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温雪菱起初并未认出徐熙,是她的贴身丫鬟并没有戴面具,让她认出了徐熙的身份。 她确定,闻人裔那张面具下的脸,还是徐子安的假面皮。 这个男人还说什么不想表妹来,非要人家回江南,现在还不是主动带人家出来逛夜游神节。 男人这张嘴啊。 大概只有死了之后才不会言不由衷吧。 徐熙从船舱内出来,视线也顺着闻人裔的目光看了过来。 见他看的人是一名女子,不由地问道,“表哥,你认识这位小姐吗?” 闻人裔还未开口。 陆峥的声音先一步从前方传来,裹挟着明显的关心,“菱儿,小心脚下,我扶你过来。” 过去,他唤她温小姐。 今夜,他喊温雪菱为菱儿,无形中透着旁人不知的亲近,也让闻人裔眼神里的冷意肆意蔓延。 他蓦然想起梁念屿说的那句话。 【我的菱儿妹妹,怕是及笄礼后就要议亲了,陆国公府的小世子,还是御前红人,郎才女貌,与菱儿妹妹倒也相配。】 刹那间,温雪菱感觉斜对角的另一艘游船上,那个男人的眼神化作利剑直刺她心脏。 她掀了掀眼皮,不着痕迹睨了闻人裔一眼。 温雪菱很快收回视线,装作没有认出闻人裔和徐熙的模样,手搭在陆峥的手腕处,迈上了游船。 弯腰进了游船,她看到里面布置雅致的内舱,小桌上摆满了女儿家爱吃的点心。 从收到温雪菱同意赴约的信开始,陆峥心里总有种紧张与激动交织的情绪。 他每日都会向长姐求助,该如何和女子相处得更愉快些。 主要是让对方的心情多一些欢愉。 “此乃江南进供的花茶。” “这些也都是京城世家小姐喜欢吃的点心,还有糖果子,不知你爱吃什么,便多备了一些。” 陆峥素来沉稳的嗓音,微微透着一抹紧张的韵味。 看着满桌子都快要放不下的各式吃食,温雪菱回眸一笑,“陆世子当真是贴心,日后想必也会是一位好郎君。” 她本意是夸赞陆峥,他却从中听到了其他的意思。 陆峥解释道:“我没有和其他女子相看,亦不知女儿家喜欢什么。” “这些都是我询问了族内姊妹,还是长姐与我说了些,我才会备上这些吃食和花茶。” “你若是不喜欢,我现在就可以让侍从去重新采买。” 他这个堂堂御林军的首领,面对刺客暗杀都不曾多眨一下眼睛,眼下说话声音却微微有些颤抖。 越是和温雪菱相处,陆峥就越是被她的秉性和气质吸引。 她就像一个内有乾坤的藏宝盒。 每每与她聊些什么,总能从中窥见他从未注意过的另一些细节,让他豁然开朗,有茅塞顿开之效。 温雪菱见他神色如此紧张,勾唇浅笑道,“不必,我很喜欢,陆世子有心了。” “那便好。”他绷紧的脸色也随之松懈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而坐。 温雪菱和陆峥的侍从都在船舱外。 听到陆峥说,他向他长姐学了如何沏花茶,温雪菱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纵观如今这世道,很少有男子会主动给女子沏茶。 船舱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茶清香。 温雪菱这边正和陆峥品茶谈事,游船突然撞到了什么,晃了晃。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陆峥急忙扶住她。 他眼神扫了一眼温雪菱,观察她是否有磕碰到的地方,目露担忧道,“没事吧?” 温雪菱并没有受伤,摇了摇头道,“没事。” 只不过方才游船突然晃了晃,桌上的茶水落了一半在她的裙摆处,濡湿了一片。 陆峥显然也注意到了。 非礼勿视,他急忙移开眼,让温雪菱的婢女进来伺候她。 陆峥主动出去查看发生了何事。 棠春进来后忙询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温雪菱应声道:“无事,茶水倒到了裙摆上罢了。” 她又问:“何人的船撞到了我们?” 夜游神节所处的护城河,如此宽敞,游船之间怎会轻易相撞。 温雪菱在心里想着:除非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棠春回她道:“不知是何人的船,船头并未挂着明灯,船瞧着非富即贵。” 这里明灯可不是指点燃的花灯。 而是表明身份的灯笼。 恰如陆峥的这艘船,就在船头悬挂了陆国公府的明灯。 远远的,旁人就能瞧见这盏表明身份的灯笼,自不会过来打扰。 也有一些贵人不想被人知晓身份,故意没有悬挂明灯。 温雪菱想起了闻人裔,他和徐熙的那艘船就没有挂国师府的灯笼。 “可是方才停在陆世子旁的那艘船?” 棠春说道:“不是。” 来游船之前,棠春就准备了干净的衣衫,就是为了避免出现落水的情况。 她赶紧拿出新衣衫,“小姐,还是先换了衣衫吧。” 第173章 温雪菱看着裙摆处濡湿的痕迹,毕竟是来见人,这般状况有失礼仪。 “也好。”她起身去了屏风后面的小隔间。 裙摆上散发着淡淡的花茶清香,温雪菱将换下来的衣衫交给棠春,准备出去看看。 外面有交谈的声音传进来。 不清晰,陆峥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让她眼里闪过疑惑。 她刚出内舱,就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第219章七个男人一台戏 温雪菱看着换了一套衣衫,面具也换成了他惯常佩戴面具的闻人裔,挑了挑眉。 这个男人突然换了一套玄色衣衫,又出现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她目光与闻人裔在半空中交汇。 春风习习,温雪菱身上新换烟紫色的轻纱罗裙,被晚风吹起如仙般的飘逸感。 从她登船到此刻不过半炷香的时辰,闻人裔看到她新换的衣衫,眸色晦暗透着冷意。 “陆世子,本国师的游船受损,可否搭个便船?” 话刚说出口,他人已经迈上了陆峥的船。 与陆峥同站在船头,闻人裔比他还要高出些许,颀长的身型在月色下宛若谪仙。 陆峥闻言面色迟疑。 若是以往,他定然不会在意,可此时船上还有温雪菱在这里。 “国师大人,本世子可派人给您再寻一艘游船,今夜船上有客,实在不合适。” 温雪菱和闻人裔的视线此时已经对视。 他盯着她的眼睛,对陆峥沉沉说道:“是这位客吗?” 方才进船舱与陆峥品茶后,两人就摘下了面具。 之后陆峥出来,并没有重新戴上。 温雪菱重新换了衣衫之后,也没有再继续戴着不方便的面具。 陆峥回头,与温雪菱的视线相撞,看到她身上单薄的轻纱罗裙,不着痕迹拢了拢眉心。 他关怀道,“怎么出来了?” 一个眼色过去,侍从就已经取来了披风。 陆峥把披风递给了温雪菱,缓缓说道,“你身子本就虚弱,外面凉,小心受寒。” 他对她的关怀很亲昵。 这一幕落在闻人裔的眼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刺眼。 温雪菱摸不准闻人裔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并不怕冷,婉拒了陆峥递过来的披风。 她目光缓缓落在旁边游船上,并没有瞧见徐熙出来。 似是看穿了她眼底意思,闻人裔摆手让船夫离开,和贴身侍从一同留在了陆峥的船上。 船很大。 就算再上来十个人也依旧十分宽敞。 只是这场景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闻人裔已经登船,陆峥也不好意思再让他下船,正要将人引进去,又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就在这时,梁念屿的游船路过。 他一眼就看到了船头凭栏而立的温雪菱,欣喜道,“菱儿妹妹——” 这声发自肺腑的呼唤,将周围其他游船里的人都喊了出来。 包括温谨言和三个弟弟所在的船只。 温谨礼本就毁容,每日都需要戴面具,夜游神节的习俗反倒有利于他如今的情况。 “大哥,你听到了吗?我怎么听见有人在喊菱儿妹妹?” 自从得知温锦安真面目后,温谨礼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将过去对继妹的好全部转嫁到了亲妹妹身上,好似这样就能抹除曾经付出的愚蠢。 温谨言蹙眉:“四弟,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不会的!”温谨礼迫不及待从里面出去,正好瞧见梁念屿迈到了陆峥的船上。 梁念屿的面具被他推到了头顶之上,露出精致俊秀的五官,被温谨礼看了一个正着。 而他又喊着对面女子为菱儿妹妹,这可把温谨礼给着急坏了。 菱儿又不是没有兄长! 他回头对内舱三位兄长说道:“大哥,真的是菱儿!” “快,把船靠过去。”温谨礼这句话,是对他们这艘船的船夫说的。 温雪菱也在这时恰好抬头,一眼瞧见了对面正在靠过来的游船,立于船头的男子正在拼命向她招手。 她皱眉,即便远远瞧见对方带着面具,打从心底里有一股不悦的情绪在蔓延。 随着那艘船的逐渐靠近,温雪菱也认出了温谨礼身上穿的紫色衣衫。 正是来京城后,冒牌货生辰日,她去丞相府门口找温谨礼那夜,他穿的那一身衣衫。 温雪菱下意识想要回船舱,不想今夜的好心情,被温谨礼他们四个蠢兄破坏。 见她转身要走,温谨礼急忙大声喊道,“菱儿,是我们啊——” 他想要摘下面具,又担心被人瞧见自己毁容的脸。 温谨礼只好回头对船舱里的人说道,“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快出来,真的是菱儿!” 他一边让三位兄长赶紧出来,一边和温雪菱招手表明身份。 温谨礼:“我们是哥哥!” 闻人裔和梁念屿、陆峥三人,听到声音同时回头,与从船舱里出来的温谨言等人看了个正眼。 即便戴着面具,熟悉的人之间总能看穿身份,并非一张面具就能完全掩盖住。 除非特意做过一些伪装。 比如:闻人裔在用徐子安身份的时候。 温谨言就认出了对面船头,温雪菱身边站着的三个男人。 与此同时,温雪菱也认出了他们四个。 陆峥知道她和他们之间关系并不好,并没有让船夫停船,反倒是叮嘱他赶紧行驶离开。 “这里有我们,你先回内舱休息,莫慌,我不会让他们登船惹你不快。” 闻人裔和梁念屿对视一眼,也跟着站在船头盯着对面的温谨言等人,同样不喜欢这四个人出现。 “不必。”温雪菱是不喜欢四个哥哥,但也不需要陆峥来替她分担。 两艘船逐渐靠近。 温谨礼邀请她来他们的船,被温雪菱直接忽视。 他双眉不自觉收紧,“菱儿,你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怎能和三个男子同乘一艘游船呢?” 温谨言眉头更是直接拢紧成一团。 很显然,他内心也很不赞同她和陆峥他们三个在一块。 他对着温雪菱怒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温谨礼附和道:“菱儿快过来,我和大哥他们都在这里,早知你要出来游玩,我们便带上你一起了。” 听到他们习惯了对自己颐指气使的样子,温雪菱眼里闪过讥讽。 “呵,温大公子真是好大的口气。” “我可不是你们的安安妹妹,什么话该用什么语气,难道温丞相没有教过你们吗?” 见她在外人面前,也没有给他们几个兄长好脸色,温谨言的脸色直接黑了下来。 梁念屿也看不惯他们,语气很冲道,“温大公子,你们走你们的独木桥,我们过我们的阳关道,没事总跑过来讨嫌是什么意思?” 第220章继妹:大哥,救我! 梁念屿面具随手抬高戴在额头,颇有几分江湖侠客的风范。 一听到他的声音,温谨言就想到本该属于他的那些弓弩和箭矢,被温雪菱送给了梁家军,气得牙痒痒。 偏偏这时候! 梁念屿还故意回头对着温雪菱说道,“菱儿,你且安心,有义兄在,不会让这四个恼人的坏东西欺负你!” 他看向温谨言等人的视线,也从平静转变为厌恶,恨不得直接把他们直接丢入河里。 要不是这些眼盲耳聋的坏东西,他的菱儿妹妹和娘亲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苦。 都是些坏东西! 温雪菱眼神复杂凝视着他,也从梁念屿心疼的眼神中回过神来,她想说自己并不怕这几个人,他们如今也欺负不到自己头上。 但很显然,梁念屿并不信,甚至已经用身子挡住了她。 另外……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闻人裔和陆峥也同时侧了侧身子,不着痕迹的小动作,恰好挡住了对面船上的四个人。 温雪菱眸光闪了闪,垂眸深思。 感受到来自他们身上无声的温暖,她心里也缓缓涌上一股暖流。 她视线透过他们之间的缝隙,看到了对面四个亲哥,眼神里多了两分凉薄和冷意。 若不是温锦安出事,想必今夜他们就是陪她过来游玩夜游神节了吧。 既然如此,她可得好好帮一帮他们。 温雪菱转头看向身后暗处,对着阎泽藏身的位置侧了侧身,无声传达自己的意思。 【让人把温锦安带过来。】 一阵风过。 快如残影的暗卫很快离开了河岸边。 温雪菱重新站定回身。 她凝视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梁念屿背影,想起了他在面对梁诀时的木讷和嘴笨。 再看他现在为了她,和温谨礼他们言语对击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温谨礼和梁念屿接触的次数不多。 第174章 但他从兄长口中听说过弓弩和箭矢的事情,也知道梁念屿现在也是菱儿的另一个「哥哥」,心里莫名出现了一种胜负欲。 有一种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的感觉。 “梁少将军,就算你现在是菱儿的义兄,也改变不了我们是菱儿亲哥哥的事实。” 温谨礼扬高了下巴,十分自信道,“难道菱儿还会为了你,抛下我们吗?” “有何不可?”梁念屿同样不喜他们,望向温谨言四个人的眼神里毫无暖意。 他语气冰冷道,“你们都能厚此薄彼,把继妹当亲妹养着,她怎么就不能对我这个义兄好呢?我可比你们的安安妹妹厉害多了!” 梁念屿傲娇抬起下巴睨了他一眼,就差把「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比」写在脸上。 温谨礼气结:“你!” 偏偏梁念屿说的是事实,他后面的话卡在了嗓子口,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过去,他也很喜欢温锦安这个妹妹,要不是黑山头遭难,他还依旧被蒙骗在鼓里。 温锦安这个蛇蝎心肠的恶人,虚伪至极,枉他对她那般好,她却如此歹毒对待他! 即便温谨礼已经和温谨言他们三个人,多次强调温锦安并非表面那般温柔善良。 他们始终不信他说的话。 甚至还认为……是因为他中毒出现了幻觉,误认了旁人为安安。 果不其然。 温谨言一听到梁念屿诋毁温锦安,脸色比之前更差了。 他怒火上涌,目光森冷盯着对面。 “梁少将军,你我并非敌对关系,今夜你如此诋毁我妹妹,到底是何居心!” 温谨修和温谨行两兄弟,对四弟说的那些事情,没有温谨言那么盲目相信温锦安。 尤其是温谨修。 他还从父亲的言行中看到了一些端倪。 父亲他……已经放弃了安安妹妹。 想起之前无意中听到父亲和其他人说的话,温谨修的心紧了紧,不敢把事情真相告诉大哥和二哥,怕他们承受不住打击。 梁念屿也不惯着温谨言。 他直言不讳道,“我和我义妹今夜一同游船赏月,你们几个突然冒出来,张口就指责我妹妹,该是我问你们,到底是何居心才对!” 温谨言视线从梁念屿身边的陆峥身上掠过,对着他说道,“你口中的和义妹游船赏月,就是让她和其他男子同处一室吗?” “你什么意思!”梁念屿听出他话语里对温雪菱的诋毁,横眉瞪了他一眼。 他皱眉继续道,“什么叫其他男子?陆世子是我的好友,我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都是一家人,一同赏月怎么了?” 被点名的陆峥,唇角抽了抽。 他余光瞥了身后少女看不透的脸色,想解释自己对她并不是对妹妹的情谊,可瞧见梁念屿气势凛然的架势,又默默抿紧了薄唇。 倒是更贴近温雪菱的闻人裔,听到梁念屿说的这句话,莫名觉得很顺耳。 顾虑陆峥的身份,温谨言没有立即回话。 令他更忌惮的…… 是陆峥身边那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男人。 有点像国师大人。 见他没有反驳,梁念屿越说越起劲。 “你们既然这么喜欢温锦安那个继妹,那就别在我这里惹我妹妹不开心,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莫要惹坏了我们心情,还在这里强词夺理,各种诋毁,瞧着太过小家子气。” “温谨言,我今夜就把话放在这里,菱儿是我们镇国将军府的千金小姐,我梁念屿唯一的妹妹!谁敢对她不敬,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每句话里都是对温雪菱的维护。 俨然已经把她划入了归自己保护的范畴。 陆峥也在这时开口补充:“温大姑娘是我们国公府的贵客。” “即便你们是她的兄长,也不能在本世子面前如此轻怠她,还请几位好好掂量。” 闻人裔一直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可他那张面具就足够显眼。 身上那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和威慑力,伴随着冰冷凉薄的视线,一同落在对面人的心头。 三个男人,就如同坚硬的三堵墙。 挡住了温雪菱面前的危险。 她感受过这种被人偏心保护的滋味后,心头不自觉出现了贪恋的情绪波动。 太容易让人着迷这种被优待的待遇了。 温雪菱从他们身后走出来,笑着说道,“进船吧,无需和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打交道。” 她又对梁念屿喊了一声:“兄长。” 话毕,对面温家四兄弟同时变了脸色,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如此熟悉的呼唤。 却……不是对他们。 若是心头的喜悦有形态,梁念屿身上摇摆的狐狸尾巴,恐怕已经藏不住内心的喜悦。 他咧嘴大笑:“好!” 就在温谨言和温谨礼他们还想要说什么,就听见了夜色下传来一道凄厉的女声。 “大哥,救我——” 第221章救继妹?不救! 夜游神节,乃是容国春日传统。 温锦安被人从马车里丢到了熙熙攘攘的闹市,位置很巧妙,一眼就能看到丞相府的游船。 在和梁念屿说话时,温谨言已经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她立马认出了游船上的男人,大声呼唤,一边朝着游船驶离的方向,向他拼命招手求救。 谁知温谨言只是瞥了一眼岸边的人,就又收回了视线。 温锦安害怕被抓回去吃馒头,急忙拔高声音表明自己的身份,“大哥——我是安安啊——” “有人要害我,大哥你快把我接过去……啊!救命!” 暗处一颗石子击中了她的腿,温锦安膝盖一弯直接摔进了护城河里。 “大……咳咳……大哥救我!”她狼狈在水里扑腾,引来了岸边人和其他游船上人的注意。 温雪菱看到对面已经黑下脸的温谨礼,嘴角微微勾了勾。 他若是知道自己这个亲弟弟,还比不过温锦安在大哥心里的地位,得直接呕血吧? 事实也确实如此。 温谨礼拦住了想要过去救人的温谨言,生气道,“大哥,你不许去救她。” “四弟,那是安安。”温谨言脸色凝重看着他,对他阻拦自己的行为感到微微不快。 他义正严辞斥责完温谨礼,又继续说道,“就算只是陌生人,那也是一条人命,难道我们要见死不救吗?” 温谨礼与他产生了极大的分歧,一把摘下脸上的面具,指着毁容的半边脸说道,“可当初若不是温锦安对我作恶,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大哥,我才是你的亲弟弟,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啊!难道你要救那个伤害我的凶手吗!” 他声嘶力竭的质问,让温谨言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温谨礼的那张脸毁容毁得太狠,即便是温谨行这个神医的弟子,都没有办法完全根治他脸上的伤痕。 而此时,温谨修接收到温谨言的眼色,迟疑片刻还是选择开口劝说弟弟。 “四弟……大哥不是说了,这其中或许还有误会吗?也许伤害你的那个人不是安安呢?” 对上温谨礼控诉愤恨的眼神,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 温谨礼双目充满怒火,“不是她那是谁?” “大哥,三哥,为何你们宁愿相信一个只相处两年的继妹,也不愿意相信我这个从小和你们一起长大的弟弟呢!” 他的控诉如此耳熟。 脱口而出的瞬间,温谨礼脸色蓦地苍白了起来。 这些话,菱儿也曾经和他说过。 此刻他感同身受后,方知这种不被信任的痛苦。 哪怕是对着兄长们声嘶力竭地怒吼,也依旧无法发泄内心的压抑。 温谨礼转头看向亲妹妹,眸色复杂且沉痛。 当时菱儿是不是也是如此难受,是不是对他这个哥哥充满了失望和怨恨? 温雪菱并没有去注意他们后面的争执,而是在欣赏水里扑腾喘气快要沉入水底的温锦安,眼神里的惊恐比夜幕繁星还要显眼。 突然,梁念屿用心疼的语气和她轻轻诉说道,“菱儿,你之前是不是也被他们这般辜负信任?” 她闻言回头与他对视,这才注意到对面温谨礼和温谨言之间的争吵。 温谨言终究还是甩开了四弟,一把跳入初春冰凉的护城河,朝着温锦安出事的地方游了过去。 他本可以找其他侍从下水去救温锦安。 可转念又想到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只有他这个兄长救了,才不会让她被流言蜚语所伤。 温雪菱凝视梁念屿的眼睛,点头无所谓地笑了笑。 她的仇,她会亲自从伤害自己的人身上,一点点报复回去。 就比如现在这个时候。 温雪菱从三人身后走了出来,正面盯着不远处游船上的温谨礼,还有正在劝他冷静的温谨行和温谨修两兄弟。 第175章 两艘游船之间的距离,不过就是几步远。 她甚至能看清楚温谨礼毁容的那半边脸上,坑坑洼洼交错纵横的痕迹。 丑陋不堪,却抵不过她上一世伤害的万分之一。 “瞧瞧,多么感人肺腑的场景,看来温四少爷在你大哥心里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听到她声音里的讽刺,温谨礼脸色又白了白。 他想起自己曾经被毁容和体内毒素侵害的痛苦日子,眼里阴暗的情绪不断凝聚,汇成一股散不去的冲动。 “开船!”温谨礼直接对船夫大喊。 温谨修惊诧瞪大眼睛,“四弟你疯了,大哥和安安还在水里呢!” 另一边,温谨行沉默不语盯着对面的温雪菱,想要从她脸上看到心中猜测的端倪。 父亲说安安一直在明珠苑休养。 可他和三弟早就悄悄潜入过她的院子,并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他们怀疑安安是被父亲藏起来,可方才远远瞧着她在河岸上的模样,衣衫凌乱,面色慌张,似是刚从某处逃出来。 安安消失那么久,又是怎么突然在这? 温谨行是最会权衡利弊的人,对他有利的人,他自然会付出更多的心血。 可如今,温锦安已经是父亲手里的弃子。 既然是弃子,温谨行断然不会投入太多的心血,选择隔岸观火,是他认为明智的选择。 见无法劝说弟弟放弃开船,温谨修直接命令船夫不许动。 “三哥!”温谨礼又命令船夫继续开船,离开这片河域。 温谨修只好求助双生子哥哥,语气焦急道,“二哥,你劝劝四弟,大哥和安安还在水里呢,这初春的护城河最是冰冷,泡久了对身子不好。” 与此同时,温谨言已经游到了温锦安身边。 在她扑腾到无力沉入水底前,他一把将她从水里捞了起来,拖着她的胳膊往游船方向游去。 京城内的护城河,河道又宽,水流又急。 游久了很容易流失力气。 温雪菱余光一直注意着温谨言和温锦安那边的动静,看到他们逐渐靠过来,盯着温谨礼的眼神嘲讽加剧,无声透露着对他无能的鄙视。 她视线缓缓落到温谨行腰间的匕首上,无声中给了对面温谨礼灵光一动的主意。 他目光也随之落在二哥的腰间。 那把匕首……还是温谨行之前生辰的时候,温谨礼所送。 他比谁都要清楚这把匕首的锋利程度。 温谨修:“四弟不要!” 温谨行也失了冷静,“四弟——” 第222章温锦安毁容废手 温谨礼突然夺走了二哥腰间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对准了自己脖颈,瞪着双目看着两位兄长,神情略有疯癫。 他威胁温谨修二人说道,“二哥,三哥,你们若是不依我,那我就死给你们看!” “反正等到温锦安回了丞相府,定然还会朝我下黑手,我左右也活不久。” 温谨修心急道:“四弟,莫要伤害自己!” 看着对面越来越激烈的闹剧,温雪菱眼睛兴味加剧。 她想起上一世,他们也是这样只相信温锦安,不管她说什么都不对。 而今这种不被信任的痛苦,传递到了温谨礼的身上,他脸上宛若疯癫般的激动神色,让她看到了前世那个被兄长辜负的自己。 呐喊,怒吼,解释,痛苦…… 这些情绪无时无刻不在伴随着她,让她陷入了情绪的深渊,变成了一个不正常的疯子。 温谨礼蓦地转头,对着温雪菱说道,“菱儿,今日四哥才知你过去的苦楚。” “你放心,四哥日后一定对你好,绝对不会再做让你失望的事情!” “菱儿,你若是不信,四哥就证明给你看!” 他说着手里又使了使劲儿。 脖颈处出现血痕。 温雪菱的心湖毫无波澜,并没有因为他说的这几句话,出现任何的情绪波动。 对面的温谨行两人见状赶紧阻拦。 可温谨礼就像过年出圈的猪,生怕被逮住之后就要变成桌上的年猪头,挣扎得厉害。 梁念屿和陆峥都在看对面争执越来越凶的几个人,而闻人裔的目光,停留在温雪菱面无表情的脸上。 他能感受到她无声下的悲伤,心也不由得跟着一紧。 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夜色下响起。 闻人裔沉声说道:“夜深了,要看戏,也要进内舱里面看。” 这话看似在对梁念屿和陆峥说话,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身侧的温雪菱。 听到这,梁念屿这才回过神,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他赶紧对温雪菱说道,“菱儿妹妹,国师大人说得对,咱们还是先进船舱里面吧。” 温雪菱被他推着进了船舱里面。 闻人裔和陆峥也紧随其后。 刚进舱内,顿时有一股暖意袭来。 温雪菱重新坐回了之前的位置,梁念屿主动坐在她身边的位置。 陆峥刚要坐到她对面,就发现位置已经被闻人裔给抢了。 旁侧的窗,半开。 正好可以瞧见对面游船的场景。 温谨礼的脖颈已经见血。 而此时,温谨言也带着温锦安游到了船边。 他体力逐渐消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温锦安的身体。 “四弟你别冲动,先让我们上船。” “你放心,大哥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绝不会让你蒙冤。” 温谨言企图让温谨礼冷静下来,放下手里的匕首。 “大哥,人不可以贪心。” “我问你,你是要温锦安这个蛇蝎心肠的狠毒妹妹,还是要我这个与你一同长大、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他一定要温谨言现在做出选择。 温锦安脸色青白,在护城河冰冷的水里泡得太久,眼珠子都已经快要涣散。 她双手紧紧抱着温谨言的脖颈,把全身力道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脖子探出水面大口呼吸。 温锦安啜泣道:“大哥,四哥为何要如此对我?” 她很清楚温谨言不会丢下自己,但温谨礼以命相威胁,对她很不利。 “咳咳咳,大哥,我真的好难受啊。” 她边说边流眼泪,难过哽咽道,“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察觉到继妹声音里的恐惧和悲伤,温谨言耐着性子哄道,“安安,你别慌,四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等事情真相大白就好了。” 距离太近了。 温雪菱能清晰听见她和温谨言的对话,眼底浮现嘲讽,隐隐还有一些期待。 温谨礼这个疯子,若是听到这些话会做什么呢? 闻人裔他们三个男人见她沉默,也知道她的注意力都在外面温家四兄弟身上,默契不做声。 同一时刻。 温谨言一只手托着温锦安全身的力气,另一只快要失去力气的手,用力抓住了丞相府这艘船的船板。 他小声提醒,“安安,你抓着船板,一会儿大哥托你上去。” 温锦安悬着的心松了松,她就知道温谨言不会丢下自己这个妹妹不管。 就在她两只手放在船板上的那一刻,温谨礼突然冲了过来。 悬在脖颈处的匕首,被他狠狠扎入了温锦安放在船板上的手,直接刺穿了她的手掌。 “啊——我的手——” 伴随着温锦安一声痛苦凄厉的尖叫,鲜血直流,痛得她面色苍白如雪。 温谨言也被弟弟的举动吓到,用尽全力托举继妹的身体。 “四弟你是不是疯了!” 惊慌失措下,温锦安整个人往下跌了跌,牵扯到了被匕首扎透了的手掌。 她直接用脚踩在了温谨言的腿上,不停用力去踩。 温谨言感受到腿骨处一痛,人也往下沉了沉,眼看着就要落入水中,急忙去拽游船上的绳子。 失去了他的力道,温锦安呛了好几口水。 偏偏手掌被钉在了船板上。 她根本不敢去拉扯,稍微动一下,锋利的匕首就会划开更大的口子。 “咳咳,二哥,三哥,咳咳,救我……” “四哥求你放过我。”她抬头,双目红肿对看着船上的温谨礼,哽咽着哭诉自己的无辜。 温谨礼居高临下盯着她,见她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动作快狠准,一把拔出刺穿她右手的匕首,再一次狠狠扎入了她的左手。 “啊——”温锦安尖锐的叫声响彻云霄。 周围的游船被吓跑。 很快,这片河域就只剩下了温雪菱她们这两艘船。 她听到窗外传来温谨礼的愤怒质问。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温锦安,我对你不好吗!” “自从来京城后,我什么好吃好喝的不是先给你?就连二哥送我的药,三哥送我的奇珍异宝,全部都入了你的荷包,为何要对我下如此狠手?” “你说啊!为什么啊!” 第176章 随着温谨礼这句话的落下,他再次拔出匕首,神色癫狂划向温锦安的脸。 在拔出匕首之前,他还提前抓住了温锦安想要逃避的手。 “我的脸——不要——” 锋利的匕首,从温锦安的额头,穿过眉心,一直划到了她的嘴角。 “哈哈哈,凭什么只有我沉浸在痛苦里?” “温锦安你才是祸害,你是邪祟,就应该下地狱才对!” “我毁容了,你也别想逃!” 温谨礼看着温锦安鲜血淋漓的脸颊,脸上都是大仇得报得痛快。 “安安!”温谨言不敢置信看着动手的弟弟。 温谨礼的动作太快了,温谨修他们来不及阻拦,亦怕自己出手后会激怒了他。 温锦安双手无力垂落了下来,再度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感觉到脸颊刺痛,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都是温雪菱! 如果不是因为她来京城,自己根本不会遭受这么多的痛苦。 护城河边的变故,已经有百姓去报了官。 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温雪菱心里的愉悦缓缓积聚,一点点透过微微上扬的眼尾,泄露了些许好心情。 第223章她是活过两辈子的人? 看到温锦安脸快要沉入河面,温雪菱眼神沉了下来,一一掠过船上的三个人,他们每个人的神色都不一样。 摘下面具后,温谨礼脸上的疯癫畅快显露出来,双眸里对继妹的恨意不断攀升。 而温谨行目光复杂迟疑。 身侧的温谨修想要救人的心思,蠢蠢欲动。 最终游过去救人的人,还是温谨言。 他愤愤不平对着两个弟弟说道,“二弟,三弟,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难道你们忘记母亲对你们的好了吗?安安的母亲还在倾心院等她回去!若她知道我们见死不救,你们觉得后果是什么?” “赶紧救人啊——”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 他长时间泡在水中,又托举了温锦安那么久,气力早已用尽,现在也不过是强撑。 一阵风过,温谨行的药物起了作用。 温谨礼瘫倒在了船板上。 就在温谨行和温谨修两人一左一右禁锢住他,命人去救大哥和继妹的时候,温谨礼突然癫狂大笑,眼睛里都是对他们几个的嘲讽。 “哈哈哈,难怪娘亲和菱儿不认你们!” “就凭你们屡次三番救温锦绣安这个恶人,是我,我也不会认你们!” 他的话直接让兄弟三人变了脸色。 温谨言的脸色最差。 “四弟,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人命关天,就算安安有错,也不能见死不救,先把人救上去,后续的事情我们再议,可好?” “大哥,你就这么喜欢温锦安这个如蛇蝎歹毒的继妹吗?活该啊!这一切都是活该啊!” 温谨礼脸上表情一阵青一阵白。 温谨行给他下的迷药已经起了作用,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昏昏沉沉间,把眼前的场景当成了梦里发生的事。 说话也是断断续续,想到什么说什么。 他也怀疑过,那真的是梦境吗? 会不会是前世…… 温谨礼浑身无力瘫在船板上,眼睛死死盯着正在把继妹托举上船的温谨言,脑子里闪过温雪菱被他一箭穿心的梦里场景。 在他瘫倒在船板上怒吼的这段时辰,温谨行和温谨修二人已经把温谨言和温锦安救了上来。 温锦安彻底昏迷,面色苍白,脸上被匕首划出来的血痕止不住流。 两只被刺穿的手同样如此。 温谨言浑身湿漉漉登船,立马命人取来了披风,将温锦安身形毕露的身子遮掩了起来。 “二弟,快救人!”他眼神里都是对继妹性命的担忧。 听到弟弟还在不停咒骂着她,气恼之下,温谨言直接甩了他一个巴掌,愤怒的声音如晴天霹雳震响,直指温谨礼的恶劣言行。 “四弟,父亲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吗?你可知方才安安差一点就死了!” 温谨言额头青筋暴起,面目狰狞道,“菱儿菱儿,你现在心里就只有菱儿,可还记得安安也是你妹妹?” “过去也不见你对菱儿有多好,如今在这里卖弄什么?难道是因为她现在是护国郡主吗!” 温雪菱所坐的位置。 恰好可以看到外面船板上发生的事情经过。 听到温谨言口中提到自己,她微微抬眸视线落在他嘲弄温谨礼的脸上。 对于他们的内讧,温雪菱乐见其成。 只是……不管是对温锦安,还是对温谨礼,这么一点伤害可不够。 她想到两个月后及笄礼上的安排,眼底冷色越来越多。 而此时,船内三个男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陆峥和梁念屿眼神时不时关注她。 他们亲眼见到温谨言他们对温锦安的维护,暗暗在心里想着:作为亲妹妹的她,心里一定会很难受吧? 闻人裔眸色沉沉,想的却是她又在心里打什么鬼主意。 伴随着温谨行银针的落下和抽离,呛水昏迷的温锦安也从混沌中醒来,一眼看到了旁边的二哥,哭着扑进了他的怀抱里。 “呜呜呜,二哥,安安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温谨行身子僵住,眉头不自觉拧紧,余光注意到大哥脸上的担忧,轻声说了两句安慰的话。 “好了,闹剧到此结束。”温谨言警告似得瞪了一眼四弟。 他每一句话都像是利剑刺入温谨礼的心脏,想通大哥前面话语里暗讽他贪慕虚荣的话,他自嘲一笑。 那双森寒阴鸷的眸子里,荡漾着要拉所有人下水的恨意。 “大哥,你可知,日后你会为了温锦安这个毒妇,一箭刺杀了菱儿这个亲妹妹!” “今日你若是让温锦安活下去,就是选择了来日夺走菱儿的性命!” 闻人裔听到这话眼里闪过凝重之色。 他视线一直在温雪菱脸上,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眼睛里的情绪变化,明显不是空穴来风的话。 温谨言会杀了她? 重生之人? 难道这就是他的卦算对她无用的真正缘由? 闻人裔心一沉,对这件事情留了心。 温谨礼的声音仿佛地狱深处的厉鬼嘶吼,却没有在另外三个哥哥的心湖泛起波澜。 尤其是温谨言。 他看温谨礼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人,透露着浓浓的失望。 “四弟,你太让我失望了!什么时候开始,你竟然也变成了和妇人一样歇斯底里的样子。” “好好待在外面反省,若是再让我发现你对安安做坏事,你就等着被关禁闭吧!” 他抱着温锦安抱进了游船里休息的内舱。 温谨行作为大夫,在大哥的眼神下只能进去给她包扎伤口。 被留下来盯着弟弟的温谨修,对上他气急败坏的眼睛,无奈叹息道,“四弟,你明知大哥疼爱安安这个妹妹,屡次三番针对她,不是在故意和大哥做对吗?” “大哥现在可是一军统帅,被你如此下了面子,你让他日后如何在三军面前立威?” 他可以瞥了眼旁边游船的窗棂口,瞧不见温雪菱他们几个人的身影,也听不到她们之间的谈话声。 “还有你说的,大哥日后会杀了菱儿这件事,简直是无稽之谈。” 温谨修知道弟弟自从醒来后,就一直在做和菱儿相关的梦境,前些时日也曾和他说过这些事。 但这些,在他看来都是一些不着南北的荒谬事。 “就算大哥再不喜菱儿,到底也是亲妹妹,怎么会对菱儿下此狠手呢?” 温谨礼双眼喷火:“三哥,那些就算现在还没有发生,但我有预感,这些都是真的!” 只要到了事情发生的那年那月,就知道他梦境是真是假了。 可菱儿真的会死吗? 不!不会的! 在温谨修看来四弟的想法太多魔障,他蹙眉道,“又不是前世今生,菱儿总不能是活过两辈子的人吧?” 第224章你及笄,我求娶 通了!一切都通了! 温谨礼脑海里猛地灵光闪过,瞳仁瞪大,旋即紧缩,意识到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后的答案。 他梦到的那些场景不是梦,而是菱儿的前世! 不,应该说是他们和菱儿的上一世! 他们为了温锦安不停伤害了她,最终害她丢了性命,恨意怎么会少呢? 如今再回想,今生初见那日她看他的眼神,沉稳冷静得根本不像一个还不曾及笄的女儿家,更像是历尽磨难归来后的重生之人。 这个猜想会是真的吗? 试试就知道了! 找到了彼此关系全新的突破点,温谨礼眼睛里凝聚起来的激动之色愈发耀目。 第177章 等到试探成功…… 这个消息他不会那么快告诉大哥他们的! 他要看到他们悔不当初的样子,就像前世菱儿死后他们癫狂悔悟的模样。 温谨修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 殊不知……面前的少年会在两个月后,给他们三兄弟致命一击! 游船驶离之前,已经换好干净衣衫的温谨言从船内出来,想要让温雪菱跟着他们一起回府。 得到的,依旧是对方置若罔闻的忽视。 反观此时陆峥的游船,静谧中透露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紧绷感。 没多久。 温雪菱就以夜深为由,带着棠春下船。 早已等候多时的暗卫首领阎泽,把聂笥的状况告诉了她。 脸上被划十七刀的他,在被和温锦安关入同一个宅子后就陷入了昏迷。 即便知道聂笥就是几次三番救她的人,温锦安还是没有给他留下一丁点的吃食和水。 几日功夫。 聂笥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饿到极限,他也顾不得曾经的心动和情爱,祈求温锦安给自己一口水。 但并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后来两个人争执、吵闹、撕扯……聂笥因为受伤太重,根本不是温锦安的对手。 “离开前,属下按照主子的吩咐,命人伪装成温锦安的模样,捅了聂笥一刀,命中了他的……” 阎泽说到聂笥受伤的位置,同为男子,他下意识觉得身子一紧。 温雪菱嘴角勾起,前世聂笥就是温锦安的追慕者。 今生被她点燃了对温锦安仇恨,依照这狗男人睚眦必报的性子,绝对不可能让温锦安好过。 “派人通知奴城的人,告诉他们聂笥的位置。” 她划伤聂笥的匕首上还涂抹了毒,即便伤口愈合,每逢变天都会产生蚀骨的痛。 而今,更是彻底绝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 阎泽很快离去。 她的马车也来到了跟前。 还没有上马车,温雪菱就察觉到了一道熟悉的呼吸声。 脑海里闪过一个讯息:马车里有人! 还是老熟人。 她面不改色撩开了车帘,果真在里面看到了闻人裔的身影。 半晌后,马车缓缓驶离护城河边。 温雪菱看着闻人裔宛如在自己马车里的样子,悠闲自若,嘴角抽了抽。 她打趣道:“国师大人还真是大忙人。” “又是美人表妹,又是国师府游船,如今又来了我这小马车,如此来回奔波,这么些时辰够用吗?” 听到她对自己的揶揄,闻人裔也不生气。 他挑了挑眉,用她的语调答了回去,“比不上温姑娘,一边赴约陆世子,一边还不忘拉扯仇人过来出气,还能让四位兄长彼此反目。” “如此善用时间,该夸温姑娘人美心慧,还是有仇必报?” 闻人裔能够看穿自己的真面目,温雪菱并没有觉得意外。 只是他屡屡来她面前晃悠,还故意打断自己和陆峥今晚的见面,她心里冒出了一个不可能的念头。 他……该不会是真的对她动心了吧? 若真是如此,闻人裔国师的身份可比陆峥厉害多了。 至少在对上宫里的那一位,他的胜算要更大些。 温雪菱想起派去江南查「皇长孙」之事的人,迟迟没有回来,心不由得紧了紧。 倘若闻人裔的另一重身份,真的是先皇的长孙,当年九皇子的亲儿子,那这件事情就要更复杂。 他甚至比她更容易早一步被帝王灭了。 两个危险的人凑在一起,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 不过,闻人裔若真的是皇长孙,那她想要报复回去的最大仇人,也不会成为痴人说梦的不可能。 容国的天,也该变了。 马车里倏然寂静。 温雪菱敛眸沉思起了闻人裔近段时间来的变化,还有两个月后她要做的事情。 对面,男人眼神始终不离她的脸庞。 猝不及防间,他对上了她求证般的视线,也听到了她的疑惑。 温雪菱:“闻人裔,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毫不介意向他坦承了自己对陆峥的目的,同时也表达了她对他这些时日所做之事的不悦。 “你既然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人,就该明白我为何要接触陆峥,所求是因为什么。” “别和我说,你屡次三番打断我和他的见面,是见不得我和他好。” “是。”闻人裔慵懒倚靠的身子蓦地坐直,幽深黑沉沉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回答简洁坚定。 在她还没有说完话的间隙,他就已经回复了她的疑惑。 “我想听你说实话……嗯?”温雪菱的话骤然停下,对上他眼睛里的深意,无声抿了抿唇。 闻人裔的直白,反倒是让她的心慌了一瞬。 他竟然真的喜欢她? 为何呢?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因为她之前有意为之的那些勾/搭? 此刻,她不是丞相府的温大姑娘,他也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大人。 温雪菱语气郑重道:“闻人裔,你可知与我在一起要面对什么?” 他是个聪慧近乎于神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她身上的戾气,还有对丞相府、定安侯府,甚至是皇位之上那位的恨意。 闻人裔轻轻应声:“……嗯。” 似是在回答她今夜吃什么那般简单。 前世,温雪菱从未有过心动之人,更不曾对男子有倾慕之意。 即便是对上辈子的闻人裔,她更多的是感激。 恍惚间,她眼前闪过一阵未知的迷茫,不知该如何和他继续交谈下去。 直到闻人裔戳穿她的内心。 “不喜欢我?”低沉的嗓音与过往的声音不同,好似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暧昧。 他人也跟着往前倾了倾,伸手勾起了她低头的下巴。 “温雪菱,看着我的眼睛。” 她闻言抬头,四目相对,看到了男人眼底浓稠如墨的暗色。 他说:“陆峥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陆峥不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温雪菱,我比陆峥更懂你想要的东西。” “与我在一起,比和他在一起,能更快达成你想要的目的。” 闻人裔本不想这么快点明自己的心意。 可她都已经开始和陆峥接触,后续就该是谈婚论嫁了吧? 他语气不容拒绝:“两个月后就是你的及笄礼,我会带上聘礼前往求娶。” 骤然听到他如此直白的话,还有之后对彼此关系的安置,温雪菱心尖颤了颤,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闻人裔又俯身凑近了她,“你不会拒绝的,对吗?” 第225章温锦安入狱 该拒绝吗?温雪菱自己心里也没有答案。 望着近在咫尺的乌黑眸子,她扪心自问,对这个男人是什么想法。 心动?喜欢? 亦或者是利益牵扯下的互相吸引? 比起前者,更倾向于后者。 她很想问他是不是那个消失的皇长孙——容砚。 沉吟片刻后,温雪菱还是觉得不该在完成自己复仇大计之前,牵扯进更复杂的事端里。 “闻人裔,坦白说,我现在也不知道对你是什么感觉。” 她不曾逃避他的目光追索,继续说道,“两个月后我及笄,到时候我会给你答案。” 到了那一日。 前世那些虐她千百遍,害她坠入地狱七年的仇人,都将受到应该有的惩罚。 感受到她身上骤然涌现的恨意,哪怕顷刻间就已经消散,闻人裔还是捕捉到了她眼神里的神色变化。 他嗓音暗哑低沉:“两个月的时间我可以等,但你不能再和陆峥私下见面。” “更不许答应他……”求娶。 说到这,闻人裔眼前漆黑深邃的眸子突然一沉,敛眸凝神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你可明白,我说的是何事?” 即便只是还不曾发生过的两个字,他还是不想说出口,仿佛如此便可不将温雪菱和陆峥牵扯在一起。 温雪菱闻言眼尾轻颤,心里明白他口中说的「不许答应他」是指什么事情。 狭小的马车,于她而言是恰到好处。 如今多了一个闻人裔,瞬息觉得逼仄了一些。 她能感知到他鼻息间吐露的气息,还有若有若无的雪松冷香萦绕在她周身。 霸道又强势,充斥着势在必得的野心和渴望。 在温雪菱失神想事情之际,她的手被闻人裔握在了掌心,紧紧的,又不会捏疼她。 从护城河到丞相府,马车走了半个时辰方才到。 在马车到达丞相府门口之前,闻人裔先一步在拐角的小巷子下了马车。 温雪菱看着那辆漆黑内敛的马车离开,对马夫说道,“回府吧。” 第178章 今夜这场闹剧闹得如此大。 温锦安还被温谨礼刺穿了双手,划破了脸,紫樱那个冒牌货看到女儿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又会做出什么报复的事情呢? 还有那个将温锦安丢到杂院的渣爹,脸上虚伪的假面还能维持得住吗? 她心里很是期待。 回府的步伐也随之加快了不少。 刚下马车,温雪菱就看到了等候在大门内的侍从,他算是徐管事的心腹,一看到她立马就迎了上来。 他小声低语道:“大小姐,宫里来人了。” “二小姐私自出府的事情,被人传到了圣上的耳畔,派了大理寺卿江大人前来缉拿,要治她抗旨之罪。” “谢夫人在相爷院子里跪了一盏茶的时辰,已经哭昏厥过去两回了。” 温雪菱眸光闪了闪,掠过一道暗芒。 皇城脚下,护城河畔的事情,又怎么躲得过帝王的眼线。 早在温锦安出现在护城河畔大喊温谨言那刻,她又一次私自出府的事情,就已经瞒不住了。 就在一炷香前。 温谨言带着温锦安回了丞相府之后,直接把人带到了温敬书的院子。 关于继妹无端失踪的事情,他心里一直有疑虑,好不容易把人带回来,自然是要先去见父亲的。 更何况,温谨礼一直在记恨温锦安。 此事若没有父亲介入来调和,这丞相府怕是从此再无安宁之日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大理寺卿江月明会在温敬书的书房。 更没有想到继妹好不容易逃离魔窟,又要被抓进大牢关起来,心里的震惊和惆怅做不得假。 得知江月明要带走温锦安,被紫樱阻拦之事后,温雪菱原本要回小楼的步伐,蓦地转道去了温敬书的院子,脸上弥漫着看好戏的兴味之意。 刚走到渣爹院子外,就听到了紫樱楚楚可怜的哽咽声。 “夫君,求你救救安安吧!”她风韵犹存的脸上,梨花带雨看着温敬书,很懂得以柔克刚的道理。 温敬书满脸心疼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抬手去扶却不见她领情起身。 以他如今只能坐轮椅的身子,连去拉她起来的气力都无。 院子里又有江月明这个同僚外人在,温敬书被「谢思愉」拂了面子,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温雪菱就站在院子外,没有进去。 透过院门,她看到了侍从口中被温谨言命人用担架抬进院子的继妹。 温锦安身上湿漉漉的衣衫,已经被婢女更换过,但脸上、双手的伤痕并没有任何的遮掩。 “父亲,这次并非是安安偷偷离开丞相府!” “我本就有伤,如何会离府?” “是有恶人将我关在了一处杂院,后又将我绑到了一处暗宅,我是被人陷害的!” “那恶人每日只给我一个馒头,若不是……若不是我寻机偷偷跑出来,怕是早已经命丧暗宅了,求父亲给我做主啊!” 她双手受伤无法撑着身子坐起来,边说边哭,眼泪打湿了脸上包扎的伤口。 伤口的刺痛令她面目狰狞。 说到偷跑出来时,她话语停顿了片刻,眼神闪躲,没有坦言自己是被人放出来的。 紫樱看到女儿变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头怒火难消。 她回头看向温敬书的眼神满是悲戚,眼泪打湿了衣襟,“夫君,安安可是你我唯一的女儿啊!” 温雪菱听到这句话,当即看向渣爹那张薄情的脸。 果不其然,看到了他的脸骤然变色,眼底弥漫着一股被欺骗的阴翳冷色。 这个冒牌货还不知道女儿的失踪,是自己枕边人的手笔。 她要找的恶人,就是眼前人。 温雪菱勾唇跨入了院子,意味深长道,“谢夫人说得对。” “爹爹,你好不容易找回宝贝女儿,自是要好好查一查这个歹毒的恶人究竟是谁,竟然对一个身负重伤的女子出手。” 她眼神别有深意落在渣爹的身上,佯装生气道,“如此恶毒行径,可千万不能放过啊。” 听到温雪菱的声音,众人同时回头看向门口进来的少女。 月光下,她脚步沉稳朝着他们而来。 大理寺卿江月明给温敬书留了足够的面子,没有当着他的面直接将温锦安拖走,关押进大牢。 此时,看到温雪菱出现在这,想起了她对温家人所做之事,他眼底兴味闪过,等着她接下来的后招。 紫樱一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深恶痛绝的仇人。 甚至忘记了掩盖声音里的阴冷。 她恶狠狠对着温雪菱说道,“你出现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害安安的事情还不够多吗?如今还要来落井下石!” 第226章杂院,渣爹事发 “谢夫人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温雪菱嘴角笑意不减,满眼真诚说道,“我可是听闻了安安妹妹的遭遇,特意过来替她向爹爹求情呢。” 她缓步来到温敬书的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睥睨着他冷沉的眸子。 “爹爹,既然安安妹妹都说是被恶人掳走,那爹爹可一定要好好查清楚此事才行。” 看到温敬书越来越黑的脸,温雪菱心底的愉悦感逐渐攀升。 她一改之前对温锦安厌恶的态度,主动帮她说话道,“这个恶人竟然能在丞相府内来去自如,还能隐瞒住这么多的护卫,本事不小。” “爹爹若是不好好彻查,万一日后这个恶人看上了谢夫人……” 温雪菱停顿须臾后,故意拉长了尾音说道,“难道爹爹还要再戴一顶绿帽子吗?” 温谨言等人听不出来她话里深意,可温敬书心知肚明。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紫樱眼神有片刻的慌乱,总觉得她那句话有些不太对劲。 她急忙用余光去偷瞥温敬书的脸色,见他除了黑脸,并没有其他动怒的情绪,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紫樱暗暗在心里告诫自己:不会有人知道安安不是夫君的女儿的! 如今这件事情,全天下就只有她一个人知晓。 就连安安都不知道这件事。 绝对不会有事! 温雪菱没有错过她一闪而过的慌乱,不着急对付她,专心在渣爹的心头扎刀。 “瞧瞧,菱儿怎么就忘记爹爹如今缺了右腿,连站起来走路都做不到,如何能替安安妹妹找回公道呢?” 她勾唇提议道:“不如这件事情还是交给大理寺吧。” “怎么说,爹爹你都是朝廷命官,而今有这么能耐的恶人在丞相府来去自如,日后免不了会去爹爹同僚的家中作恶,早处置,早安生,爹爹你说对吗?” 温敬书心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一直延伸到了他漆黑的眸子里。 身后,江月明正气定神闲看着丞相府的好戏。 他多年经营起来的形象,还有树立起来的威严,在这短短半年内毁于一旦。 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逆女的出现! 温敬书冷眼睨向她,“菱儿,女子无才便是德,此事不该是你一个女儿家关心的事。” 他刻意压制内心的怒火,平静咬牙道,“你既无事,便回你自己的小楼去。” 对上渣爹眼底不动声色的警告,温雪菱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 她故意叹息道,“爹爹赶我走可以,但千万不要用我做理由,拒绝安安妹妹,找到那个掳走她的恶人啊。” 另一边。 一直守在继妹身边的温谨言,听到她如此关心温锦安的话,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菱儿之前不还对安安这个妹妹恨之入骨,怎么转眼就又帮着安安说话了呢? 可惜温雪菱看不到他心中所想。 不然一定会告诉他:自然是因为这个掳走温锦安的恶人,就是温敬书本人了。 温敬书是绝对不可能让大理寺的人,介入到温锦安被人关起来的事情,不然就会暴露自己的行径。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温锦安被大理寺的人带走。 如此,不仅可以解决他厌恶的这个野种,还可以掩盖他派人把温锦安关起来的事情。 本以为这次醒来,他就可以看到这个野种就此消失。 没想到竟会有人在暗中「救」走她,还让她活了这么久的日子,好好回到了丞相府。 比起温雪菱这个未得自己教导却被奉为郡主的女儿,混淆温家血脉的温锦安,更让他觉得不喜和厌恶。 他眼眸微动,隐隐有杀机闪过。 倏然间,虚弱瘫倒在架子上的温锦安,心头猛地闪过一丝惊惧。 就在方才她看温敬书的时候,从他脸上看到了杀意,一个不可能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浮现。 不会的! 父亲的杀意,绝对不是针对她! 她可是父亲从小宠你长大的掌上明珠,丞相府的嫡女啊! 一定是她晃眼看错了! 说是担架,其实就是能让她倚靠的可移动软塌,温锦安身子蓦地僵直起来,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第179章 她眼神四处闪躲,慌张忐忑不敢再去看温敬书的脸色。 温雪菱同样看到了渣爹眼睛里的杀意。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针对她,而是那个不知亲生父亲是谁的温锦安。 就在不久前,温雪菱给江月明送了一封信。 在信中匿名告知了他:【丞相府的谢思愉是假的,是冒牌货,真正的谢家女和虎符不知所踪。】 温敬书不是想要谢家军的虎符吗? 她就帮帮他。 多寻些人来一起寻找这个不知所踪的虎符。 江月明果不其然找来了。 见温雪菱转身要走,江月明主动对温敬书说道,“温丞相,令千金抗旨离府之事,既然另有隐情,那本官就看到与丞相大人同朝为官的份上,亲自彻查此事,一定给大人和令千金一个公道。” 刚要说不必,温敬书就看到他拿出来的明皇圣旨,上面有圣上的御笔亲书。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对江月明客套道:“那就有劳江大人了。” 温锦安还以为自己就此逃过一劫,刚松口气就又听到江月明说,“在那个恶人被捉到之前,温二姑娘还是得去大理寺的牢房走一遭。” “等找到那个掳走你的恶人,本官会亲自向圣上禀明,放你出来。” 江月明的话又冷又硬,没有给她留有余地。 “母亲,救救我!”温锦安两只手都受了伤,被温谨行包扎好之后依旧无法动弹。 她没有办法去抓紫樱的衣袖,只能压低声音小声求助。 然而,就在紫樱想要故技重施上演苦肉计,就听到院子门口传来温谨礼愤怒中暗含喜色的声音。 “温锦安在骗人!根本就没有人绑走她!” “江大人,我的爱宠无意闯进丞相府偏远的杂院,我去寻它时看到了一些东西。” “这一切都是她的自导自演!” 温谨礼身体里的迷药,在回到丞相府不久后就已经消失。 他又服用了过去从府医处得来的药丸,服下后,体内无力的状态顷刻间消失。 原本听从大哥的吩咐,在院子里看守他的温谨修,也因为手底下的铺子出事离开,正好给了温谨礼从院子里跑出来的机会。 闻言,温敬书和江月明同时变了脸色。 看到温雪菱也在这里,温谨礼眼里骤然发光,疾步来到她面前。 他一脸欣喜道,“菱儿你也在这里,那太好了!” “走,我带你去看这个害你的恶毒女人,如今又是如何故技重施,想要栽赃陷害你的!” 第227章四哥和后娘做对 温雪菱拧了拧眉头,避开了温谨礼热情伸过来的手。 他眼睛里闪过一抹失落的神色。 好难受。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菱儿重拾对他的信任呢? 对了,菱儿的及笄礼快到了! 他记得她儿时一直说,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四个好哥哥。 这一次,他定会做好一个好哥哥的身份,给她足够多的礼品,比往日给温锦安的还要多,他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妹妹! 温雪菱望见他眼底变来变去的神色,虽不喜他靠近,但也不得不承认,温谨礼此举也算是间接帮助了她。 她微微垂手,敛眸藏起了眼底暗沉幽冷的暗芒。 想起丞相府杂院里那些刻意留下的东西,她眸中暗色加深,很期待接下来渣爹的反应。 温敬书听到杂院那刻,看向小儿子的眼神又黑又沉。 若不是有江月明这个大理寺卿在这里,他定然要狠狠甩他一巴掌! 尽会给他找事情! 紫樱并不知夫君口中所言,女儿在明珠苑养伤之事只是一个骗局。 她潜意识里认为,那个故意掳走温锦安的那个恶人,不是温雪菱,就是慕青鱼。 绝对是因为她们嫉恨温敬书对她们母女俩好,从而祸害了她的女儿! 而温谨礼,想起他此次苏醒之后的变化,紫樱垂下的眸子里迸射出浓浓的杀意。 “夫君,安安是你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性子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她若不是被恶人掳走,怎么会在负伤的情况下离开明珠苑?她从小最怕疼了,你瞧瞧她如今这张脸,不捉到这个祸害咱们女儿的恶人,我寝食难安!” 听到这句话,温谨言变了变脸色。 他急匆匆带着温锦安回府,一进府就来了温敬书的院子,还没有把温锦安受伤的事情坦白。 这也就导致了「谢思愉」误会温锦安脸上的伤口,是被掳走她的那个恶人所伤。 他想要为弟弟说话,可温锦安先一步坦言了身上伤口的来源。 她倚靠在软榻上哽咽落泪,悲声戚戚道:“母亲,安安脸上的这道刀伤,不是那个恶人所为。” “是……四哥!” 温锦安忍不住嚎啕大哭,尖锐的声音响彻夜空。 “母亲……安安……呜呜呜……安安不知道四哥怎么了,非要说在黑山头对他出手的恶人,是我。” 这件事是真是假,温锦安和紫樱心里比谁都要清楚。 温雪菱冷眼旁观这对母女俩的表演。 事到如今,她们还想着狡辩,该说她们胆大无惧,还是说自信,坚信渣爹这个丞相什么都查不出来呢。 她看到温敬书在听到温锦安说这些话时,眼睛里闪过了一道耐人寻味的不耐烦之色。 据她所知,温敬书早已经查明了黑山头与冒牌货的关系。 只是他爱这个女人,甘愿为她隐瞒此事,处理了那些有可能曝光「谢思愉」身份的线索。 温雪菱红唇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查明这件事情时,温敬书还不知道温锦安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可如今,渣爹已经知道温锦安是心上人和其他男人的女儿,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心境了。 大抵会觉得脑袋绿油油的吧? 寂静的夜色下。 温锦安还在继续哭诉自己的委屈,抽噎说道,“我一直敬爱四哥,怎么会对他出手呢?” “这其中定然有误会,可四哥不信我。” 她越说,眼泪流得越多。 温锦安把自己落入护城河之后,温谨礼不让人救她上岸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余光注意到了,温谨礼沉默的脸上满是讥嘲,再也没有当初对她疼爱有加,如珠如宝的模样。 温锦安心一狠直接哭喊道,“母亲,四哥是真的想要女儿的性命!若不是有大哥在,你现在怕是只能看到女儿的尸体了。” 紫樱眼神里都是不敢置信,瞪着温谨礼训斥道,“礼儿,你怎么能如此对待你妹妹呢!” 她话音刚落下,温锦安就举起了自己被刺穿的两只手。 她眼含悲戚,控诉道,“四哥不仅在我脸上划了一刀,他还……呜呜……他还用匕首刺穿了我的双手!” “母亲你瞧我如今这双手,已经废了!” “二哥说,我的手筋被刺穿了,即便日后可以康复,也不能再抚琴作画,如此的我,和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包扎成臃肿馒头的手落在众人的眼中,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一样。 除了紫樱和温谨言,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有心疼之色。 温谨礼更是冷冷讥嘲道,“温锦安,你真是能言善辩!” “你敢用自己和你母亲的性命立誓,若是黑山头伤我的人是你,就立马暴毙,五马分尸,死后下无间地狱,永世无法超生吗?” 听到他如此无情恶毒的话,温锦安变了变脸色。 她自然是不敢发这样恐怖的誓言,可不能就这么直白在众人面前说出来。 “呵呵,你不敢!”温谨礼脸上的嘲讽之意更甚。 他转身面对温敬书的脸,虽不知为何现在父亲对温锦安的态度如此冷淡,但不影响他认清现实。 那夜,从黑山头迷雾瘴林射出去的那支箭,上面的暗纹就是父亲隐藏在暗处的暗卫。 他的父亲……为了女儿,不要他! 意识到这个现实后,温谨礼的心被狠狠伤透,也开始恨起了这个心中只有温锦安,没有他这个儿子的父亲。 “父亲,你也认为我说谎吗?”他视线犀利落在温敬书的脸上,自嘲一笑。 温敬书坐在轮椅上,本来因为他破坏自己好事还有暗怒,此刻看到小儿子脸上看透真相的神态,看懂了他眼神里的委屈。 不过,他可不是会因为儿子的委屈,而有任何自省之意的好父亲。 他冷漠移开视线,开口道,“既然礼儿和安安各执一词,那便去礼儿口中的杂院瞧一瞧。” “看看安安到底是被歹人从府中掳走,还是自己偷跑出去吧。” 温敬书在看到温锦安之前,也一直以为她还在杂院。 甚至觉得她已经死了。 在温谨礼说出「杂院」这个地方后,温敬书就已经给暗卫使了眼色,让他们赶紧去那边处理干净。 第180章 殊不知,那些从院子里出去的暗卫被人拦住了。 第228章后娘身份即将暴露 温雪菱在来渣爹院子之前,就叮嘱了阎泽等人好好守着杂院。 可不能让那些安排好的线索被人破坏了。 她看到温谨礼脸上闪过明显喜色,还有恶狠狠睨向温锦安的一眼,抿了抿唇,继续看戏。 心腹侍从推着轮椅,温敬书看着前方领路的小儿子,脸上看不出情绪。 而此时,落后半步的江月明,看着另一边气定神闲的温雪菱,对丞相府这场闹剧的结局,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管这个「恶人」是内贼,还是外面领命办事的杀手,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人都只会是这个少女。 江月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笃定的想法,似是看到温雪菱这张脸,脑子里就冒出了这个不出意外的想法。 察觉到身侧男人的视线,温雪菱微微撇头,对他轻轻颔首,笑容淡淡。 她并不怕江月明对自己产生怀疑。 世人皆知,大理寺卿最是疼爱亡妻留下的女儿,为此不惜孤身几十年不娶,只想让女儿成为江府唯一的嫡女。 有江芙蕖这个珍贵王牌在手,温雪菱就不怕江月明对自己出手。 面前的少女太冷静,身上有一种超越这个年纪的沉稳,若是男子,这个丞相府怕是他的囊中之物。 江月明想起女儿和他说的事情。 乔玥云害死了他的夫人。 饶是他亲自出手对付她背后的定安侯府,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做充足的准备。 可温雪菱就这么轻易毁了定安侯府。 按理说,他该道谢。 可她并不曾在明面上有和江家任何往来,和芙蕖的合作也都是在暗处,甚至更多是她的让利。 这也让江月明心里对她更敬佩。 今夜之事,就当他为江府感谢她的人情吧。 温雪菱看到江月明周身气场突变,似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心有疑惑,此时也不合适开口询问。 很快,她们一行人就来到了丞相府最偏远的杂院。 除了知情的人,温谨言等人并不知道,丞相府还有这么一处荒草丛生的院子。 处理完手底下事情的温谨修,在得知死敌又跑过来闹事之后也赶紧跑来。 还拽上了以身子不适回院休息的温谨行。 这下子所有人都到齐了。 温雪菱步伐并不快,慢条斯理走在人群之后,看到温锦安在进入院子后,就开始不停发抖的身子,讽刺一笑。 现在就受不住了? 更重要的好戏,还在后面呢。 她视线凌厉,掠过此时还不知事情真相的紫樱,眼中一道寒光乍现。 一个谢家的家生子丫鬟,也敢有胆子顶替主家的小姐,到底是谁给她的底气呢。 就算谢思愉从不再人前露过面,可朗朗京城,就没有一个熟悉的人能认出冒牌货的身份吗? 还是说……就算有人知道这个「谢思愉」是个冒名顶替的假货,也不敢声张。 紫樱背后的那个幕后推手,真正操纵这件事情的人,身份定然是万人之上的厉害角色。 她甚至怀疑,就是朝堂上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温锦安看到这个荒草丛乱的院子,本就负伤的身体开始不停发抖。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最初关押自己的屋子竟然就在丞相府。 一道凄厉惊恐的声音猛然响起。 温锦安:“就是这里!” 她几乎是从软轿上摔了下来,在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起身,一路小跑到了关押自己的屋子门口。 当初就是这道缝隙! 她最初不见天日的那些时日,就是从这道缝隙看向外面。 越是靠近屋子,里面那股蛇腥味伴随着腐烂的恶臭,就越来越清晰。 难闻到令她下意识想起了那以蛇肉果腹的日子,狼狈不堪,连一个人都算不上。 “父亲,母亲,就是这里!” “我醒来后就是被关在这间屋子里,不管我怎么喊,都不见人来救我。” 她哭得眼睛红肿如桃核,回头对着紫樱和温敬书又哭又笑,开心自己找到了关押自己的地方,可转瞬又脸色苍白。 如今这个关押自己的地方就在丞相府,那她说的,自己被歹人掳走的事情岂不是不作数? 不对! 她还在丞相府,就不算私自出府啊! 温锦安迫切的眼神,求助似的看向大理寺卿,激动又忐忑问道,“江大人,我、我既然是被关押在丞相府,是不是就不算抗旨,就不需要去大理寺牢房?” 江月明那双眸子深邃如海,还来不及开口就先听到了温谨礼的声音。 他戳破温锦安的谎言:“就算你之前在这里又如何?谁能证明你一直在这里呢!” “我们可是在护城河边看到的你,圣上金口玉言,不许你这个邪祟出府,你却偏偏出现在护城河畔,此事你又该如何解释呢?” “温锦安,别狡辩了,这一切就是你的自导自演!” 温谨礼打定主意不会让她好过。 他一脚踹开了屋门,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蛇腥味传了出来。 温雪菱早在一开始就站在院子外,没有进院子。 看到众人脸上抑制不住想要呕吐的样子,她在心中暗暗感叹:幸好她有先见之明。 满地的蛇骨和蛇皮,堆积在屋子的角落里面。 但令众人骤然变了脸色的,还是这堆蛇皮蛇骨之上的那幅画。 画上的男人,正是英年早逝的谢少将军。 而作画落笔的人是谢思愉。 妹妹给哥哥画画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可偏偏这幅画的画法,和紫樱给温敬书画的一模一样。 温敬书一眼就认出了她的手笔。 同时,他也看到了画像旁侧暗含少女心思的情诗。 这首情诗的出现,此画就显得不对劲了。 谢思愉和谢思青可是龙凤胎,绝对不可能出现如此忤逆伦常的事情。 除非……作画的这个「谢思愉」不是真正的谢家女! 那岂不是说他认错了恩人! 不会的! 温敬书的手青筋崩起,眼神杀向了同样变了脸色的「谢思愉」,浓稠如墨暗含怀疑,让人无法忽略。 紫樱看到这幅画的瞬息就瞪大了眼睛,心猛然颤了颤。 这幅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两人下意识做出的反应,还有后来的神色变化,都被温雪菱尽收眼底。 也该到……她推波助澜的时候了。 她跨步进入杂院,故作惊讶道,“此画……怎么和爹爹挂在书房里的那幅画,笔触如此相似呢?” “……原来是谢夫人所画呀。” “不对,怎么会有妹妹给哥哥作画,还写情诗呢?” 温雪菱脸上刻意表现出来的震惊和怀疑,也让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画上的情诗上。 “该不会是有人冒名顶替了谢夫人,将暗恋谢少将军的情愫,用情诗表露了出来吧?” 她看向温敬书的眼神,满是讽刺的意味,说出的话,更是直接刺向对方的心脏。 第229章这个叫紫樱的贱人是谁? 紫樱脸色蓦地苍白,眼神阴冷扫过说话的温雪菱,旋即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温敬书。 他是文臣,更钟情书画文集,闲暇时也会钻研临摹名家大成之作。 精研此道的温敬书,对亲近之人作画的笔触和习惯,自然熟悉无比。 紫樱想起自己过去给他画的人像,如今还在书房,脸上血色黯淡,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曾经被他日思欣赏的画作,如今或有可能成为证明此画是她所作的催命符。 温雪菱冷眼看她变脸,脑子里思绪纷飞。 她回忆起那一夜在黑风寨,紫樱让女儿喊那座孤坟里的人为父亲时,温锦安眼睛里的迷茫和疑惑不是假的。 换言之。 就连温锦安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若是今夜曝光了此事,温敬书的脸就彻底被人踩在脚底下了吧? 她在心中暗暗谋划时,那边紫樱又开始楚楚可怜和温敬书证明自己的清白和无辜了。 “夫君,此画非我所作。”紫樱用男人往日最爱的神态,柔柔弱弱盯着他的眼睛。 “不过这画像上的男子,确实是我大哥,不知为何要留下我的名字。” 她眼眸含情,视线落在了温敬书面无表情的脸上,心里估摸不准他的意思。 从看到画像开始,温敬书脸色就变得很差。 在看到谢思青那张脸时,他双眸眯起,似曾相识的容貌,让他想起了慕青鱼。 传闻,谢思愉和谢思青是龙凤胎,却又不似其他龙凤胎那般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 温敬书紧紧盯着「谢思愉」那张脸,想起新婚夜她说的话:因为脸曾经受过伤,后来被神医医治过后,容貌就和过去发生了变化。 第181章 仔细想想,反倒是慕青鱼的容貌,和谢思青有三五成的相似度。 他在心里否认了这个可能。 慕青鱼怎么可能会和谢思青有关系呢。 温谨言没见过这位谢少将军,但听说过他不少的英雄事迹,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是他们这些带兵打仗的人,心生敬仰的存在。 听到她把自己摘出去的谎言,温雪菱讥讽瞥了一眼她,忍着屋内的腥臭味,来到那幅一看就有着年头的画像面前。 她盯着那张与她娘亲有三五分相似的俊脸,这就是谢思青吗? 她素未蒙面的舅舅。 温雪菱的手一点点摸上了画像,随着她指尖落在了这幅画落款的位置,余光注意到紫樱骤然变色的脸,她人也明显变得紧张起来。 这幅画乃是从紫樱屋子里的密室取出,上面一笔一画都是她亲笔所绘。 比给温敬书画的那幅人像还要精细,明显是带着爱慕之情描绘出来的画作。 温雪菱指尖轻轻摩挲着「谢思愉」三个字的位置,如紫樱这般对主家少爷心存幻想和爱慕的性子,怎么可能甘愿让自己的画作,蒙上另一个人女人的名字呢? 即便是妹妹也断然不可能。 更无需说…… 她还在这幅画像上题了一首缠绵悱恻的情诗,写尽了她对谢思青的倾慕之情。 故而,这个落款底下必然是她的真名。 果不其然,在温雪菱的细细摩挲一下,发现这个落款的地方,比其他位置的纸张要凸起一些,似是表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纸张。 她幽幽开口,戳穿紫樱的谎言,“这里的纸有些不对,拆开便知……” 温雪菱盯着紫樱的眼睛,冷冷开口道,“这个真正肖想谢思青少将军的女子是谁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温敬书给了大儿子一个眼神,温谨言立马大步走上前来查看。 见状,温谨礼赶紧上前拦住他,目光警惕,语气严肃道,“大哥你又要做什么!” “这件事情根本就是温锦安自导自演,她才不是被恶人掳走,不管你信不信!” 温谨言目露不悦,端起了兄长的架子。 他压低声音训斥温谨礼,“四弟,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父亲和江大人都在这,难道你想让江大人看丞相府的笑话吗?”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四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只喜欢过去厌恶的菱儿,反过来嫌恶曾经万般疼爱的安安,但温谨言知道拿捏软肋。 “你不是很在意菱儿吗?两个月后,就是菱儿的及笄礼,没有了丞相府的荣华富贵,你觉得还会有好人家会来求娶她?” 温谨礼一听到这话,眸光闪了闪,果然松开了看着温谨言的手,脸上都是迟疑犹豫。 温谨言推开他的手来到画像边,目光沉沉盯着已经站在一边看戏的亲妹妹。 他抬起手,仔细摸索,果真察觉到了她说的异样,转头朝着温敬书点了点头。 温敬书神色凝重,推着轮椅来到了画像旁,看着已经被大儿子取下来的画卷。 他的手也来到了落款处,意识到这是盗画人改真迹的一些手段,让人取来了工具。 “夫君!”紫樱这下子是真的急了。 温雪菱随着众人的目光,一同看向了已经面有急色的女人,眼里染着似笑非笑的冷色,静静看着她如何在这件事情上狡辩。 没有看出来自己母亲脸上的焦急,温锦安还在期待这件事情有转机。 她对着温敬书和温谨言说道,“父亲,大哥,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母亲,这幅画还不知道是哪个肖想我舅舅的贱人所作!” 温锦安愤愤不平,丝毫没有注意到紫樱越来越黑的脸,还在继续说着嫌弃的话。 “还有如此令人作呕的情诗,这个人也有脸面写在我舅舅的画像上面,真是不知羞耻,你们可一定要查清楚,还母亲一个清白!” 紫樱的脸色已经黑如浓墨。 温雪菱嘴角忍不住上扬,已经在心里确定了,紫樱并没有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女儿。 听到她如此激动咒骂画像的主人,温雪菱心里闪过痛快,在场除了紫樱这个作画者,就只有温雪菱知道真相。 风水轮流转。 过去,温锦安就有一张不饶人的恶嘴,总喜欢贬低比自己优秀的人。 她还不知道自己口中的这个贱人,就是自己引以为傲的母亲。 而紫樱呢? 被自己的亲生女儿唾骂是不知廉耻的小贱人,又不能骂回去,还不能承认,只能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尴尬又僵硬地笑了笑。 很快,温敬书的人就把工具取了回来。 温锦安也踉踉跄跄来到了他身旁,看到那张纸下的名字,露出不解的神色。 “这个叫紫樱的贱人是谁?” 第230章该不会是李代桃僵吧? 那张纸下面写的是什么,温雪菱早就已经看过了。 若是紫樱再专注谨慎一些,就会发现这张纸早已经被人揭开过,后来又恢复成原样。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温敬书的手上。 眼看着他一点点揭开了覆盖真名的纸,温谨言和温谨礼更是屏住了呼吸。 紫樱想去阻拦,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直接去抢,只能看着温敬书揭开了上面的一层纸,露出了真正属于她的名字。 只是还不等其他人开口,她就听到了亲生女儿的骂声,“这个叫紫樱的贱人是谁?” 温雪菱没忍住唇角的上扬。 她接着温锦安的话,故意说道,“是啊,这个叫紫樱的,是谁呢?怎么能把自己的龌龊心思,掩盖在谢少将军妹妹的名字之下呢? “……这不是毁人清誉么。” 话毕,如愿看到了紫樱气到握拳的双手。 温锦安奇怪地睨了她一眼,不明白温雪菱为何会突然帮着自己说话。 为了不进大理寺牢房,她迫不及待对着温敬书说道,“父亲,肯定是这个叫紫樱的恶人掳走了我,想要捏造我抗旨的假象!” “我是冤枉的,父亲你一定要给我做主,把这个叫紫樱的贱人捉起来,狠狠审问,还我一个清白,呜呜呜……” 对大理寺的恐惧让她声音哽咽,江月明的存在更是让她瑟缩起来了身子,没有听见温敬书的回答,温锦安心里的害怕更多了。 她求助的眼神转向温谨言,想要让他帮自己说说话,求求情。 终究是不忍心看继妹如此忐忑难过,温谨言主动开口为她说话道,“父亲,这件事交给儿子来查吧。” “我一定会把这个叫紫樱的恶人捉住,还安安一个清白,也还母亲一个清白。” 温锦安眼中划过欣喜,她急忙转头去看自己的母亲,想要与她同乐,却看到紫樱黑沉沉看不出喜悦的神色,盯着她的目光很是冷漠。 她不解地询问:“母亲,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 紫樱这哪里是身子有不适啊,分明是被女儿愚蠢的做法给气到了。 对上温敬书投过来的目光,她飞快藏起了情绪,以弱柳扶姿的姿态与他对视,柔柔开口道,“我相信夫君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 其他人不知道紫樱是谁,可温雪菱知道啊。 为了更快推进这件事情的进程,她刚要坦言紫樱的身份,就听到温谨礼突如其来的惊呼。 “我知道这个紫樱是谁了!” 他捉住温谨言的胳膊,眼神激动道,“我在梦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就在昨夜,对,我梦到了,那个叫紫樱的女人,就在……她就在丞相府里!” 温谨礼梦境里的一切,都和温雪菱息息相关,能牵扯上的人,也都和她紧密相连。 紫樱…… 他口中不停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总感觉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梦境里的一切都很模糊。 他甩了甩头,想要想的更清楚一些,却发现有一层雾气弥漫在脑子里。 对了! 温谨礼猛然瞪大眼睛,转头去看站在温敬书身边的「谢思愉」。 他记得梦里的菱儿死后,父亲查明了她勾引定安侯府世子的真相,还了她清白。 并且还查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情。 “紫樱,是谢家的丫鬟!” “其他人不认识这个叫紫樱的人就算了,谢夫人怎会不识?她不是你的贴身丫鬟吗!” 他知道的事情,比温雪菱料想的还要多一些,前世她死后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丞相府的人还查到了冒牌货的身份吗? 那温谨礼…… 他会不会知道谢家军虎符的事情? 温雪菱若有所思盯着他,深邃如镜的眸子里闪烁着凝重的暗芒,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豁然静谧的屋内,浓郁蛇腥味令众人时不时屏住呼吸,而画像的真相又让他们陷入深深的沉思,在记忆里搜寻有关紫樱的信息。 第182章 温谨礼猝然抖落出来的真相,打破了紫樱脸上的平静,额头青筋颤了颤。 自从他醒来以后,就不再喊「谢思愉」为母亲,此刻盯着她的眼神也透着审视和怀疑。 紫樱故作镇定道:“礼儿,母亲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个叫紫樱的女子,我确实不识。” 她过去是谢思愉的贴身婢女没错,日常就是在她身边伺候,不需要去外面抛头露面。 谢家军覆灭之后,她雇佣杀手解决了将军府里所有见过她的侍从和婢女。 而今留守在谢将军府里的老仆,一个眼瞎,一个耳聋不识字,两个人还都被人割去了舌头不能说话,不可能揭露她的真实身份。 紫樱现在心里有恃无恐。 “礼儿,母亲知道你亲娘得了淮南王的赏识,被他带回了淮南王府三个多月。 世人皆知淮南王不近女色,王府一直没有主母,你亲娘跟着他回了王府,数月不曾归来,还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荣宠……” 她故意不说慕青鱼现在是仁蕙公主的身份,反而把她和淮南王的关系,往男女暧昧的地方去勾扯,就是想要让温敬书误会,慕青鱼和淮南王两个人的关系不清白。 果然,在她说出这句话后,温敬书的脸色有种吃了黄连一样的感觉。 温雪菱冷笑:“谢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娘亲如今是圣上亲封的仁蕙公主,与淮南王是兄妹关系,数月不归,也是为了诊治淮阳王府太妃娘娘受损的身子,怎么到了你的嘴里,这关系就变得不清不楚起来了呢?” “正好,江大人如今在府上,不如你好好说清楚,你是觉得圣上封赏有不对之处,还是质疑淮南王的人品有缺陷,亦或是……” 她睨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温敬书,毫不客气说道,“你觉得爹爹就是个草包脑袋,识人不清,连事情真相是什么都分辨不清,是个只会听信奸人虚假之言的废物?” 三个疑问,直接把紫樱架在那里。 温雪菱可不怕紫樱记恨,杏眸死死锁定在紫樱那张气红了眼睛的苍白脸颊上。 她平静后唇反问:“谢夫人怎么不说话?” 温雪菱反讽紫樱的这些话,落在温谨礼的耳朵里,就是亲妹妹在「维护」自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欢喜。 他冷哼一声,质问「谢思愉」道,“谢夫人是想不到话来狡辩呢,还是这个紫樱就在你的院子里……该不会是有人李代桃僵吧?” 第231章身份暴露 温谨礼的话,让紫樱心咯噔了一下。 她不由得冷下脸来质问:“礼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是在怀疑母亲吗?” 仔细听,就会发现她语气要比平时重很多,可依旧透着没有底气的样子,眼神更是闪躲虚浮。 奈何温敬书现在都在画像上,根本无心去关注她的神态。 温雪菱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把问题,撇到什么有人代替「紫樱」的事情上,真正被李代桃僵的是她娘亲谢家女的身份。 “谢夫人,说来也巧,近日有一位谢将军府的老仆找到我,说是紫樱的生母,想要来丞相府找她的女儿。” 紫樱心再狠,杀了那么多谢将军府里的侍从和婢女,也不会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下杀手。 不过是将她们送往了偏僻的小城,好吃好喝养着不让她们回京城罢了。 而温雪菱,早就已经让人找到了紫樱的亲生父母。 紫樱睫毛倏尔一颤,瞳仁因震惊而放大,宽大长袖遮掩住的手更是紧紧握拳。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若是再不承认画像上的这个「紫樱」,就是「谢思愉」的贴身婢女,那后续的事情就要脱离她的掌控了。 “是,我确实有一个侍女叫紫樱,但在谢将军府出事之后,她就为谢少将军殉情了。” 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提起谢思青的时候,还是习惯称呼他为:谢少将军。 而不是她如今这个身份之下的大哥。 紫樱就像陷入了美好回忆,眼神飘忽不定,嘴角上扬。 继而,她又继续说道,“她对我大哥爱得深沉,一心只有他,一听说她出事,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想必如今她们已经在黄泉底下做一对幸福的夫妻了吧。” 温雪菱被她这个荒谬的理由给逗笑了。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宣扬她自己对谢思青的爱意。 看来她是真的爱惨了谢思青。 “谢夫人这就说错了。”温雪菱冷冷打断了她的幻想,并告知了她另一个从未知晓的真相。 这件事情,还是梁诀后来告诉她的。 她一字一顿坚定说道:“谢夫人既然是谢少将军的亲妹妹,又怎么会不知道,谢少将军的心上人可不是什么紫樱,而是塞北江南的一位姑娘。” 紫樱猛地抬起头,错愕之下双唇轻颤,眼睛里都是不愿意相信的震惊。 “不可能!”她脱口而出的声音充满了质疑。 “谢少将军……” 似是终于发现了自己对谢思青的称呼不对,紫樱紧急改口道,“我大哥从不曾说过什么塞北江南的姑娘。” “他身边也没有其他的女子,只是和紫樱走得近了一些,定然是与她两情相悦。” 温雪菱就像刑场上拿着长刀的侩子手,一步步逼近面前神色苍白的紫樱,反问她道,“谢夫人可是谢少将军的亲妹妹,怎么会觉得他会爱上一个家生子丫鬟呢?” 身份,是紫樱心里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温雪菱就是捉住了这一点,在她的心尖上不停地扎刀。 她脑海里回想起梁诀对自己说的那些往事。 稍加润色之后,温雪菱就明白了当年,娘亲为何会让紫樱贴身伺候自己。 “两个外门家生奴仆生出来的孩子,被大夫诊治出心有衰竭之象,扬言活不过十岁。” “因为谢小姐的心善,让她得以成为后宅千金小姐的贴身婢女,还用了珍贵的药材给这个婢女续命。” 在那个年代,身有残缺的家生子奴婢,是没有机会安然长大的。 是真正谢家女的心善,给了那个孩子活下去的机会。 谁能想到,在若干年后,这个心善之举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刀刃呢? 温谨言蹙眉盯着亲妹妹的脸庞,她明明在说母亲的往事,为何他会有一种错觉,好似她口中的那个谢思愉,不是眼前的母亲呢? 难道这个世间还会有另一个「谢思愉」吗? 江月明眸色微变,审视裹胁着质疑的神色,掠过瞳孔皱缩的「谢思愉」身上。 而温敬书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脑中炸开一道惊雷。 “因紫樱天生心脉有损,谢小姐担心她丢了性命,日常对她多加照料。” “谢少将军最是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在得知紫樱爱慕自己后,又考虑到她是自己妹妹的贴身婢女,委婉拒绝了这位婢女。” “没想到他的委婉,给了紫樱幻想,还以为是他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爱她。” “从那之后,她逢人就说:谢少将军是她的心上人……” 温雪菱就像是在说另一个人的故事。 想起这个冒牌货,趁着她娘亲失去记忆夺取她的身份,还享受了谢家祖祖辈辈抛头颅、洒热血,以性命打拼下来的荣誉。 而她的娘亲却被温敬书蹉跎岁月,丧命北境,温雪菱眼睛里的冷意越发深邃。 她盯着紫樱的眼睛,以直白又坚定的语气,打破了紫樱最后的幻想。 “其实从始至终,谢少将军都没有喜欢过这个叫紫樱的婢女,什么殉情全是她的妄想。” 紫樱浑身颤抖崩溃大喊:“不!不是的!他是爱慕紫樱的!” 有些话是梁诀告诉她的。 而有一些是她在梁诀口中了解谢思青这个人之后,稍加润色之后的效果。 温雪菱眼神深邃锐利,故意套话道,“谢夫人又不是紫樱,又怎么会知道她和谢少将军之间的事情呢?” “这些事情,可是紫樱的亲生父母告诉我的,谢夫人为何如此笃定呢?” 紫樱微微张嘴就要解释,却猛地回过神来眼神犀利盯着温雪菱,终于意识到了她在套自己的话。 她嗓子沙哑道:“……自然是紫樱殉情前告诉我的。” 千算万算,她还是漏算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成为揭穿自己身份的隐患。 紫樱自顾自说着话,“紫樱终究是我的贴身婢女,照顾我多年。” “她死后,我不忍告诉她年迈的父母,便隐瞒了这件事情。” “既然如今她们为了寻女来了京城,自有我妥善照料,菱儿还是把他们交给我来安置吧。” 温雪菱看透她慌乱忐忑的本质,转头盯着温敬书问道,“爹爹,我可是听紫樱父母说,这个紫樱后肩有一颗黑色的大痣,不知爹爹可曾见过府中有这样的女子呢?” 第232章这个谢思愉是假的! 第183章 温雪菱继续补充说道:“……一块和指甲盖大小相近的黑痣。” 她说得很详细,还伸出手比了比自己的指甲盖,语气凝重就像是亲眼见过一般笃定。 而指甲盖这么大的明显线索,只要是见到过的都不会忘记。 温谨言不悦皱眉,瞥了一眼屋内的江月明,压低声音警告温雪菱道,“菱儿!莫要胡言!” 他训斥道:“一个丫鬟婢子后肩有大痣的事情,爹爹怎么会知道!” 比起大儿子的愤怒,坐在轮椅上的温敬书表情一滞,整个人如同被冰封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他抬头看着面前少女脸上平静的表情,像是早已经知道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温敬书的心一点点下沉,开始认真思索起温雪菱说过的那些话。 手里摩挲的这幅画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无比确定,这幅画出自他的夫人「谢思愉」之手。 不仅仅是因为这幅画的笔触和手法,还因为这上面的墨,是他亲自从江南带回来的。 是他专门为新婚燕尔的妻子,寻来了手艺者特意定制出来的香墨。 全天下仅此一块,不可能出现第二块。 这幅画……就是「谢思愉」画的! 不是什么紫樱! 除非……眼前这个「谢思愉」是假的,是个冒牌货! 根本不是当年救他的那个女子! 温敬书想到这些线索之外的真相,面色变得僵硬,迟迟没有回答温雪菱的问题。 她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盯着渣爹变幻莫测的脸色看。 都说丞相大人聪慧过人。 这么多线索摆放在他面前,还想不透其中关键,他这个脑子也可以丢掉了。 温雪菱余光还瞥到了神色呆滞的继妹,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弧度。 从她说出紫樱后背肩头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痣开始,温锦安双眼就瞪得溜圆,唇色发白。 她难以置信的眼神落在「谢思愉」的脸上,双唇发颤,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往年冬日,温锦安都会和母亲去汤泉一同泡澡,自然是亲眼见到过她肩头上的黑痣。 温雪菱看到了继妹惴惴不安的眼神,惶恐闪躲,不敢与人对视。 在与她目光不慎相撞后,温锦安生怕别人看到自己的神色,急忙低下头。 她的母亲不是谢家女,而是谢思愉的贴身婢女紫樱? 不会的!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她的母亲就是谢思愉,战功赫赫的谢将军府血脉,才不是两个家生奴仆生出来的低贱丫鬟。 温锦安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这一切都只是温雪菱污蔑她母亲身份的手段罢了。 不是真的,绝对不可能会是真的。 对,一定是这样! 好不容易安慰好了自己,温锦安抬头就对上了温雪菱似笑非笑的眼神。 温雪菱幽幽开口:“妹妹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她款步来到了温锦安的椅轿旁,居高临下睥睨她的眼神,神色一凛道,“怎么瞧着,妹妹像是知道紫樱在哪里的模样?” 被温雪菱周身弥漫的凌厉气场吓到。 紧张之下,温锦安下意识回道,“不!我不知道!我也没有见过她右肩上的黑痣!” “哦?原来是右肩吗?”温雪菱露出了目的得逞的笑容。 她故意开口道:“看来妹妹是真的见过这个叫紫樱的婢女了,毕竟我只说了她后肩有一颗痣,可没有说是在右肩呢。” 温锦安的不打自招,让屋内氛围再度陷入了紧绷的局面。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温敬书、紫樱和温锦安三个人的神色,变成如出一辙的僵硬沉默。 温锦安深知,想要维护住自己「谢思愉女儿」的身份,就绝对不能把这个真相说出口。 之前骂紫樱是个低贱婢女的时候有多欢,现在温锦安的心就有多呕血。 真相令她原本流畅的话语,戛然而止。 温锦安眼神闪躲,说话结巴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见过。” “我就是……就是……顺口一说。” 复杂的信息,如潮水般涌入了温谨言的脑子。 他看到继妹被吓到结巴的样子,心疼上前护住了她,嗓音温柔道,“安安别怕,有大哥在。” “你既然知道这个掳走你的恶人在哪里,不如现在就告诉大哥,我一定会把这个恶人捉出来,还你和母亲一个清白!” 温锦安拨浪鼓似地摇头,无比后悔自己前面说过的那些话。 事已至此,唯一能够挽回这个局面的人,就是此刻沉默不语的温敬书。 紫樱柔柔弱弱走到了他身边,伸手去捉温敬书的手。 夫君二字还不曾说出口,就看到他冷冷抽回了自己的手,看着她的眼神无比冰冷。 事情已经被推动到了高/潮的部分。 温雪菱看着那幅被温敬书的手攥皱了的画像,心里的笑意无尽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故意来到温敬书的跟前,缓缓俯身与他的眸子平视。 “爹爹怎么不说话?即便没有见过这个右肩有痣的紫樱,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吗?” 温雪菱嘴角笑意逐渐放大,佯装贴心道,“毕竟只是一个单慕谢少将军的婢女,又不是爹爹的枕边人,爹爹怎么会见过她呢?” 这些话无疑是伤口上撒盐。 偏偏还有一个榆木脑袋,没有窥见事实和真相。 温谨言见亲妹妹终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很是欣慰道,“是啊,爹爹娶的是谢少将军的妹妹,又不是那个认不清自己身份,妄图攀附主家公子的婢女。” 寂静无声的屋子里,紫樱脸色惨白,死咬着嘴唇无法开口辩解。 温锦安想要为自己的母亲说话,又想起她的身份是假的,惶恐不安低下头,保持沉默。 另一边。 被弟弟拉着过来的温谨行,若有所思盯着一言不发的紫樱,回想起爹爹看到画像之后的反应,心里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盯着紫樱的眼神,也不再如过去那般崇拜。 而此时,状况外的温谨修和他大哥一样,看不透这些圈圈绕绕之内的心思。 江月明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不过须臾,就从温雪菱的只言片语里认清到了真相。 他比温敬书想得更多的是…… 慕青鱼那张和谢思青有三五分相似的脸。 还有谢思愉和谢思青的父亲。 谢老将军谢淮笙的表字,就是:慕安。 他曾在行走江湖时,化名为慕思安,从而邂逅了他此生的爱人。 也就是谢思愉和谢思青的母亲——虞清。 他们二人名字里的思,便取自「慕思安」的思,而「青」和「愉」便取自他们母亲的名字。 人就算失忆,也总会有觉得熟悉的东西。 江月明无比怀疑:慕青鱼,就是失忆后的谢思愉。 意识到这一点,他看向温雪菱的眼神都多了一分温和与慈爱,就像是在看一个族内的晚辈。 温雪菱同样注意到了江月明的变化,不过眼下不是分心这个的时候。 她再次把丞相府平静的湖水搅乱,看着失去一条腿的温敬书,仍觉得报复不够。 “爹爹,女儿还听紫樱的父母说了一件事。” “她在十四年前曾怀过孕……” 第233章就从书房查起,如何? 此话一出,满屋静谧。 温锦安整个人无力跌坐在椅轿上,眼神惶恐不安盯着温雪菱,生怕她再说出一些秘密来。 她时不时偷偷瞥向紫樱和温敬书的方向,窥视他们的神色变化。 紫樱双腿已经快要站不稳。 站在她身侧的温谨言,见状急忙扶住她关心道,“母亲,没事吧?” 她脸色苍白摇摇头,眼神有些忐忑盯着温敬书不说话的侧颜,心虚之下就有点说不出来话。 温雪菱给了众人充分缓和的时间,这才继续说道,“紫樱父母说,这孩子是秋日末怀上的。” 这句话,她是直接对着温敬书说的。 但心头骤然咯噔的人,却是惶惶不安的温锦安,她无形中已经将自己代入到了那个被怀上的孩子身份上。 十四年前…… 她如今刚好十四岁…… 而她的生辰在冬日初,与秋日末相差的日子并不长。 认知到的真相,令温锦安脸色又苍白了一些,眼睛紧紧盯着温雪菱的嘴巴,意图在她说出其他真相时打断。 温雪菱并不在意温锦安的反应,她犀利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温敬书的眼睛,想看看这个备受天子宠爱的重臣,会做出什么反应。 失去右腿后,温敬书就像是失去了一缕灵魂,透着心性被打破的感觉。 他端坐在轮椅上,目光如炬盯着这个对自己步步紧逼的亲女儿,她那双与自己格外相似的眸子里,盛满了弄死他的恨意。 第184章 不加掩饰。 仿若根本不怕被他知晓自己的真实情绪。 不知是不是因为得知了温锦安不是自己血脉的真相,温敬书此时看温雪菱的眼神也与过去有了差别。 隐隐的,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父爱。 想起那次从国师府背着她回来,竟是他此生第一次背这个亲生女儿,温敬书眼神不由得有了须臾恍惚之色。 他离开花溪县时,她还是个不会爬的小团子。 最喜欢抓着他的手指。 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有她自己能懂的语言。 望见渣爹脸上一闪而过的温情,温雪菱觉得奇怪的同时,眉宇间闪过厌恶,人也跟着远离了他一些。 温敬书见状脸色沉了下来,但他并没有即刻发作。 他沉声道:“既然紫樱父母已经寻到了丞相府,那就让他们进来认一认,到底哪一个才是她们的亲生女儿。” 温锦安没有紫樱沉得住气。 闻言,她来不及深思就惊呼道:“父亲不可!” 面对众人望过来的视线,温锦安脸上闪过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慌乱,求助的目光下意识看向紫樱,期待她能帮自己圆回来。 紫樱嘴唇颤了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走到温敬书身边蹲下,仰头温柔看着他说道,“夫君,紫樱确实已经不在人世。” “这些年给紫樱父母寄钱寄家书的人,都是我。我会和她们说清楚,不会让她们打扰我们的日子。” “至于这幅画……” 她垂眸颇为眷恋看着上面的一笔一画,眼神里都是舍不得的神情,狠下心表示会亲自处理干净。 紫樱始终不承认这幅画是出自她的手,见温敬书表情无疑,也没有再担心他会认出自己作画的笔触。 就在她伸手要去拿这幅画时,手腕被温敬书捉住。 “不劳夫人费心,这幅画既然是掳走安安的恶人所作,自然要交给大理寺去查清楚,不然我这丞相府岂不是人人都可来?” 温敬书直接把画卷起来,作势要交给江月明。 紫樱瞳仁紧缩:“夫君,或许这中间还另有隐情……” 顺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画卷,江月明不管这丞相府里面的弯弯绕绕,论起查案这件事,还没有人比他更厉害。 “谢夫人放心,不管是紫樱还是红樱,只要这个人存在过,本官自有本事让她现身。” 江月明别有深意道:“别说是她死了,就是她换了一张人皮扮成其他人,本官也有法子让她现出真面目。” 温谨言总觉得他话里有话,环顾屋内布置,对丞相府还有这么一处不为人知的杂院,内心感到疑惑。 而自从醒来之后,就处处与他作对的温谨礼,如今选择站在了亲妹的身后,就像是她的侍从一样。 温谨礼试图拉近和她的关系,渴望从她身上收到过去的亲情,奈何温雪菱一个余光都没有给他。 他依旧不死心道:“菱儿,你放心,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我会做的比他更好。”梁念屿这个天降义兄能做到的,他这个亲哥会做的更好! 他绝对不会输给那个人,绝对不会! 温雪菱没理会他疯疯癫癫的话,来到江月明身边说道,“江大人,事不宜迟,为了不让那个伤害妹妹的恶人,有机会转移证据。” “不如现在就开始派人搜证吧?既然她能画这一幅画,自然也会有其他的画,着重查证丞相府里各个院子的画像,如何?” 她知道温敬书的书房里那幅画,就是冒牌货给他画的。 温雪菱笑着提议:“就从爹爹的书房开始,如何?” 紫樱总算意识到了,温雪菱已经知道了某些真相,在引导众人揭穿她的身份,但是怎么可能呢? 难道说……慕青鱼恢复记忆了?! 不可能的! 但是,除了她记起过去这件事,她想不通温雪菱是如何得知这些隐秘之事的,还有谁知道真正谢思愉的容貌? 当年,谢老将军征战无数,害怕隐藏在暗处的奸细,对付自己的一双儿女,从不带他们参加京城宴会。 就连谢思青,都是在长大习得本事,入了学堂之后才露的面。 可谢思愉这个女儿不一样啊。 她的师傅都是专程请到将军府里,单独教习。 这也才有了,谢思愉允许她和其他婢女跟着一同跟着老师学习,打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束缚。 也正是因此…… 紫樱从不觉得自己比谢思愉这个小姐差。 她所习得的思想与小姐并无不同。 除了她父亲不是谢老将军,只是谢府的一个仆人之外,她和谢思愉有什么区别呢? 而今,谢思愉这个贱人的女儿,又要夺走她好不容易得到的荣华富贵,紫樱眼中荡漾出一抹狠戾的毒光。 她!绝!不!允!许! 紫樱浑身戾气暴涨,脸上笼罩着对谢思愉的恨意,此时转移到了谢思愉女儿身上。 她凌厉道:“菱儿,你娘亲难道没有教你什么是三从四德吗?” “出嫁前从父,你爹爹还没有开口,你怎可越矩!简直太不把你爹爹放在眼里了!” 第234章冒牌货母女脱层皮! 温雪菱知道,她急了。 她慢慢抬眼,盯着紫樱气红了的眼睛,勾唇道,“谢夫人这么着急做什么?” “查到这个叫紫樱的恶人,不是正好可以解开妹妹犯下的错吗?” “还是说……” 温雪菱漆黑眸子一眨不眨望着她,看透了她虚张声势的表象。 她继续说道:“比起亲生女儿,谢夫人更在意这个叫紫樱的婢女?” 对温雪菱而言,今夜这件事情最大的喜事便是……不是温锦安被抓进大理寺,就是紫樱身份的曝光,与温敬书出现隔阂。 她们母女俩之间必定有一个要出事。 怎么能不算喜事呢? 至于温谨言他们四兄弟神态如何,不在她今夜关心的范围里。 想到温敬书这么一个骄傲的人,口口声声说要报恩,给自己的薄情冠上痴情的帽子,却被一个冒牌货欺骗了十多年。 温雪菱想想都要笑出声。 还真是臭味相投的两个人,就应该锁死在断头台上。 紫樱被温雪菱的话架在了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垂下的眸子里凝着恶狠狠的狰狞表情。 倏然间,紫樱的手被温敬书握住,她急忙遮掩眸子里的阴毒,抬眼时又变成了无辜委屈的神色。 温敬书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紫樱悬着的心松了松。 她在心里抱着侥幸的心思,却在下一瞬听到他和江月明说,“江大人,此事就劳烦了。” “本相也想知道,这个紫樱到底有什么本事,竟能在丞相府掳走夫人的女儿,还不被其他人察觉。” 温雪菱眼睛暗了暗,看来温敬书这是打算把绑走温锦安的这件事,甩到紫樱的身上了? 男人的真情啊,还真是吹口气就能吹散。 有了温敬书的允可和配合,江月明一声令下,大理寺亲兵就开始了搜查。 除了渣爹的书房,其他院子都没有被落下。 包括紫樱居住的倾心院。 很快就就有人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急匆匆来报。 “大人,找到了!” 江月明眸光闪了闪:“丞相大人,请吧。” 不管怎么说,这到底是丞相府。 在没有犯大错的情况下,他还是需要尊重一下这位主人。 温雪菱不急不忙跟在众人的身后。 路过椅轿时,温锦安目光阴森森喊住了她,警告道,“温雪菱,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明明是温雪菱和她娘亲鸠占鹊巢,为何要让她和母亲遭罪? 早知今日,当初她们刚到京城的时候,就应该雇佣杀手把这对母女俩全部解决,也省得出现后面这些事情。 温锦安的心里满是后悔,眼神里满是凶狠,冷冷射向温雪菱,恨不得直接弄死她。 脸上因为有一道横亘在两眼之间的伤口,温锦安的脸被温谨行缠绕了很多的绷带,看起来格外狼狈不堪。 此时盯着她的样子,就像是从炼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温雪菱面无表情凝视着椅轿上的少女,微微俯身,居高临下道,“妹妹怕什么?害怕你和你母亲的真实身份被发现吗?” 抬轿子的两个侍从,早就已经被徐管事交代清楚,温雪菱倒是不怕他们泄露出去什么。 听到她这话,温锦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双手被包扎成馒头,连甩她一巴掌的力气都没有,她眼里阴鸷犹如阴暗角落里的毒蛇,伺机而动。 哪怕心里再没有底气,在面对温雪菱这个令她妒忌的仇人时,温锦安强撑镇定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以为,就算我母亲倒下,你那个低贱的娘亲能上位吗?父亲心里根本就没有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村妇!” 第185章 就算她娘亲不是谢家女又如何呢? 难道温雪菱那个贱娘是吗! 她一个北境荒地来的粗鄙之人,怎么可能会是谢家的人? 再说了,父亲真正爱的女人是她的母亲,与是不是谢家女的身份并无关系,温锦安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 她不知道的是,紫樱之所以能够得到温敬书的青睐,就是因为知道了他和真正的谢思愉之间的纠葛。 也正是因为利用了这一点,她才能够当上丞相夫人。 要不然,早就被温敬书给弄死在后宅了。 在众人走到杂院的院子门口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十分清脆的巴掌声。 温雪菱直接一巴掌呼在了温锦安的脸上。 力道之大,直接让对方的脸肿了起来,像一只丧家之犬。 “你!”被打偏了的温锦安,刚转过头就又挨了一巴掌。 旋即,嘴里被投喂了一颗毒药。 温锦安立马想要吐出来却来不及了,苦涩的药在嘴里融化,剧烈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现在可不是当初。 不管是她如今羽翼丰润的现状,还是护国郡主的身份,都不是温锦安可以如此轻怠的。 温雪菱冷声说道,“温锦安,再让我听到你诋毁我娘亲,我不介意提前让你下去见阎王。” 留着温锦安这条性命,不是她惧怕渣爹的势力,而是要她一点点体会她上辈子经历过的痛苦。 奴城地牢那些折磨人痛不欲生的刑罚,可还在等着温锦安呢。 聂笥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锦安毁了他身为男人的骄傲,如今温雪菱给了他回奴城的机会,自然是要报复回来的。 至于奴城那七年的仇,温雪菱也不会放过。 被她身上强大凌厉的威压震慑住,温锦安捂着受伤的脸,表情狰狞,眼里都是对她的怨毒。 “啊——”她哀嚎的声音响彻屋内,痛苦让她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无法开口说话,她只能用眼神传达愤怒。 温雪菱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我一定要杀了你!就算是死,我也一定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听到温锦安痛苦的哀嚎笙,温谨言急忙回头要回去救人,却被温谨礼一把抱住。 他警惕道:“大哥你要做什么?” “不过是女儿家之间的小打小闹,难道你身为大哥,身为男子,还要过去斤斤计较不成?” 温谨礼绝对不会让大哥欺负菱儿,这一切都是温锦安应得的。 “四弟!”温谨言可以推开他。 但大理寺的人都还在。 他不能让外人看了丞相府的笑话,只能用眼神暗示他松手。 别说叫四弟,就算是叫他大哥都没有用,温谨礼打定主意绝对不会放手。 温谨言又想叫双生子弟弟进屋,却看到他们跟在温敬书的身后,脚步不停,迟疑片刻还是没有张口。 此时,温锦安体内的毒已经开始发作了。 撕心裂肺的痛,让她喷出一口血,整个人在椅轿上抽搐。 温雪菱垂眸扫过手上被溅到的血迹,缓缓拿出帕子,慢条斯理擦干净。 她对着抬轿子的侍从说道,“起轿,送二小姐去倾心院。” 今夜,她一定要紫樱和温锦安脱一层皮! 第235章揭穿:后娘身上背人命 从北境来京城也有半年,温雪菱想要收买倾心院里的人并不难。 人心嘛,只要心里有渴求的东西,总有能收买的利益。 大理寺的人很快找到了密室。 这里原本只悬挂了一幅谢思青的画像。 可如今,满屋皆是。 京城最偏僻的南郊有不少亡命之徒,本事不小,犯了事后躲藏到了黑市。 其中,就有当年最负盛名的制墨高手。 以及……书画高手。 温雪菱花了一些银子,就如愿拿到了他们的本事,得到了很多谢思青的画像。 “怎么可能!”紫樱不敢置信看着眼前这一幕。 温敬书已经黑了脸。 如果只是一幅画,他尚且可以劝慰自己。 而今看到这么多幅画,满满当当,就像一张张嘲讽他的脸,无声中讥嘲他过去万分珍惜那幅画的行径。 温敬书和紫樱的感情并不值钱,可却能化为利刃,狠狠扎破渣爹自以为是的美好。 温雪菱佯装惊讶:“这么多的画像,瞧着笔触,该不会都是紫樱画的吧?看来他对谢少将军是真的倾慕不已。” “只是……她是如何在谢夫人的倾心院里,挖出这么大一个密室呢?” 从看到这些画像开始,紫樱就知道自己身边出现了叛徒。 她能走到如今这步,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紫樱眼眶红红,承认了这座密室是她吩咐人设计的密室。 “此地是我用来缅怀谢家军满门的。” 事到如今,她还不忘深情款款盯着沉默的温敬书,脸上都是为了他好的神色。 紫樱柔情似水道,“夫君贵为丞相,若是被人知道在府内立了一座与谢家有关的祠堂,我怕会被有心人利用,也怕影响夫君,便让人在此处修了这座密室。” “不过这些画像我是真的不知,想必是被有心人利用,妄图分离我与夫君的情谊。” 温雪菱捕捉到她话里漏洞,语气冷漠道,“谢家军满门英烈,乃容国功臣,就算谢夫人在院子里祭奠族人,也不会对爹爹这个丞相造成伤害吧?” “谢夫人拜祭兄长,又怎么会分离你和爹爹的情谊呢?能分离的本就是不深的情意,还有……” 她眼眸漆黑,冷呵一声道,“见不光的情意!” “在此地拜祭的人,到底是谢少将军的妹妹,还是夺取了真正谢家小姐的身份之后,披着虚伪人皮的恶魔?” 紫樱敛眸凛声:“温雪菱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她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把事情抛到温雪菱妒忌她身份的问题上。 可温雪菱也没有中计。 她笑着说道:“这个密室看着挺大,让大理寺的人好好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无奈之下,紫樱只能任由大理寺的人严查密室。 奈何除了这满墙的画像,密室里其他什么都没有找到,好似真的只是用来拜祭谢家军的地方。 大理寺亲兵说道:“大人,除了画像,此处无任何发现。” 紫樱紧绷的那根弦逐渐放松了下来。 在心中万分笃定:他们就算发现了这一处密室又如何呢? 藏在此地真正的秘密,永远不会暴露出来的! 从看到院内假山之下的密室开始,温敬书的脸就紧绷着。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大一个密室,就像是被人无声甩了好几个巴掌。 脸疼,心更疼。 椅轿进不了这个地下密室,温锦安是被温谨言背着下来的。 看到四面墙上密密麻麻挂满了谢思青的画像,她震惊的眼神落在亲娘的身上,也意识到了紫樱是真的喜欢谢思青。 转念一想,倘若她是谢思青的女儿,虽然比不得丞相府嫡女,但有满门忠烈的荣光在,她下半辈子也绝对不用忧愁。 总比是什么无名小卒的女人要好吧? 温锦安想起了黑风寨的那座孤坟,心头微颤:难道那座孤坟里面埋着的人,就是谢少将军? 难怪母亲要让她喊父亲,却又不告诉里面埋着的人是谁。 起初,她还以为只是让她认一个义父呢。 原来是她的亲生父亲,战功赫赫的谢家少将军啊。 温锦安已经逐渐接受自己不是温敬书亲生女儿的事情了,她一边在心里想着如何接下亲生父亲身份的荣耀,另一边又在想着如何留住温敬书的宠爱。 父亲养了她十四年,应该舍不得让她离开丞相府吧? 在温锦安盘算着两头抓荣华富贵的间隙,温雪菱突然脚扭了一下。 “菱儿小心!”一直关注她的温谨礼急忙冲了过来。 明明他已经扶住了她的胳膊,可温雪菱还是朝着温敬书的方向倒了过去。 她故作惊慌的脸上,一双暗色的眼睛闪过犀利精光,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拽住了温谨礼的袖子。 眼看着温雪菱就要砸到轮椅上的人,温谨修和温谨行两兄弟也赶紧伸出了手。 趁着混乱,温雪菱按下了案桌下的某个按钮。 温谨礼肩膀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微微有些刺痛,他回头看着墙面又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似乎踩到了什么石头,温谨行被磕绊了一下后单膝跪在了地上,下意识扶住了旁边的墙。 隐隐约约,似乎按到了墙面上的什么东西。 “二哥你小心!”温谨修关心则乱,伸手扶他时提到了脚边的东西。 硬邦邦的,撞得他脚趾头都疼了。 第186章 而此时,温雪菱已经重重跌坐在了渣爹怀里,故意用手肘击他的腹部,并把他当成了肉垫子。 倒下的力道之大,让渣爹受伤的右腿受到了重击,直接让渣爹变了脸色。 看着温敬书陡然苍白如纸的脸,温雪菱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甚至还觉得刚才的力道还不够大。 就应该让他更痛,才对得起她们母女俩曾经受过的苦难。 在温谨礼的搀扶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衫,似乎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温谨礼双眼担心道:“菱儿,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 密室里突然发出一声咔嚓的剧烈声响。 某幅画像从墙壁上掉落,露出了后面可容一人穿过的密道。 浓郁的血腥味从密道里面传了出来。 众人神色一凛。 第236章后娘继妹一起关牢房 江月明一个眼神,大理寺的亲兵进去查看。 温敬书睨了温谨言一眼,收到眼色后,他赶紧把温锦安放到了旁边空地,也跟着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温谨言和大理寺亲兵们都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理寺的人又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全部都是和黑风寨有关系的东西。 “大人,这些东西……与消失的那几位富商有关系!” 夜明珠照亮了密室。 温雪菱起身后就走到了暗处,嘴角弧度渐深,眼底冷飕飕的狠色凝聚。 这个冒牌货身上的罪,真的是越查越沉呢。 黑山头匪寨虽已被御林军给攻破,可过去与京城接壤的城镇,那些无端被灭门的富商,还有离奇失踪的那些人,每一个都指向了城外的黑风寨。 偏偏御林军在黑风寨什么都没有查到。 如今,这些未查明的悬案,可都归大理寺的江月明管辖。 二十年前的禹州首富朱家,满门老小尽数被杀,就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库房里金银财宝一夜之间消失。 十五年前,梵州陈家和王家联姻的新婚夜,所有宾客都死于毒酒,新娘和新郎命丧新婚夜,嫁妆和聘礼同样失踪。 陈、徐两家就隔了一条街,所有金钱都被洗劫一空。 不仅两家被灭门,来参加喜宴的宾客,也没有活着离开陈家的宅邸。 更令人觉得可怖的是,这些富裕家族的少年家主,都被人砍下了脑袋,且都离奇失踪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了不少。 前几桩事情还找不到蛛丝马迹,直到江月明担任大理寺卿后,找到了与京城郊外黑风寨有关的线索。 易守难攻的地势,又阻拦了他们查案的进程。 而今,与这些消失富商有关的线索,出现在了丞相府的地下密室。 江月明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与此同时。 温敬书和温谨言他们也同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这些悬案可是容国大案。 帝王曾在朝堂震怒,为迄今都无法破获案情的真相,百官心颤,却又无可奈何。 江月明神色凝重紧盯着紫樱,这个如今还是世人眼中谢家女身份的冒牌货,沉沉开口道,“谢夫人,你方才说,此处密室是你命人所建,是吗?” 往日他审问的都是身上背着重重重罪的邪恶之徒,只有比他们身上的气场更凌厉,才能压制住他们,让他们心生胆怯。 在江月明面前,紫樱嗓子就像是肿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从刚才这条密道打开开始,她的脸色蓦地惨白,眼睛里都是恐惧忐忑,下意识靠近了轮椅上的温敬书。 奈何他正因为温雪菱毫不留情的重击,承受着右腿缺失后的痛苦,无暇顾及她。 虽然紫樱没有回答,但江月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大理寺的人从里面找到了很多的头颅。 像是战利品。 作恶者引以为傲的勋章。 也是夺命刀。 “夫君,救我,我是无辜的。”她朝着温敬书伸出手,眼睛里都是不安的泪水。 明明她冒名顶替了谢思愉的身份,身上却没有一点将军之后的气场。 柔柔弱弱,不像是跟随父兄上过战场的样子,这是温敬书看到她眼泪流下来时的内心想法。 紫樱被大理寺的人直接押走了。 以好几桩悬案幕后黑手的身份,不容置喙的,强势地被带去了大理寺。 温锦安以为自己可以侥幸逃脱大理寺,没想到她也被一同带走。 她不解又害怕道,“为什么要捉我,不是已经证实我是被人掳走的吗?江大人,我是无辜的啊!” 若是温敬书肯在这个时候出声,为温锦安做保证的话,江月明可以暂时不带走温锦安。 可偏偏呢。 温敬书不仅没有开口为她说话,甚至眼神里还流露着对她的厌恶。 “父亲救我——”温锦安难过悲伤的声音响彻密室。 “呜呜呜,大哥,安安害怕,安安不要去大理寺牢房,求你救救我!” “二哥三哥,安安……” 话还没有说完,温锦安就被大理寺的人押上了另一架马车。 上面潦草挂了一块黑布。 紫樱和温锦安直接从密室被带走,连和亲人留话的机会都没有给她们。 温雪菱随众人离开了密室。 离开丞相府前,江月明意味深长睨了眼她的方向。 她抬眸,与他深邃凝重的眼神对上,无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澄澈的笑容。 江月明眸子紧了紧,清晰看清了她无声传递的那三个字。 她说:不用谢。 意识到今夜这些事情都在温雪菱掌控中的人,不只有江月明一个人,还有温敬书。 寂静无声的书房。 温敬书坐在轮椅上冷冷盯着面前的女儿,轻声嗤笑,“菱儿,爹爹还真是小瞧了你。”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辰。 她不仅揭露出了他派人把温锦安丢去杂院的事情,又利用自己这个始作俑者不想暴露的心理,把掳走温锦安的锅,甩到了那个叫紫樱的婢女身上。 随即,她用画打乱了紫樱的平静,接着刻意引导不想进大理寺牢房的温锦安,咒骂紫樱。 让紫樱这个冒牌货被女儿犀利的话伤到后,依旧不能开口解释。 最重要的是……她成功让他质疑了「谢思愉」的身份。 温敬书在心里过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他发现今夜之事,所有人都在按照温雪菱的计划,一步步走进她安排的陷阱。 这个女儿比他以为的还要心思深沉。 隐隐地,温敬书心里涌现出一股道不明的骄傲:这就是他的亲生血脉,与他一样厉害。 温雪菱站在窗户边,正好可以看见院子门口站着四位蠢兄。 他们在等温敬书喊他们进去。 她回头看着早已经被人取下画像的墙面,空荡荡,那里原本挂着冒牌货为他画的画像。 呵,人才被带走多久,就已经这么迫不及待取下来了。 温雪菱语调冷淡道:“如果爹爹只是为了夸我,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还以为他会为了紫樱和温锦安,又说什么让她高抬贵手的话,结果就这样? 不等他回答,她抬起脚步就要离开书房。 身后传来温敬书迟来的温情。 “菱儿,再过两月就是你的及笄礼,爹爹会为你广邀京城权贵,一定风风光光给你大办。” “小楼太过简陋,和你娘亲搬回折柳院吧。” “你若是不喜欢折柳院的院名,爹爹可以给你们改一个名字,就叫青雪院,如何?” 温雪菱脸上覆满寒霜,眼底讥讽闪过。 她缓缓转身盯着温敬书那双虚伪至极的眼睛,问道,“温丞相这是在做什么?” 没有其他人在,温雪菱连阴阳怪气的「爹爹」都不愿意喊了。 温敬书拳头紧了紧,压抑住心里的怒意,继续虚与委蛇道,“菱儿,你对爹爹的误解太深,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亲爹。” 她嗤笑:“温丞相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第237章迟来的父爱,比草贱 在温敬书疑惑的目光中,温雪菱一字一顿吐露道:“迟、来、的、父、爱……比草贱!” 男人骤然变脸,盯着她的目光也再一次变得阴沉。 他漠然道:“菱儿,你还年少,不懂权势珍贵。” “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没有爹爹的丞相之位给你铺路,你以为你能走多远?人心隔肚皮,你以为梁诀是真心认你为义女,简直天真!” 不管温敬书如何诋毁镇国将军府,温雪菱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讥嘲道,“梁将军的人品,举国皆知,而温丞相你的薄情寡义,天知地知,我更深知。” “与其在这里危言耸听,不如想想怎么从大理寺捞人,怎么说也是你伺候了十多年的枕边人,想必不会任由她自生自灭吧?” 第187章 温雪菱看透渣爹的本性,就是自私自利。 那个冒牌货犯下的事比她想的还多,温敬书若是真的想要救人,他也不是没有本事把人带出来。 可同样的,江月明这个大理寺卿也不是吃素的。 刚好可以趁此机会,把渣爹隐藏在暗处的势力,连根拔起。 温敬书见她软硬不吃心里也很恼火,没有再和她说什么好话。 只不过那个到了嘴边的「滚」字,在看到亲生女儿脸上漠然冷冽的神态时,变成了一句「夜深了,赶紧离开」。 温雪菱离开温敬书院子时,被温谨言拦下。 想起被带走的紫樱和温锦安母女俩,他怒目而视,“菱儿,你就非要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才安心吗?” “你嫉妒安安就罢了,为何还要污蔑母亲?你敢说今夜之事没有你的手笔?你敢说当时你摔跤不是故意的!”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质问,温雪菱冷呵道,“你虽然愚笨,但这件事情倒是说对了,确实都是我的手笔呢。” 温谨言脸色黑漆漆,“温雪菱!你简直不可理喻!现在就跟我去大理寺,给母亲和安安赎罪!” 温雪菱冷盯着他,对着夜色唤道,“阎泽。” 黑影瞬间出现在她身边,垂首恭敬道,“主子,属下在。” 她语气森寒:“给我……往死里打!” 温雪菱早就看温谨言固执己见的模样不爽,之前一直憋着气呢,现在正好全部拿回来。 “是!”阎泽话音落下,身后又多了几道黑影。 温谨言的身手在同辈之间确实不错,但比不过阎泽这种从小刀口舔血的暗卫。 他对上阎泽只有挨打的份。 丞相府护卫面面相觑,不管是温谨言,还是温雪菱,如今可都是府里的主子,他们迟迟不敢插手。 温谨言好面子,也没有让护卫们过来搭把手。 后来,还是会一点拳脚功夫的温谨修和温谨行兄弟俩啊,看到大哥单方面挨揍,自然也不能置之不理。 一个撒毒,一个动刀。 唯有温谨礼这个最小的弟弟,鬼鬼祟祟走到远离他们的方向。 他对着温雪菱嘿嘿傻笑,“菱儿,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人,打了三位兄长,可就不能再打我了。” 温雪菱面无表情睨了他一眼,看到他没有戴面具的脸上,尽是毁容之后坑坑洼洼的疤痕,还有新旧肉交叠出来的痕迹。 “菱儿别怕,哥哥不会再伤害你的。”温谨礼迟来的真诚,在温雪菱这边不值一钱。 她扭头继续看着夜色下,被阎泽打到步步后退的温谨言。 他是四兄弟里面身手最好的一个。 连他都不是阎泽的对手,就更加不用说其他的人了。 温谨行的药厉害,可耐不住暗卫们早有准备。 即便有几个中了招,在温雪菱给的解药疗愈下,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反倒是温谨行和温谨修兄弟俩,被阎泽一掌击飞。 不过一盏茶的时辰,温谨言就被阎泽擒拿,单膝跪在了温雪菱面前。 她一步步走到这个昔日的大哥面前,居高临下凝视着他不服气的眼睛,眼前浮现前世那支击破长空而来的利箭。 扎进血肉的声音,依稀还回响在她的耳畔。 “温少将军不是很能耐吗?怎么连我的一个护卫都打不过?” 言语里的嘲讽和蔑视落入温谨言耳朵,他想要挣扎开阎泽的禁锢,却发现对方劲头太大,死死控制住了他的死穴。 温谨言只能被迫仰头看着她,“温雪菱,你敢让兄长跪你,是准备倒反天罡吗!” 她漆黑的眸子里燃烧着怒火:“呵……兄长跪我怎么了,这都是你应该做的。” 上一世,他一箭夺走了她的性命,这辈子只是跪她可不够。 温雪菱与阎泽对视了一眼。 说时迟那时快。 她拔出头顶簪子狠狠扎进了温谨言的心口,鲜血喷涌,肮脏的血液洒在了她的脸上,衬得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愈发艳丽。 “你怎么敢!”温谨言瞪大眼睛看着她,难以置信。 温雪菱视线落在他心口的簪子处,方才只需要再往旁侧寸许,就可以让他一命呜呼下地狱。 可是死……真的太便宜他了。 生不如死,才是温谨言这种人应该受的。 她俯身凑近他的眼睛,嘴角弧度一点点上扬,笑得比过往看他的任何一次都要灿烂, 温雪菱冷冷道:“比起你跪我,我更想要你的命。” 头一回,他如此真切感受到亲妹妹对自己的恨意,就像看待夺走自己性命的仇人一样,眸色锐如箭矢。 但是怎么会这样呢? 温谨言不解地看着她:从小到大,他对她不好吗?为何她要如此恨自己? 在他困惑的眼神下,温雪菱故意放慢手里的力道,盯着他惨白毫无血色的脸,一点点抽出扎入他心口的簪子。 痛吗?痛就对了! 上辈子她就是在承受了身体上的致命一击后,又被亲人背刺杀害的真相击中了灵魂,在双重痛苦下一命呜呼。 就在温谨言以为她会拔出簪子那刻,温雪菱再一次抬起了手。 一下又一下。 直到温谨言胸口满是血窟窿,温雪菱才松开了手。 她回头,看着嘴里被喂了哑药的双生子哥哥,墨瞳里都是被她行为惊吓到的震惊,勾唇说道,“你们也想试试吗?” “……”温谨修和温谨行双双沉默。 始终等候在旁静待吩咐的棠春和棠夏,赶紧递上了干净的帕子。 温雪菱一点点擦拭掉簪子上的血迹,重新戴回了头顶。 “不过就是扎了几针,温少将军这身子骨还真是薄弱,真不知是怎么在战场上杀敌的,也难怪小小海寇,就让你困在了东海数月。” 尚未完全昏迷的温谨言,一口淤血憋在了心口。 温谨言咬牙切齿:“温、雪、菱!” 第238章凤冠霞帔? “温谨言,你除了无能怒喊还能做什么?”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配成为东海之滨海军们的将领?还是趁早滚蛋,免得殃及将士们的性命。” 她上下扫了一眼温谨言的狼狈姿态,言语直戳他心窝子。 温雪菱:“果然是个废物。” 想起他对梁念屿处处看不惯的样子,她勾唇笑道,“还妄图和梁家军的少将军比,就你这废物的样子,连给人家提鞋都不够。” 这些在上辈子都是温谨言用来斥责她,不如温锦安的那些话。 如今被温雪菱全部还给了他。 温谨言郁结在心口的那口气再也憋不住了,一口鲜血喷出,在夜空下破碎如星。 幸好温雪菱早有准备,提前躲到了另外一边避开。 她余光轻轻一扫,阎泽就直接松开了禁锢温谨言胳膊的手。 对方如同一滩烂泥倒在了地上。 抓着温谨行兄弟俩的暗卫,也紧跟着松开了手。 温雪菱并没有对温谨言下死手,不过这些伤口也足够他喝一壶。 等他伤好,她的下一轮报复也该开始了。 身体,要虐! 他们的心,更要接受百倍千倍的惩罚! 等温雪菱领着两个丫鬟离开后,暗卫们也都全部消失。 温谨行的手一直在颤抖,急忙从身上四处摸索出治疗外伤的金创药,赶紧爬着过去给温谨言止血。 “啊啊!”大哥! 温谨言这一次直接在床榻上躺了一个月多。 而这一个月里。 温锦安和紫樱母女俩没有回府,被关押在大理寺牢房受尽了蹉跎。 听说,温锦安已经隐隐有了疯魔的趋势。 入大理寺牢房半个月后愈发严重,她每天夜里都会在牢房里哭喊着:“有蛇!好多蛇!救命啊!” 狱卒们第一回听到声响,还会过去看看。 并没有发现蛇。 去过一两回后再听到她喊,便都不当一回事了。 蛇,是真的。 乃是回奴城后的聂笥所为。 紫樱并没有和温锦安关押在一起。 有温敬书的叮嘱在,关押紫樱的那间牢房,要比温锦安的好上太多。 温雪菱听到下属递回来的这些消息时,正在看梁念屿给她送来的及笄礼单子。 不仅有梁诀准备的,还有他这个梁念屿用这些年积蓄准备的礼物。 慕青鱼也来信说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 还说,有一件好事要告诉她。 温雪菱很期待,亲娘口中的这件好事,她希望这件好事是发生在慕青鱼身上的。 另外,信中还有淮南王这位(义)舅舅给她准备的及笄礼单。 全都是南阳地区千金难寻的好东西。 一同送过来的还有个黑木盒,里面放置着一支镶满了稀贵宝石的金步摇。 这还是先皇在世时,赏赐给老太妃的宝物。 第188章 说是给她这个(干)外孙女的见面礼。 东西既然能够送到她手里,慕青鱼那边必然也是知晓此事的。 温雪菱不着急还回去。 左右……她给淮南王府准备的礼物,也已经在运送过去的路上了。 桌上放置着很多人送来的东西。 不仅有陆峥送的,还有太子送来的好东西,说是为了感谢她救了他的亲弟弟。 此外,还有深居后宫的太后娘娘。 在看到国师府信笺那刻,温雪菱眉毛轻挑,打开了面前隐隐散发着钦天墨香气的信纸。 【东西在郡主府,不能便宜你那渣爹。】 想到闻人裔顶着一张不染世俗烟火的俊脸,在案桌前写下这句话的场景,温雪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这些人都很清楚温雪菱的处境。 之所以送来礼单,而不是直接把东西送到丞相府,就是怕送给她的东西被紫樱母女俩惦记。 太子送来的那些东西里面有不少后宫好物,温雪菱知道这些只有皇后宫里能用。 里面有不少东西是皇后吩咐人备的。 她知道,是自己之前教六皇子容浔的那些话起作用了。 听闻这几日后宫风起云涌,太子在前朝也处置了不少贪官污吏,一切都朝着顺畅的方向前进。 温雪菱垂眸细细浏览闻人裔送来的礼单,越看越觉得这里面的东西不太对劲。 及笄礼……会送凤冠吗? 还有这稀世难求的红绸鲛纱。 就连公主大婚都只有红盖头用了此纱,闻人裔从哪来寻来这么多? - 国师府,密室。 梁诀和梁念屿父子俩脸色不佳,目光死死盯着对面喝茶的男人。 “闻人兄,你给菱儿妹妹送去的那些东西里面,凤冠霞帔是怎么一回事?” 梁念屿年纪轻,也不是一个藏得住话的人。 他愤愤道:“我们老梁家可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岂是你想娶就能娶的?怎么说都得先过我这个兄长这一关吧!” 好不容易多了一个漂亮可人的妹妹,还很聪慧,样样都出众。 梁念屿正稀罕着呢。 哪能这么快就让她出嫁啊? 尤其还是嫁给这个万年不摘面具的腹黑男! 菱儿再聪慧,也玩不过这个心机深沉的啊,从他出生开始,玩心计就跟用膳一样简单,菱儿肯定不会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还有他这危险重重的身份…… “不行!我不同意!”梁念屿拍案而起,愤愤开口。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妹妹太委屈了。 闻人裔手里的茶盏,都没有晃动一下,俨然对他口中的不同意并不在意。 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密室响起。 闻人裔不冷不淡道:“她是她,你是你,我娶她又不是娶你,你不同意有什么用?” “话不能这么说,我是菱儿的兄长,她是我们镇国将军府唯一的掌上明珠,菱儿前面十几年日子过得那么苦,都还没有好好享受,怎么可以出嫁?” 梁念屿义正言辞道:“反正我不同意!” 他又不是不知道闻人裔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若是温雪菱和他在一起,要面对的腥风血雨比现在还要多。 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就该在家中享福。 而不是去面对那些暗处,随时有可能射出来的利箭。 “老梁,你说句话啊,义母可就菱儿这么一个女儿,她若是有三长两短,义母又该怎么办?” 在他和闻人裔你来我往互怼时,梁诀始终不曾开口说什么。 此刻听到儿子的话,想起慕青鱼那双清冷坚韧的眸子,心不由得跟着软了软。 “瑜璟。”梁诀喊了他的表字。 许久不曾听闻别人唤自己的表字,闻人裔面具后的眸子怔了怔,也知道他喊他表字的用意。 闻人裔看着梁诀的眼睛郑重道,“舅舅,我对菱儿是认真的。” 梁念屿憋不住道:“认真就可以把我们家的宝贝抢走吗?她才刚刚及笄,你你你……肯定是你用美色诱惑她!” 男狐狸精! 菱儿妹妹肯定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不行,他不能看着菱儿妹妹跳入火坑,一定要告诉她真相才行。 离开国师府时,梁诀看到傻儿子脸上转来转去的眼珠,就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梁诀警告道:“臭小子,老子告诉你,别去破坏你妹妹的好事。” 梁念屿显然不信他说的话,嘟囔道,“老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菱儿心思单纯很容易被骗,我们怎可置之不理?” 梁诀瞥了他一眼,不客气道,“你少来这一套,你妹妹比你聪明多了,破坏了她的好事,小心我跟你急啊。” 梁念屿:“???” 不是,和闻人裔扯上的能是什么好事啊! 第239章不会有外室 就在这时。 外面的人来报,说温雪菱过来了。 密室里的三个男人同时变脸,梁念屿想直接出去和温雪菱说这事,被梁诀押住了。 “行了,你赶紧出去,别让菱儿等久了。” 今夜他们过来就是为了商议,闻人裔另一个身份的事情。 从得知江南徐家那位吃饱了闲着的老头子,突然把徐熙送过来要给闻人裔留子嗣的事情,梁诀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他可是亲眼见到过,温雪菱和闻人裔相处时候的样子,早在心里把他划分到了她的手里。 在梁诀开口之前,闻人裔已经站了起来。 望见梁念屿愤愤不平的脸色,心里并没有生气,知道他是为了温雪菱好。 寂静的墨竹院。 这还是雪化了之后,温雪菱第一回来国师府。 院子里的墨竹看起来更漂亮了。 挂着几盏小灯笼,随风轻轻晃动,好似也让里面的火苗活了过来一般。 听到身后传来的细微动静,温雪菱缓缓转身,一眼就看到了月色下玄衣紧腰的男人。 他似是很喜欢这些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衣着,就连那张银色面具,在没有火光的地方也与黑夜无异,很容易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国师需要如此隐匿身形吗? 温雪菱心里对闻人裔的另一重身份,已经有了底。 她记得他的那位徐熙表妹…… 来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他留一个子嗣吧? 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若是日后两个人真的要变成一根弦上的蚂蚱,那徐熙表妹这样身份的人,得尽早处理清楚才行。 月色下,少女一袭粉黛色罗裙似蝶翩飞,浑身上下都没有带什么首饰,看起来格外素雅。 温雪菱这次专程过来,就是要和他商议一件事情。 一件能够让温敬书他们呕血的事。 闻人裔带着她进了书房,见她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门,他回头问道,“为何不进来?” 她眉眼弯弯,笑了笑开口道,“我只是想到了我们在墨住院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在窗台处给你做雪人,你冷冰冰的,比雪人看起来还要冻人。” 那时候,她就说过,总有一天他会亲自请她进书房。 这一天来得比她预想中的要快。 闻人裔也想起了她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说的那些话,眉眼间的冷色散去了一些。 她不知道的是……那些雪人现在还在国师府的冰窖里保存着。 而他,永远不会让她知道这件事。 迈入闻人裔的书房,浓郁的墨香伴随着架子上书籍纸张的气息,顷刻间就将她笼罩在其中。 几个呼吸的瞬息,温雪菱就已经熟悉了这股子味道。 闻人裔给她沏了一壶花茶。 这还是江南送来的,他往日都不爱喝,想起温雪菱偶尔也会过来,便留了下来。 温雪菱坐在他对面的软榻上,双手托腮,目光灼灼看着正在认真泡茶的男人。 她开门见山道:“你送来的礼单里面,凤冠霞帔是怎么一回事?” 一炷香前。 温雪菱回了一趟帝王赏赐的「护国郡主」府邸,看到了摆在她屋子里的凤冠霞帔。 耀眼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睛。 即便早已经知道他的意思,温雪菱还是故意用这件事抛砖引玉,主要还是为了引出后面的事情。 闻人裔眼皮轻抬:“就是你以为的意思。” 热水催化了花茶的清香,渐渐掩盖屋子里浓郁的墨香,相互交缠,衍生出第三种气息。 她勾唇道:“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 闻人裔将茶盏缓缓放置在她的面前,如她所愿,说出了送凤冠霞帔的目的。 “娶你。”轻飘飘的两个字,背后蕴含着无尽的分量。 温雪菱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嗅了嗅,拿近了闻,这股花茶的清香就越发浓郁了。 “若我不愿呢?”她抬眸直视对面男人幽深漆黑的眸子。 第189章 他似乎早就猜测到了她会说这句话,顺势接道,“你若是不愿,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闻人裔看起来很了解她。 一针见血,他直接挑明了她来此的目的,说道,“你今夜来此,不是为了凤冠霞帔的事情吧?” “说吧,到底是因为何事?” 白皙纤指摩挲着手里的茶盏,她并未立即接他的话。 半晌后,她才开口说道,“娶我者,绝不可纳妾,而我并不想生子。” 温雪菱停顿了一会儿,给他接受这些信息的时间。 随后,她才继续说道,“闻人裔,你不仅仅是容国的国师大人吧?” “你的另一重身份,真的能接受自己没有子嗣吗?” 她没有直接挑明了闻人裔的身份,但不管是她猜测他有可能是皇长孙的身份,还是他如今国师的身份,即便是容国普通男子的身份,都无法接受自己没有子嗣。 在他们眼里,传宗接代,传承血脉,乃是人生中必须要完成的一项要事。 可她若是不愿意呢? “我也无法接受,自己未来的夫君在外面养外室,有私生子。” 这般离经叛道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闻人裔没有意外,抬了抬眼,与她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寂静,沉闷,紧迫。 屋子里宛如陷入了死寂之中,许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只留下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还有温雪菱吹手中热茶的轻微声响。 终于,闻人裔开口了。 他从她手里拿下还有些发烫的茶盏,看着她白皙指尖烫红的痕迹,幽幽说道,“不会有。” 闻人裔又强调了一句:“不会有外室,也不会有私生子。” 见他命人拿来了烫伤膏,温雪菱想说这点热度烫不疼她,可见他眼底认真,没有开口。 任由闻人裔仔仔细细给她涂抹药膏。 他边给她涂抹药膏,边说道,“你所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温雪菱打趣道:“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闻人裔视线从她的指尖移开,对上她含笑的眼睛,缓缓说道,“你怕……” “你爹爹做的那些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怕我有了新欢忘记原配。” “更怕以后的孩子遭受你曾经受到过的委屈。” 感受到她之间的紧绷和僵硬,闻人裔手掌反转,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他轻声道:“菱儿,别怕。” 第240章对吗?皇长孙殿下 哪怕,他并不知道她过去曾经受过什么样的委屈。 可从过去温雪菱憎恶父兄的那些眼神,为了复仇所做的桩桩件件,他都能感受到她内心还没有完全发泄完的恨意。 温雪菱缓缓垂眸,目光停留在他紧紧裹住自己手指的大掌上。 他的观察力还真是敏锐。 她重新对上他的眼睛,往前凑了凑身子,语气坚定道,“不愧是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九王爷之子,这份观察力,比九王爷当年有过之无不及。” “我说的对吗?容国尊贵的皇长孙殿下。” 这一回,轮到闻人裔握住她手的力道不自觉收紧,漆黑眸子里的暗色将她紧紧包围,丝毫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霹雳啪啦。 火烛燃烧的声响,很轻。 却在此刻放大了数倍。 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块儿,花茶的热意早已逐渐凉下来,只是他们都没有顾及。 温雪菱戳破了他隐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身份。 除了亲信,她是第一个。 闻人裔没有否认她坚定不移的猜想,嗓音暗哑低沉,“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早。”她从他掌心抽回手,端起花茶饮了一口。 不愧是江南贡品,这花茶入口确实不错。 温雪菱注意到男人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之色,很显然也早已经知道了,她猜到他身份的事情。 他扯了扯嘴角:“怕吗?” 知道闻人裔是在问怕不怕他皇长孙的身份,毕竟他如今也是帝王要追杀的人之一。 当年,八皇子虽因降生时的瑞象,被先皇早早封为了太子。 可后来越来越厉害的九皇子,在处理民情方面的本事,在民间的声望越来越高,早已超过了当时的太子,也曾动摇了自己兄长的储君地位。 再之后。 八皇子弑父夺位,提前荣登宝座。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自己的弟弟。 若不是九皇子早早有了先见,提前藏好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他们会随着他一起死。 只是千算万算,九皇子都没有算到……妻子会殉情。 这些都是温雪菱如今能查到的信息。 江南徐家是九皇子妻子的娘家,早在出事之后就被帝王的人层层包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会飞出去。 更不会有人,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把追缉的皇长孙送入徐家。 大抵是对自己的自信,帝王怎么都不会想到…… 徐家还真有这么厉害的本事。 那夜暴雨,徐家一位宗亲的媳妇生子,生了三天三夜,难产。 刚出生没多久孩子就咽气了。 闻人裔是顶替了这位宗亲刚出生就逝去的儿子,以「徐子安」的名义在徐家长大。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哪怕每天都有官兵搜查徐家的大大小小,都没有人认出他就是皇长孙。 直到…… 闻人裔的样貌。与他那位「天下第一美男」的父亲,越来越像。 他才被徐家人秘密送往了枫山,拜入当时的国师膝下。 自此再也没有回过徐家。 这些陈年往事,或真或假,温雪菱不打算继续查下去。 她只需要记住一个真相即可。 【闻人裔就是皇长孙。】 除此之外的其他事,不在她继续关心的范围。 她认真道:“不怕。” 闻人裔没有说话,沉默盯着她。 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清楚她的真实想法。 半杯茶下肚,她才继续问他,“你上回说,待我及笄礼那一日,你会来求娶这件事,可还作数?” 话又突然跳脱到这。 闻人裔摸不准她的意思,轻声应了一声,“算。” “那就行。” 温雪菱一口饮尽杯子里剩下的花茶,放下杯子继续道,“你两年内能坐到那个位置吗?”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就这么轻易被她说出了口。 闻人裔不知道该说她胆子好,还是说她太过于相信他的本事。 “没底。”他的回答显然没有令她满意。 她拧了拧眉头,陷入沉思。 两年,是温雪菱给自己离开京城的期限。 若是闻人裔一直磨磨蹭蹭,坐不到那个位置,那她岂不是要被困在这个地方? 她犹豫片刻后,蹙眉看着他说道:“不行,你必须得有底才行。” “你若是没有底的话,那我就不嫁给你了。” 这是什么话? 闻人裔被她的这句话给逗笑了。 夺位啊。 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需要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兵力的事情。 在她口中就变成了轻飘飘的两年? 温雪菱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语气凝重又不失稳重,“闻人裔,你努努力。” 这是努力就能达成的事情吗?闻人裔嘴角微微抽搐。 他本以为她会害怕,会觉得他身份危险,不敢和他成亲,没想到会要他加快步伐。 温雪菱嗓音严肃继续说道:“缺什么兵器,我给你造。” “缺什么银钱,我给你想办法。” “你若是想要坐上那个位置,一定要在两年之内。” 可不能影响她带娘亲离开京城,找地方养老的重要大事。 但闻人裔却不这么想。 当初,他从梁诀口中得知,温雪菱也懂一些「先知」的本事之后,就让人去查过她。 除了知道她在北境的日子过得清贫,最在乎的人就是亲娘之外,其他并没有查到什么重要讯息。 如今听到她如此肃然的话,闻人裔的心沉了沉。 莫非两年后会发生什么大的变故? 虽说早已心里有数,温雪菱还是在确定了闻人裔是皇长孙身份后,松了一口气。 以她的身份,即便有本事弄死宫里的那一位,也会背负上不好的骂名。 可闻人裔不一样啊。 她想起奴城藏书阁顶楼的那个黄金盒子,前世她并不知道那里面放着什么。 奴城大城主很喜欢她的声音,每每都会躺在藏书阁软榻上,听着她一句一句念着书上的文字。 后来,或许是知道她永远都不会有逃脱的可能。 他甚至让她读外面送进来的密信。 温雪菱也因此知道了很多高官大臣的秘密。 除了是奴隶这个身份外,她在藏书阁里可以任意走动。 第190章 藏书阁里的一切,她都可以碰,可以读。 除了那个黄金盒子。 那个恶魔碰都不让她碰盒子一下。 前世闻人裔屡屡入奴城,明显就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温雪菱蓦地凑近闻人裔的耳畔,女子身上的清香猛然闯入鼻腔,闻人裔有须臾的恍惚,很快恢复了冷静。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她觉得还是再小心一些为妙。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真的太近了。 闻人裔眼睛里黑沉沉的暗色越来越浓稠,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说话时候的唇瓣颤动,若有若无,碰触到了他的耳垂。 她在说什么? 他怎么听不清楚呢? 耳垂有些热,心跳有些快,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迟迟不见他有反应。 温雪菱蹙眉,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她扭头盯着他的眼睛,却倏然一惊,莫名有种被野兽盯上了的错觉。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 第241章掌控丞相府 闻人裔回过神,双目沉沉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眸子,似是在酝酿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大计。 又像是在确认她双眼睛里,有没有一丝丝对他的心动之意。 可惜,他失望了。 闻人裔深刻认知到一个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事实,那就是…… 【温雪菱不爱他。】 “听到了。”他嗓音嘶哑,蕴含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自嘲。 温雪菱并没有注意到他声音里的异样,又或者是注意到了,依旧坚定自己内心的想法。 在她这辈子的人生轨迹上,从来只有她和亲娘的位置。 其他不管是谁,都没有在她划定的未来生活里,占据一席之地。 得到闻人裔肯定的回答,温雪菱嘴角绽放一抹灿烂的笑意。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道,“你放心,你若是真的想要子嗣,等你大业达成的那一刻,我可以把位置让出来。” 只要不是在她和他成亲之后的那段时间,他在外面养外室和私生子女,之后她可以与他和离。 等他们和离之后,闻人裔想要多少个子嗣都可以。 反正又不是她给他生。 那时候,她应该已经带着娘亲离开京城,边走边游玩,待寻到一处风水宝地,就可以留下来定居。 若是依旧真的想要养个孩子,她可以收养一个。 温雪菱已经在脑海里勾勒起未来,和娘亲一起纵情山水的美好生活。 没有注意到面前的男人,眼睛里越来越浓稠的墨色,一点点将她的模样拓印在自己的记忆里。 她越想越开心,一把捉住他的手。 温雪菱看着他就像是在看未来美好生活的金疙瘩,双眸发光道,“闻人裔,以后我一定会全力帮助你的!” “待你我成亲那一日,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安排人去奴城取一样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闻人裔在意识到她口中那样东西是什么后,眼睛里的探究之色更多了。 与此同时,高墙之内的深宫。 皇后漠然看着大儿子,神色冷峻道,“太子,此事……事关前朝旧事,你务必要小心再小心,千万不可出差池。” “母后安心,儿臣定会完成此事!” 太子容琛脸色凝重,踏出了皇后的宫殿。 夜色下,他走远之后才回头,看了眼屋内烛火下正在给六皇子容浔缝制新荷包的母亲,垂眸看着自己腰间那个早已经陈旧的荷包,转身面无表情离开。 这个世间,从来就没有一视同仁的爱。 即便是自己的生母,也不例外。 时间一晃而过。 又是一个多月的日子过去了。 三日后。 就是温雪菱的及笄礼。 她决定在圣上赐下的护国郡主府,举办两辈子头一回的及笄礼。 不过这事她没有和温敬书说。 以至于,丞相府已经在筹备她及笄礼的相关事宜。 出乎她意料的是…… 温敬书竟然真的没有把紫樱从大理寺捞出来。 温锦安是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 但是对紫樱这个枕边人,他也没有丝毫的心软,倒是让她有些诧异。 莫名的,还有一缕不安在心底蔓延。 总感觉温敬书在密谋什么。 原本已经从南阳出发归京的慕青鱼,不知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来信也只说遇到了一件急事。 她在心中说,一定会在温雪菱及笄礼之前赶回来。 若不是有一封封书信寄回来,即便有梁家秘卫军和淮南王府的护卫在,温雪菱也还是不放心。 从国师府回来后的这一个多月时间,温雪菱秘密准备了很多的火药在暗处。 就等着及笄礼的那一日,狠狠给温敬书一个措手不及。 温谨言挨揍之后,一直在屋子里养身子。 由温谨行每日亲自给他针灸,只是依旧没有起效。 甚至还觉得身体越来越虚乏无力了。 温谨行头疼不已。 自此,他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都待在药房里给大哥研制新药,连院子门都没有出去过。 温谨言的身体当然不会好了。 温雪菱可是特意在前世的记忆里,找寻到了如今还不曾出现的毒药,一点点投入了温谨言的吃食里面。 别说是康复了,就是想要站起来离开床榻都不可能。 她还让人盯上了温敬书命人给他定做的假肢。 温敬书请了机关门的人为他量身定制,只为脱离坐轮椅的结果,等待期盼着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天。 而在温雪菱这里,她绝对不会让这一天如他所愿到来的! 至于临时倒戈的温谨礼,他体内的赤血蛊,虽然已经被温谨行用医术给解开了,但在多种毒素的侵蚀影响下,现在和一个废人并无区别。 他被挑断的经脉,重新续上了又能怎么样呢? 而今温谨礼甚至连剑都提不起来。 相较于每天窝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的弟弟,温谨修可谓是脚不沾地,忙的不行。 他手底下的产业也是屡屡出事。 不知不觉,竟然被风雨楼的人吞并了一大半的产业! 且还找不到她们与他为敌的缘由。 在风雨楼的经营上,温雪菱非常相信江芙蕖的本事,除了定期供上兵器的设计稿子,其他都不会插手。 不过在火器和火药制造的事情上,她没有让任何人经手这件事。 由她自己全权负责。 整个丞相府如今都在温雪菱的掌控之中。 - 是夜。 温雪菱看着满地窖新研制出来的火枪,指尖一点点抚摸过面前这些冰冷的东西,眼底冷意弥漫。 这些都是根据前世地牢里那个人教给她的本事,不断改良研制出来的宝贝。 有了这些,她就拥有了话语权。 离开地窖的那一刻,温雪菱仰头看着头顶高悬于夜幕之上的圆月。 “马上就又是一月的十五了呢。” 跟随在她身后的棠春,也跟着仰头看着头顶说道,“小姐,夫人也快回京城了,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团聚了。” 温雪菱嘴角噙着愉悦期盼的笑意:“是啊,数月不见,我真的好想念娘亲。” 她们很快就离开了京城南郊荒废破败的院子。 只是在她们离开后不久。 有一道黑影飞快破开了地窖的门锁,悄无声息钻入了地窖。 第242章渣爹变成了疯子 半晌后,等黑影再从里面出来时,身后背着的木盒子明显沉重了不少。 几个纵身跳跃,黑影就消失在了寂静无声的院子。 殊不知,他身后也多了几条尾巴追着他而去。 原本已经离开的温雪菱,沉着脸从暗处走出,冷冷看着黑影离开的方向。 她早就料到有人会在暗处盯着她,故意来了这么一出瓮中捉鳖。 只是不知道这个黑影…… 他背后的人会是故意装出颓废之色的渣爹,还是紫樱隐藏在暗处的势力。 又或者是…… 温雪菱视线越过低矮的屋顶,落在远处宫墙高耸的皇宫之上。 在心里缓缓吐露:这个天下之主呢。 千等万等,日子终于等到了温雪菱及笄礼的前一夜。 温雪菱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她冷着一张脸质问面前的下属,“什么叫夫人失踪了?” 原定在前日,就该到京城的慕青鱼迟迟没有出现。 也没有任何的书信传回来。 她立即让人给沿途暗点的人飞鸽传书,奈何始终都没有得到慕青鱼的消息。 目前能知道的是,慕青鱼是在青州地界失去消息。 青州,距离京城并不远。 第191章 乃是陆峥的叔叔,陆景源的管辖之地。 梁家秘卫军和淮南王府的护卫们,都在全力搜索慕青鱼的踪迹。 温雪菱立即命令阎泽,带着暗卫们快马加鞭找过去。 如今一天一夜过去,仍旧没有找到慕青鱼,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传回来。 她急得在屋内来回踱步,脸上布满了担忧和烦躁。 温雪菱:“全都是废物,一群废物!” “枉费我安排了那么多的人守在娘亲身边,结果呢?那么多人都还守不住一个人,要你们有何用!” 温雪菱气得直接砸碎了屋内里所有的花瓶。 愤怒之下,茶盏更是直接被她甩出了屋内,在院子地面上碎成好几片。 “若是娘亲出现了三长两短,那我步步为营的布局又有什么用处?” “给我找,你们全部都给我出去找,要是找不到人,我要你们全部都跟着一起陪葬!” “还愣着干嘛?赶紧滚出去找人啊——” 看到屋内少女歇斯底里怒骂下属,满脸阴郁的冲动样子,小楼外那棵高过院墙的树顶上,有一道黑影闪过,飞快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暗卫:“主子,人走了。” 察觉到小楼外面的探子已经离开,跪在地上被骂了一顿的暗卫,立马传音给温雪菱。 闻言,棠春立马疾步过去,关上温雪菱屋子的窗户。 这是她们故意留下来给外面探子看的。 温雪菱原本愤怒到狰狞的脸色,当即恢复了平静,赤红的眸子也一点点冷了下来。 上一回,那个从南郊离开的黑影进了一个老旧的宅院。 没多久就有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出来。 那个人很有警惕心,这也是温雪菱派去的那些暗卫,不敢跟太近的原因。 此人几经辗转,中途还变换了好几个身份,天亮之后才跟随着采购的车子进了丞相府的厨房。 随后终于露出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赫然就是温敬书的心腹。 他小心翼翼抱着已经做好伪装的木盒子,一路进了温敬书的院子,把得到的东西交给了他。 兜兜转转,温敬书还是猜到了她在暗处做的准备呢。 该说那句恶心人的话吗? 最了解孩子的,还得是亲生父母呢。 暗卫也已经离开了屋子。 棠春赶紧给温雪菱泡了一杯茶润润嗓子,刚才那几道怒吼可是十分伤嗓子的。 “小姐,你说那人信了吗?” 温雪菱接过水杯,喝了大半之后,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一些。 她神色严肃道:“那个人信不信不重要,关键要看我那个渣爹,他会不会信。” 慕青鱼确实在路过青州的路上,遭遇了一波袭击。 对方下了死手。 哪怕有梁家秘卫军和淮南王府的护卫们在,慕青鱼还是遭遇了不小的伤害。 她干脆将计就计,让保护她的人装出不敌杀手的样子。 而她自己也佯装被这些人伤到了要害的模样,跌落了青州地界的一座悬崖。 幸好,慕青鱼有过去十多年在深山老林采药的经验。 很多稀缺的草药都长在悬崖峭壁上。 温雪菱和慕青鱼母女二人,逐渐研究出了能短暂攀附在上面的安全之法。 这次她就是隐藏在悬崖之下的暗处。 等到杀手们离去后,立马从悬崖峭壁下上来,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京城。 为了不让派杀手们过去追杀她的幕后之人起疑心,慕青鱼把梁家秘卫军和淮南王府的护卫们,全部都留在了青州。 就在她跌落悬崖的那处地方。 如今,就连温雪菱都不知道慕青鱼在哪里。 她只知道人已经安全抵达了京城。 因为她收到了慕青鱼送来的平安暗号,这个只有她和娘亲知道的暗号。 刚才那一出戏,全部都是演给外面盯着她的人看的。 真没想到啊,温敬书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居然还留了一手,甚至连她都没有察觉到。 要知道,温雪菱可是一直都有派人盯着温敬书的行动。 小到他今日吃了什么,大到他见了什么人,她全部都了然于心。 即便如此,还是有遗漏的地方。 棠春知道她心情不好,没有多言。 想起许久不曾见过的妹妹,心里隐隐有了一种担忧。 千钧一发之际。 温雪菱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她眉头紧紧皱起,对着婢女说道,“棠春,你拿着这个玉牌,去找大理寺一个叫「金召」的亲兵。” “好好打探一番,那个冒牌货「谢思愉」还在不在大理寺的牢房里。” 棠春赶紧接过了她给的玉牌,小心翼翼放回怀里,点点头说道,“奴婢现在就去,小姐早生歇息。” 屋子里再次恢复寂静。 温雪菱起身推开门,径直爬上了屋顶,遥遥盯着温敬书院子的方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招。 她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发生之后,温敬书安静的太过诡异了。 与其说他是认命,觉得断腿之后的自己已经是个废物,温雪菱更倾向于他已经在发疯的临界点。 只差一点点,他就会彻底变成一个疯子。 而那个催化他发疯的人…… 温雪菱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是她! 第243章替身揭露 次日一早。 等棠春匆匆从外面回来时,告诉她事情真相时,温雪菱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紫樱早已不在大理寺! 如今在大牢里面的那个女人,不过寻来代替她受苦的替身,做出如此行径的人并不难猜。 温雪菱想起这几日,温敬书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不管是卧病在床的大儿子,还是疯疯癫癫在府内四处游荡的小儿子,他没有都没有去关心。 她对暗卫吩咐道:“去查一查,他最近在忙什么。” 黑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温雪菱面前的桌子上,铺展着很多的信纸,她一张张仔细摩挲。 没有一张和慕青鱼送来的信纸相似。 有了上辈子的前车之鉴,她没有留下任何会泄露亲娘信息的东西,看完信之后就直接把信给烧了。 不过,她记得那张信纸的触感和香气。 棠春寻来的这些信纸,没有一张有与之相似的地方。 “小姐,天下信纸何其之多,你怎么就确定夫人用的信纸是京城之物呢?” “咱们容国最好的信纸,数得上名头的信纸,皆来自于江南。” “会不会……那封信其实是从江南寄出来的?” 如今的京城,对温雪菱和慕青鱼而言,可不是什么安宁的地方。 温雪菱放下手里最后一张信纸。 并不认同棠春的猜测。 娘亲既然说了在京城,就一定在京城。 最主要的是…… 娘亲绝对不会舍得让她一个人留在京城。 温雪菱知道慕青鱼故意不现身,就是想要给暗处的人一个障眼法,以为她是真的早已葬身悬崖。 待到事情成熟,她再出现,便可以捉到那个在背后使诈的人。 想到昨夜那张信纸抽出来的瞬息,她隐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 “你让人去查一查,京城中有谁写信,有喜欢用桃花墨的习惯。” 棠春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 再过一日,就是温雪菱的及笄礼了。 徐管事已经按照温敬的叮嘱,把给她准备的东西全部列出来了单子,交给她过目。 东西确实都是好东西。 只不过比不上倾心院里的一草一木。 就连寓意不得善终的折柳院,如今也已经变成了「青雪院」,还是温敬书亲笔题下的牌匾。 就连来参加温雪菱及笄礼的世家名单,都是温敬书一笔一画亲自写的。 这一切看起来,渣爹似乎是真的在往好的层面改变,也好似真的在对温雪菱母女俩好。 徐管事恭敬递上一份名单。 “大小姐,这份是相爷邀请的世家名单,可还有要补上的人家?” 温雪菱在看到里面的人名和官职身份之后,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 这些人可比之前冒牌货生辰那一日,邀请的宾客们要逊色多了。 尤其是,她发现这里几乎没有温敬书的心腹势力。 多数都是一些小角色。 温敬书如今断了一条腿在丞相府里养伤,虽不用参加早朝,但丞相的名头还在。 试问,足以掌控你生死的丞相,邀请你来参加他女儿的及笄礼,你有胆子敢不去参加吗? 人数倒是与冒牌货生辰那一夜相差无几。 “并无。”她把名单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又向徐管事询问了一番及笄礼的其他安排。 听闻还有南疆歌舞前来助兴,温雪菱略有诧异地挑了挑眉头。 第192章 她脑海里莫名闪过了……南疆巫族。 但愿只是她多想了。 “大小姐,宾客们送来的贺礼,相爷让老奴直接送到小楼来,供大小姐挑选。” “若是有喜欢的便直接留下,剩下的再送到库房里存着。” “相爷还说,这些贺礼以后都会充作大小姐出嫁的嫁妆,只属于大小姐一人,其他人无权干涉。” 温雪菱随着徐管事来到了小楼的院子里。 原本空旷的院子,已经摆满了宾客们送来的好礼,一个个精致的箱子堆在院子中间。 其中里面最为珍贵的几样贺礼,已经被徐管事提前挑选出来。 进屋前,他已经小心翼翼被放在了院子中间的石桌上。 徐管事虽然如今已经是温雪菱的人,但依旧是丞相府的管事,在很多事情上还是会听从温敬书的意思。 他打开里面最小的一个黑木镶金翡翠宝盒。 “大小姐,这是国公府陆世子派人送来的翡翠玉簪,还有镯子和耳铛,都是稀罕物。” 温雪菱目光落在那套成色水种极佳的首饰上,这里面的每一样,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的好物。 徐管事偷偷凝视着她的脸色,没有看到什么眸色起伏。 他低头垂首态度恭敬,又适时斟酌着开口道,“听闻,陆世子祖母去世之前,曾给他留下一套传家宝。” “听民间传言,倒是和陆世子送给大小姐的这一套首饰,很是相似呢。” 听出他这些话里面的意思,她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冷眼扫了过来。 温雪菱提醒他:“徐管事可还记得,自己是谁的人?” 闻言,徐管事立马噤声。 他的头低的更低了。 察觉到温雪菱收回了在那套首饰上的目光,他又急忙打开了桌子上,用绸缎包裹着的东西,露出里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女子罗裙。 “大小姐,这是太后身边嬷嬷送来的东西。” 按照常理,既然是太后的赏赐,必然是要跟着太后的懿旨一同抵达。 可那位嬷嬷送来了贺礼后,就直接离开了。 徐管事觉得奇怪,那位嬷嬷如此行径,必然是受了太后的旨意。 可瞧着又不像是轻怠了大小姐,更像是一位长辈,送给喜欢的晚辈的一份贺礼。 徐管事把这件事的奇怪之处说了出来。 温雪菱眼皮微敛,想起那个慈眉善目的太后娘娘,以及她曾经说过,她很想她的一位故友。 大抵也是因此才会对她如此照顾吧。 太后娘娘过去也是武将,后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是因为爱,还是为了她背后全族,不得而知。 不过能让她如此缅怀的故友,想必也是一位奇女子。 桌上还有最后一个没有打开的金盒子。 温雪菱此时已经站在桌边,隐隐能闻到一股不属于院子里的香气。 这股气息很淡很淡,闻着像是花香。 第244章黄金的?融了换钱! 徐管事态度更加恭敬了。 他打开盒子道:“大小姐,这是太子命人送来的桃花墨。” “此墨乃是江南送来的贡品,执笔浸墨,写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会染上桃花的香气,可保三日香味不散。” 从听到桃花墨开始,温雪菱的脸色就紧绷了起来。 跟随在她身边伺候的棠春也愣住。 徐管事因为之前的事,一直不敢抬头去看温雪菱的眼睛。 与里面这块价值连城的桃花墨相比,外面这个用来装墨条的金盒子都显得平凡了。 他把金盒子捧了出来,缓缓递到了温雪菱的面前。 霎时,一股浓郁的桃花香气扑鼻而来。 温雪菱没有急着接过这个金盒,眼神不冷不淡盯着里面的墨条,上面还精细雕刻了桃花的暗纹。 她不经意开口:“这墨……确实很香。” 怎么就这么凑巧了呢? 自己刚好闻到那张信纸上有桃花的香气,这边就有人送来了桃花墨。 是巧合? 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温雪菱余光斜睨了一眼院子外面的大树,暗卫没有提醒,便意味着那个盯着她的暗哨不在。 “这三样留下,其余的东西……” 她停顿了片刻后开口:“送到护国郡主府的库房去吧。” 徐管事眼睛里掠过一抹惊讶之色,转念一想,和温敬书吩咐的事情也没有差别。 护国郡主府,也是大小姐的私产不是吗? 以后不都是她的嫁妆嘛。 “是,老奴这就派人送过去,正好给郡主府的库房,沾沾大小姐及笄的喜气。” 徐管事安排的人动作格外利索,直接从小楼后面的那个门,把东西运到了马车上。 护国郡主府,距离丞相府也就一条巷子的距离。 仅仅半炷香的时辰不到,东西已经全部搬进了护国郡主府的库房。 苏嬷嬷和棠夏两人,这几日都在护国郡主府里忙碌。 怎么说也是服侍过宫里贵妃娘娘的老人,苏嬷嬷在处理这些事情上格外熟练。 徐管事离开后,温雪菱看着桌子上留下来的三样东西,神色肃然。 她想过,陆峥会给她送贺礼。 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么贵重的东西。 至于是不是他祖母那套准备传给儿媳妇的首饰,温雪菱不打算去深究。 他既然送出来了,便已经想妥当了。 按理说,丞相府也会根据这些人送过来的贺礼,再给他们回以价值相等的回礼。 其他人温雪菱可以不理会,但是这三个人的关系可得好好经营。 陆峥如今已经是御林军的首领,又是国公府的小世子。 权势地位,于他而言,全部都已经触手可及。 温雪菱想起国公府在天灾后世遭难之事,提笔写下来了暗示未来国公府遇险的事情。 但愿能帮他避开那些祸事吧。 太后娘娘那边既然没有敲锣打鼓言明身份,那她也可以回一份更显情意深重的回礼。 还有什么比给年迈者,送上延年益寿的补药更有用的礼品呢? 至于太子殿下这位容国未来的储君…… 温雪菱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礼。 毕竟,她可是要帮着闻人裔在两年之内拿走帝位的,若是帮了太子殿下,岂不是拉慢了进度? 不过在大业成就之前,她还得和这位太子殿下保持友好的关系。 温雪菱脑海里浮现了容国六皇子容浔的身影。 自从一场大病将他定格在了孩童时期,他就变成了百姓口中的傻子。 在前世,太子可是十分在意这位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几乎到了日日将他带在身边的地步。 温雪菱一时没有想到合适的回礼。 她眼神倏然落在金盒上。 虽然比起里面价值连城的桃花墨,她更喜欢外面这个纯金打造的盒子,但温雪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依照太子殿下淡泊如水的性子,不会送如此俗气的东西。 莫非有什么暗格? 她让棠春把陆峥和太后娘娘送的东西妥善放置,自己拿着金盒子进了屋子。 温雪菱把桃花墨从盒子里拿出来,用力晃了晃盒子没有听到声响,又掂量了一番过后,发现底部似乎有什么东西。 确定这个盒子里面没有暗器后,她直接拔下头顶的簪子,对着金盒边缘一番操作。 很快就撬开了盒子。 她不禁失笑:“竟然用如此直接的方式吗?” 温雪菱看着金盒上面的划痕,当即明白了太子殿下选用黄金盒子装东西的原因。 黄金很软,稍微用力一点就会在上面留下痕迹。 而从东宫到丞相府的距离并不远。 太子赏赐之物,侍从必然是不敢怠慢的,丞相府的人更不会。 那么送到她手里之前,这个金盒子必然不会有损。 若是有损,便也就意味着里面的东西不真。 温雪菱还想起了另一个原因。 太子殿下之前得了她一块的钦天墨,如今若是趁着她及笄礼,只回了一块桃花墨,恐怕还会引起其他大臣们的猜测。 毕竟,如今太子殿下的东宫可还没有女主人呢。 但把文雅的桃花墨,放入世家名门眼里最为俗气的黄金盒子里,意思就不一样了。 分明就是没有把温雪菱这个丞相府千金放在眼里。 可对一个从小生活在北境荒芜之地的她而言,还有什么比黄金这么值钱的东西,更好的贺礼呢? 太子殿下不仅仅想到了外面人的想法,还考虑到了温雪菱需要钱的现状。 不愧是未来的储君,各方面都考虑是十分周全。 她打开了黄金盒子底部的东西,发现居然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钥匙。 “???”嗯?这是什么意思。 温雪菱把黄金盒子翻来覆去找了很多遍,都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第193章 她看着手里的钥匙陷入了沉思。 这是哪里的钥匙? “棠春。”温雪菱把门口守着的婢女喊了进来,小声叮嘱了她一件事情。 半晌之后。 棠春拿着用黑布包裹着的黄金盒子离开了丞相府。 不过半日的功夫。 丞相府大小姐温雪菱把太子赏赐的黄金盒子,给融了换钱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果然是乡下来的野丫头,鼠目寸光,根本不懂太子赏赐的黄金盒子,比它本身的价值更重。” “粗鄙就是粗鄙,她以为自己是融了一个盒子,其实是融掉了通往东宫的锦绣大道。” 在温雪菱及笄礼之前,京城百姓们都已经提前嘲讽起了她的作为。 丞相府书房,温敬书脸色都黑如墨汁了。 “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温雪菱这哪里丢的是自己的脸啊,她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脸。 谁家小姐会把宾客送的贺礼,直接给融了? 分明就是告诉全城的人,她温雪菱在丞相府被人冷漠没有钱。 穷到要把宾客送来的贺礼给融了换钱! 温敬书想到自己在郊外别庄,地窖深处藏起来的那些银钱,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已经很久没有去那边看过了。 第245章掏空家底,送她 次日清晨。 当温雪菱得知温敬书往郊外别庄去的时候,就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那些被他贪下的钱财,早就已经被她夺走用在了火器上。 要不是温敬书这个薄情寡义的渣男能忍呢。 近半年的时间过去,他才亲自过去查看自己的私库。 换言之,这个男人城府极深。 要不是她有上辈子的记忆,或许今生的结果,和前世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她恨奴城,偏偏今生又依托了前世在奴城藏书阁和信阁得知的秘密,提前拿捏了温敬书的机缘。 那种厌恶又不得不利用的恶心感,骤然涌现在温雪菱的心头,让她呼吸都变得难受起来。 “小姐,东西都收拾完了。” 棠春把最后一个包裹,放在了屋内的木箱里。 不知不觉,她们也在这座丞相府破败的小楼里,生活了好几月的时间。 温雪菱看着已经逐渐搬空的北苑小楼,她和娘亲添置的东西,如今已经全部搬到了护国郡主府。 明天是她及笄的日子。 同样也是她离开丞相府这个污秽地的日子。 小楼院子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 棠春看了一眼温雪菱,转身朝着院子大门而去。 打开门,就看到了温谨礼那张脸。 他戴着一张黄金面具。 自从昨日,温雪菱让人把太子殿下送的黄金盒子给融了之后,他立马就让人连夜打造了这张纯金面具。 在他浅薄的认知里:菱儿既然喜欢黄金,那他就投其所好,指不定就能获得菱儿的原谅呢? 温谨礼身后跟着好几个侍从。 他们两个成排站着,中间地上放着一个很大的木箱子。 “棠春,你去告诉你家大小姐,就说她哥哥给她送及笄礼来了。” 温谨礼一抬手,侍从们就赶紧打开了黑木箱子,阳光下金灿灿的金元宝,差点闪瞎了棠春的眼睛。 后面几个箱子还有不少珠宝,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惊艳的火彩光芒。 这些都是温谨礼让人着急忙慌赶出来的。 他原本准备的是绫罗绸缎,可想起温雪菱喜欢黄金,立马让人去把那些珍贵的布匹,全部换成了黄金。 “这些都是我给菱儿准备的及笄礼,你瞧瞧,是不是都很讨人喜欢?” 棠春眸光微闪,她想起温雪菱这段时间一直在筹备火器,需要大量的金银,没有立即关门把人赶走。 “劳烦温四公子稍作等待,奴婢这就去请示大小姐。” 院子的门,并没有完全关闭。 温谨礼倒是想立即进去,转念想到温雪菱的脾气,伸出去推开门的手又默默收了回来。 他静静站在小楼门口的样子像极了柱子。 温雪菱听到棠春来报的消息,冰冷的视线锁定在门口那道紫色的身影。 他应该很喜欢那套紫色的锦衣长袍吧? 还记得半年前,她来京城后第一次来丞相府门口寻人,看到的就是他穿着这套衣衫意气风发的样子。 “既然人家如此热心,那就收下吧。” 和什么做对,都不能和金银做对,日后要花银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棠春带着她的意思来到院门口,眼睁睁看着温谨礼的眼神,噌一下就亮了。 “真的?那太好了!” “你们几个赶紧把箱子送到院子里面去,都小心些,不要把东西磕碰到。” 这些可都是温谨礼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东西,比他当初送给温锦安和「谢思愉」的东西好多了。 可惜如今不是冬日,不然他一定准备一件比给「谢思愉」的暖手石,好千倍万倍的东西。 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弥补菱儿。 就在温谨礼喜滋滋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衫,准备迈入北苑小楼之际,棠春伸出手拦下了他。 “温四公子,我家小姐说了,东西她可以收下,但是你……她不见。” 棠春跟在苏嬷嬷身边久了之后,也将她身上从宫里带出来的那股子气势学了过去。 她朝温谨礼福了福身子,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 “菱儿她是不是还在责怪我?” 温谨礼喃喃自语的样子看起来很失落,但棠春可不是什么心肠软的丫鬟。 她什么话都没说,就像是从未看到他脸上的难受,挡在院子门口。 看到侍从们把东西都放到了院子后,棠春立马让他们离开。 几个瞬息的功夫。 温谨礼就调节好了自己的心情。 他告诉自己:也是,之前的事情确实是他不对,菱儿生气是应该的。 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一定可以融化菱儿心里的冰墙。 兄妹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对不对? “棠春,你告诉菱儿,还缺什么就派人来告诉我,我一定会努力给她寻来。” 今日送给温雪菱的这几箱子宝贝,已经是温谨礼的全部身家。 为了改变亲妹对自己的看法,他不惜全部奉上。 谁知温谨礼话刚说完,棠春就接话道,“温四公子,倘若你真的如此在意我们家小姐,又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家小姐缺什么呢?” 她视线暗示般掠过了院子里的箱子,温谨礼脑海里灵光闪过。 对了!钱! 菱儿缺钱,很多很多的钱! 菱儿和娘亲从花溪县来京城路上吃了那么多的苦,不就是因为没有银钱吗? 若是他可以给她们准备很多的钱,是不是就可以获得她们的原谅了? 菱儿,会帮着他在娘亲面前多多美言几句的吧? 为自己的察觉感到欣喜,他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棠春,说道,“好,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 大哥、二哥、三哥都有钱! 尤其是三哥! 那些银钱留在他们手里,不如送到菱儿的手里更有用。 菱儿,等哥哥回来! 棠春望着温谨礼带着侍从急匆匆远去的样子,勾唇冷冷嗤笑了一声。 迟来的悔意比草贱。 她重新回到了屋子里,轻声说道,“小姐,他走了。” 温雪菱看着院子里那五大箱子的金元宝,还有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 不管温谨礼是从哪里来的,左右就是他那个渣爹和三个兄长的手里,到了她手里刚好可以用来炼制,刺向他们几个的尖刀。 她对棠春吩咐道,“把这些东西全部运出去,珠宝首饰全部换成银票。” 温谨礼送的这些珠宝首饰,她是不可能会佩戴的。 比起这些,显然还是黄金元宝更好出手。 温雪菱看着窗外明媚的艳阳,长长舒出一口气,不管娘亲出不出现,明日这场戏她都会亲自唱下去。 她要温敬书身败名裂,在容国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还有一夜…… 她与丞相府的关系也只有这一夜了。 明日过后,一切都将变天。 第246章渣爹说:对吧?紫樱 “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 “东西什么时候丢的,丢了多久都不知道!” 丞相府书房,温敬书自从郊外别庄赶回来之后,就在书房大发雷霆。 一卷卷曾经被他珍视的画卷,此刻被他全部的丢了出去。 其中有一幅画卷砸在门上又落了下来,系着的带子松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人像。 是从绘完那日开始,就一直被温敬书在书房墙上的那一幅。 冒牌货给温敬书画的那一幅。 如今,就像一卷见不光的脏东西一样,掉在了书房门口的地上。 第194章 恰好落在了端着茶过来的紫樱脚下。 她眼睛闪了闪,看着地上那幅已经沾染了灰尘的画卷,心里涌现一股怒火。 回到丞相府已经好几日了。 不管她说什么,温敬书就是不让她回倾心院,继续做她尊荣无比的谢夫人。 而是留在他的院子做一个小小的婢女。 说是掩人耳目的身份,她信了。 可想到昨夜她歇息的侧屋,且不论没有奢靡的布置,就连给她准备的衣衫,都和府邸里的丫鬟婆子无异。 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紫樱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委屈? 她找到徐管事,让他去倾心院里,把她惯常穿的锦绣华服取来。 对方以温敬书吩咐任何人不许进倾心院为由。 居然拒绝了她。 想到这事,紫樱的心里都是憋不住的气,偏偏又奈何不了徐管事。 毕竟他也说了是温敬书吩咐的。 此外,那间侧屋也没有她往日常盖的锦被,轻如鸿毛,不会有任何不适的贡锦所制。 这些都是温敬书曾经怜惜她的证明。 紫樱的心里,隐隐有了不安感,想着过来打探打探口风。 侧屋没有什么好茶。 今日清晨,紫樱让徐管事从府中库房,取来之前放进去的江南贡茶。 她想给温敬书送茶水过去,顺道儿探探他要如何安置她。 总不能让她一直在侧屋里面呆着吧? 结果呢? 徐管事就连这事儿都不能满足她。 看似恭敬的表情下,是他毅然拒绝的坚定。 都是见风使舵的下贱东西! 紫樱只能从侧屋里面找出丫鬟婆子喝的茶叶,就连泡茶的热水,都是她亲自煮的。 过去,温敬书院子里的侍从也有不少。 这次她回来之后,怎么一个都看不见了呢? 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手做这些事情,一不小心还被茶壶给烫了手。 本想立即涂抹药膏,又想起恰好可以趁此机会,让温敬书心疼,遂什么都没有涂抹。 也不知,温敬书是真的没有看到紫樱,还是看到了之后仍旧故意为之。 又是一卷画卷甩了出去。 这次是直接冲着紫樱的面门而去。 本能反应下,她想要抬腿踹飞过来的画卷。 千钧一发之际,紫樱又记起自己现在可是没有任何功夫,还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谢思愉」。 自然不能如此轻松就避开了画卷。 伴随着她的一声惊呼,手里的托盘和茶杯掉在了地上。 她过往给温敬书画的那幅人像,被打碎在地的滚烫茶水全部浸湿,墨也随之化开。 这幅画……毁了。 而温敬书丢向门口的第二幅画,直接打在了她的脸颊一侧,砸出了一块红印。 “夫君——”紫樱表现出被吓到的可怜模样。 往日这个时候,温敬书早就已经跑过来安抚她的情绪了。 可今日已经半晌过去,屋子里面还是没有反应。 紫樱的位置看不到书房里面的男人,刚要屋子去找人,就被守在门口的护卫给拦住了。 “书房种地,闲人免进。” 她看着横亘在自己面前的长剑,在阳光下锋利无比。 自从顶替谢思愉身份开始,从来没有一个护卫敢如此对待她,气的她脸都白了。 “放肆!本夫人可是夫君的发妻,难道连本夫人也不能进去吗?” “此乃丞相大人的口谕,还望不要为难我们。” 如果紫樱细心些,就会发现这些拦着她的护卫,都没有尊称她为夫人。 见护卫们油盐不进的样子,紫樱只能咬着牙站在书房门口,一低头的功夫,眼泪就已经流了下来。 她往旁侧走了两步,没有迈进屋子,但是能让屋子里的人看到她的泪水。 温敬书此时就坐在案桌后面的椅子上,眼神冷漠盯着门口的女人,耳畔回响起温雪菱说的那些话。 他虽然不喜欢这个亲生女儿,但是也知道没有证据的事情,她不可能在自己的面前如此笃定。 就像揭穿温锦安不是他亲生女儿这件事情。 到现在,温敬书还记得温雪菱当时盯着他的嘲讽眼神。 仿佛在说:看,这个就是你宠着长大的宝贝女儿,居然不是你的种呢? 后来他命人去调查温锦安的出生日子。 还有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安排大夫做了滴血验亲的事情。 最初,他是不相信的。 只可惜哪怕做了很多的验证,最后的结果还是如一。 温锦安不是他的种! 他可不是什么为了心爱女人甘愿忍受这份屈辱的男人,从知道温锦安不是自己女儿那刻起,温敬书已经在心里想了很多种弄死她的法子。 只要想到自己千般宠爱的掌上明珠,不知道是「谢思愉」和哪个野男人偷来的野种,他就觉得恶心。 也是从那一日起,他就算依旧照例去倾心院用膳,也不会留下。 就连用膳时,「紫思愉」夹过的菜,他都没有多碰一筷子。 待从温雪菱口中得知,眼前这个「谢思愉」是冒牌货的那一刻,温敬书甚至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就说,自己的恩人必然是冰清玉洁的人。 怎会是和其他男人珠胎暗结的人呢。 果然是假的! 紫樱终于看到了屋内男人的脸,却在对上他阴沉沉眼神的瞬息,心咯噔沉了一下。 总感觉,他的神态不太对。 不仅没有过去看她的温柔怜爱,甚至还多了怨恨。 他该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 该不会真的信了,慕青鱼那个贱人生的小贱人的话吧? 不行!不能暴露马脚! “夫君……”紫樱还想要用自己楚楚可怜的眼泪,来换得他的怜惜。 温敬书从椅子上起身,缓缓来到了她面前。 “没事吧?”他突然露出笑意,就像过去陪伴在她身边的每一次一样。 紫樱看到这个熟悉的笑容后松了一口气,她就说,他不会相信那个小贱人说的话。 “没事,就是……”她故作为难地咬了咬唇。 仰起头时,恰到好处露出自己最漂亮的一侧脸。 “夫君,我本想给你泡茶,让徐管事去取去年江南进贡来的那茶,那是你我最爱喝的,可徐管事居然拒绝了我。” 她故意娇嗔的话,说出徐管事不听从她命令的事情,以为等到的会是他的心疼。 哪知,听到的却是让她心神不宁的话。 温敬书的手一点点抚上她脸颊,感受到掌心真实的肌肤,并非易容用的面皮那般不自然。 他眼神露出遗憾,声音冷漠无情道,“既然没事,那便把地上这些收拾干净吧。” “什么?”紫樱不敢置信抬头。 温敬书嘴角的笑意,没有一丝往日的温情,透着看穿她伪装后的彻骨寒意。 他语气冰凉:“你从小干的不就是伺候人的事?” 温敬书厌恶地瞥了她一眼,抽回手后,狠狠握紧了拳头。 “难道本相说错了?” “紫樱。” 第247章谢家族灭和赝品有关? 紫樱脑子嗡一声炸了。 她震惊盯着温敬书,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紫樱故意装作没有听懂他这话的样子,只是说话的声音因为害怕都在颤抖。 “夫、夫君,你在说什么?” 温敬书一改之前温和相对的模样,冷冷凝视着面前这张不过小有姿色的脸,连慕青鱼万分之一的美貌都比不上, 若不是有「谢思愉」对他的救命之恩在,他根本不会对她那般宠爱,掏心掏肺对她好,恨不得给她摘星星摘月亮。 只要想到这十四年光景,自己居然被一个赝品给欺骗了。 温敬书就觉得一股强烈的恶心感袭来。 “别喊我夫君!”他面目狰狞瞪着面前还在装可怜的女人。 院子里的护卫们已经全部退下。 温雪菱刚过来就听到了渣爹那声愤怒的吼声,她眸光微闪,站在院子门口没有进来。 想通风报信的守卫,早在她出现之前就已经被她的给击晕了。 不得不说,梁诀给她的这些暗卫,武力值真的很高。 她安静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两人的交谈。 “夫君,你误会了,我是愉儿啊。” “我是谢思愉,你忘了在北境战场我曾经救过你一命了吗?” 紫樱脸上布满了委屈的泪水,哽咽说道,“你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告诉你说不必报恩,可你却说日后一定会报答于我。” “你还说,只要是我想要的,是你能做到的,就算付出性命也一定会替我达成,这些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这些话确实是温敬书和谢思愉说过的原话。 第195章 她一句句原封不动说出来,让温敬书原本愤怒仇恨的眼神,也在回想起那一日场景后软化了不少。 见这些话有效,紫樱又说了很多他们在北境的回忆。 “夫君,我知道菱儿说的那些话,让你误会了我,可你想一想,想一想啊……” 她的脸上明显多了一抹急于解释的紧迫感。 “安安是我的亲生女儿!” “我若是紫樱,又怎么会对她下那么狠毒的死手,你说对不对?” 听到她居然用这个理由做解释,温雪菱嘴角缓缓上扬。 她很期待真正的罪魁祸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温敬书刚舒缓些许的脸色更差了。 想到自己一顶绿帽子戴了十几年,把不知道是谁的野种捧在掌心,养了十几年,他就恨不得掐死她。 若她是真的救他一命的谢思愉也就罢了,可她分明不是! 对,温敬书已经笃定她是冒牌货,是赝品。 这次把她救出来,也是为了让她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 亏得紫樱也以为他对她是旧情难忘。 早在温敬书回府那刻,温雪菱就想要亲自过来打探一番他的态度。 奈何被其他事情给耽搁了时辰。 后来温谨礼又来了。 一来二去,就耽搁到了现在这个时候。 就在半盏茶之前,徐管事派人来告诉她,温敬书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连带着还有紫樱回府这两日,在温敬书院子里被冷待的事情。 温雪菱在心里过了一遍昨夜和今晨发生的事情,笃定渣爹内心的怒火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程度。 冒牌货也不是省油的灯,必然会想办法到他面前去晃悠。 这一来二去,肯定会发生什么事。 果不其然。 她刚走到温敬书院子外面就听到了怒吼。 很显然,渣爹已经开始怀疑这个冒牌货是赝品的事情了。 温雪菱也很好奇和疑惑。 为何「谢思愉」与温敬书发生的事情,紫樱会知晓的如此详尽? 就算是「谢思愉」回去后把这当成谈资,告知了身边的婢女,也不会精细到每一句话吧? 莫非当时……她就在北境战场? 可梁诀说过,真正的「谢思愉」不是贪图享乐的人,更不会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去北境。 那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紫樱当时确实就在北境战场,只不过不是跟着谢家军去的,而是用其他的身份。 想起小时候在花溪县城,自己就常听邻居叔伯婶婶们说,北境暮阳关一战本该是必胜的结局。 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谢家军所有粮草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就连战马吃的粮草也被一把火全部毁了。 没有粮草,将士们吃不饱,战马也没有力气,如何有力气打仗? 若是春日百草丰茂也就罢了,奈何当年那一战是冬日。 万里贫瘠,寸草不生。 还有当时辽夷国的敌军,又像是提前收到了他们粮草失踪的消息,屡屡夜袭。 等到谢家军派人追出去之后,又立马撤退。 摆明了是故意消耗谢家军的体能。 无计之策,谢老将军只能八百里加急往京城送信,另外又给附近城池的守城将军飞鸽传书。 盼望有援军能送兵力和粮草赶过来支援他们,只可惜到死都没有等到一兵一卒。 死而复生的事情都经历了,没有什么事情会让温雪菱觉得不可能。 她怀疑……紫樱和北境暮阳关一战有牵连。 书房里已经恢复理智的温敬书,同样想到了这一步。 他蹙眉质问,“当年北境暮阳关一战,谢家军当真是因为没有粮草和援兵,被蛮夷虐杀而灭?” “夫君,你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你忘了我曾负伤撞到过脑袋,很多事情都记得不真切了。” 紫樱低头佯装难过:“就连朋友和亲人的模样都快要遗忘了。” 院子门口,温雪菱脸色凝重,紫樱敢做出冒名顶替的事情,就足以证明不是有勇无谋的人。 看来需要她逼一把,这个冒牌货才肯说实话了。 啪啪啪,鼓掌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 温雪菱带着棠春从院子外进来,边鼓掌边说道,“菱儿还真不知道,爹爹气量竟然如此之大呢。” 又是这个小贱人! 紫樱回头看到她那张脸就想要撕碎她。 反倒是温敬书,如今见到温雪菱的神态和过去大相径庭,虽然比不上他曾经对温锦安好的十分之一,可也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温敬书故作慈爱道:“菱儿来了,快到爹爹这边来。” 温雪菱:“……”好恶心的声音! 第248章四哥揭穿渣爹要杀他的真相 温雪菱被他这虚假的父爱给恶心到了。 差点忘记继续演戏。 她来到书房门口才看到被丢在地上的画卷,可不就是前世今生她在渣爹书房看到的那一幅? 紫樱之前很有自信,温敬书一定会护着自己不受伤害。 但是想到温雪菱疯起来连她亲爹都要揍的脾气,她还是侧了侧身子避开她。 现在,紫樱也不确定温敬书还会不会护着她,就如她想不通为什么他送她回倾心院,而是留在他自己的院子当一个……丫鬟? 明明他都费了千辛万苦,把她从大理寺给带出来了。 “爹爹,这位婢女瞧着很眼生啊。” 温雪菱故意转头去看紫樱的脸,对方身体僵硬地继续转过头,不想给她看到自己的脸。 她佯装愤怒道:“怎么回事,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婢女的身份,见到本郡主为何不行礼?” 紫樱脸上闪过一道难堪,自从嫁入丞相府之后,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微微抬头,用自己最柔弱无措的目光,求助温敬书替她解围。 温敬书的态度很奇怪。 看似要重新对温雪菱这个亲生女儿好,但眼神里全部都是忌惮,更多的还是想要利用她护国郡主身份的野心。 他可没有忘记,梁念屿在宫宴上说那些箭矢和武器,都是温雪菱设计的事情。 过去,他嗤之以鼻不相信这些话,但如今他失去了自己的右腿,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的厉害,对温雪菱的猜疑也越来越重。 当初把四个儿子接来京城,就是想要他们能够光耀门楣,给他温家挣来更多的荣耀。 兜兜转转,竟然只有温谨言一个人有功名在身。 想起原本是太子伴读的小儿子,温敬书头顶像是凝聚起了乌云,衬得他一张脸漆黑一团很是阴沉。 紫樱还有用处,他要留着她这条命。 温敬书声音不悦道,“不过就是一个丫鬟婢子,菱儿你又何必如此为难她。” 他对紫樱道:“行了,你也下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自从和温敬书在一起之后,紫樱一直仗着救命恩人的身份,以及他对她的喜欢和宠溺,高高在上用鼻孔看所有人。 即便是在宫里,也不曾受过如此大的委屈。 她有种被枕边人背弃了的感觉。 紫樱微微啜泣道,“是,相爷,我这就走……” 奴婢两个字打死她都不可能说出口。 就在她转身的间隙,温雪菱冷脸斥责道,“站住!” 紫樱身体僵住,背对着她,没有转身,仿佛这样就能保持住她过去的傲骨。 眨眼间,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从身后袭来。 她想躲开又想起温敬书在,只能硬生生挨下了这一鞭子,后背一麻,疼得她直接半跪在了地上。 温敬书也被温雪菱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给惊到。 他吼道:“温雪菱你做什么!” 温雪菱看着鞭子尖尖上沾染上的血迹,眼睛有痛快一闪而过。 她慢条斯理收回鞭子,没有把渣爹的怒火看在眼里。 温雪菱顶着他冒火的眼神缓缓说道,“爹爹,女儿只是在帮你立规矩。” “你可是一国丞相,这个婢女居然如此胆子,敢在你的面前自称我。” “连称呼都学不会的奴婢,留在丞相府只会变成祸害。” 受伤之前,紫樱全程低着头不敢抬头,就在听到温雪菱这些伤人的话后,她想回头表明身份骂回去。 却听到温雪菱说…… “爹爹为何如此生气?” “难道这不是爹爹院子里的丫鬟,而是爹爹要纳入后院的妾室?” 温雪菱故意装作没有认出紫樱身份的样子,继续说道,“菱儿可是记得,刚入丞相府的时候,爹爹义正严辞表示,后院只会有谢夫人和娘亲两个女人,这是又要背信弃义了?” 她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也对,爹爹又不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情了。”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想必也不会远了。” 第196章 今日外头的阳光很刺眼,可依旧比不过温雪菱眼睛里的嘲讽更刺眼。 温敬书告诫自己不要因小失大。 不过就是一个女儿,出嫁前从父,出嫁后从夫,等她尝尽苦头之后,就会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依靠。 而他要做的就是再等一段日子。 等到她所有的傲气都被磨灭,就会乖乖变成他手里听话的狗。 温敬书眼神转变很快,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算计。 他对温雪菱说道:“菱儿,你不必在爹爹面前阴阳怪气,明日就是你的及笄礼。” “爹爹让媒人给你相看了几户人家,待及笄礼过后,你就出嫁吧。” 还真是一日都等不得啊。 温雪菱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出嫁?那也得等他死了之后! “以前还真是菱儿误会了爹爹,没想到爹爹如此关心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才是养在爹爹身边的女儿呢。” 空气里传来一阵咬牙切齿的磨牙声。 她扯了扯嘴角,继续说道,“说起来,安安妹妹和谢夫人已经在大理寺关了许久,爹爹就没想着把人救出来?” “这安安妹妹也真是不知轻重,明知圣上厌恶她邪祟的身份,还不知死活到处乱跑,一点也没有谢家人高风亮节的品行。” 温雪菱边说边叹气,余光看到紫樱的拳头都已经握紧了。 她就那么维持着跌倒在地的动作,没有爬起来。 这是准备用苦肉计? 在她注视着紫樱背影之际,温敬书不耐烦道,“她们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安心准备及笄礼的事便可。” 丢失了那么多的银子,他现在心里那股子恼火的劲儿还没有散。 温雪菱才不管他现在是不是在生气,拎着九节鞭,一步步朝着紫樱那边走过去。 “仔细看看,这个婢女还有些像谢夫人。” “可谢夫人不是在大理寺吗?怎么会出现在丞相府呢,若是让江大人知道,该是罪加一等了吧!”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紫樱也顾不得给自己讨回公道,急忙捂着脸往侧屋的方向跑。 温敬书看到温雪菱脸上平静的表情,立马意识到了她早已知晓丫鬟的身份。 他脸色阴沉:“你是故意的。” 故意让紫樱看透他已经不爱她的事实。 “菱儿,你为何非要和爹爹做对呢?你我的血脉亲情是斩不断的。” “在这个世间,只有爹爹会永远保护你,成为你的后盾。” 温雪菱闻言转身对上他的眼睛,里面是充满算计的阴鸷与冷漠,可没有父女亲情的温馨。 “若是血缘可以斩断,爹爹以为我不会挥刀吗?” 她比谁都要厌恶体内有一半他的血液! 恶心至极! 温敬书眉心蹙起,乌黑的眸子闪过震惊之色,从温雪菱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的认真和渴望。 她是真的不想要和他的父女关系。 受伤的右腿又开始疼了。 无法从父亲的身份上拿捏她,这让温敬书的心里也很不舒服。 他冷冷提醒她,亦或者说是警告她,“菱儿,你会后悔的,没有了娘亲的庇护,你以为日后在夫家能立足?” 温雪菱轻声嗤笑:“一个需要娘亲庇护才能嫁的男人,那他不如早些死了算了。” “差点忘了,爹爹自己都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自然不希望女儿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了。” 温雪菱这张嘴的口才,足以让温敬书气到昏厥。 偏偏这个时候。 温谨礼带着人从外面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刚从三个兄长院子里收刮了不少好东西,温谨礼迫不及待想要拿给温雪菱,却得知她来了温敬书的院子,放下东西就跑了过来。 人未到,声先到。 他刚进院子就看到温敬书抬起的手,以为他要扇温雪菱巴掌。 温谨礼大声喊道:“爹爹,你让人杀我还不够,难道还要害死菱儿才甘心吗!” 第249章大理寺牢房,继妹惨样 温谨礼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整个院子都好像寂静了下来。 渣爹目光宛若利剑,狠狠刺向自己的亲儿子,甚至连解释都没有解释,就让温雪菱赶紧走。 他阴着脸,对温谨礼说道,“礼儿,你留下来,爹爹有话要和你说。” 父子之间表面最后的平静被彻底撕破。 温谨礼闻言也赶紧让温雪菱走,挡在她面前说道,“菱儿,你赶紧回小楼,让暗卫保护好你。” 自从那句话脱口而出口,他连表面的父慈子孝都不想维护了。 他压低声音,对着温雪菱开口说道,“以后若是爹爹再单独寻你一人过来,你千万不要过来。” “我从三位兄长那边又寻了一些小东西给你,都已经让人安置在小楼外面的道儿,你回去就能看到。” “若是喜欢就留下,若是不喜欢,哥哥明日……改日再给你寻其他的来。” 温谨礼话说的很急很快。 似是怕说慢了,眼前的人就真走了。 他现在的样子才算是真的有了一个亲兄长的样子。 只可惜……对温雪菱而言已经太迟了。 渣爹院子里的好戏注定看不完,紫樱也已经逃回了侧屋,温雪菱也失去了继续和他说话的想法。 她转身朝着院子门口离开。 “那个灯笼挂好些,都仔细点,莫要出错。” “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再盯紧着些,有什么枯了败了的都赶紧拾走!” “你们几个去把那块石头搬开,明日万万不可出差错。” 温雪菱刚走出渣爹院子,就听到徐管事对丫鬟侍从们絮絮叨叨叮嘱的声音。 她抬眼就看到了满园喜庆的布置。 是为了明日的及笄礼。 明明是她的好日子,温雪菱脸上却看不到什么喜庆的神色,眼神冷冷的,就像在看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情。 身后传来温敬书和温谨礼的争执声,温雪菱步履不停朝着小楼的方向走。 棠春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她果然在小楼院门外,看到了温谨礼带来的第二波贺礼。 都是上辈子她在温锦安屋子里见过的东西。 也对。 明日可是大日子。 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不去温锦安面前炫耀一下呢。 是夜,大理寺的牢房。 温雪菱早就按照大理寺的规矩和流程,往上递了见里面人的帖子。 她一步步按照规矩来。 刚好在今夜可以进牢房看要见的人。 大理寺亲兵提醒她道:“温大姑娘,按照规矩只有一盏茶的时辰。” “棠春。”温雪菱淡淡应了一声,给了身边婢女一个眼色。 棠春把手里的钱袋子塞进了他的手里,“官爷,一点心意,和兄弟们喝点小酒暖暖身子。” 大理寺亲兵愣了一下,还是接过,笑着谢过温雪菱的赏赐。 安静无声的大理寺牢房,隐隐还能听到其他远处牢房传来的痛苦哀嚎。 温锦安被单独关押在大理寺一处角落。 她每日都能看到那一个个穷凶极恶的恶人,从她这边的牢房经过,最后奄奄一息被两个狱卒拖着丢回牢房。 沿途都是血淋淋的血迹,他们身上更是没有一块好肉。 就在三个时辰前。 她还看到一个犯人的肉,当着她的面从他身上掉了一块下来,吓得她直干呕。 温锦安看到曾经自己最不屑的乡野丫头,如今身着锦绣华服出现在自己面前,对方眼睛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冷漠,仿佛她变成了她脚底下的蝼蚁。 她眼睛里的恨意和怒火都已经要漫出来了。 “温雪菱,你这个贱人来这里做什么,看我狼狈你很得意是吗?” 温锦安穿着囚服,头发乱糟糟像个疯子,走到牢房的门边用力抓着柱子,恶狠狠瞪着她。 “我告诉你,丞相府嫡女只有我,父亲一定会把我救出去的!” “迟早有一日,我要你跪在我面前磕头认错!” 说完,她就哈哈大笑。 好似就说这么几句狠话,就能把两人如今的地位调转。 温雪菱就静静站在距离门边几步远的地方,清冷黑眸泛着森冷的寒意,静静盯着面前还在不停说着狠话的继妹。 风水轮流转。 她终究还是自食恶果了呢。 大理寺牢房里最不缺的就是寂静。 尤其是温锦安旁边的几个牢房里都没有人。 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狱卒每日也只有放饭的时候会出现,温锦安的神志已经隐隐有了疯疯癫癫的迹象。 “你为什么不说话?说话啊!” “温雪菱,你来这里不就是想要看我落魄么?” “我告诉你!就算我在大理寺牢房,我也已经是丞相府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而你什么都不是。” 第197章 “你这个贱人什么都不是,你听到了吗?我说你什么都不是!” 起寂静的牢房中,回荡着温锦安癫狂得不到回应的怒吼。 果然,就连大理寺的囚犯都忍受不住被冷待呢。 温雪菱透过眼前这张神智不清的脸,想起自己刚被带去奴城的那段日子,如今再回想,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前世,到底是她太蠢。 居然被温锦安这么一个没脑子的人,逼到那般地步。 终于等到温锦安嗓音沙哑,失去怒吼的力气。 温雪菱往前半步,居高临下睥睨跌坐在地上的温锦安,就像在看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继妹最在意的事情是什么,她很清楚。 一是,丞相府千金的高贵身份。 二是,父亲和兄长们的宠爱。 三是,谢老将军外孙女的关系。 故而…… 温雪菱勾起嘴角说道,“明日是我的及笄礼,爹爹会宣布:我是丞相府唯一的嫡女。” “不可能!”温锦安再一次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朝着温雪菱怒吼道,“定然是你这个贱人在口出狂言,父亲不会这么做的!” 当着温锦安的面,温雪菱戳穿了她自以为是的伪装,嘲讽道,“父亲?呵……你不是早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温敬书的血脉了吗?” 她眸色极深,声音忽轻忽重,在静谧的牢房里显得格外阴沉森森。 “你怎么会知……”温锦安及时截住了话。 她眼神防备盯着温雪菱,故作聪明看着她说道,“你想套我的话?我告诉你,不可能的,我就是父亲的女儿!” 在她离开大理寺之前,她还需要「丞相府千金」的身份。 所以她绝不能承认自己不是温敬书女儿的事情。 温雪菱这个贱人果然歹毒,居然想套她的话,幸好她足够聪明,没有上套! 在温锦安沾沾自喜时,温雪菱下一句话打破了她的自以为是。 第250章慕青鱼恢复记忆 “这可如何是好,爹爹早就知道你不是他的女儿呢。” 温雪菱嘴角笑容绽放,眼睛里闪耀着摄人心魄的暗芒,继续说道,“妹妹如此聪慧,早在丞相府杂院就已经察觉到……” 她故意停顿,等着温锦安这条鱼儿上钩。 果然,她止住话语没多久,温锦安就忍不住问她,“察觉到什么?” 温雪菱盯着她看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测,“自然是察觉到……真正把你丢去杂院的人,就是爹爹啦。” “不可能!我什么都没有察觉!” “温雪菱你这个贱人,想要离间我和父亲的关系对不对?绝无可能!” 温锦安口中的话说得如此坚定,可脸上和眼底都已经出现了忐忑不安的怀疑。 “丞相府杂院就算再偏远又能如何呢?” “妹妹被关在那边没有呼喊,没有尖叫,没有大声寻求父亲母亲兄长们救命吗?” 随着她声音里蛊惑人心的那些节奏,温锦安渐渐被她带入了过去的回忆。 想起了自己刚在杂院醒来,那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日子。 “若是没有爹爹的吩咐,怎么会没有人听到妹妹的呼唤呢?那可是丞相府的杂院,每日都有丫鬟侍从清扫。” 温雪菱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传说故事里,那个诱骗人下地狱的恶魔,如愿看到了温锦安苍白如纸的脸色。 但是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当然了,有爹爹的吩咐还不够,妹妹的母亲可是丞相府尊贵的谢夫人。” “整个后院都在谢夫人的掌控之中。” “三个月,不是三天,更不是三个时辰,九十多个日子,她怎么会没有发觉自己的亲生女儿失踪了呢?” “当时妹妹刚补完廷杖之刑,多么虚弱无助……” 在遥远的南疆,有一个叫巫族的地方,能够通过声音让人陷入他们织锦构画出来的境界。 听闻,此本事来自神秘遥远的国度,仅凭声音就能改变人的记忆。 就像是下咒。 促使被蛊惑的人,只听令于下咒之人。 这个通过声音让人听话的秘笈……她在奴城藏书阁里曾经见到过。 但温雪菱没有学过。 她只不过借助了一些药物,让温锦安打开了记忆的大门,沉浸在过去最恐惧的事情之中。 “……还记得那些蛇吗?被你一口一口吞噬殆尽。” “他不是你的父亲,她也不是你的母亲,你只不过是她用来维护身份地位的工具。” “忘了吗?杂院里悬挂的那幅画上,落款的名字可是紫樱。” “她不是真正的谢思愉,不是谢家的女儿,只不过是一个冒名顶替抢走别人身份的赝品。” 温雪菱看着面前逐渐失去焦距的继妹,嘴角上扬,继续说道,“是你给了她身份。” “分明因为有你的维护,才没有揭穿她是冒牌货的真相,可是她呢?” 温锦安沉浸在她构画的故事里,在痛苦之中点头、摇头,双手掌心贴着太阳穴,眉心紧紧蹙起。 在听到温雪菱说,“她早就被父亲接走了,根本就不在大理寺的牢房。” “不会的,母亲不会丢下我,她说过,我是她最宝贝的女儿,我是她最珍视的掌心明珠。”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温锦安眼神迫切盯着她,“她说过的!她亲口和我说过的!” “她说……我是她用十个月精心呵护才能平安降生的宝贝!” 温雪菱知道是药效发作了。 此药能够放大温锦安内心的痛苦,催化她的情绪。 让温见你变成控制不住自己脾气的人,从而将脑子里想到的事情第一时间脱口而出。 看着她面目狰狞的样子,温雪菱继续道,“可你祖母说,你只是她一时贪欢的孽种,你的亲生父亲是谢家的马夫呢。” “怎么可能!”温锦安下意识爆出真相,用尽全力,比之前任何一句话都要响亮。 她坚定大喊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谢思青,战功赫赫的谢少将军!” 就在这时。 远处的牢狱突然传来一道粗犷的男音,里面充斥着浓浓的鄙夷之色。 “又是哪里来的人,连死去二十多年的谢少将军的名声都要玷污!” “老夫当年就是谢家军的伙夫,断了腿之后才从军营离开,就从没听说过谢少将军有女人。” “无耻小儿,你莫要在此侮辱谢少将军的英名!” 这个男人的出声,也打断了温雪菱的思索。 她转头看向远处的牢房,隐隐只能看见一道黑色的影子。 温雪菱之前和温锦安言语上来回互搏,双双都压低了声音,刚才温锦安最后那一句话实在喊得太响亮了,传得也太远。 在听到那个人说,自己曾经是谢家军的伙夫,她若有所思拧了拧眉头。 温锦安被那个男人维护谢思青的话,给吼得怔在了原地。 她低垂着头,喃喃自语道,“不会的……” “我父亲是丞相大人,我亲生父亲是谢思青,我是高高在上的贵女,才不是什么马夫的女儿!” 探望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温雪菱回过神来立马继续后面的事情。 在看到温锦安眼神呆滞坐在地上那刻,她就知道药效成了。 明日。 就是大理寺每半年月一次,各地官府派新吏过来牢房学习审问技巧的日子。 江月明或许早就已经知道紫樱不在大理寺,又或是还不曾知道。 但明日过后,全容国的人都会知道的。 温雪菱要紫樱这辈子烂在大理寺的牢房里,永远都不能再跨出这里一步。 即便是温敬书也无法带走! 时辰一到,大理寺狱卒头头就过来提醒她。 温雪菱带着棠春离开。 而此时,跌坐在地的温锦安,已经陷入了记忆的迷障。 她小声嗫嚅道,“我母亲不是谢思愉,她是个冒牌货,揭穿她,我要揭穿她……” 刚走出大理寺牢房的门,温雪菱就看到远处月色下的屋檐,有一道熟悉的人影飞快踩着瓦片离开。 她皱了皱眉:这道身影怎么那么像娘亲? 但娘亲从来没有习武,又怎么回头如此利落轻快的身形,一看就是从小经年累月练习出来的样子。 “小姐,怎么了?”棠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温雪菱沉声:“无事,回……” 她本想说回丞相府,但想到自己明日根本不会在丞相府举办及笄礼,又改口说道,“回郡主府吧。” 就在大理寺不远处的巷子里。 温雪菱方才看到的那道轻盈利落的身影,此刻就站在夜色中,面前跪了一地的黑衣人。 “少主,皇天不负,我们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属下们一直藏身在京城,就等着少主回归之日,其他人都分布在容国各地,只要少主一声令下,属下们定然万死不辞!” 第198章 那道黑影挺拔如松,视线冷冷盯着丞相府的方向,浑身弥漫着一股强大的气场。 “你们可知我的红缨枪如今在何处?” “在谢将军府!” “明日,你们召集一伙人,随我去一个地方。” “是,属下们谨听少主吩咐!”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恢复记忆的慕青鱼。 不,应该说是……真正的谢思愉。 她刚刚潜入了大理寺关押朝廷重要犯人的暗牢出来,得知了一个秘密。 想起明日是女儿的及笄礼,慕青鱼的眼神不由得软了软。 马上就要天明。 她和菱儿的天也该亮了。 明日不仅是菱儿的及笄礼,同样也是她谢思愉休夫的日子! 想起她在花溪县的那十多年时光,已经恢复记忆的她,有种吃了脏东西的恶心感。 她带人回到了谢将军府,看到了祠堂里摆放在正中间的红缨枪。 手一伸。 时隔二十多年,熟悉的重量再一次袭来。 她终于拿回了自己的武器。 而明日,她会用这支红缨枪让温敬书知道……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菱儿,你且等等娘亲。 这一世,娘亲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第251章四哥得知,梦里一切都是真的 翌日,清晨。 温雪菱在护国郡主的卧房醒来,睡眼朦胧间还有些恍惚。 等她想起自己身处何处,外面听到里面动静的棠春,已经捧着洗漱之物进来了。 棠春站在外间恭敬道:“小姐,夫人回来了。” 温雪菱眸光一亮,闻言急忙起身,对着她说道,“娘亲如今在何处?” 棠春:“就在夫人的院子里。” 温雪菱迫不及待想要去见慕青鱼。 她迅速洗漱完。 脚刚跨出屋子的门槛,她就对上了慕青鱼含笑的眸子。 恍惚间,温雪菱感觉娘亲变了。 她感觉娘亲身上多了一股她不曾见过的气场。 很凌厉,很磅礴。 “娘亲——”温雪菱眼眶一红,飞快扑进了她的怀里。 算算时日。 她和娘亲已经数月不见。 温雪菱仰起头:“娘亲,菱儿好想你。” “菱儿还以为你今日不回来了。” 慕青鱼伸手摸了摸她披散着的长发,满眼怜爱道,“傻孩子,今日可是你的及笄礼,娘亲怎么会不回来?” 自从恢复记忆后,慕青鱼回顾过去二十多年的过往,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仔仔细细抚摸着女儿的脸,眼眶同样泛着红晕。 “我的菱儿长大了,马上就是大姑娘了。” “娘亲……”温雪菱脸颊轻轻蹭着她温暖的掌心,声音里都是化不开的依恋。 她紧紧抱着慕青鱼的腰:“不管菱儿多大,菱儿永远都是娘亲的女儿,永永远远都是。” “好孩子。”慕青鱼声音微微哽咽。 北境暮阳关一战。 她失去了爹娘和兄长,失去了谢家所有的族人。 孑然一生。 眼前这个少女延续了他们谢家的血脉。 是她的女儿。 是她在这个世间的牵挂。 温雪菱敏锐察觉到了慕青鱼的神色不对,似是透过她的脸,在看其他的人。 这种眼神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心头紧了紧,斟酌开口道,“娘亲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慕青鱼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想起了过往的所有,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再回过头来看被温敬书蹉跎的二十多年的样子。 思及谢家军的结局,温雪菱的心里有些担忧,抱着她的力道又紧了紧。 慕青鱼没有隐瞒自己的女儿,声音低沉道,“嗯,都想起了。” 就像重新和女儿认识。 又像很多年没有在人前提起自己的名字。 慕青鱼眼睛里都是复杂的情绪。 她一字一顿认真道:“菱儿,娘亲本名谢思愉,是谢家的小女儿。” 明明早就知道这个答案,可此时此刻,温雪菱依旧打从心底里替她高兴。 “嗯,恭喜娘亲。”终于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母女俩紧紧拥抱住彼此。 恍若隔世。 她们都曾经历过人世间最惨痛的事情。 依旧不曾丢失对亲人的爱。 “公主,今日是小郡主的及笄礼,咱们还是先给小郡主梳妆吧,莫要误了吉时。” 温雪菱太过迫切想要见到亲娘,还没有来得及梳头就冲了出去。 此时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她重新回了自己的屋子。 通过铜镜,能看到站在身后的慕青鱼。 今日梳妆由苏嬷嬷亲自出手,她的手艺很好,每一缕发丝在她手里都变得格外妥帖。 棠春和棠夏给她描妆,神态认真,就像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及笄礼的衣衫,很早之前就已经备好。 一直收藏在护国郡主府。 待温雪菱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慕青鱼方才走了过来。 她拿出了一个木盒。 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碧玉簪子。 慕青鱼眼睛里弥漫着对家人的浓浓思念。 一看她的神色,温雪菱就知道此物定然和娘亲的家人有关系。 果不其然,此物是她祖母留下的。 慕青鱼轻轻抚摸过这支碧玉簪子,眼底是浓郁深色,过往幸福种种在眼前飞快闪过。 她取出簪子,幽幽开口,“这是娘亲及笄礼那一年,你祖母为娘亲备下的及笄之礼。” “今日娘亲将它交给你。” “娘亲希望你日后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慕青鱼把簪子插入了女儿的发髻。 看着铜镜里面温雪菱的脸,她好似也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温雪菱握住她的手,眼神凝重又认真道,“娘亲,女儿一定好好保管这支簪子。” “好孩子。”慕青鱼眼睛红红,刚想摸摸她的头,又想起发髻刚刚梳好。 她正要收回手。 温雪菱就用脸颊贴了贴她的掌心。 她坐在铜镜前,仰头看着亲娘红彤彤的眼睛,缓缓勾起嘴角说道,“娘亲,今日过后,你们就此海阔天空了。” 是啊,今日过后,她们就自由了。 慕青鱼重重点了点头。 苏嬷嬷和棠春、棠夏姐妹俩已经离开了屋子,把空间交给母女俩。 温雪菱迅速和亲娘说了自己的计划。 “好,就按菱儿说的做。”慕青鱼点了点头,对她的计划表示了认同。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丞相府。 紫樱看着满园子的装扮,比她之前过生辰时还要喜庆华贵,怨恨的情绪涌上双眸。 如今这个丞相府,除了温敬书,便只有温谨言可以利用。 她差人去给温谨言送信。 殊不知,这封信在一盏茶后出现在了温雪菱的手里。 信上内容的前半段,都在诉说着紫樱对温谨言兄弟四人的好,还有对温谨礼忘恩负义行为的暗暗指责,最后她才说出了最后的目的。 她想要温谨言送她离开京城。 温雪菱看完信,妆容精致的脸上闪过冷意,这个罪魁祸首还想离开京城? 做梦! 她挥笔在空白的信纸上,徐徐写下了一句话。 “阎泽,把这封信送去给温谨礼。” 暗影一闪而过,很快消失。 温谨礼不是觉得那些记忆只是一场梦,所有罪恶都还没有发生,觉得一切都还可以挽回吗? 那她就明明白白告诉他:那不是梦! 一巷子之隔。 丞相府里。 温谨礼还在询问侍从,自己穿哪一套衣衫好看。 “你们说,本少爷穿这套如何?能让菱儿觉得脸上有光吗?” 他手里拿着新制的衣衫。 依旧是他最爱的紫色,能衬得他更加有少年英气。 侍从们纷纷点头。 温谨礼脸上带着纯金面具,刚好包裹着一半毁容的脸,另一半依旧风采卓然。 等他换好衣衫出来,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信。 温谨礼紧蹙的眉头,在看到是温雪菱的字迹后立马展开。 他喜滋滋打开了桌上的信封。 半晌后。 温谨礼脸上血色尽失,瞳仁浸润着浓浓震惊,不敢置信看着信上的内容。 “不会的……”那些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 第252章义兄打脸四个亲哥 温谨礼疯了一样跑去找大哥。 他始终无法忘记,那支插入温雪菱心脏的箭矢。 是温谨言射出去的! 温敬书今日也难得换上了新裁制的衣衫,连日来的种种,让他对紫樱失去所有的耐心。 第199章 就连她想要给他更衣,都被温敬书给嫌恶拒绝了。 紫樱面色难看盯着被他推开的手,死死咬住唇,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先出去吧。”温敬书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不想让紫樱看到接下来的事情。 等人离开,他才在侍从们的伺候下,换上了让人定制的假腿。 重新站起来的那刻,温敬书身影踉跄了一下。 侍从们赶紧过来扶住他。 这不是温敬书一次使用假腿,不跑动的情况下,倒是与常人无异。 但只有他知道,少了半截的右腿有多疼。 即便假腿上面用了厚厚的绸缎棉垫,只要超过半炷香的时辰,右腿就会疼到无法站立。 温敬书想要通过今日的及笄礼,让他们在暗处观望的人看清楚。 哪怕失去一条腿,他还是容国万人之上的丞相! 宾客们已经陆陆续续来了。 刚换好衣衫,温敬书就听到温谨言院子里传来大吵大闹的声音。 他眉头紧皱呵斥道:“发生了何事?” 有侍从急匆匆跑回来汇报:“不好了,相爷,四公子用箭矢刺伤了大公子!” 温敬书双眉紧了紧,语气不悦道,“简直荒唐!” 他重新坐上轮椅,让侍从推着他去了温谨言的院子。 果然看到了被刺伤了胳膊的大儿子。 “温谨礼,你又发什么疯!”温敬书眼神冷漠盯着自己的小儿子。 温谨礼神色癫狂:“我发疯?不,我没有发疯,真正的疯子是你们几个!” “都是你们害死了菱儿,你们全部都是凶手!” 温谨言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双目愤怒道,“四弟,你又魔怔了,菱儿不是好端端在小楼,怎么会死?” “不是的,菱儿死过一次了。”他疯狂摇着头,否认大哥说的话。 温谨礼猛然抬头大吼:“都是你害的!大哥,是你害死了菱儿,你怎么敢这么做啊!” “胡言乱语!”温谨言直接评判了他的话。 紧接着,他又厉声呵斥道:“今日可是菱儿及笄之日,你难道想要菱儿触霉头吗!” 听到今日是妹妹的好日子,温谨礼整个人愣在原地。 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 “对,菱儿的好日子,菱儿的及笄礼,我要去给菱儿准备贺礼。” 他风风火火带着弓弩来了温谨言的院子,直接给了他一箭。 若不是有护卫在,温谨言恐怕真的就被他射中心脏。 如今他旧伤刚刚痊愈,再负伤就真的不用离开床榻了。 温谨行和温谨修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得知过程都惊讶不已。 温谨修更是拧眉,直接对温谨行说道,“二哥,四弟的疯症又更厉害了。” 在他看来,温谨礼就是疯了。 温谨行神色严峻,想起自己给四弟看诊的时候,并没有查出有疯癫之症的迹象。 只是他这不稳定的状态,确实不对劲。 见温敬书在此,他急忙说道,“父亲,宾客们陆陆续续已至。” “徐管事已经将人迎去了前厅,咱们也过去吧。” 这些事情本该由女眷来。 可如今母亲被关入了大理寺的牢房,他们的亲娘又未归。 思及慕青鱼,温谨行觉得她太过小家子气。 连亲生女儿及笄这么大的事情,她都不愿意回来亲自操持,心眼怎么就如此小呢。 收到温敬书请柬的人,全部都来了丞相府。 只是……眼看着就快要到吉时,仍旧不见温雪菱的影子,人群中不由得议论纷纷。 温谨礼还一直在北院小楼门口等着。 他想见温雪菱。 拍了很久的门都听不到里面的回应,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菱儿,菱儿——”担心她会和梦境里一样出事,温谨礼命令侍从踹开门。 随即,他就看到了早已经人去楼空的院子。 温谨礼急忙就要跑去前厅找人。 却看到了温敬书的护卫,正挡在小楼外面。 显然不想要他出去丢人现眼。 只是防不胜防,他看到了小楼角落的狗洞,直接从里面钻了出去。 “菱儿不见了!”他一句话打破了众宾客闲谈的喧声。 温谨礼抓着温谨言刚刚包扎好的胳膊,追问道,“大哥,是不是你把菱儿藏起来了?” “四弟你冷静点。”温谨言赶紧给二弟和三弟使眼色,让他们把人带下去。 可温谨礼就像捉不住的泥鳅一样。 他转头又对着温敬书怒吼:“还是说……是你,是你把她杀了?就像当初在黑山头想要杀死我一样!”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在震惊中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今日还能听到丞相府的秘辛。 温敬书没想到护卫都看不住这个小儿子。 就在他怒火冲天时,徐管事急匆匆过来汇报,说:“相爷,大小姐不见了!” 好好的及笄礼。 又变成了众人眼中的闹剧。 就在温敬书命人去找温雪菱踪迹时,门房小厮疾步跑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苏嬷嬷。 “今日,是我家郡主的及笄礼,承蒙各位赏光。” “只不过需要各位移步。” 温敬书眼睛里的阴冷快要凝聚出实体。 今日这出。 温雪菱狠狠打了他一个巴掌。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演的又是哪一出,更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直到……苏嬷嬷拿出太后赏赐的令牌。 - 护国郡主府。 给丞相府送过礼的宾客们,陆陆续续都来到了郡主府。 有太后令牌在,没有人不敢听从。 温敬书来了。 温谨言他们四兄弟也来了。 尤其是温谨礼。 眼神一直在观察着郡主府里的一切。 “是娘亲!”他突然惊喜道。 温敬书和其他三个儿子同时转头,看着不远处缓缓走来的女人,同时闪过诧异之色。 若说,过去的慕青鱼,是容色无双的倾城美人。 那今日的她,就像执剑而立的女战神。 温敬书眼睛里凝聚着浓浓的暗色:像,真的太像那日马上的谢思愉了。 慕青鱼身侧,就跟着温雪菱。 两个人美得各有千秋。 她们刚来到前厅,就听到门房来报,梁诀和梁念屿父子俩过来了。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浩浩荡荡的将士们,以及整整齐齐六十六箱子的宝贝。 箱子直接占满了前厅外的院子。 温雪菱眼神复杂看着院子里的父子俩,这是把他们的老婆本都给搬到她这里来了吧? 她对着他们道:“义父,义兄,你们给的是不是太多了?” “这多吗?”梁念屿觉得一点都不对。 他看着院子里的箱子,里面有一大半都是从他个人的私库里出的。 剩下的,是从镇国将军府库房。 梁念屿睨了一眼温谨言他们,认真说道,“今日可是菱儿妹妹的好日子。” “我作为兄长,只能备这么一点薄礼,还觉得有愧呢。” “你且安心收下这些,全部都是圣上给哥哥的赏赐,都是干干净净的好东西。” 换言之:这些都不是贪财贪来的,而是他用军功换来的。 梁念屿继续道:“待你出嫁,哥哥一定备上更有分量的好礼,为妹妹的嫁妆添彩。” 一时之间,满堂哗然。 而空手来的温谨言他们几兄弟,还是温雪菱的亲哥哥呢。 只觉得脸被梁念屿这些话,打得生疼。 第253章拿回属于她们的一切! 温雪菱心里清楚,梁念屿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 他在宾客面前公然这么说,是想给她出气。 义兄尚且如此疼爱她。 偏偏家里那四个血脉同源的亲哥哥,屡屡伤害她。 眼下,郡主府里的宾客。 除了从丞相府过来的那一些之外,还有温雪菱特意邀请的宾客。 都是与温敬书有过节的人。 他们本不欲来,可在看到温雪菱送去的邀请函里,另外附赠了一句话后起了兴趣。 跟着梁诀父子俩过来的将士们。 就像来给温雪菱撑腰。 她本就打算在今日,当着众人的面甩尽渣爹的脸面,邀请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宾客里渐渐有议论声响起。 “镇国将军府今日如此大手笔,看来是真的疼爱温家这个义女。” “温丞相连女儿换了地方都不知,当真是真心想要给女儿办及笄礼吗?怕不是表面功夫。” “梁少将军只是义兄罢了,都给温大姑娘备上了如此厚礼,不知温少将军准备了什么,他可是亲哥哥,总不能比义兄备得还少吧?” 第200章 “自然是不会,温大姑娘可是有四位亲兄长,女儿家的及笄礼多重要啊,他们若什么不准备,那不得落人口舌一辈子啊。” 宾客们的话传入四兄弟耳朵。 除了神智不清的温谨礼,其他三个脸上都觉得火辣辣地疼。 尤其是温谨言。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梁念屿嫌恶的眼神,仿佛在说:就你也配和我比? 温谨言有给温雪菱准备及笄贺礼。 一支镶满宝石的簪子。 可在看到梁家准备的那六十六箱贺礼,他有些拿不出手。 最前面几个箱子打开,里面摆满了珠宝首饰。 每一件看起来都要比他的贵重。 “菱儿,今日是你及笄的好日子,哥哥们也给你准备了贺礼,都在丞相府。” 梁念屿故意挑衅道:“都放在丞相府是什么意思?” “菱儿如今可是护国郡主,有自己的宅子,你们若是真有心,早就该送这里来。”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故意这么说,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准备?” “罢了,忘了温少将军府里还有另一个妹妹,菱儿这边还是由我们将军府宠吧。” 梁念屿就差把「你在说谎」写在脸上。 温谨言气得黑沉着一张脸。 他吩咐身后侍从,让他们把他院子私库里面的东西搬来。 那些原本是他用来迎娶陆绮的聘礼之一。 本想在丞相府准备的聘礼里,另外再温谨言加入自己准备的,以示对陆绮的重视。 谁知她会拒绝他。 她甚至已经答应了另一个男人的求亲。 看到大哥都这么做了。 温谨行和温谨修同样作为兄长,自然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温谨行私库里的银钱不多,那些钱早就已经被他用来换成药材。 如今也只能拿那些珍贵的药材来送礼了。 四兄弟里面,温谨修最有钱。 只不过经过冬日那场暴雪,他送往边境的那批冬衣和其他东西出事后,他就似中了邪一样,接二连三丢失了很多重要的单子。 短短一个冬日。 他名下的财富就缩减了一半。 好在,还留有不少。 今日这件事,他们温家人绝对不能比梁家仁出的贺礼少,不然就真的脸面丢尽了。 “大哥,二哥,我出三十八箱贺礼,你们和四弟各出十箱吧。” 箱子自然也不能比梁家的小太多。 也不知道梁念屿是从哪里寻来这么大的箱子,装得满满当当。 不知道的还以为把家给搬来了。 温谨修想到要装满这么多、这么大的箱子,得把他私库里所有的珍宝都拿出来才行。 那些,原本都是他给安安准备的。 如今只能用来送给温雪菱了。 温谨礼冷哼一声:“我可什么都没有。” 他给温雪菱准备的贺礼,早就已经送过去了。 掏空了他私库里的所有银钱。 “你们当初能给温锦安母女俩准备那么多,想必今日,也会替弟弟出了这一份吧?” 他们这才想起来,温谨礼昨日就给温雪菱送了礼,还从他们那里拿走了不少。 眼下也不能把这事说出来。 否则,不是给宾客们一副没银子还想装阔绰的模样? 温谨言沉思道:“我院子里东西都拿出来,应该能有十五箱。” 这已经是掏空他所有家底了。 再多,他也没了。 温谨修知道他没有说假话。 大哥手里的好东西,不是送到了母亲的倾心院,就是送到了温锦安的明珠苑。 温谨行面色凝重,他已经搬空院子,十箱是极限,再多一箱子都没有了。 身为双生子,温谨修能感应到他心里的愁绪,主动说他再出五箱子的贺礼。 最后分下来的结果是…… 温谨言,出十五箱子贺礼。 温谨行,出十箱子贺礼。 温谨修,出四十三箱子贺礼。 温谨礼,不出。 如此算下来,正好六十八箱子贺礼。 比镇国将军府多出了两箱子。 在他们商议这件事时,还有其他邀请来的宾客在送礼。 虽然没有梁家给的多,但东西已经是他们本事之内的好东西了。 温雪菱距离他们不远。 过人的耳力,令她清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温雪菱视线移动时,给了提前安排的人一个眼色。 对方点点头。 人群里立马有人在附和。 “温大姑娘可是丞相府的亲女儿,若是只多一箱子两箱子也太说不过去了。” “唉,小声些,京城谁人不知,四位公子一来京城就认谢氏为母亲。 每年谢氏生辰他们恨不得掏心掏肺,哪里还记得生他们养他们的亲娘? 连亲娘都不在意的人,还会在意亲妹妹?” 这句话里嘲讽的意思太浓郁了。 温谨言抬头,冷冷扫过周围看戏的宾客。 奈何,郡主府宾客众多,他没有找到说话的那个人。 “备满一百箱。” 温敬书咬牙切齿道:“从府里库房出。” 他视线死死盯着对面不要脸的梁诀,他方才分明瞧见他偷看慕青鱼! 剔掉脸上络腮胡之后,梁诀俊美充满野性的容貌,甚至比温敬书更胜一筹。 他眼神温柔如水,时不时看一眼慕青鱼。 梁诀知道。 如今还不是时候。 漫长的二十多年都等下来了。 他也不差这几月几日。 很快,郡主府门口就抬进来了一箱箱贺礼。 好在帝王赏赐的院子足够大。 入目所及之处。 一百箱贺礼,整整齐齐垒在院子里的空地上,看起来格外壮观。 温雪菱嘴角上扬,目的已经达成。 早就前几日,她就已经和梁念屿商议了今日的事情,目的就是为了逼温家大出血。 她和娘亲在北境吃糠咽菜十几年,又岂是这一百箱子贺礼能抵的? “爹爹如此关怀,真是让女儿受宠若惊。” 温雪菱佯装感动过后,对着郡主府的护卫吩咐道,“来人,开箱!” “让女儿好好瞧瞧,这十五年,头一回收到爹爹送的贺礼,是什么样子的。” “还请各位给本郡主做个见证。” 温敬书的脸已经黑成墨,听出她话里面的另一层意思。 她在怀疑,他们送的是空箱子! 第254章渣爹被迫加贺礼,心痛如绞 一个个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珍贵药材,还有堆放整齐的金元宝和银元宝。 这一次,温家给的倒是实在东西。 温雪菱余光注意到,跟着丞相府送箱子的护卫一同过来的人里面,有一道熟悉身影。 是紫樱。 她转头和亲娘对视了一眼。 两人交换了眼神。 紫樱藏匿在宾客之间的角落,眼神愤怒又贪婪瞪着那一箱箱宝物。 在她嫉恨温雪菱抢走她和安安富贵时,没有注意到她们早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 丞相府出了一百箱子贺礼后,收获了宾客们的羡慕和夸赞。 奈何温家父子几人没有一个是脸上有光的。 毕竟这些都是被迫出的。 不,有一人。 温谨礼双目痛快看着那些箱子。 本就该这样,菱儿才是他们兄弟四个的亲妹妹,不是温锦安那个毒妇! 这些……还有以后的那些。 即便要给家人,也该全部都该给娘亲和菱儿才对。 而不是那对虚伪至极的母女! 毒素早已侵蚀了温谨礼的大脑,令他神志变得浑浑噩噩。 继妹毁他容貌还要杀她,二选一下亲爹的抉择,还有那支狠狠刺入他心脏的杀箭。 在自己最珍视的两个人都背叛自己后,温谨礼已经陷入了魔怔的状态。 今晨。 温雪菱的那封信。 更是直接击碎了他给自己垒砌而成的高墙。 他把所有的精神希望,都寄托在了亲娘和亲妹的身上。 可如今她们却连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温谨礼的心揪成一团,很难受,比那支刺入心脏的箭矢还要令他痛苦。 要怎么做,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娘亲和菱儿原谅他? 混沌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个答案。 报仇! 给菱儿报仇!给娘亲报仇! 揭穿父亲和兄长们虚伪的假象,揭露他们故意冷待娘亲和菱儿的证据。 让所有伤害过她们的人,全部都下地狱! 如此…… 她们应该就能原谅他了吧? 温谨礼在自己脑海里形成了一个主意。 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他一点点退到靠近宾客的角落位置。 第201章 转身却看到了满脸阴冷狠毒的紫樱。 她怎么会在这里! 本该在大理寺牢房里的女人,突然出现在这,温谨礼最先想到的,就是她要伤害温雪菱和慕青鱼。 刚想过去把人逮住,转念又想起:倘若她伤害娘亲和菱儿时,他冲出去以命相护,是不是就可更快得到她们的原谅了? 下定主意后,他藏在暗处,视线紧盯着紫樱。 沉浸在妒忌和恨意中的冒牌货,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这抹视线。 “陆国公府嫡女,陆小姐来贺。” “大理寺卿嫡女,江小姐来贺。” 江芙蕖和陆绮亲自过来给她庆贺及笄礼,让温雪菱有点吃惊。 她和江芙蕖共同经营着风雨楼,算是合作关系。 之前约定好,不在人前表现出两人相识。 但江芙蕖还是拿着贺礼来了。 陆绮是从弟弟口中得知,她能避开未来可能发生的苦难,都是因为温雪菱的帮助。 听闻温雪菱在丞相府如履薄冰的困境,她这才专程过来感谢。 有国公府的门面在,也能让她在府邸里的日子好受些。 奈何刚到丞相府门口,就听闻温雪菱的及笄礼,在帝王赏赐的护国郡主府举办,她还觉得诧异呢。 “妹妹,姐姐不请自来,还望妹妹不要介意。” 温雪菱笑着看向两人说道,“自然不会,两位姐姐能来,是菱儿的荣幸。” 众人好奇看着她们,在心里想着,温雪菱何时和国公府、大理寺卿江家的关系如此和睦? 今日的宾客还不曾全部到。 温雪菱最期待的,便是闻人裔的到来。 只是…… 迟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突然,门口又传来接连好几声的通报。 “太后娘娘到——” “太妃娘娘到——” “皇后娘娘到——” 宾客们纷纷下跪行礼,内心暗暗称奇。 许久不出慈安宫的太后娘娘,居然会来郡主府参加温雪菱的及笄礼。 这让在场众人的眼睛里纷纷闪过吃惊。 自从先皇驾崩,就跟着淮南王去了南阳的太妃娘娘,也已经有二十多年不曾回京了。 今日竟会出现在京城,当真是宠爱这个(义)外孙女啊。 还有皇后娘娘…… 当朝圣上在独宠皇贵妃整整一月,皇后娘娘劝圣上雨露均沾,反倒是被圣上罚跪佛堂三个月。 自那之后,皇后娘娘便在自己的凤仪宫内闭门不出,就连嫔妃们每日请安都免了。 有如此身份尊荣的三位贵人在,温雪菱的及笄礼注定不会平凡。 温雪菱也很诧异,这三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太妃娘娘尚且能明白,是看在她娘亲是淮南王义妹的身份。 那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呢? 她和慕青鱼对视一眼过后,随着众人一同给她们请安。 太后娘娘直接来到她们母女俩面前。 她一手握住一人。 尤其是看着慕青鱼的眼神,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慈爱之色。 她语气温和道,“都起来吧。” “哀家是给温家丫头庆祝的,你们也都无需拘谨。” 太后娘娘发话后,宾客们这才敢起身,但仍旧不敢抬头去看她们。 能让太后亲自出宫为她庆贺,光这一点,温雪菱就胜过了京城众多贵女。 皇后娘娘也笑着说,是陪着太后娘娘一同过来沾沾自喜气。 太妃娘娘更是满眼怜爱看着温雪菱,朝着她招了招手,语气温和道,“菱儿,过来外祖母这里。” “去吧。”太后娘娘松开了握着温雪菱的手。 温雪菱抬了抬眼眸。 先是看向身边的慕青鱼,见她点了点头后,这才朝着太妃娘娘而去。 太妃娘娘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柔打量着她,笑着说道,“好孩子,和你娘亲一样出众。” 人群中,紫樱的牙齿都快要咬碎了。 她半低着头,一双眸子里浸满了恶狠狠的光芒,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另一边,温敬书面色舒展,目露愉悦。 在他看来,女儿得到更多贵人的看重,日后就能给丞相府带来更多荣耀。 淮南王无昭不能回京,便让人护送亲娘来给温雪菱庆贺。 怎么说,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娘家人。 温雪菱对上太妃娘娘温柔的目光,心也跟着软了软。 她知道,不管是镇国将军府,还是太妃娘娘,都是过来给她撑腰的。 只是这两方都是因为她们之间有了「亲人」的关系。 那太后娘娘呢? 温雪菱借着侧身的间隙,低头垂眸,不着痕迹掠过太后和皇后的位置。 蓦地发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太后娘娘竟还一直握着慕青鱼的手,眼神里也有她看不懂的思念和眷恋。 就像是在透过慕青鱼的脸,缅怀许久不见的故人。 奇怪又迷茫的情绪,蔓延上她的心头。 及笄礼进入正式的仪式。 温敬书从轮椅上起来,虽说强撑着时步伐无异,可就是几步的距离,右腿伤口还是出现了痛意。 他径直来到了父亲的主位之上坐下。 面色冷峻,觉得理所当然。 温雪菱双眸闪过锐利,想起后续要做的事情,强忍住对他的厌恶,看着他坐在了父亲的主位上。 知道女儿的计划,慕青鱼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她在温敬书另一侧的位置坐下。 温谨礼、温谨行和温谨修三人也来到了空位坐下。 他们想找温谨礼,却发现他不知何时不见了。 想起温谨礼疯疯癫癫的模样,他们三兄弟什么都没有说,安静坐在了前厅。 只是让他们不悦的是…… 梁念屿居然坐在他们的上首位! 这不摆明了温雪菱更重视梁念屿这个义兄么? 今日有贵人在,他们也不好多言,只能默默咽下这份不悦。 在太后、太妃和皇后的见证下,温雪菱入场作揖礼,又过了三加三拜。 之后便是父母聆训。 慕青鱼作为亲娘,对她没有任何的训诫。 她眉眼温柔如水看着女儿:“菱儿,娘亲只希望你今生平安顺遂。” 温雪菱眼眶微红,向亲娘行礼以示敬谢之意。 轮到温敬书这个父亲训诫之时。 温雪菱却站得笔直,一点都没有想向他行揖礼的样子。 在容国。 女儿要先对父亲作揖,父亲方可开始训诫。 偏偏温雪菱迟迟没有动作。 半晌后。 温雪菱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缓缓吐露两个字,让众宾客震惊不已。 渣爹嘴角刻意的笑容,也跟着冷了下来。 第255章断绝父女关系和兄妹关系 从温雪菱口中出来的「礼成」二字,无疑是打了温敬书一巴掌。 他眼神蓦地暗沉了下来。 人群中也传出了小声议论的声响。 “这及笄礼怎么能少了父训的礼节呢?这不是胡闹么!” “你懂什么?温家大姑娘自出生起就没见过父亲,温丞相十五年不曾回过北境,于她而言,这爹爹有和没有并无区别。” “那……那也不能如此对待亲父啊!自古以来,哪有这样的女儿家。” 温雪菱视线扫过说这些话的人,都是从丞相府过来的那批宾客。 换言之,这些人都是温敬书手底下的人。 他们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温雪菱身上穿着量身定制的红色锦绣长袍,墨竹刺绣束腰,衬得她本就纤细的腰身,愈发纤细。 她又深又沉的目光,与温敬书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温雪菱直接当着众位宾客的面,字字坚定道,“半年前,菱儿与娘亲刚来京城的时候,爹爹可是亲口说过,只有温锦安才配当你的女儿?” 温敬书并未直接回复她。 但那双眼睛里蕴含着对她浓浓的警告,无声传递出了「你莫要在今日找事情」的意思。 宾客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今日这场及笄礼还能不能继续。 太后娘娘和太妃对视了一眼,同时保持了沉默。 倒是皇后娘娘。 她看着温雪菱的眼神,似是沉浸着令人看不懂的深色。 其他人也都在这种紧绷又紧张的氛围里,竖起了好奇又八卦的耳朵。 温谨言和温谨行他们正要开口,就被慕青鱼一个冰冷的眼神,给止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指责。 她看着儿子们的眼神太凉,感受不到任何的母子感情。 甚至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温雪菱知道,就算温敬书内心真的是这么想,他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承认。 她故意点出来道:“爹爹不说话,那就是默认,既如此,想必爹爹也能理解我今日所为。” 第202章 “菱儿!”温敬书不可能任由她如此胡闹。 他沉下脸,厉声道,“你是爹爹女儿这件事情,毋庸置疑。” “不管是你,还是安安,都是丞相府的孩子,你不能因为妒忌妹妹从小在爹爹身边长大,就故意在今日做出如此不知礼节的举动。” “你可知,女子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今日你敢在这里做出这些事,他日是不是也敢在夫家做出忤逆婆母和公爹的事情?” 温敬书故意把这一切,都甩在了温雪菱不懂事的矛头上。 他长叹一口气,对着在场贵客和宾客们说道,“是本相教女无方,让各位贵客和同僚们见笑了。” 底下的宾客们又开始小声讨论着。 到了这个时候。 渣爹他竟还想着颠倒黑白,温雪菱觉得自己还是太给他脸了。 她目露讽刺道:“爹爹身为一国丞相,连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都不敢承认吗?” “今日,借着各位的光,我温雪菱在此宣布:自愿舍弃温姓,随母姓,从今往后与丞相府没有任何干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瞪大眸子,难以置信盯着口出狂言的少女。 “菱儿你疯了!”温谨言终是忍不住开口。 温谨行和温谨修也不敢相信,这样狠绝无情的话,是从那个自小就笑眯眯的亲妹妹口中说出。 唯有温谨礼,眼神里的癫狂和崇拜愈发浓烈。 他觉得此刻的妹妹太厉害了。 她做出的事情。 是他在被亲爹下令暗杀舍弃之后,至今仍旧不敢做出来的事情。 温敬书终于忍无可忍。 他阴沉沉瞪着胆大妄为的温雪菱,警告她,“菱儿,爹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包容你的无理取闹,但你这件事情做的太过分了!” “爹爹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刚才说的话!” 温谨言再怎么不喜欢温雪菱这个妹妹,也改变不了她是自己亲妹妹的事实。 他急忙过来劝她:“菱儿,今日是你及笄的好日子,怎么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父母之恩大过天,你再胡闹也得有个分寸!” 温谨言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烧起来了。 梁念屿看不下去,他刚要站起来给温雪菱说话,就被梁诀一把拉住。 梁诀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是菱儿要做的事。” 即便他们是菱儿的义父义兄,也不能代替她去做这些事情。 梁念屿心里气恼,可也清楚梁诀说的是事实。 只能强行咽下这口气,用自己又大又圆的眼神恶狠狠瞪着温谨言,企图用眼神杀退他。 温谨言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看梁念屿。 他是真的怕温敬书气急了,真的和温雪菱断绝父女关系。 盯着温谨言凌厉又满含指责的目光,温雪菱深呼吸一口气,朝着他露出明媚的笑意。 在他怔愣的瞬间,她用足了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力道。 啪一声! 温雪菱终于忍无可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力道之大,把他脸都扇偏到了另一边。 她在心里暗暗庆幸:幸好早膳吃的多,这声音可真是响彻云霄。 都说扇别人巴掌的时候。 你的掌心有多麻,那人脸上的痛意就有多厉害。 温雪菱心想:最好直接痛死他! 这一次,。 她没有再给温谨言质问自己的机会。 温雪菱声线偏冷,声音里更是带着压抑和克制过后的冷厉,震得温谨言心头发麻。 “大哥急什么?和爹爹断绝完关系后,就轮到你和你的三位弟弟了。” 温谨行和温谨修听到这话抬头,皱着眉头看着面色冷峻的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慌乱。 他们有种自己即将失去最重要东西的感觉。 温雪菱一字一句启唇:“身为我们的大哥,你没有以身作则也就罢了。” “遇到事情,你就只会把所有问题都抛到我身上,呵,你不就算准了我顾念亲情,舍不得责怪你们吗?” “你扪心自问,娘亲亏待过你吗?我可曾不尊重、不对你好过?” “这十五年来,你哪一次生病,给你守着药炉,一点点熬煮汤药的人不是我?温谨行、温谨修和温谨礼有这么对你好过吗?” 温雪菱甚至都不想去提温锦安。 光是和另外三个哥哥比,她对他的好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她冷笑:“怎么到了你温谨言的嘴里,我不是变成妒忌温锦安的贪婪之人,就变成了胡闹的恶人!” 第256章慕青鱼休夫! 温谨言被扇偏的脸颊,火热热的。 但让他更觉得丢尽脸面的,还是温雪菱说出口的这些话。 温雪菱认真道:“今日,我不仅要断绝父女关系,还要与你们四兄弟断绝兄妹关系!” “温谨言,从此刻起……” “你与我,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温雪菱这句话掷地有声,响彻在所有人的耳畔。 好好的及笄礼,变成了断亲宴。 温谨言眼神呆滞看着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完。 温雪菱又转向温谨修和温谨行兄弟俩,眼神凉薄。 虽然什么话都没有对他们说,但是他们心里很清楚,刚才说给大哥听的那句话,同样也是说给他们听的。 她连亲爹都敢怼。 连父女关系都敢当着众人的面断绝。 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呢? 温谨礼不在他们身边。 混迹在人群中紧盯着紫樱的他,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没事的,等到他为救她们付出性命,娘亲和菱儿一定会原谅他的。 在他视线不远处,紫樱脸上都是震惊过后的嘲讽和讥笑。 还真是从小在乡下长大没有见识的野丫头,别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荣华富贵,她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还真是愚蠢至极! 不过如此也好。 日后,她的安安,就是丞相府里唯一的千金。 不仅丞相府的一切,都是她和女儿的! 就连慕青鱼生的那四个蠢儿子,他们手里的财富都是她们母女的。 莫名的,紫樱有一种被野兽给盯上了的错觉。 她茫然又警惕地回头,覆盖着面纱的脸并没有显露在人前,阴冷视线冷冷扫过人群,却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罢了,或许是她多想了。 温雪菱直接双膝跪在了太后娘娘的跟前,先是磕了三个响头作为赔礼。 不管起于何因,太后娘娘能出现在她的及笄礼上,就是在给她的脸面增添光彩。 可她却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做出了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 就怕在无形中,会给太后娘娘产生不敬之意。 她索性自磕三个响头认错。 温雪菱诚心诚意道:“太后娘娘,菱儿让您见笑了。” 余光内,她看到温敬书的脸已经气到发红,温谨言他们三兄弟的脸面更是差到了极点。 “菱儿斗胆请太后娘娘、外祖母、皇后娘娘做个见证。” “从今日起,菱儿和丞相府就此断绝关系!” 她甚至还觉得不够。 温雪菱字字诛心道:“温敬书不再是我的亲爹。” “温谨言、温谨行、温谨修和温谨礼四兄弟,也不再是我的兄长。” “我与他们,紫彻彻底底,断绝亲缘关系。” 每一个被温雪菱点到名字的人,心都不由自主跟着颤了颤。 尤其是温敬书。 被女儿喊出自己的名讳,这是一件丢尽温家门楣脸面的事情。 昭示着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败。 陆绮和江芙蕖同为女子,头一回看到温雪菱这么决绝不留情面的举动。 可谓是…… 容国百年来唯一的一位,主动和父族断绝关系的女子。 她们之间关系,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可在此刻,看到温雪菱无所畏惧的勇气,让她们看到了女子坚定自我的另一面。 竟然是如此的震撼人心。 慕青鱼从始至终都没有拦着女儿半步。 她知道,女儿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或许从她在花溪县醒来的那一日起,方才所说的话就已经长埋在她的心底了。 是她,拖累了女儿。 若是她早一些恢复记忆就好了。 太妃娘娘听到温雪菱那一声柔软的外祖母,心也随之化成了一滩水。 她双眼微微泛红,朝着温雪菱点头,无声中给予了她支持。 有太后娘娘在。 皇后娘娘也不好越过她说什么。 但内心,也被温雪菱方才所作所为震撼到了。 当今世道之下,有那个依附家族存活的女子,敢做出如此惊人之举? 第203章 即便是她,当年在有倾慕之人的情况下,也依旧不敢违背家族,只能被迫嫁入东宫。 嫁给一个自己素未谋面,且至今也不曾爱过的男人。 随着温雪菱话音落下,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众人连呼吸都跟着放缓了下来。 有太后在。 温敬书和温谨言哪怕是气炸了,也不能擅自离开这里。 太后娘娘的沉默,让温雪菱的心里也没了底。 话已经说出口,后悔无济于事。 她在等。 与其说,她是在等太后娘娘的允可,不如说是在等一道懿旨。 一道让渣爹认下此事的懿旨。 太后娘娘沉默着,凝视着温雪菱的眼神漆黑深邃,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如此性格鲜明的少女。 在她……也还是豆蔻年华的少年时期。 时间过的太快,也真的太久了,她都快要忘记自己没有进宫之前的样子。 多么灿若艳阳的性子啊。 只有宫外的自由,方才能哺育出如此美丽且强大的灵魂。 慕青鱼见太后娘娘不开口说话,刚想为女儿说什么,就听到太后娘娘连说了三声好。 “好好好。”太后娘娘沉默许久后终是开口。 身为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 太后娘娘身上不仅有岁月沉淀下来的强大气场,还有上位者的凌厉和威慑力。 “今日,哀家就做了这个见证。” “传哀家懿旨:即日起,温雪菱与丞相府,与温家,再无干系。” “她就只是她自己。” “是圣上亲封的护国郡主,也是仁蕙公主的女儿。” 最后一句话,更像是太后娘娘在提醒温敬书。 不要忘记了温雪菱还有其他的身份。 话毕,满堂寂静。 温雪菱悬着的心也跟着松了下来。 前世今生两辈子。 她终于如愿和渣爹蠢兄断绝了关系! 可喜可贺。 比她及笄还要令她高兴。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之际,慕青鱼又甩出了一封休书。 这封休书,与寻常休书不同。 在前厅横梁之上,一道长幅绸缎从天而降,休书两个字占据了一半的位置。 又显眼。 又足以众人清晰瞧见上面的字。 宾客中有人惊呼:“这竟然是……休书?” 上面细数了温敬书来京城之后背信弃义的行为。 还有他为了抬冒牌货为原配,故意伪造她早已亡故的虚假消息。 以及和四个儿子里应外合,欺上瞒下的种种恶劣事迹。 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休夫的事情? 慕青鱼做的这件事,比温雪菱做的那件事情还要过分。 宾客们看着不同于寻常人的母女俩,嘴角抽了抽,已经连偷偷议论的勇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 众人看到了素来板着一张脸的镇国大将军,居然在咧嘴笑。 不禁纷纷露出了迷茫的目光。 这又是在笑什么啊? 梁诀现在满脑子都是:嘿嘿嘿,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终于自由了! 她身边终于没有温敬书这个脏东西了! 第257章断绝母子关系! 温谨言:“娘亲你疯了!” 温谨行和温谨修这对双生子,瞳仁里布满了震惊。 在他们的认知里,娘亲懦弱无能且胆小,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慕青鱼冷冷扫视过自己生的几个儿子,没有一个继承谢家人的风骨,满眼子都是对亲人的算计,对后娘和继妹的谄媚。 她眼含讽刺:“疯?是啊,我早就该疯了。” 想起她自幼跟随父母兄长学的,都是保家卫国的忠诚,战场杀敌的计谋。 满腔热血还未来得及实现。 却失去了记忆。 慕青鱼闭眼压下心头的怒意。 她宁愿和父兄族亲们死在北境战场,也不想被一个男人困在花溪县二十余载。 慕青鱼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既然已经活了下来,那就查清楚北境暮阳关的阴谋! “我今日不仅要休夫,还要和你们四个儿子,白纸黑字,断绝母子关系。” 她拿出早就已经写好的休夫书。 另外还有一份断亲书。 “从今日起,我与你们四个再无任何关系。” “往后余生,我只有菱儿一个女儿。” 温雪菱诧异转头,娘亲要休夫,她是知道的。 不过她要在今日和四个兄长断绝母子关系这件事,她并不知道。 旋即,她又觉得如此也好。 省得温谨言他们几个一直觉得娘亲在说气话。 他们就是笃定娘亲不会不管他们。 一旦在府衙盖了官印,她和渣爹蠢兄们从此就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隐藏在人群之中的温谨礼愣住了。 为什么是四个? 他也在吗? 可是他已经在改了啊! “娘亲——”他顾不得再去管紫樱要做什么,急忙拨开人群走到慕青鱼面前。 温谨礼想要去拉慕青鱼,却被她面无表情狠狠甩开。 他眼里浮现一抹无措和忐忑的神色,双手悬在空中,想碰触她又不敢碰触。 “娘亲,我和三位兄长不同,我已经改了,我真的已经改了!” “以后娘亲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儿,你别不要我,娘亲,我只有你们了。” 温谨礼的声音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 他以为自己和娘亲、菱儿是一伙,谁知她们在计谋离开丞相府时,根本就没有想过把他带上。 在她们这里,他也成了弃子! “娘亲……我是你的礼儿啊……你忘了小时候抱着我在院子里赏花赏月的情景了吗? 你说会一辈子疼爱我,我一辈子都会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呢!” 温谨礼情绪很是激动。 他眼睛通红盯着慕青鱼没有任何动容的脸,眼泪再也止不住滑落了下来。 眼看着他大步往前迈了一步,温雪菱刚要挡在慕青鱼面前,就看到温谨礼被娘亲的话给喊在了原地,脸上失去了血色。 慕青鱼没有片刻心软:“我没忘。” 她盯着小儿子眸子里升起的期盼光芒,一字一顿道,“忘的人是你。” 温谨礼脸上都是急迫:“不是的娘亲,我只是被那对母女欺骗了,我是无辜的。” “娘亲,你信我,以后我会对你和菱儿好,绝对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 他甚至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温雪菱,祈盼着,她能帮自己说话。 温雪菱眼神冰冷,提醒他之前的事情。 “温四公子莫不是忘了,当初帮着你父亲让娘亲住在芳菲苑的事情了?” “这么快就忘记,你自己说过,只认丞相府那位为母亲,只有温锦安一个妹妹的事了?有了后娘就忘记亲娘的事情,你和你的三位兄长有差别吗,不都是忘恩负义的狼子!” 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厌恶,继续道,“你不会觉得,道个歉,认个错,就能一笔勾销了吧?我告诉你,不可能!” 温雪菱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细数了他们四兄弟做过的事情,每一件都在偏袒温锦安她们也就罢了,他们还非要给她泼脏水。 在她一句句的提醒下,想起过去自己所作所为的温谨礼,脸色白了又白,整个人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傀儡,站在那一动不动。 他感觉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 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梁诀和梁念屿脸色漆黑。 他们只知道温雪菱她们母女俩日子过得苦,可不曾料到会这么苦。 想到慕青鱼在寒冬腊月还要进山采药,就为了补贴家用,梁诀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双铁手狠狠揪住。 他转头盯着慕青鱼的侧颜,眼尾泛酸,愧疚自己出现得太晚,找到她太晚。 若不是有这么多人,他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从今往后,他都会护好她。 梁念屿过去还觉得天未亮就起来练武,是一个非常痛苦的事情。 在听到温雪菱说,她很小就主动跟着娘亲进山采药补贴家用,如今却被四位兄长冷待,就觉得比起她,他已经很幸运了。 至少,他的养父从未在银钱上亏待过他,衣食住行也都不需要他来担忧。 “真是荒唐!” “一家五个孩子,四个兄长,竟然要一个女娃娃还补贴家用,说出去不会觉得羞愧吗?” 温谨言听到他话里的讽刺,感觉脸上燥得慌,想反驳又找不到理由。 事实确实就是温雪菱说的那样。 温谨行和温谨修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众人眼前的谴责下,两人如掉落沸水里的鱼一般窒息。 众宾客都听得傻眼了。 人群中也有其他人跟着附和说道,“是啊,男子顶天立地,怎能缩在裙子身后,这不是缩头乌龟么!” 第204章 “这四位公子瞧着挺有气魄,竟是吸食亲娘和亲妹的血液方有今日。” “即便是妾生子,在认高门主母为母亲后,私下里也不会如此亏待自己的亲娘, 太后和太妃两人看着温雪菱母女俩的眼神满是心疼和怜爱,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样离奇背信的事情,觉得她们俩真的太苦了。 北境可是苦寒之地。 慕青鱼一个人在那里又要照顾婆母,又要拉扯大五个孩子。 日子过得该有多艰难啊。 皇后目光一直停留在温雪菱冷静沉稳的脸上,隐隐透露着欣赏,隐隐还有一股别有深意的试探。 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下,温谨言四兄弟只觉得脑子空白一片,脸也热热的。 他们把求助的目光转向一言不发的温敬书,希望他能在这时说什么。 从慕青鱼从休夫开始,温敬书的脸上就再也看不到任何表情,冷漠得像一块冰,挺直背脊坐在椅子上。 他眼神死死盯着慕青鱼的背影,坚韧挺拔,就像雪山深处的参天大树。 从未想过有一天,慕青鱼会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居然敢当众做出休夫的事情! 她怎么敢! 第258章继美戴着镣铐,狼狈进门 温雪菱注意到人群里的紫樱,戴着面纱看不到她的脸,但是那双眼睛里的得意藏不住。 她以为,她们母女俩离开丞相府之后,府里就是她的天下了吗? 简直是痴心妄想! 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温雪菱摆明了不可能给温敬书敬茶。 及笄礼到这里也就要结束了。 她视线不自觉飘向门口,那个说要在今日过来的男人,别说过来求亲了,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我不同意!”温敬书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 他不可能认下被休夫的这件事情。 说出去,以后他堂堂丞相大人的脸面往哪里放? 温敬书本想要通过看似无恙的双腿,来让暗处的人看清楚,即便断了一条腿,他也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 今日太后、太妃还有皇后都在,刚好他可以用苦肉计。 温敬书佯装脸色苍白,拒绝了要给他推轮椅过来的侍从,拄着拐杖,一点点走到慕青鱼的面前。 “青鱼,你是因为如今自己是仁蕙公主的身份,觉得我断了一条腿配不上你,是吗?” 他张口就把脏锅甩到了慕青鱼的身上。 还以为她性格是过去那种,你说什么她都能体谅的温柔性子。 “过去冷落了你,是为夫的错,日后为夫一定对你好,但和离这件事情绝无可能。” 他霸道开口:“在我们温家,自古以来就没有过和离的事情。” “你我之间只有丧偶,不会有和离!” 温雪菱听到他这令人作呕的话,再隐忍克制的性子,都忍不住皱眉。 这么恶心的话,他怎么有脸说出来啊? 这件事终究是娘亲和他的事情,这个时候她站出来不合适,该由娘亲自己,亲自讨回这口气。” 她的视线一边凝视亲娘,余光一边悄悄注意着紫樱的反应。 担心她会在背后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另外,大理寺的人怎么还不来? 就在她目光掠过江芙蕖的眼睛之际,对方无声张了张嘴。 温雪菱辨认出她的口型,是在说:我爹爹很快就会来,别担心。 江芙蕖朝她露出安抚的笑容,似是早已经知道了,她后面另外有安排一般信任她。 她不着痕迹转过头。 温雪菱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温谨礼,给旁边的棠春使了一个眼色。 棠春了然点点头。 她悄无声息将一粒药丸弹入了温谨礼的衣袖,很快就在他的衣袖里化成了水,隐入了他绛紫色的衣衫里。 温谨礼感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这份晕厥感晃走。 不行! 他不能现在昏迷过去! 娘亲和菱儿还需要他的保护呢。 近距离下药物的挥发,与他身上素来喜欢用熏衣衫的熏香,逐渐产生了迷幻人心的作用。 迷迷糊糊间,他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紫樱给娘亲赔罪! 找到温锦安给菱儿赔罪! 然后…… 他就可以跟着她们一起回家。 从此和丞相府的其他人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青鱼。”温敬书刚想要靠近慕青鱼,她就直接往后面退了两步。 明晃晃的嫌恶之色写在了脸上。 慕青鱼面无暖意道:“你要是这么想,本公主也没有办法,毕竟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事情,温丞相也不是第一回做。” “容本公主提醒你一句,是休夫,不是和离。” 慕青鱼眼神锐利注视着面前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继续说道,“听清楚了……” 她放缓语速道:“是、本、公、主、休、了、你!” 温敬书脸色蓦地阴沉了下来。 默不作声的人群里,紫樱眼神灼灼盯着闹掰的男人,已经想到了自己日后在丞相府的好日子。 太好了! 一切都要重新回到原点了! 过去,温雪菱母女俩在北境荒芜之地的时候,她和夫君在丞相府的日子就过的很美满。 是这对贱人母女破坏了她的平静日子。 她觉得,如今温雪凌她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按照温敬书傲气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再给她们回到丞相府的机会。 紫樱脸上弥漫着愉悦的笑意。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 回头去看正好对上了温谨礼,以及他抵在她身后的尖锐匕首。 “你若是敢动一下,这刀子可就要见血了。” 如果紫樱回头,就能看到温谨礼的眼珠子,已经变成了浓墨一般漆黑的诡异深色。 紫樱过去在谢将军府的时候,也是有跟着谢思愉习武的,身手也不错。 方才,她太过沉浸于慕青鱼母女俩即将滚出丞相府的喜悦中,都没有注意到温谨礼这个臭小子靠近了自己。 “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可是今日来的贵宾,你不能……” 温谨礼冷笑:“贵宾会穿丞相府丫鬟婢子的衣衫?” 失策了!紫樱在心里暗暗想着。 又不是她想要穿跟丫鬟一样的衣衫,还不是因为温敬书不给她准备过去的衣服。 还有徐管事,也是一个没有眼力见的老东西。 等她恢复丞相夫人的身份,定然是要好好教训他一番的! 紫樱刚想要往前挪动一小步,拉开与匕首之间的距离。 突然腰间一痛! 紫樱难以置信瞪大眼睛,身子微微发抖,温谨礼这个疯子竟然真的捅了她一刀! 刀尖划破血肉,让她浑身僵硬站在人群里,愣是一动不敢动。 而那边。 慕青鱼对温敬书的讽刺还没有结束。 她嘲讽道:“温丞相若是有眼疾耳疾,看不清长卷和休夫书上的字,听不到本公主说的话,不如寻大夫好好瞧瞧,免得又做出令人不齿的事情。” “好聚好散对你我都好,若是你非要觉得丧偶才可以,本公主还可以送你一程。” 屡次三番被打脸。 温敬书脸上的平静也已经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 门口传来门房的汇报。 江月明带着大理寺的人,浩浩荡荡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狼狈不堪的温锦安,眼神里都是被逼疯里的癫狂,还有被亲人背叛的恨意。 叮叮当当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进来。 是温锦安手上和脚上的镣铐。 第259章因为她根本不是谢思愉! 曾经的丞相府嫡女千金,京城也算是能排得上名号的贵女,如今竟然成了这么一个阶下囚。 众人唏嘘不已。 温锦安同样接受不了这样子的自己。 凌乱的头发,让温锦安看起来像一个疯子。 尤其是在看到昔日不如自己的小臣之女,如今衣着鲜亮站在前厅,看着双手双脚戴着镣铐的她。 天差地别的转变,令她心头布满了不甘心的怒意。 温敬书的事情接二连三被打断,心情很差,他眼神阴沉沉盯着江月明这个不速之客。 在看到温锦安那一刻,脸上的冷意和杀意同时涌现。 这个野种怎么还没有死在牢房里!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温锦安依旧对温敬书怀揣着最后的希望。 她知道这是唯一能够救她的人了。 可她看到的是什么? 是厌恶! 连掩饰都不加掩饰的厌恶! 温锦安猛然回想起,温雪菱在牢房里说过的那些话,她说温敬书才是把她丢入杂院的罪魁祸首。 第205章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温雪菱,今日的她美若天仙,身上还有一股清冷矜贵的气质。 那双眼睛扫视过来时,让她莫名有种自己是偷走别人身份的蝼蚁……的错觉。 她的母亲是冒充谢家女的冒牌货。 她不是丞相的亲生女儿。 不!她不要变成一个身份低贱的马奴女儿! 温谨言也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温锦安,见她如此脆弱狼狈,心底怜香惜玉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幸好旁边的温谨行拉住了他。 温谨行提醒道:“大哥,今日的事情已经足够乱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无奈只好停下了脚步,没有朝着温锦安那边走过去。 大理寺亲兵押着犯人来参加及笄礼的事情。 在容国也是头一回见。 众人今日在这里见到事情,比过去一年都要精彩。 一个个好奇看着被突然押送到这里的温锦安,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大理寺的江大人亲自过来护国郡主府。 江月明没有想到连太后、太妃和皇后都在这里,带着众人给她们行礼,得到允可后才起身。 太后和皇后常年久居深宫之中,今日好不容易出来一回,还遇到这么刺激的事情,也不着急回宫了。 太妃娘娘就更加不用说,她就是过来给慕青鱼和温雪菱母女俩撑腰的。 结果她还没有撑腰。 她们俩就已经把事情井井有条给解决了。 想必今日过后,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丞相府后宅的这些事情。 家宅不宁。 同样也是对这个男人本事的评判。 总之今日过后。 温敬书这个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面子里子算是全部丢尽了。 太妃本就爱听人说书。 自从身子被慕青鱼给治好之后,最喜欢的就是到茶楼听一些民间趣事。 今日有现场版本,她看得比谁都要津津有味,还做好了随时护下温雪菱和慕青鱼母女俩的准备。 所有人都在等江月明开口。 他不负众望开口道:“冒昧打扰郡主的及笄礼,实在是无奈之举。” 早就知道这事,温雪菱面上还是看不出。 她彬彬有礼询问道:“江大人,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若是有本郡主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江月明知道今日是温雪菱的及笄礼,本不想过来打断,但事情真的闹得太大了。 紫樱身上可是背了好几个被灭族的富商人命。 算上富商族内的人,她身上至少有上千条人命,这在容国乃是重罪。 自从江月明怀疑紫樱是个冒牌货,不是真正的谢思愉后,对她的称呼也不再是谢氏。 而是说直接用温敬书的「二夫人」来称呼。 “温丞相,你的二夫人畏罪潜逃,大理寺牢房里的是个冒牌货……” 他快速把事情缘由说了一遍。 从江月明出现开始,紫樱连身后的匕首尖刀都顾不得了,整个人佝偻着背。 她努力把自己蜷缩起来,不想被大理寺的人发现。 “站起来!”温谨礼没有惯着她,直接把人用力拽了起来。 他突然嘶了一声,松开了掌心的匕首。 紫樱先前是没有发现温谨礼,才会被他拿捏住弱点,现在她有了十足的准备,又怎会被他轻易威胁。 说白了,温谨礼的功夫并没有紫樱厉害。 这里的小插曲其他人没有发现,一直注意这边的温雪菱和慕青鱼都看到了。 紫樱还不知道,她自以为自己隐蔽在人群中很安全,其实她身边站着的人全部都是温雪菱的人。 暗卫早就在她进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悄无声息把人给包围起来了。 梁诀注意力都在温雪菱母女俩身上,顺着她们的视线也注意到了紫樱,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伪装。 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踹了一脚身边的养子,用眼神暗示他多注意紫樱的那个方向。 刚怼了温谨言好几句的梁念屿,正专心致志吃着温雪菱特意吩咐厨房,给他准备的小糕点和糖果子。 心里甜滋滋还没有多久,就被自己的养父给狠狠踹了一脚。 他刚抬头,就看到了梁诀脸上的凝重之色。 一扭头就注意到了温谨礼和紫樱之间较量的问题,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就这样也能保护好菱儿? 关键时刻还得他这个义兄来。 梁念屿朝梁诀点点头,假装看戏往人群里走。 刚要把匕首刺入温谨礼的胸膛,紫樱就注意到了往她这边走来的梁念屿,担心被他发现,赶紧装作温谨礼的婢女站在他身边。 只不过位置调转了过来,拿匕首威胁对方的人变成了她。 梁念屿轻飘飘睨了一眼被拿捏的温谨礼,见他没有性命之忧也就没有拆穿紫樱。 他的直觉告诉他:今日还有好戏! 众人一听到温敬书的二夫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一个个面面相觑觉得不可思议。 宾客里有很多温敬书的人,收到他的眼色后立马开口给紫樱辩解。 “江大人,您会不会是抓错好人了?丞相大人的二夫人,可是谢老将军的女儿,谢家军满族忠臣,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心狠手辣的恶人呢?” “云台兄说得有理,就算江大人不信谢夫人,难道还不信谢老将军的为人吗?” 众人并不知道这二十多年来,在丞相府里的谢思愉是冒牌货,纷纷七嘴八舌为冒牌货说话。 直到江月明说…… “有一件事,本官前些日子也是刚刚查到,丞相府里的「谢思愉」不是真正的谢思愉,是个冒牌货!” “什么!”人群中有人没有忍住心头的震惊,忍不住惊呼出声。 见众人视线过来。 惊呼的那人赶紧不好意思笑了笑。 温雪菱把众人神态都看了进去。 她和娘亲早就商量好了。 在北境暮阳关一战的真相说落石出之前,先不暴露娘亲是谢思愉的身份,也不告诉其他人她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 今日,只揭穿紫樱是冒牌货的事情,免得她用谢家女的身份继续为非作歹。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江月明让人把温锦安给带了上来。 “揭发此人身份的人,正是这位冒名顶替者的亲女儿。” 人群中传出一道道倒吸凉气的抽气声。 紫樱瞳仁闪过震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安安? 这一幕,落在了温雪菱的眼睛里,她不禁勾起嘲讽的笑容。 被自己亲生女儿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温锦安一步步走到前厅正中央的位置,恰好正对着温雪菱的方向。 一个人在屋子内锦衣华袍,高贵如九天神女。 一个人在院子里囚衣裹身,狼狈如地狱饿鬼。 尤其是她脚上叮叮当当的脚铐声。 随着她的走动,格外响亮。 温锦安勾起残忍的笑:“没错,我的母亲,不是真正的谢思愉!” “她就是顶替主人家小姐身份的冒牌货!” “她的真名叫……紫樱!” 第260章渣爹脸面丢尽 除了知情者,其他人全部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们纷纷去看温敬书的脸色。 即便早就有预感,在众人面前,温敬书还是做出了震惊的神色,把自己营造成什么都不知情的受害者。 而他原本想要极力隐瞒自己被欺骗二十多年的事情。 也被温锦安揭露了出来。 昨夜,温雪菱和她说的那些话一句句回荡在她耳畔,注意力一直在温敬书身上的她,立马观察到了他情绪上的转变。 原来……原来……父亲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她病入膏肓时,把她丢去杂院的事情真的是父亲做的? 温锦安眼睛红红盯着温敬书,这个在她幼时抱着她说,她永远都会是丞相府掌上明珠的父亲,怎么就变了呢? 难道就因为那可笑的血缘吗?可她明明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认识他了啊! 温雪菱视线一一扫过四个兄长的脸。 看来,紫樱是冒牌货的事情,比她们要和他们断绝关系,还要令他们难以接受呢。 呵……真是可笑啊。 叮铃铛啷的脚铐声,距离温敬书越来越近了。 温锦安眼睛里掠过不顾一切的癫狂神色,突然加快步伐想要靠近温敬书,却被身后的两个士兵给拽住了脖子上的镣铐。 “咳咳……”她被迫停下脚步,双眼猩红盯着温敬书。 温锦安抱着最后一丝丝微薄的期待,询问道,“父亲,你救救我,我是无辜的。” “真正的邪祟不是我,是她啊,是那个冒充谢家女儿的紫樱啊,你为什么只救她出去,把我一个人留在大牢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温敬书黑沉沉的眼睛里沉淀着杀意,公然被揭穿这件事,他牙齿都快要咬碎了。 第206章 “安安,父亲不懂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母亲不是在大理寺牢房?” 他故意表现出不知情的样子。 温雪菱眼睛里的讽刺更加浓烈,故意说道,“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有人把你母亲偷偷从大理寺给救出去了?” 她看了看温锦安,又看了看温敬书,眼睛里恍然大悟的神色太明显了。 连带着周围其他人也跟着了然。 温锦安昨夜本不信温雪菱说的那些话,可今日她故意闹出动静,在看到大理寺牢房里的人,真的只是一个和紫樱三分相似的陌生女人时,她不得不信。 现在,听到温雪菱刻意表现出来的迷茫,她顺势说道,“是啊,有人救出了那个冒牌货呢!” 紫樱隐匿在人群中的脸,已经冷色一片。 怎么都不会想到,最后揭穿她被人救出去这件事情的人,会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亲女儿。 她不理解,事情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父亲你怎么不说话,试问这个世间还有谁这么在意我母亲,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把人救出去呢?” 温锦安话音刚落。 江月明就来到了温敬书面前,让他把人交出来。 啧,渣爹脸色还真差呢。 温雪菱和慕青鱼索性坐到了旁边的空位上,静静看着这场闹剧越演越烈。 “菱儿,给,这个好吃。”梁念屿默默给她递上了一盘点心。 他转头,又把手伸到了梁诀面前的桌子,把他没有动过的点心和糖果子,递到了慕青鱼手边的桌子。 刚要怒瞪他不分场合就知道吃吃吃。 眨眼的功夫,就看到他把东西递给了慕青鱼,梁诀眼睛里的暗色骤然消失。 他给了养子一个「表现不错」的眼神。 梁念屿:老梁变脸的本事,比戏园子里表演变脸的人还要快。 他笑着对慕青鱼说道,“娘亲,你也吃,这个糖果子酸酸甜甜,甚是爽口。” 面对他的善意,慕青鱼脸色缓和,轻轻点了点头。 被紫樱用刀抵着的温谨礼,看到亲娘和亲妹对梁念屿的温柔笑容,妒意在心头疯长。 这些本来应该属于他! 温敬书听到江月明盖棺定论的话,神色微变。 随即又笑了笑。 他面色无异说道,“江大人,此事必然有误会,本相身为朝廷命官怎会知法犯法?” “谢氏身份未明,江大人查案如神,本相自是相信江大人的本事,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断然不会把人从大理寺带走。” 江月明早就料到他不会承认,又带了几个丞相府的侍从过来。 “本官自然相信丞相大人所言,不会知法犯法,但相爷府中的侍从可不是这么说的呢。” 众人听到侍从们说,温敬书的院子里有一个丫鬟装扮的女人,和被抓走的谢氏很像,且一直被藏匿在院子里后,看温敬书的眼神纷纷变了。 江月明勾了勾唇:“丞相大人,还请您把人交出来,倘若她真的是无辜的,本官一定完璧归赵。” 侍从们说完就被带了下去。 看到温敬书被这番话桎梏在原地的样子,温雪菱心里的痛快增多。 这些侍从都是温雪菱安排的。 他们说的话属实,不会在大理寺出什么事情,只不过日后是回不了丞相府了。 她给了他们足够的报酬度过下半辈子。 温谨言见状急忙维护道,“江大人,我们三兄弟一直在丞相府中,并没有见到过母……咳咳,谢氏,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若是江月明说的事情是真的。 紫樱真的是杀了那几个富商,掠夺走他们所有财富的恶人。 那么这个罪就是滔天大罪。 包庇朝廷要犯,可是要灭九族的重罪啊! 温谨行也站出来说道,“江大人,我们真的不曾在府中见过,父亲也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还请你明察秋毫。” 其他站队温敬书的人也纷纷出来说话。 江月明笑眯眯看着温敬书,看到他脸上镇定的样子,知道他肯定是把人已经藏好了。 他也不着急。 只要确定人在丞相府,接下去的一切就好办了。 今日过来也是为了还温雪菱一个人情。 昨夜她去大理寺牢房的事情,江月明早就在第一时间知晓了此事。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带回,温锦安用祈求的眼神看向温谨言兄弟几人,在看到他们无能为力撇开脸时,破罐子破摔道,“她就在这里!” 她语气充满了笃定:“她一定在这里!” “母亲最恨她们母女俩了,绝对不会让她们过好日子,一定会过来破坏的。” 第261章温雪菱解决后娘,使她重伤 这下子,连温敬书他们都变了脸色。 紫樱想要悄悄离开,却发现身后不知不觉围了很多人过来。 她此刻想走也没有办法走。 时辰不早了,温雪菱想要速战速决,她给了围聚在紫樱身边的暗卫一个行动的眼色。 另一边刚想继续蜷缩身形,避开其他人的紫樱,突然手腕处一疼。 她低头一看发现是银针。 不好!有毒! 她想要取出解毒的药给自己服下,膝窝处有被一块石头给打中,半跪在了地面上。 那边被松开的温谨礼,已经大喊出声。 温谨礼:“那个冒牌货在这里!” 顷刻之间,所有人目光都随之转向了这里,看到了蒙着面纱半跪在地上的婢女,身上穿着的确实是丞相府婢女的衣衫。 紫樱慌忙低头,想要运功离开却怎么都提不起来劲儿。 她知道自己着了道儿,眼神毒辣看向慕青鱼,直觉告诉她肯定是这个贱人做的。 温雪菱站起身,对着郡主府中护卫道,“来人!有刺客!快保护太后娘娘、太妃娘娘、皇后娘娘!” 话音落下。 随着梁诀和梁念屿父子俩过来的将士们,还有宫里侍卫们,已经把太后她们三人保护在了中间。 梁诀身为武将之首,以身挡在了太后她们三人的面前。 而梁念屿则负责保护温雪菱母女俩。 站在紫樱周围的宾客们,全都是站队温敬书的人,赶紧带着女眷们躲到了角落里。 紫樱位置暴露。 周围全部都是举着刀刃对付她的护卫。 温谨礼想走却被她捅了一刀,他中了她下的毒药,同样也逃不开她的攻击。 刺穿肚子的匕首,鲜血哗啦啦地流。 “四弟!”温谨修担忧大喊。 温谨言和温谨行也往前了一步,不敢靠近。 而此时,温谨礼眼睛里根本看不到他们,视线紧紧盯着另一侧的慕青鱼和温雪菱。 没有从她们眼睛里看到担忧,他一颗心狠狠揪成团,比腹部的伤口还要疼。 他朝着慕青鱼伸出手:“娘亲……娘亲……” 紫樱强行咬破舌尖给自己醒神,眼神警惕看着周围举刀的人,还有拉开弓箭对准她的大理寺亲兵。 只要面纱不摘下,他们就不能确定她的身份。 若是之前她身上的罪责没有查清楚,还可以在大理寺牢房里好生待着,那今日一旦摘下面纱,确定她私自从牢房逃离,就是罪上加罪。 哪怕死罪能逃,活罪难免,必然要吃一番苦头。 最好的法子就是在身份暴露之前,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有人不想让她走! 温锦安看到紫樱蒙着面纱之上的眼睛,就知道是自己的母亲,看到她身上穿着丞相府婢女的衣服,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温雪菱和她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父亲放弃了她,就连她寄予厚望的母亲也放弃了她! 凭什么?她明明什么错都没有! 为什么他们不救她? 哪怕把她送去其他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也好,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留在阴气森森的大理寺牢房! 紫樱对上亲生女儿的眼睛,被她瞳仁里面的恨意惊到。 她朝着她眨眨眼,暗示她不要揭穿自己身份,却看到温锦安猛然转头,跪在了江月明面前。 温锦安伸手指着蒙面的紫樱说道,“江大人,臣女要告发!” “此人就是臣女的亲生母亲,冒充谢老将军女儿的人,过去在谢家为奴为婢的紫樱!” 这一句话她是喊出来的。 就像是要通过这句话宣泄掉自己内心的愤怒,被人背叛的痛苦。 还有拉所有人同归于尽的孤注一掷。 江月明对着大理寺亲兵命令道:“来人!拿下罪犯紫樱!” 须臾间,大理寺弓箭手全部准备就位,手中箭矢纷纷对准了紫樱,吓得她直接拉过温谨礼挡在身前。 她把扎入温谨礼腹部的匕首,狠狠拔了出来,放在了他的脖颈处威胁道,“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第207章 流血过多,温谨礼眼神已经出现了恍惚。 他眼角泪水一滴滴滚落,眼神始终没有离开慕青鱼的方向。 “你疯了!”温谨言最喜欢说这句话。 如今这句话也对着紫樱说了。 “义兄,你守好娘亲。”温雪菱对着梁念屿说完这句话,就朝着紫樱走去。 她当着众人的面,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件东西,缓缓举起。 黑色的枪口对准了紫樱的手腕。 温雪菱面无表情道:“今日是本郡主的及笄礼,你这样让本郡主实在不欢喜。” 不仅紫樱不知道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什么,其他人同样不知道。 大家心中好奇,但不觉得有多厉害。 紫樱也没有把她手中的东西,当一回事儿,不过被她如此威胁数落,她眼神也冷了下来。 她恶狠狠道:“温雪菱,这可是你的亲哥哥,难道你要置他于不顾吗!” “错了。”温雪菱一侧的嘴角微微上扬。 扣下了手里的扳机。 伴随着「砰」一声巨响,她手里那把火枪里的弹药,以雷霆之势射穿了紫樱的手腕。 叮一声! 匕首掉落在了地上发出脆响。 这时候,众人才听到一声难掩剧痛的凄厉痛呼声,“啊——” 温敬书眯起眼睛,里面迸发出浓烈的情绪。 他终于亲眼见到了温雪菱研制出来的东西有多厉害,速度竟然比弓箭还要快! “这怎会……”温谨言也被她手里这物给惊艳到。 只要是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这件武器对一定距离作战有多大的助力。 梁念屿早就知道温雪菱本事大,此时更是挺直了背脊,有一种与有荣焉自豪感。 仿佛在对众人说:瞧见了吗?这就是我梁念屿的妹妹,厉害吧! “救人。”江月明一句令下。 温谨言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是解救弟弟的最佳时辰,可他却光顾着震惊了。 大理寺的人,很快就把温谨礼从紫樱手里救了出来。 “四弟,别怕,二哥在。”温谨行急忙要给他处理伤口,温谨礼却推开了他。 温谨礼浑身都没有力气,他只能匍匐在地上,一点点朝着慕青鱼和温雪菱的方向爬过去。 “娘亲……我是礼儿啊……你别不要我……” 腹部的伤口在地上留下一条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却不管不顾继续,放低姿态,边爬边哭。 第262章真相全部揭露! 刚刚温雪菱那一枪,又快又稳,直接毁掉了紫樱的手筋。 在温谨礼被拉开之后,她又补了几枪。 温雪菱直接毁了她的手筋和脚筋,就算日后续上,也会变成一个没有力气的废人。 其实只需要一颗弹药,她就可以直接夺走紫樱这个冒牌货的性命。 可她不想这么便宜了这个女人。 她要让紫樱失去所有,她最在意的荣华富贵,还有温敬书对他千依百顺的爱,失去亲生女儿的信任…… 温雪菱要她清醒地看着,所有她在意的人和物全部消失。 以及……被自己最在意的人背叛。 直到她一无所有。 最后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被所有人唾弃。 另外最重要的是…… 她要让紫樱把真正属于「谢思愉」的清白还回去! 寂静无声的前厅。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不停吐血的女人,血已经染红了她的面纱,星星点点,触目惊心。 “你…(呕)…为什么…(呕)…安安……” 紫樱刚开口就吐血。 她死死咬着唇看着神色癫狂的女儿,不死心道,“我是你的……母亲啊……你怎么能……呕!” 紫樱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听到她的质问,温锦安脸上的恨意加深。 她拔高声音大喊道,“为什么?哈哈哈,你居然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事已至此。 温锦安觉得自己所有脸面都已经没有了。 既如此……她也不会让其他人好过! 所有欺骗、背叛、辜负过她温锦安的人,全部都应该下地狱,永不超生! 毁灭吧!所有人全部都去死! 一个都别想活着! 她要让这些人永远都活在愧疚之中! “母亲,我可是你唯一的女儿,亲生女儿,你怎么能只顾着自己逃离大牢,却对我不管不顾呢?” “你知不知道我得知真相那刻,有多么的痛不欲生?” “你最喜欢在人前装出自己大度的样子,可只有我知道,你恨极了父亲的原配夫人对不对?” “你妒忌她的美貌,嫉恨她给父亲生了那么多儿子,所以你要抢走她的儿子,让他们喊你母亲,还要逼着我在他们面前伪装,抢走温雪菱的兄长。” “哈哈哈,你还屡次派人去北境追杀慕青鱼,拦截她寄来京城的书信,不就是怕父亲被她美色迷惑么。” 温锦安转头对着温谨言,勾起一抹狠毒的笑,让他惊讶不已。 “安安。”温谨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温锦安,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温锦安厌恶瞪着他,眼神恶劣,等着看他们崩溃的样子。 她继续说道:“你们不是一直很疑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地皮无赖对付你们吗?” “自然是因为……那些都是我母亲派过去的啊!” 谁知道,慕青鱼不仅会医术,还会制作毒药,派出去的人全部都命丧黄泉。 温谨言脑袋嗡地一声炸裂,眼睛里闪过难以置信的震惊。 “还有你们的喜好,吃穿住行上的妥帖,也都是你们娘亲一封封书信送来京城,我和母亲才会知晓的。” “不然你们以为,真的是我们观察出来的吗?” 温谨言收到针脚细密的衣衫,都是慕青鱼用珍贵药材换取的银钱,买了铺子里最贵的布料,想着他马上就要到订亲的年纪,特意给他做的。 最后变成了紫樱用来欺骗他的工具。 可笑的是,这件衣衫如今还珍藏在他的衣柜里。 温谨行收到的补身药丸,是慕青鱼和温雪菱一次次翻山越岭,特意为他寻来且只对他体弱有效的草药。 后来也成了紫樱口中,自己去寺庙里长跪三天三夜,才从主持手里求来的至宝。 至于温谨修那些应对民情的经商之道。 其实也都是温雪菱从那些路过北境的游商,还有走南闯北的商队口中得知了最时兴的消息,不厌其烦地写满了一张张信纸。 温锦安侧过身看着温雪菱平静的眼睛,嘲讽道,“你一定很期待这些书信能够帮到你的三哥吧?” “你放心,确实帮到了,只不过用的是我的名义,哈哈哈!” 她指着温谨修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讥嘲道,“这个蠢货,还以为是我这个高高在上的丞相府嫡女,为了他这个哥哥出去抛头露面换来的消息呢!” 温谨言呸了一声:“就他也配!” 说到这。 她眼神殷切盯着温雪菱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到痛苦震惊的神色。 结果却失望了。 温雪菱其实早就猜到了。 比起她的平静,温谨言三兄弟早就已经被这些话震颤了心神。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些东西,都是亲娘和亲妹,一点点省下来送来京城的关心。 温谨言声音微微哽咽:“娘、娘亲……” “菱儿。”温谨修双唇颤了颤,说话的声音也在发抖。 温谨行就更加不用说了。 若不是有温谨修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此刻他早就已经跌坐在地。 就在这时。 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所以……你送我的那些墨和孤本……也都是菱儿寄给我对不对!” 被梁念屿拦住前进之路的温谨礼,回头死死盯着温锦安。 他既期盼从她嘴里听到,慕青鱼和温雪菱对他的爱,又害怕听到这些真相背后,他的背叛。 温锦安哈哈大笑:“是啊,都是北境寄来的,好东西都已经被我留下,至于那些我不想要的东西,自然是随便丢给你们了。” 看到四兄弟脸上的崩溃,温锦安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放肆。 “哈哈哈,愚蠢至极的蠢货!不过几盅汤、几件衣衫、几个点子,就把你们给迷惑住了,居然真的一个个腆着脸来院子里请安,真的太好骗了!” “你们可是我母亲最厌恶的原配之子,她怎么可能会把你们真正当成亲人,不过就是想要用你们来刺激你们娘亲罢了,如今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他们也没有娘亲了! 和她一样! 全部都是没人要的弃子! 温锦安一口气把所有埋藏在心里的秘密都抖落了出来。 闻言,温谨言兄弟四人脸色苍白。 想到他们过去得到的那些,全部都是因为欺骗,心中猛地破开一个漏风的黑洞。 第208章 紫樱感觉到生命流失,不想死的她,只能扭头去看温敬书。 她声音弱弱道,“夫君……” 现在还没有确认她不是真的谢思愉,他一定不会置她于不顾的,紫樱眼睛里抱着期待。 可还不等她求来他的庇护。 她的亲生女儿,就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撕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温锦安眼睛里迸发着痛苦和得意交织的情绪,对着众宾客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 “我不是丞相大人的亲生女儿呢。”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哈哈哈,我是她和马奴的女儿!是见不得光的贱种!” “容国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竟然给一个马奴养了十四年的孽种,就连他和紫樱的初次,也是因为……” 温雪菱看到她故意停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又转向紫樱的方向。 母女相残。 她们现在根本就不像母女,更像是互相伤害的死敌。 “温锦安你闭嘴!你给我闭嘴!” 终于,紫樱再也承受不住连番的伤害,怒吼出声。 最终支撑不住,昏迷在了地上,被大理寺的亲兵们直接绑起来带走。 第263章渣爹震惊:原配才是真恩人? “等一下!”温锦安突然出声大喊。 温雪菱看到继妹面目狰狞的脸,弥漫着一种要把所有人拖下水的疯癫感。 在看到自己母亲昏迷,温锦安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大理寺的人都在,她手上和脚上都还有镣铐,大理寺亲兵虽然一左一右在她身边看着她,却也没有再继续押着她的胳膊。 原本要押着紫樱离开的大理寺亲兵,脚步停了下来。 他们转头看着江月明,等着他的后续命令。 就在这时,温锦安趁机端起旁边桌子上还冒着烟的茶水,打开壶盖,对准紫樱的脸,用力泼了上去。 灼热又刺痛的触感,让紫樱从昏迷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亲生女儿在朝自己疯狂大笑。 看到温锦安手里的茶壶,她也明白了脸上的水是从哪里来的了。 紫樱现在恨不得在她出生时直接掐死她,也好过现在被亲生女儿揭开所有的底细。 “母亲,好戏还没有唱完,你怎么能就这么离开呢?” 温锦安孤注一掷连自己都不放过,一口一个贱种、孽种,把紫樱偷偷和马奴有私情的事情,抬到了明面上。 “父亲,不,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你还不知道吧?你和她的初次,也是她故意设计的。” 这件事情也是温锦安意外得知。 那个时候,温锦安还小。 在紫樱和心腹嬷嬷聊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都没有把一个几岁的孩子放在心上。 她们觉得她肯定记不得这些事情。 殊不知,温锦安不仅记得,还因为害怕被温敬书发现,提心吊胆了好一段时间。 她很怕父母分离,影响了她享受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真以为是她爱慕你吗?”温锦安眼睛里都是嘲讽,似是终于找到了自己敬仰的父亲的弱点。 她高声讽刺道:“不是的,真相是……她之所以靠近你,是因为你掉落的山茶花手帕!” 这个原因是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 温雪菱蹙眉:山茶花手帕? 听到山茶花手帕那刻,慕青鱼脑海里随之浮现了早已遗忘的场景。 十四年前。 在温敬书收到前往京城复命的圣旨时,她挑灯给他绣了一块帕子,其他的图案她不会,便绣了自己最喜欢的山茶花图案。 本意是让他莫要忘了她。 不曾想,竟然成为了促成他和紫樱恩爱十四年的契机。 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啊。 温雪菱在看到亲娘脸上自嘲的笑意后,就立马明白了这块山茶花手帕的出处。 同时也明白了慕青鱼此刻的心境。 她握住亲娘的手,轻声说道,“娘亲,就算没有那方帕子,烂人依旧会吸引烂人。” 温雪菱相信,只要紫樱得知温敬书的妻子就是真正的谢思愉,她依旧会做出勾引他的事情。 她和温敬书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臭味相投。 “傻孩子,娘亲没事。”慕青鱼笑着回握住了女儿的手。 在转头准备继续听下去时,她看到了梁诀心痛万分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当着众人的面,大老爷们还眼眶红红。 她在心里暗暗叹息:爱哭鬼,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梁诀的心已经快要碎成渣渣了。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心爱的女人居然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想到她给丈夫绣的相思帕,竟然无意中成为他和其他女人看对眼的东西,梁诀的心里又心疼又吃味。 若没有那场意外,这一切本该是属于他的。 他绝对不会让妻子受一点委屈! 真是气死他了! 他能不能直接一刀,捅死温敬书这个薄情寡义的烂人啊! 不远处,温敬书双目猛然闪过震惊。 他声音狠戾质问温锦安:“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因为一方帕子?” 倘若,紫樱真的是谢将军府的丫鬟,那么在她夺走了真正的谢思愉的身份后,还有什么帕子能让她做出如此行径呢? 曾经被帝王屡次夸赞是智囊的他,丢失的智慧也终于在此刻回归。 除非……那个帕子与真正的谢思愉有紧密的关系! 温敬书越想越觉得心慌。 在意识到不可能中的某个真相后,他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心跳如擂,脉搏震颤。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慕青鱼怎么可能会是谢思愉? 绝对不可能的! 可转念之间,他又想起了刚救起慕青鱼的那一刻,大夫说她身上都是交错纵横的刀伤箭伤。 后来两个人的洞房花烛夜。 温敬书亲眼见到了那些足以致命的伤口,彼时心里只有心疼。 对啊,他初见时是心疼的,为何后来就不心疼了呢? 他逐渐凝固的眼神,一点点转向慕青鱼的方向,却正好看到了她和梁诀对视的眼神。 那种眼神……她怎么能用那样的眼神,去看另一个男人呢! 她应该看他才对啊! 温敬书心头涌现出一股被枕边人背叛的怒意。 顾不得右腿越来越疼,他疾步来到了慕青鱼的面前,想要质问她到底是谁,又想起她早已经失忆。 无力的感觉,席卷了温敬书的心脏。 温雪菱还期盼温锦安能再说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只不过,就连温锦安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紫樱看到那方帕子之后,就决定让温敬书当她的便宜爹。 在温锦安说出她不是谢思愉那刻,紫樱都没有这么慌乱。 可眼看着,温敬书开始怀疑慕青鱼才是真正谢思愉,紫樱脸上涌现出无尽的愤怒和忐忑。 她不允许慕青鱼再成为谢思愉! 凭什么!这个贱人凭什么当谢思青的妹妹? 她不会让人夺走她「谢思愉」身份的。 百年之后,她不仅要葬入谢家祖坟,还要和谢思青葬在同一尊棺椁。 来世,她要和谢思青做一对恩爱夫妻。 眼看着自己心里最大的秘密,就要被温锦安揭露在人前,紫樱眼睛里出现滔天怒火。 “闭嘴,温锦安你给我闭嘴!” 她整个人都被绑着,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大理寺亲兵的力道,只能恶狠狠瞪着温锦安,大骂特骂。 温锦安心里的恨意早就压制不住了。 这对亲生母女,就在宾客面前互相揭露对方最在意的事情。 温雪菱冷冷看着这讽刺又滑稽的一幕。 第264章渣爹蠢兄全部火葬场 半晌后。 母女俩被大理寺的人带走。 宾客们也散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足够他们津津乐道许久。 太后她们也在宫中护卫的保护下,还有梁诀带领梁家军的亲自护送下,回了皇宫。 温敬书父子五人也被赶出了护国郡主府。 门外,温谨礼哭着喊着要留在这里,却被郡主府的护卫关在了门外。 温谨言、温谨行和温谨修三人也像是斗败的公鸡,目光呆滞看着面前大门紧闭的门。 终于深刻意识到:亲娘和亲妹妹都不要他们了。 不是气话,也不是想要引起他们注意,而是真的不要他们几个了。 温谨言回头去看温敬书,才发现他脸上也都是被丢弃的伤感,何曾见过父亲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父亲,等娘亲和菱儿气消了,咱们再来赔礼道歉吧。” 温谨行嗤笑一声:“大哥,道歉真的有用吗?” “娘亲和菱儿宁愿留下梁念屿一同用膳,也不愿意多看我们一眼,你觉得道歉就能原来她们的原谅吗?” 第209章 他心里很酸很苦,就像酸杏子和黄连同时在口中咬破。 那种滋味真的太难以形容了。 温谨行直接吩咐丞相府里的侍从,把流血不止的温谨礼绑了起来,直接抬回了丞相府。 听到弟弟的话,温谨言眼睛里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些许希望,也被击得粉碎。 温谨修长长叹了了一口气,认清现实,脸上的表情又像哭又像是在自嘲,悔意布满了他的眸子。 他垂眸苦涩道,“大哥,娘亲和菱儿真的不要我们了。”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没有娘亲的人了。”温谨修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都已经在透着哽咽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兄弟俩,心狠狠揪成了一团。 他们感觉眼睛和鼻子酸酸的。 很想哭。 温敬书冷眼扫过两个儿子,沉着脸说道,“你们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不可能真的不要你们!” 这句话他说的很坚定。 似是这样,就可以扭转如今被放弃的局面。 他坐在轮椅上脸色阴沉,双手紧握,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紧闭的大门。 想和他断绝关系?做梦!绝无可能! 她一日是他的妻子。 这一辈子就都是他温敬书的女人! 温敬书丢下两个儿子回了府。 他立马就让人去查有关谢思愉的一切,迫切想要找到慕青鱼不是谢思愉的证据。 她不可能会是那个救他的恩人。 如果她才是谢思愉……那他这十四年到底做的算什么呢? 温敬书看着倾心院里极尽奢靡的一切,眼睛里的冷意快要凝结成实质的利箭。 这些都是他为了报恩准备的。 用尽了他所有的爱意,只为了给那个一眼惊艳的恩人,一个幸福美满的未来。 可如今……这些真相又算什么! 他闭了闭眼睛,想起过去北境和慕青鱼相处的那几年。 明明也是幸福的。 明明就早已经忘记恩人。 他也不曾想过以身相许,后来怎么就变了呢? 都是紫樱这个恶毒的贱人害的! 如果不是她故意陷害,迷惑他,他怎么会背叛慕青鱼呢? 他无错! 他只是想要报恩有什么错? 温敬书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没有错,许久过去,等他再睁开眼睛,眼神都已经变了。 他会让慕青鱼心甘情愿回来的。 她们有五个孩子,有好几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呢? 温敬书勾起一抹冷漠无情的笑意:“来人!把倾心院里的一切都给本相砸了!” 他会重新给慕青鱼安排一个比倾心院更好的院子。 此刻,护国郡主府。 温雪菱看着吃得正香的梁念屿,嘴角抽了抽,对着棠春说道,“让厨房再加几道菜。” “是,郡主。”棠春她们已经改变了对温雪菱的称呼。 从今日开始,温雪菱就不再是丞相府千金了。 梁念屿感动地看着温雪菱,湿漉漉的眼睛里就写了一句话:有妹妹真好啊啊啊! “娘亲,我敬你一杯。”她脸上终于有了轻松的笑容。 温雪菱笑着向着慕青鱼举起了酒杯,心头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想起半年前进丞相府的那天。 母女俩挺直了背脊,只有彼此相互支撑的场景,如今这一切已经是母亲最好的结果了。 梁念屿也赶紧端起面前酒杯:“义母,义妹……唉,这称呼实在是别扭。” 他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慕青鱼的脸,眼神忐忑又期待道,“义母,以后我可以喊您娘亲吗?” 温雪菱打趣道:“你今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喊了好几声了吗?” 梁念屿摸了摸后脑,面露羞赧,“我那不是想故意气气温谨言他们几个么。” 他小声嘀咕:“谁家有好好的亲娘不要,非要去认后娘啊。” 话音刚落,梁念屿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和慕青鱼连声道歉。 慕青鱼温柔地摇摇头:“无碍,你说的也没有错。” 她当年怎么会听信温敬书的话,把四个儿子交给婆母来照顾,认为婆母一定会好好照顾四个孩子呢? 当真是愚蠢至极。 温雪菱看穿慕青鱼脸上的情绪,握住她的手道,“娘亲,这不是你的错。” “你对他们的好,菱儿都看在眼里,他们若是真的有心,便不会被其他人的三言两语影响。” 说白了。 他们体内都流着温敬书薄情寡义且自私的血液。 “苦了你了。”慕青鱼眼眶微红,心疼女儿在「梦境」里的遭遇。 温雪菱摇摇头:“不苦,如今还能和娘亲坐在这里,菱儿觉得这一切都很值得。” 见状,梁念屿也觉得鼻子酸酸的。 他赶紧拍着胸膛表示:“娘亲,你放心,以后我就是菱儿的哥哥,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她!” 慕青鱼笑着点头:“好,以后你就是菱儿唯一的哥哥。” “嗯!”梁念屿重重点头。 他举起手发誓道:“我梁念屿在此以性命起誓,日后一定会保护好菱儿妹妹。” “若有食言,天打雷劈不得好……唔!” “好了,快吃饭吧,菜要凉了。”温雪菱赶紧塞了一块小饼给他,堵住了他还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誓言什么的,最不可信了。 她想起一巷之隔的男人,抿了抿嘴,他就是个说话不算话的大骗子。 与此同时。 血腥味弥漫的黑暗地牢里,一张比谪仙还要漂亮的脸上,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污。 “说吧,谢思青在哪里?” 第265章坏了!郡主和国师大人睡了? 被穿透琵琶骨的刺客,跪在地上,双手无力垂下。 他死咬着牙什么都不肯说。 站在他身后的人,见他什么都不肯说,立马把一块赤红色烙铁印在了他的后背。 “啊!”刺客疼得整张脸皱成了一团,却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闻人裔冷冷看着面前的黑衣人。 自从那一夜,温雪菱说让他在两年内拿到那个位置,他就开始着手加快后续的进程。 那些在暗处盯着他的人,也被他一网打尽。 如今的帝王,可是他的亲叔叔。 那些被派过来追杀他的刺客,每一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些年他遭遇的刺杀,早就不知道有多少。 这一次,是闻人裔故意泄露行踪。 为的,就是把这些藏匿在暗处的臭虫全部解决。 同时也给容啸川一个警告。 可就在他连夜来到这些暗探们藏身的地方时,却发现了一件被帝王死死隐藏的事情。 谢思青居然没有死! 他还活着! 只是在他来之前,那些人就把谢思青给转移走了。 闻人裔顺着线索继续找下去,眼看着就要找到谢思青,就又晚了一步。 根据线索,他发现谢思青正在被人带离开京城。 容啸川若是知道他已经发现了谢思青还活着的事情,一定会把他藏得更深,到时想要找到他就更难了。 他更怕,容啸川会对谢思青下杀手! 事不宜迟,他决定亲自去追。 想起明日就是温雪菱的及笄礼,闻人裔迟疑过一瞬。 他答应过她,一定会参加。 可还是食言了。 故而,他一定要把谢思青带回去,不然真怕温雪菱从此再也不理会他了。 闻人裔站在昏暗地牢。 看着眼前宁死不说昏迷过去的刺客,他眼睛里的冷意越聚越多。 身后,他的心腹护卫走了进来。 他恭敬说道:“主子,其他刺客都死了。” “鬼医说,他们早就服用了毒药,每日这个时辰若是没有服用解药,就会立即暴毙。” 寻常人用毒药拿捏人,最短也是半个月左右的日子。 这批刺客体内的毒要每日服用解药,才可以存活下去,看来是容啸川的心腹手下了。 就在这时,这间牢房里的护卫,伸手探了探昏迷刺客的脉搏。 他紧跟着跪在地上说道:“主子,他也死了。” 闻人裔身上的气息愈发冰冷刺骨,转身离开了地牢。 这处暗哨点,他的人已经里里外外搜寻了很多遍,始终没有找到谢思青的踪迹。 若不是他亲眼看到那个被带走男人的脸,与谢思青一模一样,或许也会觉得一切都只是假象。 他摸索着手里的圆形木雕。 是从谢思青待过的房间墙缝里面搜出来的东西。 闻人裔里面色凝重,世人皆知,除了谢思愉,谢家军父子和族人全部葬身在北境暮阳关。 如今,谢思青明明还活着,却被容啸川关在了不见人烟的地方。 当年暮阳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第210章 闻人裔仰头看着不见星辰的夜空,心头就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主子,马已经备好。” 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在夜色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闻人裔利落翻身,挥动马鞭,朝着京城的方向,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这一路,他们的人一直紧盯着那些黑衣刺客,查遍了里里外外都没有发现谢思青的踪迹。 或许一开始他就想错了。 按照容啸川谨慎行事的性子,还有什么比皇宫更安全的地方呢? 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引他离开京城。 容啸川已经怀疑国师的身份了。 “驾——” 浓墨一般的夜空下,闻人裔带着一行人快马加鞭返回京城。 与此同时,温雪菱也收到了一封信。 在看到里面内容那刻,她不慎打翻了面前的茶杯,眼睛里都是震惊之色。 她疾步来到郡主府最高那座楼,能正好看到一巷子之距的国师府。 果然看到了国师府外面埋伏了不少人。 温雪菱镇静下楼:“闫泽,你带几个人,随我去一趟国师府!” 在暗卫的超高轻功下,温雪菱悄无声息来到了国师府,直奔闻人裔的墨竹院。 没有看到人。 国师府的管家已经收到消息,带着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郡主?”这么晚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雪菱来不及解释,对着管家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你按照我的吩咐做。” 一盏茶后。 陆峥带着御林军来到了国师府。 副将用力拍打着大门。 门一开,陆峥就带着人闯入了国师府。 国师府外面早就已经被包围了。 陆峥神色严峻道:“圣上遇刺,有人看到刺客进了国师府。” 刺杀圣上,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陆峥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要带着御林军的人,彻查国师府里里外外。 管家双眼露出震惊的神色,急忙说道,“陆首领,小的这就是禀告国师大人,还请您稍等片刻。” “不必,日后国师大人若是怪责起来,你尽管往本首领身上推。” 不理会管家在身后不停说着的话,陆峥直接带着御林军往墨住院的方向走去。 墨竹院的屋内,温雪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喧闹声。 帝王为何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呢? 莫非是……他已经怀疑起闻人裔是皇长孙的身份? 为何偏偏选今夜来国师府呢? 温雪菱脑子里都是疑惑,这一切恐怕也就只有等闻人裔回来,才能知晓真相了。 就在刚才,她收到了梁诀派人传来的一封信。 信的内容是:御林军马上就要过来国师府,让她赶紧去通知闻人裔。 按照容国的规矩,如今祈福宴在即,闻人裔身为国师大人,没有圣昭,是不能离开国师府的。 她来不及多想,立马带着人来到了国师府。 温雪菱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男人,即便戴着银色的面具,身影也和闻人裔很相似,可她知道眼前这个是假的。 连她都能看穿,陆峥这个御林军首领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温雪菱刻不容缓开口道:“脱衣服!” 地上跪着的赝品,猛地抬头,声音惊讶道,“郡、郡主?” 温雪菱朝着闻人裔的寝间走去。 她边走边说,“不想你家主子出事,就按照我说的做!” 陆峥带着人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若有似无的暧昧声,隐隐的,还有一些熟悉。 身后传来管家尴尬又不自然的声音。 “陆首领,这间屋子是真的不行,国师大人今夜……今夜……” 他的表情,再配合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众人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可陆峥偏不信。 第266章嘎吱嘎吱,障眼法 屋内子暧昧的情动声音,让外面的人纷纷止住了脚步。 御林军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敲门,只能求助般看着面前的陆峥。 “首领,这……”现在去敲门不讨好吧? 陆峥神色沉沉看着面前的门,双手死死握成拳头,眼睛里充斥着难以置信过后的愤怒和悲伤。 除了那道克制的男声外,他还听出了其中一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温雪菱和闻人裔怎么会有这样的关系? 猛然间,他想起之前温雪菱被丞相府的刺客追杀,被国师救下的事情。 难道是那段时间? 还有之前他邀请温雪菱去游船,闻人裔不请自来的场景。 当时他还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如今回想起来,才猛然觉醒,他们怕是早就两情相悦。 他的心被一双无情的铁手狠狠揪成一团,阴沉沉的脸色之下,是他逐渐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去、敲、门!”陆峥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话。 御林军副将赶紧上去敲门。 “国师大人,我们奉命追查刺客,看到刺客进了国师府,还请国师……” 他自报家门,语气里也都是恭敬之色。 闻人裔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大人。 是容国百姓心间上的神明。 就在众人以为屋内一切都会停下时,却听到了越来越混乱的床榻晃动声。 众人:“……” 后面跟着过来的老管家,眼睛里都是对温雪菱如此付出的感动。 多好的姑娘啊! 为了救他们家主子,连名声都不要了。 屋内,温雪菱在听到御林军副将说的事情之后,给了拼了命摇床榻的替身一个眼色。 示意他继续。 她沉下脸把梁诀给的信息,和刚才御林军说的事情串联起来。 这也太过巧合了! 刺杀帝王的刺客怎么就刚好闯入了国师府呢。 从皇宫到国师府,起码都需要一盏茶。 按照他们口中说的时辰,刺客别说是飞檐走壁,他就是能飞,都不可能如此快速抵达国师府。 更不用说,御林军几乎是一前一后抵达。 温雪菱察觉到其中的问题,今夜的事情更像是针对闻人裔的一场局。 帝王知道他不在府中,且故意派了御林军过来追拿刺客,就是要把事情闹到最大。 她想起今日闻人裔失约的事情。 那位九五至尊,似是早就知晓闻人裔不可能在府邸,才会如此声势浩大派人过来。 温雪菱悄无声息窗户边,贴着墙,闭上眼睛,倾听外面的呼吸声。 院子里,已经被陆峥带来的御林军包围了。 御林军副将见里面动静依旧不减,在自家首领的冷漠目光下,硬着头皮继续敲门。 “国师大人,我等奉命追查刺客,还请大人……” 话音未落。 他就听到了一声被打破好事的愤怒声。 温雪菱来到床畔,利用前世在奴城所学,模仿闻人裔愤怒时的声音。 “滚!”完全一模一样的声线,让替身都惊讶了瞬息。 屋内又一次陷入了寂静。 这一次,屋内也没有了摇摇晃晃的声音。 如果可以提早一个时辰知道消息,温雪菱都不会选用如此不入流的法子。 时间太紧了。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其他的法子。 在闻人裔赶不回来的情况下,她只能先选用这个稳住外面的人。 屋内的烛火早就熄灭。 若不是那嘎吱嘎吱的声响又重新开始了,外面的人,还以为里面的人又歇息了呢。 御林军副将面色尴尬,小声说道:“首领,要不我们先去搜一搜其他的院子?” 同为男人,他感受到了国师大人浓郁的兴致。 陆峥闻言脸色漆黑。 其他人不知,但他是拿到帝王口谕,今夜一定要确定国师大人在不在国师府。 所以,此刻他不能离开。 陆峥刚要开口,就听到了里面传出一道女子的声响。 他紧咬着的唇色倏然苍白。 死死攥紧的拳头松开,陆峥垂眸掩盖眼睛里的神色,带着御林军们先去检查其他的院子。 他另外还留了一部分御林军在院子里,就是怕有人从外面进来调包。 这一点,陆峥还真是无用功。 此地是国师府,闻人裔自己的地盘。 就算真的从外面赶回来,走的必然也会是不见人的暗道。 见他们离开,温雪菱才有时间回头问替身。 “你们主子什么时辰能赶回来?” 替身松开握着床榻的手。 他垂首恭敬道,“已经飞鸽传书给主子,算算时辰,最快也得一个时辰后。” 温雪菱眼神骤然凝固,竟然还要一个时辰。 她敢笃定,陆峥会出现在这里,帝王必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第211章 陆峥可没有那么多的时辰,来等闻人裔回来。 不需要一盏茶。 他就会回来这间院子,继续要见闻人裔。 温雪菱转过头,眼神灼灼看着面前这个与闻人裔身型相似的男人。 他上身的衣衫已经褪下。 不近距离看的话,或许还可以勉强迷惑住陆峥。 剩下的事情就得靠她来了。 “你上前来。”温雪菱和他小声说着后面的事情。 只是陆峥回来的速度,比她想的还要快。 温雪菱才刚刚交代了两句,就听到外面陆峥去而复返的声音。 这一次,他亲自来敲门。 陆峥声音沉稳,隐隐透着寒意,“国师大人,今夜的刺客乃是前朝余孽,还请国师大人莫要为难下官,请出来一叙。” 叩叩叩的声响,就像是敲在温雪菱的心尖上。 她动作麻利把床榻弄得一团糟,又扯过一床被子放在中间的位置,隔开两个人之间的亲密距离。 别说是替身,就算是闻人裔本尊在之类,她也不可能牺牲自己的清白和他过分亲密。 障眼法已经是她能做的极限了。 等温雪菱把一切布置好,外面的敲门声又再一次响起。 陆峥的声音里渐渐已经有了不耐的情绪。 外面管家带着国师府的护卫,死死拦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 “陆首领,你既然知道我们家主子是容国的国师大人,就该知道今夜你的行为,已经触及了底线。” 替身还傻傻站在床榻边缘,死活不肯上来。 她气得直接去拽他,“傻站着做什么,你一会就按照我说的做。” 这也太扭捏了。 像是她要对他做什么事情似的。 第267章坏了,换人了 替身不停摇头,眼睛里都是觉得不妥的抗拒。 “郡主,属下绝不可与你同处一榻,要不属下还是继续摇床吧。” 要是让主子知道他敢和郡主待在同一个床榻上,那后果可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不管温雪菱怎么说,替身就是不愿意上榻。 她视线看向门口的位置,陆峥声音里的耐心明显不再。 保不准他宁愿冒着得罪国师大人的后果,也要冲进来验证闻人裔不在国师府的事情。 时间不能再拖了! 温雪菱压低声音命令道:“你赶紧上榻,就算毁了名声,那也是你家主子的名声。” “但你若是再不按照我说的做,到时候丢的可就是你主子的性命了。” 替身面露难色,依旧站在床榻边缘不动弹。 眼看着和他说不清楚,温雪菱的火气也已经上来了。 她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就是想要保住闻人裔这个前朝皇长孙的身份。 从而避开帝王的猜忌。 结果呢? 最后还是闻人裔的自己人拖后腿! 温雪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撒了一把迷幻药出去。 砰一声! 在看到面前替身震惊倒地的身影后,她松了一口气。 早就该这么做了,也免了她说那么多废话。 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发现端倪,她一直都没有点灯,此刻也只能摸黑下床,迅速找到替身的位置。 就在温雪菱用尽全力把替身转移到床榻上,就察觉到他在死命摇头。 “我一个女子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到底在慌什么啊?” 温雪菱本想把他塞进了外面的那床铺子里,但替身下一瞬就啪嗒一声掉下床。 气得她在再次把人搬上床后,一脚把人踹到了靠近墙面的地方。 两个人的中间还另外隔了一床软被。 不会有亲密接触。 她钻到了外面那床锦被之中,又放下了薄纱外面的绸缎帷幔,将床榻之上的一切遮掩的严严实实。 可若是完全看不到,陆峥必然还是会怀疑。 最好的法子,就是若隐若现,既能让人看到里面有两个人的身影,又看不清楚脸。 温雪菱想起方才从柜子里拿出闻人裔的衣衫,好似看到了柜子里有夜明珠。 来不及多想,她迅速下床。 临了,她还不忘警告里面的替身道,“你要是再下床,我就直接放御林军进来,揭穿你主子不在国师府的事情!”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你自己斟酌清楚。” 话毕,她就听到了替身吸气的声音,隐约能察觉到里面扭动的身影不动弹了。 地上都是温雪菱丢的衣衫。 她差点被绊倒,在心中暗骂一声闻人裔后,飞快来到了柜子处。 借着窗外皎洁明亮的月光,摸索到了放置夜明珠的盒子。 莫名的,她感觉屋内有一道细微的声响。 温雪菱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屋内实在太黑了。 重新回到床上前,她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颀长身影,是陆峥。 还有死死守着屋门的管家和护卫们。 温雪菱重新回到了床榻上。 她伸手摸了摸,发现替身还在床榻上后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是已经让他脱去上衣了,这个替身他怎么又把衣衫穿上了? 难道是娘亲给她的迷药不起作用了? 外面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搅乱了温雪菱冷静的思考。 屋内氛围太紧绷,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事情,她来不及捕捉。 动作先于大脑,温雪菱用力撕扯开了里面人的的衣衫,明显感觉到了替身的身体僵硬了起来。 “黑漆漆的,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等事情结束,你让你家主子补偿你的清白。” 她又摸黑把东西塞到了被褥里面。 地上已经撒了其他的衣袍,丢太多反而会引起陆峥的怀疑。 方才还在死命挣扎的替身突然间不动弹了。 如今的情景多少有些尴尬,温雪菱也就没有打开拿回来的夜明珠盒子。 她在心里想着,倘若陆峥不进屋子,那就不打开这个盒子,免得那个替身又要死要活。 可温雪菱还是失望了。 管家和国师府的护卫们,根本就是御林军的对手,很快就被他们制服。 陆峥的耐心也已耗尽,同时也察觉到了屋内不对劲的地方。 伴随着「砰」一声踹开门的声音。 陆峥大步走了进来。 在听出里面另一道声音是温雪菱后,他就没有让御林军跟着进来的打算。 屋内静悄悄的。 月光从被打开的门外闯了进来,照亮了屋内一隅。 就在温雪菱的手落在肩膀处,犹豫要不要褪去外袍的那一瞬,她感觉到了腰间一紧。 她和里面的替身骤然换了一个位置。 恰好这时。 陆峥跨步迈入屋内。 与替身的动作几乎是同一时刻进行。 “啊!”温雪菱猝不及防的惊呼,止住了陆峥继续往前走的动作。 与此同时,温雪菱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熟悉的雪松香传来。 当她意识到眼前人就是闻人裔时,帘子外面的烛火突然亮了起来。 同时响起的,还有陆峥的声音。 “国师大人,陆某无礼了。” 有层层叠叠帘帐的遮掩,烛火不曾穿透入床榻之内。 依旧是漆黑一片。 闻人裔戴着熟悉的银色面具,目光灼灼,清晰捕捉到了躺在他床上的人儿。 她的胆子实在太大了! 若不是他及时赶回来,她是不是连自己的清白都不顾了? 帘子外面陆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眼看着就要走到床榻边,闻人裔压抑的愤怒声响起。 他声线极冷,对着外面的男人说道,“陆峥,你确实无礼,堂堂国公府的教养就是如此?” 近距离听到帘帐里面的声音,陆峥的脚步停顿了片刻。 这个声音……和闻人裔的声音一模一样。 江湖中也不乏能人之辈,模仿人声音的口技,他也曾亲耳听闻其中之妙。 陆峥很快又继续朝着床榻的位置走来。 “事关帝王安危,前朝余孽一日不除,京城人人自危,下官也是追查刺客心切,还请国师大人体谅。” 温雪菱心里很清楚,今夜陆峥看不到闻人裔,绝对不会罢休。 闻人裔的心里同样很清楚这一点。 第268章摘下面具,看到他的真容 他拉过被子盖住温雪菱。 哪怕她身上的外袍仍在,他还是不希望有其他男人看到这一幕。 闻人裔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里面的温雪菱,拉开帘子从床榻上下来,身上只穿了一件寝衣。 隐隐的,还能看出来,他身上的衣衫是在胡乱套在身上。 虽然只是一晃而过的光影,陆峥还是看到了床榻上还有另外一道纤细的身影。 温雪菱被闻人裔用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第212章 只露出一个脑袋。 既然正主已经回来了,后续的事情也不需要她再操心。 她是连人带被子,被闻人裔换了一个位置。 温雪菱伸手摸了摸面前的墙面,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妙处,这背后居然是一个密室。 难怪闻人裔可以悄无声息替换了那个替身的位置。 温雪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想着等他处理完今晚的事情,她就赶紧回郡主府。 结果等着等着,她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到闻人裔把陆峥等人赶走后,回来看到的就是温雪菱沉睡的脸。 这几日,温雪菱一直在筹备及笄礼上的事情。 另外还要担心没有消息的慕青鱼。 连日来的压力作用下,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闻人裔看着地上被丢得凌乱的衣衫,全部都是他的,无声摇了摇头。 她还是小看了陆峥的警惕心。 倘若两个人之间真的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地上怎么可能只有男人的衣衫? 必然是女子的衣衫多一些。 想起方才陆峥站在帘子看到他出来时,不可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闻人裔盯着她睡颜的眼神沉了沉。 陆峥他……怕是早就喜欢上她了。 闻人裔重新放下了帘帐,转身离开了自己的寝屋。 院子里,国师府的护卫们跪了一地。 管家脸上也都是凝重之色。 闻人裔想起自己也有马失前蹄的一天,眼睛里的暗色越来越多。 既然容啸川已经怀疑起他的身份,那就不必再遮再掩。 他声音冷漠,对着自己的心腹命令道,“你带一伙人,去把这个名单上的人都解决干净。” “一个活口不留。”闻人裔浑身弥漫着阴鸷冰冷的气息。 护卫们垂首:“是!” 等处理好后续的事情,闻人裔重新回到屋子。 关上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闻人裔漆黑深邃的眸子闪了闪。 他一改之前不准备过来的想法,缓缓来到床榻边。 撩开帘子的瞬息,他就对上了一个黑色的洞口,以及一双刚睡醒不久的灿烂明眸。 温雪菱看着闻人裔脸上依旧戴着面具,笑着一点点挪动手里的枪,渐渐对准了他的眉心。 男人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慌乱。 他微微垂眸,仔细打量了一番温雪菱手里的东西。 闻人裔嗓音清冷:“听闻,你今日就是用这个东西,打断了紫樱的手筋脚筋。” “是啊,国师大人想要试一试吗?”温雪菱又把枪管子往前推了推。 她笑着威胁道:“这东西对付薄情寡义失约的人,最有用了。” 听出她话里面的讽刺意思,闻人裔目光柔和了下来。 他无惧她手里的枪管子,伸手握住枪口。 闻人裔将之对准了自己的心脏,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往这里打,一枪毙命也省去了痛苦。” 温雪菱嘴角抽了抽,他不会以为她会舍不得吧? 当着他的面,温雪菱缓缓扣下了扳机,说道,“国师大人说得对,薄情寡义的人就应该下地狱。” 她身上的衣袍虽然还穿在身上,但是头发在之前的折腾中已经凌乱,看起来多了几分萧条美人的模样。 只要想起她为了自己冒险,还不惜付出自己的清白和名声。 闻人裔盯着她的眼神,就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嗯,开枪吧,我也想瞧瞧,你新研制出来的这个东西到底有多厉害。” “……”温雪菱被他温柔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蹙眉抬头看他:“你真的是闻人裔,不是被替身?” 慵懒的轻笑声,自面前男人嗓子里溢出,带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酥麻感。 温雪菱紧拢的眉心不曾舒展,狐疑的眼神落在他的面具上。 在她伸手去碰触男人脸上那张银色面具时,闻人裔并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眼神专注落在她的眉眼之间,伸手一点点抚平了褶皱。 “今日,是你的及笄礼。” 闻人裔没有说的是:幸好紧赶快赶,还是让他赶上了。 她的发髻上,还簪着长辈们送她的簪子。 温雪菱试探地握住了面具的边缘,目光一眨不眨与闻人裔对视,想要看他什么时候会制止自己。 两辈子,她一直都没有看到过这张面具下的脸。 闻人裔的父亲,可是当年的容国第一美男子,容貌俊美堪比谪仙下凡。 他的娘亲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两个如此绝色的人,他们的血脉,容貌上想必只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眼看着闻人裔下颚角的面具,已经缓缓离开了紧贴着的肌肤,他还是没有任何的动作。 反倒是温雪菱的手,不知不觉放缓了速度。 闻人裔缓缓勾唇:“怎么不掀了?” 他根本无惧心口处抵着的枪,俯身凑近面前的人儿。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看看我面具下的脸,如今给你这个机会,怎么反倒是退缩了?” “谁说我退缩了?”温雪菱声音比之前高了些许。 她抿了抿唇,拿着面具的手紧了紧。 温雪菱还记得之前,闻人裔说过的那句话:他的脸,只有他的娘子可以看。 她很清楚,自己今日摘下面具意味着什么。 看到温雪菱脸上的迟疑,面具背后的脸上笑容微微凝固。 他敏锐察觉到了她迟疑的缘由是什么。 突然间,闻人裔握住了她拿面具那只手的手腕,嗓音蛊惑道,“菱儿,摘下面具,我就是你的了。” 四目相对,温雪菱的心猛地颤了颤。 他此时的眼神实在是…… 闻人裔带着她的手,一点点揭开了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天地间唯此一人的绝色脸庞。 恍惚间。 温雪菱感觉天地间一切色彩,都失去其璀璨的光辉。 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又快,又急。 伴随着脑海里灿烂的鲜花绽放,她毫无犹豫扣下了手里的扳机。 闻人裔瞳仁微微放大,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收起,就察觉到心口处猛然一疼。 再看,温雪菱眼睛里哪里还有痴迷之色啊。 她眸光清醒,盯着他道,“国师大人,美男计对我可没有用哦。” 第269章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闻人裔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天明,屋子里已经没有了温雪菱的影子。 他刚起身,外面的护卫就听到了动静。 大夫急忙进来给他把脉,恭敬道,“主子,您中的是蒙汗药,现下醒来已无恙。” 闻人裔挥手,让人出去。 他想起昨夜自己昏迷过去之前,看到温雪菱脸上冷傲睥睨他的眸光,嘴角无声勾了勾。 手撑着床榻起身时,摸到了被褥里破碎的衣衫。 是昨夜被她撕扯下来的布料。 闻人裔扯了扯嘴角:“……力道还真大。” 另一边。 刚用完早膳,温雪菱就听婢女们说,温谨礼在门口哭嚎的事情。 棠春一边观察主子的神色,一边轻声说道:“郡主,温四公子已经在门外哭了一个时辰,哭着喊着……”。 她斟酌片刻,继续补充道,“他哭着喊着要跟着您和公主一起生活。” “奴婢去瞧了一眼,温四公子把自己的行李都已经搬来了。” 丞相府的护卫一直在劝温谨礼。 可惜他根本听不进去。 温谨礼拖着一个浑身都是伤口的病体,不停拍着郡主府的大门,引来了很多老百姓看戏。 闻言,温雪菱下意识去看了看慕青鱼的神色。 “让他哭着吧,丢人的又不是我们。” 慕青鱼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脸上看不出任何心疼的痕迹。 她叮嘱道:“如今我们与丞相府已无半点干系,日后他们若是再来,一律丢出去。” 屋子里的婢女们,垂首恭敬道,“是。” 护国郡主府外。 温谨礼用力拍打着大门:“娘亲,菱儿,求求你们见一见我好不好?” 拍门的力道太大,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一只手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强忍着加剧的疼痛,拔高声音喊道,“娘亲,我是你的儿子,亲儿子啊,你别不要我……” 台阶下围满了看戏的百姓。 紫樱不是谢思愉,而是过去谢将军府丫鬟的事情,在昨日已经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还有温锦安揭露出来的身世之谜,也成为了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甚至还有人,把温雪菱及笄礼上发生的事情,排成了戏曲,准备日后在戏园子里唱戏呢。 温敬书给马夫养了十四年女儿的绿帽,也成为了容国迄今以来最大的笑话。 第213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不是他们非要后娘不要亲娘,为了继妹不顾亲妹,人家又怎么会狠心断亲?” “当初,丞相府四位公子给后娘过生辰礼,送出去的那些稀贵贺礼,他们的亲娘亲妹怕是连见都不曾见过吧?我看就是活该!” 温谨礼也听到了身后老百姓们的议论声,眼睛里的痛苦越来越多。 “四弟!” 温谨修赶来时,就看到他跌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腹部的伤口,另一只手仍在不停拍门。 “你忘记二哥说的话了吗?身子痊愈之前,不可下床!” 他把温谨礼从地上扶起来,厉声道,“四弟,你现在的身子稍有不慎,就是丢性命的大事!” “现在,立刻随我回府!”温谨修声音里都是对他不珍惜性命的愤怒。 昨日温谨礼失血过多,命悬一线,要不是温谨行手里还有他师傅给的救命药,他就真的失血而亡了。 光是想起那场景,温谨修的心就跟着揪了起来。 “我不回去!”温谨礼用力推开了他,眼睛里都是对丞相府的恨意。 失去了温谨修搀扶他的力道,他再一次跌坐在地,这下子伤口是彻底崩开,血已经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衣。 腹部的血迹,触目惊心。 温谨修想要再去扶他,却对上了弟弟充满仇恨的眼神,伸出去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 “三哥,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娘亲原谅我?” “我明明已经知道错了,也和娘亲、菱儿认错了,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就是不肯原谅我?” 温谨礼眼睛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他声音哽咽道,“三哥,我敲了好久的门,可是她们连见都不愿见我。” “爹爹不要我,娘亲和菱儿也不要我……” 他就像被全天下的人丢弃,无措得像一个找不到家的迷茫孩子。 听到弟弟的话,温谨修的心次水也不好受。 他缓缓蹲下来与温谨礼的眼睛平视,“三哥要你,四弟,你还有我和大哥、二哥,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不会丢下你的。” “你若是不想回丞相府,三哥给你安排一处宅子,你就住在那里可好?” 温谨修看着他腹部的衣衫越来越红,眼看着面前的弟弟眼睛逐渐失去焦距,仍旧摇头的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最后,还是晚一步赶过来的温谨行,直接给弟弟下了迷药。 这才把人从郡主府门口带走。 温雪菱收到这个消息时,正在院子里查看风雨楼送过来的最新一批武器。 不知道江芙蕖从哪里寻来的能工巧匠,做出来的武器,竟然能与她给的图纸一模一样。 她很满意这一批东西。 温雪菱对着身后跟着的棠春和棠夏,说道,“日后温谨礼再过来,无需再通报。” “是。”棠春和棠夏应声。 她声音沉静道:“阎泽,我让你训练的人,可都训练好了?” 一阵风过去,院子里凭空出现一个人影。 阎泽从暗处出来,单膝跪地回话,“回主子,都已训练妥当。” 温雪菱转过身看着他说道,“好,明早随我去城外。” 经过前世之事,她深刻认识到了一件事。 与其依靠其他人的庇护,不如自己手里有一支足以让所有人都心生畏惧的力量。 郡主的身份,是帝王愉悦时给的保命符。 就像那些曾经光辉的世家望族,一旦失去了往日的光芒,就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次日一早。 梁念屿早早来到了郡主府门口等她。 今日温雪菱和他约定,带着她和全新的武器,去了城外梁家军的驻扎营地,试一试新武器的威力。 梁家军的副将和士兵们全部围在训练场地的外围,好奇看着出现在这里的温雪菱。 “奇怪,郡主一女子来军营做什么?还来了训练场地。” 第270章渣爹后悔,想要修复关系 梁念屿听到众人的话,眉头紧蹙。 他厉声反问道:“女子怎么了,你们忘记谢家军的那位女战神了?” 将军们一个个尴尬地闭嘴。 温雪菱也听到了他们窃窃私语的那些话,转过身,视线扫过底下将士们的眼睛。 她能看出来,这些人眼睛里透出来的意思。 他们觉得女子不如男子。 温雪菱很清楚,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能让他们改变思想。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男子们根深蒂固的思想,早已如顽石般固化。 哪怕梁念屿说出了谢思愉的名字。 哪怕那些功绩天下皆知。 在这些人的心里,依旧觉得谢思愉只是其中为数不多的变数。 千百年来不过就出了那么几个。 就连梁念屿手底下的兵,都如此认为,还能指望世间其他的男子改变这些想法吗? 温雪菱眼神平静扫过,这一张张或年轻,或苍白的脸。 一会儿,他们会改变想法的。 虽说早就知道之前的那批武器,是温雪菱绘制出来的新奇物件。 可在看到她带着自己人出现在营地的那一刻。 除了梁念屿之外,其他梁家军依旧有些不相信,她手里的武器会有梁念屿说的那般厉害。 直到……轰隆隆的震天响声出现。 众人惊惧:“!!!” 砰一声。 远处半座小山直接被夷为平地。 他们眼神惊惧看着训练场地正中央,那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推车,上面安置着一根黑漆漆的管子。 方才,温雪菱的人就是将一个黑球放到了管子里面。 伴随着细绳的牵动,那颗黑球以雷霆之势从管子里面飞了出去,落入了远处的小山中。 “这这这!这要是投入到战场,敌人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此物当真是太神奇了!老朽从未见过如此厉害之物,若是在我方士兵在城墙之上运动此神器,便可不费吹灰之力,灭尽敌人!此乃我容国之幸啊!” “这小小一根管子,怎么会如此震天的威力?莫不是天降神物?” 众人都被温雪菱带来的这个物件,给震惊到了。 一盏茶前,还觉得温雪菱只是脑子灵活,如今已经变成了他们眼睛里宛如神明的存在。 梁念屿自幼在军中长大。 深知一件事情。 与其和这些将士们解释,温雪菱的本事有多么的厉害,都不如眼见为实来的更震撼。 故而,他在说完那句话后就再开口。 眼下听到周围人震惊的惊叹,他扬起的脸上,弥漫着为温雪菱感到骄傲的神色。 看!这就是他梁念屿的妹妹! 多么厉害! 温谨言他们失去温雪菱,一定会是他们此生最后悔的事情!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温雪菱抬了抬手。 一支身穿黑色铠甲的秘卫军走了出来,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支细细长长的枪管子。 与此同时。 在梁念屿的吩咐下,梁家军里人人皆知的最优秀的弓箭手们,早已提前准备好。 有人拿出了几个早早准备好的鸟笼子。 笼子打开。 十几只鸟从里面飞快窜了出去。 从鸟儿们出笼子开始,两方人马就已经同时瞄准了那些鸟。 砰砰砰的枪声,伴随着利箭划破长空的声音。 鸟儿们纷纷从空中落了下来。 眼尖的人已经发现,跌坐在地的鸟儿们身上并没有利箭。 经过清算,只有三只鸟死于利箭。 剩下的全部葬身枪口。 这下子,原本喧闹观看训练场比拼的众人,瞬间就噤声了。 梁家军的军师眼睛里冒着星光,无比激动道,“少将军,莫非这些神器也都是郡主绘制出来的?” “是!”梁念屿的声音格外响亮。 底下人听到这个回答,眼睛里再也没有对温雪菱的轻视之意。 他们看着温雪菱的眼神充满了信仰的光。 不过眨眼的功夫,温雪菱就已经感受到了周围将士们眼神的变化。 她余光瞥过那些暗处林子里藏匿的身影。 温雪菱知道一直有人在跟着她们,今日她故意选了梁家军的训练场地,光明正大露出这一手,就是要所有人都看清楚。 她,温雪菱,不是好欺负。 一个上午的时辰。 梁家军们不仅看到了温雪菱研制出来的武器有多厉害,还有人不服气,亲自上场比拼。 结果都是温雪菱的人赢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在京城各个大臣的耳朵里传来。 丞相府书房之中。 温敬书看着手底下人传回来的消息,脸色阴沉得可怕,“真是好的很啊!” 他总算意识到了,当初京城四方神庙震天响的轰鸣,还有丞相府后院的炸声,全部出自温雪菱的手笔。 第214章 就连温锦安所谓邪祟转世的那些事情,也都是温雪菱在背后搞的鬼。 他如今已经知道温锦安不是自己的血脉,不再为她感到心疼。 但只要想到,自己居然被温雪菱这个一个小丫头片子,桎梏住了那么久的呼吸,心头就有一口气舒展不出来。 书房里,温谨言默不作声坐在一旁。 从他凯旋归京不过几个月,事情的转向已经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让他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父亲,菱儿此举是铁了心要帮梁家军,与我们为敌了。” 温敬书如今在帝王面前,也已经失去了往日的信任。 四个儿子里面,也只有温谨言最有出息,能够在仕途上助他重新夺回帝王对他的重用。 他声音极冷,对着大儿子说道,“谨言,东海不可失。” 温谨言如今所管辖的领域,就是东海之滨。 他低头垂眸:“父亲,儿子明白。” 哪怕温雪菱已经和丞相府断绝了关系,在温敬书的心里,她始终是他手里的棋子,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冷着脸,对着温谨言意有所指道:“你妹妹如今正是胡闹的年纪。” “谨言,你身为兄长,应该好好想一想,如何与她修复好关系,从而……” “拿到她手里的那些东西!” 那么厉害的火器,温敬书不可能放过。 奈何温雪菱的心不在丞相府,这也是令他最为头疼的事情。 早知今日。 当初多宠一宠这个女儿又如何呢? 第271章找到谢思青的踪迹 温敬书想起之前听信了紫樱的枕边风,真的对温雪菱母女俩不管不问,心头渐渐涌现一股悔意。 不是后悔对她们母女俩不好。 而是后悔没有早一些知道温雪菱和慕青鱼的本事。 温谨言垂头盯着父亲的叮嘱,亦或是训斥,拳头紧握,明显察觉到了他话里面的意思。 想起昨日之事,他心里也不禁出现了一股委屈之意。 他也是一个好面子的人,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上赶着去求慕青鱼和温雪菱的原谅。 温谨言觉得,他们也不过是被紫樱和温锦安骗了,也是受害之人。 娘亲和菱儿为何就不能对他们多一点体谅呢? 她们在众宾客面前公然断绝关系,狠狠打了丞相府的脸面,更是将他的脸死死踩在了脚下。 在听到温敬书要他去和温雪菱她们修复关系时,温谨言难得没有回话。 温敬书过去虽然与四个儿子多年未见,但这两年的相处,大儿子的秉性和脾气很好看透。 紧跟着,他说出了让温谨言心惊胆颤的一句话。 “五万大军未战先溺亡的事情,并非没有人传回京城,是为父动用关系拦截了下来。” 温谨言脑袋嗡地一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叹息的父亲,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他在心里暗想:这件事情怎么传回京城! 温谨言身体僵直在椅子上,大脑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思考。 两只耳朵听到了嗡嗡嗡的刺耳声响。 温敬书看着大儿子发白的嘴唇,眼神暗了暗,威慑目的已经达到。 他佯装无力地叹息:“谨言,父亲年事已高,若是父亲也倒了,丞相府的荣光也就不再。” “你们四兄弟……你能明白父亲的意思吗?” 温敬书欲言又止的神色,给了温谨言充足思考的时间。 对上亲爹眼睛里故意呈现出来的疲惫感,温谨言张了张嘴,嗓音沙哑道,“儿子明白。” 他的心一抽一抽,后背也已经被冷汗给浸湿透了。 温谨言眼神麻木从书房里出来。 看着窗外灿烂的春日暖阳,他竟莫名有一种错觉:自己还在北境的荒芜冬日,遍野都是苍茫雪野。 只是这一次,没有了爱他的娘亲和妹妹。 丞相府的事情并没有传到隔壁。 温雪菱眼下的所有心思,都沉浸在如何壮大自己势力的是事情上。 与此同时。 慕青鱼也在暗处调查起了暮阳关之战的真相。 自从知道娘亲恢复记忆,且连同功力也一起恢复了之后,温雪菱对她的担忧也稍稍减少了一些。 尤其是在看过慕青鱼耍枪的本事后,她对亲娘的本事就更加有信心了。 母女俩分头行动。 一个去查被掩埋在二十多年前的真相。 一个在暗处盯着火药的研制。 唯一相同的是,两个人的身后都跟着一条尾巴。 慕青鱼对上梁诀无辜的眼神,想起自己说了那么多次的话,这个男人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她不禁叹息道,“梁诀,你堂堂镇国大将军,怎么就做起了尾随人的荒唐事!” 自从认出慕青鱼的身份开始,梁诀就不再蓄胡子。 每次来见她,都会把自己的胡子处理干净,还穿上了昔日她最喜欢的衣袍。 在慕青鱼那日说出休夫后,梁诀对她的心思就再也没有任何克制。 他眼神里全是爱慕,说出来的话更是直白的可怕。 “小鱼,我只是怕又找不到你。” “你就让我跟着吧,我保证一定不会打扰你办事情。” 梁诀的声音越说越轻,声音也越来越低。 想起他独身等了自己二十多年,曾经还多次殉情的事情,慕青鱼再多的无奈都化作了叹息。 “藏好!”她说完就转身离开,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闻言,梁诀脸上浓浓的失落一扫而空。 一看到她妥协的样子,他嘴角就忍不住上扬,急忙提气跟在她的身后。 当起了忠诚又痴迷的小尾巴。 另一边,温雪菱刚从风雨楼后门出去,就看到了停在门后的黑色马车。 她最近遇到闻人裔的次数,比过去加起来的还要多。 两个人的关系,也从过去她想尽办法登门哄他,变成了他变着法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闻人裔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他撩开帘子,嗓音低沉道,“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这话她最近从他口中听到太多次了。 “国师大人,容我提醒你一句,就这三日,你已经说了不下五遍这句话。” 第一回他说这话,她信了。 结果他口中重要的事情,就是带她去吃金羽楼的独家药膳。 第二回他说这话,她保持怀疑,告诉自己勉强再信一回。 随即,就被这个男人带去了深山老林,看昙花一现,转身就是漫山遍野的灯笼。 宛若星辰坠入了人世,在夜幕下确实很美。 如果她脖颈处没有被蚊虫咬出一个个大包的话,她可以不计较。 但是!没有! 之后的一次次,他总是能找到理由。 温雪菱如今对他这句话,已经没有任何的信任了。 瞥见她眼底神色,闻人裔嘴角微微勾起,他只是想要弥补未曾赶上她及笄礼的遗憾罢了。 好在…… 他终于找到了谢思青的踪迹。 温雪菱不知道闻人裔做了什么事情,让帝王放弃了对他的怀疑。 从他出入国师府自如来看,这个男人的本事,远比她看到的还要厉害数倍。 闻人裔眼眸深邃:“这次是真的。” 这段时间,温雪菱要忙碌的事情太多了。 不仅要准备更多的火器和武器,还要防备着暗处那些盯梢的人,以及盯着丞相府那几人的一举一动。 还有如今在大理寺牢房里的紫樱和温锦安母女。 “真的,我也不想听。”她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还没有踩上马凳子,就看到他手中扬起的玉佩。 温雪菱眯起眼睛,总觉得这块玉佩似曾相识。 对了!她想起来了! 温雪菱从脖颈处拿出悬挂着的玉佩碎片。。 旋即快步来到闻人裔的马车旁,刚想要取下来看一看,闻人裔就已经收回了手。 他眼神幽深:“上马车,我就把玉佩给你。” 温雪菱咬着牙同意了。 夜色下,马车不疾不徐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温雪菱从闻人裔手里拿过玉佩,又和她手里的玉佩碎片,仔细对比。 这块玉佩…… 和她娘亲曾经掰成五份,分别送给他们五个孩子的那一块。 几乎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 这块玉佩上面刻的是「愉」字。 而她娘亲的那一块玉佩,上面刻的是「青」字。 温雪菱倏然抬头,撞进闻人裔深邃的眼眸,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她不确定道,“谢思青还活着?” 第272章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我娘亲 得知娘亲还有亲人在世,温雪菱脸上瞬间浮现了惊喜。 她很清楚,慕青鱼最遗憾也是最在意的,就是谢家全族除了她已经全部阵亡。 第215章 就连她的娘亲都在得知噩耗后,挥剑自刎在了谢家将军府的后宅。 谢家人,就没有一个是惧怕死亡的。 温雪菱细细摩挲着手里的玉佩,和自己脖子上取下来的另一块碎片,进行了全方位的比对后,确定了是出自同一块玉种。 “嗯,还活着。”闻人裔看到她脸上的欢喜,面具后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弧度。 原来她真心笑起来的样子,是如此令人移不开眼睛。 温雪菱迫不及待道:“他在哪里?” 提起这个,闻人裔身上的气势沉了沉,把自己查到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包括那一日她及笄礼,他为何没有赶回来的缘由。 “菱儿,我并非故意不出现。” 温雪菱眸光闪了闪,对他这句话背后的那层意思,她保持了沉默。 在听到闻人裔说,他派人潜入皇宫查探过,并没有找到谢思青的影子时,她脸上出现了凝重的神色。 他的人既然能够潜入皇宫,且还没有被帝王的人发现,可见这些人本事并不小。 按照闻人裔的性子,必然会在全部都查一遍后,再来和她说结果。 她的心一紧:“会不会只是障眼法?” “谢思青并非还活着,而是背后那个人想要引出谢家人的诱饵?”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查清楚紫樱背后的那个人是谁。 温雪菱从不觉得就凭紫樱这个丫鬟,能够避开帝王和京城其他势力的眼睛。 她能活着,甚至还嫁给了当朝丞相,怎么看都藏着被人推动的阴谋。 亦或是…… 有人想要利用皇家对「谢思愉」的优待,表演给容国其他人看,忠臣之女将获得皇家的庇佑。 借此来笼络人心。 闻人裔肯定回答她,这个缘由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一开始也没有亲自去查这件事情。 是在确定了谢思青的身份之后,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才亲自出手。 可背后那人还是太狡诈了。 马车缓缓行驶在京城的街道上,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色下格外清晰,渐渐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闻人裔嗓音又低又沉,隐藏在马蹄声之下,只有面前的温雪菱能够听清。 他神色肃然道:“我亲眼所见,那人就是谢思青。” 他不会认错那个人。 在他还小的时候,谢思青就曾经抱过他。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不叫闻人裔。 而是容砚。 看到她脸上凝重的神色,闻人裔继续说道:“这块玉佩是从关押他的缝隙里找到的。” “这块玉佩藏得很深,我怀疑,它不仅仅是一块玉佩那么简单。” 温雪菱紧紧握着手里的玉佩,想到他话里面的深意,还有连皇宫都安排了人进去查探的事情 换言之。 不就是在说,关押谢思青的人,是容啸川这位帝王? 温雪菱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会不会…… 当年北境暮阳关一战,背后想要谢家军死的人,不是什么奸臣。 而是刚刚上位不久的……帝王? 她心里仿若压了一块巨石。 想起慕青鱼连日来都在查探暮阳关的事情,笼罩在她心头的担忧逐渐增多。 谢思青还活着的消息,迄今都没有传出去,这位帝王到底在背后打什么主意? 他把谢思青关了二十多年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难道谢家还有什么东西,是这个帝王想要却没有得到手的? 一个个谜团悬浮在温雪菱的心口。 不上不下。 堵着一口沉闷的气。 “谢思青还活着的这件事情,暂时先不要告诉我娘亲。” 温雪菱声音低低的,心里很清楚告诉慕青鱼这件事情,她一定会很开心。 但她更怕,让慕青鱼空欢喜一场。 闻人裔明白她的顾虑,也和她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既然京城没有他的踪迹,那么关押他的地方,极有可能在城外。” 温雪菱用手挑开马车一侧的小帘子,看到了外面的街景,赫然就是京城南面城门。 城南,是京城鱼类混杂的地方。 住在这里的百姓,都是被京城名门望族瞧不起的底层人。 乞丐、难民、奴隶…… 就连看守城南城门的人,都要比其他几个城门的守将,更加粗鄙不堪一些。 她并不担心马车会被守城的人拦下来。 从闻人裔敢明目张胆坐国师府的马车出城,他必然已经把事情全部都安排好了。 只是,温雪菱没有想到他会带她去城外的福安寺。 那个她今生命运出现转折的地方。 马车一路来到福安寺门口。 这座皇家寺庙,坐落在山顶最高的位置。 温雪菱看着夜色下提着灯的小沙弥,又转头看向身边与自己同行的男人,目光微微往下,看到了刻意放缓了的步伐。 她知道,闻人裔在迁就她的步子。 两人被小沙弥带来了后院,一处看起来十分简陋的小院子里。 温雪菱很疑惑,闻人裔要带她来看的人是谁。 推开门,屋子里躺着一个男人。 身上盖着被褥。 他的眼睛空洞,像是睡着了一样,又像是醒着在「看」头顶的屋顶。 很显然,他并没有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 小沙弥一步步靠近床上的人。 直到他拍了拍床铺上男人的肩膀,对方才似是有感应一般,朝着门口的方向转过了头。 温雪菱心一颤,才发现这个男人没有眼球。 小沙弥也没有说话,拉过男人的手,在他手掌心写了几个字。 见此情景,虽然闻人裔和小沙弥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男人的眉头从紧皱,到舒展,隔了很久。 “啊……”他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很干涩。 温雪菱知道,这是被人割去了舌头之后的嗓音,眼前这个陌生男人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呢? 他的眼珠子没有了,舌头也被割掉了,甚至连他两只耳朵都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这才是小沙弥用手在他掌心写字的缘由吧。 男人在小沙弥的搀扶下,从简陋的床榻上缓缓坐起,后背靠在了床头。 知道门口的方向。 他转过头,脸正对着门口,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温雪菱这才看清楚了他的五官,眼眸倏然瞪大,怎么会是他! 第273章真正救娘亲的人,是他! 闻人裔刚要和她说,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 就看到她快步来到了男人面前,眼神凝重盯着他的五官看。 对方虽然看不见、听不见、说不出话,但还是能敏锐感受到周围一些变化。 他拉了拉身侧小沙弥的袖子,在他手掌心写下:【我面前是不是有人?】 温雪菱双眸紧紧盯着他的五官,真的是他。 前世,他曾在奴城地牢见过的人之一,那个最后被聂笥喂了蛇宠的男人。 当时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只知道能够让聂笥这个城主亲自审问的人,身份必定不一般。 聂笥不仅毒打他,还不让人给他吃喝,准备活活饿死他。 温雪菱当时见他实在太过可怜,便偷偷把自己的食物剩下来,悄悄递给了他。 这才给他短暂续了一段时间的命。 后来的某天。 她深夜回到地牢,就从另一个人口中得知,这个男人被聂笥喂了蛇,尸骨无存。 温雪菱还记得自己那天好不容易,得到了了一个温热的馒头。 给他留了一半。 最终,那个馒头被她自己吃进了肚子。 麻木的,嚼着。 小沙弥转述了他的话,并告诉了温雪菱这个男人身体状况。 “女施主,这位施主说不出话、听不到声音、也看不见,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可以与我说,我再转述给他。” 这个小沙弥,是闻人裔专门给这个男人安排照顾他的人。 温雪菱扭头看着身后跟着过来的男人,脑海里灵光一闪,刚要说什么,又担心看了看小沙弥。 “女施主,国师大人是我的主子。”小沙弥看出了她的顾虑,主动坦诚了自己的身份。 温雪菱没有看到闻人裔的否认,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是谢家的人?” “是。”闻人裔回答了她的话。 从小沙弥的口述中,温雪菱知道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 谢老将军身边副将的小儿子——周词。 当年,周词因为身受重伤,无法随大军移动,不得不被留在北境一个荒僻小山村休养,这才逃过了一劫。 本想等他伤势好一些,再送回老家养伤。 第216章 结果第三日。 他就听闻了谢家数十万大军葬身暮阳关的事情。 周词连夜从小道赶去了暮阳关,看到的就是尸横遍野的血腥残忍景象。 也是他,找到了身中数刀的谢思愉。 她被谢思青死死护在怀里。 他想把谢思愉藏到安全的地方,再回去找谢思青,却远远看到了一队去而复返的人,拿着刀,给地上的尸体补刀。 生怕还有漏网之鱼,存活在这个战场之上。 周词还听到他们说要严查附近深山,任何一个小洞都不要放过。 他本就是查探消息的前锋,对暮阳关的布局很清楚。 后山,有一条雪山融化下来的冰河。 冰冷刺骨。 即便是康健的成年男子落入水中,都无法承受这条冰河之水的寒冷。 事关紧急,眼看着那些人就要往后山走,周词根本没有其他法子,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冰河里。 温雪菱双眸凝聚着微颤的心悸:是他,救了她的娘亲! 听到这里,她已经在脑海里串联起来了前后故事。 她娘亲是从暮阳关的那条河里,一路飘荡到了花溪县,这才被温敬书捡了回去。 真正的恩人,是周词啊! 这些事情,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写在小沙弥的手上,后来经过整理出来的真相。 他继续说着后面没有结束的消息。 谢思愉被周词放在了运送兵器的破木板上,从后山冰河往下推。 那夜,天空没有一颗星辰。 漆黑的山林里,他疾步赶回去扶起了另一侧的谢思青,想要把伤势更重的他也送入冰河。 哪怕只有渺茫的存活希望,周词也想要他活。 谢思青拦住了他。 “阿词,你走吧,别管我。”他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说话的声音也很虚弱。 他告诉周词,不要回京城,就这么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得知妹妹被送入冰河后,谢思青的眼里有担忧,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一线生机,也总比在暮阳关尸骨无存好。 周词身上的伤本来就很重。 不过才休息了三日,又赶路来了暮阳关,身上的伤口早就已经裂开。 谢思青虚弱道:“阿词,是我们谢家没有护好周叔。” 他的父亲,和周词的父亲,一同死在了万箭齐发的暮阳关陷阱之中。 “你一定不能出事,不然九泉之下,我无颜去见周叔。” “快走!”谢思青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他。 他压低声音,让周词赶紧离开。 “趁现在他们还没有过来,你赶紧离开这里。” 谢思青深深看着他:“记住,不管是谁喊你,都不要回头!哪怕是你熟悉的人,哪怕是我!” 周词从中听到了隐含的意思,眼睛里闪过震惊的同时,摇头拒绝了他。 他用尽全身力气,扶着谢思青起来。 “少将军,我们周家从跟随谢老将军的那一日起,就没有畏惧过死亡。” “今日,要么我们一起活下去,要么一起死在暮阳关。” 他心中有大义,有忠诚。 绝不会抛下谢思青一个人在这里等死! 见怎么都劝不动周词,谢思青只能咬着牙坚持。 两个人在夜色下的林子里狼狈逃窜。 周词想要送他从冰河离开,却被谢思青拦住了步伐。 他说道:“不行,会暴露思愉的踪迹。” 谢思青看着山脚下,还在给尸体补刀的人,他们身上穿着容国士兵的衣衫。 多么讽刺,多么可耻,多么令人愤怒! 谢思青想起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白雪,看到周词不畏生死的脸,说道,“我们去山顶,引下雪崩。” 两个人转道朝着山顶的位置走。 他们很清楚,还不等到山顶,就会被低温给冻死。 山顶之上的白雪,终年不会融化。 寂静的夜色下,两个人故意用震天的响声和动静,引来了山脚下追兵的追杀。 当追兵们步步紧逼找到他们时,雪崩了。 谢思青和周词躲在了几颗巨石的夹缝之中,在雪崩停下后,他们悬着最后一口气,从雪底下出来。 追兵们都死了。 谢思青和周词也彻底昏迷了过去。 不省人事。 第274章我守住了谢家最后的血脉 周词像是知道小沙弥在说什么,安静靠在床头。 雪崩后,他以为会和谢思青一同死在雪中,能和自己敬崇的少将军死在家国大义下,他无悔。 可是等周词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人关押一处暗无天日的地牢。 身边并没有看到谢思青的身影。 之后,他就一直被关押在那个地牢里,每日都会有人来给他送水和食物,勉强果腹。 周词不知道谢思青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今夕是何日。 他只知道一定要活下去,活着找到谢少将军,哪怕只是一具枯骨! 某一日,突然来了一个大夫,给他包扎好了身上的伤口。 还留下了几瓶药。 就这样,他靠着一口气硬生生挺了过去。 等他再次见到谢思青,是被蒙面黑衣人带到了另一个暗无天地的水牢。 周词看到谢思青身上全都是伤口,周围全都是冷血的蛇。 那场景,光是看着就已经觉得头皮发麻。 可谢思青就那么直挺挺站在山中,像极了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他是谢家军年轻一辈的信仰,是他们追随的明日。 也是那一天,周词知道自己能够活下去,全是因为谢思青提出的要求。 如果不让周词活下去,那么他们想要的东西,永远别想得到。 他的命,是谢思青用自己的命救下来的。 直到离开地牢的那一日。 谢思青都在告诉他: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光是想想,周词的心就揪成一团。 温雪菱听到这里,心也落入了情绪的深渊,嗓子也似是被什么东西给糊住了。 一句话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闻人裔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开口道,“我的人找到他时,他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 “在哪里找到的?”温雪菱的声音很轻很轻,怕惊扰了面前的周词。 他说出了一个令她意外的答案。 闻人裔:“黑风寨。” 她的心猛然咯噔了一下,询问道,“是不是在那个密洞冒水的墙后面?” 温雪菱倏然想起一件被忽略的事情。 在黑风寨那个密室里,她听到那堵墙背后传来的水声。 隐隐的,若有似无的…… 还有一抹被隐藏在嘀嗒水声背后的呼吸声。 当时她所有的心神都在紫樱身上,虽然察觉到了那堵墙后面可能有人,但并没有多加留神。 没有想到,密洞里那堵墙后面的人是周词。 是谢思青以为已经被放出去的下属。 他一定以为,周词已经平安。 却不知…… 周词虽然离开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却又被关入了另一个地方。 还被人毁了他的眼睛,割了他的舌头,刺穿了他的耳膜。 温雪菱看着面前这个忠心耿耿的男人,看着他在小沙弥的掌心,一笔一画写着:【找到谢少将军了吗?】 她眼眶逐渐湿润。 仰起头,不想让眼泪就这么落下来。 家国大义…… 好一个家国大义啊! 没有得到小沙弥的回复,周词脸上弥漫着失落之色。 突然,温雪菱握住了周词布满伤痕的手,能感受到他猝不及防颤了颤。 周词想要抽回手,却又愣在了当下。 温雪菱把慕青鱼给自己的那块玉佩碎片,连同悬挂在上面的绳子一起,放在了周词的手掌心。 这块玉佩上,刻着谢思青的「青」字。 当年,被温敬书带回去的慕青鱼,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就连大夫都说,她伤及肺腑,就算是有大罗神仙相助,她都不可能活下来的。 所有人都觉得慕青鱼会死。 觉得她醒不过来。 可她就是那么硬生生挺了过来,震惊了所有人。 慕青鱼活下来了,却失去了所有记忆。 此时此刻,温雪菱在心里想着,若是当年娘亲没有失去记忆,一定会回去为谢家军报仇吧? 如此,也就不会在花溪村活了二十多年。 她也不知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其他人不知道,但是周词是亲眼看到了,谢思青调换了自己和妹妹的玉佩。 真正拥有「青」字玉佩的人,是谢思青的妹妹。 激动之下,周词想要张口说话,却只能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 “啊啊啊!”你是谢少将军的妹妹吗? 第217章 “啊啊啊啊啊啊”太好了!你还活着!谢老将军知道了,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啊……”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谢少将军。 温雪菱感受到他空洞眼眶里滴落的泪,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酸涩。 重生后,在面对温敬书和四位兄长各种责骂时,她没有哭。 面对命运的不公时,她也没有哭。 可是此时此刻,在看到周词这颗心怀大爱纯粹的心时,她眼泪一颗颗滴落在了地上。 “谢谢你。”温雪菱认真又郑重,在周词的手掌心,一笔一画写下感激的话。 她娘亲的命,是周词救的。 如果没有周词的举动,她也不会出生。 他也是她的恩人。 周词很快就察觉到了眼前的人,不是谢思愉。 他想要抽回手,却又感知到了温雪菱在他手掌心写下的一句句感激。 【我是谢思愉的女儿,雪菱。】 【谢谢你,救了我娘亲。】 温雪菱怕写的太快,他没有办法辨识出来她写的字,每一笔都写得格外认真。 她望着眼前这张饱受摧残不再年轻的脸,能想象到他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他一定很期待,跟着父亲凯旋而归的那一天吧。 当周词被温雪菱拥入怀抱的那一刻,他整个人不自觉地颤抖。 他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谢思愉的女儿。 周词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了温雪菱,纯粹的,激动的,开心的,奈何他的手也被人毁了。 很快就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温雪菱也察觉到了。 她立马握住了他的手,掀开他的袖子,这才看到了被他极力掩盖的手腕处,有着明显的伤口。 周词的右手勉强能使上一点力气,但是他的左手彻底废了。 小沙弥解释道:“他的手筋和脚筋都断了。” “怎么会!”温雪菱记得上辈子,在奴城地牢看到的周词,手和脚并没有如此。 那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 是闻人裔治好了周词身上的伤口吗? 既然前世可以治好,那么这一世一定也可以的! 这一次,换温雪菱抱住了他。 周词脸上难得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真好,谢家还有人活着! 阿爹,儿子做到了,我守住了谢家最后的血脉。 如果谢少将军还活在这个世上,一定会很开心自己有了小外甥女吧? 第275章谢思青在奴城 从周词休息的厢房出来,温雪菱的心情很沉重。 现在能确定的,是谢思青还活着。 光是周词说的那些过往。 她就可以想象到这位素未谋面的舅舅,曾经遭受过什么惨绝人寰的折磨。 为国为民、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军。 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下,却被自己人抓起来折磨,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 皇权,帝王,还有那令人唾弃的猜疑…… 温雪菱只觉得心头有一股怒火,在一点点燃烧摧毁她的理智。 若是娘亲知道,一定会心疼到窒息吧。 不行! 她一定要把舅舅救回来! 温雪菱蓦然回头,抓住闻人裔的袖子追问道,“再和我说一遍,你发现谢思青的过程,好不好?” 看到她眼睛里的怒火和迫切,闻人裔叹息了一声。 他反手,握住了她微微发抖的手。 “菱儿……先冷静。” “你想要听多少遍都可以,不要被怒火冲掉冷静。” 晚风习习。 闻人裔带着她来到了福安寺后面的寂静山林。 把事情重新和她说了一遍。 “谢少将军不在宫里。” “牢房、别院、地下暗道……所有可疑的地方,我都已经安排人查询过,并无谢少将军的踪迹。” 温雪菱不断回想着他说的话,在脑海里把他说的那些地点全部串联了起来。 突然,脑海里灵光闪过。 她猛地抬头,视线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有一个地方!” 温雪菱内心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心跳逐渐加速。 一颤一颤。 血液好似也被她压抑不住的怒火灼烧。 “你说,最初发现他的地方是在青州,后来被转移到了阏城,再之后就是羽州……” 闻人裔敛眸凝视着她,静静听着她没有说完的话。 温雪菱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把他发现谢思青的几个地方画了起来。 随着线条把这几个点全部串联起来之后,闻人裔知道了温雪菱口中的那个地方是哪里。 ……奴城! 前世种种。 温雪菱从未有一刻忘记。 在奴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那些痛苦,时时回荡在她的噩梦里。 她咬着牙冷冷说道:“奴城里面看似都是被帝王驱逐的罪臣,实则都是他秘密培养的重臣。” 闻人裔也曾派人过去奴城查看过。 里面就是一座巨大的矿场。 被帝王贬去奴城的罪臣,都需要用体力换取食物,轻则挨打没有食物,重则丧命凌迟。 奴城的三个城主,就是奴城里面所有人的天。 人命,在里面甚至比不上一个馒头。 温雪菱以为闻人裔没有去查过。 但是恰恰相反。 他最初派人去查探的地方,就是奴城。 闻人裔语气深沉道:“我的人去查过,没有谢少将军的踪迹。” 就连奴城地牢里的那些犯人,都没有放过。 能找到的地方,全部都已经找遍了。 温雪菱深呼吸一口气,目光灼灼看着他,“那你可曾查过信阁暗牢?” 听到这话,闻人裔眉头微微皱起。 从他的人送回来的消息里面,并没有与信阁有关的事情。 更毋庸说,信阁底下还有一处暗牢。 温雪菱并不想一遍遍回忆前世的那些往事,会让她心里的怒火蔓延,越烧越旺。 她更害怕自己变成一个被情绪催动,逐渐失去理智的疯子。 可终究还是……逃无可逃。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前世与信阁有关的事情。 /:. “你派去的人没有发现信阁,那是因为……” 温雪菱脸上布满了冷色,嗓音就像冬日瑟瑟寒风,冰冷刺骨。 “信阁不在地面上,而是在地底深宫。” 上一世,她每一回去奴城信阁,都是被人抬着进去的。 就像后宫那些被太监抬着去侍寝的嫔妃一般,身上不允许有任何的东西。 “奴城信阁网罗天下大事。” “不只有容国,还有周边各大附属国,敌国……” 信阁里面的消息非常完善。 很多前日发生的消息,次日就出现在了信阁之中。 经由奴城里面专门的奴隶抄送后,一一送到指定的人手中。 那些抄送消息的人…… 说到这,温雪菱的心紧了紧,猛然想起为什么会觉得周词的遭遇有些熟悉了。 失去舌头、失去听力、失去行动能力…… 这不是和奴城信阁里那些,抄送各个消息的书奴一样吗?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书奴的眼睛还在。 他们会保留右手的行动能力,只因为需要抄送密信。 从被选为书奴那刻起,他们就永远与外界失去了联络,被圈养在信阁底下的暗牢。 就连进食和排泄都有着严格的时辰要求。 每日周而复始,把那些秘密抄送下来,逐一留存在信阁之中。 温雪菱抬眼看着闻人裔幽深的眼眸,神色肃然道,“书奴的字,都是一个样子。” 他们会经由人统一教习,保证每个人写出来的字都一模一样,才会有资格成为书奴。 无法达到要求的人,都被喂给了聂笥的蛇宠。 闻人裔想起自己曾经看到的信,从她手里接过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画临摹了出来。 “就是这个。”温雪菱一眼就认出了,这些都是奴城独有的字迹。 他告诉她,这样的字迹,在黑风寨也曾见到过。 黑风寨背后真正的主子并不是紫樱,而是好几百里之外的奴城。 两个人对视一眼,脑海里同时蹦出了一个念头。 “奴城背后真正的主子……” 温雪菱说到这里,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皇宫的方向。 或许,从一开始设计所有人的人,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同一时刻。 那位素有明君美名的帝王,正站在后宫最高的摘星楼上,俯瞰着宫外的万家灯火。 在他身后,跪着三个容貌不俗的黑衣人。 “二十多年了……” 颇有感慨的一句话,从容啸川的口中道出。 伴随着阴冷森寒的语调,让身后三个跪着的人,头低得更低了。 第218章 “再给你们半月,若是还不能从他手里拿到地宫的钥匙,你们城主的位置也就到头了。” 地上跪着的三人,不是别人。 正是奴城的三位城主。 恶名在外。 谁知,他们都是在为帝王办事呢。 那些肮脏的,见不得人的…… 恶事! 第276章暗杀,她将计就计 从福安寺回去的路上,温雪菱心神俱疲之后,沉沉睡了过去。 马车一时不稳,她被晃动一下。 眼看着额头就要撞到车壁,闻人裔伸手一揽,将她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垂眸看着怀里沉睡的温雪菱,想起之前她说起奴城时,身体下意识发抖的反应。 明显就是因为恐惧。 闻人裔在心里暗暗想着:菱儿,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眼睛里总是如此悲伤。 从在御书房看到温雪菱的第一眼,他就发现了她身上浓郁的死气。 明明,那双眼睛里燃烧着想要让亲爹继妹下地狱的恨意,可在她直挺挺的背脊之后,却有着让人看不透的黑雾。 后来她一次次出现在国师府,用各种小手段来引起他的注意。 望见那双充满野心的眸子里没有一点爱慕,闻人裔实在想不透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算不到她的命数。 闻人裔本想就此看看,温雪菱所求为何,算不透的命数又是因何而起。 一次次纵容,一次次试探。 在那一只只不甚完美的小雪人逗弄下,渐渐的,不知不觉的,就这么让她走进了自己的心里。 闻人裔闭了闭眼睛,心骤然紧缩了一下。 ……真的毫无察觉吗? 他自己也不确定。 一段路,走得很沉默。 闻人裔就这么盯着温雪菱沉睡的脸,看了一路。 等到快要到郡主府,他才小心翼翼把人挪动到了车壁上,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温雪菱本想小憩片刻,不曾想居然睡了一路。 被闻人裔叫醒时,她的眼睛里还有惺忪不明的睡意。 她声音微哑:“到了?” “嗯。”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温雪菱起身时,身上盖着的外袍滑落了下来,这才发现闻人裔没有穿外袍。 “多谢。”她把外袍递了回去。 黑色马车就停在后门,棠春和棠夏已经等候在马车外。 看到她撩开帘子,急忙过来搀扶她。 温雪菱和闻人裔已经商议好,过几日去一趟奴城,亲自去信阁底下的暗牢查一查。 谢思青是不是在那里。 回到寝间,她迅速梳洗了一番,躺到了床上。 方才在马车里睡了一路。 温雪菱沐浴后,意识清醒了过来,反倒是没有了睡意。 突然,她听到了嘶嘶的声响。 宛如近在耳畔。 温雪菱身体的本能反应,让她迅速从床榻上起身,掀开被子迅速来到了地上。 “来人!” 她扯过悬挂在屏风处的外衫,快速将自己包裹了起来,对着门外的人大声呼喊。 阎泽顷刻间出现在屋内,“主子!” “查一查床榻。”她说出自己听到蛇吐信子的事情。 门外守夜的棠春,同时冲了进来。 她赶紧去衣柜里拿披风,刚打开门就尖叫了一声,“啊!” 幸好,棠春如今的身手不错,飞快关上了衣柜。 温雪菱和暗卫们都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多蛇吐信子的声音,在屋内不断响起。 她带着棠春退到了屋外。 阎泽带着暗卫们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 所有藏匿在屋内的蛇,都被砍成了数段。 当这些蛇的尸身被暗卫们拿出来时,棠春瞳孔闪过震惊,不安道,“郡主,咱们院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蛇?” 如今虽是春末夏初,但也不该出现这么多的蛇啊。 温雪菱冷声道:“去夫人房间仔细查看!” 她让棠春去把郡主府的人叫醒,自己带着府中护卫冲到了慕青鱼的院子。 听到动静的慕青鱼,早就已经从屋子里出来。 正好看到了跑过来的温雪菱,慕青鱼急忙迎了上去说道,“菱儿,发生了何事?” “娘亲可有事?”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见亲娘无事,温雪菱悬着的心松了松,赶紧把事情经过和她说了一遍。 慕青鱼脸上瞬间浮现了凝重之色。 “带娘亲去看看。” 春末夏初,后院本来就会撒上驱蛇虫的粉末。 就是担心会有毒蛇毒虫。 从入住郡主府开始,慕青鱼还特意叮嘱了府中的侍从们,一定要把各个角落都撒上驱蛇虫的药粉。 她还记得之前在北院小楼,看到那些违背蛇类生活习惯的毒蛇。 没想到,还是出现了漏网之蛇。 慕青鱼跟着温雪菱来到了她的院子,一眼就看到了暗卫们从她房间里捉出来的毒蛇。 这若是夜间隐藏在树丛中,肉眼根本发现不了。 在看到院子里那些蛇的尸体后,郡主府的丫鬟和侍从们都感到惶恐不安。 经过逐一排查后。 发现整个郡主府,就只有温雪菱一个人的屋子里有蛇。 温雪菱知道,这是冲着她一个人来的祸事。 若不是她听觉足够灵敏,今夜又在马车里睡了一觉,恐怕在睡梦中就要成为这些蛇的食物了。 看到这些头型奇特的三角毒蛇,温雪菱立马想到奴城那个疯子蛇主——聂笥。 还真是……贼心不死! 他敢如此明目张胆做出这些事情,就摆明了不怕被人发现。 既如此,她就直接送他一程。 正好,她缺一个带着人攻打奴城的由头。 是夜。 郡主府内灯火通明。 翌日清晨。 京城百姓们就听说了慕青鱼被毒蛇咬伤的消息。 以及刺客被捉住的消息。 “听说了吗?是奴城那位蛇主的蛇,咬伤了仁蕙公主,护国郡主震怒,已经带着人去宫里告状了。” “奴城的蛇怎么会出现在京城?中间可是有好几百公里的距离!” “你们还管什么蛇不蛇!难道你们不知道,没有帝王的诏令,那三个恶魔不是不让出城吗?这蛇如今出现在了京城,岂不是意味着……” 奴城三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城主,恶名在外。 当年,他们带着数千作恶多端的匪徒,屠戮好几城池百姓。 容国百姓人人自危,就怕命丧他们之手。 后来是谢少将军得了帝王的圣旨,带着谢家军一路南下,将他们逼回了一座小城。 所谓的帝王仁心。 口口声声说着都是他的子民,不忍心杀那么多人,便把他们都给招安了。 并将三人退守的那座小城,命名为:奴城。 第277章全京城都被她拖下水 与此同时。 帝王颁下圣旨,由那三位恶人负责镇守,处置那些犯了罪被贬至此的罪犯们。 借此来威慑容国群臣,不可做奸臣。 而为了让容国的百姓们心安,帝王还曾有明令:【无圣诏,三位城主永世不得出奴城。】 温雪菱就是看准了这点,直接把聂笥驱蛇谋害她们母女俩的事情,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还派人在周边其他的城池传递消息。 一时之间,容国人人自危。 温雪菱没有直接用太后给的玉佩,进宫去求见帝王。 而是敲响了宫门口的登闻鼓。 一声又一声。 震耳欲聋。 鼓声传递到了宫内。 闻人裔早在昨夜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并亲自到了她的院子,把温雪菱和慕青鱼请到了国师府。 经过暗卫们的查探,那些蛇都是从密道里面出来的。 就在温雪菱屋子里衣柜的后面,有一条不为人知的隐藏密道。 打开密道的那一瞬间。 所有看到那幕的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密密麻麻。 全都是有剧毒的毒蛇。 背后之人,想要温雪菱性命这件事情,毋庸置疑。 他们越是想要悄无声息解决她,温雪菱就越是要把事情给闹大。 而今,她的敌人,不是一人之下的温敬书。 而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之尊。 温雪菱深知,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帝王必然会用其他的由头来镇压。 那如果是所有的朝廷重臣呢? 他还堵得住吗? 在暗卫们决定把蛇全部烧死时,温雪菱拦住了他们。 她让人拔掉了毒蛇的毒牙,雨露均沾,把蛇丢到了京城每一个朝臣的院子里。 嗯,渣爹的院子里,撒的是没有拔掉毒牙的毒蛇。 第219章 那些往日总爱欺压百姓的奸臣院子里,也是没有拔掉毒牙的毒蛇。 忠臣的院子里……撒的是无毒的蛇。 暗卫们精准撒在了朝臣的院子,而不是其他女眷的院子。 在蛇落入院子的那一刻,就大喊出声,提醒朝臣院子里守夜的护卫。 蛇还来不及游走,就已经让人钉在了院子的墙上。 那一夜。 整个京城烛火通明。 就没有一个朝臣,能够安然入眠。 温雪菱出现在大殿那刻,早朝甚至都还没有结束。 每个朝臣眼睛底下都是黑沉沉的暗色,一看就是整夜没有入睡的状况。 她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直挺挺跪在大殿之上。 护国郡主府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京城。 外加重臣院子里雨露均沾的毒蛇,让所有人都难以入睡。 看到温敬书好好拄着拐杖,没有任何中毒迹象,温雪菱脸上流露出一抹失望。 恰好看到这抹遗憾,温敬书气得脸色漆黑。 温雪菱佯装悲伤过度的样子,眼泪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求圣上给臣女做主啊!” 众人看到她这副凄惨的样子也于心不忍,更重要的是,他们昨夜都见过那些毒蛇。 全都是只有在深山老林里,才能见到剧毒之蛇。 哪里会这么巧妙出现在京城朝臣后院? 闻人裔坐在帝王下面的位置,也是除了帝王之外,大殿内唯一有资格坐着的人。 他眼神睨了朝臣中的某人一眼,就立马有人站出来说话。 顺着温雪菱的意思,指责奴城蛇主擅自离城的事。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开口。 蛇那么冷血的东西,就没有几个人会喜欢。 更不用说,它们还出现在了他们的后院,平日里歇息的地方。 容啸川的脸色很难看,想到自己昨夜刚见了奴城那三个人,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若是其他还好,偏偏直接得罪了全京城所有的朝臣。 他现在恨不得把聂笥抓回来大卸八块! 就在这时,一位老臣站了出来。 他可是当年帝王决定宽恕奴城三个恶魔时,鲜少几个没有提出异议的人。 甚至还格外赞同帝王对他们的饶恕。 此时,温雪菱看着这位人人得而诛之的奸臣,颤颤巍巍跪在了地上。 她忍不住在心里勾起了笑意。 此时,老奸臣声泪俱下道,“圣上,定然是奴城那三人贼心不死,妄图逼城,请圣上一定不能姑息!” 只要想要昨夜他一扭头,就看到直起身体吐着蛇信子的蛇头。 他的心都现在都还没有平复下来。 那条蛇,温雪菱特意没有让人拔出了毒牙,本想着用这位老奸臣的命祭天,为民除害。 倒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无事。 只不过倒是听说,他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大夫过去给他诊治的时候,众人这才发现他的裤子已经湿透了。 “圣上,老臣苦啊!” 试问哪个男子一把年纪了,还被一条蛇给吓尿的事情传出去,还能有颜面的? 知道内情的人,纷纷压抑住嘴角快要克制不住的弧度。 一个个低头看着地上的石砖。 肩膀一颤一颤。 温雪菱也随之哭喊道,“圣上,我娘亲如今生死未卜,求圣上恩典,允许臣女为母复仇!” 此起彼伏的控诉,让帝王的脸色更加漆黑。 事已至此,他也不能维护奴城。 “温雪菱,朕可以允诺你的请求,但不许你带走京城的一兵一卒。” “梁家军乃是重兵,不可擅离职守,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换言之,就是不同意给温雪菱派兵。 你想要为母复仇可以,但是不能带帝王的人,更不能动用镇国将军府的军队。 温雪菱早就猜到了帝王会有此下策。 她眼睛红红,一边表现出震惊没有底气的样子,一边又表现出对亲娘遭受这种事情的愤怒,最后她很没有自信地点了点头。 帝王见状心里的顾虑少了一点。 但是想到她手里那些逆天的火器和武器,又说出不让她轰炸奴城的事情。 因为奴城里面还有其他的百姓。 虽然是罪臣,但是有朝一日,待他们赎罪结束,还是可以被放出来的。 温雪菱低头看着地板,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活着从奴城出来啊? 呵呵。 简直是可笑。 前世她在奴城七年,就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从奴城活着出来。 温雪菱抬起头,郑重说道,“臣女明白!” 就算不能用那些逆天的炸药,她还有其他的东西。 奴城,她必定会灭了! 第278章温锦安之死(上) 宅子是帝王赏赐。 就连温雪菱都不知道衣柜后面有密道,聂笥怎么就这么巧就知道了呢? 奴城,是帝王见不得光的恶念。 这些年替他做了太多事,容啸川怎么会舍得失去这个左膀右臂? 若不是这次,温雪菱把全京城的朝臣都拉下水,帝王根本不会允诺她去讨伐奴城的请求。 但……允诺归允诺。 若是她死在了讨伐奴城的时候,也不能怪责其他人不是? 高位之上,容啸川居高临下睥睨着温雪菱这张倾国倾城的脸,想起了她刚刚休夫的娘亲。 那双狭长阴鸷的眸子里,沉下不可告人的暗芒。 闻人裔蓦地抬眼,窥见容啸川盯着温雪菱的眼神里面,有着对某种事物势在必得的狠戾和偏执。 他眸子顷刻间暗沉了下来。 温雪菱听到朝臣们对奴城愤愤讨伐的怒音,敛眸看着地面,面上一片冷色。 奴城的存在,不是一朝一夕。 若不是这次的事情危及到了他们自身的安危,会在朝堂上如此一致吗? 她眼底讥讽之色越发浓郁。 离开大殿时,温雪菱听到身后传来渣爹故作温和的声音,“菱儿——” 她脚步未曾停下,仰首阔步,直直朝着宫门口走。 过去,丞相府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温敬书如今依旧是一国丞相。 他的命比温雪菱想的还要硬。 当真是祸害遗千年。 当初,温敬书失去右腿的那场爆炸,他用了为朝廷追拿罪犯的事情做遮掩,换来了帝王的须臾怜悯。 帝王特允他在离开大殿之后,可以坐轮椅出入。 温敬书看着温雪菱丝毫没有停留的脚步,脸上阴郁的神色越来越多。 想起慕青鱼如今中了蛇毒,他想要借此机会去露个脸,企图重新修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奈何……温雪菱母女俩根本就没有打算给他机会。 离开宫门的那一刻,温雪菱抬头看着眼前这堵困住后宫三千女子的高耸红墙,强烈的压迫感袭来,让她想起了之前来参加她及笄礼的皇后。 就在今日清晨,她收到了盖有皇后私印的一封密信。 就那么明晃晃放在了皇后赏赐的贺礼中。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从宫外进来的御林军,为首的男人赫然就是陆峥。 四目相对之时,两个人眼底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尴尬。 不同的是…… 陆峥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两分她看不懂的暗色。 又沉又重,横亘着那夜的荒唐。 刚刚下朝的朝臣,纷纷和这位帝王面前的红人攀谈。 可陆峥余光都集中在温雪菱的背影上,他刻意放缓的脚步,并没有引来她的注意。 他眼看着温雪菱很快就坐上了郡主府的马车。 突然,她在马车帘子处停顿了片刻,似是在马车里面看到了什么令她诧异的东西。 又或者是……人? 陆峥脑海里瞬间闪过了闻人裔的身影,会是他吗? 应当不会吧。 这里可是宫门口,就算他是国师,也不会如此大胆吧? 他心头萦绕着一股散不去的阴霾之色。 耳畔蓦地响起那夜她的声音,陆峥眼睛里的眸色越来越暗,跨不过去的心魔,逐渐吞噬他的理智。 倘若真的只有那样才能得到她的注意,那么就算是十八层地狱,他也要下去看一看。 他冷脸离开,带着御林军快步回去向帝王复命。 是夜,月明星稀。 一道瘦削的身影站在大理寺牢房门口。 牢房之中,温锦安瑟缩在角落,看着从狭窄透气窗口爬起来的毒蛇,两只眼睛里全部都是惊恐之色。 “你们不要过来!滚开啊!” “父亲,娘亲,哥哥……呜呜呜,安安好害怕啊啊——” 一条又一条的蛇,从窗户外面爬进来,支棱着身子对她吐着蛇信子。 温锦安曾经精心打理的长发,如今变得和稻草一样枯黄,身上的囚服也已经变得脏兮兮。 第220章 若是走近一些,还能闻到她身上难闻的气息。 自从那日,从护国郡主府回来之后,温锦安就被梦魇困住了。 一醒来就对上了毒蛇的眼睛,吓得她直接失禁了,这股味道已经伴随了她好几日。 在牢房里,不可能回头天天沐浴的机会。 有江月明坐镇的大理寺,并不会出现其他牢房里,狱卒欺辱女囚的事情。 可耐不住,她一次次在大理寺牢房里尖叫。 不是喊着有毒蛇,救命啊。 就是哭天喊地说什么不要杀死我,我知错了的话。 大理寺牢房里关押的都是重犯,若是真有蛇出现,把人给咬死了,他们也不好交代。 狱卒听到温锦安尖叫后,来查过几次,但每一回都没有看到毒蛇的影子。 渐渐地,温锦安呼天喊地的声音,被众人当成了疯癫的前兆。 毕竟每年在大理寺疯癫的囚犯,也不是没有。 曾经锦衣玉食的朝臣,下狱后难以接受酷刑的折磨,就会变得疯疯癫癫。 只是这一次……温锦安的牢房里是真有毒蛇。 一阵迷烟吹拂进来。 门口守门的狱卒,全部昏迷了过去。 聂笥戴着面具出现在牢房。 看到温锦安如今狼狈的样子,他没有任何的心疼,眼睛里只有滔天恨意。 “你!怎么会是你!” 温锦安最初并没有认出聂笥的身份。 直到他拿下面具,露出那张被温雪菱滑花了的脸,沟壑纵横,在阴森牢房里显得愈发恐怖。 她也想起了自己毁去了他男人根源这件事,惊恐和不安充斥在她的眼睛里。 温锦安蜷缩在角落,一遍遍说着,“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 时至今日。 她仍旧没有认出眼前这个毁容的男人,就是曾经救了她多次的聂笥。 “安安,你怎么能如此对我呢?”沙哑的声音,像是吞噬了火炭过后的粗粝,一点也没有过去的清润。 温锦安恐惧地不停摇头求饶,“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最善良的温锦安,是丞相府的嫡女,你们不能害我,父亲不会饶过你们的。” 聂笥声音很粗,很难听,“你难道还没有想起来我是谁吗?” 听到他这话,温锦安抬头惊恐又疑惑。 “我是你的聂笥哥哥啊。” 第279章温锦安之死(中) 宛如鬼魅的声音,配上他如今这张脸,吓得温锦安瞪大了眼睛。 他是聂笥?怎么可能呢!不会的! 温锦安怎么都无法将眼前这张丑陋的脸,和过去聂笥那张俊美的脸重合。 她之所以坚持到了现在,就是还对聂笥抱有期待。 在她看来,若是聂笥知道了她如今的遭遇,一定会不惜代价来救他的! 眼前这个丑陋粗鄙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她的聂笥哥哥呢? 如果他是聂笥……如果他是…… 那她曾经毁了他的事情,岂不是彻底断送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不会的!不可能的! 温锦安眼睛里的害怕越来越多,她不停摇晃着头,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可能。 她对着聂笥怒吼道:“不!你不是!” “我的聂笥哥哥最好看了,怎么会是你这张像蝼蚁一样丑陋的脸!” 蛇毒已经摧毁了她的神智。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男人抑制不住的怒火。 她以为是他想这样吗! 他始终忘不了,被人划下十七刀的痛。 还有! 他伤势未愈,就被那个恶人关到了一个不见天地的房间里。 起初,他还有一个馒头勉强果腹。 直到温锦安被人送了进来。 在和温锦安关在同一个破落房间的日子里,两个人每顿只有一个馒头,饿到头眼昏花。 若是彼此分食,也不至于饿死。 可是她呢? 聂笥眼睛里的恨意越来越浓。 当初他伤势太重,没有办法挪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吃完了两个人的食物。 后来,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实在受不住之际,他告诉她,自己是聂笥,是曾经救了她很多次的聂笥哥哥。 想起自己曾经苦苦哀求她,祈求她分他一点食物时…… 她不仅不相信,还讽刺着说他就算是聂笥,也不能从她口中夺走食物的话。 聂笥眼睛里迸发出浓烈的怒火。 所有伤害过他的人,一个都别想继续活下去! 他一步步来到牢房门口,死死盯着温锦安的眼睛里,恨意如烈火燎原。 “安安,你忘了那一日,我苦苦哀求你放过我的事情?” 聂笥嘴角阴冷如鬼魅的笑意,逐渐放大。 只要想起自己如今和宫里伺候人的太监没有不同,他就恨不得把温锦安大卸八块! 温雪菱带着人来时,就看到温锦安身上密密麻麻缠满了毒蛇。 尤其是她脖颈处的那条,足足有男人手臂粗,正在一点点掠夺走她的呼吸。 而聂笥呢。 他正在吹笛子操控这些蛇宠。 眼睛里的恨意如滔天巨浪,要将温锦安直接溺毙。 察觉到身后来人,聂笥放下了手里的笛子,转身冷冷看着眼前这个美若天仙的女人。 “瞧瞧这是谁来了?原来是护国郡主啊。” 他阴测测的声音又难听又诡异。 见她没死,聂笥颇有几分目的没有得逞的遗憾。 看到温雪菱是孤身一人前来,他心里的防备心又更重了一些。 如此深夜,一个女子孤身来大理寺。 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温雪菱眼神掠过牢房里双目惊恐的温锦安,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就像在看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救……咳咳……救我……” 温锦安一只手抓着禁锢自己呼吸的大蛇身子,一只手朝着温雪菱的方向伸过去。 她只想抓住面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哪怕对方是自己最恨的人。 温雪菱能走到这,意味着外面他留下的人,已经全部被她给解决了。 聂笥眼神警惕看着她,嘲讽道,“她过去那么对你,莫非你要既往不咎,救她出去?” “怎么会呢。”温雪菱唇畔笑意渐深。 她做了一个你继续的手势,“我只是来看看,昔日的仇人是如何一点点失去性命的。” 人也跟着走到了牢房的另外一边。 聂笥狐疑地看着她,见她真的只是站在那边看戏不动弹,心里的猜忌稍稍少了一些。 “你最好不要在背后耍小动作,不然我的蛇宠,可是会咬断你脖子的。” 面对他冰冷的威胁,温雪菱脸上看不出什么惊惧的神色。 她笑了笑,示意他继续后面的事情。 今夜,温雪菱是特意过来,看温锦安是如何被自己曾经寄托了希望的男人,一点点掠夺走性命的。 听到两人的对话,又看到温雪菱真的没有任何动静。 温锦安眼睛里的害怕,掺和着浓浓的恨意,双目瞪圆,死死盯着牢房外面看戏的少女。 聂笥再次吹起蛇哨。 须臾间,大蛇强有力的蛇身,一点点勒紧温锦安的脖颈。 她只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了。 可即便如此,温锦安还是想要从温雪菱那里,寻求到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 “求……求求……你!” 温锦安啊才刚说了几个字,就听到了自己脖颈处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好像是她的骨头…… 呼吸越来越稀薄,她已经开始翻白眼,但还是不忘向温雪菱求助。 温锦安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咳咳……我向你……忏……忏悔……” 听到她为了活下去,并没有多少真心的忏悔,温雪菱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忏悔有何用? 能抵消她上一世受到的污蔑和委屈? 能磨灭她在奴城被三个恶魔欺负,为奴为婢的七年? 能换回她前世那条性命吗? 忏悔,什么用都没有! 只不过是作乱者,为了达到自己内心的心安,说出口的无用之话罢了。 温雪菱就这么冷眼旁观,看着温锦安的脖颈一点点扭曲。 她知道,温锦安的命数就只到今夜了。 在她盯着温锦安看的期间,聂笥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温雪菱的脸,暗暗提防,怕她在自己背后下黑手。 伴随着咔嚓一声,温锦安眼睛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用尽全身最后一点点力气。 温锦安咬着牙,对着温雪菱和聂笥诅咒道:“你……们……不得……好死!” 话毕,她脑袋就那么往侧边垂了下去。 彻底没有了任何的声息。 温锦安死了。 第221章 温雪菱漆黑深邃的眼眸,看着里面到死都不瞑目的人,眼前闪过前世的种种遭遇。 对于她的诅咒,她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她会怕这个? 既然温锦安已经死了,那么聂笥也就没有用处了。 第280章温锦安之死(下) 温锦安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就这么死了。 明明她在梦境里,还看到了自己风华富贵的一生,怎么就这么轻易死了呢? 她想不通,这辈子也没有机会想了。 就在温锦安失去气息的那一刻,利器穿破身体的声音,在寂静的牢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聂笥沉浸在仇人终于死了的痛快中,大脑处于一个极度兴奋的状态。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背后之人的小动作。 等到他感觉到心口一疼时,就已经闻到了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 “你!”他瞪大双目,难以置信回头。 温雪菱吹了吹手里火枪微微冒烟的洞口,勾起嘴角,慢条斯理说道,“她死了,就该轮到你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用了当初划他脸那一日的声音。 果然,眨眼间就看到对面男人变了脸色。 聂笥捂住心口,跌到在地,震惊之下愤怒抬头瞪着她,咬着后槽牙说道,“是你!” 如果说,温锦安的死,是他无法接受自己曾经被最爱的心上人背叛。 那么毁了他容貌的那个人…… 就是他呼风唤雨前半生,唯一遇到的挫折。 聂笥曾发誓,一定会找到那个人! 千刀万剐,难消他心头之恨! 结果就在他向温锦安报仇雪恨的这一日,就让他找到了这个人。 弹药穿透他心口的那一刻,牢房里面紧紧缠绕在温锦安身上的那些蛇,情绪就变得格外暴躁。 它们开始四处游走。 聂笥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弄死我?” 他再次拿起手里的蛇哨,对着温雪菱阴沉沉说道,“就算我真的死了,你也只能给我陪葬!” 这个女人别想活着走出牢房! 暴躁的毒蛇,再次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唤,开始朝着牢房外的温雪菱而来。 看多了那些人对蛇的恐惧。 这还是聂笥头一回看到如此冷静的人。 他眼睛里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想要从温雪菱的脸上,看到和之前温锦安一样恐慌的神色。 聂笥其实早就已经偷偷潜入了京城之中。 在得知温锦安被抓到大理寺后,心里全部都是看到仇人遭难的痛快和畅意。 听说温锦安人在牢房,但并没有受到什么酷刑,这让他内心非常不满。 这样的恶人,怎么能那么平静待在牢房里呢? 他要温锦安就算在牢房里,也没有一个安然入睡的日子! 一次次让毒蛇游走进温锦安的牢房。 恐吓她,威胁她。 让她夜不能寐,只能睁着眼睛到天亮。 如此循环往复的遭遇,让温锦安的神志越来越不清晰,情绪也越来越紧绷。 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吓得她瑟瑟发抖。 聂笥以为也能从温雪菱的脸上,看到和温锦安一样的恐惧。 结果失望了。 就在那些蛇即将靠近她的时候,温雪菱拿出了一个蛇哨,和聂笥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熟悉的曲子,从温雪菱的口中一点点响起。 聂笥难以置信看着她的脸,眼睛里都是被她这番操作给吓到的震惊之色。 他厉声质问:“你怎么会吹这个曲子!” “很难吗?”她语气嘲讽。 温雪菱看着停在原地略显迷茫的毒蛇,脸上的冷意越来越多。 同样的蛇哨,同样的御蛇曲。 让那些原本令人心生恐惧的大蛇小蛇,一会儿转头朝着聂笥游过去,一会儿又在曲子的操控下,转身朝着温雪菱的方向而去。 来来回回,不停重复着。 直到它们把自己给转晕了,盘旋在地上,温雪菱都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反倒是聂笥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在身体和心神的双重影响下,他吹错了一个音调。 温雪菱立马抓住机会,操控者原本盘旋在地上的毒蛇,顷刻间全部朝着他的方向冲了过去。 她心里很清楚:御蛇者,自然有能够抑制这些毒物的护命法宝。 聂笥宁愿强忍着身上的伤口,都不愿意出手弄死这些蛇宠,想来这些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前世,温雪菱就去过他在奴城的蛇窟。 彼时惊恐之下,她还是注意到了一个事情:那些蛇在吞噬自己的同类。 明知道她很害怕那些蛇,聂笥还故意把投喂蛇宠的事情交给了她,就是喜欢看她脸上布满惊色的神态。 也正是因此,温雪菱发现了蛇窟的秘密。 在那些蛇窟密密麻麻的蛇群里,真正能够从蛇窟里面活下来的蛇,少之又少。 这也就意味着…… 一旦这些蛇都死绝了,聂笥就没有护命法宝了。 前世,她曾听聂笥吹了上万遍的御蛇曲,操控着蛇窟里的群蛇互相残杀。 温雪菱用心记下了每一个曲调。 某次,她偷偷练习时,被聂笥发现了。 他直接将她丢到了蛇窟之中,故意操控着群蛇,盘旋在她的身上。 激发她的恐惧,却又不让蛇直接咬死她。 从最初对那些冷血之物的恐惧,到近距离看到每一次只要聂笥吹起御蛇曲,那些蛇的变化。 温雪菱强行克服了对冷血蛇群的恐惧,暗暗记下了御蛇曲。 前世,她故意穿着沾染了蛇腥味的衣衫,走进藏书阁,引起了另一个喜欢听她读书读信的城主不满。 她知道,他不喜欢她身上有那些蛇的气息。 温雪菱利用他,离开了蛇窟,甚至还在他的指导之下,彻底学会了御蛇曲。 前世今生,那些被欺辱的仇,她可一点都没有忘记! 这首曲子,在护国郡主府出现那些蛇的时候,温雪菱就已经验证过了。 那首曲子真的有用! 温雪菱就是要逼迫聂笥,前后毁掉自己引以为傲的护命法宝! 她吹奏御蛇曲的速度越来越快。 失去理智的蛇,露出剧毒的毒牙,开始攻击自己之前的主子。 千钧一发之际。 聂笥用蛇哨划破了掌心,他的血洒在了那些蛇的身上。 不过片刻,所有蛇全部都失去了生息。 就连耗费他最多心神的大蛇,都在接触到他血液的那一刻,落在了地上。 看到地上那一条条彻底死去的蛇宠,聂笥的脸色明显比之前更差了。 他双目赤红,愤怒看着不远处还在吹奏曲子的温雪菱。 孽笥对着她怒吼道:“你该死!” 温雪菱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死蛇,直到没有一条蛇活下来,她才停止了吹奏御蛇曲。 她眼神讥讽看着他:“怎么,这已经是你最后的蛇宠了吗?” 第281章聂笥被虐成废人(上) 丞相府后院的毒蛇,郡主府密道里的毒蛇,还有今夜…… 算算数量,也差不多到他养的尽头了吧? 温雪菱看着横尸在她和聂笥之间的那些毒蛇尸体,并没有直接走过去。 以防有蛇装死。 她目光冷漠睥睨着跌坐在地上,后背靠着牢房门的男人,那张苍白的脸因为愤怒染上了红晕。 “温雪菱,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聂笥始终想不通其中关键之处。 他是为了温锦安,想过让蛇教训一番眼前这个女人,可最后不是没有成功吗? 可她划在他脸上的十七刀,都是真真切切深入骨的力道。 温雪菱听到他这话,轻嗤了一声。 无冤无仇? 亏的他有脸说出口! 她嗤嘲道,“谁说是无冤无仇?” “聂蛇主莫不是贵人多忘事,当初你驱蛇来我院子里,想要我命的事情,被你吃了?” “我没事,聂蛇主就想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温雪菱身上骤然迸发的冷意和压迫感,让聂笥的心紧了紧,对她的忌惮也已经提到了顶峰。 他依旧不觉得自己有错。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为心上人出气。 谁让温雪菱当初与温锦安为敌,害她受伤,他站在温锦安那一方又有何错? 怪只怪温锦安太会伪装,欺骗了他! 要不是这个家人,他也不会招惹上温雪菱这个疯子。 她到底是怎么学会御蛇曲的? 当初,师门一夕之间被灭门,师傅把御蛇曲的曲谱交给他之后就亡故了。 而他在学会了御蛇曲之后,就立即把曲谱给烧成了灰烬。 如今世上,除了他,不该再有第二人才对! 第222章 聂笥看着温雪菱的眼神里有不解,还有深深的忌惮和警惕。 他试图降低她心里的怒火,佯装温和,迂回说道,“如今温锦安也死了,我也算为你报了仇。” “你我就此两消,如何?” 此人的脸皮还真是厚实,竟有脸说出这些话。 温雪菱勾唇:“不如何。” 闻言,聂笥立即变了脸色。 有了上一回被人抓住关起来的前车之鉴。 聂笥这次带了不少人。 可这么长时辰过去,外面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他心里的巨石越来越沉重 他现在只庆幸,还好自己早有准备,提前放出去了一条最机灵的蛇宠。 而今只盼望那条蛇宠,能够把消息带给墨玄知和战翎幽两人,让他们快些来此地救他。 见他倏然沉默,温雪菱立即看透了他脸上的神色。 “你是在等那条小白蛇吗?” “真可惜,它已经提前去见阎王了呢。” 她话音落下,身后跟着的阎泽就把一个捕蛇袋子拿了出来,直接丢到了聂笥面前地上。 一条通体雪白的蛇身,从袋子里掉了出来。 聂笥乌黑如墨的瞳仁骤然放大,死死盯着温雪菱嘴角的笑意。 千言万语,都化作他眼睛里抑制不住的恨意。 “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他从腰间拔出软剑,直直朝着温雪菱的位置冲了过去。 阎泽立即护在了温雪菱的身前。 两人开始交锋。 聂笥能当上奴城的第三个城主,全靠那一手的御蛇曲来给他撑腰。 没有毒蛇,他的功夫可不是阎泽的对手。 两人交手不过十来招。 聂笥就被阎泽一脚踹在了牢房门上,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咳咳……”他内伤本就未愈,如今又添了外伤。 整个人的骨头就像是散架一样难受。 聂笥立即掏出护心药服下,喘着气看着身手不凡的阎泽。 两方对敌,都是杀招。 敌人可不会因为看到对方负伤就停下,阎泽很快就提着剑朝他冲了过去。 为了保命,聂笥强行提起一口气迎了上去。 温雪菱坐在底下人搬来的椅子上,神态平静看着被阎泽打到步步后退的男人,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利剑穿透聂笥肩胛骨那刻,他已经快要握不住手里的软剑。 偏偏这时,他还听到了温雪菱明目张胆的讽刺。 “聂蛇主,还真是和手里的软剑一样,又软又趴,一点都没有男人的样子。” 他扭头瞪向温雪菱的眼神,带着浓浓的狠戾。 像是淬了毒的箭矢,直直射向她。 越是看到他凄惨狼狈的样子,温雪菱嘴角的笑意就愈发灿烂。 “我说的不对吗?”她眼神故意往下移动了一下。 无声传递出一个讯息:怎么,你还有男人该有的东西吗? 聂笥被气到怒吼:“你这个贱人——” 哪怕此时五脏六腑都已经移位,他依旧憋足了一口气,使出全部杀招妄图击退面前的阎泽,却根本不是阎泽的对手。 “啊!”一剑下去,他握剑的那只手被挑断了手筋。 紧跟着就是他的膝盖,被阎泽狠狠踹了一脚,直接跪在了温雪菱的面前。 阎泽按照之前温雪菱的吩咐,反手就是一个剑花。 “啊——”眨眼的功夫,聂笥的脚筋也断了。 他像是一滩烂泥倒在了地上。 旁边就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毒蛇尸体,昭示着他技不如人的失败。 仅剩下的那只手,强撑在地上,维持着他最后的尊严。 温雪菱眼底一瞬而过的冰冷,锐利扫向他疼到止不住发抖的那只手,缓缓举起自己的手。 咻一声! 精致小巧的袖箭,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聂笥那只康健的手而去。 伴随着他蹼一声吐血的声音。 他撑地那只手,直接被袖箭的箭矢穿透,带出一片血肉后扎入了身后的牢房墙面。 不过几个喘气的瞬息,被袖箭穿透的那之后就开始肿胀。 “你卑鄙!”这个贱人居然给他下毒! 温雪菱眼神如刀一般锐利,面对他苟延残喘时候的愤怒姿态,她再一次举起了手里的袖箭。 她对着阎泽说道:“把这位高高在上的奴城蛇主,架起来。” 很快,就有两个暗卫从她身后出来。 聂笥被人绑在了行刑的架子上,之前被他割开的掌心长在一滴滴往下滴血。 手筋脚筋尽断的他,根本没有力气站稳。 只能依靠能捆绑他的绳索,才能勉强保持着「站立」的姿态。 他双目怒视,眼里燃烧着无法熄灭的恨意,“温雪菱,有朝一日,若是你落在我手上……” “我绝对要你求死不能!” 第282章聂笥被虐成废人(下) “聂蛇主说的对,可千万不能给你找到这个复仇的机会。” 温雪菱从椅子上起来,慢条斯理来到他面前,拿出一把匕首狠狠扎入了他的胸膛。 一刀又一刀。 专挑他骨头的地方刺进去。 拔出来的时候,她还能感受到刀刃卡进骨头的力道,故意放缓了速度,一点点拔出来。 就连这把刀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 削铁如泥。 更不用说,区区几根骨头了。 聂笥浑身已经被冷汗和伤口的血液浸湿。 身上的黑衣看不出来血迹,但浓郁的血腥味早已闯入温雪菱的鼻子。 她用匕首轻轻一挑,直接挑开了聂笥脸上的黑色面具,露出了那张布满刀伤的丑陋脸庞。 面具落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啧,真是不堪入目。”她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逐渐浮现猩红的恨意。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温雪菱手里的匕首又再一次捅入他腹部。 聂笥痛苦闷哼的那道声音,在她听来,是今天听到过最令人舒心的声音了。 只要想起前世这个男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温雪菱只恨这把匕首刺入得还不够深。 但她还需要聂笥这条命,来为她进行后面的事情。 故而,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死去。 吊着一口气,最好。 温雪菱缓缓拔出手里的匕首,嗓音冰冷,“这就受不住了?聂蛇主还是不是男人啊?” 她一口一句男人,让聂笥心口好不容易强压下去的恨意和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一口血狠狠喷了出来。 幸好温雪菱早就已经有了准备。 阎泽骤然上前,带着她飞快闪身到了干净的地方。 就像失去了吊着自己精气神的最后一口气,聂笥喷出这口血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无比颓废和疲惫。 就连捆绑在身上的绳索,都随着他下落的身体绷紧了一些。 他甚至连抬头去瞪温雪菱的力道都没有了。 温雪菱看着他一副就要死去的样子,心里并不担心仇人就这么痛快死去。 奴城有很多宝贝。 聂笥刚才服用的护心丸,就是他们从圣山医圣那边重金采买回来的秘药。 就算身上千疮百孔,也依旧能吊着他一口气。 正好方便她继续后面的事情。 “聂蛇主,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已经虚弱到抬不起来头了?” “瞧着年岁并不大,没想到竟然如此没用。” 听到她口中意味不明的讽刺,双眼逐渐失神的聂笥,硬生生咬破了嘴唇,逼自己清醒过来。 他努力抬起头,看着几步之遥的女人,眼睛里像是有千万根毒刺一样盯着她。 温雪菱看着清醒过来的人,露出满意的浅笑。 对昏迷过去的人用行,多没有意思啊。 自然要在他神志清醒的时候,看着他一点点被折磨到失去理智,如此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匕首刺了几刀,还是有些费力气。 温雪菱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笑着说道,“瞧瞧聂蛇主这没有男人的样子,还是让我来帮帮你吧。” 她让人在聂笥的脖颈处,另外拴了一圈粗绳。 不是抬不起头吗? 她帮他抬头! 聂笥感受到脖颈处难以忽视的力道,只要他稍稍低头,就会立马感受到窒息的痛苦。 若不想吊死自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时刻保持着清醒的状态。 这也就意味着……他时时刻刻都不能闭眼睡觉。 摧毁一个人的神志,才是最折磨人的。 温雪菱认真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看着身上不停流血的伤口,缓缓打开了手里的瓷瓶。 这个瓶子里面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 是她让人从膳房取的细盐。 她抬起手的那刻,聂笥眼睛骤然紧缩,还以为她又要给自己下什么毒药。 四目相对。 第223章 温雪菱难得露出了一个发自肺腑的真心笑容。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温雪菱,我告诉你,有本事你就直接杀了我!” 聂笥现在宁愿直接去死,也不想再继续被这个女人折磨了。 她就是一个比温锦安还要疯的疯子! 毫无理智! 温雪菱勾唇笑了笑:“别怕,只是一点点盐呢。” 莫名的,从她轻声细语的声音里,聂笥竟然听到了一种安慰的错觉? 他肯定是被伤到魔怔了! 聂笥眯起眼睛,盯着面前那张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 温雪菱眼神专注又认真,像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点点把盐撒在了他的伤口上。 刹那间,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他的伤口传来。 “你!啊!”聂笥从来不知道,盐撒在伤口上的威力这么大。 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他的伤口处啃噬。 好疼!好痛! 他后背再一次被冷汗浸湿,浑身一阵阵抽搐,疼到他甚至想要直接咬舌自尽。 阎泽眼疾手快,直接卸掉了他的下巴。 让他没有办法咬舌自尽。 “抬桶水来。” 温雪菱清冷的声音在牢房里响起。 很快,那桶水就被放在他手上的那只手下方。 寂静的牢房。 血液滴入水桶的声音,特别清晰。 像极了牛头马面的索命音。 温雪菱拿走了聂笥身上用蛇骨制成的蛇哨,丢在地上,狠狠踩碎成了渣渣。 被卸去了下巴的聂笥瞳孔死死瞪大。 “你……贱……贱……人!”想骂她,又没有法子把话说顺畅。 没有了蛇哨。 即便这附近还有残留存活下来的蛇,聂笥也没有办法再吹奏御蛇曲。 温雪菱既然已经打算全力对奴城的人出击,哪怕是要吊着聂笥一口气,她也不会再让他有痊愈的机会。 “阎泽,废了他。”她转身的间隙,对着身边的阎泽说道。 聂笥骨头错位的声音响起。 就这还不够,温雪菱还在他的身上绑在了火线。 一旦有人想要来救他,除非成功拆除了火线,不然就只有同归于尽一个结果。 离开牢房前。 温雪菱重新来到温锦安的牢房前。 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人,她想起了关押在另一个地方的紫樱。 女儿死了,母亲怎能不知呢? 就不知道在这个女儿,在那个冒牌货的心里有没有地位了。 就在她跨出大理寺牢房的间隙,抬头一瞬间,对上了江月明又黑又冷的眼神。 第283章我想京城更乱一些 两人的眼神在夜色下交汇。 今夜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两个人的谋合。 温雪菱不知道江月明和奴城三个恶魔有什么仇,但是能够和他合作,能帮她不少事情。 “江大人,一切都处理干净了。” 江月明视线缓缓落在面前这个神色平静的少女脸上,轻轻点了点头。 身后的大理寺亲兵,当即让出了一条道。 温雪菱带着她的人光明正大离开。 对身后江月明看她的目光,她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一路来到了大理寺的后门。 跨步上马车之前。 她对身后紧跟着的阎泽,叮嘱道,“派人去给墨玄知发消息,就说……故人相邀。” 奴城三个恶魔。 如今废了一个,还有两个呢。 诡僧,墨玄知。 梦女,战翎幽。 这两个可比聂笥难应付多了。 而她笃定,这两人此刻就在京城的某处宅子里。 温雪菱的猜测没有错。 京城南郊某一座了无人迹的荒废宅子, 墨玄知面色凝重,对着另一边坐着的战翎幽说道,“聂笥还没有回来?” 这都已经出去好几个时辰。 战翎幽看着自己手上涂抹着丹蔻的指甲,冷笑道,“兴许是死在外面了吧。” 闻言,墨玄知拧了拧眉头。 他视线阴沉扫过她毫不在意的脸庞,提醒她道,“如今朝中局势动荡,你我本就腹背受敌,若是再少一个助力,你以为奴城会变成什么?” 一块被群狼紧紧盯着的血肉罢了。 战翎幽不赞同道:“这些话你应该去和聂笥那个蠢货说。” “他明知如今奴城身处困局,还非要把他蛇窟的那些蛇带出来,就为了弄死一个小丫头。” 她语气里都是冰凉凉的讥讽和嘲笑,若是她,就直接一刀砍死那个小丫头。 这可比他弄出来的那些动静,不知道更省多少事。 在这一点上,墨玄知却能明白聂笥的痛苦,有些深入骨髓的恨意,不是一刀子砍死对方就能消恨的。 就跟他自己对待看中的猎物一样。 先用肉养着,再给它有机会逃出囚笼的希望,最后再一点点磨灭它的爪牙和利齿。 看着猎物一点点丧失求生的本能,彻底沦为他脚底下的奴仆。 这样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值得回味的事情。 “你去大理寺牢房看了看,到底是缘何,竟让他到此时还不曾归来。” 若不是因为聂笥非要办这件事情,他们已经在赶回奴城的路上了。 事情可不能再继续耽搁。 墨玄知眼睛里凝聚着一丝顾虑,“就怕他马失前蹄,被人给擒住了。” “废物!”战翎幽声音里都是对聂笥的嫌恶。 对她这脾气,墨玄知早已经习惯。 他勾起一抹笑容道,“若是他真被人擒住了,依你的功夫,把人救出来并不难。” 她看着对面男人光秃秃的脑袋,“你自己怎么不去救?” 就知道使唤她。 墨玄知声音清润:“今夜,我不以杀生。” 他双手合十,周身弥漫着一股虔诚的气息,淡淡说了一句我佛慈悲。 战翎幽感觉浑身上下毛骨悚然。 对这个男人虚假的外皮,她已经连嫌恶的话都懒得说了。 毕竟,谁能想到这张悲天悯人的神颜之下,是一颗常年浸润在毒药中的心呢? 一道风闪过。 墨玄知眼前已经没有了战翎幽的身影。 他起身来到窗户口,望着夜幕上高悬的明月,想起今日宫门口匆匆一瞥的那道身影,眼底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兴致。 多好的一张面皮啊,若是能完整扒下来就好了。 还有那双漂亮坚韧的眸子…… 墨玄知眼睛里的神色越来越诡谲,透着一股阴沉沉的冷意。 那双眼珠,太合适喂他的猎鹰了。 突然,他留在京城秘密监视朝臣一举一动的暗哨,疾步匆匆,从夜色下赶来。 他垂眸跪在地上,双手恭敬举起一封密信。 “主子,有人将此信送到了暗庄。” 墨玄知狐疑看着下属手里不起眼的信封,冷冷说道,“拆开。” 他很警惕,不会轻易去碰触外面送进来的东西,就是以防有人在信纸上下毒。 话毕,暗处立马走出来一个人。 他接过暗哨手里的信封,拆开后,一字一字读给墨玄知听。 在「允行师兄」四个字念出来的那瞬间,墨玄知立马变了脸色,身上弥漫着浓稠的冷意。 吓得读信的奴仆,惊恐地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去看他。 墨玄知声音听不到祈福,漠然道,“继续念!” 如今这个世间,竟然还有人喊出他的旧名,墨玄知眼底凝聚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暴风雪。 真是个不怕死的东西! 刚回到国师府,温雪菱就看到月色下的那道黑色身影。 若不是今日的月光格外明亮,她恐怕都无法轻易注意到闻人裔,就站在国师府后门进来的亭子里。 护国郡主府里的毒蛇,已经全部清理干净。 但为了把事情闹得再大一些。 温雪菱和慕青鱼商议后,故意夸大了事情的严重后果。 昨夜若不是国师府出手相助,仁蕙公主和护国郡主都将死在毒蛇的嘴下。 国师大人仁慈善良,及时给仁蕙公主服用了解药,这才保住了公主的一条性命。 而今,仁蕙公主仍旧昏迷不明,护国郡主携母暂住在了国师府的后院。 这也是如今京城百姓人人皆知的事情。 “你怎么在这里?” 温雪菱来到闻人裔的面前,看着他深夜不睡的俊脸,说出了疑惑。 “等你。”闻人裔把手里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他眼眸深情,凝视着面前的温雪菱,给她系披风带子的修长手指,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芒。 温雪菱被他这句话说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尤其是他身上令人无法忽视的雪松香,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浓烈。 “我自己来。”她后退半步,想要仔细系披风。 第224章 其实她很想说,现在是春末夏初,饶是夜里有凉风,也不到用披风的地方。 可对上闻人裔那双幽深的眼睛,拒绝的话,她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好在他动作很快。 温雪菱在他系好带子之后,立马往旁边走了两步,坐在了凉亭的凳子上。 她看着透明的明月,嗓音平静说道,“温锦安死了。” 那个前世屡屡诬陷她的继妹,终于死了。 闻人裔坐到她对面,安静听着她述说心里的想法。 他知道,她现在要的不是什么宽慰。 倾听,才是她最需要的。 温雪菱说完之后,心头的烦闷少了一些,转头对他说道,“闻人裔,我想要京城再乱一些。” 他掀了掀眼皮:“好。” 第284章鱼儿上钩,聂笥死了 是夜,温雪菱早早入睡。 突然被夜色下响起的爆炸声给震醒。 她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嘴角缓缓上扬,“鱼儿上钩了。” 南郊荒废的宅院。 战翎幽后背鲜血淋漓,嘴里咬着干净的白布,强忍着身后侍从给其清理伤口的痛苦。 待一切处理妥当。 她身上新换上的寝衣也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 墨玄知一袭白袍从屋外走来。 看到她脸色惨白的模样,他拧了拧眉头,“发生了何事?” 战翎幽没好气地瞪着他:“何事?呵,你两只眼睛不会看吗?” 只要想到自己昨夜的狼狈,她现在就恨不得和墨玄知打一架,让他也变得和自己一样才能出了这口怨气。 “聂笥呢?”墨玄知并没有看到人被救回来。 战翎幽冷着脸说道:“死了。” 就算没有死,就他那脊骨尽毁的废人样子,活着也只能喘口气而已。 墨玄知面色骤然冷沉了下来,能够把战翎幽伤成这个样子,对方的身手该有多厉害? “战翎幽。”他声音充斥着暴风雨欲来的气息。 闻言,战翎幽也不再说气话,把事情的经过和他详细说了一遍。 刚到大理寺牢房外面,战翎幽就发现守夜巡逻的亲兵,比过去增加了一倍。 聂笥被单独关押在了一个小牢房。 她埋伏在大理寺牢房远处的屋顶上,没有立即行动。 战翎幽特意寻了守卫们最易困倦的时辰,另外还下了好几副令人昏迷的蒙汗药。 就是为了更快带走牢房里的人。 从进入大理寺牢房,到找到聂笥所处的位置,她耗费了不少的时辰,如此艰辛,也就让她原本警惕的心稍稍松懈了一些。 若是一路太过顺畅的话,她恐怕还会觉得有埋伏呢。 结果刚找到聂笥,就发现他浑身上下都是血窟窿,另外手筋脚筋都已经被人挑断了。 下巴也被人卸了无法说话。 明显就是受了重刑。 就在她用剑割断他脖颈处那根绳索时,闻到了一股说不出来且很奇怪的味道。 偏偏这时,昏迷醒来的聂笥,还朝她露出孤注一掷的笑了笑。 战翎幽立即意识到事情绝对不简单。 “快跑!”她边喊边闪身朝着牢房外面跑,刚到门口,就感觉到身后一阵热浪袭来。 她后背直接被炸出了烧焦的味道。 除了留在门口守门的手下,其余的人全部都被炸死在了牢房之中。 聂笥死了。 战翎幽这次带去的高手,也都死了。 不等她离开,就看到大理寺亲兵从暗处走了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很奇怪的东西。 伴随着那些利箭击破夜空的凌厉声,扶着她的那几个手下也失去了呼吸。 若不战翎幽的功夫足够厉害,也早就已经成为那些亲兵手里的亡魂了。 大理寺亲兵紧追不舍,战翎幽只能四处逃亡。 折腾了半宿,血都快要流干了,才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南郊。 听完这些经过的墨玄知,眼睛里的浓色越来越阴沉,明白他们这是中了背后之人的暗计了。 他声音凝重道:“趁天没有亮,我们现在就离开京城!” 战翎幽脸上都是嘲讽的笑,不冷不淡开口说道,“就怕……人家早就在城门口埋伏等着我们了。” 她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中计了。 在这件事情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按照她记仇的性子,绝对不会放过身后设计她的人。 最终,墨玄知和战翎幽也没有成功离开京城。 鸡鸣破晓时分。 奴城蛇主擅自离开奴城,驱策蛇群毒杀温锦安致死的消息。 在京城传播了出去。 与此同时,聂笥被大理寺的人活捉,奴城派人来灭口的消息,也一并传了出去。 “去查!到底是谁在背后要害我们!” 收到消息的墨玄知,身上气息冷的似是刚从冰窖里出来。 而此时,他想要找的那个幕后黑手,正在国师府里和江月明面对面坐着。 “郡主赠予的武器,当真是让本官大开眼界。”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就放着一柄长弓,与普通的长弓很不一样。 但真正起作用的,还是这些箭矢奇特的设计。 在刺入敌人身体的顷刻间,箭头就会立即炸开变成利爪一样的东西,直接刺破敌人的内脏。 中箭者,除了死亡这一个结局,便不再有其他的可能。 这样的好东西,温雪菱只给了江月明五个,昨夜他就已经亲眼目睹了这东西的厉害之处。 “江大人若是喜欢,本郡主也不会不舍得割爱,就看大人能给多少的诚意了。” 大理寺亲兵们手里使用的武器,都是朝廷军机处直接管辖。 除了长刀佩剑,就是那些细细长长的普通箭矢。 就如今军机处制作出来的东西。 别说拿到战场上制敌,就是在京城中缉拿犯人都未必利索。 “此事好商量。”江月明笑容温润,目光柔和,身上自带一种处事不惊的文雅气质。 他想起如今已经是仁蕙公主的慕青鱼,还有他的人查到,频频跟在她身后当小尾巴的梁诀,对她的身份早已心知肚明。 只是遗憾她还没有恢复记忆。 江月明起身告辞,并说道,“替我向你娘亲问好。” 在他看来,温雪菱此刻能如此平静坐在这,慕青鱼的身体应该是已经没有大碍。 很多事情他不好问太多。 温雪菱点了点头。 他又说道:“倘若有朝一日,你娘亲恢复记忆了,请一定要来信告知于我。” 江月明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想起他最后别有深意的那句话,温雪菱眉心拧了拧。 棠春疾步而来,低头恭敬道,“郡主,丞相府三公子来了。” 温谨修又来这里做什么? 这几日,她让人直接抢走了温谨修手里的所有单子,另外还给他埋下了不少的祸端。 过去他引以为傲的那些产业,早就已经在暗处变成了她的名字。 寸步难行的他,每日能做的就是在丞相府干着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产业,变成别人的东西。 对了。 还有温谨行自诩医圣关门弟子的名号…… 第285章跟着娘亲习武,强大自己 在和丞相府彻底断绝关系之前。 温雪菱就已经修书一封,将温谨行没有医者仁心、助纣为虐的事情,悉数写了一遍。 圣山医门最为重视门下弟子的仁心。 有违师训者,必将清理门户。 不出半月,温谨行被圣山医门除名的消息,也该传遍容国了吧。 温雪菱眼睛晦暗莫辨。 温谨修一大早过来国师府找她,总不能是过来找她求助的吧? 这人得多不要脸,才能做出如此之事呢。 温雪菱不准备让这样的人进国师府,影响了府中花花草草的命数。 她对着棠春吩咐道:“让温谨修去后门等着吧。” 今日天气不错。 若是温谨修真的有诚心,真的那般想见她的话,在后门等几个时辰也不算什么吧? 比起上一世,他让她在雪地里跪了好几个时辰的事情,简直是小打小闹。 温雪菱转眼就把这件事情给抛诸脑后了。 她起身去了慕青鱼的院子,刚进去就闻到了浓浓的草药香。 “娘亲。”温雪菱笑着朝慕青鱼走了过去。 眸光一扫,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扒拉草药的梁诀,以及一手一个大鸡腿的梁念屿。 这两人一大清晨怎么会出现在这? 她转头看向棠春,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棠春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从前门见到。 梁念屿一看到她就乐呵呵跑来,“菱儿妹妹,这是我从姚记给你买的点心,一直放在怀里温着呢。” 第225章 他单手拿着两只鸡腿。 另一只手从怀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子上。 “我手有点油,免得弄脏你的手,放在这里好打开。” 梁念屿的眼睛里只有对食物的重重敬意,还有对她吃到点心时候的期待。 同样是姚记。 当初温谨礼拿过来的是冷的。 而梁念屿这个刚认不久的养兄,给她的这份,都不需要打开,都能感受到上面的热气。 “怎么不吃?”梁念屿吃鸡腿的动作顿了顿。 他继续说道:“我特意让商家多包了两层油纸,一路放在怀里温着呢,应该未曾冷下来。” 正在收拾草药的梁诀,也帮着说话道,“这小子天未亮就跑去姚记外面等着了。” “他还得要等人家最后出锅的那一份,非说前面的太早,妹妹还没醒,带回去这点心就冷了。”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儿子。 梁诀知道他很喜欢温雪菱这个妹妹,也明白温雪菱在面对其他四个亲生哥哥的伤害之后,很难对其他人再投以真心。 他也希望梁念屿的存在,能让温雪菱对这世间的亲情,多一分信任和期待。 温雪菱看了看面前满脸真诚的少年将军,心头有一股暖流涌动。 她坐在面前的石凳子上,打开用一层层油纸包裹着的点心,隐隐还能看见热气。 梁念屿都顾不得吃自己手里的鸡腿,眼神紧紧盯着她拿点心的动作,在看到她咬了一口后,咽了咽口水。 “怎么样,味道可还喜欢?” 旁边收拾草药的梁诀,余光也一直注意着温雪菱这边,看到她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就知道没有什么事情了。 他低头,专心开始处理架子上的草药。 被对面梁念屿一双大眼睛盯着,温雪菱感觉嘴里原本普通的点心,都变得甜腻腻起来。 她勾了勾唇,“这点心,不错。” 闻言,梁念屿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宽心的笑容,“菱儿妹妹喜欢就好。” 也不枉费他今日特意起早一趟。 温雪菱见他傻呵呵笑着,故意打趣说道,“你再不吃,这两只鸡腿的小鸡就白死了。” “啊?”梁念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几口就把手里的两个鸡腿给解决了。 他拿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嘴和手,十分认真道,“菱儿若是有其他喜欢吃的,尽管和哥哥说。” “哪怕是天涯海角,哥哥都会想尽办法给你寻来。” 温雪菱对膳食和点心并没有太高的追求,面对他那双真挚又诚恳的眸子,笑着点了点头。 两块点心下肚,她就已经吃不下了。 她是知道梁念屿饭量有多大的,把点心往他那边推了推,“义兄吃吗?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她是真的饱了,梁念屿也没有继续客气。 他几口就解决了那些点心。 “妹妹说的对,凉了就不好吃了,改日你想吃的时候,哥哥再给你去买新鲜出炉的。” 明明年岁和温谨言一样大,但梁念屿的声音总是透着不染世俗的少年气。 尤其是那双澄澈的眸子,让她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六皇子。 他的眼睛那是那么干净明亮,好似一汪泉水。 说起这件事情。 温雪菱就不得不想起皇后娘娘留给她的那封信。 上面的内容…… 若是让闻人裔知道,怕是又要生闷气了。 突然,慕青鱼从屋子里出来。 见到她身上的红衣劲装,温雪菱和梁诀父子俩都看傻了眼睛。 她笑着说道:“娘亲穿这套衣衫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 温雪菱看了一眼猛猛点头的梁念屿,在心里无声叹一口气,起身往慕青鱼的方向走去。 慕青鱼恢复记忆的事情。 除了她和女儿,就只有梁诀和梁念屿父子俩知道。 梁诀此刻看着慕青鱼的眼神微微泛红,他赶紧仰头看着天空的方向,没有让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人看到。 主要是院子里有两个小辈在,他这张老脸有点不好意思。 慕青鱼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又开始了。 最近,他只要从她身上看到些许过去的影子,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知道梁诀是在遗憾。 两人青梅竹马却错过了的这二十多年时光。 但过去就是过去了。 她对着走到自己身边的温雪菱说道,“菱儿,你随娘亲来后院。” 慕青鱼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受伤。 听到亲娘说,要教自己练长枪的那刻,温雪菱有些没底气,还有一些忐忑。 “娘亲,练武不是要从小练起?女儿如今都已经及笄,筋骨各方面也都已经成型……” 慕青鱼握住她的手:“菱儿,万事只要开头,便不是难事。” 她不求女儿练出多么厉害的功夫,只求她能够自保。 在面对近处敌人的攻击时,能够灵敏避开,留得一线生机。 第286章一个个杀,总能杀完 温雪菱并不怕吃苦。 之前,她让阎泽教棠春和棠夏功夫时,也曾跟着练过一段时间的基本功。 慕青鱼教她的基本功,更适合她如今的年岁和筋骨。 另一侧,梁念屿弯腰探出头,诧异道,“老梁,菱儿妹妹练武是会吃些苦头,但是这才刚开始,你哭什么?” 他低头嘀嘀咕咕说道,“莫非这个就是民间说的,男人到了一定的年岁,就会多愁……哎哎哎!” 梁念屿话都还都没有说完,就被梁诀手里的草药给扇了一脑袋。 他边闪躲,边跳脚道,“打人不打脸,老梁你不厚道!” “娘亲救我,菱儿妹妹救我,老梁他恼羞成怒,为父……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温雪菱和慕青鱼四目相对,对这对活宝父子已经没有话来评判了。 鸡飞狗跳的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 温谨修在后门等了许久。 眼看着头顶的日头越来越盛,身上的热意也越来越多,就是迟迟不见里面的人出来。 “三少爷,小姐会不会是忘记了?”跟在他身边的侍从小心翼翼说道。 温谨修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最厌恶的事情,就是等人。 温雪菱还让人在后门等了这么久,摆明了就是故意想要他难堪。 他身边的侍从察言观色道:“三少爷,属下去前院大门再去请人通报一番。” “不必。”温谨修咬着后槽牙冷冷说道。 温雪菱不就是想要借此出气吗?他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一个女子计较。 他冷声对着侍从命令道:“去搬一张椅子过来。” 站了一个上午,温谨修感觉腿都乏了。 “是。”侍从很快就离开。 温谨修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又一个时辰过去,温雪菱始终没有出来。 再也忍受不住的他,直接用力敲响了后院的门。 温雪菱练了一个上午的基本功。 午膳是在慕青鱼的院子,和梁诀、梁念屿父子俩一起吃的。 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听到棠夏匆匆来报。 “郡主,丞相府那位在后门已经等了五个时辰,耐心耗尽,正在砸门呢。” 棠夏一直都在后院盯着外面的温谨修,看到他气得脸色都白了,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痛快。 谁让他之前欺负小姐和夫人呢?如今这一切都是他活该! 温雪菱这才想起门口还有一个祸害在等着。 她看了看外面的日头,马上就要到白日阳光最盛的时辰,对着棠夏吩咐了几句,转身回了屋子。 棠春很快就取来了沐浴的温水。 等温雪菱舒舒服服出来时,棠夏也已经回来了。 她来到身边轻声道:“郡主,都处理妥当了,那位还在后巷等着呢。” 温雪菱:“嗯,你们俩也去午休吧。” 练了一上午的基本功,她现在只觉得手脚都有些不利索。 躺在床榻上的那刻,温雪菱惬意地吐出一口气。 她在脑海里回顾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温锦安死了。 聂死也死了。 紫樱那个冒牌货如今被关在大理寺,身上背了那么多条人命,轻易不可能出来。 现在,她和江月明都在等,等紫樱背后的那个人沉不住。 他们都坚信这个冒牌货背后还有高人在指导。 温雪菱甚至怀疑这个人,与当年北境暮阳关的幕后黑手,是同一个人。 今日一早,江月明亲自来国师府,和她说了昨夜来大理寺牢房救人的那个人,是如何的身型。 她光是听到对方是女子那刻,就已经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 后来又听到江月明说,这个女子的身手不俗,却还是那些黑衣人的领头人。 温雪菱心里就更加确定这个人。 第226章 就是奴城三大城主之一的梦女——战翎幽。 聂笥在京城,战翎幽也在京城。 那么……墨玄知那个佛面魔心的诡僧呢? 应当也是在京城吧。 这三个人能同时出现在出现,除了帝王的召见,她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可能。 若是明面上的召见,他们又何须躲躲藏藏? 除非这一回,帝王秘密召见他们,又是为了一个见不得光、见不得人的谋划。 连帝王身边的御林军和锦衣卫都不能知晓的事情。 会是什么事情呢? 温雪菱已经将自己脑海里关于奴城的城内布局,还有陷阱和危险的地方,全部绘制在地图上。 由水瑛带领梁家秘卫军秘密前往。 只要墨玄知和战翎幽这两个人被困在京城,那么奴城里面的那些人便不足为惧。 昨夜,放在聂笥身上的火药,就是为了引出这两个恶魔。 谁知来的人,居然会是和聂笥最不对付的战翎幽,而不是那个三人里面最恶毒的墨玄知。 按照江月明说的情况,战翎幽虽然逃走,但已经身负重伤。 不想错过这个能重创他们的机会,温雪菱让人给奴城在京城的暗庄送去了密信。 用的,是奴城信阁书奴一贯使用的字迹。 就约在了三日后。 如果她没有估算错的话,墨玄知和战翎幽定然是在京城南郊的位置。 那里鱼龙混杂,最适合他们这类人藏身了。 关键是京城南门的守卫最松。 好在,江月明已经提早安排了大理寺的人,将京城四个城门都加高了人手。 温雪菱并没有什么睡意。 事情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之后,也让她的心里更多了几分平静。 仇人虽然多,但是一个一个慢慢杀。 总有杀完的那一日。 渐渐的,想着想着,眼皮子也越来越重,温雪菱缓缓进入了梦乡。 又是漫长的两个时辰过去。 国师府后门。 温谨修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温雪菱欺人太甚了!” 这么晒的日头! 她竟然让他等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 他原本都已经不打算等了,想着等明日一早再过来。 结果温雪菱身边的丫鬟过来说…… “温三公子,公主昏迷未醒,我们家郡主正在公主身边侍疾,再有两个时辰就好了,还请温三公子再稍等片刻。” “我们家郡主也说了,若是温三公子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不管来此所为何事,都无需多言,请回吧。” 就是这两句话让温谨修又等了两个时辰。 还是日头最盛的两个时辰! 身后跟着他的侍从们,一个个都不敢在这时候说话,生怕惹怒了他。 就在温谨修带着人要离开的时候。 身后的门开了。 一道颀长俊美的身影从国师府出来。 第287章替她教训三哥 看到闻人裔,温谨修急忙躬身行礼。 身后侍从更是跪了一地。 对这个数次惹温雪菱不开心的人,闻人裔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声音冷冽:“温三公子,为何要踹我国师府的门?” 温谨修方才一脚踹在门上的脚印,此刻还明晃晃留在众人的视线里。 他身上没有功名在身,就算背后有一个当丞相的亲爹,在国师大人面前还是得恭恭敬敬行礼。 闻人裔身上凌厉的气场和威慑力,让丞相府的侍从们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国师大人误会了,是、是……” 温谨修声音有些磕磕绊绊,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理由来。 “看来温三公子,是对本国师有很大的不满。” 闻人裔故意加重音量,压迫感越发厉害的气场,逼得温谨修也随之跪在了地上。 “臣不敢。”温谨修额头冷汗都快要出来了。 他赶紧说道:“是臣方才没有站稳,这才不慎踢到了国师府的后门,还请国师大人不记小人过。” 温谨修后背发凉,他从未在国师大人身上,见到如此不近人情的压迫感。 甚至不输高台明镜下的那位帝王。 闻人裔冷嗤一声:“温三公子带了这么多侍从来,都还有站不稳的时候,要这些人有何用?” 这话一出,直接把丞相府里的侍从们,给吓得连连磕头认错。 “国师大人开恩啊!” 温谨修双眉紧皱,瞳孔皱缩,心里明白闻人裔这是故意在给自己难堪。 偏偏,官大一级压死人。 别说是他这个没有功名利禄在身的,就是他爹和大哥在闻人裔面前,也只有低头行礼的份儿。 温谨修哑声解释道:“国师大人,臣是来见妹妹温雪菱的,还请国师大人看在舍妹的份上,放他们一马。” 说是放过这些侍从们,实际上是想说放过他。 温谨修脸色看起来非常复杂,更多的还是被斥责得难堪。 “妹妹?据本国师所知,郡主早已经在及笄礼上,与丞相府的所有人都断绝了关系。” “温三公子,这又是哪里来的兄长?” 温谨修感觉自己的脸,被人丢到了地上狠狠踩了踩,还不给他捡起来。 他试图为这件事情做辩解,鼓起勇气道,“那只是菱儿一时气急的举动,今日前来,便是要和她重新谈谈。” “呵……”闻人裔总算明白为何每次温雪菱会被气笑了。 这温家的人就像是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不管你把事情做到了哪一步,他们永远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 他嗓音漠然:“既如此,温三公子就在这里跪到戌时,给郡主看看你的诚意吧。” 跪到戌时?温谨修脸色瞬间变了。 想到自己要跪好几个时辰,他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闻人裔冷哼:“怎么,这点诚意都没有,温三公子也有脸来见郡主?” 看到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睥睨自己的男人,温谨修不得不咬着牙跪了下来。 “怎么会,国师大人说得有理,既然要见妹妹就该有诚意。” 他单手撩开长袍,挺直背脊跪在了后门之下。 闻人裔冷眼扫过跟在温谨修身后的人,毫无波澜的嗓音里,透着别有深意的暗示。 “来见人,就空手来?” 温谨修听出了他话里面的意思,对着身后的侍从吩咐道,“速速去取见面礼!” 国师府后门的小变故,很快就传到了温雪菱耳边。 想起温谨修拥护后娘和继妹,让她和娘亲屡屡面临难堪的往事,她眼神冷了下来。 温雪菱转头对棠春说道,“把温谨修跪在国师府后门的事情传出去。” 让百姓们都来看一看这个男人的嘴脸。 有多么的恶臭。 温谨修的侍从很快就取来了见面礼,都是他院子里最后的一点东西了。 之前给温雪菱及笄添礼,就已经把他一大半的身家搭进去。 后来经商失败,又赔进去了一大半。 温谨修如今看似还有着丞相府三公子的光鲜身份,实则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的余钱了。 另外三个兄弟也是如此。 他们之间只有温谨礼是心甘情愿的。 自从被温雪菱和慕青鱼拒绝后,强行被带回丞相府的温谨礼,就和一个疯子没有区别。 只要他醒着,能下床,就会跑到他们院子里。 不是在温谨言的院子里鬼哭狼嚎,说他为什么要一箭杀死亲妹妹。 就是大清早跑到温谨行的院子里指责他,为何要把那些毁人身心的毒药,全部用到自己亲妹妹的身上。 到了温谨修这里就更离谱。 他永远忘不了,半夜翻身就对上了一张毁容的脸。 温谨礼手里还拿着烛火,照着自己的脸,阴测测对着他笑的场景。 差点把温谨修的心跳吓到骤停。 这一次,温谨修过来就是想要和温雪菱商议一番,让温谨礼跟着她们一起过日子。 再这么被四弟给吓几次,他的寿命恐怕都要减少一大半。 在温谨修看来,只要温雪菱和慕青鱼同意认回四弟,他就不会三更半夜做出那等魂魄游离的事情了。 国师府的院子里。 棠春刚离开。 棠夏就疾步进屋,轻声说道,“郡主,国师大人来了。” 温雪菱让人把他请了进来。 这次过来,是因为闻人裔知道了她要去见墨玄知的事情。 他眼神里都是对她的担忧,眸色沉沉道,“你可知这个墨玄知是何许人也?” 温雪菱自然知道这个墨玄知是什么人。 这个世间,或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墨玄知这个人的恶毒和底线,有多么的无耻和卑鄙。 她点头说道,“知道。” 墨玄知就是那个佛面魔心的诡僧,杀人不眨眼。 第227章 当年,他不仅灭了恩师满门,甚至连襁褓中还不曾满月的稚童都不曾放过。 闻人裔坐在她对面,静静听她说着对墨玄知的了解。 从温雪菱平静叙述出来的话里,他能看出来,她非常了解这个男人。 不,应该说。 她非常了解奴城的那三个恶魔城主。 她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闻人裔凝视着她波澜不惊说出这些话的脸庞,蹙眉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单独去见他?” “你可知,墨玄知的身手,放眼整个容国,能与他打成平手的人不出十个。” 第288章娘亲得知她前世死因 温雪菱闻言抬头,看向对面仍旧戴着面具的男人。 她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置身危险。 可距离她给自己的两年之期,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 她不想再耽搁太多日子。 “正因我知晓他的厉害,才要断了他回奴城的路。” “我要他死在京城。” 死在那个人的眼皮子底下。 “你去过奴城。”闻人裔目光如炬,终是把心底的猜测说出了口。 不是猜测的语气,而是无比笃定的声音。 温雪菱眼睛里的冷意散去了一些。 视线与他在空中交汇,她看到了他眼睛里隐藏在深处的意思。 棠夏在给她们端来了茶水之后,就退出了门外。 寂静的屋内。 只有温雪菱和闻人裔两个人。 她指尖落在透出茶水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摩挲,微微发烫。 温雪菱没有看闻人裔,双眸盯着杯子里荡出波澜的茶水,嗓子干涩,却没有想要喝水的念头。 上一世的过往。 一旦说出来就没有收回来的余地。 闻人裔也没有说话。 无尽的沉默,在两个人周围缓缓蔓延开来。 半晌后。 温雪菱下定决心,让棠夏和暗卫们全部退出院子。 闻人裔也让自己人都退了出去。 那些往事埋藏在心里那么久,已经变成了一根毒刺,狠狠扎进她的五脏六腑。 每一次呼吸,都会加深毒刺穿透的力度。 “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温雪菱望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悲伤,足以将任何一个关心她的人溺毙。 在她动人的嗓音里,有关前世的遭遇,一点点在闻人裔的眼前绘制出悲惨的画卷。 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心也随之揪紧成一团。 为她对四个亲兄长付出之后的背叛,为她被渣爹一次次伤害的心疼。 当闻人裔听到她是死在自己亲大哥的箭矢之下,且这一切根源只是为了给温锦安赢一件狐裘的时候,他瞳仁里布满了对她的怜惜。 “这件事,你与其他人说过吗?”他低沉的嗓音,微微发颤。 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却只能憋在心里,这日子得有多难受啊。 闻人裔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为何她即便是在慕青鱼面前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也有一股化不开的悲伤了。 那些悲惨的记忆,从未有一刻,自她记忆里消失。 就像时时刻刻背着一个巨大且沉重的枷锁,负重前行的道路上,她甚至不曾想过让其他人与自己分担。 温雪菱声音很轻:“换成梦,和娘亲说过一些。” 她闭了闭眼睛,停顿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口。 “大哥杀死我,二哥对我下毒,三哥按着我脑袋给温锦安母女磕头认错,四哥用鞭子抽我……” 这些事情温雪菱没有和慕青鱼说过。 闻人裔余光睨了一眼窗外,终究还是没有把慕青鱼在门口的事情告诉她。 这对母女都太爱对方。 不管受了多大的苦楚,为了对方都甘愿自己一个人咽下去。 而温雪菱,也确实需要一个发泄口。 再把这些事情全部脱口而出后,她有一种卸下了沉重负担的片刻轻松。 屋外的慕青鱼,眼睛早已经在听到女儿说起,被亲爹和四个亲哥哥背叛伤害的时候,变得通红。 得知她最后死在亲生大哥箭下的那刻,一颗心被匕首搅成了粉碎。 光是听到这些,她就已经疼到了窒息抽搐的程度。 亲身经历了那一切的女儿,该有多痛啊! 慕青鱼脸上布满了心疼的泪水。 跟在她身边的梁诀,那双睿智深邃的眸子也浸满了痛心。 他在心里后悔。 若是当年他早一些回来,是不是就可以找到被冰冷雪水冲刷到花溪县的慕青鱼? 若是他早早把她接回了京城,她就不需要承受夫君的背叛! 温雪菱或许就会变成他和慕青鱼的女儿,有他在,绝不会让她们母女俩受到任何的伤害。 梁诀破天荒主动握住慕青鱼的手,紧紧攥住,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他双眸满是心疼:“对不起,若是我早些找到你们就好了。” 只可惜,人生没有若是。 慕青鱼浑身早已经失去了力气,全靠心头那口憋着的气,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 突然,空气里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梁诀瞳仁震颤。 他急忙掰开慕青鱼紧咬着的唇,这才发现上面已经出现了很大的伤口。 是慕青鱼硬生生咬出来的。 她的状态也不对,隐隐有气急攻心的迹象。 “小鱼!”梁诀赶紧打晕她,抱起她,飞快离开了温雪菱的院子。 梁诀的身手本来就高。 恢复记忆的慕青鱼,这些时日都没有落下练武的事情。 又恰逢温雪菱心思都在闻人裔身上。 也就没有注意到屋外的人。 闻人裔很快就从她诉说的那些前世记忆里,找到了另一件关键的事情。 他想起了两人初次见面,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诧异。 还有冰天雪地,那个被她送来的红薯。 以及之后的种种事情。 他声音嘶哑:“我……也在前世和你见过,对吗?” 闻人裔不知道自己在她的前世,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但仅凭她最后成为被奴城士兵们猎杀的逃奴这一点,就足够证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 甚至于……他根本就没有打算救她? 思及此,闻人裔心里莫名涌现出一股恐慌,看着她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忐忑。 温雪菱将他眼睛里的情绪转变,全部都收入眼底。 她轻轻应了一声:“嗯,见国。” 闻人裔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不确定道,“前世的我,没有救你,对吗?” 这一次,温雪菱停顿的时间更长了一些。 几度开口都没有出声。 静谧无声的屋内,都是她身上药香与他身上雪松香气,缠绕出来的清冷气息。 温雪菱那双漂亮的双眸不闪不避,对上他那双乌黑的眸子,在心里暗暗默数着过去的时辰。 终于,等到时辰差不多了。 她才不疾不徐开口:“不是没有救我,而是来不及。” 温雪菱突然站起身靠近他,手指缓缓落在了闻人裔脸上的面具一角,捏住了冰冷的边缘。 上一次揭开面具,惊鸿一瞥下的那张绝世容颜。 逐渐与上辈子给她带去希望的脸重合。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我可以再看一眼你的脸吗?瑜璟。” 第289章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瑜璟,是闻人裔过去身份的表字。 除了最亲近的亲人和友人外,没有其他人唤过他这个。 出事之后,就愈发不曾听到了。 温雪菱心里很清楚,闻人裔是不会拒绝的。 此时此刻,他早就已经沉浸在她说的前世凄苦中,眸子里都是对她遭遇的心疼。 她说的那些事情并没有胡诌,都是上辈子真真切切经历的事情。 温雪菱故意说出了自己被亲爹和蠢兄们伤害,就是想要将他心底里的那份怜惜,催化出最高的效果。 只是她没有想到。 慕青鱼和梁诀会那么恰好出现在屋外。 她的手指缓缓勾起面具,顶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光,一点点揭开了他脸上的银色面具。 哪怕早就已经见过一次他的真实容貌。 哪怕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温雪菱还是被闻人裔的真容给惊艳到了。 她以为自己和娘亲的容貌,已经是人家绝色,可闻人裔的脸却比她们还要漂亮精致。 那双清隽的眸子,即便是在最普通的银色面具掩盖下,已如星辰璀璨。 而今,成为他这张绝世容颜上的点缀。 竟不是最出众的。 温雪菱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小声嗫嚅道,“你是天上逃离的神明吗?” 闻人裔原本心疼怜惜她的情绪,被她这句话给逗笑了。 第228章 他故意说道:“神明可不会与女子如此亲近。” 自出生起,闻人裔就知自己容貌出众。 在他还是皇长孙的时候,所有见到他的人无不夸赞他,是天上地下仅此一个的绝色存在。 可也是这个绝世无双的容貌…… 在他爹娘出事后,差点让他只能通过毁容才能活下去。 他与温雪菱之间不过半指的距离。 只需要往前稍稍靠近,就可以碰触到面前嫣红的唇。 温雪菱眼神里并没有太多旖旎的色彩。 纯纯是用欣赏赞美的眸光,仔细端详着面前这张完美的俊脸。 四目相对,不知是谁先晃了神。 竟又往前靠近了一些。 白皙微凉的指尖,慢慢落在了他的薄唇上。 温雪菱揶揄打趣道,“国师大人,孤男寡女,你就只想着这事?” 话毕,那双乌黑的眸子瞬间恢复了清明。 闻人裔耳垂微微发烫,撇开脸,不去看她眼睛里藏不住的笑意。 “你信我?”温雪菱低落的情绪早已经消失。 她重新坐了回去,端起面前已经凉了的茶水抿了一口,问他道,“重生这么离奇的事情,你也信?” “信!”闻人裔转过头来时,脸上的热意也已经散去了一些。 但是两只耳垂下方染上的红晕,没有那么快消失。 温雪菱继续道:“你就不怕,这些都是我为了引起你的怜惜,故意编纂出来的?” 闻言,他嘴角扯起一抹弧度继续道,“不怕。” “你能编纂出这么有话本意味的故事,说明你的本事厉害,至于我信不信,全是我自己的选择。” 换言之:你尽管说,我信,是因为我选择相信你。 温雪菱脸上揶揄打趣的神色淡了淡,心里涌上来一股说不清楚的滋味。 有点暖,还有一些些的……甜? 这种情绪很陌生,但是她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有了温雪菱说的前世之事,闻人裔也知道了墨玄知并不是没有弱点。 他功夫是高,但有能够克制他的命门。 墨玄知过去也曾是名门正派的弟子,还是最小的师弟。 后来却走火入魔,屠杀了门内一众师兄后,被他的师傅硬生生散去了一身的内力,并驱逐出师门。 从那之后,墨玄知就成为了江湖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靠邪术重修师门功法,让他的功力比过去还要厉害不说,甚至还超过了他身为武林盟主的师傅。 在某年新岁宴上,墨玄知单枪匹马杀回了师门,直接将满门师兄弟全部屠戮殆尽。 就连他师傅刚刚出生不足月余的稚儿,也斩草除根一并杀了。 据人传出来的消息。 当年,墨玄知在屠戮师门之后,还把所有尸体一具具摆齐,对照着师门的名录,一个个划去上面的名字。 直到每一个名字上面,都有了被划去的痕迹。 他这才放心用一把火烧了师门。 不止如此,墨玄知还在废墟之外守了三天,就是怕还有漏网之鱼没有杀光。 他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一个潜藏的隐患。 就此一件事,让墨玄知成为了江湖上人人心生惧怕的大魔头。 没有人知道墨玄知的邪术,到底是从何处得来。 只知道后来,他把所有悬赏来杀他的人,全部都杀了不说,还直接夺走了他们的内功心法。 随着他杀的人越来越多,墨玄知的功夫也越来越厉害。 直到后来,再也没有人敢去挑战他。 从此,他就成为了武林中的一个诡异存在。 可以说是武林第一高手都不为过。 民间的老百姓们吓唬孩子,都会说:你若是再不吃饭,再不睡觉,就要让墨玄知来把你抓走了。 这些事情,温雪菱和闻人裔都听说过。 但是不同的是,闻人裔不知道其中墨玄知疯变的缘由。 而她知道! 温雪菱直接告诉闻人裔:“三日后就是月圆之夜。” “墨玄知体内的邪术会对他进行反噬,只有回到奴城暗牢里面的冰池,他才能压住体内的反噬之火。” 那个冰池里面都是万年雪山上融化下来的冰水。 彻骨冰寒。 里面还有很多剧毒的药材。 又冷,又毒。 对寻常人来说是致死的东西,于墨玄知而言,却是给他续命的良药。 “如果他没有在这之前回到奴城,没有冰池之水缓解体内的反噬之火,那么他的功力,就不是无刀不摧的存在。” 墨玄知之所以有着武林第一高手的外号,就是因为他修炼的邪术能够改变他的身体,从而达到刀枪不入的地步。 试问,一个没有任何刀剑能够刺伤的人,如何斩杀他呢? 闻人裔眸光一闪,“他若是不来呢?” 温雪菱语气笃定:“他不会不来的,墨玄知恨极了师门的人,不会容许有漏网之鱼存在的。” 他立即明白了温雪菱话的意思。 前世的记忆,在温雪菱面前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她嘴角勾起势在必得的冷意。 下一个死在她手里的人,就是墨玄知! 第290章她告诉女儿,谢家军虎符在… “真是可笑,公主和郡主主动断亲了,他们开始知道亲娘和亲妹的重要了。” “毕竟人家现在一个是仁蕙公主,一个是护国郡主,还有淮南王府和镇国将军府这两个靠山,可不是被关进大理寺的那个冒牌货可以比的。” “真没想到啊,享受皇家恩赐二十多年的谢家女,竟然只是一个冒牌货,真正的谢将军去哪里了呢?” 越来越多的百姓,聚集在国师府的后门,小声议论着这几日轰动京城的那些八卦。 温谨修被国师大人罚跪的事情。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从始至终,温雪菱都没有出去见温谨修,也不在意他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倒是他让人送来的那些见面礼,她让棠春和棠夏全部收了回来,转头就拿去换成了银子。 又给自己新建的武器库,增添了不少东西。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温谨修的脸色也变成了黑漆漆的颜色。 膝盖已经没有了一丝丝的知觉,好似废了一样,他强咬着牙才能继续坚持下去。 戌时一到,他在侍从的搀扶下赶紧起身,人差点没有站稳。 想要走路是肯定不行了。 还是温谨行派人抬了轿子过来接他,这才把人抬回了丞相府。 自那之后,不管温敬书说什么,温谨修死活都不愿意再去国师府找温雪菱,宁愿耗费更多精力在自己越来越惨淡的铺子经营事情上。 晚上用膳时,温雪菱本想去找慕青鱼,却得知她跟着梁诀出门查事情了。 她知道娘亲一直在暗地里查北境暮阳关的真相,也没有多想,回到了自己院子独自用餐。 闻人裔从她院子离开后,也带着人离开了国师府,不知道去办什么事。 接下来的两日,温雪菱都在筹备后面去见墨玄知的事情。 她约的地方就在黑风寨。 慕青鱼是在第二日回的国师府,已经看不出来之前悲伤过度吐血的惨白脸色。 甚至因为那一口的淤血被吐出来之后,她身体变得更加轻盈,好似陈年旧疾突然之间就痊愈了。 她在梁诀其他的宅院,过了一晚。 回来之后,立即找到了温雪菱,并从她口中得知了要对付墨玄知的事情。 温雪菱把墨玄知和战翎幽的身份,和慕青鱼说了一遍。 另外还说了自己接下来要如何报复他的计划。 “娘亲,圣上派人包围了公主府和郡主府,我们暂时是回不去了。” 温雪菱担忧道:“这几日你出门,定然要小心再小心,我怀疑圣上已经怀疑你的身份。” 虽说国师府也在帝王的监视中,但比起空空如也的公主府和郡主府,还是国师府各方面更加全面一些。 至少闻人裔藏在暗处那些人,能减少不少的麻烦。 “娘亲明白。”慕青鱼盯着她的眼睛,盛满了对她的怜爱和心疼。 她摸着女儿的脸说道:“菱儿,娘亲如今已经恢复记忆,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任人宰割的慕青鱼,很多事情娘亲都可以自己处理。” “记住娘亲一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慕青鱼脸上神色逐渐凝重,深知女儿对自己的在意和重视,更怕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桎梏她的累赘。 “哪怕是敌人用娘亲来威胁你,都不许放弃自己的命,菱儿,答应娘亲。” 她蓦地沉下脸,非要温雪菱对天发誓。 温雪菱被亲娘这副凝重的样子,给看得愣了一瞬,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娘亲,你也要答应我,倘若发生同样的事情,也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因为我而妥协。” 第229章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看懂了对方眼神里满满的关怀和担忧。 慕青鱼眼眶微微泛红,强忍住泪意,点头道:“好!” 她用力握住温雪菱纤细的手,道,“菱儿,我们一起在这个乱世活下去。” 此时此刻。 温雪菱只觉得心里很暖,非常暖。 亲娘能够康健地活着,就是她前世今生最大的心愿。 彼此约定好后,开始继续交谈后续的安排。 慕青鱼告诉温雪菱,当年她还是谢思愉身份的时候,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宴会也是从不参加。 不只是她,就是谢家其他女眷也是如此。 她声音温柔稳重道:“你祖父当初做出这样的决定,就是因为早已察觉到京城的水,太深了。” 各国奸细埋伏在京城各个看不见的暗处。 有些甚至融入到了朝堂。 谢老将军常年带着府中男丁在战场上杀敌,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留足人马在将军府保护妻女。 可若是她们出府去参宴,官衔越大地方越是不会让她们带护卫进去。 “你祖父怕我们在宴会上出事,自我出生起,就一直对外宣称体弱,而你祖母也以需要照顾年幼的我为由,推掉了后宅之间的宴会。” 温雪菱听到这里只觉得心酸,她嗓音暗哑道,“这就是京城人不识娘亲真容的缘由?” “嗯。”谢思愉点了点头。 她继续说着自己和紫樱之间的渊源。 为了护她安危,谢老将军刻意让人挑选了几个府中婢女,学习谢思愉的一举一动,为的就是以假乱真,保护好自己唯一的女儿。 “你叔伯家的女儿,就曾被敌人安插在京城的奸细给……”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事情的发生,谢老将军才会在这件事情上格外重视。 紫樱,就是那些婢女里面,与谢思愉这位谢家小姐,年岁、身段和高度最接近的一个。 倘若紫樱真的只是为了荣华富贵顶替她身份,慕青鱼都不会如此恨她。 从紫樱勾引温敬书,蛊惑她四个儿子,再有就是温雪菱说的那些前世过往,慕青鱼知道紫樱是恨着她的。 经过这段时日,她暗地里查探到的事情来看,紫樱背后的人,极大可能就是宫里的那位。 温雪菱闻言双眸眯起。 只因慕青鱼的调查结果,与她这边的不谋而合。 另外还有奴城是帝王手里的刀…… 温雪菱轻声道:“娘亲,真正想要谢家军性命的人,不是那些蛮夷,而是容啸川。” 她和慕青鱼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因何,根本无需多想。 只有四个字罢了。 功高盖主。 慕青鱼今夜过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菱儿,他真正想要的是谢家军的虎符。” “而虎符就在你们身上。” 第291章谢思青找到了! 虎符就在她们身上? 这个「们」的意思是……在她和四位兄长的身上? 温雪菱立即想到了一样东西。 她从脖颈处取下碎玉,向慕青鱼求证道,“娘亲说的,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除此之外,温雪菱想到其他可能。 慕青鱼从她手里接过玉佩,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这块玉佩上面的图纹。 “嗯,就是此物。”她的嗓音里布满了对亲人的思念。 当初,慕青鱼特意寻了巧匠,把这块她醒来之后就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佩,一分为五,分别给了女儿和四个儿子。 她不记得这块玉佩的真正意义和用途,但是知道这是唯一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慕青鱼别无所求,只求孩子们能够平平安安长大。 就把玉佩当作是护身符,给了他们。 “这块玉佩,是你舅舅的信物,而娘亲的那一块,或许是被你舅舅给调换了。” 慕青鱼从不怀疑孪生兄长对自己的好,也猜到了他这么做的原因,就是想要替她去死。 想到另外四块碎玉,还在温谨言他们四兄弟身上,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丢掉。 她急忙道:“娘亲,我去找他们四个拿回玉佩!” 从帝王做的那些肮脏事情来看,这块谢家军虎符的背后,必然还有其他重要的用途。 毕竟,如今谢家军的人都已经死绝了,又如何能够调动谢家军? 总不能调动魂魄吧? “不必。”慕青鱼拦住了面前的女儿。 她告诉温雪菱道:“虽说,虎符就藏在我和兄长的两块玉佩里,但真正起作用的是玉佩上带字的地方。” 也就是,她现在手上指腹摩挲到的地方。 谢思愉的「愉」字。 谢思青的「青」字。 两者合二为一,才能拿到真正的虎符。 温雪菱听到这眸光闪了闪,蓦地想起了前世被她忽略的一件事情。 在她被押送到奴城做奴隶后的第二年,关押她的地牢突然来了一个黑衣人。 他拿出了一封京城来的信,上面是温谨言的亲笔字迹。 信上面说…… 【只要她把娘亲给的碎玉交出来给他,等他把五块碎玉合成一块拿给亲爹看,说不定就可以让他心软,念在娘亲的份上救她离开奴城。】 当时,温雪菱天真地相信了这封信。 她把玉佩交给了黑衣人。 之后那几月,她等来了春天,又熬过了夏日,最后在短暂的秋季,再一次迎来了漫天霜花的寒冬。 温谨言并没有如约前来。 而她也失去了娘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得知了真相后。 很多不起眼的事情就可以串联起来了。 温雪菱记得当时在奴城信阁,曾念到一封从京城寄来的密信。 是一年前的信。 有人状告至大理寺,说丞相府夫人身份存异,后经过信物证实了是谢家女的身份,还获得了帝王的重重赏赐作为弥补。 她仍旧记得,自己当时给墨玄知念到这里时,是咬着后槽牙念出来的! 温雪菱终于明白了那个黑衣人出现的契机,也终于明白信阁为何会出现一年前的密信。 以及墨玄知当时看她的眼神,为何那么意味深长不可描述了。 那个恶人是故意的! 竟是她亲手递出去的碎玉片,救了丞相府那个冒牌货一命吗? 慕青鱼敏锐察觉到了女儿神色中的不对劲。 她斟酌片刻,才轻声询问道:“菱儿,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 “娘亲记得你说过,在「梦」里,梦到了很多与后世有关的事情,其中是不是就有这块碎玉?” 慕青鱼昨日并没有听完女儿后面的话,就被心疼她的梁诀,直接给打晕带走了。 “都告诉娘亲,好不好?” 她红彤彤的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担忧和爱意,温柔道,“哪怕只是梦,也告诉娘亲。” 见状,温雪菱也没有隐瞒。 她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慕青鱼,包括温谨言和黑衣人的事情。 慕青鱼以为自己对儿子们做的恶,已经有了触底的认知。 不曾想,在女儿的前世,竟然还有这样倒反天罡的事情发生过。 “菱儿,是娘亲不好。”慕青鱼紧紧抱住了面前的女儿。 她把谢家军虎符能救人一命的事情说了。 得知虎符,有免死金牌之用,能够庇护谢家人一命。 不管拿出虎符的谢家人,曾经犯下了多大的罪孽,都可以用它来续命。 但也……有且只能用一次的机会。 温雪菱早已经麻木的心脏,还是被狠狠刺痛,嘴角不可察地勾起了嘲讽的冷意。 他们四个人还真是把她当成蛮夷在整啊! “娘亲若是早些恢复记忆,若是没有死在你梦里的那场暴雪,若是能一直守护在你身边就好了。” 慕青鱼的声音布满了心疼和遗憾,还有对温敬书产生的浓稠恨意。 她在心里暗暗想着:菱儿,娘亲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听到娘亲声音里面的自责,温雪菱赶紧回神,调整被这件事情打乱的心情。 她笑着安抚慕青鱼,“娘亲,那只是一个梦,如今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你放心吧,如今你的女儿可不是谁都欺负的。” 温雪菱带着自己人在梁家军练武场,一炮直接震碎一半大山的事迹,早就已经在各个军中传开。 不只是梁家军里的人知道,经过口口相传,还有温雪菱刻意让人传出去的举动,如今别说是全京城了,就是其他地方的军队都听说了这件事情。 就连附近的其他附属国,都听说容国出现了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这几日,来国师府登门求见的人不少,都是为了温雪菱手里研制出来的那些武器和火器。 她一个人都没有见。 第230章 既然她体内流了一半谢家人的血,那么她祖父没有完成的事情,就由她来完成。 慕青鱼知道女儿不想让自己对她太过担心,松开她的时候,强行压下了心头的心疼和酸涩。 她遗憾道:“只可惜,娘亲的玉佩至今不知在何处,若是能找到那块玉佩,就能找到真正的虎符所在了。” 闻言,温雪菱想起今晨收到了回信。 谢思青找到了! 人果然在奴城信阁底下的暗牢里! 能够确定人还活着,温雪菱就不用担心亲娘会白欢喜一场了。 她从怀里摸出了另一块玉佩,递到慕青鱼的面前说道,“娘亲,你看这块玉佩……” 第292章菱儿,你的心病了 “这是……” 慕青鱼眼眶瞬间就红了。 泪水几乎在她不曾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流了出来。 她整个人微微发抖,难以置信看着女儿手里的玉佩,赫然就是被亲哥调换的那一块玉佩。 “这是、是……是我……的玉佩。” 温雪菱双眸也跟着泛起了湿润的水光,点头说道,“是!这块就是娘亲的玉佩。” 她把玉佩放进了慕青鱼的掌心。 翻来覆去。 慕青鱼看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确定了这就是跟了自己十多年的玉佩。 是她的玉佩! 她声音哽咽,喜极而泣道,“没错,是我的玉佩。” “菱儿,你是从哪里找到的玉佩?丞相府?还是国师大人给你的?” 慕青鱼恢复记忆后,就让人回了北境暮阳关去找这块玉佩,但是收到的回信都是没有找到。 如今的北境暮阳光早就已经变成了废墟。 去年岁末,暴风雪突袭,直接将那边冷冻成了一个天然的冰窖。 除非把那座山直接全部凿碎成冰。 否则,难以彻底搜寻。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这块玉佩了。 温雪菱把闻人裔查到的事情,还有周词的遭遇,以及二十多年前,慕青鱼昏迷后被周词送入冰河求得一线生机的事情,全部都和慕青鱼说了。 她仍旧记得,那日她告诉闻人裔自己前世之事之后,他说不要把这些事情憋在心里,更不要小瞧了慕青鱼的接受能力。 女子本刚。 尤其是成为了母亲之后的慕青鱼,比她印象里的娘亲还要厉害。 闻人裔希望她能把这些事情告诉慕青鱼,不要一个人去承受这些沉重的苦楚。 只有说出来,发泄出来,她才能真正遗忘那些曾经的苦难,去迎接更好的、充满希望的明日。 那天,闻人裔非常直白地戳穿了她的现状。 他语气沉沉对她说:“菱儿,现在的你看似很坚强,但你从未从那段经历中走出来。” “长此以往,那些压在你的心头的记忆,会成为摧毁你坚韧心性的最后一根稻草,吊着你活下去的那一口气,或许就散了。” 温雪菱在听到闻人裔说「菱儿,你的心病了」的那一刻,脑袋嗡一声变成了空白。 她以为自己伪装的足够好,却不想被闻人裔一眼就给看穿了。 被戳穿之后,温雪菱没有说任何一句反驳的话。 她就那么安静地坐着。 温雪菱能感受到闻人裔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传来温暖且有力的温度。 也能从他的叹息声中,听到真切的心疼。 那一刻,她僵硬的身体才缓缓放松,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 在闻人裔离开国师府的这两日,温雪菱耳畔反复回响起他说的那些话,也重新正视了自己身上的棱角。 慕青鱼知道周词是谁。 她声音微微发颤:“周大哥,是阿兄的副将,也是谢家军的前锋。” 温雪菱没有隐瞒谢思青和周词遭遇的那些折磨,“娘亲,你要有心理准备,舅舅他可能……” 从水瑛传回来的信中,她知道谢思青的所有筋脉都被震断了。 如今,就是一个残废多年的人。 慕青鱼迅速抹了抹脸,对她摇了摇头,那双被泪水浸润的眸子都是对未来的希望。 “菱儿,等你见到了你舅舅,就会知道他的心性有多坚韧。” “别说是筋脉震断,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口,他也依旧是当年那个将敌军击退百里的将军。” 看到亲娘眼睛里面对兄长的信任,温雪菱总算明白了闻人裔说的那句话。 她娘亲不是柔弱的娇花,而是在沙漠荆棘里生长的高树。 是她太过胆怯,以为小风小浪就会摧毁娘亲。 在慕青鱼没有看到的角落,她紧紧攥成拳头的手逐渐松开,对着亲娘笑着点了点头。 “嗯,菱儿很期待,见到舅舅的那一日。” 温雪菱和慕青鱼商议了一番,后续去奴城救人的事情,以及如何避开帝王安排的那些暗哨。 次日深夜。 她寻来了一个易容高手,在她高超的本事下乔装成了另一个人。 不起眼的普通五官。 不起眼的马车。 温雪菱坐在马车里,手里把玩着一柄精致小巧的匕首,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阎泽带着一支暗卫隐藏在暗处,一路跟着她前往黑风寨的位置。 今夜是温雪菱去见墨玄知的日子。 她用的,还是墨玄知小师妹的身份。 当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别人不知道墨玄知为何会在对完满门名录,且一把火烧了师门之后,还要在外面等三天。 但温雪菱知道。 只因……墨玄知在屠杀完满门之后,才意外得知他离开师门后,他师傅还收了一个关门女弟子。 听说天赋很高,被师门一直养在暗处秘密培养。 可惜他在师门外面苦等了三日,都没有见到那个所谓的小师妹前来复仇。 之后的时日,墨玄知故意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就是为了引诱那个小师妹来找自己复仇。 这件事情还是某日墨玄知醉酒,意外吐露出来的秘密。 他觉得温雪菱就是一个注定会死去的奴隶,就算知道这些秘密,对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对她,墨玄知就像是对待一个死物,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温度。 在温雪菱被选中成为猎物之前,墨玄知一边听着她读那些各地从来的密信,一边喝着酒。 后来醉意上头。 他把那些过往压抑克制的所有秘密,当作喂给猎物的精神投喂,全部都吐露了出来。 温雪菱到现在还记得那双猩红如野兽的眸子,深处都是对人命的蔑视,还有对师门深恶痛绝的恨意。 只可惜,不管他是不是喝醉了,也只说了还有一条漏网之鱼没有弄死。 至于墨玄知为何要屠杀整个师门的真正原因。 还是温雪菱这辈子重生后,派人在暗处经过紧密调查,再和前世墨玄知说的往事联系在一块后,拼凑出来的真相。 墨玄知真正恨的人。 不是那些欺负他年幼,让他做尽杂役之事的师兄弟。 而是那个曾经被他视作父亲的师傅…… 是他的亲生父亲! 第293章和他一模一样的女人 马车很快就到了黑山头。 温雪菱早就已经派人提前在这里,做了万全的埋伏。 从马车里下来,她就感受到了夜色下的危险,目光瞥向不远处深邃无光的林子。 他知道,墨玄知必然已经到了。 她按照给他的密信,一路畅通来到了山顶的黑风寨。 月色下的黑风寨早已是人去楼空。 沉闷寂静,四周无声。 温雪菱一眼就看到那道颀长身影,他站在一座孤坟前,身上的长袍被风吹起一角。 若是只看背影,还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光洁的头顶没有一根青丝。 听到身后动静,墨玄知缓缓转身,露出那张无波无澜却又令人移不开眼的俊脸。 这张脸极具迷惑性,很容易就让人掉以轻心。 以为他是一个菩萨心肠的好人。 实则,内心早已腐烂。 在看到温雪菱毫不起眼的五官时,墨玄知眼睛里掠过一抹失望的神色。 他眉心有一道诡异的图纹。 像白日明媚的日光,又似此刻高悬于头顶的圆月。 只可惜,着色的是浓墨般的黑。 重生不过半年的时间。 隔着前世今生两辈子的距离,温雪菱再次看到面前这张脸,那股想要他生不如死的恨意,仍旧深刻。 顷刻间,就已经席卷了她的心头。 “你就是贫僧的小师妹?” 墨玄知笑得一脸无害,漆黑的眸子却死死盯着温雪菱,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上一世,她见到过很多次墨玄知出现如此神情。 每次都是在他要弄死其他的时候。 温雪菱站在树下,与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第231章 她勾了勾嘴角说道,“是我,数年过去,师兄还是如此年轻。” 墨玄知并没有完全信任她的身份,余光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有其他的人埋伏在此。 最重要的是,他并未从眼前这个少女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内力波动。 一个没有内力的人,也敢单独赴会? 他站在原地,冷脸从下到上重新打量温雪菱,暗暗思忖,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她故意迷惑人的伪装。 黑风寨自从被御林军给处理干净后,就再也没有人居住在山头了。 寨子里连火把都没有。 温雪菱和墨玄知都只能通过头顶明亮的月光,扫视着对面的敌人。 半晌后,墨玄知率先迈出一步。 他边走边说道:“你如何证明,你是贫僧的小师妹?” 随着墨玄知的靠近,后面的话也愈发森冷,像刀片刮过了温雪菱的耳朵。 “若有人胆敢冒充贫僧的小师妹,小心有命来,无命回!” 白色长袍被制成了与袈裟相似的形制,价值连城的贡品绸缎,穿在他身上愈发显得他气质不俗。 隐隐有一种脱离尘世,飘然若仙的仙人之姿。 尤其是他嘴角噙着笑意的时候。 那张具有迷惑性的脸,就显得慈悲,很容易让人卸下心房。 此时此刻,墨玄知就是这样笑着盯着温雪菱,一步步靠近她所在的位置。 他手里还提了一盏灯。 风吹过,忽明忽暗的烛火照耀在他脸上,驱散了他面上的佛性,放大了内心深处的恶。 温雪菱冷眼看着他一点点靠近自己。 微微紧缩的心脏,提醒着她,时刻谨记着此人在自己身上造的孽。 她无畏嗤笑,挑明了他话里面的虚伪和谎言。 “不管是不是你的小师妹,你都没有打算放过我,不是吗?” “若是证明自己是你的小师妹,恐怕会死得更快吧?” 墨玄知见她有如此觉悟,嘴角扯起一抹冷笑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他就站在温雪菱不过几步的距离,眸色森冷,死死盯着她的脸说道,“既然知道活着走不出我掌心,为何还要过来送死呢?” 温雪菱眼神不着痕迹掠过他脚下的那块地,杏眸弯了弯,说道,“这不是因为……查到了一些事情,特意过来给师兄瞧瞧么。”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纸,对着墨玄知的方向,缓缓展开。 “师兄你瞧,这画熟悉吗?” 温雪菱本就站在树下,一半脸都被树挡住了月光,只能看到她微微翕合的红唇。 “墨师兄这么谨慎做什么?” “天下谁人不知,墨师兄打遍天下无敌手,功夫武林第一,难道还怕我这一个女流之辈?” “不走近些看看吗?这画上的美人,可是与墨师兄长得一模一样呢。” 她故意没有把画递出去,引诱着墨玄知又往前走了两步。 在听到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这句话时,墨玄知周身瞬间涌现出了一股阴沉沉的冷意。 那张极具慈悲假象的佛面,被长睫遮掩下的深邃冷漠驱散,露出他真正冷血无情的本性。 温雪菱手上拿着的小小画纸上,赫然画着恶意与墨玄知如出一辙的女子。 画像之人的年岁,要比如今的墨玄知还要年轻许多。 倒是与他屠杀师门时的年岁一致。 咔嚓一声。 在周围寂静一片的夜色下,这道声音格外清晰。 温雪菱视线不可察扫过他手里的灯笼,被墨玄知握在手里的长柄,须臾间就出现了一道裂纹。 灯笼掉落在了地上。 烛火点燃了灯笼上的油纸,顷刻间就化成了一片灰烬。 她无声笑了笑。 这样就已经承认不住了? 温雪菱笑着道:“师兄怎么如此不小心呢,没有了烛火,如何能看清楚画像上的人?” 她从树下走出来,朝着不远处放着未燃尽的柴堆走去。 身后那道视线一直紧紧跟随着她的背影。 温雪菱丝毫不怕,墨玄知会在这个时候偷袭杀了自己。 黑风寨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人烟,但过去山匪们准备的木柴,仍旧丢在空地上。 接连好几日都是明媚的日子。 天气又干燥。 这些柴火被晒得很干。 她从怀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慢条斯理点燃了面前漆黑的柴火。 等到火光越来越旺盛。 温雪菱才转身,继续说道,“现在可以看清楚了。” 她看着身后如鬼魅一般的身影,笑着递出了方才的画像,“墨师兄,要看吗?” 望见她脸上平静又从容的淡淡笑意。 墨玄知心生警惕,他能感觉到面前的少女一点都不怕自己。 反倒是让他心里的顾虑越来越多。 第294章墨玄知死了吧? 在墨玄知的认知里,能如此冷静面对他的人,不是本身就有很厉害的本事,就是有陷阱。 可在看到她手里画像的瞬间,墨玄知还是没有忍住伸出了手。 在摸到画纸之际,他的心就随之紧绷了起来。 与他过去在那个恶徒书房里,见到过的那张画像一模一样! 画像上的女人,是他出生后便从未见过的亲娘。 他目光虔诚扫过画像上与自己相似的女人,声音嘶哑道,“这幅画,你从何处得来的?” 温雪菱听到他声音里的冰冷,往身后的火堆又退了退。 捡起地上干燥的木柴,她一边继续往火堆里面丢,一边回他道,“自然是师傅老人家给我的了。” 听到温雪菱一脸尊敬喊着那人师傅,墨玄知眼睛里都是无尽的嘲讽和厌恶。 他嗤笑道:“师傅?呵!不过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罢了!” “也就只有你们这样没有脑子的蠢货,才会相信他是什么狗屁的正人君子,全都是假的!” 温雪菱对他口中那个人,不相识,也无所谓他骂不骂。 但此时该演的,还是要演一下。 她缓缓站起身瞪着他,佯装愤怒道,“墨师兄怎么能这么说呢?当年若不是师傅把还在襁褓中的你捡回来,你也活不到如今的年岁。” 说这些话的时候,温雪菱经验并不多,还不知道如何让面前的人动怒。 她想起过去温谨言四兄弟,频频在她面前说的那些话。 学着温谨言的口吻,斥责面前的男人道,“你欺师灭祖、屠杀满门师兄弟的时候,难道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吗?他们可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啊!” “在你还是孩子的时候,是师傅一口米糊喂你长大!” 温雪菱一边斥责他,一边又说了很多只有同门师兄弟妹们知道的事情。 渐渐打消了墨玄知对她身份的怀疑。 “你的功夫,也都是师傅教的,于你而言,师傅难道不该是再生父母?你怎么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今日,还要你跪在地上,向师傅、师兄弟们磕头认错,我勉强就原谅你了。” 墨玄知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盯着温雪菱眼睛的目光,已经和看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对墨玄知这样的人来说,越是生气,脸上的笑容就越是灿烂。 饶是温雪菱自己,当初在听到温谨言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忍不住心生嘲讽和怒火。 墨玄知这样心高气傲的男人,又怎么忍得住? 知道他的怒火已经被她的话点燃,她把心也提到了最高处,垂下的手已经握紧了手里的火枪。 “墨师兄这是什么表情,难道师妹这些话说错了?” 墨玄知手里的画像,被他万分珍惜地叠好放进了胸口,一举一动都透着隐忍克制的危险气息。 等到这一切全部都处理妥当后,他才抬头看着对面愚蠢天真的少女,“你没有说错。” “既然你如此珍惜师门情谊,师兄我就大发慈悲,送你去见你的师傅和师兄弟们,让你们在地下好好团圆” 每一个字都带着诅咒般的森冷气息。 墨玄知一步步靠近她,五指成爪,直接抓向了温雪菱纤细脆弱的脖颈。 出乎他意料的是,温雪菱竟然不闪不避。 甚至还朝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 温雪菱抬起手里的火枪,对准他的掌心,就是砰砰砰连续三枪。 即便墨玄知的警觉心很高,也敌不过她手里的东西。 他掌心直接被一颗弹子给穿透得血肉模糊。 温雪菱略有遗憾看着他的胳膊,因为墨玄知的闪躲,后面两颗弹子就只击中了他的臂膀。 同时,她也确定了一件事。 从墨玄知刚才避闪不及的身手来看,明显比前世要弱很多。 他体内的反噬之火,在怒气上涌的情绪调动下,也已经出现了行动迟缓的迹象。 第232章 这些思绪只在她脑海里停留了片刻。 温雪菱继续拿着火枪,一步步把墨玄知逼退到了后面的位置。 与此同时,周围突然出现了很多箭矢,全部朝着墨玄知所在的位置极速而去。 她冷冷看着被箭矢桎梏在某个范围内的男人,拿起了旁边的柴火,点燃了柴火堆旁边隐藏在泥土里的引线。 在刚才添加干柴的时候,温雪菱究竟把引线给拨弄了出来。 等墨玄知意识到周围有埋伏之际,她已经被出现的男人揽住了腰,极速朝着不远处提前准备好的屋子飞去。 “怎么是你!”温雪菱很快就察觉到了身后的男人,不是阎泽,而是闻人裔。 男人搂着她的腰,飞快闪身进屋。 那双乌黑深邃的眸子,既有愤怒,又有心疼。 闻人裔紧紧把人护在怀里,咬着牙说道,“你以为,我知道你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后,能袖手旁观?” “温雪菱,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 被他压低声音质问了一番,温雪菱眼神怔了怔。 她下意识解释道,“黑风寨的机关是我亲自设计的,每一处都无懈可击,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闻人裔见她脸上自信的神色,心头只觉得更疼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你就没有想过,他若是真的活着走不出去,拉你做垫背怎么办?” 怎么都想不到,温雪菱居然会单枪匹马过来赴会! 温雪菱见眼睛里藏不住的愤怒之下,全都是对她心疼和担忧,心也跟着软了软。 “我不会有事。”她是带了阎泽他们过来的。 那些突如其来射向墨玄知的箭矢,就是藏身在暗处阎泽和暗卫们射出去的。 温雪菱如今很惜命,并不打算就此和墨玄知同归于尽。 关键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握住闻人裔的手,“回去再和你解释,现在先看看那个祸害死了没有。” 屋子外面都是被火药炸起来的漫天灰尘。 火堆也被炸得四散。 把外面照得和黄泉一样阴沉沉。 温雪菱隐约能瞧见埋了火药的那块地上,躺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墨玄知死了没有呢? 应该死了吧? 第295章发现密洞的秘密 这次的剂量,她都控制的很好。 既可以弄死墨玄知,又可以避免藏在暗处的自己人被炸伤。 在那道颀长身影的四周还躺倒了不少人。 从炸药出现的那一刻起,墨玄知带来的杀手就从暗处闪身出来,想要救他。 只可惜仍旧比不过炸药的速度。 闻人裔见她如此,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又对她无可奈何。 感受到身边人身上传来的压抑怒火。 温雪菱边盯着外面,边对身侧男人说道,“我真的只是想要弄死墨玄知,没有想过和他同归于尽。” 没有听到回话。 她扭头看了一眼闻人裔,恰好撞进了他的幽深视线。 温雪菱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说的真的,你相信我。” 话毕,她就迅速扭头看着外面的黄尘飞土。 温雪菱旋即拧了拧眉心,提醒身边的人道,“人不见了,小心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不起眼的声音。 闻人裔立即把人搂着往旁边靠了靠,眼神锐利又警惕,扫向外面火把逐渐熄灭的夜色。 就刚才两人对视一眼的功夫。 温雪菱再去看之前墨玄知躺倒之地,已经没有了他的影子。 在中了一弹,还被炸伤的情况,墨玄知竟然还有命起来,还真是顽强。 她问身边的男人:“之前给你的火器带了吗?” “嗯。”闻人裔对她设计出来的东西,还是非常信任的。 温雪菱应声:“那就好。” 今天如果不能给墨玄知收尸的话,她也是定然要带着他的残胳膊残腿回去。 祭奠那些被他害死的人! “走,出去看看。”躲在屋子里面是为了避开炸弹,可不是为了当缩头乌龟。 温雪菱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烟雾弹,给阎泽他们发了一个信号。 很快,阎泽和其他暗卫就出现在在了面前。 闻人裔这次也带了人过来。 只不过为了不让墨玄知发觉端倪,都在后山的位置。 此刻看到烟雾弹,他们也立即赶了过来。 重新回到之前的火堆旁。 温雪菱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些人,脸上都有很明显的图纹。 她对这种图纹并不陌生。 是墨玄知的人。 温雪菱在墨玄知受伤的地方,看到了很多破碎的衣袍碎片,还有很多血迹。 顺着血迹的方向看去,直接通向前山的方向。 她想到了之前周词藏身的那个山洞。 闻人裔立即看穿了她的想法,带着她一路赶到了山洞的方向。 他提醒温雪菱道:“这山洞只有一个出口。” 这也就意味着她不能在里面用火药,不然很有可能与墨玄知一起葬身在这里。 “我明白。”温雪菱朝他扬了扬手里的火枪,重新上弹。 她面色凝重沉静,“走吧。” 今天说什么都不能让这个恶人离开。 不然等他体内反噬之火消失,后续想要再擒住他就更难了。 一部分暗卫们留在外面继续清扫,并解决奴城留下来的漏网之鱼。 “主子,是血手印!” 阎泽在密洞口发现了墨玄知受伤后留下的痕迹,转身对着温雪菱禀报情况。 他正要带着剩下的暗卫,率先进入密洞。 温雪菱就出声拦住了他,“墨玄知是极其谨慎小心的性子,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她冷静说道:“这个血手印,很有可能是她用来诱敌的。” 闻人裔站在她身边,比对了一下面前的血手印,又想了想刚才看到黄尘飞土里站起来的身影。 很显然,温雪菱的计谋是成功的。 墨玄知确实受了很重的伤。 他嗓音沉稳:“也有可能,是他故意为之,想要引起我们对此的警惕心,给自己争取逃生的机会。” 温雪菱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像墨玄知这样阴险狡诈的恶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她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们就进去看看。” 温雪菱想要让闻人裔留在外面,万一出现什么紧急的情况,还能有人过来救人。 若是所有人都进去,到时候真的中计了…… “我的人留下,我跟你进去。”闻人裔不可能让一个没有武功的她,就这么涉足危险之地。 温雪菱对上他深不可测的眸子,终究还是同意了他的决定。 阎泽身手高,带着一部分人走在前面探路。 温雪菱和闻人裔一左一右在中间。 身后还有另外的暗卫殿后。 寂静的山洞里,能清晰听到他们自己的心跳声。 伴随着深处传过来的回声,温雪菱眼神警惕盯着面前的漆黑密道。 她在脑子里代入墨玄知诡计多端的性子,仔细回想着所有可能出现的决策,以及这处密洞所有能藏身的地方。 闻人裔和她说过,当初发现周词的地方,就是这座密洞后面的暗牢。 若是黑风寨本就是奴城的势力,那么按照墨玄知的性子,很多地方必然有异曲同工之处。 温雪菱想起了信阁底下的那一处暗牢。 每一间暗牢的墙壁后面,都留有一条通往刚外界的通道。 这也是墨玄知留给自己的求生之路。 “主子,到头了。” 阎泽和暗卫们已经把周围的地方都查遍了,并没有看到墨玄知的踪迹。 她们目前所在的位置。 就是温雪菱之前进来看前厅的那个地方。 “他没有进密洞。”闻人裔环顾四周,很快就此地的环境做出了断论。 他看着温雪菱的眼睛继续道:“倘若墨玄知真的进了密洞,按照他身上的伤口,就算是立即撒满了金创药,也不可能一滴血不流。” 刚才进来的一路上。 闻人裔特意看了看四周的墙壁,以及地上的痕迹,一点血迹都没有看到。 没有进密洞吗?温雪菱视线仔细扫过周围。 她对闻人裔说道:“能带我去看看,之前困住周词的那个小密洞吗?”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过去关押了周词十多年的密洞。 此处只有一个小小的透气孔。 沉闷腐朽的气息,笼罩在这方逼仄的空间。 墙壁上还有残留下来的铁链。 光是看着眼前的情景,温雪菱就能想象到过去的十几年,周词再次遭受了怎么样的折磨。 闻人裔当初过来救人就已经检查了这里。 第233章 并没有发现任何暗道。 经过温雪菱亲自检查也同样如此。 突然,想起闻人裔刚才说的那些话,她脑海里灵光一闪,迅速朝着外面走。 “你说得很对!” 如果他真的进了密洞,就算身上撒满了金创药,也不可能那么快止住了血迹,更不可能第一血都没有留下来。 温雪菱重新带着人回到了密洞入口的方向。 “除非……” 她的手一点点覆上面前的石头,嗓音凉薄道,“他根本没有走进去。” “而是在入口处,就已经躲进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就在温雪菱要按下面前石头的间隙,闻人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把人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凝神道:“我来。” 第296章抚上他的肩头 温雪菱方才已经在石头上摸索到了机关,就在要打开前被闻人裔拽到了身后。 他一只手按在机关上,一只手握紧了温雪菱塞进他手里的火枪。 温雪菱给了阎泽和其他暗卫一个眼神。 倘若人真的藏在里面,一枪未必能击中墨玄知,但是所有人都对着里面开枪就不一定了。 开门的瞬间。 闻人裔就对着里面猛开了好几枪。 阎泽和暗卫们也紧随其上。 很快,众人就听到了一声疼痛的闷哼,从漆黑的暗道里传了出来。 温雪菱眼里闪过精光:墨玄知果然在里面! 确定了人在里面,她拿出火折子,照亮了黑漆漆的小道。 这条狭窄的密道只能容一两人侧身通过。 “阎泽。”温雪菱眼神冷冽透着冰冷的寒意,全都是要墨玄知死的冷色。 暗卫们得到指令迅速往里面走。 闻人裔挡在温雪菱面前,一只手往后,将人紧紧护在了自己身后的位置。 “主子,不是墨玄知。” 暗卫们很快就把里面的人带了出来。 那人身上穿着漆黑的袍子,全然陌生的一张脸,与墨玄知那张漂亮的脸没有相似的地方。 关键他还有头发。 墨玄知除了没有出家人的慈悲为怀,其他可是和佛门中人一样。 他早已剃度。 头上看不到一根发丝。 寂静的黑风寨里,被阎泽从密道里拽出来的男人,普通的脸上全都是对自己此时遭遇的害怕。 温雪菱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睥睨着他低垂着的眉眼。 “你是谁。”她嗓音在月色下格外冰冷。 地上被绑起来的男人,一边瑟瑟发抖地摇头,一边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温雪菱蹙眉看着地上畏畏缩缩的男人,刚准备上前查看,这个人是不是覆了人皮面具的墨玄知,就被闻人裔拽住了手。 他一个眼神,就有手底下的人过去,捏着地上的人强行喂了一瓶药进去。 闻人裔:“喝了这个药,不管他功夫有多厉害,都能让他失去力气。” 知道他这么做都是关心自己,温雪菱心头涌出一股暖流。 她轻声说道:“没用的,墨玄知从小就被师兄们欺负,几乎是用毒药养着长大,普通的药物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说这话时,温雪菱的目光一直落在地上男人的身上。 师兄们嫉妒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在其他人勤学苦练多年,都只能精进一层功力时,墨玄知就已经学有所成,领略了所有的功夫秘诀。 墨玄知在学武上面的天赋和才华,引来了门中其他师兄们的妒忌和恨意。 他们故意打翻他的饭碗,每天不让他吃饭,逼着他如狗乞食。 剪碎他的衣衫,让他一年四季都只能穿那一件衣袍,冻得瑟瑟发抖也无济于事。 每日练武身上都是汗水。 这些人还不给他用门中用来沐浴的水池。 夏日还好,他可以去后山的湖水里清洗,到了冬日这些人还是不给他用水。 在寒冬腊月逼着他只能去后山,凿开结冰的冰面,逼着他泡在冰冷的湖水里清洗身上的污渍。 不得不说。 墨玄知童年遭遇过这世间所有见不得光的黑暗事情。 温雪菱语速不徐不疾。 每说一句,她落在面前这个陌生男人身上的视线,就越发冰冷。 对方却表现出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他茫然又胆怯地看着地面。 不管听到温雪菱说什么,他脸上都没有任何的异样之色。 闻人裔知道她说这些话必然有其他目的。 在听到墨玄知那些惨不忍睹的遭遇后,他心头没有任何的波澜。 墨玄知的遭遇确实苦楚,但这也不是他前世把这些苦难,全部如数用在温雪菱身上的理由! 如今,黑风寨已经全部都是温雪菱和闻人裔的人。 该说墨玄知自信满满,还是说他轻敌呢。 这次居然只带了十几人过来赴约。 温雪菱眸光掠过不远处地上的尸体,这些都是墨玄知的得力干将,如今只剩下残肢满地。 “主子,山洞里没有人。” 阎泽把人带出来后,就又带着暗卫再一次进密洞,里里外外都查探了一遍, 仍旧没有其他人的踪迹发现。 他继续禀报道:“密洞里也没有其他的暗道通往山下。” 这些都和闻人裔的人,之前来救周词的时候,所查出来的结果一致。 温雪菱静静听着阎泽的汇报,盯着地上陌生普通男人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深邃。 她缓缓蹲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地上被绳子捆住的人。 “曾经有一个人和我说过。” 温雪菱的声音很冷,嘴角却缓缓勾起了笑意。 她继续说道:“在摒弃了所有可能之后,不管最后的结果有多么令人不敢置信,都是唯一的答案。” 故……眼前人就是墨玄知。 她起身眼神冷漠,对着阎泽说道,“把他的衣服给我扒了!” 衣袍可以换。 长发和脸都可以用假的。 但是这么短的时间里,想要治愈身上的伤口,除非是神明降世,不然绝无可能。 温雪菱以为地上的人会出现挣扎之色,却不想他竟然如此的配合。 就像是为了活下去,什么屈辱和不堪都可以忍受。 地上那个陌生男人身上漆黑的长袍,被阎泽手里的长剑划破,巧妙避开了他身上捆绑的绳子。 直到他即将露出身上光洁的上身,闻人裔这才伸出手,捂住了温雪菱的眼睛。 “不好看。”不是非礼勿视,而是这个男人不好看。 温雪菱感受到眼皮子上温润的触感,心尖颤了颤,缓缓伸手拉下了他的手。 “好不好看不重要,我要确定他是不是墨玄知。” 出乎意料,面前男人的身上除了几道早已经结痂的疤痕,并没有被火药炸伤的痕迹。 温雪菱一步步来到他面前,手指徐徐落在他的身上。 对方明显缩了缩身子,很排斥她的靠近。 手指下的皮肤太真实了! 这是温雪菱触碰到他肩头的第一感觉。 闻人裔双眉蹙起,有些嫌恶地盯着地上的男人,觉得他弄脏了温雪菱的手指。 “居然一个伤口都没有吗?” 第297章墨玄知武功尽失 温雪菱声音里充满了浓重的叹息和遗憾,继续道,“看来,你真的不是墨玄知呢。”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角落,男人被绑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他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松了松。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可以蒙混过关的时候,却看到一道银光刺入了自己的肩头。 温雪菱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飞快拔出头上的发簪。 在簪子上轻轻一扣,发簪顶部瞬间出现锋利刀片,一如曾经刺入渣爹胸膛的快狠准,扎入了他的肩头。 眨眼间,温雪菱就找到了皮肤上的漏洞。 从男人的肩头揭开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皮肤碎片,似笑非笑盯着目露震惊的男人。 她笑着道:“墨玄知,还装吗?” 男人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回马枪,死咬着牙,瞪着她道,“你到底是谁!” “不愧是武林第一高手,竟然忍住火药的痛苦,真是令人敬佩呢。” 听出她话里嘲讽,墨玄知眼睛里的恨意都快要把她刺穿,却发现了自己身上使不出任何力气。 也难怪他会如此的震惊和愤怒。 温雪菱有句话没有说错,他从小就受尽师兄们的迫害,几乎和试毒的药人无异。 寻常毒药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的伤害。 更不用说,闻人裔的人给他喂的,只是让人失去力气的蒙汗药。 可偏偏如今的困境是…… 他浑身上下就是使不出一点力道。 一点都没有! 墨玄知面色狰狞,恶狠狠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第234章 温雪菱慢条斯理扯下了他肩膀处的假皮,露出底下被火药炸得血肉模糊的肌肤。 看得出来,他在套上这一层假皮时,应该也是忍了不少的痛苦。 她摸索着手里那一层材质精妙绝伦的假皮,薄如蝉翼的厚度,竟然能够遮盖住身上那些伤痕。 在感叹此物厉害的同时,温雪菱想到了墨玄知在危急关头,还能心思沉稳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再换成这一层人皮,再次觉得这个男人的心性强大。 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扫视不屑的眼神盯着他。 温雪菱故意在他的伤口撒盐道:“你是把脱了个精光,再套上这层假皮的吗?” “与你何干!”墨玄知现在只想杀了眼前这个女人。 他眼睛都已经被愤怒涨红,脸上那张假皮却没有任何颜色的变化。 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和人脸上的真实肌肤相比。 温雪菱没有和他多说废话,手上簪子尖头上锋利的刀锋,直接在墨玄知的脸颊上划开了一刀子。 她动作迅速,直接把他脸上的整张假皮撕扯了下来。 这么轻薄好用的东西,太适合用来暗杀敌人了。 对着月光,她细细端详着手上的这张假皮,明显比她脸上用来易容的东西,更加精妙。 她用帕子收起了假皮,放进了随身携带的背包里。 这才有精力来看地上这个虚弱的男人。 从温雪菱说出墨玄知身份那刻,阎泽和其他暗卫手里的长剑,就已经对准了男人的致命点。 就算现在他有力气反击,也只会被温雪菱的人捅成筛子。 见温雪菱站起来,闻人裔立马让人取来了水,用帕子仔仔细细擦干净了她的手指。 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悦道:“以后这种事情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手刃仇人的事情,怎么能不亲自动手呢? 温雪菱任由他擦干净自己手上的水,旋即拿出重新装上了子弹的枪。 对准墨玄知的胸膛,就是利落的好几枪。 上一世,不管她做出多大努力,都不是墨玄知的对手。 更不用说伤到他一根毫毛。 而今,曾经遥不可及的前世敌人,就这么变成了她手底下一块砧板上的鱼肉。 “阎泽,动手吧。” 温雪菱让他直接废了墨玄知引以为傲的功夫。 “啊——”痛苦声响彻夜空。 墨玄知再能忍,也承受不住手脚硬生生被挑断了筋脉的痛苦。 再次体会到被人废除全部内力,他好似又回到了第一次被逐出师门的时候。 师兄们污蔑他偷门中秘籍。 他拼了命和唯一对自己好的师傅解释,可他根本不听他解释,就信了那些师兄的话, 不仅废除了他勤学苦练的功夫,还把他逐出了师门。 墨玄知到现在都忘记不了那群师兄的嘴脸,丑陋的,不堪的,充满妒忌的。 可是为什么? 眼前这个女人分明就不是他的小师妹。 为何要如此对他! 她又凭什么如此对他! “你到底是谁!”墨玄知嘴角流出鲜血,漆黑眸子死死盯着温雪菱的脸。 失去了功夫,他仍旧可以重新修炼,这可是有前车之鉴的事。 但温雪菱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我是谁?” 她冷笑一声继续道,“我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专程来找你报仇的!” 温雪菱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瓷瓶,轻轻晃了晃,明显感受到了里面东西的焦躁。 她看着墨玄知心口处,被她划出来的十字伤口,冷冷勾起了嘴角。 瓷瓶的口子,狠狠对准了他心口处的伤口。 有什么东西从瓶子里面飞出,直接钻进了墨玄知身上的伤口,他疼得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可笑的是,脸上被温雪菱划出了一道血痕,依旧没有减轻他容貌上的俊美。 反倒显得他更加的悲天悯人。 温雪菱盯着他脸上忍受不住的痛苦之色,脸上没有一丝心软的痕迹。 “墨玄知,你明明经历过被人欺负过的事情,为何要把那些苦楚再强行加到别人的身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难道不懂吗?” “我求了你那么多次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就因为你喜欢我的身体,喜欢我的声音吗!” “你不是喜欢我的声音,喜欢听我给你念那些密信吗?巧了,我也很喜欢听你现在痛苦又难受的声音!” 墨玄知对她口中的事情觉得很不解。 他从未对她做过这些事情! 绞尽脑汁,仍旧都没有想起她口中说的那些事情。 自己何时让她给自己读密信了? 但有一句话,眼前这个女人说的没错。 他真的很喜欢她的声音! 墨玄知强忍着身体上的痛苦,怒吼道,“胡言乱语!我何时对你做过这样的事情!” 第298章第一次如此亲密 他当然不会记得。 因为那都是前世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可她永远都忘记不了。 他在她身上犯下的那些罪孽,做出的那些恶事。 一桩桩,一件件。 永生难忘! 察觉到手里瓷瓶已经变空,温雪菱缓缓移开了瓷瓶,随手丢到了不远处的火堆里。 温雪菱揭穿了他可以重修内力的秘密。 这一切,全是因为他有一本经脉尽断仍可重续的那本绝世秘籍。 “手筋脚筋断了可以续,但若是消失了呢?” 她脸上浮现笑意,好心提醒他道,“你知道刚才爬进你身体里的蛊虫,是什么吗?” 之前被虐的如此痛苦,墨玄知脸上除了忍受疼痛的狰狞外,并没有对失去内力之后的担忧和不安。 他很清楚,重新把功夫修回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如今在听到是「蛊虫」的那一刻,墨玄知望向温雪菱的眼睛里明显多了什么。 “是吞噬了赤尸虫的赤血蛊呢。” 黑风寨那片密林里最多的,就是从腐烂尸体里破茧而出的赤尸虫。 而赤血蛊,当初温谨礼和温谨行的体内都有。 这个秘密还是墨玄知自己说的。 在他……欺辱她的时候。 用极尽嘲讽的语气,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脸上的痛苦。 在她一声声抗拒的悲鸣声中,告诉她,这个唯一能够断绝他重新修炼功夫的秘密。 “温雪菱,你就算知道了又能够如何呢?这世上无人可以伤我!” 她永远忘不了他脸上的狂妄,以及他鞭挞在她身上的伤口,午夜梦回,成为她忘不了的噩梦。 现在,脱离这场梦魇的钥匙就在她的手上。 从决定不放过任何一个仇人的那刻,温雪菱就早早准备好了复仇的手段。 轻敌、狂妄、自信,都是墨玄知身上不可磨灭的缺点。 温雪菱就是利用了他这些缺点,一点点把他引进了专门为他而造的陷阱。 对自己武功高强本事的自信,造成了他只带了十几人赴约的轻敌之举。 “你怎么会知道!”墨玄知蓦地毛骨悚然。 他就算是死,也想要从温雪菱的口中得到这件事情的答案。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些!” “说啊!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件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你别走,先告诉我,你先告诉我!” 得不到答案的困扰,彻底击碎了他脸上的平静,变成了夜色下狰狞的恶鬼。 温雪菱冷冷盯着他脸上找不到答案的崩溃,深知按照墨玄知的性子,一日得不到答案,就一日不可能安息。 但,他凭什么安息呢? 焦躁不安的情绪,会催化他体内赤血蛊的力量。 温雪菱要的就是他带着这份疑惑去死。 赤血蛊本就会啃噬人体内的骨头,而在服用了赤尸虫之后,它们对人体内的经脉也出现狂热的反应。 不仅仅是骨头,血肉,筋脉,人体内的一切,都会变成它们滋养自身的养料。 墨玄知从此刻起就变成了滋养蛊虫的器具。 不出半月,他的五脏六腑都会消失。 温雪菱非常满意赤血蛊啃噬血肉时的速度,一点点啃咬,让人无时无刻沉浸在痛苦中。 直到失去最后一口气。 才能解脱。 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她带着人赶去奴城了。 奴城那三个欺负她至深的恶魔城主,如今就只剩下「战翎幽」这个仇人没有解决了。 望见温雪菱身上不自知的悲伤,闻人裔眼神复杂又充满了疼惜。 他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驱散她身上说不出来的悲伤之感。 闻人裔斜睨了一眼地上变成一滩烂泥的墨玄知,对着手下说道,“把人带下去,莫要污了她的眼。” 第235章 经脉被阎泽用内力震碎。 墨玄知瘫软在地上,被几个暗卫像拖奴隶一样直接抬走。 他视线仍旧锁定在温雪菱的脸上。 两人的眼神,同样的冰冷,同样充满了对对方的恨意,在空中交汇出火花。 闻人裔骨节分明的手,缓缓落在温雪菱的脸上。 “别看他,看我。” 他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落在温雪菱的耳朵里,微微有些发烫。 随着闻人裔一抬手,下属们立即闪身避开。 阎泽见状也隐藏到了暗处,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变化,提防有人在这个时候偷袭。 温雪菱感受到脸颊一侧掌心的温热,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徐徐抬头,对上了他深邃乌黑的漂亮眸子。 看了,然后呢? 闻人裔突然揭开了脸上的面具,弯腰凑近了她的脸颊。 唇上突然碰触到一片温润,温雪菱瞳仁闪过诧异,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一步,却又被后腰处的手掌,狠狠推回了他的怀抱。 她没有闭眼,凝视着面前这张由于常年戴着面具,皮肤格外白皙的俊脸,心头猛地颤了一下。 “闻……”她刚想开口和他想说什么,身体就蓦地变得僵硬起来。 有什么东西在胡搅蛮缠。 这种情绪很陌生,温雪菱眼睛里透着微微的迷茫。 闻人裔能看到她眼眸深处的不解,心头闪过一道无奈的叹息,旋即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怕自己会心软。 寂静无声唯有虫鸣的夜色里。 头顶是皎洁明亮的圆月,周围是破败不堪的废墟。 而他的怀里,是总能引起他怜爱的心上人。 心脏扑通扑通加速跳跃。 温雪菱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碰触了对面的皮肤,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闭眼。 这种时候,难道闭眼的人不该是她才对吗? 还有他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沉迷了? 从未如此近距离,感受到闻人裔身上清冷疏离的雪松香,温雪菱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终于,她在心里叹息过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感受到她长睫划过,闻人裔手上的力气不可察地紧了紧,呼吸也有了一瞬间的混乱。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如此亲密。 他的心在颤抖。 不知过去了多久的时辰,温雪菱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声说道,“够了。” 再这么下去,她明日还怎么用膳。 闻人裔睁开的眸子,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冷静自持,用眼神温柔描摹她的眉眼。 哪怕,温雪菱此刻用的是一张毫不起眼的脸,他仍旧觉得她很美。 比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美。 他嗓音嘶哑:“菱儿,得了我的人,以后你可不能负我。” 温雪菱倏然抬头:“???”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眼神复杂:“闻人裔,你要点脸好不好,这事情是我主动的吗?” “分明是你非要凑上来……” 见她身上不再有之前那种沉浸在仇恨中的悲伤,闻人裔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薄唇微扬,轻笑道,“嗯,是我非要凑上来,我对你负责。” 第299章把奴印还给他 墨玄知被关在了国师府的暗牢。 像一只丧家之犬。 浑身经脉在赤血蛊的噬咬下,每一寸都在散发着令人后背生寒的痛苦。 温雪菱故意没有让人给他医治身上的伤口,任由他的哀嚎声,响彻在暗牢的每一处缝隙。 她已经查到,战翎幽已经带着手底下的人独自回了奴城。 原本,墨玄知在昨日就会带着人过去汇合。 如今他却在国师府暗牢度过了三日,亲身经历了这世间所有的酷刑,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痛苦。 疼到他连合眼休息都做不到。 这几日。 温雪菱一边让人撒播奴城这些年做的恶事,大肆宣扬,引起百姓们的愤怒。 不给帝王维护奴城三个城主的机会。 另一边,早就在暗地里整顿好了自己人和武器,准备后续去奴城为亲娘报仇的事情。 明日就是她出发奴城的日子。 是夜。 温雪菱再一次来到暗牢。 看到躺在稻草堆里的狼狈身影,身上的黑袍早就已经被血浸湿,她脸上看不到一点心软。 墨玄知身上那一颗颗没有取出来的弹子,早就已经成为嵌在骨头里的刑具。 他早就已经发热。 三日来,一口退热的药都没有入口,眼前的视线已经是看不真切的模糊。 听到铁链传来的声响,他努力转头看向牢门的方向。 隐隐约约间,墨玄知能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在朝他的方向走来。 温雪菱垂下的眸子里一片漠然。 冷冷看着地上满脸都是冷汗的墨玄知,被划破的伤口已经发脓,横亘在他一侧的脸颊上。 看起来血腥又狰狞。 经脉尽断的男人,此时连抬起手去抓她裙摆的力气都没有。 “你……你……让我死个明白。” 说来可笑,自从屠杀了整个师门给自己报仇后,墨玄知就从未睡过一个好觉。 在国师府暗牢里的这三日。 他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身体上的疼痛和折磨。 偶尔被疼晕过去,反倒是这些年里唯一没有梦到师傅和师兄们的时候。 墨玄知就想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为何会对他有这么强烈的恨意! 就算要死,他也要做一个明明白白的鬼! 温雪菱一脚踹开地上男人,试图过来抓她裙摆的手,居高临下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 吊着墨玄知一口气,已经是她目前最后的仁慈。 毕竟,奴城信阁里面的那个密室,还需要墨玄知这双带着温度的手,才可以打开。 现在的他就只是个傀儡。 她眼神停留在他那张白皙的脸颊上,即便有一条翻出红肉的疤痕,仍旧没有折损他的俊美。 如果说,前世墨笥划在她脸上的十七刀,毁了她的容貌,让她日日承受着脸上的痛苦。 那么后来墨玄知在她脸上印下奴隶二字的烙印,就是击碎她灵魂的震痛。 今夜,也该到他偿还的时候了。 身后阎泽正在灼烧了滚烫的烙铁,上面的奴隶二字,用的还是奴城书奴们常用的字迹。 “听闻,奴城的三大城主……” “蛇主聂笥喜欢驭蛇,恐吓城中的百姓,稍有不悦,就会让自己的蛇宠将他们吞噬殆尽。” “而另一位,佛面魔心的诡僧,最喜欢在人的脸上烙印奴隶二字,听人在痛苦时苦苦哀嚎的声音,对吗?” 温雪菱往后退了两步。 她绕着墨玄知倒下的地方来回走动,凝视着他眼里越来越多的恨意,嘲讽道,“如今聂笥已死,三大城主就只剩下了两个。” “哦,不对,这两位城主里面,一个变成了残废,另一个被炸伤后逃回了奴城。” “相信不需要太久,三位就可以在地狱重逢了。” 墨玄知并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哪处地牢,但他听到温雪菱这些话后,脑海里蓦地闪过了一道精光。 “你……是……温雪菱!”嘶哑干涩的嗓音,好像年迈长者濒死前的声音。 温雪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阎泽已经拿着两块被烧到发红的烙铁走了过来。 “主子,已经好了。”他恭敬垂首等候在旁,听候她的吩咐。 余光扫过那两块分别刻着奴隶两个字的红色烙铁,温雪菱缓缓伸出手,对着阎泽说道,“按住他。” 报仇这种事情,温雪菱喜欢亲自动手。 半晌后。 寂静无声的暗牢里,传来一道痛苦到极致的哀嚎声。 曾经最喜欢在奴城百姓的脸上,烙印下奴隶的墨玄知,如今也感受到了滚烫烙铁,落在自己脸上的疼痛。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两个暗卫死死按住了墨玄知颤抖的身体。 阎泽固定住了他的头,眼睁睁看着那两块烙铁灼烧他的皮肤。 “很疼吗?” “曾经有多少人在你的手底下疼过,你还记得吗?” “你不会记得,因为你根本就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哪怕她们并没有罪,你仍旧没有放过她们。” “现在,你亲自体验过这种痛苦后,能感同身受了吗?” 温雪菱用力将烙铁印在墨玄知的两颊之上,空气里都是肉被灼烧的味道。 很刺鼻,令人反呕。 一直到墨玄知疼到昏厥了过去,她才拿开了他脸上的两块烙铁。 阎泽立即把东西接走,重新丢入了之前的火炉。 看到与前世自己脸上如出一辙的两个字,温雪菱眼底都是看不透的晦暗。 第236章 她留下话道:“别让人死了。” 吊着他一口气,后面留着还有用处。 当温雪菱走出暗牢的那刻,就看到了院子里站着的那道身影。 慕青鱼转过身,眼神温柔朝着她张开手。 知道温雪菱不喜欢自己看到那一幕,慕青鱼就没有介入女儿今夜复仇的过程。 但在女儿能看到的地方,她永远都会守护着她。 温雪菱一看到她,身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主动投入了亲娘的怀抱。 “饿不饿?娘亲炖了宁神汤。”慕青鱼轻轻拍着她后背,轻柔的嗓音里都是藏不住的关怀。 她在亲娘的肩膀处,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温雪菱:“嗯,有一点饿。” “那我们就回去喝汤。”慕青鱼紧紧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往她的院子里走。 等到母女俩离开之后,闻人裔才从暗处出来。 他望着温雪菱高挑纤细的背影,对着身后的暗影命令道:“让大军继续前进吧。” 事情,不能再等了。 第300章温谨礼死期倒计时 次日一早。 墨玄知被人丢入了一个玄铁打造的牢车。 外面罩着漆黑的绒布。 慕青鱼乔装打扮跟随温雪菱的身边,她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前往奴城。 而担心她们母女俩的梁诀和梁念屿两个人。 早早就来了国师。 梁念屿也想乔装跟随在队伍里,必要时刻,站出来保护温雪菱她们。 只可惜,帝王早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就在昨日给他带了圣旨。 要他即刻前往北境,抵御又要卷土重来的蛮夷之族。 而梁诀同样领了帝王的命令,带领一半的梁家军,前往南疆支援骠骑大将军的铁骑军。 就连南阳的淮南王府,都收到了帝王八百里加急送出去的圣旨。 要淮南王容柏清带着淮南大军,寸步不离南阳番地。 违抗圣令者,诛。 帝王这是摆明了要断掉温雪菱的所有支援。 反倒是温谨言带着的那支军队。 不曾收到帝王的圣旨。 好似帝王早就清楚就算没有圣旨,温谨言也不可能派兵过去支援温雪菱。 容啸川,想要温雪菱死。 意识到这一点的慕青鱼,想到幼年时期,父亲和兄长对这个小皇子的照顾,心里的恨意野蛮生长。 有她在,绝对不会让女儿受到其他的伤害。 这一次前往奴城,温雪菱也是想要接回那位从未见过的亲舅舅。 也不知谢思青如今是什么境况。 她已经早早叮嘱水瑛她们见机行事,尽全力救出谢思青。 但迄今为止。 水瑛那边仍旧没有任何的好消息传回来。 这也让她心里的担忧越来越多。 在温雪菱出发奴城时,所有人都不信一个柔弱的女流之辈,能对付得了奴城守城的士兵。 哪怕……她手中的那些武器曾经震慑了军营。 温雪菱坐在马车里,听到了马车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虽说护国郡主研制出来的那些武器,闻所未闻,见所未尽,但那可是有去无回的奴城啊,且不论地势是易守难攻,就是当年把他们逼退回奴城的谢家军,都带了好几万大军,她一介女流过去凑什么热闹?” “想要证明女子并非不如男呗,可笑至极!要我说啊,她就该在后院弹琴绣花,准备好把自己嫁出去的嫁衣,带兵打仗那都是男子的事情,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啥本事!” “你们别这么说,护国郡主是为了给亲娘复仇,如此孝心因何到了你们嘴里,就变成如此不堪?” 毋庸置疑,前面说那些话的人都是男子。 温雪菱微微挑起马车的帘子,视线扫过那位为她说话的女子,戴着斗笠,看不到面容。 倏然间,嘲讽她的那几个男子被人捂住嘴,直接拽着脱离出了人群。 嗯?疑惑在她的眸子一晃而过。 很快就看到了拖走那些男子的人里面,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赫然就是闻人裔身边的护卫。 这一次,她和闻人裔分两头行动。 她负责去奴城剿灭那些恶徒,救出自己的亲舅舅,并彻底摧毁奴城这个罪恶之地。 而闻人裔父王为妻子和孩子留下的数万士兵,已经得到了他的指令,正在往京城来的路上。 等到她从奴城离开,回京城与他汇合。 接下来她们共同的敌人,就是高位的那位天下之主。 “菱儿,无需去管外面的人说什么,尽管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娘亲永远都会是你坚实的后盾。” 慕青鱼乔装成她身边的女护卫,与她同坐一辆马车。 “娘亲,菱儿明白。”她握着慕青鱼的手,笑了笑,不想让她太过于担心自己。 从京城到奴城,若是快马加鞭,七八日就可以赶到那边。 温雪菱坐的是马车,后面还用牢车带着墨玄知,行程上自然达不到快马加鞭的速度。 不过,她让人尽全力加快速度。 在慕青鱼重新拿起长枪,并拉着温雪菱苦练基本功,教授了她不少保命的技能和招式后,温雪菱的体质也变得越来越好。 她们可以忍受马车奔波时的颠簸。 至于后面牢车的墨玄知,会不会因为疼痛致使其继续昏厥,就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 上一世的仇人。 这辈子能留他多活几日,已经是她最后的仁慈了。 等到了奴城,用他的手打开信阁的密室。 拿到朝廷各个朝臣的把柄和证据之后,她就会送他去地下和聂笥团圆! 墨玄知还不知道自己如今还可以继续活着的缘由,是因为她早就知道奴城信阁的秘密。 他还等着到了奴城的地界,战翎幽收到消息后过来救自己呢。 赶路的日子。 有慕青鱼在自己身边,温雪菱并不觉得无趣。 随着日子一天天流逝而去,她们队伍距离奴城也越来越近。 温雪菱感觉体内的血液都在止不住沸腾。 当天夜里,她们留宿在距离奴城最近的一家客栈,明日她们就可以赶到奴城的城墙外围。 有一句话百姓们没有说错:奴城确实是易守难攻的地方。 但上辈子,温雪菱跌落那个尸体堆积而成的万人尸坑,咽气之前,发现那边有一个被藏起来的暗门。 那处地方非常隐蔽。 温雪菱也是因为认出了上面那个不同寻常的图纹。 或许是死前走马灯的恍惚和迷离,让她的神智在顷刻间达到了巅峰,对那处地方的记忆尤其深刻。 水瑛能带着梁家秘卫军,毫发无伤潜入奴城,就是从那处尸坑隐藏起来的暗门进入。 就在温雪菱准备沐浴更衣休息,养精畜锐,准备明日应敌之际,门外传来了阎泽凝重的声音。 阎泽:“主子,属下有事启禀!” 温雪菱重新穿上了脱下来的黑色外衫,对着外面的人说道,“进来。” 阎泽进门就恭敬垂首:“主子,在随行队伍里发现了温谨礼。” 闻言,温雪菱好看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这个蠢货不在丞相府待着,又跑到她眼前来晃悠什么? 她起身来到了空屋。 温谨礼被阎泽直接喂了哑药,无法说话。 人也被绑在了柱子上。 看到温雪菱进来,那双乌黑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强烈的欣喜,不停挣扎,想要挣脱身上的绳索。 “呜呜呜。”菱儿,我来保护你啦! 第301章很快就能送他上路 自从得知温雪菱要来奴城为亲娘复仇,温谨礼就时刻在准备着。 他身上的伤口,在二哥那么多的药物投喂下,早就已经结疤,虽说没有完全痊愈,但在不动武的情况下,是不会影响出行的。 温谨礼早在温雪菱队伍出发的前一夜,就打晕了负责喂马的马夫,乔装成了他的样子。 从京城开始,他就一直躲在了随行队伍最末尾的位置。 脸上抹着厚厚一层锅灰,又贴了厚重的假胡子。 怕用膳的时候,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温谨礼不敢露面,都是拿着干粮躲到不起眼的暗处吃。 与人说话时,他也是全程低垂着头不敢抬头,做出畏畏缩缩的害怕姿态。 就这么遮遮掩掩了一路,竟还真让他顺利躲了过去,没有被人发现。 这一次,还是阎泽去马厩检查马匹。 发现佝偻着背的马夫,一看到他就立马躲藏到了马厩里面,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才揪出了一路乔装跟随的温谨礼。 看到她,温谨礼脸上都是笑意,他呜呜呜了半天,都没有办法说出准确的话来。 脸上布满了对这种状况的焦急之色,生怕她误会自己是图谋不轨。 第237章 “呜呜呜……呜!”菱儿你相信我!我不是过来害你的! “呜……呜!”我是哥哥,我是过来保护你的! 温雪菱坐在椅子上,看着绑在柱子上的温谨礼不停挣扎,脖颈处都已经被绳索勒破了皮。 她不是什么舍不得杀爹、杀兄长的良善之人。 若不是看在,他们是娘亲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子份上,温雪菱早就送他们下地狱了。 温敬书的死局只是哪一天的问题。 但是这四个人…… 她其实一直在心里犹豫。 温雪菱太在意亲娘了,在意她的一举一动,在意她伤心难过的情绪。 即便如今,慕青鱼已经和温谨言四兄弟断绝了母子关系,在温雪菱看来,若是这四个人真的死了,午夜梦回,难保娘亲不会有片刻的难过。 而她自然是舍不得娘亲难过的。 温雪菱原本是打算事情全部搞定之后,把温谨言、温谨行他们四兄弟绑起来,丢到一个地牢里养着。 吃喝拉撒都在地牢里的日子,没有人比她更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灵魂折磨。 定期让人挥舞几鞭子,砍几刀,再任由他们在地牢里自生自灭。 简而言之。 留他们一口气能够喘息便可。 这对已经体会过丞相府公子这个身份背后,那种锦衣玉食受人敬仰之后的他们而言,可比死了更难受。 如此,既不会让亲娘难过,又可以报她在奴城被蹉跎七年的苦楚。 这已经是温雪菱能够想到的最终法子。 可是怎么办呢? 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温谨礼,偏偏要凑到她面前来。 她心头那股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想要弄死他的念头,又再一次出现了。 温谨礼还不知道,自己迫切想要缓和兄妹之间关系的举动,即将将自己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她起身,对着阎泽吩咐道,“绑好了,千万不能让他跑出去引起麻烦。” 阎泽对上她的视线,立马明白这句话里面的意思。 是不能让慕青鱼发现温谨礼在这的事情。 他恭敬颔首:“是!主子。” 眼看着温雪菱又要离开自己的视线,温谨礼挣扎的力道更大了。 “呜呜!”菱儿! 他试图用自己的声音,来拉回温雪菱的注意。 只可惜留给他的只有冷漠的背影。 温雪菱没有立即回到屋子,她转道去了后院。 没有了四方黑布遮掩的墨玄知,就这么暴露在玄铁打造的囚笼之中。 夜色露深,寒气重。 墨玄知本就没有痊愈迹象的身体,不过几日就已经消瘦了一圈,看起来随时都会死去。 这一次,温雪菱没有戴面具,也没有用其他东西来遮掩容貌。 她面无表情站在囚笼外,盯着里面伤口已经腐烂的男人,眼底没有一丝波动。 温雪菱目光掠过墨玄知无力动弹的两只手,若不是那个机关需要活人才可以打开,她早就砍下他的手了。 快了! 再等几日,就可以彻底解决他。 墨玄知本就是在黑暗中行走了十多年的人,又怎么会看不懂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知道,自己就算被救出去,能活的时日也不会太长。 身体里已经被赤血虫啃噬得不知成什么样子。 就算留着一口气,消失的五脏六腑也不可能再重新回来。 等待他的,注定只有一个死局。 墨玄知看着月光下那张如仙般的绝世容颜,相信了自己娘亲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有毒,遇上了就是他的劫难。 过去他不信,如今他却不得不信。 为了吊着墨玄知一口气,阎泽今日刚给他喂过药。 此时他的精气神尚且还算不错。 “温雪菱,你说我伤害过你,可我却没有任何的记忆,总不会是上辈子的事情吧?” “我曾听闻南疆有一位能通灵的秘术师,能将人的魂魄送去下一世,且还能保留上辈子的记忆。” 墨玄知说话的声音非常慢。 每每说半句话,他就要停留下来喘息一会儿。 眼前的视线又开始逐渐模糊。 他用尽全力瞪大自己的眼睛,死死盯着温雪菱,不想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在试探她。 温雪菱瞳仁没有一点波动,目光平静,似是早已看透了他说这些话的目的。 “既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诡僧怎么不早一些找到呢?说不定,还有机会,给你下辈子留一魂魄。” 她盯着他的视线如寒冬般冰冷:“不然,就只能被我挫骨扬灰,永无投胎之日了。” 墨玄知想要死死咬着牙,不在她面前再一次痛呼出声。 可惜,阎泽怕他咬舌自尽坏了事情,早就已经把他所有的牙齿都给拔掉了。 温雪菱再次拿出一个瓷瓶。 里面同样是赤血蛊。 这些时日,她都会定期往他的身体下蛊。 只因一旦有新的蛊虫出现,墨玄知体内的赤血蛊就会开始躁动。 它们会努力吞噬后面来的赤血蛊。 而刚进入他体内的赤血蛊,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这也就会加剧墨玄知身体上的痛苦。 温雪菱嘴角噙着笑意,眸中闪过轻蔑的神色,眼睁睁看着他肌肤之下的蛊虫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渐渐的,墨玄知耳畔似乎能听到赤血蛊啃噬自己血肉和白骨的声音。 他再也忍受不住痛苦,开始止不住哀嚎。 “啊——” 悲鸣声让温雪菱想到了前世的奴城地牢。 在那些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这样凄惨痛苦的哀嚎声,从未消散过。 其中,就有她的。 第302章进奴城,救舅舅 在墨玄知疼到昏厥之后,温雪菱才离开后院,回房间休息。 这间客栈已经被她们全部包了下来。 奴城梦阁。 战翎幽侧躺在柔软的软榻上,听着下属带回来的消息,脸上都是黑沉沉的阴郁之色。 好好的奴城三大城主。 一个死了。 一个被擒。 而她身上的伤口也迟迟没有痊愈。 要不是她机智,早早带着剩下的人返回了奴城,恐怕也会着了那些暗处人的道。 她也已经查到做出这些事情的幕后黑手,与那位与亲爹和兄长断亲的护国郡主有很大关系。 “来人!速查!” 战翎幽要知道温雪菱这次带了多少人过来。 奴城地势易守难攻,别说是她,就是谢家军的人重新复活过来,都未必能在短时间内讨到好处。 她虽然也不是很喜欢墨玄知和聂笥这两人,但毕竟是十多年的老搭档了。 若是能把人救出来,她也不介意多费一些心神。 想起在奴城信阁暗牢里的那个人,战翎幽就觉得牙痒痒,当年被谢思青打得节节败退的记忆,从不曾消失。 既然在其他地方受了气,那就从另一个仇人的身上找回来! 战翎幽身上只裹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红纱,只要她在屋内,奴城的婢女和侍从谁都不敢进来。 就连禀报事情,都是跪在屋子外。 她瞥过铜镜里面后背的伤口,对此行去京城遭受的伤害,早就在心里记了一笔。 “温雪菱……呵,本城主不会放过你的!” 次日深夜。 温雪菱早早醒来,带着人来到了奴城外面的雪林。 而今,是天灾第二年。 本该是炎炎夏日的季节,温度却比往年低了不知道多少。 再次回到自己上一世死去的地方,温雪菱的心情很复杂,她带着阎泽等人走在雪林之中。 未到冬日。 这片生不出枯草的密林,还没有被皑皑白雪覆盖着所有的路。 走近一棵树,隐隐还能看到这些树干上有手指抓过的痕迹,都是那些被当作猎物丢在这里的奴隶,濒死挣扎之际留下来的最后一抹痕迹。 被烧焦的黑漆漆树干,早已经长不出新芽,上面还有刺入树干没有拿走的利箭。 一览无余的视野,是那些追兵们玩猎杀奴隶的绝佳场所。 寂静阴冷听不见虫鸣。 越是往里走,温雪菱身上的冷意就越重。 她顺着前世的记忆,很快来到了那个后世变成万人尸坑的地方。 如今,这里还只是一个勉强能看到底的深坑。 还没有那么多的奴隶葬身于此。 或许是因为,眼下的温度,还没有到天灾第七年、第八年的那种程度。 奴城没有把死去逃奴的尸体丢在这里。 月光下,空荡荡的巨坑,像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让温雪菱的目光也随之变得空洞了一些。 她的手突然被身侧的人握住。 第238章 慕青鱼担忧地看着她,握紧她的手,给她力量道,“菱儿,梦只是梦。” “如今梦里的一切都已经过去,我们都还好好活在这里,别忘记你答应娘亲的话,不要沉迷在过去的痛苦里,我们要……” 她一字一顿坚定道,“往前看!” 温雪菱反手回握住慕青鱼的手,眼睛里的阴鸷暗色退去,笑着点了点头。 她转身看向身后,那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墨玄知,在看到温雪菱居然准确无误找到了这里,眼睛里都是来不及掩藏的震惊。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何连此处都知道? 阎泽一抬手,身后的人立马上前,筹备从此处进入奴城的事情。 没有人比温雪菱更了解奴城。 同样,也没有人比谢思愉更擅长用兵之法。 按照温雪菱和慕青鱼的约定,外面筹集起来的那些兵和武器,全部都交给慕青鱼来指挥。 此外,她们还另外派人守住了这个漆黑深洞。 恢复了记忆的慕青鱼,脑子里都是从小到大习得的用兵之法。 此行跟着她来的。 还有被她找回来的,最后存活的一支谢家军。 也是谢老将军留给妻子的人。 可惜的是,慕青鱼的娘亲在得知夫君和儿女都葬身北境之后,没有任何迟疑,就跟着殉情了。 留下来保护她的那些人,只能偷偷带走她的尸体,寻一处地方埋好。 隐姓埋名。 等着日后会不会有谢家的后裔出现。 好在,如今等到了。 阎泽带着暗卫们很快就把绳索绑好,如今只能通过这样的形式找到洞口。 “主子,都处理好了。” 温雪菱点头,转身对身边的慕青鱼说道,“娘亲,外面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她这次进入奴城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从未见过的舅舅。 把人从暗牢里平安带出来。 慕青鱼深知多说无益,只叮嘱她道,“菱儿,务必要护好自己。” 她们趁着黑夜行事,没有办法点烛火照耀,借此躲过奴城城墙上那些兵的察觉。 温雪菱轻声道:“娘亲,快回去吧,别忘记我们约好的事情。” 她和慕青鱼早就约定好,三日后,不管她有没有从奴城里面出来,都直接攻城。 那些被奴城圈禁起来做苦力的奴兵们,都在奴城几个固定的位置。 多数都是犯了事的罪臣和家眷。 至于三个城主住的城主府,就在奴城最中间的位置。 也是三日后,她们第一枚火弹投向的地方。 慕青鱼明白她话里面的意思,轻轻颔首,眼神里都是浓稠的坚定。 暗卫们率先进入密道。 很快就和等候在里面的水瑛等人汇合。 确定没有危险后,温雪菱这才绑着绳子下去,几个纵身跳跃,来到了密道口。 阎泽亲自背着被绑成蝉蛹的墨玄知,跟在了她的后面。 另外还有殿后的一群人。 密道门打开又关上。 慕青鱼留了一支精卫守在这里,另外又带着人秘密回到了客栈。 给外人一种她们从未离开过客栈的假象。 就在她回屋前,听到有人说,温谨礼在这里,慕青鱼冷漠的神色微微恍惚了一瞬。 密道里。 早就已经收到消息等候在此的水瑛,看到她急忙上前,“主子,昨夜……” 她看到了墨玄知,瞬间噤声,迟疑后面的要不要说出口。 温雪菱瞥了一眼身后的墨玄知,没有掉以轻心,带着水瑛来到了密道另外一处拐角。 水瑛急忙道:“主子,谢少将军怕是……时日无多了!” 第303章再回噩梦的起点 “昨夜,奴城那位城主去了信阁暗牢,属下们只能提前撤出来。” “等我们再进去的时候,就发现谢少将军的身上,都是被人用鞭子抽出来的伤口。” “属下已经让人偷偷给谢少将军喂了药,如今勉强能吊着最后一口气。” “但若是再不把人从里面带出来,哪怕只是一场风寒,恐怕谢少将军的性命都很难保住了。” 若不是水瑛等人找到谢思青后,每日都在偷偷给他喂护心救命的药物。 恐怕他早就撑不住昨夜的那场鞭刑了。 跟着水瑛一同出现的,还有之前承了温雪菱恩情的鬼医——秦胥竹。 他毒术厉害,医术同样不凡。 最主要的是他如今就住在奴城里面,是给城主府的三位城主看病的大夫。 如此,才没有引起外面人的怀疑。 但因为谢思青在在奴城信阁守卫最森严的暗牢。 水瑛可以悄无声息潜入进去,全都是因为她的身手足够厉害。 但若是要把一个失去了所有功夫的人,从里面悄无痕迹带出来,很容易引起门口巡逻那些人的注意。 温雪菱心一紧,事不宜迟,她得尽快把人带出来才行。 城里有整整二十多万的奴兵。 不过他们分别听从三个城主的命令,并不齐心。 即便是战翎幽,也不能驱使墨玄知和聂笥手底下的人。 温雪菱打算循着这个弊端找到突破口,让这二十万奴兵彼此狗咬狗,彼此内讧。 事不宜迟。 她立马带着人从密道里面出去。 密道出去的地方,是在奴城最偏角的一处宅院。 外面围了不少守卫的奴兵。 为了不打草惊蛇,水瑛之前在密道里呆了好几日,才寻到机会出去。 这次温雪菱带着人进来,自然不可能只带两个人过来接应她。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密道洞口的那些人。 全部变成她们自己的人。 而她也做到了。 再一次出现在奴城之中,温雪菱感觉空气里都是前世最厌恶的气息。 她熟练带着人,从另一处地方往城主府走。 墨玄知看着越来越熟悉的道路,心里暗暗升起一股希望。 只盼望战翎幽那个老搭档,能够察觉到今夜的异样,尽快救他出去! 他被捆绑成一团,不仅被喂了哑药,嘴里还塞了一块布团。 温雪菱轻车熟路来到了城主府。 她站在暗处的巷子口,望向不远处城主府的门匾。 整个奴城,除了这一处奢靡的宅院,其他的屋子都和京城南郊最贫苦的荒废宅院一样。 这里巡夜的奴兵们无需太多人。 只因除了城主府的人,和他们手底下的奴兵,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在夜里出现在街道上。 那些被帝王贬到此地的罪臣,全部都居住在奴城四方角落的地牢里。 有奴兵们看守,夜里根本没有办法出来。 城主府附近的宅院住的都是奴兵。 最靠近城主府的几处宅院,都是听从三个城主命令的副将。 寂静的夜色里。 隐隐的,还能听到这些副将府邸里面传出来的靡靡之音。 听起来很享受这些没有城主压着的日子。 在没有惊扰任何奴兵的境况下,温雪菱带着水瑛和阎泽他们一行人,堂而皇之走入一个不起眼的宅院。 墨玄知瞳孔瞪大:她怎么连这里都知道! 刚进屋,就有人察觉到了动静,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其他人,就已经咽气被丢入了水井。 奴城地下的密道并不止一处。 都说狡兔三窟。 像墨玄知这种不信任任何人的性子,这里就是他留给自己的底牌。 就连聂笥和战翎幽都不知。 不想引人注目,墨玄知安排留在这里的人并不多。 这也让温雪菱处理起来更快一些。 她来到这处四四方方宅子里面最不起眼的柴房。 都不需要人在墙壁上摸索,她就已经准确无语找到了密道的入口。 “把那块砖头拿下来。” 墨玄知没有一点力气挣扎,也没有办法说话,只能通过瞪大的眼珠子表达自己的震惊。 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温雪菱那张普通到泯然众人的脸上。 为何!是谁背叛了他? 这处柴房的密道,除了他没有其他的人知道。 就连他的心腹都不知道此处的秘密! 温雪菱怎么会知道? 不可能的! 难道她真的是有什么过人的本事,能知道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墨玄知的心越来越沉。 他心里最后的侥幸也已经消失,化成了对死亡的等待。 真的……活不久了。 他的命数,或许就只到今夜了。 温雪菱没有理会墨玄知眼睛里那些一道道震惊的视线,她让所有人都服用了解毒的药丸。 这一次,她走在最前面。 水瑛和阎泽对视一眼,知道她心意已决,没有出口阻拦。 从跨入密道的那刻,温雪菱眼前就浮现了一道纤细又柔弱的身影,脖颈上绑着一条细细的金链子。 第239章 「她」无数次怀揣着逃生的希望,从密道另一处的洞口,往这边不断地跑。 赤着脚,拼尽全力。 哪怕脚底已经被密道地上的碎石划伤,「她」也没有片刻的停顿和迟疑。 刺痛伴随浓郁的血腥,弥漫在密道里沉默又腐朽的空气里,一点点摧残「她」眼睛里逃离这里的求生本能。 就在她即将跑到密洞的出口之际,脖子上的金锁链猛然间缩紧,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 窒息感扑面而来。 「她」若是不想要就此死在密道之中,只能顺着脖子上越来越紧的金色锁链往回走。 过往种种,一次次在她眼前如皮影戏一般无声划过。 温雪菱迈出去的脚步也越来越重。 这一次,真正无法离开这里的人是墨玄知。 这条密道,温雪菱前世走过上千上百次,但没有一次是能够成功离开这里的。 最后等待她的都是墨玄知。 他那张脸上恶劣又充满了浓浓嘲讽的笑容。 从密道出去,赫然就是墨玄知的屋子。 温雪菱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地砖上,嘴角一点点勾起不达眼底的笑意。 又见面了,奴城。 前世这个让她噩梦七年的地方。 这一次,她要亲自打碎这个噩梦对她的桎梏。 她要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带着她的舅舅。 一步一步从这里活着离开! 第304章终于见到舅舅了! 墨玄知看着周遭熟悉的环境。 那种想要召唤自己手下来救自己的迫切感,一次次在他的脑子里冲撞。 他想要活下去! 温雪菱这次带在身边的人,都是身手厉害的精卫。 水瑛和阎泽更是这些人里面的佼佼者。 对上全盛时期的墨玄知,也是能过上好几百招的人。 她转身看着阎泽背后的墨玄知,通过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到了他想要活下去的念头。 呵,多么可笑啊。 原来这么恶毒的男人也是会惧怕死亡的呢。 “熟悉吗?墨城主。”温雪菱来到她身边,看着眼前这双漂亮的眼珠子,脸上的笑容多了两分真心的愉悦。 从这里到信阁暗牢没有密道,若是想要过去,就只能从外面直接走过去。 但是屋子外面有奴兵。 信阁外面更是围满了身手不凡的护卫。 她拿出匕首,一点点划过墨玄知那张好看的俊脸,缓缓说道,“你说,如果把你这张脸剥下来,能不能瞒天过海,成功抵达信阁呢?” 温雪菱眼睛里的认真,一点也不会让人怀疑她话里面的真实意图。 她是真的想要扒了他的皮! 意识到这点,墨玄知乌黑的瞳仁颤了颤,他甚至觉得温雪菱比自己还要疯! 温雪菱之前就已经把从墨玄知脸上扒下来的人皮面具,交给了闻人裔身边那个厉害的易容师。 经过两日的研制,很快就找到了关键的地方。 在慕青鱼精湛的画技下,制作出了墨玄知和谢思青的脸。 她对着手下说道:“原地休息,等深夜再行动。” 墨玄知院子外面确实有不少奴兵守着,但是他不需要自己的领地有其他人的痕迹,从不让这些人进入自己的院子。 不只是墨玄知,奴城另外两个城主都是如此。 这也方便了温雪菱在此休憩。 她还找到了墨玄知卧室里藏秘的地方。 没有任何迟疑。 温雪菱把那些毒药、医药、断骨重续膏等天下至宝,以及和秘籍全部取走。 这些可都是墨玄知从天下各地寻来的宝贝。 她是故意当着他的面这么做。 在看到对方越来猩红的眸子时,温雪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墨城主的地方,果然都是好东西呢。” 温雪菱手里捏着一本不起眼的书籍,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出彩的地方。 偏偏就是这本东西,给了墨玄知卷土重来的复仇机会。 “这本秘籍就是你能重修内力的秘密了吧?”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呵,原来墨城主如今早已是……阉人了啊!” 温雪菱脸上嘲讽的意味太明显。 要不是墨玄知无法出声,早就已经用这世间最狠毒的话语,来咒骂眼前这个女人了。 他气得身体发抖,那双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温雪菱一页页看着上面的内容,这本东西上辈子墨玄知藏得很好,她并没有见过上面的内容。 在看到上面内容后,她可算是知道前世的秘密。 墨玄知一次次以折磨她为乐,好几次差一点就要做出某些不可挽回的事情,他都及时悬崖勒马。 她彼时还庆幸,这个恶魔还有最后一点点人性。 屋子里的暗卫多数都是男子。 在听到这句话时,眼睛都闪过了诧异的神色。 他们都知道奴城有一位武功高强的城主,在被师门毁去了所有内力变成废人之后,竟然还可以重新修炼。 没想到其中的关键竟然在此。 暗卫们虽不曾看墨玄知,可对曾经下定决心为复仇做出一切的他而言,此时屋内的沉默就是对他的无声嘲讽。 他忍受不住这样被人用眼神讥讽的寂静,用尽全力想要挣脱身上绳索的桎梏。 “别挣扎了,别人不懂,墨城主还不懂吗?这可不是普通的绳子。” 温雪菱特意让人选来的绳索。 别说是用力挣脱开,就是直接用刀来划都未必能够划断。 “越挣扎,只能收得越紧呢。” 前世在那条桎梏在她脖颈处的金锁链,就在里面掺杂了同样的绳索。 在长度足够的情况下,绳索不会对人产生什么伤害,一旦到了绳索的临界点,就会骤然紧缩。 越挣扎,绳索收力的速度越来越快。 温雪菱话音刚落下不久。 墨玄知就感觉到身上绑着的绳索一点点收力。 尤其是脖颈处的那一圈,让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脸上的青筋都跟着爆了起来。 “呜……”嘴里塞了布团没有办法开口,他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温雪菱冷眼看着他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没有血色,眼珠子逐渐翻白,整张脸都弥漫着厚厚的死气。 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她才让阎泽在绳子上撒了一些药水。 墨玄知重获呼吸的那一刻,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 他本就喜凉,屋内地砖都是用的数年阴干的凉砖,一年四季都要比外面更凉一些。 此时没有了内力护体的他,只觉得有一阵阵阴风往他的体内涌入。 温雪菱没有再理会半死不活的墨玄知,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静静等着深夜的到来。 时辰一点点过去。 终于等到了外面守夜奴兵换班的时候,温雪菱朝着阎泽和水瑛点了点头。 她们利用这个间隙,很快来到了奴城信阁的门口。 突然之间,墨玄知的屋子火光四起。 所有人都跟着过去救火。 两道黑影从奴城信阁外面一闪而过,引走了外面守着的奴兵注意。 趁着这个时候,温雪菱带着阎泽和水瑛进了信阁。 她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信阁的密室,“阎泽,把他的手放进去。” 温雪菱不知道墨玄知是如何想出如此精妙的开门之法,但事实就是只有他的手放进去,才能打开眼前的这个密室。 密室门一开,立马就有几只利箭飞了出来。 幸好温雪菱等人早就有准备。 里面的机关,对从小就喜欢研究这些的温雪菱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很快就找到了里面写着朝廷朝臣把柄的密函。 甚至还在里面看到了丞相府的。 就在她要转身离开时,看到了那个暗阁里面有一个很奇怪的小东西。 她正要拿起来查看,就听到信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不及多想,温雪菱把东西往怀里一放,把东西全部恢复原状后,立马带着众人来到了暗牢的入口。 温雪菱带着自己人迅速闪身入内。 在水瑛的指引下,她很快就找到了被关起来的谢思青。 她的……亲舅舅。 第305章让他替他死去 黑漆漆的暗牢,唯有入口处零星几盏烛火照明。 越往里面走就越是黑暗。 常年生活在此的人,眼睛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昏暗,若是骤然点上烛火,必然对眼睛有伤。 如今的暗牢,只关押了谢思青一人。 温雪菱疾步来到牢房门口,在秦胥竹的里应外合下,她们早就已经拿到了暗牢的钥匙。 漆黑潮湿的暗牢,弥漫着一股股血腥味。 她加快步伐靠近地上的人,刚蹲下要给他把脉,手腕就被一只手给死死抓住。 第240章 若不是知道眼前的谢思青还活着,温雪菱会以为抓着自己的这只手,瘦骨嶙峋仿佛来自一只骷髅。 “谢少将军,我叫雪菱,是你妹妹谢思愉的女儿。” 对方并没有松开握着她的那只手。 反倒是越来越紧。 常年没有人和他说话,谢思青如今话说的能力都退去了不少。 他没有开口,只是嘲讽地嗤笑了一声。 这些人还真是不死心。 故意派人过来营造出要救他的假象,给他喂吊着一口气的秘药。 如今连他妹妹的女儿都弄出来了。 “滚!”他用尽全力吼出的这个字,充满了野兽濒临死亡前的戾气。 温雪菱早就想到他不会信,她忙从脖颈处取下玉片吊坠。 这个时候,若是拿出谢思愉的那块玉佩,眼前的人反倒是不会相信的。 而她脖颈处的这块碎玉,是当年他留给妹妹的护身符。 “这是我娘亲给我的。” 温雪菱不顾被捏疼的手腕,把那块碎玉塞进了他的另一只手。 男人在感受到掌心那一小块温润的碎玉后,刚要直接丢出去,指腹就摸索到了上面熟悉的痕迹。 这块玉曾在他身上佩戴了二十多年。 他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摸清楚上面的图纹是什么形态。 温雪菱借着远处照来的微薄烛火,凝视着面前这张满是络腮胡的脸颊,头发和胡子都是乱糟糟的,早就已经遮掩了他本来的面貌。 但是那双眸子,却令她无比的熟悉。 与慕青鱼的眼眸如出一辙。 在察觉到地上男人的态度松动了之后,温雪菱才继续开口。 “周词叔叔说,是你调换了娘亲的玉佩,把你的那一块给了她,留下了她那一块。” “娘亲她从冰河被人救起后,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在北境嫁人生子,我是娘亲的小女儿。” “她所遇非良人……这些事情等救你出去后,娘亲会亲自告诉你。” “如今,娘亲已经恢复了所有记忆,人也在奴城城门外,谢少将军,我们是来带你离开的。” 温雪菱并没有喊他舅舅。 一来,她从未见过他,对他并没有亲人之间的感情。 二来,他也未必会喜欢她喊他舅舅。 不如直接喊他谢少将军,来得更直接实在一些。 谢思青在确定手里的碎玉非假后,又听到温雪菱说的这番话,眼泪无声自眼角滑落。 想到自己那个从小就向往太平盛世的妹妹,她最期待就是一家人团聚,平平安安,永远在一起。 世道却让他们谢家生离死别! 他没有办法开口,也不想在初次见面的外甥女面前,流下屈服又不甘的泪水。 暗牢里面太过于寂静无声。 饶是谢思青已经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还是被温雪菱听到了他喉咙里隐忍压抑的悲鸣。 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从怀里取出一块黑色的长巾。 谢思青常年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暗牢,双目早就已经无法适应外面的光亮。 哪怕外面同样是黑夜。 只是屋内烛火微弱的盈盈火光,都会引起他眼睛的不适。 温雪菱和他说了目前他身体的情况,又言明了这条用来遮目的黑色长巾,是慕青鱼亲手缝制。 “娘亲说,这是她兄长自幼最爱的黑绒锦缎。” 她同样把黑色长巾放到了他的手边,示意他可以亲自摸索验证。 谢思青摸索到熟悉的触感,心头的触动越来越深。 随后,温雪菱又把黑色长巾凑近他的鼻子,继续道,“上面染了娘亲最爱的海棠花香。” “你闻闻,是不是很熟悉?” 谢思青的嗅觉,其实早就已经出现了问题。 但在听到温雪菱的话后,他屏住了呼吸仔细闻了闻,果真从中闻到了自己妹妹过去常用的花香。 他嗓子里发出轻声触动的声响,好似在说,他真的从中闻到了味道。 “现在,我要用它蒙住你的眼睛,带你离开这里。” “你可以松开握着我的手了吗?” 温雪菱的声音很轻很柔,她不确定谢思青的耳朵有没有出现问题,但可以感知到的是,他早就已经闻不到任何的气息了。 只因这块黑色长巾上染的不是海棠花香,而是加浓后的……麻沸散。 渐渐的,谢思青闭上了眼睛。 温雪菱动作温柔给他蒙上了黑色长巾,对着身后的阎泽一抬手,对方立即带着暗卫过来。 如今信阁里的密信已经取走,墨玄知的用处不再,也就无需再背着这个累赘重新离开。 温雪菱这次把闻人裔身边的易容师也带来了。 对方很快就把「谢思青」的脸,仔仔细细换到了墨玄知的脸上。 就连他脸上的络腮胡,都做得就七八分相似。 暗卫很快就把谢思青身上的囚服,换到了墨玄知的身上。 在这个漆黑的暗牢里,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察觉到地上的人不是谢思青。 等到他们发现时,温雪菱早就已经带着人离开奴城了。 她就是要墨玄知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就算被人发现掉包,依照他现在身体里赤血蛊的数量,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存活。 他的死,是已经注定的结局。 墨玄知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死死盯着黑暗中那道纤瘦的身影。 想要开口说话,嘴里的布团让他无法开口。 待一切全部处理妥当。 温雪菱直接让阎泽刺瞎了墨玄知的眼睛,又割去了他的舌头,还毁了他的听力。 把他曾经加注在周词身上的痛,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从墨玄知那般熟悉黑风寨的行为举止来看,他和黑风寨脱离不了干系。 既如此,那周词遭遇过的那些悲惨,也就和他脱不了干系。 谢思青的身上都是陈年旧伤。 麻沸散能够暂时缓解他的身上的伤口,也能避开人被挪动时产生的痛。 为了更快离开,阎泽如来时背着墨玄知一样,把谢思青背在后背,清晰感受到了他如今身体的瘦弱。 温雪菱的眼睛也跟着酸了酸。 第306章有危险!快走!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国家,都是黎民百姓的安康。 如今却形容消瘦,变成了宛若骷髅般的模样。 这二十多年被人幽禁的遭遇,比温雪菱曾经在奴城的七年,还要凄惨,还要悲怆。 午夜梦回之际,她尚且无法走出那些梦魇的纠缠。 她这位舅舅又该如何治愈呢? 还有娘亲…… 娘亲若是见到亲兄长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心里又该有多痛啊。 温雪菱不敢多想,带着阎泽和水瑛他们迅速离开暗牢。 这个暗牢,上一世她也曾被幽禁过,知道这里有一条密道能够直接通往墨玄知的屋子。 那个门的机关设计在门内。 故而只能从暗牢这边出去,不能从他的屋子进来暗牢。 温雪菱拿出一颗夜明珠递给水瑛,叮嘱她道,“此处密道常年没有人走过,点火折子怕有危险,用这个更好。” 水瑛点点头,接过夜明珠,带着秘卫军小心翼翼走在前方带路。 温雪菱给后面的暗卫也准备了夜明珠。 她自己留了一颗。 阎泽背着谢思青走在她身后,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道里,只有她们沉默行走的脚步声。 很快,她们就来到了密道出口的位置。 水瑛贴着门口的巨石,侧耳倾听,并不能听到外面的声响。 她让人护好后面的温雪菱和谢思青,带着秘卫军先一步离开了密道。 刚出去,就对上了锋利的刀尖。 温雪菱听到外面传来拳脚交加的打斗声,她走到门边看了一眼屋内。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不远处,倚靠在软榻上吃着香甜果子的战翎幽,对方似笑非笑盯着她的方向。 奴城三位城主看似齐心,实则各有心思。 其中,战翎幽就是三人之中对自己计谋最为自信的一位。 同时也最是自负。 战翎幽既然出现在这,就意味着暗牢外面的守卫没有这里多。 正好可以让阎泽带着谢思青从那边离开。 温雪菱回头看了眼黑漆漆的暗道,对着阎泽说道,“现在立刻带着他从另外一边走!” 不能让所有人都在这里,等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密道里面不通气。 寻常人待久了都容易失去意识,更不用谢思青这个伤患了。 温雪菱:“阎泽,保护好他!” 说完,她就带着护在她身边的暗卫,走出了密道。 战翎幽涂抹了红色丹寇的手,捏起一个甜果子丢入口中。 她眼神讥讽看向从密道里出来的温雪菱,嘲笑道,“终于舍得从密道里出来了?” 第241章 “真没想到啊,护国郡主竟然对我奴城地下的暗牢和密道,竟如此了解,莫不是曾在奴城待过?” 战翎幽这句话不过是为了嘲笑她,并不知温雪菱曾经在奴城待过七年的时间。 “待没待过,都不影响战城主这张嘴的毒辣,不是吗?” 温雪菱脸上戴着蒙面的布巾。 既没有承认自己就是护国郡主的身份,也没有否认她这些话里面的真实。 水瑛看到她出来,立马带着秘卫军的人围到了她身边,把温雪菱死死保护在安全的范围里。 “温郡主还真是牙尖嘴利不饶人,难怪被那么多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战翎幽讽刺人的话,对温雪菱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她握紧了手里已经上了膛的火枪,对着战翎幽无声笑了笑,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和她说这些废话。 废物死于话多这个道理,她比谁都要清楚。 温雪菱抬起手里火枪直接对准战翎幽,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立即动手。 砰砰砰接连好几声,直接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战翎幽起初并没有把水瑛等人当回事,更不觉得温雪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有什么反抗的本事。 等弄死这些护卫,就是温雪菱的死期! “你!!!”战翎幽怒目而视。 看着自己被弹火擦肩而过的肩头,留下了灼烧和刺痛后的伤口,她立马变了脸色。 这东西…… 和之前大理寺亲兵伤她的那些武器一模一样! 温雪菱竟然和大理寺有勾结? 早就听说护国郡主喜欢研制一些作战的武器,最初她只是当作笑话来听,如今眼见为实,她神色骤然凝重起来。 那么厉害的东西,若是大理寺的,自然不会轻易流出去。 可要是温雪菱送给江月明,那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那岂不是说…… 聂笥之死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那她之前遭遇的埋伏,也有她的手笔了? 意识到这些事情背后真相的战翎幽,看着被温雪菱打伤的肩膀,浑身笼罩在阴沉沉的黑雾之中。 她怒喝道:“来人!给我杀!一个活口都不留!” 战翎幽盯着温雪菱的眼神,都是浓浓杀意。 温雪菱话不多说,直接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秘密武器,对准那些冲过来的人用力丢了过去。 她脸上的神色实在是太过于平静,以至于那些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东西的厉害。 水瑛和秘卫军们早就收到了温雪菱的眼神提醒,提前有了准备,立即冲到了密道门口躲了进去。 与此同时,她们也朝着战翎幽和其他奴兵,丢出了手里如出一辙的东西。 外面传来地动山摇的声响。 温雪菱看着早就已经没有阎泽等人身影的密道,在心里暗暗祈祷,他们能带着谢思青平安离开。 她没有等一切平静。 而是带着自己人从密道的另外一边出去。 墨玄知的屋子,经过这一遭,必然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即便那些人都死了。 掉落下来的东西也会盖住密道的出口。 不如直接回到暗道,从那边的出口离开更快一些。 温雪菱不喜欢在这些事情上停留太久,能有其他退路的第一时间,她就会立马执行。 这已经不是半年前,她刚刚重生,没有任何本钱的时候。 现在的她,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来保护自己。 再一次回到暗牢。 温雪菱没有看墨玄知那个暗牢一眼,带着水瑛直奔暗牢的出口。 屋外有明显打斗的声音,她迅速扫了一眼地上那些人,都是奴城里面的奴兵。 没有她的人。 “主子,你看这里。” 水瑛看到临近树上的刻印,看出阎泽留下的记号,是提醒她们有危险。 温雪菱瞳孔紧缩,厉声道,“我们走!” 第307章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就在她们离开城主府旁边宅院的那一刻。 外面骤然亮起的火把,照亮了为首那个人英俊潇洒的脸庞。 竟是……陆峥。 温雪菱乌黑的瞳仁闪过一道诧异和警惕。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匆忙扫过陆峥身后跟着的人,并没有看到阎泽和暗卫被捉的身影,悬着的心也跟着松了松。 陆峥身着一身暗紫色束腰劲身衣锦袍,腰间束带上那颗熠熠生辉的红玉,在火把的照耀下格外醒目。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盯着面前这张蒙着脸却依旧美丽的眸子。 “菱儿。”陆峥的声音里有种奇异的低沉。 温雪菱觉得他变得不一样了。 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变得不一样。 见她沉默着不发一语,眼里也没有见到他的欣然,陆峥的心头掠过苦涩。 他眼眸轻抬,扫过温雪菱身边同样眼神警惕盯着他的暗卫们,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陆峥嗓音如暗夜浓稠低沉:“别怕,我不是过来抓你的。” 她问道:“那你是来做什么?” 温雪菱眸色凝重,并没有放下心里对他的忌惮。 身为帝王身边最亲近的御林军首领,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奴城,显然不对劲。 见她这么忌惮自己,陆峥心里的苦涩也变得越来越浓。 “来救你。”他朝她温柔笑了笑。 温雪菱看不懂他这个笑容背后的深意,听到他的这句话,心也跟着一点点到了嗓子口。 同时,她握紧了手里的火枪。 温雪菱之前和陆峥确实也有过紧密的合作。 如今他的亲姐已经嫁得如意郎君,避开了温谨言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两个人的合作也已经结束。 陆峥终究是帝王身边的大红人,背后还有整个国公府需要支撑,难保不会被帝王威胁之后,选择站在她的对立面。 除了慕青鱼这个亲娘之外,温雪菱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再信任其他人。 水瑛等人也在第一眼,就已经认出陆峥就是帝王面前的红人,国公府的小世子爷。 她们眼神对视后握紧了手里的火枪,逐渐贴近温雪菱,时刻准备应对其他人的偷袭和伤害。 就在这时,不远处城主府的大门突然打开。 战翎幽带着奴兵从门内出来。 一眼就看到被陆峥拦下的温雪菱等人,她眼里掠过恨意和狠戾,快步流星来到了她们面前。 人还没有走近,她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陆首领,多亏有你助阵,才能拦下这个私闯城主府的刺客!” “人已经已经拦下,就给我们城主府的人来管吧。” 战翎幽对着手底下的人甩过去一个眼神,立马就有奴兵朝着温雪菱她们走来。 水瑛手里的火枪,即刻对准了那些走过来的奴兵。 “主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一边担心着面前的陆峥会突袭,一边警惕着远处靠近的奴兵。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刻。 温雪菱手里的火枪,已经早一步对准了陆峥的心脏。 她视线与陆峥的目光在夜空中交汇,手里的火枪口又贴着他的心口往里进了进。 威胁的意思很明确。 温雪菱对着陆峥说道,“别动,不然就不要怪我手里的东西,走了火。” 跟在他身后的手下,看到自己的主子被人挟持,也纷纷举起了手里的弓弩对准了温雪菱她们。 她冷眼扫过陆峥手底下的那群人,警告道,“要看看是你们手里的弓箭快,还是我手里的火弹快吗?” 说时迟,那时快。 水瑛为了印证她话里的厉害,举起火枪对准备那边走来的奴兵。 砰一声! 对方应声倒地,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已经咽气了。 顷刻间。 陆峥手底下的人都不敢动弹。 生怕自家主子出现什么意外的事情,他们回去之后不好和老国公交代。 陆峥太高了,温雪菱没有办法禁锢住他的脖颈,只能用力揪着陆峥身上的长袍。 另一只手握着的火枪,紧紧贴着他的心口。 她扫了一眼面前男人低垂的眼眸,里面深如幽潭那般漆黑,令人看不透眸子里的神色。 此时,战翎幽也已经带着奴兵来到了她们面前。 温雪菱望见她身上衣衫的狼狈,隐隐还能看到衣衫下的伤口,就知道战翎幽在方才那个火弹下受了伤。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人在受伤的情况下,居然还可以从火弹中逃走。 差一点就可以让她葬身在墨玄知的屋子了。 战翎幽看着身手悬殊的两个人,渐渐眯起眼睛,觉得事情没有看到的那么简单。 她语气不善道,“陆首领,区区一个女人,就让你束手无策了?” 第242章 陆峥垂眸,就能看到温雪菱近在咫尺的脸,能看到她浓密的长睫下,那双充满警惕心的眸子。 听到战翎幽的话,他冷声道,“战城主不也是女人?” “女人杀起人来可不比男子差,本首领正值风华正茂的年岁,惜命有何不对?” 他轻飘飘一句话,直接堵住了战翎幽刚才那句话里的嘲讽。 温雪菱抬眸看了眼陆峥,却听到他轻声道,“别怕,我不是来当你敌人的。” “菱儿,一会儿你就继续挟持我,我会配合你,定然可以让你们平安离开这座吃人的奴城。” 话毕,他还配合着弯腰。 陆峥的声音很轻,只有温雪菱能听到他的话。 她眼里闪过一道对他行为的不解。 时间紧迫,温雪菱顾不得去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推着他往前走。 “战城主可以试一试,若是国公府的小世子,死在你奴城的城主府门口,你该如何和你背后的人交代。” 温雪菱拽了一下陆峥的衣服,声音冷漠道,“走!” 陆峥比她高出太多,只能弯腰配合她的动作,跟着往城门口的方向挪动。 无人看见的角落,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目的得逞的弧度。 战翎幽脸色阴沉沉犹如恶鬼,死死盯着对面温雪菱的身影,拳头紧握,恨不得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让她心头的怒火逐渐压抑不住。 想到陆峥的身份,他不仅是国公府的小世子,还是帝王面前的红人,左膀右臂。 若是他真的在奴城丢了性命,她也不好和帝王交代。 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温雪菱离开这里,她这个城主的脸又要往哪里搁? “小心!”陆峥慌忙抱着人转身。 第308章来吧!炸了奴城 战翎幽的偷袭在意料之中。 在陆峥抱着她转身时,温雪菱直接借着这个动作,把手里火枪的洞口对准了不远处的战翎幽。 砰一声,火弹以雷霆之势朝着她而去。 战翎幽嘴角的笑意还不曾收敛,就看到夜色中有锋利的东西破空而来。 她提气闪身,却还是被那个东西击中了腹部。 又是这个黑不溜秋的东西! 对温雪菱之前丢出去的那个独立火弹子,她仍旧心有余悸。 眼前浮现了城主府里的那片废墟,战翎幽心提了起来,捂着腹部警惕看着温雪菱的动作。 陆峥也没料到如此危急时刻,温雪菱竟然还有心思给敌人一枪。 他望向她的视线更浓稠了。 温雪菱可没空管他眼神是如何变化,眼里都是对没有直接击中战翎幽心脏的遗憾。 “战城主,你若是想要直接给陆首领收尸的话,尽管在背后使些阴暗手段。” 她转头看向陆峥手底下的那伙人,冷冷道,“还有你们,要是想领着你们首领的尸身回京复命的话,尽管袖手旁观。” 闻言,陆峥等人都脸色一变。 恰好此时。 陆峥也给了他们一个冰冷的眼神,显然是对他们之前没有动作的不满。 “走!”温雪菱继续挟持着陆峥往城门口的方向走。 这一次,有陆峥的人挡在她们和战翎幽之间,避开了战翎幽继续在背后使阴暗手段的可能。 夜色下的一行人飞快朝着城门口奔走。 经过两个拐角,温雪菱安排接应的人就拉了一辆马车过来。 比起水瑛她们轻功了得的本事,她这个主子的功夫显然就没有那么厉害,马车能加快她们离开的步伐。 等到了城门口,温雪菱很快就找到了阎泽留下的信号。 两方人马汇合之前,她扯下一块布条,遮住了陆峥那双漂亮的眼睛。 不管陆峥知不知道谢思青的事情,她暂时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能避则避。 守城的奴兵似是早就得到了讯号。 一个个在城门底下排列。 城墙上的弓箭手们,也早早已经做足了准备。 温雪菱扫过城门口那些人手里的护盾,又看了一眼城墙上的那些人。 若不是雪林深坑里的那个密洞,只能进,不能原路退回。 阎泽早就已经带着谢思青从那边离开了。 “按照原计划行事。”温雪菱对着水瑛和阎泽两个人说道。 阎泽是暗卫军的首领,最擅长的就是隐匿身形,他很快就带着暗卫们离开了马车。 而水瑛是两家秘卫军的首领,两个人身后都带着自己的人。 她负责留下来保护温雪菱和谢思青。 自从上马车开始,温雪菱手里的枪口就没有紧紧贴着陆峥的心口。 陆峥也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非常配合。 以防万一。 她还是把他的手给绑了起来。 温雪菱手指搭在谢思青干枯瘦弱的手腕上,脉象虚浮,濒死之象。 思及此,温雪菱的心瞬间跌落谷底,立刻拿出慕青鱼给她的那颗救命神药。 慕青鱼告诉过她,这颗药在濒死关头至少能够护住人的心脉,四个时辰,足以等待援兵前来。 这个药一共就只有三颗。 两颗已经进了谢思青的嘴里。 如今最后一颗,也被她喂入了他的口中。 不论如何,她都希望能够为谢思青争取到更多的存活时间。 哪怕他不是她的亲舅舅。 仅仅是那位为了黎民百姓不惜奉上自己性命的谢少将军。 陆峥闻到马车里有明显的血腥味。 他声音里充满了担心道:“菱儿,你可是受伤了?” “我带了太医院院首研制的金疮药,功效很好,就在我腰侧的衣袋子里,你可以自行取出来。” 双手被束缚在身后,他没有办法取出金创药,只能让她自己动手来取。 温雪菱低声道:“不必。” 这个世间再好的金创药,也治愈不了谢思青身上的伤口。 不是自己人的药物,很容易被人动了手脚。 她现在只相信娘亲给她的药物。 谢思青神智昏昏沉沉,能感觉到有人在给自己处理伤口,嘴里还弥漫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很熟悉的。 谢思青身上密密麻麻的陈年旧伤,早就已经结痂,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在鬼医秦胥竹的帮衬下,他身上被战翎幽鞭笞出来的新伤,早就已经做过简单的处理。 阎泽和暗卫在给谢思青换衣衫之际。 温雪菱曾瞥到过一眼。 他整个身子仿佛就是骷髅上覆盖了一层皮,那样子看得她心里发疼。 拿出慕青鱼准备的外伤药,温雪菱迅速倒在谢思青的伤口上,尽可能让他的伤口尽快得到修复。 剩下的,就只能等离开了奴城之后再仔细处理。 阎泽和暗卫们的动作很快。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整个奴城都陷入了地动山摇的震颤。 城中奴兵们纷纷从屋子里出来。 就连奴城死角的罪臣们,也从睡梦中惊醒。 尤其是被贬至此的定安侯府等人,乔玥云身着粗布麻衣,身上早就没有了定安侯府主母的身影。 “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这地震颤得如此厉害?” 定安侯府其他的女眷也跟着出来,脸上都是对这种声音的惊恐和害怕。 奴城里面的奴隶,男子们住一屋,女子们另外住一屋。 十几人,乃至几十人躺在一间屋子。 乔玥云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就曾经听到过。 她想起来了! 是神庙! 那天就是在听到了这样的声响之后,神庙里面的佛像就塌了! 后来,温锦安就被指认为邪祟之女。 今夜此地的声响,莫不是也和邪祟有关系? 若是她们能够弄清楚这件事情,是不是就可以将功补过,离开奴城,重回侯府? 只要一想到还有机会重新回到侯府,乔玥云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之色。 “快!我们想办法出去,一定要弄清楚今夜这个声响因何而来!” “只要弄清楚前因后果,我们就能离开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就可以回京城了!” 除了乔玥云脸上满是激动之色,其他女眷们皆是双目麻木,根本不信有机会离开。 所有进入奴城罪臣,就没有活着离开的。 第309章全部处置干净 乔玥云不甘心。 她想到自己偷偷挖开的那个地洞,想方设法从奴隶们居住的木屋里跑出去。 准备去找自己的儿子,想要带他离开这。 自从来了奴城,她就和自己的夫君和儿子分开,身边跟着的也都是侯府过去的妾室。 一个个心思都跟着野了。 连她的话都不听。 这群贱人就活该死在奴城里面。 最好全部都死绝了! 第243章 战翎幽她们厌恶奴隶身上的气息,就让人在城池四方最偏僻的角落,给这些罪臣奴隶们安置了屋子。 冬天冷,夏天热。 不挡风,不挡雨。 乔玥云她们之前就差点冻死在冬季。 说来也巧。 她们安置的这个木屋,是距离温雪菱如今所在的城门,最近的一处奴隶居所。 也是被这震天声响震得最厉害的地方。 她回头看着头顶上不断掉落的瓦片,迅速钻进之前挖出来的地洞,来到另外一处地方。 顾不得男女之别,乔玥云立即奔向男子居住的院子。 “庭儿!庭儿你在哪?”乔玥云小声呼唤着自己亲生儿子的名字。 在她嗓子都快要哑了的时候。 乔玥云终于看到了瘫在屋内地上的程昱庭,她眼眸发亮,“娘的儿啊!” 来到奴城已经好几月,她好久没有看到自个儿子,此时看到他浑身脏污躺在木板上的样子,心都快要揪在一起了。 “娘、娘!”程昱庭看到她眼睛立马就红了。 当初,程昱庭一来奴城就立马找到管事的人,说自己认识奴城的城主聂笥,请求见面。 不知后来那个人是怎么传话的。 夜里就直接来了一伙人,把他揍了一顿且不说,还把他丢到了蛇窟里面呆了一宿。 他直接就吓得失禁了。 从蛇窟出来那日,程昱庭见到了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 他听到奴城那些人喊他:“蛇主。” 就像是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程昱庭立即把自己和温锦安私会有情的事情,与对方说了一个清楚。 等待他的又是一顿毒打。 寒风呼啸的冬日,他被丢到结冰的湖面上冻了一宿,醒来时整个人都在发抖。 醒来后,他的一双腿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那个被人尊称为蛇主的疯子,竟喊来了一群江湖草寇粗鄙之徒。 竟将他给……给…… 程昱庭不管怎么哭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挣脱那一道道巨大的力道。 此后的一切,成为他午夜梦回时最惊恐的噩梦。 他与大哥本就没有什么兄弟情谊。 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就连他最亲的父亲都选择抛弃了他,对他不管不顾。 为了得到一点点活下去的食物。 程昱庭成为这个奴隶院里最低贱、最令人不齿的存在。 独自生活在这个院落里面最偏僻破败屋子 若是遇上下雨之日,他甚至连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等晴日,才能将身上的衣物晾干。 他满脸泪水看着奔来的身影,期盼着乔玥云能够带他脱离苦海,解脱出来。 “儿……怎么会这样!”她震惊看着面前的一幕。 程昱庭身上都是污秽不堪的痕迹。 那张脸更是直接被狼犬啃食掉了一半,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狰狞可怖。 他朝着乔玥云伸出手:“娘,救救我,救我出去,我不想再在这里待着了,你救我出去好不好?” 对上儿子脸上的痛苦神情,乔玥云眼睛里的母爱瞬间消失了一半。 如今程昱庭这个样子,即便救出去也只是个废物,没有办法为她再挣来些什么荣华富贵。 甚至会变成她日后生活的累赘和耻辱。 乔玥云脚步在距他一尺的地方停下,顶着程昱庭期盼又忐忑的目光,她转身就重新朝着门口的方向跑。 “娘——你去哪里!你不要丢下我!娘你回来啊!” “求求你不要丢我一个人在这里!” 程昱庭的声音直接穿破夜空,引起了院子其他地方人的注意,逐渐响起骂骂咧咧的声音。 重新从狗洞里面钻出去,乔玥云看到外面的街道,眼睛里闪过惊喜的神色。 她看着远处城门口亮着火光的城墙,立马朝着岸边跑过去。 就在这时,战翎幽正好也带着人出现在此,看到夜色下竟然有逃奴,举起手里的弓箭对准了乔玥云的后心。 咻一声! 乔玥云的身子直接砸向地面。 本就怒火难消的战翎幽,看着地上乔玥云身上的奴隶粗衣,对着身后奴兵道,“查一查此人是谁。” “直接将与她有关联的所有男丁都杀了!” “悬在城门口,以儆效尤!” 乔玥云死去时眼睛里都还是对京城的向往,嘴角甚至都还是上扬的弧度。 就这么被战翎幽一箭夺走了性命。 战翎幽策马扬鞭,直奔出现震动声的城门口。 身后奴兵直接用手里的长枪,刺穿了乔玥云的心脏,杜绝了任何存活的机会。 一小部分进了她逃出来的那个院子,找到了管事,把定安侯府的男丁全部都找了出来。 曾经的定安侯,如今已经两鬓斑白,还来不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奴兵们用上了绞刑。 程昱庭被人从破屋里拖出来时,身上还散发着恶臭的气息。 看到地上亲娘的尸体,他突然放声大笑出来。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啊!老天为何要如此待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一转身,程昱庭直接就郁结攻心直接咽气了。 定安侯府剩下的其他男丁,也都没有逃脱奴兵手里的长枪,直接就给处置了干净。 杀鸡儆猴,吓得其他罪臣奴隶们一个个瞳孔放大。 当温雪菱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奴城的新主子。 不过都都是后话。 城门上的奴兵,很快就被阎泽和暗卫们丢出去的火弹子灭了个干净。 底下守城的那些也没有避开,一个火弹子提前见了阎王。 战翎幽在城门口安排再多的奴兵,都抵挡不过火弹子的滔天威力。 城门口的阻碍被清扫干净。 水瑛驾着马车,挥舞着马鞭,加速直奔城门外。 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陆峥留下来挡着战翎幽的那些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她举起手里的弓弩,对准了马车的方向,大声呵斥道,“给我站住!” 温雪菱蹙眉:这样都不死,这个女人还真是命硬。 想着,她就拿出了最后一样东西。 第310章二十年,兄妹终于相见 漆黑的盒子里,放着一个格外显眼的东西。 为何说是格外显眼呢? 因为温雪菱在上面涂抹了夜光粉,这东西可是好东西,能直接把眼前城墙直接炸成粉末。 她取了一样东西出来,绑在了她为此行精心特制出来的弓弩上。 箭尖从马车一侧的帘子穿了出去。 温雪菱眯起一只眼睛,对准远处骑马疾驰而来的战翎幽,不做任何迟疑,直接就射了出去。 如今的时辰,可比真金白银还要金贵! 一丝都耽搁不得! 经过加强的长箭带着上面的东西,直直朝着战翎幽的面门而去。 “城主小心!”身后的奴兵们纷纷用自己的身体来挡。 可那支弓箭的力道太大了,比他们过去见到过的弓箭都要厉害,还有一些奇怪。 战翎幽想起城主府里的那片废墟,又看到前方被炸得七零八碎的城墙,对温雪菱手里东西的威慑力和影响力都有了深刻的认知,警惕心让她立马拉住了缰绳。 “驾——”她操纵着马匹,飞快朝着身后的月色中狂奔。 那支长箭连同带出来的东西都被拦下,就在奴兵检查上面东西之际,箭尖处的东西却突然炸裂开。 有什么东西直接飞向空中,瞬间炸裂出宛若花瓣一样的东西。 隐隐的,还有什么不可察的气息弥漫在空中。 战翎幽身下的战马突然扬起了前蹄,本就负伤在身的她,猝不及防就被甩了下去。 不只是她身上的马匹,还有身后跟着她一同前来的副将们,他们身下的马匹也是同样如此。 副将们纷纷被摔落在地上,还不等他们爬起来,就有什么东西喷射而出。 “呕……呕……呕……” 此起彼伏的呕吐声,伴随着飞天而降的某些黑色物体,成为夜色下比鬼魅还要惊悚的画面。 夜色下闪躲不及的战翎幽和副将们,身上都是马喷出来的稀稀拉拉的脏东西。 “啊!温雪菱,我要弄死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咳咳!” 只可惜话还没有说完,战翎幽就感觉嘴里多了一个什么东西。 意识到是什么,翻涌而来的恶心感让她直接吐了出来,整个人都被气得发抖。 她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追温雪菱,只想着赶紧回去漱口清洗身子。 “此女实在是歹毒!竟然想出这么恶心人的法子,呕!不行了,我受不住了,呕!” 战翎幽直接丢下这些人往城主府走。 今夜,若不是她穿了金丝软甲,那颗火弹子就要直接穿透她的肚子。 第244章 战翎幽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她一定要弄死温雪菱! 一定要! 温雪菱的马车直接从破开城门口,光明正大地离开。 外面驾着马车的水瑛,突然开口说道:“主子,是夫人!” 温雪菱急忙挑开了马车前方的车帘,一眼就看到城门外不远处的一道道火把的光亮。 是娘亲! 马车刚出城门,远处的慕青鱼就纵马前来。 身后护卫们紧紧跟随在身后。 慕青鱼想要要一日,要两日,甚至是三日,没想到女儿这么快就从奴城里面出来了。 听到那震天声响的那一刻,慕青鱼立马就整顿好人做好支援的准备。 不会让北境暮阳关的惨痛经历,原样出现在她女儿身上。 接到温雪菱所在马车后,慕青鱼没有急着和她叙旧,赶紧带着众人护送马车一路到达安全的地方。 城外客栈。 如今已经完全变成了温雪菱她们的地盘。 陆峥被阎泽带了下去, 温雪菱利落从马车里纵身跳下。 想起马车里面的谢思青,她欲言又止道,“娘亲,你要做好准备……” 闻言,慕青鱼不安的心就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她只问了一句:“还活着吗?” 温雪菱点了点头。 “活着就好。”慕青鱼声音哽咽。 她在心里暗暗想着:只要兄长人还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 谢思青被送入了最好的客房。 早就想过被关起来的人不会好受,可慕青鱼真的看到谢思青瘦骨嶙峋的模样时,眼泪还是不争气落了下来。 她那名满天下的哥哥啊! 曾经是多么俊美,多么意气风发。 如今却…… 温雪菱提醒她道:“娘亲,女儿给他喂了麻沸散,他还要好几个时辰才能清醒过来。” “谢……”她本想直接喊出谢少将军的称呼。 但看着慕青鱼如今的模样,还是软下声音换了一个称呼。 “娘亲,舅舅如今身上都是陈年旧伤,最好的法子就是先把身上的伤口清理干净,免得再伤上加伤。” 慕青鱼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好半晌过去,却怎么都擦拭不干净。 温雪菱心疼地拿出帕子,一点点擦拭干净她脸上的泪水。 二十多年过去。 曾经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嫁人生子,蹉跎半生。 而那个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被困在一个个阴暗见不得光的地方,一遍遍独自记着父亲族亲和妹妹遭受过的苦难。 温雪菱眼尾还泛上了湿润的水光,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劝说道,“交给阎泽和其他人吧。” 此行跟着她出来的。 还有过去在丞相府见过的鬼医——秦胥竹。 不需要再在奴城人的面前掩人耳目,他可以尽心尽力处理谢思青身上的伤口。 在沐浴洗漱干净,重新包扎完身上所有伤口之后,谢思青才被人重新送回了干净的床榻。 慕青鱼也已经平复好心情。 她手指落在兄长手腕处探脉搏时,她甚至都不敢用力,生怕弄伤了他的骨头。 温雪菱就站在她身侧。 看着慕青鱼脸上越来越凝重的神色,她就知道这位舅舅的身体,恐怕就算是她娘亲的医术,都未必能够救得回来。 谢思青的身体就透露了四个字。 油尽灯枯。 寂静的屋内什么声音都没有。 在看到慕青鱼指尖发颤的那一瞬间,温雪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同时动作轻柔,把谢思青的手放回了被褥之中。 “娘亲,一切都等舅舅醒来再说。” 温雪菱把亲娘给的三颗救命神药,都喂进了谢思青的肚子里。 就算只是回光返照,也不会这么快夺走他的性命。 慕青鱼自然也察觉到了谢思青的身体变化。 可那颗心久久无法回归平静。 她声音很轻,对着温雪菱说道,“菱儿,你回屋休息吧,娘亲想……陪陪你舅舅。” 知道她需要时辰来平复重逢的心情,温雪菱没有打扰,点了点头后离开。 她没有回自己屋子,转道去了安置陆峥的那间客房。 推门而入时,陆峥就坐在床榻上。 依照他的内力和功夫,想要解开手上的布条并不难。 偏偏他什么都没做。 昏暗的屋内,陆峥一袭暗红色锦绣长袍,端坐在床榻上的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温雪菱故意发出声响,提醒里面的人。 “我进来了。” 第311章把奴城变成她的 “陆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温雪菱可不信他是专程过来帮她的,更倾向于他是收到了什么密令,过来处置她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陆峥是帝王派过来解决她的。 温雪菱手里的东西,威慑力太大了。 若是日后落到有谋反之心的人手里,就是对皇权的威胁。 身为一国之主,容啸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陆峥眼睛上用来蒙眼的布巾,进屋后就已经被人摘下,此时正盯着温雪菱的脸看得专注。 他没有直接开口。 而是来到了屋内桌面,倒了一碗茶水出来。 温雪菱跟着他来到了桌边坐下,看着他手指蘸水,在桌上一笔一画写下要说的话。 【如果我说,我是真心想要来帮你的呢。】 她看着男人谨慎行事的样子,脑子里思绪万千,闪过了很多的想法。 按照陆峥沉稳的性子,必然是知道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才会如此小心提醒她。 就连话都不能直接和她说出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 她现在身边这些人里面,有帝王安插进来的奸细? 亦或是,这个客栈早就埋伏了人? 陆峥突然开口唤她:“菱儿。” 与此同时,他又在桌子上写下:【你会信我吗?】 温雪菱也不知从哪个时候开始,陆峥唤她就不再是温小姐、温姑娘,而是亲近的菱儿。 她也曾和陆峥说过,他唤得太过于亲近,会让其他人误会两人之间的关系。 可他似乎并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 眼下这件事情,不是温雪菱要不要相信陆峥的问题。 而是帝王已经在对她下手了。 温雪菱看着他把桌上的水迹抹平,对上他诚恳的目光,她轻轻点了点头。 不管她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对陆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信任之感。 既然陆峥想要让她相信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人,那么温雪菱就信。 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吧。 陆峥常年负责保护帝王的安危,形形色色的人见的太多了,又怎么会看不出她这话里的真心并不多。 可是置换身份想一想,她曾经拥有的信任那么少,会这么觉得也是正常的吧。 想着想着,他就把自己给安慰好了。 身为天子近臣,他不能背叛自己曾经发下的誓言。 可他同样不想成为温雪菱的敌人。 他的心……不允许。 陆峥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以防万一,还是没有直接开口。 而是继续在案桌上写字提醒她:【近段时间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尤其是身边靠近你的人,每一个都不能掉以轻心。】 很多话他不能明着直说。 肩上还有国公府一家老小需要他来承起重担。 温雪菱听出他话里意思,眸色一紧,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桌子上写下【京城】两个字。 她想问:京城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暂时还未。】 陆峥的每一个字,都在无声向她透露出隐藏的讯息。 她心头突然咯噔了一瞬。 陆峥既然开口,就必然不会这么遣词造句地斟酌。 尤其是他说这话时候的神色,显然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提醒她,又不能明着说出来。 他用了暂时两个字。 换言之,岂不是后续有可能出现变故? 闻人裔那边…… 两个人在屋内交谈了许久,温雪菱才从陆峥的屋子里出去。 离开前,她眼神扫过门口守着的两个人,他们都是跟着水瑛一起来的梁家秘卫军。 梁诀之前就和她说过。 这些秘卫军都是梁家从襁褓开始秘密培养的死士。 从他们出生开始,就一直在梁家,直到他们的本事足够强大,才有机会从培养他们的地方出来。 就算死,都不可能背叛自己尽忠的主子。 至于阎泽和那些暗卫,也都是梁诀一早就给她安排的人。 这些人也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梁家人从外面带回去后培养的暗卫。 第245章 比起知根知底的秘卫军。 这些暗卫存在奸细的可能更大一些。 当然,也不排除陆峥收到的消息是假的,她身边并没有奸细。 目的就是为了她对身边人心存芥蒂。 温雪菱敛眸收起所有想法,对门口守着的两个人说道,“看紧点,千万不能让他从这个屋子里逃走!” 这句话是故意说给暗处的人听的。 重新回到自己的屋子,温雪菱就看到一只信鸽出现在屋内。 它的脚上还绑着一封密信。 打开一看,赫然是闻人裔的字迹。 表面上只有一句话:【疑心起,追兵至,望平安。】 温雪菱从怀里拿出特制的药水,把信纸放进药水里浸透之后,立马显现出来了另一行字。 等看清内容之后,她把里面的信纸重新拿出来烧毁,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帝王已经开始怀疑谢家军有残部活着了。 温雪菱和慕青鱼都坚信,容啸川和北境暮阳关谢家军全部战亡的事情有关。 可他是容国万人之上的一国帝王啊。 想要让他认罪,谈何容易? 除非有人拿走他的帝位,才有可能从他口中撬出来真相。 在此之前,她还需要有一个安全的地方,来保证日后和慕青鱼有退路可走。 温雪菱打开客栈的窗户。 远远的,正好可以看到远处的奴城城墙。 这个地方承载了她太多灰暗的记忆,但有一点就连她也得承认,此地当真是易守难攻。 若不是有那条密道,即便是水瑛和阎泽这样的高手,都未必能毫发无伤进入奴城。 倘若这个地方能够成为她们最后的退路…… 温雪菱眸子里的深色越来越浓稠,指尖在窗台上轻点,脸上的神色晦暗莫辨。 三个城主已经死了两个,就剩下最后的战翎幽了。 一旦奴城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那么剩下的那些副将和奴兵,也就不足为惧。 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接下来的打算。 温雪菱本打算直接灭了奴城,把这里夷为平地,在从陆峥和闻人裔这边得到消息后,她改变了主意。 仇人,杀光就好了。 奴城这个地方的阴暗记忆,也该由她自己重新洗刷干净。 “阎泽。”温雪菱对着屋外的方向喊了一句。 眨眼之间。 一道黑影就出现在屋内。 温雪菱看着远处奴城的方向,脸色晦暗道,“我要你替我做件事。” 第312章谢思青醒来 次日一早。 温雪菱就去找慕青鱼。 得知昨夜她一直守在谢思青的房间,她在心中叹息,并对着跟来的棠春说道,“把早膳送到娘亲那边。” 敲门进屋。 望见亲娘眼下没有睡好的乌青,温雪菱眸中闪过心疼。 她放轻脚步来到床边,看了一眼床榻上还不曾苏醒过来的男人,一夜都已经过去,怎么还未醒? 温雪菱对自己下的药量非常有自信。 可谢思青迟迟不醒来,让她对自己之前下药的分量,头一回产生了怀疑。 “娘亲,你一夜未睡身子怎么受的住?” 她声音很轻很柔,继续说道,“这边有女儿守着,你先回屋歇会儿可好?” 慕青鱼明白女儿的担忧,对着她摇摇头道,“你舅舅迟迟不醒,娘亲怎么睡得早,不如在这里守着。” 她转过头,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兄长,“看着他还活着,我这心里也安稳一些。” 二十多年的分离。 让她莫名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又想看着他,又怕看着他,慕青鱼的心情非常复杂。 温雪菱知道劝不住她,就让棠春把早就准备好的早膳,直接端了进来。 “娘亲,先用早膳吧。” 慕青鱼摇头道:“我吃不下,菱儿你自己吃吧,莫要饿坏了。” 她知道劝女儿用早膳,却顾不得自己。 温雪菱叹息:“娘亲,你已经一宿没有歇息,若是再不吃一些东西填饱肚子,怕是舅舅还没有醒过来,你就先要倒下去了。” “舅舅若是看到你如此轻怠自己的身子,定然也是要不愉的。” 慕青鱼眉头紧锁,想了想,也觉得她说的有理。 多事之秋,她身子若是再出现毛病,菱儿和兄长可要如何是好? 她起身说道:“好,娘亲用膳。” 在用早膳之前,慕青鱼要先去自己屋子洗漱一番。 好在这些,温雪菱早就让棠春准备好了。 她就在谢思青屋子里等娘亲回来, 突然,温雪菱余光瞥到谢思青放在被褥外的手指动了动,急忙来到床边搭脉。 脉象较之昨日已好了不少。 看来是娘亲给的的那些神药起作用了! “谢……”温雪菱抿了抿唇,换了一个称呼。 她唤道,“舅舅,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雪菱啊,若是能听到我说话,你就动动手指可好?” 下一瞬。 谢思青的手指果然动了一下。 她面露欣喜,赶紧说道,“舅舅,娘亲守了你一宿,她很想见你,请你一定要醒来。” 麻沸散能够止痛,也能缓解谢思青常年紧绷的情绪。 父亲叔伯们死去的重担,亲妹妹失踪的担忧,还要面对那些人一日日对他的折磨。 这么多事情压在谢思青的身上,他还能保持清醒的神智已是不易。 当年谢家出事,他也不过就是温谨言现在的年纪。 温雪菱犹豫了片刻,试探握住了他的手,继续说道,“舅舅,你已经平安了,我和娘亲会一直守着你。”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迷雾中,谢思青走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找到出口。 他能听到妹妹的声音,一声声唤着他兄长。 久违的声音,让他不禁想要落泪。 谢思青在迷雾中加速奔跑,一直一直跑,从不曾歇息一刻。 奈何就是找不到出口。 就在这时,黑色迷雾中出现了一只只手,将他拖着往身后无尽的黑暗中走。 他拼了命想要挣脱开这种束缚。 身后那一只只桎梏他的手,疯狂拽着他往黑暗中去。 一道道鬼魅般的声音,响彻在他耳畔。 “谢思青,别挣扎了,你的父兄叔伯都死了,谢家军都死绝了,你就算出去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永远留在这陪我们!” “你的妹妹早就已经死了,那些不过都是你的梦罢了,她早就已经死在冰河里了!那么冷那么冰的雪山融水,成年男子都未必能扛得住,她一个受伤的女流之辈哪有存活的机会?放弃吧,留下来吧!” “斗不过的,你就算知道背后主谋是谁,别说是现在,就是过去你还是谢小将军的时候,都只能磕头跪地匍匐在他面前,现在你不过就是一个失去所有功夫的废人,又怎会斗得过!” 不!他不能放弃! 父亲叔伯在等他查明真相,还谢家一个公道。 他还没有找到妹妹,小鱼一定还在等他,接她回他们的家。 还有母亲,她还在将军府等他们回去相聚。 对了! 还有那个和愉儿容貌相似的小姑娘…… 她说她是小鱼的女儿。 他有外甥女了。 她还没有喊他舅舅呢。 他想亲耳听她喊一声:舅舅! 谢思青咬紧了牙关,凝神聚气,摒弃掉身后那些摧毁人心智的声音。 “不!我不服!”他的脚一小点一小点往前挪。 他不会认输。 过去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他是谢思青,是小鱼的兄长。 他还有未尽的责任。 他还想见一见那个流淌着谢家血脉的小姑娘!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那个小姑娘的声音,与她母亲的声音很像,他却能一瞬间分辨出来。 她在喊他舅舅。 “我、一、定、要、出、去!” 谢思青心智坚不可摧。 终于挣脱黑暗中的束缚,他迫切睁眼。 一睁眼,谢思青就看到了面前少女精致的眉眼,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窗外已经是明昼。 想到谢思青常年待在不见明亮的暗牢,温雪菱和慕青鱼让人在窗前挂了帘子,挡住外面的白光。 屋内也只燃了一支小小的烛火,且不在床榻一侧的位置。 “快,去喊娘亲!”温雪菱对着门口的守卫说道。 匆匆洗漱回来的慕青鱼,这时正好就在屋外,听到女儿的声音急忙迈了进来。 “菱儿,可是你舅舅醒过来了?”她声音里都是忐忑和期待。 慕青鱼疾步来到床榻边,就看到已经睁眼的兄长,正转头看向她的方向。 “哥……”慕青鱼嗓音抑制不住的哽咽。 第246章 她紧紧握着兄长的手,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淌,几度让她说不出来。 悲伤之下。 慕青鱼还是习惯如幼年那般喊着他哥哥。 紧紧握着他的手。 不撒开。 第313章他想杀了温敬书! 温雪菱看着慕青鱼双手颤抖握住了谢思青的手,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刚醒来的谢思青,双眸也跟着红了起来。 二十多年了。 他终于又听到妹妹喊自己兄长了。 “小……小……”谢思青试图去喊她的乳名,却怎么都喊不出后面那个字。 温雪菱赶紧去桌边倒了一杯水。 母女俩配合默契。 在温雪菱端着水杯来床榻边是时,慕青鱼已经把谢思青小心翼翼扶了起来,靠在她的身上。 “哥,你嗓子受损,又许久不曾说话,发不出声音是很正常的事情。” 温雪菱也跟着说道,“是啊,舅舅你如今刚刚苏醒,日后还有很多时日与娘亲说话。”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养好嗓子。” 她一边给谢思青喂水缓解嗓子难受,一边告诉他别担心,这些都是正常的现象。 很多人受伤多年醒来,都很难接受身体的变化。 谢思青纵然是在清醒的时候,就已经认知到身体的问题,也难道不会突然之间承受不住这种打击。 喂了小半杯水下去,温雪菱的手被谢思青推了推。 她知道,这是说已经够了的意思。 慕青鱼用帕子给他擦拭嘴角的水迹,随后又小心翼翼把人放平回去。 把水杯放在一旁。 温雪菱帮着她一起给谢思青整理。 他真的太瘦了,新换上的寝衣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瘦骨嶙峋的身体根本挡不住。 慕青鱼给他拉好被子,笑着说道,“哥,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身体。” “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 温雪菱就站在床榻边,把位置让出来给慕青鱼。 不管娘亲说什么,她都在一旁点头,无声中传递慕青鱼说的这些,都有她的一份。 谢思青看着面前明显憔悴了不少的妹妹,看着她眼尾留下的痕迹,脑海里想起了温雪菱说的话。 他的妹妹失忆后遇人不淑…… 还生了四子一女…… 那个男人竟然让他妹妹生这么多的子嗣! 他父亲曾对母亲允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当初也只准备要一个孩子,就是怕娘亲受不住孕育子嗣之苦。 若不是他和妹妹是龙凤胎,谢家也不会有两个孩子。 只要想到被他们一家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妹妹,竟然被一个男人骗走了身子,还生了五个孩子。 谢思青就想要把那个男人杀了! “哥,怎么了?”敏锐察觉到兄长身上的杀意,慕青鱼急忙俯身凑近询问。 温雪菱在看到谢思青眼底恨意的瞬间,莫名读懂了他眼里的情绪。 他在恨温敬书。 恨那个夺走妹妹清白又抛弃了她的恶人。 谢思青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在慕青鱼和谢思青说话时,温雪菱到门口,让棠春去煮点谢思青现在能吃的流食过来。 “记住,一定要你亲自盯着煮,万万不可以离开半步。” 棠春点点头:“奴婢明白。” 重新回到屋子里。 温雪菱看着桌上的清粥小菜,对慕青鱼说道,“娘亲,我棠春去给舅舅准备早膳,你也先用一点吧。” “若是身子垮了,舅舅该心疼了。” 她现在唤谢思青舅舅已经十分顺口,主要还是担心慕青鱼的身子。 谢思青试探开口:“去……吃……” 听到兄长说话,慕青鱼急忙说道,“好好后,我现在就去吃。” “哥,你先别说话了,等你嗓子好了再说。” 谢思青轻轻点了点头。 母女俩都是正对着谢思青床榻的方向,能让他转头就能看到她们。 温雪菱给慕青鱼夹了菜,“娘亲,你多吃点。” “好,菱儿你也吃。”慕青鱼看向女儿的眼神很温柔,盛满了浓浓的母爱。 看着看着,谢思青的眼神都有些湿润。 他是知道妹妹喜欢梁诀的。 两个人虽然是偷偷见面的青梅竹马,但彼此心里都有对方。 出征之前,梁诀还特意来寻他,承诺等他剿灭敌军回京城一定来将军府求娶小鱼。 用他全部的身家和军功。 谢思青还记得梁诀那时候提起他妹妹时,眼睛里都是满满的光亮。 他也曾问问小鱼,对梁诀有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答案是有。 终究……有情人不曾相守。 谢思青不敢想,妹妹恢复记忆的那一天,该是怎样的悲伤和难过。 亲人不在,爱人难以相守…… 他转过头看着头顶的帷幔,泪水顺着脸颊一点点滑过。 慕青鱼和温雪菱都看到了他眼角的泪水,也听到了他克制的哽咽。 两个人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谁都没有说话,继续吃着碗里的早膳。 温雪菱非常能明白谢思青的感受,二十年这么漫长的岁月,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 他还曾遭遇过非人的折磨。 如今还能有如此坚定的眸光已经是不易。 就怕…… 他这个人是救出来了。 他的心,还在奴城漆黑的暗牢里,腐烂,死亡。 慕青鱼强忍着心头的酸涩,一点点吃完了桌上的早膳,不想让兄长再替自己担心。 等到她们用完早膳。 棠春也已经端着给谢思青准备的早膳进来了。 她想起温雪菱的提醒,主动说道,“主子,这是奴婢亲手煮的,一刻都不曾离开过。” “嗯,去歇息吧。”温雪菱从她手里接过了食盒。 门被关上,她拿着食盒来到了桌边。 当着慕青鱼和谢思青的面,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针,试过没有毒之后才放心。 温雪菱不是不相信棠春对她的忠心。 只是怕有人功夫厉害,在棠春不曾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把毒下到了里面。 谢思青盯着她看的瞳仁里闪过深思。 “我来吧。”慕青鱼揽过了给谢思青喂早膳的事情。 她起初还有些诧异女儿的举动,转念一想又觉得女儿这样谨慎行事是好的。 这里是奴城,谁都保不准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更何况她们如今最大的敌人,是容国身份地位最尊贵的那一位。 谢思青没有抗拒用膳。 他比谁都要清楚,如果自己不尽早痊愈,谁能来保护他的妹妹和外甥女。 就算只能护佑她们一天,他也会拼尽全力去做。 第314章炮轰奴城 慕青鱼细心照顾兄长时,温雪菱已经在谋划夺取奴城的事情。 这座充满无尽血腥和灰暗的城池。 是帝王手里一把利剑。 不仅能帮他处置那边被贬的罪臣,还能替他做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曾经,奴城里面还有其他百姓和难民在此生活。 被迫为三个恶魔城主做事。 容啸川新君登基那日,对奴城百姓们的宽恕,在百姓口口相传中,为自己赢得了一个仁君治国的美名。 世人并不知。 奴城如今除了那些被贬到这里的罪臣之外,全部都是三个恶魔城主的人。 根本没有所谓活下来的百姓。 他们早就死绝了。 温雪菱早就已经让人查清楚了,那些被贬至奴城的罪臣,身上或多或少都背着好几十条人命。 他们吃着百姓的人血馒头,又将他们逼迫到濒死边缘。 这一点,也让温雪菱后续的计划多了些宽心。 既然都是罪无可恕的人,那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次日天刚蒙蒙亮时,温雪菱已经穿上了铠甲。 她两辈子都没有过打仗的经验,但是慕青鱼和谢思青兄妹俩有。 战鼓声声中,温雪菱坐在战车里看着前方城墙,上面的人也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打头阵的前锋队伍,故意策马前去挑衅。 战翎幽身穿红色铠甲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看着远处黑沉沉的几千人,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区区两三千人,也敢和她背后十万奴兵作对。 简直就是以卵击石的蠢货! 她对着身后弓箭手道:“给我放箭!” 漫天箭矢从城墙之上飞下,化作箭雨,直直射向温雪菱的方向。 她带领的军队,加起来不过三千人。 若是两方人马只是硬碰硬,温雪菱的人或许真可能不是战翎幽的对手,但她靠的不是人数,而是手里面的火炮。 第247章 看到温雪菱手底下的人,如丧家之犬往后撤退,战翎幽脸上的讥嘲愈发多。 可很快,她就发现这些人就像杀不光的臭虫。 只要她的人放箭射杀他们,这些人跑得比谁都要快,一旦她的人收手,他们又跑出来挑衅他们。 战翎幽向来自负高傲,哪里受得住温雪菱对自己的这番戏弄。 “来人!”她一声令下。 几个心腹副将立马上前,跪在了她的面前。 “你们各自带一队人马前去杀敌,谁能斩下温雪菱的头颅,本城主就赏赐黄金万两,良田千亩!” 副将们闻言脸上闪过贪婪,立马高呼应下了她的命令。 温雪菱手里拿着一个细细长长的东西,能够清晰观望到远处城墙上,战翎幽充满愤怒的身影。 这东西,是江芙蕖的人从海外一些小国寻来的新奇物件。 放眼整个容国。 目前也就只有她手里这一个。 “主子,可还要继续?”水瑛策马来到她身边,静静等候下一个指令。 她和阎泽,如今是温雪菱的左膀右臂。 温雪菱看到战翎幽身边那几个副将,匆匆离去的身影。 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 娘亲和舅舅说过,以少敌多,靠的是脑子和计谋。 人越少,就越要冷静处之。 奴城里面粗略判断,得有十万奴兵。 他们分散四周,不好一举拿下。 若是能把奴城里面的奴兵,全部都引到外面来,就能更要击杀了。 温雪菱不厌其烦地让手底下的人,一次次去挑衅战翎幽,就是要激起她心里被戏弄的怒火。 她并不准备让自己手底下这三千多个人,直接上前和奴兵们硬碰硬。 把人引出来,用火炮直接解决,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而且这些被引出来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她对水瑛说道:“火炮做好准备,务必要等他们这几队人全部出城之后,再开火。” 少死一个,她都会觉得遗憾。 温雪菱声音冷冽没有感情,视线冰凉盯着远处城门口的动静。 这几个副将,应该都是战翎幽的心腹。 聂笥的人在知道主子死后,一个个都处于一个观望的状态。 暗牢的墨玄知,若是没有被人发现的话,应当还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他们三个人虽然都是奴城的城主,但是手底下的副将和奴兵,一个个都有着明确的主子。 战翎幽未必能够调动得了聂笥和墨玄知手里的人。 远处,城门被人从内打开。 三五个身穿铠甲的副将,策马从城门内气势汹汹而来。 每一个副将身后,跟在他们身后的奴兵,光是跑出来的,就比温雪菱这边的人多。 更不用说,城墙之上时刻准备着的弓箭手们。 副将们分为好几路直接包抄,一个个眼睛里都是浓浓的嗜血杀意。 他们看着远处那道身穿白色铠甲的身影,视线落在她的头颅上,全是势在必得的野心。 自从被帝王招安后,奴城这些副将们就开始了酒池肉林的享乐生活。 身手也早没有过去年轻时候那么灵活。 温雪菱举起手里的东西,对准城墙上那道火红色的身影。 她眯眼继续盯着战翎幽的一举一动。 对面的人还不知道,温雪菱现在能够清晰看到自己,正等着自己人把温雪菱杀个片甲不留。 水瑛和手底下负责火炮投射的秘卫军们,眼神直直盯着前方疾驰而来的副将们。 另一边。 阎泽与身后的暗卫,还有谢家军残部,纷纷举起手里的火枪,时刻准备补刀等会儿即将残喘的敌人。 “兄弟们,跟着我杀——” “今日谁能随本副将一同夺下那个贱蹄子的头颅,明日兄弟们就再多十两黄金!” “举起你们手里的武器,跟着本将杀敌!” 伴随着副将们得意的吼声,奴兵们全都举起了手里的长刀和长剑。 冲天的杀戮声,响彻奴城外的这一片天空。 温雪菱面色不变坐在马车上,给了水瑛一个可以行动的眼色。 随着水瑛手里的黑色旗帜猛然落下,轰隆隆的惊天声响,落在了正往这边冲的副将和奴兵们之间。 “啊——”奴兵们痛苦的哀嚎此起彼伏。 副将们也被这动静吓到。 他们纷纷拉紧缰绳,想要抛下身后的奴兵回城,却在下一瞬瞪大了惊恐的眼睛。 第315章速战速决,才是王道 这些副将们座下的马匹,被炮火的轰鸣声吓到扬起前蹄,直接将身上的人甩了下去。 有两个副将,直接被甩落在马蹄之下,被惊慌未定的马一脚踩在了胸口。 重压之下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们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就直接咽气了。 其他几个副将见状被吓到瞪大瞳仁,一个个都赶紧往旁边滚了滚,这才躲过了马蹄的重压。 眼看着水瑛手里的旗帜,又要挥动第二下,他们眼里闪过惊恐,急忙起身过去拉缰绳,想要上马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受惊的马儿根本不服他们的控制,挣脱他们之后,就立即朝着没有炮火的地方快步奔跑。 “惊风,快给我回来!” 不管身后的副将们如何嘶吼和呐喊,跑远了的马儿们,都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 很快就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眨眼的功夫,跟着他们出来的奴兵就已经倒下了一半。 副将们看着周围的残肢断臂,脸上毫无血色。 他们立马召集自己的人,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速速保护本副将回城搬救兵!” 温雪菱手里的长筒目镜从城墙上移开,缓缓落在副将们惊恐慌乱的脸上。 见他们想要用手下人的身体,来给自己竖起保护墙,自己却急匆匆往城门口奔跑的背影,她眼里寒霜凝聚,给了水瑛第二次的信号。 轰隆隆! 六架火炮同时开火。 接连几声巨响,直直落在那几个逃跑的副将身上。 半晌过去。 前方战场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身影。 战翎幽难以置信看着此景,双手落在面前的城墙上,双眸瞪大,怎么会这样? 此……此物……竟然有如此强悍的威力! 她以为温雪菱手里的那些东西,不过就是昨夜那点儿的威力。 根本炸不到城墙之上。 瞧见城墙下尸横遍野的惨状,无一生还的副将和奴兵,战翎幽脸上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她立马让人去召集城内其他的副将和奴城。 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守住城门。 若是让温雪菱就此入城,她这个城主的头衔,怕是也就到今夜为止了! “城、城主,她们又过来了!” 奴兵的惊恐声拉回了战翎幽的思绪。 她顺着奴兵的指引看向前方,见到之前一直不曾动弹过的马车,正缓缓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而来。 温雪菱早就已经测算好了火炮能够攻击的范围。 只需要再往前行进一小段距离,就可以直接把火炮投向城墙之上的那些人。 另外,她之前故意迟迟不往前行进的举动,也是为了给战翎幽营造出一个迷惑人心的假象。 让她误以为这些火炮的攻击范围有限。 不可能投得上城墙。 如此,战翎幽也就不会离开城墙躲闪了。 温雪菱乘坐的马车,每靠近一步,漫天箭雨就一刻不曾停歇。 真正攻击范围有限的…… 是城墙上那些弓箭手们,手里的那一支支箭矢。 战翎幽见温雪菱在箭矢的威胁下,果然停下了继续前进的步子,悬着的心松了松。 “果然有问题。”她眯起的眼睛里都是对自己猜中真相的得意。 温雪菱之前迟迟不动,还故意挑衅她们,就是为了逼她派兵出城,再使用她手里的那些火球。 那些黑不溜秋的圆球威力如此大,她绝不能再让手底下的人继续硬碰硬。 远攻,是最好的法子。 战翎幽看向身后的弓箭手们,厉声命令道,“弓箭手准备!” 渐渐的,迷雾散去。 璀璨明媚的日光,照亮了一切。 战翎幽盯着马车上那道身影,雪白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她咬着牙狠戾道:“给本城主狠狠放箭!” 咻咻咻! 新一轮的箭羽,再一次落下。 “所有人准备!” 阎泽的声音浑厚有力,穿透了周围寂静的声响。 装满了草垛子的木车被推到了前方。 不过几个瞬息的功夫,草垛子就被城墙上漫天的箭雨扎了一圈又一圈。 聂笥和墨玄知手底下的人赶到了城楼上。 看到城墙下都是自己人的尸体,一个个脸上都浮现了害怕和惧意。 第248章 他们一个个转身就要跑,生怕丢了性命 战翎幽看透他们贪生怕死的本质,直接用了杀鸡儆猴的办法。 她手中长鞭直接卷住一个黑脸副将的脖颈,用力一扯,对方整个人都被带向了她的方向。 下一瞬。 战翎幽手中长剑直接刺穿对方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 人也直接被她丢到了城楼下,摔成了一滩烂泥。 “谁敢做逃兵……” 她眼神扫过一个个双腿发抖的副将,声音冷漠道,“本城主可以亲你送你下地狱!” 这下子就算再害怕,这些副将们也不敢有胆子再做逃兵了。 “战城主,我们只是想要回去整兵,绝对没有做逃兵的意思,你千万小心手里的长剑,莫要刺伤了无辜的人。” “我现在就召集手底下的奴兵,助城主一臂之力,日后定听从战城主的命令,绝无二心!” “没错!我们都是奴城的人,绝对不会背叛奴城,还请城主息怒。” 战翎幽看到这些人脸上惶恐不安的谄媚,还有迫切表露衷心的虚伪模样,只觉得更加恶心了。 她举着手里的长剑,来到这些人面前,一一扫过这些人的脸。 此时,剑尖还滴着前面死去那个人的血。 看起来触目惊心。 战翎幽冷呵:“谁敢做逃兵,本城主绝不会放过!” “现在立即召集你们手底下的人来城门口,我要和那个女人决一死战!” 她眼神锐利,吓得那些人连连点头。 “是是是,我们现在记忆召集!” 两拨人的副将颤颤点头,谁都不敢再有其他的心思,认命听从战翎幽的命令。 就在战翎幽和他们出现争执的时候,温雪菱已经到了选定好的位置。 看到不远处的城楼下,突然被甩下来一道人影。 她就知道,奴城这盘散棋早就乱了。 温雪菱唇角勾起无情的弧度,放下手里的长筒目镜,转头对着水瑛说道,“继续吧。” 她还准备回客栈吃娘亲炖的汤呢。 速战速决,才是王道。 第316章你还不知道自己身世吧? “城主!它们又来了!” 城楼上,亲眼看到过前面轰隆巨响的奴兵,双目惊恐看着半空中飞来的黑色圆球。 就是这些东西把那些人炸飞! 还在城门前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巨大的黑坑! 战翎幽眉心紧紧皱了起来。 轰隆隆的巨响,正在朝她靠近,眼看着下一瞬就要落在城墙上。 “闪开!”战翎幽指挥着身后的人避闪,却已来不及。 人,怎么能是这些火炮的对手。 温雪菱让水瑛挥下第三次黑色旗帜,目标正对的就是城楼上的战翎幽。 以及……那些新出现的身影。 之前并未出现在此,但这些人也听到了城门外的冲天巨响,还有地动山摇一般的感觉。 此时他们还心有余悸呢。 见战翎幽脸色凝重,城楼上的奴兵们如此警惕和畏惧,他们也急忙寻了一个地方躲起来。 可那些从空中呼啸而来的黑色圆球,飞过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哪怕他们已经极力闪躲,却还是被炸出了城楼。 弓箭手们更是直接被炸飞到了半空。 一个个如同他们射出去的箭矢般跌落城楼,很快就在城门下叠起了一堵尸墙。 幸存下来的副将们都傻眼了。 “这到底是何物?为何有如此惊人的威力,这还是凡间会出现的东西吗!莫不是天神下凡,要来取我们性命的吧!” 看着城楼上一个个被炸出来的深坑,还有被毁掉的城墙,他们眼睛里的害怕瞬间达到了顶峰。 “我们如何能敌得过这些惊天之物啊!城主,咱们逃吧,现在逃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啊!” “是啊城主,这些定然不是我们能够抵挡得住的,趁现在还有时辰,咱们从其他城门逃还不至于是死局啊!” 战翎幽脸上都是杀意和讽刺。 这些愚蠢的老东西,就是当初跟着他们的手下吗? “好啊。”她突然勾起唇角,眼神死死盯着说话的这几个人,就不该指望这些蠢货。 在那些人喜悦的眼神下,战翎幽手中毒针飞射而出,直接命中这些人心脏。 他们嘴角的笑意还不曾收敛,就已经瞪大眼睛去见了阎王。 “一群废物!” 战翎幽让人把这些人的尸体吊在了城墙内,正好可以给那些得到诏令,赶来的奴兵们看一看。 她来到靠近城内的那堵城墙,居高临下对着底下的人说道,“如今,我是奴城唯一的城主,你们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成为我手里的剑,去击退城外的敌军!” “违令者,死!” 不管是聂笥的人,还是墨玄知的人。 奴兵们在看到城墙上吊着的副将,一个个都已经失去了性命,当即跪地表示忠心。 战翎幽看着城墙下数万奴兵,脸上的神色令人看不透。 原来…… 这才是权力在握的无上感觉! 可比之前和其他两人同分奴城的滋味,要好上百倍万倍。 就在战翎幽沉浸其中时,身后又传来了熟悉的声响,又是新一轮的突袭。 城楼眼下可不是一个安稳的地方。 她立即带着人离开。 温雪菱从长筒目镜里已经看不到战翎幽的身影。 见她要躲起来之后,就更加没有了顾忌。 “继续!” 她一声令下,供给充足的火炮,就继续朝着城门开火。 倏然间,城门再次被打开。 里面涌出数万奴兵。 火炮的弹药直接对准了那些出来的敌军。 不过几颗火炮的威力,那些人就被全部击杀在了城门口。 而此时,炮火声渐渐停了下来。 阎泽带着暗卫们,谢家旧部的人带着身后的兵,举着手里的东西策马向前。 奴城的奴兵们数量虽然远超他们,但并没有温雪菱的兵精锐。 凡是从城内出来的奴兵,很快就被她的人狠狠击杀。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温雪菱又一次让补充好弹药的火炮营,继续开火。 一个时辰过去,城门早已失守。 温雪菱甚至能够通过被炸碎了的城门,看到里面那道火红色的身影。 她并不急于攻入城内,准备看看战翎幽还有没有其他手段。 可惜,温雪菱最终还是失望了。 战翎幽居然带着城内剩下的奴兵逃跑了。 “你不是最讨厌逃兵么。”她盯着那道逃跑的火红色身影,喃喃自语道。 上一世,把逃奴当成奴兵们猎物的主意,还是战翎幽出的呢。 温雪菱目露讽刺。 关键时刻,战翎幽这个城主不也还是做了逃兵。 她从马车里出来,翻身上马。 近段时间在慕青鱼的不间断训练下,温雪菱的身手也进步了不少。 尤其是马术,更是精锐。 “进城!”温雪菱扬起手里马鞭,率先奔着城内而去。 后面几轮火炮的攻击,并不止于城外,就连城门内也成为了射击范围。 前些日,温雪菱是从奴城里面策马离开的,而今她带着自己人,光明正大从城门口进入了奴城。 遍地都是奴兵们死去的尸体。 战场上尸横遍野。 若是不尽快处理了这些尸体,还会引起尸瘟病。 温雪菱带着手底下的精锐兵力,直奔长街尽头的另一个城门。 奴城与其他城池不同。 寻常城池有四个城门方便百姓们进出。 而奴城只有两个。 一个,就是温雪菱方才进来的地方。 这也是所有被帝王贬至此地的罪臣们,被押送进来的城门。 另一个城门。 就只有战翎幽她们三位城主能进出。 “驾——”阎泽和水瑛紧紧跟随着前方那道身影。 温雪菱带着人迅速赶往了第二个城门,果然在那边看到战翎幽,以及还活着的奴兵们。 眼下,两个人的身份调转。 温雪菱占据了上风,坐在马上看着对面红色窥见的女人。 “又见面了,战城主,别来无恙啊。” 战翎幽冷笑道:“呵……温雪菱,本城主还真是小瞧了你。”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气味。 很刺鼻。 温雪菱笑着说道:“确实,若不是你们一个个都小瞧了我,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我弄死了呢。” 从她口中听到墨玄知已经死了的讯息,战翎幽脸上有一瞬间的惋惜。 若是那个老东西在…… 就凭借他一身绝顶功夫,就能直取这个贱人的性命! “温雪菱,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战翎幽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引起了温雪菱的注意。 第249章 她故意不知话里意思,问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身世,我有什么身世?” 见她如此,战翎幽心里愈发胜券在握。 她一抬手就两个奴兵出来。 他们抬了一个瓮出来,里面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 第317章墨玄知,死 战翎幽笑着说道:“知道此人是谁吗?” 温雪菱坐在马上冷冷盯着她,没有回答她的话。 一阵静默过后。 战翎幽又继续说道,“你就不想知道,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吗?” 很显然,她还以为瓮中的男人是谢思青。 该说闻人裔身边的人手艺太好,让人看不出面前墨玄知的真实身份。 还是说战翎幽这个人太过自信和狂妄呢? 那一夜。 温雪菱等人分明就是从暗牢里出来的,她竟然仍旧没有怀疑里面的人被调包了。 她冷笑:“城主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视线扫过周围眼观的奴兵们,身上全部都是被炮火轰炸出来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温雪菱嘲讽道:“拖延时辰,可救不了你们的命。” 周围奴兵看到她身上凌厉的杀气,心头猛地闪过惧怕,谁都不想再经历刚才被炸飞在半空的事情。 水瑛和阎泽一左一右保护在温雪菱的两侧,目光锐利扫过周围的敌人。 另外还有拿着随身火器的护卫们,把温雪菱保护在最中间,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埋伏和突袭。 “你真是好狂妄的口气!” 战翎幽握紧手中长剑的剑柄,牙关紧闭,恨不要亲口将温雪菱撕成碎片。 此人也太不经说了。 不过三言两语,温雪菱就挑动了她的怒火。 她视线移动到被抬上来的那个瓮上,落到了瓮中那个胸膛还有微微起伏的人身上。 真是不容易。 距离那夜都已经过去两日了。 墨玄知居然还没死。 恶人,当真是命硬如磐石呢。 好在今日都能结束。 彻底结束…… 那七年的噩梦! 温雪菱视线重新移动到战翎幽的脸上,手中拿着之前水瑛挥动的黑色旗帜。 她冷冷看着对面的人。 刚要抬起手臂,就听到了战翎幽略显急迫的声音。 战翎幽:“他是谢思青!” “谢家军的少将军,谢思青!” 温雪菱抬起旗帜的手,没有丝毫停顿,直到战翎幽喊出第二句话。 周围除了风声,就没有声音。 寂静得可怕。 眼看着温雪菱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战翎幽终于还是急了。 她大声喊道:“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你的亲舅舅吗!” 霎那间,温雪菱抬起的手骤然顿住,紧紧握住了手里的旗帜手柄。 黑色旗帜随风摇摆。 她重新抬眼,与战翎幽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两人谁都没有退让,死死盯着彼此。 温雪菱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疑惑:战翎幽怎么会知道谢思青是她的亲舅舅? 娘亲失忆后的二十多年。 京城一直有紫樱这个冒牌货,在明面上顶替「谢思愉」的身份。 就连她……都是梁诀他们异样的举动中,才窥探到了娘亲就是谢思青的真相。 甚至在娘亲恢复记忆之后,她们才确定了她的身份。 战翎幽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呢? 她说,谢思青是她的亲舅舅。 换言之就是…… 她早就已经知道,她娘亲是真正谢思愉的事情。 除非……她也是当年的参与者之一。 亦或是说,战翎幽背后的那个人就是始作俑者。 温雪菱凝视着战翎幽的眼神,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对视都要凌厉。 还真是没有冤枉宫里的那位帝王呢。 就在战翎幽以为她会惊讶,她会质问,她会被动接受自己给她的所有讯息之际,温雪菱抬起手里的黑色旗帜,重重挥了下去。 “给我杀!”她的声音响彻云霄。 带着破釜沉舟也要剿灭奴城的狠戾,以及难以言明的滔天恨意。 战翎幽立即下令:“迎战!” 她把马儿的缰绳迅速在手上缠绕了几圈,就怕马儿被惊扰之后把她甩下去。 这样的事情,就是半个时辰之前,她就亲眼见到过。 箭矢再快,也比不过火枪。 长剑再锋利,也难以抵抗得住火器的轰炸。 两人从始至终都不是势均力敌的较量,温雪菱明显更胜一筹。 奴兵们急忙就要抬走手中筹码,却被飞来的火弹,直接弹飞了身体,重重跌落在地。 “蠢货!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撤走!” 战翎幽一边迎敌,还不忘命令人带走谢思青。 即便温雪菱不相信他的身份,帝王那边还需要留着他性命呢。 若是死了,她不好向圣上交代。 奴兵们又害怕又无奈地来到瓮旁边,拽着上面的绳子,用力挑着瓮,往安全的地方奔走。 在轰鸣的炮火声中,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墨玄知用尽浑身力气才勉强抬起头。 脸上被烙铁印下的奴隶二字,掩盖在「谢思青」的假面皮之下。 早就被刺瞎的眸子,根本无法找到温雪菱的位置。 失聪的耳朵,也追寻不到她的声音。 无法开口说话的嘴,张了又张,还是什么都没有办法说出来。 脑海里突然多出了一幕幕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墨玄知似是终于知道她恨他的原因,也明白了温雪菱为何会对奴城密道如此熟悉。 都是他,都是他自己说的…… 在他一次次虐待她的过程中,他抑制不住体内的恶意和戾气,继而愈发享受这种通过折磨她,来达到发泄内心情绪的畅快。 温雪菱通过灰蒙蒙的硝烟,看到了墨玄知开合的嘴。 她缓缓举起手里火枪,眯眼对准了他的眉心,在战翎幽瞪大又来不及的眼神下,迅速扣下扳机。 砰一声! 墨玄知是在寂静无声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战翎幽看到这一幕,脸上的冷静不再,双眸死死盯着温雪菱还没有放下的手。 “你知不知道他真的是你的亲舅舅!” “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温雪菱听到她聒噪的声音,给水瑛和阎泽投去一眼,两人点头,立马拔出手中长剑迎上去。 其他人则是继续剿灭那些四处逃窜的奴兵。 她的眼神很好,手法更是精湛,很快就拒绝了周围伺机偷袭她的人。 战翎幽本就有伤在身,应付水瑛一个人就很难,更遑论还有阎泽这个高手在这里。 很快就被两人合力从马上拉了下来。 眨眼间,两柄长剑交叉梗在了战翎幽的脖颈上,彻底将她拿下。 第318章尽丧命她手 擒贼先擒王。 战翎幽都被拿下,其他的奴兵不过就是盘散沙,很快就投降了。 这一战,温雪菱胜了! 阎泽和水瑛把战翎幽用铁链子绑住,带到了温雪菱的马前跪下。 “温雪菱,你别得意!” 到了这个地步,战翎幽还是没有服气,死咬着牙,坚持着最后的一点自尊。 “你不是早就戳穿你那个后娘,不是真正的谢家小姐吗?” “难道你就不好奇,真正的谢思愉在何处?” “温雪菱,你可真是个蠢货,哈哈哈,彻头彻尾的傻子!” 她故意点明了慕青鱼就是谢思愉的身份。 战翎幽看向不远处地上的瓮,里面那个披头散发的男人看不清楚脸。 他低垂的头颅,眉心中间有温雪菱射出去的火弹。 一枪毙命。 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眼里都是恶意,盯着温雪菱的眼睛说道,“你亲手杀了你的舅舅,哈哈哈哈!” “世人皆知,谢思青和谢思愉乃是龙凤双胎,若是你娘知道自己女儿杀了亲生兄长,又该是如何面对呢?” “是杀了你给自己兄长复仇,还是自尽,去黄泉路上陪伴兄长呢?” “不管是哪一样,你温雪菱都别想再得到你娘的亲情了!” 战翎幽拔高声音说出了所有的恶意,双眸瞪大,期待从温雪菱脸上看到惊恐和后悔的神色。 结果却失望了。 温雪菱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睥睨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愚蠢的蝼蚁。 俯视感太强。 让战翎幽觉得很不舒服。 温雪菱随意扫了眼不远处在瓮中死去的墨玄知,到死都没有人知道,死的人是他。 她勾唇嗤笑道:“战翎幽,如果我是你,不会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的底牌,现在你连最后的活路都没有了。” 战翎幽终于意识到了问题。 第250章 她蹙眉冷声道:“你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不对! 这个贱人如果早就知道了,为何还要杀了谢思青呢? 传言不是说,温雪菱最在意的人就是亲娘吗? 在知道眼前男人是自己亲舅舅的情况下,为何还要动手杀了他呢? 莫非传言是假的? 不会的,那可是奴城暗哨们传回来的消息。 这些讯息从未有假过! 到底哪里出现了不可控的事情,她因何缘故,要杀了自己的亲舅舅? 他不只是她亲舅舅,还是谢少将军! 谢家军背后隐藏的那些秘密,还需要谢思青来揭开。 温雪菱有一句话说对了,她不该暴露自己的底牌,这就是在断了自己最后求生的路。 帝王要她们密切看守着谢思青,绝不能让他死在奴城的地牢。 不就是想要从他口中,撬出那些传说中的秘密吗! 现在谢思青死了。 温雪菱亲娘虽是真正的谢家小姐,但失忆二十多年都没有恢复记忆,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恢复。 即便今日从她手里逃脱,战翎幽也不可能前往京城求庇护。 无用的棋子,最后只会有死路一条。 万千思绪在脑海里碰撞。 战翎幽胳膊被铁链子缠绕得隐隐作痛,这是前些夜里,被温雪菱用火弹子打伤的后遗症。 她抬头仰视着马上的女人,眯起眼睛肃然道,“就算要死,也让我当个明白鬼。” 战翎幽继续问:“你到底为何要杀了谢思青!” 重新站在城主府的街道上。 温雪菱看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商铺,想起前世刚进入奴城的时候。 她坐在囚车里,从城门口进来,穿过这条街道,直至城主府,从此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想知道啊?去地狱问吧!”温雪菱勾起嘴角,再一次举起手里的火枪。 这次没有再给战翎幽任何开口的机会。 她一枪崩了对方的脑袋。 战翎幽身上仍旧穿着金丝软甲护身,可惜温雪菱没有再往她身上招呼。 瞪大的眼睛,到底都没有等到想要知道的答案。 “埋了吧。”温雪菱对着阎泽说道。 天色尚早,刚好给了她们足够的时间,来清理奴城内的一切。 死的死,伤的伤。 城内看似有十万的奴兵,最后剩下来的也不过只有几千人。 投降的奴兵们都被关在一个地方。 温雪菱把这里交给阎泽处理,她夹了夹马肚子,带着其他人回到了城外的客栈。 正好可以问问娘亲和舅舅,是直接搬到城内来住呢。 还是继续在城外的客栈里继续暂住。 “娘亲,我回来了!”温雪菱清脆明朗的声音,让屋内的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慕青鱼赶紧推开门出来迎接她。 一看到温雪菱,她就立马抓着她的手,上下来回打量了好几圈。 见女儿身上除了沾有尘土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伤口,慕青鱼悬着的心总算是安顿下来了。 慕青鱼本想跟着女儿一起去。 但温雪菱说什么都不愿意,非要她留下来照顾谢思青。 好在是平安归来了。 温雪菱牵着亲娘的手回了屋子,看到床榻上已经可以靠在床头的舅舅,笑着说道,“我把奴城灭了。” “好、好!”谢思青的嗓子仍旧没有痊愈,但努力还是蹦出几个清晰的话语。 他眼神里都是对这个外甥女的骄傲,脸上也是藏不住的激动和喜悦。 不愧是谢家的孩子! 谢思青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个体内流着谢家英勇善战血脉的孩子,或许有朝一日,能够驱散容国天空的阴霾,还容国一片晴朗。 温雪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娘亲,舅舅,奴城三个城主尽丧于我手中,圣上不会放过我。” “我灭了奴城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回京城。” 她的意思就先不回京城了。 免得被人瓮中捉鳖。 慕青鱼非常认同女儿的想法,握着她的手道,“菱儿,你的顾虑是对的。” 容啸川此人最是小心眼,被他记恨上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看向谢思青,从他眼睛里得到同样的答案后,继续说道,“与其回京城受其桎梏,寸步难行,不如在这里扎营暂住,再想计策。” 见慕青鱼和谢思青都很支持自己的做法,温雪菱紧绷的那根弦也松了松。 “好,等奴城里面收拾干净,我们就搬进去暂住!” 第319章买粮,囤火炮 奴城外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那些战场上尸横遍野的尸体,都被这场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战翎幽和墨玄知也在这些人其中。 奴城内城清扫结束的那日,温雪菱查看了城内的几间宅子。 从中选了一个最干净合适的一间。 过去的城主府,虽然奢靡,却承载了温雪菱太多不开心的记忆。 她断然不会再踏入那个都是噩梦的地方。 不过城主府里的藏书阁、信阁,里面的每一本书都是珍宝,她全部保留了下来。 那些被战翎幽和墨玄知三个人帮来蹉跎的书奴,温雪菱让他们自己选择,是要离开,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城主力的金银财宝,她分给了一部分给这些可怜的人。 奴城四方角落里的罪臣及其子嗣,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奴城已经易主。 温雪菱需要人继续看守他们。 她把那些奴兵们放了出来,每个人都喂了毒药,定期给这些人解药,用来牵制他们。 罪臣们也被安排去附近山里采矿,与过去做的事情也没有差别。 被击毁的城楼,需重新修缮。 温雪菱让奴兵们来回换班,等到把城门和城墙全部修缮妥当之后,她才带着慕青鱼和谢思青进来。 她选的宅子,就在城主府的旁边。 也是之前她从柴房密道,偷偷进去隔壁城主府的那一间宅子。 墨玄知秘密安置的宅子里面用具并不差。 稍稍整理,就可以直接入住。 等到一切安置完毕,温雪菱独自一人来到了宅子外面。 她静静站在街道上,视线一眨不眨,盯着眼前这个没有牌匾的宅院大门。 这个曾经被她避如蛇蝎的恶地。 她以为再也不回来的地方,最后竟然成为了她对抗帝王的第一步棋。 奴城的药阁里,有很多时间难寻的药物。 温雪菱把钥匙给了慕青鱼。 只要是对谢思青的身子康复有用的,她全部都拿来了做了试验。 炮灰摧毁最严重的,就是温雪菱她们进来的城门。 以及这方城门背后的那一处地方。 原本,那边住的都是之前死的那些副将们,如今宅子被炸成了废墟,倒也落了一个清净。 宅子里面值钱的东西,她派人都送去了周边的城镇,换成了粮食。 今年,是天灾的第二年。 容国百姓们还不知晓今年冬日会更加难熬。 温雪菱不需要奢靡的珠宝首饰。 只要是能用来卖钱还钱的,她就让阎泽带领暗卫拿出去变换掉。 奴城易主的消息,终有一日会传遍容国。 在此之前,她需要囤积足够的粮食,还有用来保护自己的火器和武器。 至少在梁诀和梁念屿过来前,她要囤足需要的粮草。 他们背后可还有几十万的粮家军呢。 战翎幽她们敛财的本事不小,她们三个城主的库房里摆满了珍宝和金银,能为温雪菱换来不少的东西。 除了出去外面买粮,她们还需要有自产粮食的能力。 不能完全依靠其他城镇的采买。 距离冬日,还有两季。 按照温雪菱前世的记忆,今年的暴风雨,是夹杂着冻雨一同来的。 奴城位置并不差,周边也都是水土富饶的土地。 奈何,这些良田早就已经荒废,想要重新种粮,就需要先开荒。 温雪菱没有让那些罪臣再去后山采矿,而是安排他们一个个去天地里开荒。 奴城之所以易守难攻,就是因为它背靠巍峨群山。 高耸入云,极具压迫感。 但好在也无人能从山的另一侧翻阅进来,偷袭奴城里面的人。 而高山和奴城之间,就是荒废多年的千亩万亩良田。 温雪菱让人去附近城池采买了种子,除了稻米,还有这个季节易存活的种子。 果腹的食物,不仅仅只有米,还有很多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她把这些事情交给水瑛和秘卫军去处理。 温雪菱则专门负责火炮的改良,她觉得这个射程还是短了一点。 若是火炮攻击范围更大一些,威慑力也就会更强。 第251章 她想起了上辈子在奴城地牢里见到的那人,进入奴城之后,她就立马让人去查了城内有没有此人的踪迹。 好消息是,这辈子他没有被抓进奴城。 温雪菱挑灯继续勾画手里的图纸,在心里暗暗想着:他应该已经回到那个和平世界了吧? 但愿今生。 他无需再遭受被拐骗至异世界的苦。 “菱儿,娘亲炖了汤。”门外传来慕青鱼的声音。 温雪菱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过去开门,“娘亲,这么晚怎么还没有休息?” 随着谢思青的身子状况越来越好,慕青鱼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一些。 她柔声道:“你最近夜里睡得晚,娘亲给你炖了安神汤。” “辛苦娘亲了。”温雪菱急忙接过她手里的食篮。 她打开盖子,看到还冒着热气的汤碗,把它放在桌上凉了凉。 “娘亲陪我说说话吧。”她拉着慕青鱼的手坐在了桌旁。 温雪菱其实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她,就是温谨礼被她丢去和罪臣们一起开垦荒田了。 攻下奴城后,她没有放走陆峥,免得给自己增加麻烦。 她直接把他养在了奴城一处独立的院落,之前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也都被她逮了过来。 让他们直接和自己的主子作伴。 不知不觉,也已经过去小半月的时间了。 温雪菱以为陆峥会派人来找她,哪知他竟然在那处院子过得越来越自在了。 这件事,她也无暇分心。 只不过这个温谨礼到底是个麻烦的东西。 本想一枪崩了他,直接找个地方埋了,又总觉得给他的惩罚还不够。 最主要的是温雪菱担心慕青鱼…… 她以为慕青鱼不知道,谁知她早就已经知道了。 “其实那日,你去奴城的时候,娘亲回去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也知道是他自己偷偷跟来的。” “菱儿,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无需担心娘亲。” 慕青鱼之前是真的要和四个儿子断绝关系,可女儿对她到底是太过在意,生怕她会后悔。 慕青鱼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温雪菱恐怕早就已经杀了四个兄长。 哪里还会任由他们一次次出现,到她面前来挑事。 第320章温谨礼,被奴役 温雪菱带着棠春来到荒田,看到温谨礼跟着罪臣们一起耕地,眼里闪过深思。 在准备取温谨礼性命之前,温雪菱去找了谢思青。 她从中挑了重点,与谢思青说了她们母女俩和温家渣爹蠢兄的情况。 此时此刻,温雪菱一边凝视着温谨礼被身边谢家军的人,用鞭子催促耕地的狼狈样子,一边想起谢思青和她说的那些话。 经过慕青鱼这半个多月的治疗。 他已经能够开口说话。 虽然谢思青现在说话还不是很利索,但是放慢速度交流不是问题。 他说…… “菱儿,与其一刀子给了敌人痛快,不如一点点折磨更能让他们觉得痛苦。” 在谢思青被关押起来的这二十多年岁月里,死亡对他是一件极其微小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解脱。 真正痛苦的。 是怀揣着一个自己都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够实现的希望。 日日夜夜不停煎熬着。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还带着抑制不住的水光。 有心疼温雪菱母女俩遭遇的,有对温敬书和温谨言他们几个的恨意。 就是没有对自己过去遭遇的诉苦。 “菱儿,既然你曾在梦里遭遇过七年的奴城生活,不如就让他们几个也体验一番。” “只有让他们亲身经历过你的痛苦,才能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奴城如今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让温谨礼跟罪臣们一同耕地劳作,既是赔罪,也是折磨,还能不让他靠近慕青鱼。 很神奇。 明明她和谢思青才相处了短短半个月。 温雪菱却很能听得进去他的话。 除了母亲之外,谢思青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二的亲人了。 “小姐,可要把人叫过来?” 棠春的话,唤回了温雪菱微微走神的思绪。 她平静开口说道:“不必。” 看着温谨礼不熟练耕地的动作,温雪菱觉得舅舅说得有道理。 不仅仅是因为她。 还有曾经为这个家付出二十年心血的娘亲。 温敬书离开花溪县的那些年,家中所有的开销,都是靠慕青鱼进山采药。 随着儿子们年岁渐渐长大,她不是没有想过要他们帮着一起,但每次都被那个假婆母拦着。 说什么…… 温谨言他们四个可是温家的金疙瘩,最重要的就是入学堂读书。 若因采药耽搁了念书,她如何对得起远在京城的夫君。 诸如此类的话,温雪菱听到过很多次。 自从渣爹离开之后,假祖母就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四位蠢兄的母亲,时刻防备着娘亲。 假祖母还会在背后说娘亲的坏话。 说什么慕青鱼每次进山采药都要那么久,谁知道是不是和姘头在山林里相会。 还有什么你们的娘亲不守妇道,等她儿子回来就让他休了她。 每一次,温雪菱听到了都会高声反驳,年幼的她,还试图拉着四位兄长帮娘亲说话。 却只看他们撇开脸,以及越来越绝情冷漠的眸子。 久而久之。 温谨言他们四个人也从一开始的帮忙晾晒药草,到了后面当作什么都看不见,心安理得在书房里看书。 想起过往娘亲遭受过的苦。 温雪菱只恨没有让温谨礼再多耕一些地。 猝不及防间。 温谨礼看到了不远处那道熟悉的青色身影。 他眼眸一亮,是菱儿! “菱儿——”温谨礼立马丢下身上耕地的东西,朝着温雪菱的方向跑过去。 她一定是过来看望他这个兄长的! 啪一声! 伴随着鞭子划破长空的声音,温谨礼身上的皮肉瞬间炸开了花。 他痛苦皱紧了脸,对着温雪菱的背影大喊,“菱儿——哥哥在这里——” 紧随其后的。 是谢家军副将的另一道鞭子。 温雪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痛苦呼唤,步伐一点没停,继续去巡查奴城其他的地方。 “咳咳咳。”温谨礼的身体,哪里经受得住一次次的中毒和受伤。 他猛地吐出了一口血,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旋转。 就在温谨礼要撅过去的时候,谢家军的人给他喂了一颗药,当即把他从昏厥的状态拉了回来。 “别想偷懒!”谢家军的人脸上尽是铁面无私。 他早就知道眼前少年的身份。 想到温雪菱的叮嘱,他用脚踹了踹温谨礼的小腿,厉声道,“赶紧起来继续耕地!” “若是今日耕不完这一块地,你就别吃饭了!” 罪臣们并不知道奴城早就已经易主,过去进山挖矿的日子很苦,但至少还是能够吃饱饭。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 竟然执行了用耕地来换膳食的命令。 若是他们偷懒,没有好好耕地,当天就没有饭吃。 是真的一口饭都不给! 曾经想尽办法想要偷懒的罪臣们,如今也只能勤勤恳恳用劳作换取食物。 见温谨礼不耕地,就直接被挥了两鞭子。 吓得其他人赶紧继续手里的活。 温谨礼嘴角的血迹没干,就只能被迫拿起劳作的工具,继续开垦杂草丛生的荒地。 他眼尾泛红。 想到了过去在北境花溪县的日子。 亲娘呵护他,亲妹依赖他,日子过得虽苦,却也温情。 而今,那些时光至此一去不复还。 温谨礼脸上都是后悔。 就在他好不容易用劳作换得了粗面馒头时,一个块头很大的男子冲过来,抢走了他手里的食物。 近段时日,奴城里面人的食物,是跟着人劳作的程度来置换。 开垦的荒田荒地越多,能够换取到的食物也就越多。 温谨礼体力不行,耕地的速度也慢,比不上其他已经在此被奴役多年的罪臣们。 他忙碌了一天,也就只换来了这么一个馒头。 若是被其他人给吃了,那么今夜他就只能饿肚子。 “你把馒头还我!”温谨礼饥肠辘辘,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男人仗着人高马大,根本没有把温谨礼放在眼里,两口就吃了个精光,还冲他露出一口恶心人的黄牙。 “我就是吃了,你又能如何呢?” 温谨礼如今也没有客栈里那个单独的客房,而是和罪臣们一同挤在破旧的长铺上。 身上的衣服早就发黄,却连日常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连日来的委屈和被奴役的痛苦,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怒火,他直接拿起地上的碎石冲了过去。 第252章 第321章奴役,再添两位蠢兄 门外,谢家军冷眼扫了一眼屋内的混乱,默默在门上又加了一把门锁。 这些早年在容国各地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罪臣,死了也就死了,不过就是挖一个坑埋了的事情。 听到温谨礼和其他罪臣打架的事情,温雪菱眼神没有丝毫的波动。 她写完手中信纸上最后个字。 等墨迹干了之后,放进信封,用特制的密蜡封口。 温雪菱对阎泽说道:“送去京城。” 奴城易主的事,她本以为会很快传到帝王的耳畔,但事情发展远比她以为的更可控。 京城那边有闻人裔的人把守,消息并没有传到宫里面去。 温雪菱又故意让人散布她被奴城擒拿的事情,迷惑外面其他势力的眼线。 借着这段时间,她用尽所有资源,暗暗在奴城发展自己的势力。 在和江芙蕖合作之后,短短半年的时间,风雨楼的生意已经遍布容国各个城池。 温雪菱调动附近风雨楼的势力,把所有武器都集中运送到了奴城。 此外,远在京城的江芙蕖,在得知温雪菱境况之后,立即明白了她要做的事情。 明明她自己就是大理寺卿的亲闺女,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去。 还把自己名下粮铺的存粮,全部秘密送到了奴城。 温雪菱在收到这些东西的那一刻,也不禁被江芙蕖的气魄和胆识感动。 明知她说的事情一旦败露,必然会成为容国的通缉犯,江芙蕖还是愿意帮她做好应敌准备。 这让温雪菱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流。 与此同时。 京城的丞相府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继四公子离家出走后,丞相大人的二公子和三公子也离奇失踪了。 一个月后。 温谨行和温谨修挥动着锄头,面朝荒田,背朝大山,面上都是被奴役的屈辱。 在他们两人身旁,是已经熟练挥动出头的温谨礼,脸上都是漠然。 温谨修扫了眼周围来回巡视的奴兵,咬着后槽牙询问他,“四弟,你离家出走是怎么被拐骗来奴城的?” 这里的人也太大胆了,竟然敢对丞相府的人动手! 他想起那夜,自己刚贱卖了手里的铺子,拿着最后仅剩的一点银钱回到丞相府,刚躺下不久就沉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人就出现在一辆破旧的驴车里面。 身边还躺着面色惨白的二哥。 算算日子,温谨修和温谨行也已经来了大半月。 掌心被锄头磨出的水泡,破了愈合,愈合后又长出了新的,来来回回数次后,变成了厚厚的老茧。 迄今为止,他都不明白自己和兄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尤其是在此地看到亲弟弟,对方就像是不认识他一样独来独往,脸上都是冷漠的神情。 温谨礼知道两位兄长是因何事出现在这里。 他是罪人。 他们也是罪人。 罪人就应该受罚! 而他,绝对不会出卖娘亲和菱儿的。 温谨言沉默不语。 这已经不是温谨修初次询问,瞧着弟弟脸上默不作声的表情,他心头满是疑虑。 余光扫见过来的奴兵,赶紧拉开和温谨礼的距离,继续挥舞着手里的锄头,在心里想着日后怎么办。 同是双生子,相较于脑子一根筋的弟弟,温谨行这位兄长明显更敏锐。 他察觉到了四弟脸上的神色变化,暗暗在心里留了一个心眼。 在奴城吃糠咽菜的这半月,温谨行和温谨修都黑了一圈,身上的衣衫也很破旧。 最令他们难以接受的是……与那些脏乱的男子同睡一个长长的铺位。 鼻息之间都是他们身上没有沐浴的臭味。 比起他们俩,温谨礼就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边的日子。 自从圣山医门把他逐出师门的消息,昭告天下。 他脸上就没有了光亮。 日日如同行尸走肉,躲在丞相府的屋子里无脸见人。 温谨行看着默不作声的四弟,注意到温谨礼的额头上又多了一道疤痕,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样。 想了想,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自从娘亲休了父亲,和菱儿一起断绝了与丞相府的关系之后,他们兄弟四人也成了面和心不和,中间的疏离和冷漠,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三兄弟在奴城开荒地的这些日子,京城也已经变了天。 朝臣进行大换血。 温敬书这个丞相更是首当其冲。 弹劾他的本子一本接一本,揭穿了他私底下那些阴暗的事情。 饶是容啸川想要保他,也止不住这么多的弹劾。 奴城那边送往京城的密信不曾断过,如过去的每一封来信一样,细致写明了搜罗来的秘密。 暂时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殊不知,奴城送来的每一封密信上面,都被温雪菱浸泡了慕青鱼研制的慢性毒药。 就算是医术最高明的太医院院首,也难以从那无色无味的信纸上,查到有任何的毒素。 只因……那毒只有和帝王御书房里惯用的朱砂遇上,才会演变成慢性毒药。 闻人裔秘密出现在奴城的那刻,温雪菱正检查完最新一批的火炮,改良之后比过去更加厉害。 日子越来越热,她每次沐浴完都会在院子里乘凉。 寂静的院子里能听到一声声蝉鸣。 倏然间,温雪菱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她蹙眉起身,转头扫视了一圈院子。 没有看到闻人裔的身影。 但她确定,这仿佛被雪松腌入味的气息,只有那个男人身上才有。 温雪菱对着夜色说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出现?” 这几个月,容国各地出现了很多山匪,没有对百姓出手,但洗劫了不少为富不仁的奸商。 而那些被劫来的金银,最后都会被秘密运输到奴城的库房。 温雪菱知道,这些事情都是闻人裔做的。 此外,先皇长孙还活着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百姓们的耳朵里。 同时传出去的,还有先皇驾崩前的一道密旨。 而今,民间都在传先皇遗诏的内容,是废了当时的太子,改立才识本事更胜一筹的九皇子为太子。 还有很多过去被掩埋的真相,也都一件件被揭露了出来。 容啸川「仁君」之名不再,逐渐替代的是暴君的外号。 第322章造反?就这事? 眼看着消息越传越厉害,宫里的帝王哪里能忍? 三番五次派兵出去捉拿这些人不说,还紧急召回了淮南王、镇国大将军、骠骑大将军入京。 俨然一副要打仗的模样。 奴城在容国各地的暗哨和信息阁,如今也已经变成了温雪菱的囊中之物。 这些消息每日都会出现在她书房的案桌之上。 同来的,还有闻人裔的书信。 就在今日清晨,温雪菱才刚看完闻人裔差人送来的信件。 在看到他在密信最后写下的那句,过于直白的「我很想你」四个字,她一时之间难以形容内心的想法。 先皇长孙尚在世间的消息,无疑是对容啸川的威胁。 更遑论。 还有那一道从未有人见过的先皇遗诏。 眼下是关键时刻,闻人裔不坐守在京城,跑来奴城做什么? 在她话音落下的须臾间,温雪菱眼前骤然出现了一道银白色的颀长身影。 过去,他身上永远都是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玄色。 这还是温雪菱头一回,看到闻人裔如此纯白的衣袍,飘然若仙。 “菱儿。”他的嗓音低沉又迷惑人心。 温雪菱视线渐渐落在他脸上,没有戴银色面具的那张脸,在月色下宛若泛着与月色同辉的光亮。 她一时晃了眼。 见到她那双漂亮杏眸里面一闪而过的惊艳,闻人裔就知道自己方才把面具摘下来的举动,一点错都没有。 他一步步走到温雪菱面前,伸手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菱儿,我好想你。”真情流露的声音,伴随着他数月不见她的浓浓思念。 直到此刻,将人搂在怀里那刻,他才有了脚落地的安全感。 闻着近在咫尺的雪松香,温雪菱抬起了手,缓缓落在闻人裔劲瘦有力的腰间。 “嗯。”她的回答,清冷又克制。 闻人裔没有拥抱太久,很快就松开了怀里的人。 顶着眼前这个男人目光灼灼的视线,温雪菱沉吟问道,“你怎么突然来奴城了?” 他勾起嘴角朝她笑的那刻,她好似看到千簇万簇的鲜花在眼前盛绽,美的不似凡尘中的人。 美色误人!男色误人啊! 温雪菱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句话后,赶紧移开了视线。 她从不知道,男子的容貌竟有如此的杀伤力。 第253章 自认为也不是贪婪美貌的人,但每次看到闻人裔这张精致漂亮的容颜,她总会有咯噔一声的恍惚。 闻人裔目光从未离开过温雪菱的脸,自然也把她的神色变化尽收于眼底。 他笑了笑,俯身凑近面前这个不敢看自己的女子。 “我早就回答过你了。” 温雪菱耳畔又想起了他之前说的那句:菱儿,我好想你。 霎那间。 心跳不受控制加速了瞬息。 她抬眸与他对视。 看到闻人裔眼里快要将人溺毙的深情时,温雪菱没有立即沉浸在其中,反而升起了一道警惕感。 情爱是什么?温雪菱不知。 但她明白,就连亲生父亲和兄长都会背叛自己,就不能指望一个相识不久的男子。 纵然此人足够牵动自己的心,也不能被美色和世俗迷惑。 想清楚这个道理后,温雪菱眼里的情绪瞬间消失,理智回笼的清眸,透着对他此行深深思虑。 闻人裔通过她眼神深处的变化,看明白了这种变化背后的意思。 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追妻之路漫漫啊。 她现在不信他没关系。 日后自会证明,他对她的心天地可鉴。 在知道温雪菱前世那七年的遭遇后,闻人裔便没有打算把这些话说出来。 两人来到院子里的凉亭坐下。 闻人裔开门见山道:“我这次来,确实另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何事?”温雪菱望着他的眸子,看到了浓浓的正色。 他的声音比夜色微凉:“我要造反了。” 温雪菱眉头一挑:“就这?” 这不是两个人早就知道会发生的事情吗? 温雪菱提起的心很快放回去,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震撼人心的事情。 “你不怕?”闻人裔神色严峻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的眉眼之间看不见任何的紧张。 纵然是梁诀和梁念屿,在听到他说要起兵造反的那一刻,脸上都闪过了瞬息的担忧。 可温雪菱呢? 脸上看不到一点紧张就罢了。 那双眸子仿佛还在说:就这事也值得你特意跑一趟? 温雪菱在心里想着如今容国的兵力分布。 已经知道的是…… 梁诀和梁念屿父子俩背后的二十万梁家军,都是站在闻人裔这一方的。 淮南王容柏清与帝王虽然是亲兄弟,但在朝堂上一直都是中立派。 由他统帅的三十万玄甲军。 一直兢兢业业驻守在南阳,从未前往过京城之地。 闻人裔父亲尚在世时,与容柏清的关系不错,明显要比当时还是太子的容啸川关系要好。 按照他们的辈分,闻人裔还要喊容柏清一声十七叔。 两方同是亲缘关系。 淮南王未必就一定会支持容啸川。 而今,唯有镇守南疆的骠骑大将军周墨津,以及他背后的十万铁骑军,是明确属于帝王一方的人。 至于温谨言率领的长胜军,折损一半之后,如今也只剩下了寥寥五万的人。 倘若容柏清依旧保持中立派的立场。 对此事置身事外的话。 算上闻人裔父亲给他留下的八万兵力,以及梁诀和梁念屿手里的二十万梁家军,就有二十八万的人。 对上周墨津和温谨言手里的十五万兵力,明显就足够了。 从闻人裔决定造反的那一刻,手里的八万精兵,就已经从容国各地赶往京城。 还有梁诀和梁念屿两人,虽被帝王派去北境和西域,但在收到闻人裔消息后,就在秘密转移兵力至京城。 为将者,无诏不可归京。 偏偏这个时候,帝王还把这些人全部召回,等同于给了他们名正言顺回京的由头。 更不用说,温雪菱研制出来的火器,已经足够支撑他们的兵力。 这一战。 在温雪菱看来,闻人裔是必胜的结局。 盛夏夜晚都是蝉鸣声,伴随着叽叽喳喳的鸟雀夜鸣,心思浮躁是就越发觉得刺耳。 另一边,温谨礼突然睁开眼睛,双目空空。 第323章你就是那位皇长孙吧? 温谨礼脑海里又闪过梦境里的画面。 越来越真实了。 就好似他亲身经历一样可怖。 他又想起了温雪菱之前和他说过的真相,倘若这些梦境里都是真的,那他们四个兄长欠她的也太多了! 还有他们的父亲……宠妾灭妻! 温谨礼是靠墙睡的。 他转头看向身侧躺着的两位兄长,他们是被菱儿抓来受罚的吧? 只差大哥。 不,还有父亲。 只有他们全部都在炼狱之中,才能勉强偿还娘亲和菱儿她们的付出。 对,没错,这是他们几个欠了她们的。 温谨礼眸子里都是癫狂,既然菱儿想要看他们在这里开垦荒地,那么他就帮她达成所愿。 哪怕要骗温谨言和温敬书过来奴城。 他整个人沉浸在黑暗中思索着,得想个法子让大哥和父亲过来才行。 温谨礼摸了摸自己脸上被毁容的另一半脸,想起梦境里温雪菱被毁容的模样,嘴角勾起笑意。 真好……菱儿,哥哥如今也算是能与你感同身受了对不对? 娘亲,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绝不会再让大哥他们欺负你们! 想清楚事情之后,温谨礼重新闭上了眼睛,嘴角莫名噙着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意。 夜色下的另一处宅子里。 闻人裔凝视着她眼睛里的淡然和平静,薄唇微微扬起。 他握住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嗓音清润柔和,“菱儿,待我日后复完仇,定许你……” “嘘。”温雪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许她什么? 后位? 还是其他妃位? 她并不想听这些虚无缥缈的承诺,也不相信这些脱口而出的诺言。 “闻人裔,你想要武器,我可以帮你,但这些都是基于你我合作的前提,因为我看好你能成事。” “莫要在事情未成功之前,说出一些蛊惑人心的话。” “因为,我不信。” 温雪菱盯着他那双深邃漂亮的眸子,直白言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抽回手,继续道,“成大业者莫要拘泥于儿女私情,闻人裔,承诺太沉重了,不如顺其自然吧。” 温雪菱另外没说出来的是…… 倘若他真的成为容国未来的君主,她更加不会与他在一起。 高墙之内,唯有束缚。 她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和娘亲看遍山川湖海,平平安安度过下半辈子。 “我明白你心中顾虑,菱儿,我只是怕你的心在那之前,悄无声息被其他人占了去。” 刚得知陆峥不远千里奔赴来到她身边,故意被擒,用自己的性命给她拖延时间,闻人裔就很怕温雪菱会被他的行为感动。 陆峥此举又何尝不是为了她,背叛了帝王呢? 若是被容啸川知道自己的御林军首领,心里住进了一个想要他性命的人。 那么国公府以后的结局,必然是诛九族的重罪。 温雪菱被他黑沉沉的目光看得疑惑,问他道,“为何要如此看我?” “你好看。” 闻人裔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空气里陷入了静谧的尴尬和沉默。 温雪菱:“???”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热的迹象。 “大半夜说什么胡话。” 得知他此行,就是特意过来和她说要造反的事情,她除了无奈,也没有其他的话好说。 在安顿好闻人裔的住处之后,温雪菱也回了自己的屋子休息。 总感觉,他没有说实话。 罢了,想这么多作甚,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再说。 温雪菱想到手底下的人传回来的消息。 前段时日,东海的海寇有卷土重来的迹象,温谨言得到了帝王的重用,带着长胜军又前往了容国东边。 而今温谨言得到圣诏,应该是在从东海前往京城的路上吧。 算算时日也该到奴城附近的城池了。 她早就打算好了,把温谨言秘密绑到奴城来开垦荒地,并一举拿下那五万心不齐的长胜军。 温谨言虽然有些小本事,但是在计谋方面,根本就不是温雪菱的对手。 前世,他能够成为后来帝王面前的红人,全都是依赖于温雪菱一次次给他递过去的武器。 只可惜被温锦安夺走了功绩。 想着想着,温雪菱眼睛里也有了困意,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另一处的空旷院子里。 正在院子里饮酒赏月的陆峥,察觉到空气里的微小变化,立马就明白了有人来了。 “这位高手,既然已经来了陆某的院子,不如直接出来见一见。” 第254章 “躲在树后偷窥陆某,算什么正人君子呢!” 话音落下,陆峥手里的酒杯也已经飞向了侧后方的大树。 伴随着叮一声的声响,闻人裔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没有用自己本来的真面目。 而是用了易容术。 此时,他俨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但武艺高强的男人。 像极了替人办事的暗卫。 陆峥确定自己从未见到过这个男人,但眼前这个看似寻常的男人,身上却有一股熟悉的气场。 很眼熟,忘记在何处见过。 他重新拿了两个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在对面倒了一杯。 “既然来了,正好陪我喝一杯。” 从客栈转移到奴城里面,也已经过去了小半月的日子。 这处院子很大,陆峥可以在里面随意行动,但只要他想要离开这个院子,那些护卫就会出来阻拦。 他知道,温雪菱一直有派人盯着自己,也明白她的顾虑。 但陆峥就是很想要见到她。 可惜,她一次都没有过来这个院子见过他,就好似此地根本就没有他一般陌生。 陆峥给自己留的日子,已经快要到头。 不论如何,他都需要返回京城复命,下次再见面,恐怕就是对立面了。 今夜,是他最后留给自己的自由。 只是没有想到还会有客人。 闻人裔一直都很清楚,陆峥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若是能够为他所用,自然是最好的。 故而今夜,他才会亲自过来试探一番。 陆峥见对面的人一饮而尽,眸光闪了闪,视线渐渐落在他平凡的脸上。 这张脸,一看就是假的。 如此漂亮的眸子,怎么可能会有一张普通的脸呢? 他干了酒杯里的酒后,终是问出口。 陆峥勾唇道:“若我没有猜错,你就是那位皇长孙吧?” 第324章捉拿温谨言 翌日清晨。 温雪菱醒来就从暗卫口中得知,闻人裔昨夜去找了陆峥的事情。 进入奴城之后,她就把陆峥给关了起来。 一日三餐,都会派人送过去。 换洗的衣衫也不曾短缺。 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许他离开那个院子半步。 陆峥哪怕是成为阶下囚,也依旧非常配合她给他的安排。 这半个月,陆峥的人一次都没有来见过他,宛若真的已经忘记这里还有一位国公府的小世子。 他也曾派门口的护卫过来传话,想要见一见她。 温雪菱思索再三,还是没有去见陆峥。 倘若日后她造反的事情败了,他这个被反叛者囚禁的无辜之人,也不会被牵连其中。 闻人裔过去找陆峥,是想要劝他为自己所用吧。 依照温雪菱对陆峥这个人的了解,他宁愿和淮南王府一样保持中立的态度,都不会选择站在闻人裔的这一边。 闻人裔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为何还要在这个紧要关头去找陆峥呢? 陆峥难道……还有其他身份? 她挥手让暗卫离开之后,在心里思索着闻人裔此举的缘由。 温雪菱的脸上看不出神色的变化。 在棠春给自己梳完发髻之后缓缓起身,过去找慕青鱼和谢思青一同吃早膳。 用完早膳后。 她和慕青鱼说了自己要劫持温谨言的事情。 “菱儿,放手去做吧。” 谢思青也投来了支持的目光,并告诉她,她要动手的那个地方地势特点。 他在跟随父亲从军之前,最喜欢的就是研究容国的山川湖海。 对很多地方的地势都有很深入的了解。 按照前线递回来的消息,温谨言明日清晨就会路过奴城几十里外的禹城。 从奴城过去,快马加鞭只需要几个时辰。 温雪菱打算今夜就出发,先去那边的山坳处埋伏,将他和长胜军全部都活捉回来。 她把温谨行和温谨修从京城偷偷绑回来的事情。 慕青鱼和谢思青已经知道了。 他也曾问过妹妹,是不是真的已经放下了另外四个血脉。 得到的答案,是毫无迟疑的肯定。 从那刻起,谢思青就知道亲妹被那四个孩子伤得很深。 他曾去那边看过温谨礼兄弟三人耕地,远远的,能看到那三个男子容貌不俗。 其中年纪最好的那个,一半的脸都是毁容的。 可莫名的,他就是喜欢不起来这四个孩子,明明他们体内也流着一半谢家人的血。 谢思青将其归咎于那个叫温敬书的男子,他那一半的血脉太差。 他视线落在温雪菱沉着冷静的脸上,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与她全部说了一遍。 “菱儿,此地地势险阻难攻,最好的法子就是从山顶上突袭。” “但这些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地势了,舅舅也不知道,如今的禹城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看着地图上的山坳,周围多了很多其他的村镇。 与他当年看到的样子已经全然不同。 温雪菱看到他脸上的落寂,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经过这半个月的调养,仍旧是一点增长的肉都没有。 “舅舅,你一定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和娘亲如今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我们还等着你痊愈之后,保护我们母女俩呢。” 看出她眼睛里的关心和无声的安慰,谢思青清俊的脸上缓缓勾起一抹消息。 “好,舅舅永远保护你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格外坚定。 从谢思青院子里离开时,温雪菱看到院子里晒得满满当当的草药篓子,都是慕青鱼亲自带人去附近山里采回来的药草。 慕青鱼比谁都要在意谢思青这个兄长的身子。 医术都快要翻烂了。 就是想要从中找到恢复兄长功夫的法子。 可惜都没有。 也就是说,就算谢思青身子真的痊愈了,也永远都没有办法再提起曾经的长枪。 温雪菱不忍心告诉他这个真相。 可谢思青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就是要这些珍稀药材吊着命的病秧子。 两只手到现在都握不紧拳头,又如何能够举起那么重的长枪呢? 他们都在隐瞒着彼此内心知道的真相,维护着亲人之间无声绵长的情谊。 京城局势动荡。 闻人裔需要立马赶回京城去坐镇。 离开前,他来找温雪菱道别。 他这一次什么缱绻的话都没有说,只是紧紧抱了她一盏茶的时间。 闻人裔闻着她身上独有的冷香,轻声呢喃,“菱儿。” 这样子的男人,很粘人。 温雪菱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时辰不早了,早点启程回京吧,我在这里一切安好。” 比她在京城的时候,要安全了不知道多少。 若是可以,她甚至不想离开此地,就这么和娘亲、舅舅生活在一起。 但是温雪菱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她:不可以。 容啸川一日不死,她们一家人就一日没有安稳的日子可以过。 想要安稳,这个天下必然要易主才行。 “我给你留了四万精兵在禹城。”闻人裔这句话是压低了声音,贴在她耳畔说的。 温雪菱眸光愣住。 他父王一共就给他留了八万精兵,闻人裔竟要给她留下一半的人马? “不必,我能保护好自己。”温雪菱觉得京城的局势,更需要这四万精兵的支援。 闻人裔松开她,乌黑的眸子里是说不出的情意。 知道她不喜欢听自己说这些话。 他就不说。 但他不能就这么看她置身在危险之中。 闻人裔取出一个青蝉玉牌,亲自戴在了温雪菱的脖子上,“凭此物,便可指挥那四万精兵。” 他知道温雪菱要去捉拿温谨言来奴城,还想要拿下跟随着他入京的长胜军。 有了他留下的人,事半功倍。 温雪菱见他心意已决,思索再三,还是收下了这留下的四万精锐兵。 京城那边还有梁诀和梁念屿,以及二十万梁家军,她派人秘密送去的武器也已经得到了回音。 “好,人我留下。”她声音很轻很慢。 闻人裔离开奴城的那日午后,温雪菱亲自相送他到城门口。 眼看着他与身后护卫的背影越来越远,她就听到身后有人匆匆来报:“小姐不好了,南面那个院子里的人不见了。” 第325章他是容国反臣! 陆峥离开了。 在他带了半个月后,就这么悄无声息离开了南面的院子。 温雪菱抬了抬手,护卫当即离开。 棠春从身后走上前来,小声询问道,“小姐,会不会大人他带走了陆首领?” “不会。”温雪菱说得格外坚定。 第255章 她最后看了一眼远处已经看不见背影的一行人,转身朝着城楼下方走。 闻人裔此行过来,说是为了告诉她要起兵造反的事情,其实是过来给她送粮草以及四万精锐兵的。 他不愿明说,她就当作不知道。 温雪菱也从未想过,那一方小小的院子,能够困得住陆峥这个御林军首领。 走不走不过是他意愿的问题。 但他能佯装半个月,已经超过了她心里对他的预估。 回到暂住的院子。 温雪菱让棠春去收拾行装。 她则是去和慕青云和谢思青两人道别。 刚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了本该离去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陆峥本想悄悄跟着闻人裔的人离开,又觉得不甘心。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表明心意,什么话都还没有告诉温雪菱,总感觉此生会有遗憾。 温雪菱没有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傻话。 站在原地,看着陆峥一步步靠近自己。 他身上还穿着她让人送过去的粗布麻衣,多了两分随和的气质,少了一点陆国公府小世子的华贵风采。 直到站在她面前,陆峥才停下脚步,垂眸望着温雪菱清丽脱俗的眉眼。 两人之间近得只有两三步的距离。 一阵沉默过去。 陆峥主动开口说道:“帝王密信,召我回京。” 说完,他就在心里期待她的挽留。 甚至只要她说不想他走,陆峥就愿意为了她留下来。 温雪菱闻言抬眸,对上他深邃的乌眸,说道,“陆峥,你想听的那些话,这辈子都不可能是从我这里听到。” 男人的心意是不加掩饰的直白,可温雪菱确实对他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 过去对他的靠近,也只是为了借用他御林军首领的身份罢了。 这些道理,陆峥素来聪慧的脑子怎么会看不穿? 只不过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罢了。 “陆峥,我不是好人。”温雪菱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毫不掩饰自己的真面目。 望着她坦白的目光,陆峥心里泛起一丝丝说不出来的酸涩感。 “菱儿,你现在就连骗骗我都不愿意了吗?” 他的语气里隐隐透着一抹卑微,还有藏不住对她心动的情意。 无人瞧见的长袖内,温雪菱的手攥成了拳头。 那双明亮漂亮的杏眸没有丝毫避闪,凝视着陆峥的眼睛坦诚道,“抱歉,不能。” 陆峥此人并不坏。 复仇的进度已经完成了大半。 过去是身不由己,她现在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不想要再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不愿意骗我,就愿意骗他吗?” 陆峥想到昨夜出现的男人,眼里掠过精光,声音沉沉道,“菱儿,你可知那人的身份是什么?” 脑海里闪过今晨暗卫传回来的那些话,温雪菱不确定陆峥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也就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 沉默,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苦涩夹杂着酸意,一阵阵翻涌在陆峥的心头。 只要想到她宁愿接受一个自带危险的男人,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怒火和嫉妒已经快要把他的理智摧毁,紧要关头,被他强行压制了下来。 “他是先皇的皇长孙,九皇子的嫡长子——容砚!” 陆峥比谁都要清楚这个身份的危险,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加重了不少。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温雪菱看着他反问道。 她和帝王之间的仇恨。 不仅仅有她前世被帝王随口贬去奴城的苦难,还是谢家军全军覆没的血海深仇。 不管是哪一样,都注定不可能会轻易解开这个结。 这些事情她没有办法和陆峥说。 听见她嗓音里明显偏向于闻人裔的语气,陆峥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身侧的手指已经紧紧陷入掌心。 “菱儿,他要造反,就他手里的那一点儿兵力,如何与容国几十万大军抗衡?” “他根本没有一成的胜算,等待他的注定会是失败的结局。” “你可知,等待他的从来不是什么先皇长孙的荣华富贵,而是容国反臣的罪孽!” 陆峥企图从她眼睛里看到一丝丝的慌乱,却只看到一片平静和沉默。 他读懂了她的意思。 她不怕。 心头那股子酸意越来越浓郁了,让他快要克制和压制不住。 温雪菱望见他眼睛里的执着和委屈,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过后,开口道,“陆峥,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什么意思……你。”陆峥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的视野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她喊了一声暗卫。 倒下来的人瞬间被人扶住了身体。 温雪菱看着昏迷的陆峥,慢慢收起指甲里的迷药。 从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打算让他清醒离开奴城。 京城时局混乱,但不会影响不参与朝事的陆国公府。 陆峥姐姐如今嫁的夫君,家世和地位都不错,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保住陆国公府的人并无问题。 她已经派人用陆峥的名义给陆绮送了信,提醒她要多注意安全。 陆绮是懂得取舍的聪明女子,看到信之后的第二天,就已经开始着手安排陆国公府的人和事。 也就陆峥不知道,还以为自己不回京,陆国公府就一定会出事呢。 陆峥被重新送回了南边的院子。 温雪菱盯着床榻上陷入昏迷的男人,轻声说道,“这件事,就当我还你过去的恩情吧。” 她知道被囚禁在地牢的日子,有多么的难熬。 故而,只是把他安置在了这处院子。 温雪菱额外加派了人手,等到天下时局安定的那一日,她会亲自派人送他回京城。 现在,她不能让任何变故带来的危险,影响自己和闻人裔合作的事情。 等到她离开屋子的那一刻,床榻上本该昏迷的男人,倏然睁开了那双乌黑清亮的眸子。 温雪菱,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陆峥闭了闭眼睛,藏起眸子里苦涩的笑意,转身面对着墙壁沉沉睡了过去。 罢了,谁让他舍不得呢。 明月高悬在头顶,皎洁的月色下,一众黑衣人策马扬鞭疾驰在管道上。 “驾——”温雪菱一鞭子挥舞在半空中。 不过两个时辰。 她就已经带着人来到了奴城和禹城之间的山坳。 温雪菱让人在暗处做好了埋伏,亲自设计了捉拿温谨言这个亲大哥的陷阱。 只需要静静等待天明时分。 温谨言就会带兵从此地过去的那一刻,就可以将人擒住了。 她一袭黑行衣,望着头顶宛若触手可及的明月,眼底的暗色比夜幕还要深邃。 第326章活捉温谨言! 翌日清晨,山坳处冷风吹过。 温谨言坐在高头大马上,背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长胜军,正在从此地路过。 山风很冷。 他眉宇间都是连日赶路的疲惫。 为了尽快赶回京城,温谨言和手底下的长胜军,每日都只休息两三个时辰。 紧赶慢赶,如今也只到了禹城的地界。 今夜就可以在客栈休息了。 禹城地界内没有匪徒,给温谨言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温敬书知道自己大儿子的能力有限,很多事情处理的方式并不够完善。 遂给他安排了一个军师随行,在背后出谋划策。 王九宸,就是这个军师。 也是温敬书的学生。 他刚从前方探测完道路回来,骑马来到温谨言身边说道,“温将军,前面的晨雾实在是太大了,根本看不清道路。” “虽说此地没有山匪,但免不了会有一些其他地方跑来的难民,地势也难保会有意外发生,不如我们原地休息一个时辰,待晨雾散去一些,我们再继续赶路可好?” 这段时日,温谨言是亲眼看到过王九宸的本事,对他的建议也没有异议。 他闻言点头同意道:“那就按军师所言,原地整顿一个时辰。” 消息很快就被传到了前后的队伍。 温谨言这次只带了三万多名长胜军赶往京城,剩下的两万多人,则是继续坚守在东海之滨,抵挡海寇时不时的攻击。 他下马来到一处平整的地方。 把马儿拴在树旁,方便它吃草补充体力。 此地名为:山诡坡。 隶属于禹州。 乃是禹州和奴城地界交汇的地方。 莫名的,温谨言脑海里突然闪过温谨礼之前说过的话。 温谨礼曾经发狂的时候说过,在他的梦里,自己就是在奴城外围的雪林,射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温谨言只觉得太过于可笑了。 第256章 纵然,他过去并没有很喜欢自己那个一无是处的妹妹,但也不到要杀了她的地步。 温谨言来到一块石头上坐下,拿出干粮和水,一口一口嚼着。 想起京城传出来的密信,说温雪菱想要为母报仇,只带了几十人就来挑衅奴城的事情。 他眼里露出嘲讽,女流之辈就是女流之辈,真以为自己研制出来的那些东西,能够抵挡一个城池? 就连从未去过奴城的他都知道,那三个恶魔城主的手底下,可是有十万多的奴兵。 每个人一口唾沫,都能直接淹死温雪菱。 此时,王九宸安顿好后续的事情,也跟着来到了温谨言身边的石头坐下。 温谨言突然扭头询问他道,“王军师,你可知奴城?” “略知一二。” 王九宸声音嘶哑听起来很是年迈,实际上年岁比温谨言还要小一两岁。 他手里的干粮,是平民百姓常吃的最普通的馕饼。 对于丞相府那些旧事,他也是听说过的,对那两位奇女子也是报以了敬佩的态度。 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朝代,她们能有这份面对不甘的勇气,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很多男子。 温谨言和王九宸不疾不徐谈论着奴城之事时,温雪菱手里的弓箭已经对准了他的胸膛。 她就藏在迷雾之中的风口。 恰好能够看到不远处树下的两个男人,正在一口一口吃着手里的干粮。 还是闻人裔告诉她,山诡坡的晨雾会是她们的助力。 他还从地图上圈出了几个能够避开晨雾的地方,站在哪里就能够看清楚山坳里的一切。 反之,置身在山坳之中人,看不到这几个位置隐秘的地方。 最适合在暗处偷袭了。 咻一声! 温雪菱手里的利箭脱离了手中的弓弩,从晨雾中直直射向温谨言的方向。 “小心!”温谨言耳朵一动,立马推开了旁边的王九宸。 他在地上滚了一圈,迅速掏出腰间的匕首,狠狠丢向利箭过来的方向。 温谨言拔高声音对着手下们大喊道,“有埋伏!大家小心!” 还真给军师给算准了,居然真的有人想要暗算他。 他目光沉沉盯着看不见的四周,雾气太大,根本看不到敌人埋伏在什么地方。 王九宸狼狈从地上爬起,捡起没有吃完的一小块馕饼,塞进了自己身上背着的破布袋里。 “来者何人?我们乃是东海之滨的长胜军!” 他先是报上了自己人的身份,企图震慑在暗处的敌人。 “尔等若是趁早退散,今日之事便也就罢了,若是再执迷不悟在暗处偷袭,就休怪我们不客气!” 王九宸想着,倘若暗处的人是山匪,听到他们是长胜军的人,自然不会再继续以卵击石。 难民们就更加不足为惧。 随着他话音落下,四周再度陷入了寂静之中。 温雪菱此时已经换了一个地方。 听到这些话,她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再一次拉开手中的弓弩。 她对着温谨言胸膛的方向,又迅速射出了一箭。 温谨言眯起眼睛,刚要朝着方才箭矢过来的地方,就听到另一个方向飞过来的箭矢。 砰一声。 是他手中长剑和箭矢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箭矢被他的剑劈成了两半。 “谁!报上名来!”温谨言浑身紧绷,脸上都是凝重的神色。 在得知他们是长胜军之后,这些人还敢在背后动手,根本就没有把朝廷军队放在眼里。 没有等到回答,紧跟而来的是漫天箭羽。 这些还是上一回草垛子上的箭,后来被收集了起来再度利用。 天色渐亮,却驱散不了周围的晨雾。 甚至还有越来越近的感觉。 三万长胜军听到前方传来迎敌的哨声,一个个急忙握剑起身,面露警惕,举着手中长剑防备着敌人偷袭。 温谨言大喊道:“大家都往中间靠,千万不要让敌人打散了队伍!” “快!按照温将军说的,一个个都往中间走,小心前后,注意是不是自己人,莫要让敌人潜入其中!” 随着温谨言的指令,也为了彼此的安全,长胜军原本零散分布休息的队伍,都集中了山坳中间的位置。 殊不知。 晨雾正在不断往温谨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去。 第327章蠢货就是蠢货 漫天箭羽也让长胜军们陷入了困境。 还有越来越近的迷雾。 “别动手,是自己人!” “啊!你小子看清楚再动手啊!没看到我身上长胜军的铠甲吗?” “你砍错人了知不知道!” 晨雾弥漫的山坳间,长剑和箭矢交错的声音不断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个倒下的声音。 两方争斗,必有伤亡。 温雪菱冷冷看着晨雾之中被自己人砍伤的人,对着身侧的水瑛说道,“动手吧。” 伴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埋伏山诡坡两侧山顶的人纷纷推下大石。 从始至终,温雪菱的人都没有出现在山坳之中。 刚经历漫天箭羽还来不及缓神的长胜军,正一个个围聚在最中间的地方。 避闪不及,被滚落大石纷纷砸中。 不过眨眼的功夫,长胜军就有一大半的人,被山石埋葬在了山坳里。 温谨言没想到埋伏在这里的人有这么多。 是山匪还是难民? 亦或是有敌人潜伏在此地,想要杀了他们? 他竖起耳朵聆听山顶上传下来的动静,如此浩浩荡荡的声响,应该得有上万人。 温谨言眼睛里的浓重也越来越多,深知坐以待毙不是一个好法子。 “兄弟们,都跟我杀上山去!”他就不信堂堂三万长胜军,都抵挡不住这些隐藏在暗处的山匪。 王九宸早就已经被之前的变故推到了角落。 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想要过去提醒温谨言不要轻举妄动,却蓦地听到了他震天的吼声。 “不可,将军万万不可啊!” “此乃调虎离山之计,莫要中计,千万要冷静啊!” “温将军——你听王某一言!” 头顶两侧山石滚落带起了滔天巨响。 另外,还有在温谨言振奋人心的怒吼声中,三万长胜军紧随其后的高呼声。 重重叠叠,在山坳处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王九宸微乎其微的声音,此时根本传不到温谨言的身边。 温谨言如今眼睛里只有击杀这些山匪的怒火。 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山诡坡坳地两侧的出入口,早就已经被温雪菱的人用山石给挡住了。 他和这三万长胜军的退路和出路都被挡住,想要离开的机会都不曾有。 两侧山峰之外,是看不见的连绵群山。 他们就算爬到了山顶上又能如何?只不过要再费功夫从上来下来罢了。 温雪菱盯着温谨言脸上冲动,眼里都是对他没有脑子的冷笑。 要是她,就不会在不知道敌人置身何处,有多少人马的时候轻举妄动。 倒是跟在温谨言身边的那个书生,看着有一点脑子。 可惜,是敌人身边的谋士。 温谨言带着长胜军们刚冲进两侧的山林。 铆足了劲儿的将士们,就被里面密密麻麻的韧丝给割伤了脖颈。 “救命啊,我的脖子,我的脖子断了!来人帮帮我!” 说话的人紧紧捂着自己喷血的脖子,这句话说完没有多久就失去了呼吸,整个人滚下了山。 温谨言扭头的瞬间,差点被旁边看不见的银色韧丝划伤了脸。 “弯腰!全部都弯腰行走!” “小心身边的韧丝,莫要被它伤到了脖颈!” 听到温谨言用紧张的口吻,叮嘱身边的手下注意林子里的银色韧丝。 温雪菱唇角的弧度越来越上扬,静静等候着后续的进展。 除了在林子里设置了韧丝做陷阱之外,她还在草丛里面设置了很多的机关。 温谨言和他手底下的这些人,只顾着弯腰防备头顶隐藏的危险,却忘记了注意脚上隐藏在草丛里的韧丝。 突然间,有人踩中的草种之间隐藏的韧丝,被瞬间出现锋利的刀锋给割断了双腿。 “啊——”尖叫声响起的那刻,此人就已经从山腰处滚了下来。 接连不断响起的惊恐声,吓得下面的人不敢再继续往前。 包括此刻走在最前方的温谨言。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重新回到山坳中间的位置,警惕防备着周围隐藏的危险。 温谨言现在非常被动。 他想到敌人连出现都没有出现,就直接毁掉了他一大半的将士,心头的怒火直冲脑门,根本就没有理智可言。 “弓箭手们准备,正对林子的方向,给本将军放箭!” 第257章 温谨言咽不下这口气,命令手底下的弓箭手们,往看不看林子的四周放箭。 不管这个躲在背后偷袭的人是谁的势力,既然敢把刀对准他,他就一定要这些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温雪菱带着人回到了隐秘之地。 不管这些弓箭手们的本事有多大,都不可能把箭射到她们的位置。 温谨言并不知道此事。 怒火攻心的他,此刻只想着要对方的命。 “将军万万不可冲动行事啊!” 好不容易挤过来的王九宸,话还没有说完,弓箭手们手里的箭矢就已经射了出去。 温雪菱让人拉进了一个特制挡板,在这些箭矢飞过来的瞬间,就被附近山林里的挡板直接调转了方向,箭射入了他们自己的人胸膛。 又是一阵阵哀嚎声响起。 王九宸也终于来到了温谨言的身边,急忙开口制止他道,“将军,千万不要意气行事啊!” “我们还不知对方是谁,埋伏在暗处的人马有多少,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赶紧离开这处山坳,保住兄弟们的性命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温谨言脑子里已经被愤怒的情绪,冲掉了理智。 他根本听不见王九宸的话。 温谨言眼睛里都是阴沉沉的怒意,冷声呵斥道,“离开?怎么离开!” “周围全部都是看不见的晨雾,连路都看不见如何走?” “兄弟们如今更是死的死,伤的伤,难道要我丢下受伤的兄弟们不管吗?” “让开!”温谨言一把推开了拦着自己的王九宸。 他脸上都是对埋伏在暗处这些人的恨意。 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不论如何都要这些人付出代价! 王九宸是军师,是文臣,身上也没有任何的功夫,被温谨言直接推倒在地。 他一边爬起来一边着急喊道:“将军,温将军,你就听我一言吧。” 第328章当然是为了来杀你啊 就在这时。 那些射出去的箭矢又被反弹了回来。 其中一支箭。 更是直直朝着王九宸的方向而来。 温雪菱长身玉立,目光远远落在温谨言的身上。 他距离王九宸就只有三四步的距离,若是想要救下这个人,只需要跑过去就可以救下他。 但是她瞧着,温谨言对这个军师已经失去了耐心。 王九宸在看到箭矢朝着自己面门而来时,想要离开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尽力避开。 扑哧一声! 箭矢没入了他的肩膀。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炸开,霎那间一阵疼痛感袭来。 温谨言看到他只是肩膀受伤,心里犹豫的那股劲儿瞬间散开,留了两个人在这里护着王九宸。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温敬书特意安排给他的人。 说是给他安排了出谋划策的军师,还不是嫌弃他没有脑子,温谨言早就咽不下这口气。 若不是之前在东海之滨,此人还有一些用处,他才不会一次次忍让他呢。 温谨言整合了剩下的这些长胜军,让他们拿起手里的武器,继续往山顶的方向冲。 今日,说什么都要把这些偷袭他的人的脑袋拧下来! 只不过他们还来不及上去,就有什么东西正在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冲着他们的方向急速而来。 轰隆隆! 一阵阵震天动地的声响传来。 温谨言瞳仁闪过震惊,眼睁睁看着那些比之前还要大的山石,朝着他们的方向砸下来。 扑哧的吐血声,被山石压住身体的痛苦声。 还有王九宸含泪劝解的声音。 全部交织在一起,让温谨言整个人都怔愣在了原地。 有一种天塌下来的错觉。 无力反抗。 温谨言回头看着不远处的将士们,被山石压在了下方根本没有办法动弹。 眼看着对面的山顶,还有山石在朝着他们滚下来。 他赶紧挥手:“闪开!全部都闪开!” “不要啊——” 温谨言难以置信看着那些人顷刻间失去了呼吸,脑子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完了!全完了! 三万长胜军如今全军覆没,都死在了山坳处。 剩下了几百人。 就算跟着他回京城又能如何呢? 他要如何和帝王交代。 温谨言脑海里想起了温雪菱之前和他说过的那些话,他就是一个废物。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无能,当初那五万长胜军,就不会在还没有抵达战场的时候,已经死在了路途上。 现在,又死了三万的长胜军,他该如何和圣上交代啊! 血淋淋的现实,摧毁了温谨言眼睛里的光亮。 他眼睛里都是止不住的悔意。 随之而来的,是想要和这些敌人同归于尽的冲动。 霎那间,温雪菱手里的第三支箭矢,再次冲着温谨言的胸膛而去。 “温将军小心!”王九宸大喊着朝温谨言扑了过去。 又一支箭矢扎进了他的身体。 扑哧一声。 他的血喷了温谨言一脸,也将他迷离走失的理智给拉了回来。 “王军师!”他没有想到王九宸会救自己。 温谨言赶紧扶住了怀里的人,顾不得脸上的血迹,忙开口道,“醒醒,你醒醒啊,千万不要睡过去!” 王九宸的眼睛已经涣散,他什么话都来不及说,脑袋一撇就昏迷了过去。 温谨言见状急忙朝着身后大喊:“军医,快把军医带过来救人!” 关键时刻,长胜军的人还是保护着了唯一的军医。 他很快就提着药箱子跑了过来。 在军医给王九宸疗伤时,温谨言起身环顾周围的景象。 触目惊心的血迹,让他的心脏抽搐不已。 是谁! 到底是谁在暗处谋害他! 得不到答案,温谨言的内心怒火无处宣泄,连带着他的脸也被阴沉沉的暗色笼罩,随时都要再次爆发。 渐渐的,头顶的日光越来越强盛,山坳处的晨雾也已经散去了。 山坳处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 温谨言这才发现两边的出路,都已经被巨大的山石给堵住了去路。 他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周围全部都是将士们的痛呼声。 温谨言仰天长啸:“啊——” “出来,全部都给我出来,躲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就出来和本将军打一架!” 他一边怒吼,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长剑,朝着周围林子里的树上不断砍去。 “千万不要让我抓到你!” “不然我一定要把你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剩下的长胜军,虽然没有死,但是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口。 看到温谨言变成如此疯癫的样子,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也不敢上前来阻拦他。 就这么看着他挥剑发泄。 整个山坳处,都是温谨言大声怒骂的声音。 三万!整整三万多的长胜军啊! 温谨言几乎已经可以看到,自己回京城后要面对的是什么。 圣上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这些人本就是帝王交给他培养的任务。 上一回,虽然死了五万的长胜军,但至少东海一战是胜利了的! 可这一次不同…… 温谨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之后,撑着剑,缓缓跌坐在了地上。 这疯癫崩溃的一幕,落在剩下的长胜军眼里,变成了他义气的表现。 他们一个个都红着眼睛说,誓死追随他。 温谨言眸光微闪,想起了距离此地不远的奴城,心里顿时浮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把这件事情落在他决策不对的事情上。 若是自己可以求助到奴城那边,求来奴兵,对付山顶上的那些人,岂不是可以处置了今日偷袭他们的人? 这件事若是成功,这些死去的人就可以冠上为国尽忠而亡的名头 在看清楚温谨言神色崩溃的那一刻,温雪菱已经带着自己的人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只是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就在温谨言想好解决办法,脸上重新浮现笑意的时候,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温谨言,你现在的样子还真是好狼狈呢。” 他闻言惊讶抬头,瞳仁闪过震惊,盯着温雪菱厉声道,“你……怎么会是你!” 温雪菱笑着说道:“当然是为了来……杀你啊。” 第329章七年,扎七刀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温谨言瞳仁聚满了悲痛的情绪,还有把自己无能转移到对方偷袭上的窃喜。 “你觉得呢?”温雪菱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她看着他狼狈跪坐在地上的模样,不禁想起他前世居高临下嘲讽她,一次次讥嘲她不如温锦安的景象,两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第258章 这一次,换她占据上风,看着他脸上心绪不宁的神情。 她指尖里的药粉,一点点飘散在空中。 渐渐的,被这些人吸了进去。 其他人并不知道温雪菱和温谨言的关系,但从中还是听出了一些讯息。 想到今日这件事情,背后的始作俑者居然是一个年轻女子。 众人脸上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温谨言看似愤怒瞪着她,实则眼神一直在偷瞥温雪菱身后跟着的人。 并在心中暗暗估算自己从中离开的胜率。 “菱儿,你我是兄妹,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我们可以私下里聊。” “但是你与山匪歹徒勾结,杀害我三万长胜军将士的事,你可想好要如何面对圣上的责罚?” “菱儿,你真的太胆大妄为了!今日,我就要替温家清理门户!” 三言两语,他就把所有事情都甩到了温雪菱的身上,眼睛里还藏着暗暗窃喜。 有了温雪菱这个背锅的人,圣上怪罪下来,就轮不到他来受罚了。 就在他眼尾笑意还未散去的间隙,扑哧一声,温雪菱手里的匕首,已经狠狠扎进了他的肩膀。 温谨言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此刻才意识到中药的他,没有任何反击的力气。 温雪菱用刀划开了他身上盔甲的系带,伴随着盔甲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她手中匕首,刺入皮肉的沉闷声, 一刀,又一刀! 剩下的将士们一个吭声的都没有。 他们瞪大眼睛,震惊看着眼前这血淋淋的一幕。 在听到温雪菱是温谨言妹妹的那刻,他们还以为今日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没想到……她竟然会把匕首捅进兄长的肩膀。 还扎得如此狠厉。 刚被军医用药物救醒过来的王九宸,看到自己老师要自己保护的人,现在一口接一口往外喷血,心狠狠揪了起来。 “温、温将军!”他声音恳切,全都是对温谨言的担忧。 耳畔都是嗡嗡作响的声音,像虫鸣,像鸟啼,更像人濒临死亡之前,那种天地寂静一片的感觉。 温谨言的手想去抓温雪菱的袖子,双手却被水瑛狠狠反剪在背后,只能被迫承受着温雪菱一刀又一刀的恨意。 上辈子七年的折磨,今生她扎了他七刀不过分吧? 温雪菱看着地上流血不止的男人,眼里的冷意化作冰刃,几乎要将温谨言凌迟处死。 她用他肩膀处的衣衫,一点点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 这些人虽然已经吸入了致使人无力的蒙汗药,但温谨言还是有些功夫在身的。 水瑛已经用结实的绳索把人绑了起来,捆在了一辆马车的后面。 温雪菱此时已经来到王九宸的面前,带着审视的凌厉目光,从下到上一点点仔细打量着他。 “温姑娘……咳咳!”王九宸刚说两句就开始咳嗽。 他本就是从京城跟着温谨言去的东海之滨,自然是知道温雪菱和慕青鱼与丞相府断绝关系的事情。 作为长胜军的军师,他想要尽一己之力保护住剩下的人。 “将士们都是容国苦命的人,还请温姑娘网开一面,莫要对这些人赶尽杀绝。” “他们家中还有老母稚儿需要照顾,求温姑娘给他们一条就活路吧!” 王九宸是个聪明人,知道从温谨言和她兄妹俩的身份去说,只会适得其反,不如从其他地方入手。 温雪菱看着剩下寥寥无几的长胜军,再看眼前的这个明显有智慧的年轻男人,能让温敬书放心把大儿子交给他的人,定然是有些真本事的。 她懒懒开口问道:“温敬书是你的什么人?” 王九宸听到温敬书的名字,薄唇抿直成一条线,眼睛里闪过一道深思。 沉默片刻后。 他语气恭敬解释道,“丞相大人是我的恩师,曾指点我迷津。” “温姑娘,王某知道你与丞相府的关系,也明白此刻与老师划清界限才能保命的机会,但是于我而言,老师对我却有恩情,我不能忘恩负义。” “若是你一定要杀人才能泄愤,不如就杀了我吧,只盼你杀了我之后,放过剩下的这些长胜军,他们也都只是苦命的人,还请你留他们一条生路。” 眼前这个人倒是比温谨言更重情义。 温敬书竟还有做人的时候。 温雪菱眨了眨眼,看破似地轻笑了一声,“如果我说不呢?你一条命可抵不上这么多条人命。” 看到他脸上面如死灰的表情,她眼睛里没有丝毫心软。 温雪菱佯装面露难色道:“难道你不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吗?” “温姑娘!”王九宸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愤怒,渐渐与温谨言愤怒的面容重合在一起。 他是文臣,眼里只有之乎者也。 王九宸厉声呵斥道:“你这样和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已经夺走了这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就连剩下这几百几千人都不愿意放过吗?你简直就是魔鬼!” 眼下站着的这些长胜军,身上只有一些不起眼的皮外伤。 除了死去的长胜军,还有一些数千负伤的将士们,躺倒在山坳之中的各个地方。 若是能送到禹城的医馆去救治,或许都还可以继续活下来。 温雪菱觉得他很好笑。 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为这些男人喊惨? 这些人有什么惨的? 真正惨的是那些被掠走的女子! 她声音凉薄,直接戳破了他口中的谎言,说道,“东海谁人不知,长胜军时常掠夺民间女子到军营里欺辱,这就是你口中无辜之人?” “你可知有多少无辜的女子,被长胜军掳走之后变成营地里的……玩!物!” “你可知道,这些女子在承受不住欺辱自尽后,这些畜生又是如何对待她们的尸首?” 第330章蠢兄齐聚,尝她前世之苦 温雪菱冰冷无情的嗓音,伴随着山坳处的风声,像极了过去那些可怜的女子,在深夜里的凄厉哀嚎。 王九宸目光不信:“不会的!” “长胜军都是为国为民的将士,怎么会对百姓家的女子做出如此泯灭人性的事情!其中定然有误会,待我回京城后,定然将此事禀明上级……” 她冷冷笑道:“何需这么麻烦?你回头看看他们的眼神,不就知道了。” 王九宸瞳仁里都是不信的神色,却在听到她这句话时,木讷转头去看身后还活着的那些长胜军。 这些人的目光充斥着心虚,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一直在助纣为虐,脑海里闪过军营里那些可怜的女子。 “军营里那些女子全部都是……都是……” 王九宸还以为是从青楼采买来的,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们会是被掠夺来的清白人家的女子。 温雪菱看着他道心破碎,收起脸上讥嘲的神色,转头看向那些长胜军。 山坳处的这些人,或站立垂眸看地,或负伤躺倒在地,脸上都是恶事被戳破之后的心虚。 “杀了。”她轻飘飘吐露出两个字,在众人心头留下掷地有声的分量。 林子里瞬间迸射出利剑,咻咻咻接连不断刺入他们心脏。 他们心虚的眼神中都是对死亡的恐惧,却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咽了气。 王九宸的瞳仁里都是迟疑。 在反应过来后,急忙大声呼喊着,“不!不要!” 他扭头死死盯着温雪菱的脸,咬着牙说道,“就算他们有错,也该由圣上下旨处置,岂能容你滥用私刑?” “温姑娘,你目无王法,就不怕被圣上知道之后诛连九族吗!” “九族?”温雪菱冷呵了一声。 她的九族,除了娘亲和舅舅之外,早就已经长埋地底了。 至于温敬书和温谨言这些……早就该死了! 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温雪菱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转身来到温谨言的身边。 忙碌了一夜她也累了,是时候回去奴城了。 就不知道温谨言有没有命跟回去。 温谨言被绑在马车后面,身上被温雪菱扎出来的七个伤口,一直没有大夫给他包扎。 他一路跟着后面,往奴城的方向走。 按照眼下这个流血的速度,恐怕人还没有到奴城,就已经失血过多死在半路了。 一把大火燃烧了三天三夜都没停下。 山坳处的尸骨,全部被烧成了灰烬,被风吹到了群山深凹之地。 温雪菱没有杀了王九宸和那个年迈的大夫,而是将他们绑了关在了囚车里。 正是之前特意给墨玄知打造的马车。 准备先带回去关起来,等闻人裔造反结束,再放出来。 第259章 到时候的天,可就不是现在的天了。 温谨言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狠,不给他治疗伤口也就罢了,竟然一口水都不给他喝。 刚走两个时辰,他的嘴唇已经干得起皮了。 来时,她们趁着夜色策马奔腾,回去的时候,速度反倒是慢了下来。 温雪菱还派人在沿途的村镇采买了粮草,以及其他能够用来种植果腹的东西。 中途停下来休息的时候。 水瑛带来了温谨言那边的消息,恭敬道,“主子,那人想要喝水。” 温雪菱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闻言挑开车帘看向后方。 被卸去了盔甲的温谨言,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此时也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马车一停下,他就无力跌坐在了地上。 温谨言狼狈喊道:“给我水……” 外面日头很盛,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快要冒烟了,都没有喝到一口水。 “不用管他。”温雪菱冷漠收回了视线。 才两个时辰不喝水而已。 又死不了。 得不到温雪菱回应的温谨言,他挣扎着起身,试图过来靠近马车。 眨眼间的功夫。 水瑛手中的长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想死的话,就再走一步。” 温谨言到底是什么赴死的勇气,他阴沉沉的脸色逐渐与温敬书重合。 他身上有一半的血,与温敬书身体里流着的血相似,两人骨子里都是自私自利又胆小怕死的人。 见后面的人果然没有动静了,温雪菱缓缓喝了一口手里的茶。 没有了温谨言这边的三万长胜军们,就只剩下骠骑大将军周墨津手里的十万铁骑军。 看兵力和人马,就不是二十万梁家军的对手。 更何况还有温雪菱给的武器。 温雪菱在原地稍作整顿休息之后,很快就有继续上路了。 走了大半日,温谨言的身体就已经到了极限,很快就昏迷在地,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当温雪菱得知此事时,昏迷倒地的他,已经在地上被马车拖着走了好一段路。 身上血肉模糊。 最后,他被甩到了王九宸和大夫的囚车里,继续往奴城的方向走。 王九宸赶紧和大夫一起救人。 水瑛把此事告诉温雪菱,她眸色深沉,并没有让人阻止。 等到了奴城,还有温谨言受的呢。 想死,也得等把她曾经承受过的那些痛苦,全部都承受一遍之后才行啊。 温雪菱她们在天黑前,回到了奴城。 囚车直接被拖去了地牢里面。 而温谨言,则是被带到了和温谨行、温谨修、温谨礼三兄弟单独关押的暗牢。 回到暂住的院子里时,慕青鱼已经在院子门口等她。 温雪菱急忙迎了上去握住她的手,缓缓说道,“娘亲,夜里风凉,你快进去。” “娘亲如今不怕冷了。”慕青鱼缓缓开口道。 她握着女儿的手,见她平安归来,眼睛里的担忧总算是缓解了。 等走进院子,温雪菱才看到谢思青也没有休息。 原本坐在轮椅上看着头顶月光的他,听到门口动静后转过身,目光温柔看着进来的母女俩。 若是谢家军没有出事,她们的日子会更幸福吧。 他敛下眼里的惆怅和悲伤,扯了扯嘴角,笑着看向回来的温雪菱,无声传递着他的关心。 “娘亲,舅舅,三万长胜军已经被我全部处理干净了。” 她斟酌片刻后才继续开口说道:“温谨言也被我带了回来,此时就在暗牢。” 第331章四哥欲暗杀其他兄长 次日一早。 温雪菱再一次从前世梦魇中惊醒。 她已经很久没做噩梦了。 昨夜,娘亲和舅舅得知温谨言他们都在奴城时,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让她自己处理。 温雪菱已经想好今日要做的事情。 连地上铺着的稻草都是陈年旧草的地牢,温谨言躺在上面,呼吸越来越微弱。 隐隐有了即将咽气的趋势。 “二哥,你快救救大哥吧,再这么发烧下去,大哥就没有命了!” 温谨修摸了摸大哥额头上的温度,已经开始烫手了。 若是再不给他降温,就算保住性命,温谨言日后也会变成痴傻的傻子。 被不停催促的温谨行满脸郁色,他面无表情道,“我没有办法。” 他身上没有银针,也没有任何治疗内伤和外伤的药物,如何能够给一个身上被刺了七刀的人救命? 就连他自己,如今的身体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咳咳……三弟……”温谨行刚说了两句话,就抑制不住喉咙处的痒意,开始咳嗽。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幼时他身上就经常出现这样的症状。 喉咙肿胀,好似有什么东西夹在里面,难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不是有娘亲在天未亮之前进山,日日为他收集来月润草上面最新鲜的露水,给他煮水熬汤,他的嗓子也不会那么快痊愈。 有一日,娘亲因为夜里露重,回来就直接发起了高烧。 他以为第二日就喝不到露水熬煮出来的水了,结果就看到年纪小小的温雪菱,捧着盛水的竹筒从山里回来。 她身上的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可脸上灿烂的笑容,就像是拿到了一件什么珍贵的宝贝。 “二哥,别怕,我给你把露水取回来了,你的咳症一定能治愈的。” 想起过去的日子,温谨行的心头是抑制不住的酸意。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想要挽回却已经没有了机会。 思绪回笼,他才继续对温谨修说道,“与其在这里干着急,不如想想办法,能不能找到娘亲和菱儿,给大哥换一些救命的药回来。” 温谨修连连点头:“对,就算菱儿恨我们,娘亲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听到这话,温谨行眼里闪过一抹期待之色。 他也盼望着娘亲可以心软,毕竟他们四个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啊。 就算曾经犯了错,如今他们也已经知错了。 难道就不能原谅他们吗? 另一边,蜷缩在墙角沉默不语的温谨礼,听到二哥这话露出讥讽和嘲笑。 呵!他们现在知道来认娘亲了? 当初去做什么了? 要不是因为他们执迷不悟,一次次毁了他向娘亲和菱儿表达忠心和心意的机会,她们怎么会不理他! 现在的一切,全部都是这些兄长们咎由自取! 温谨礼癫狂的眼神死死盯着温谨言,眼前再度浮现了温雪菱前世死亡时的景象。 都是因为他! 作为兄长没有起到好的表率作用,还联合后娘继妹欺负菱儿。 要是他死了…… 娘亲和菱儿是不是就可以原谅他了? 他是不是就有机会回到她们身边一起生活了呢? 哪怕是回到花溪县那个荒芜的小村庄,他也是愿意的! 温谨礼双手紧紧抱着膝盖,蜷缩埋头在臂弯里,他一定会想到办法让娘亲重新相信他的,一定会的。 另一边,温谨修正小心翼翼把温谨言放回到地上,疾步来到地牢的门边。 他用尽全身里的力气,一边疯狂拍打着牢门,一边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啊,有没有人啊!我大哥快要高烧致死了,快来人啊!” “要是我大哥出了三长两短,我娘亲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可知,我们的娘亲就是温雪菱的娘亲,你们不是温雪菱的手下吗?难道连你们主子的亲兄长,都要见死不救吗!” 寂静的地牢里,只有温谨修怒吼的声音在不断回响。 牢房外面巡逻的奴兵们,没有一个进来询问,分明就是提早收到了消息。 温谨修脸上的愤怒已经到了至高点。 不知是因为温谨言危在旦夕,还是因为连日来被奴兵们押着开垦荒地,不甘心的恨意,已经到了理智的临界线。 在他看来,他们根本就不像被关押在此的囚犯,更像是没有情感的牛马畜生。 天未亮就要出去劳作。 天色完全漆黑之后,才能回到这冰冷的地牢。 而且整个地牢里面除了他们兄弟三个人,就没有看到其他人。 夜里连烛火都没有! 寂静放大了人内心的情绪,催化了想要宣泄的怒点,他早就已经受不了了! “滚出来!温雪菱你给我滚出来!” “你把我们几个关押在这里有什么用呢,父亲不爱你,我们也不爱你,你就是比不过温锦安!” “若不是因为紫樱那个冒牌货,温锦安现在还是丞相府高高在上的嫡女,而你就是荒地里的杂草,注定要被人铲除的!” 温谨修已经顾不得什么理智了,他现在就想要把所有的不满都宣泄出来。 第260章 他以为温雪菱最在意,就是温锦安抢走了她嫡女的身份。 狠话张口就来,不顾一切把刀子往她的心口上戳,企图把隐藏在暗处的温雪菱给逼出来。 可惜,他的计划还是失败了。 久久等不来人。 温谨修背靠着牢门,一点一点滑落,脸上分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双眸渐渐呆滞,失去了所有的辉光。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他始终不理解,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听到温谨修怒吼不止的声音,温谨礼从臂弯里抬起脑袋,眼睛里迸射出冰冷的暗芒。 不可以这么吵,娘亲和菱儿不会喜欢的! 温谨礼一边疯疯癫癫呢喃着,他愿意回花溪县生活的话,一边悄无声息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扁平的石头。 他摸着石头边缘越来越锋利的触感,渐渐的,已经有了和刀锋一样的触感了。 快了。 再磨几天,这石头就可以用了。 温谨礼拿着石头继续在地上不停摩擦,期待着边缘变得和刀一样锋利的那一日,早点到来。 迟迟没有看到外面来人。 温谨行眼睛里冉冉升起的期盼光芒,也逐渐熄灭了。 就在两人以为温雪菱不会过来时,地牢外面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第332章用刑 温雪菱刚走到地牢门口,就听到了温谨修一声声抑制不住的怒声。 等到他嗓子嘶哑无力,她才慢条斯理走进来。 这个地牢里的人都被拉出去开荒了。 地牢完全空出来之后,本就寂静无声的空间越发瘆人。 尤其是入夜后,摇曳的烛火被窗口吹进来的风,直接吹熄灭的那一刻。 饶是温谨行和温谨修这样的男子,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落在了温谨修身后,刻意放轻的声音,给人一种女鬼索命的阴森感。 温谨修一转头,就看到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子站在身后。 她手里拿着一支烛火,低垂着头,在他转头的瞬间,微微抬眸,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温谨修心脏咯噔了一下,吓得脸色上的血色都瞬间没了。 “你是人是鬼!”他以弹跳的速度离开了牢门。 后背紧紧贴着背后的墙面,瞳孔惊惧看着手拿烛火的女子,连呼吸都吓得放慢了速度。 温谨修咽了咽口水,拔高声音质问道,“菱儿?是不是你在装神弄鬼!” 见到他如此害怕的狼狈样子。 温雪菱抿了抿唇角,原来这个时候他也是会害怕的啊。 另一边,闭着眼睛休息的温谨行,听到动静睁开黑眸,恰好对上了门口穿着一身红衣的身影。 深夜、牢房、烛火、红衣女子……这些全部加上去瞬间变了味。 温雪菱朝他露出阴森森的笑,吓得他心也跟漏了一拍。 反倒是一直蜷缩在牢房角落里的温谨礼,在看到门口出现的人身影时,眼睛里闪过一道惊喜。 他起身飞奔到牢门口。 一半完好一边毁容的脸,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得格外恐怖。 温谨礼语气欣然道:“菱儿!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来接哥哥出去的?哥哥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菱儿你别怕,哥哥很快就可以为你报仇,把伤害过你的人全部都杀了!” “到时候,娘亲、我、还有你,我们一家三口就回花溪县好好过日子,我会跟着娘亲进山采药,你就在家里休息,等我熟悉了草药之后,你和娘亲都在家里休息,由我来养你们好不好?” 在温谨行他们几个人的心里,这个弟弟早就已经疯癫了。 也就没有一个人把他的话记在心里。 温雪菱没有回答他。 眼睁睁看着温谨礼自说自话,自顾自点头说道,“我听到你说好了。” 他目光涣散虚无,双手紧紧抓着牢房的门,左看看右看看,喃喃自语道,“很快的,我很快就可以解决那些祸害了。” “菱儿,我们一家三口马上就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没有想要杀死我的父亲,没有眼瞎耳聋的兄长们,只有我们三个,嘿嘿,只有一家三口!” 温雪菱把牢房门口刻意熄灭的油灯,用烛火重新点燃。 “不会的。”她的声音坚定传来。 温谨礼茫然抬头,疑惑问道,“菱儿你说什么不会的,哥哥听不懂。” 她冷笑着说道:“我们不会是一家三口。” 再次被现实激怒的温谨礼,扭头恶狠狠看着双生子哥哥,愤怒道,“都是因为你们!”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娘亲和菱儿一定不会和他断亲的! “我要杀了你们给菱儿报仇!” 说着,他就举起了手里磨得锋利的石头,朝着温谨修冲了过去。 温谨礼被温谨修一脚踹开。 他怒吼道:“四弟你冷静一点!” 温谨行和温谨修双双对视了一眼后,眼睛里都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弟弟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一直找不到原因。 最令他们难以接受的是,现在温谨礼只认慕青鱼和温雪菱,不管他们怎么对他好,他就是对他们三个充满敌意。 明明父亲早就已经把人绑在了屋子里,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逃了出去。 还跟着温雪菱来了这里。 “四弟,你怎么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呢?我们可是你的亲哥哥啊!” “如果不是因为有我们,你早就被疯戒堂的人抓走了!” 温谨修眼里都是痛心。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如此重情重义对待温谨礼,对方竟然还是把他当成了敌人。 “你骗人!你说你是我哥哥,可是父亲要杀我,你知不知道父亲要杀我!那个时候你根本就不帮我!” “温锦安毁了我的容貌,都是因为她,娘亲和菱儿才会不要我,我是最像娘亲的,现在我的脸毁了,娘亲不要我了,可是你呢?” “你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还让温锦安给我下了赤血蛊,好痛啊哥哥,赤血蛊咬得我骨头好痛啊。” 温谨礼发出呜呜呜的哭声,在地牢里面听起来格外瘆人恐怖。 他说的都是事实。 想到过去种种,尤其是从黑风寨回来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温谨修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这件事情确实是他有亏。 “四弟,当时三哥也是被温锦安给欺骗了,没有看穿她的真面目。” “可是后来我不也中了赤血蛊,不也陪着你一起痛了吗?四弟,你就不要再记恨三哥了,好不好?” “如今二哥不是已经治好你我身体里的赤血蛊,等离开这里,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医治你的疯症,等你痊愈了,我们就好好过日子。” 在温谨修解释之际,温谨礼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眸赤红瞪着他。 “三哥,你若是真的疼我,就把命给我吧!” “只要你们都死了,我就可以回到娘亲和菱儿的身边了,我们会是最幸福的一家三口。” “拿命来!”温谨礼大吼一声。 他朝着另一边,身子更弱一些的温谨行冲去。 水瑛已经搬过来了椅子。 温雪菱坐在椅子上,看着牢房里的闹剧,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的欣喜。 这时,秘卫军抬着一件很重的东西从外面走来。 水瑛态度恭敬道:“主子,都准备好了。” 瞥了眼秘卫军们抬过来的东西,温雪菱神色自若,视线掠过牢房里面的四个人。 她抬了抬手,指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温谨言,缓缓说道,“那就……先把他拉出来试试吧。” 第333章蠢兄四人被烙印 牢房门打开,秘卫军直接朝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温谨言走去。 温谨修对大哥还是很重视的。 他忙不迭扑过去,用身体挡着过来的秘卫军,盯着外面慵懒坐在椅子上看戏的温雪菱,大声呵斥。 “温雪菱,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我们如今这个样子,还不够解你的恨意吗?” 温谨修眸子里都是滔滔不绝的怒火。 “我们不过就是被温锦安欺骗,宠了她几年而已,你至于这么小心眼斤斤计较吗!” 太过分了! 他们明明也是受害之人啊! 温雪菱手撑着脸颊,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至于。”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又有一股难以忽视的坚定,直接传入温谨修的耳畔。 “你……”他动了动嘴,想说什么都找不到话。 还是温谨行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他眸光锐利,捕捉到了前前后后这么多事情里面的细节。 温谨行支撑着虚弱的身体,脸色苍白如纸,一点点走到牢房门口,凝视着她的眼睛。 第261章 他试探般问道,“菱儿,是不是只要经历过四弟梦境中的一切,你就可以放过我们,不再针对我们?” 温雪菱窥见他眸子深处的暗色,知道他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漫不经心点了点头,说道,“好啊,只要你们全部经历一遍,我就放过你们。” 若是他们能够承受着在奴城七年的话…… 说起来,还有不少奴兵在呢。 他们可是对地牢里的那些刑罚很是熟悉。 温谨行点头:“好!我答应你!” “二哥!”温谨修闻言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温谨行转身目光沉沉盯着弟弟,安抚他说道,“三弟,你觉得大哥还能挺过去多久?” “只要承受过四弟梦境里「看到」的那一切,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大哥也才有活路。” 他别有深意道:“难道你想看着大哥死在这阴暗的地牢吗?” 闻言,温谨修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回头看了一眼温谨言,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溃烂流脓。 再不救治的话,能不能熬过今晚都是问题。 他百般纠结之后同意道:“那好吧。” 不就是遭些罪么? 温谨修就不信有什么刑罚,能让他喊出一声痛苦! 他才不会让温雪菱看轻了自己呢! 温谨言被秘卫军的人带走,很快他们就听到了一道凄厉痛苦的嚎叫。 “啊——”温谨言是被脸上的灼痛给痛醒的。 前段时日出现在墨玄知脸上的奴隶印记,再一次出现在了温谨言的脸上。 不同的是,墨玄知脸上的印记,是温雪菱让人另外打造的。 而温谨言脸上的这个是奴城就有的。 与她前世烙印在脸上的,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这些奴隶印记,在被帝王贬至奴城的其他罪臣脸上,同样出现过。 只不过温谨行三兄弟的脸上没有。 现在,都有了。 温谨言如同一滩烂泥被丢回了地牢之中。 他双手想要触碰脸颊,却因疼痛迟迟不敢碰触,眼睛里都是猩红一片。 恢复意识后,温谨言立即看向牢房门口,对着温雪菱破口大骂。 “温雪菱,我一定会杀了你!” 温谨行和温谨行脸色一白,谁都没有想到最先上来的刑罚,就是嫉妒侮辱人的烙印。 这样的烙印,他们在奴城其他罪臣的脸上见到过。 想到这样的印记也要出现在自己脸上,两个人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很不好看。 他们试图改口,却在看到温雪菱脸上明显的讥嘲时,默默把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来。 反倒是蜷缩在角落里的温谨礼,主动站起来。 他语气坚定道:“我可以来!” 菱儿说了,只要他们经历过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就有机会原谅他。 想到很快就可以和娘亲、菱儿生活,他被人押着走出牢门那刻,嘴角都是上扬的。 温谨礼回来时,原本完好的一侧脸颊被印上了「奴」字,被毁容的另一边则是「隶」字,那红彤彤的烙印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温雪菱佯装没有看出温谨修和温谨行两兄弟想要反悔的神色,似笑非笑朝他们挑了挑眉头。 她提醒他们道,“轮到你们了。” 之后又接连响起两道痛苦的闷哼声,空气里隐隐飘散着一股血肉被灼烧的气息。 温谨行两人被丢回牢房。 看着四兄弟脸上脸侧上的奴隶二字,温雪菱呼出了一口气息。 她缓缓坐直身体,说道:“把他们的衣服脱了。” 温谨修蓦地瞪大眼睛,忍着脸颊的痛苦,厉声道,“温雪菱,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吗?温雪菱神色冰冷。 她视线与温谨行的目光在昏暗中交汇,对方咬紧了后槽牙。 温谨行:“不用!我们自己来!” 听到二哥的话,温谨修满脸都是崩溃的神态,不敢置信道,“二哥你疯了!” “这样的屈辱你怎么能够忍受的住!事情若是传出去,我们以后还要不要出去见人了?” 温谨行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烙印,自嘲一笑道,“三弟,你觉得顶着脸上这样的奴印,我们日后还有脸面出去见人吗?” 他叹息说道:“先活着出去再说吧。” 至少,地牢里面就只有他们兄弟四个人,若是在之前和罪臣们同住的屋子,那才是真的丢人。 温谨修目眦欲裂,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扭头瞪着外面的人。 察觉到他眼睛里的杀意,温雪菱脸上的神色不变,双眸冰冷看着他们一点点脱去上衣。 她可不想脏了自己的眼珠子,起身对秘卫军的人吩咐道,“盯着他们。” 看到温雪菱起身要走。 温谨行急声说道,“菱儿,既然要让我们承受你曾经受过的苦,是不是要给我们一点药?大哥若是死了,可就没有办法继续经历这些。” 她脚步顿住,微微侧身,望向他身后地上呼吸困难的温谨言,冷冷道,“放心,死不了。” 听到这话的温谨言,还想要骂她,却连开口说话的力气和机会都没有。 只能看着温雪菱离开了地牢。 温谨言双手撑地,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怎么都使不出劲儿。 他如今和废物并无两样。 第334章我们回京! 温雪菱说完就离开了地牢。 确实,温谨行说的对,应该让他们好好承受一番,她曾经受过的那些苦楚。 漫长的七年。 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 “什么!七年!” 地牢里,蓦然响起温谨修震怒的声音。 温谨行也不曾料到,在温谨礼的梦境里时间居然这么长。 他们的衣衫都被脱了下来,就只剩下薄薄一件寝裤。 在本就阴冷的地牢里,愈发觉得寒凉。 温谨行走到疯疯癫癫的弟弟面前,许久不曾喝水的嗓音,充满了沙哑,“四弟,你告诉二哥,梦境里的那些事情……是不是菱儿的前世?” 若是能够从中找到对付她的办法,他们兴许就能提早离开这里了。 身上都是愈合不久的伤口,温谨言重新蜷缩回角落,听到他的话缓缓抬头。 他语气里充斥着怀疑:“二哥,你真的想要知道?” 温谨行已经摸清楚了温谨礼发病的缘由,只要不用娘亲和菱儿的事情激怒他,就不会触发他的疯症。 他重重点头说道:“是,二哥想知道。” “四弟,你不是也想回到娘亲和菱儿的身边吗?只要你把梦境里的事情都告诉我,也许就能从中找到让娘亲她们原谅你的办法。” “二哥知道,四弟你很想对娘亲好的,对不对?娘亲误会了你和我们是同伙,才会冷待你,若是她知道了真相,肯定就原谅你了。” 温谨礼思绪混乱,听到他说得如此真诚,觉得也有道理。 他把梦境里兄弟四人做的事情,还有帮着温敬书,为了后娘和继妹欺骗温雪菱母女俩的事情都说了。 尤其是…… 在温雪菱被后娘污蔑勾引继妹未婚夫时,温谨修直接盖棺定论,当着定安侯府众人的面,说温雪菱从小就是这样粗鄙的性子,主动承认了她罪行的事情。 温谨修立即否认:“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说完,他眼神里就闪过了心虚的神色。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性子。 如果温锦安欺骗他的事情没有被发现,真的出现温谨礼口中说的事情,他绝对做的出来。 “呵呵。”温谨礼冷笑盯着他。 温谨言和温谨行也保持着沉默的态度。 他们同样清楚,温谨修是真的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还有二哥你给菱儿下毒,眼睁睁看着她疼到吐酸水也没有心软,逼着她给温锦安磕头认错。” 而他呢? 温谨礼想到梦境里的自己,按着亲妹妹的脑袋,给继妹磕头的场景。 就恨不出穿进梦里杀了那个自己。 他也没有隐瞒自己做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最后才轮到气息虚弱的温谨言。 “大哥你做的就更过分了,你为了给温锦安赢得一件狐裘,拔箭射杀了菱儿。” “梦里的她,不,是上辈子的她,是被你一箭杀死的!” “你欠她一条命,活生生的一条命啊!” 温谨言深呼吸一口凉气。 连带着身上的伤口,此时也不停散发着剧痛,让他疼得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温谨礼把温雪菱瘦成竹竿的样子,详细描述给他们听。 “这都是我们欠她的,是我们有错在先,是我们咎由自取,我们好好接受惩罚吧。” 看清楚他们脸上神色全是震惊和怔愣,温谨礼重新埋头回自己的臂弯里。 他蜷缩成一圈,胳膊上还都是之前残留下来的伤口。 第262章 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温谨修此时已经茫然跌坐在地上,上辈子自己对菱儿这么坏的吗? 所以这才是菱儿如此恨丞相府的原因? 这才是她要和他们断亲的原因! “难怪……难怪她这么熟悉我制出来的毒……竟是因为前世都承受过吗……” 温谨行神色怔仲,背靠着冰凉的墙面,喃喃自语。 不敢想,绝世无双的她,在奴城地牢里的七年,会遭遇什么凄惨痛苦的事情。 与他们不同的是,温雪菱是一个容貌不俗的姑娘家。 而奴城的地牢…… 温谨言更是眸光呆滞躺在地上。 他看着头顶的墙壁,耳畔全是温谨礼说的那一句:是你杀了菱儿! 不会的,他怎么会为了一件狐裘杀妹妹呢。 菱儿可是他的亲妹妹啊! 怎么可以为了一件狐裘就夺走了她的性命…… 温谨言,你怎么可以! 而此时的地牢门口,温雪菱看着头顶漆黑夜幕上的繁星,一颗颗璀璨夺目。 上辈子,被关押在地牢里的时候,她最喜欢也是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通过牢房里小小的窗口,看外面夜幕上的星星。 夜风吹起她的鬓发,温雪菱一言不发,带着水瑛离开了地牢。 接下来,他们四个人每天夜里都会承受不同的刑罚,白日还要去开垦荒地,播种施肥。 出乎意料的是温谨言,身上伤口的腐肉和脓液,被温谨行用温谨礼打磨过的石头全部割掉后,竟然奇迹般地治愈了。 “你没吃饭吗?挑个粪都挑不住,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奴兵手里的长鞭直接挥在了温谨言的腿上,他疼得一只脚跪在了粪桶里。 污秽的脏东西让他难以忍受,却又不得不忍下去。 这些事情,温雪菱后面没有再关注。 她现在所有思绪和精力,都集中在京城发生的事情上。 闻人裔拿着先皇留下来的遗诏。 在梁诀、梁念屿背后的二十多万梁家军的支持下,以及他父亲留给他的精卫兵拥护下,直接杀到京城的城门口了。 他们就在京城的城门之外,无形中逼着里面的帝王认输投降。 骠骑大将军周墨津率领着铁骑军,早就收到了帝王的诏令,提前进入京城。 如今,他和十万铁骑军正在拼死守着京城。 京城里面还有无辜的百姓。 没有到最后的紧要关头,闻人裔不想用温雪菱给他的火炮。 一旦用了,里面的百姓也就没有了任何的活路。 两方人马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安静的小院子里。 温雪菱脸上都是凝重的神色,正在和慕青鱼、谢思青说着京城传回来的消息。 谢思青坐在轮椅上,日光洒在他的身上,带不来一点温暖。 他黑眸望着京城的方向,沉沉开口道,“小鱼,菱儿,我们回京。” 谢家军的那些债,他要亲自上阵讨回来。 哪怕最后会死在京城里,谢思青也想要给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讨回一个公道。 谢家军,可以死在敌人的手里,但绝不能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绝!对!不!能! 第335章入京,竟还有这层往事 半个月后。 温雪菱一行人出现在京城外,得到消息的闻人裔亲自来接他。 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一身玄色黑衣劲装束身,腰间宽带绣着金丝祥云图案,策马而来时,带起漫天尘土。 从奴城来京城的这一路,谢思青因为身子有恙无法骑马。 只能乘坐马车,且还不能加速行进。 温雪菱特意安排了一辆超大马车,与慕青鱼一同在马车里陪着谢思青。 她撩开车帘看着不远处的城门,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冷冷望向城门上飘扬的容国旗帜。 “娘亲,舅舅,我们到了。” 谢思青透过帘子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城楼,眼里全是克制隐忍后的沉默,神色郁郁,视线沉沉同样盯着城门上的旗帜。 除了容国的君旗外,还有骠骑大将军周墨津所率领的铁骑军旗帜。 温雪菱拿出江芙蕖之前给他的长筒目视镜,递给谢思青,“舅舅,用这个看,能看得更远更清楚一些。” 他此刻内心的激动和紧张,温雪菱非常能够理解。 恰好此时。 闻人裔和梁诀也已经到了马车旁。 温雪菱和慕青鱼下了马车,静静等候在一侧,把马车内的空间都让开谢思青独处。 “小鱼!菱儿!”梁诀人未到,声先到。 他一个利落翻身下马,快步来到了温雪菱母女俩面前,双眸一眨不眨盯着面前的慕青鱼。 梁诀迅速扫视了一圈自己的心上人,见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与他直白的视线和举动不同,闻人裔直到行至温雪菱的面前,都没有太过越矩的行为。 他慢悠悠垂眸,与她的视线在空中深深对视,唇畔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闻人裔从身上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糖果子,与过去温雪菱给他准备的那些很是相似。 “尝尝,新制的糖果子。” 温雪菱视线落在他手掌心用糖纸包裹严实的糖果子,眼目耀眼如星光。 抬眸的间隙,她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拿了一块缓缓放入口中。 入口的瞬间,温雪菱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是被这个糖果子给酸的。 她骤然瞪眼:“你诓骗我,这哪里是糖果子,分明是酸果子。” 话毕,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摊开的手。 闻人裔嘴角噙着笑意:“嗯,我的错,吐出来吧。” 他的意思是……直接把糖果子吐在他手里。 温雪菱:“……” 倒也不必如此讲究。 这城外的地上都是尘土飞扬,随意寻个地儿吐了就是,又何必脏了他的手呢。 见他迟迟不收回手,温雪菱也不好真的吐掉。 其实这个果子也没有特别特别酸。 在忍过入口那一瞬间的酸涩后,随之而来的是回甘的甜味。 “又酸又甜,哪里买的?以后莫要去买了。” 她赶紧嚼了嚼咽下去。 温雪菱随手一说的话,却在看到闻人裔双眸弯弯笑成月牙的那刻,猛然意识到了事情的真相。 清眸微微闪烁,她低声问道,“这糖果子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闻人裔眉尾扬了扬,没有否认她的猜测,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嗯,我做的。” “头回做,份量不好控制,待日后多做几次,便也就熟练了。” 他没有说的是这些糖果子已经是所有成品里面,最不酸的了。 最初的那些,才是真的酸得人掉牙。 闻人裔说完就往自己嘴里也丢了一颗糖果子,当着她的面吃得津津有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温雪菱很佩服闻人裔,对酸涩毫无知觉的味觉。 她可受不住这么酸涩的东西。 哪怕这酸果子后面有回甘,也还是酸的她口水直流。 温雪菱赶紧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真正的糖果子,一口塞入口中,这才强行压住了那股子酸涩的感觉。 另一边。 听到这边对话的梁诀,实在好奇闻人裔做出来的东西有多酸。 趁着他没注意偷走了一颗,直接丢入口中。 须臾间,梁诀整张脸就因果子太酸,皱成了一团,想吐出来又觉得当着慕青鱼的面不雅观。 他强行咬了几口咽下去后,才开口说道,“咳咳咳,瑜璟,你这做的是什么糖果子啊?” “哪里是酸涩,这分明是黑醋成了精,被你制成果子了。” 梁诀急忙从马侧取过水囊,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半,这才压下去酸不溜秋的味道。 “又无人要你吃。”闻人裔瞥了他一眼。 他把剩下的糖果子递到了慕青鱼面前,肉肉一笑道,“慕姨可要尝尝?” “这还是娘亲教我的,她说,年幼时曾有一故友,最喜食酸。” “每每到了杏子成熟的时节,她总是要制好几瓶子的酸杏,悄悄送给邻家的姐姐。” 听到这话,慕青鱼骤然想起年幼时的玩伴,爹爹要她乖乖在院子里待着,可她又闲不住,总喜欢爬到院子里的树上,看隔壁邻居家的日子。 在她那堵墙的隔壁,住的是一个寄人篱下的貌美姐姐,看起来特别瘦。 头一回见面,就看到她在挖院子里枯萎的花草。 阳光洒落在她灰扑扑的罗裙上,好似给她镀上了一层霓光,尤其耀眼夺目。 当初,她还以为对方是没有胃口用膳,才会将自己养的如此瘦弱,特意把娘亲做好的酸杏,送了一瓶给隔壁的貌美姐姐。 两个人偶尔也会隔着一堵墙说话。 第263章 那时候的慕青鱼,太年幼了,并不知隔壁的漂亮姐姐,为何总是满脸忧愁。 还是娘亲告诉了她缘由,是这位姐姐的舅舅和舅母苛待她。 为了让她看起来不再那么瘦弱无力,慕青鱼往隔壁递了好多吃食,都是爹爹叔伯和兄长给她从外面带回来的民间小吃。 养着养着,漂亮姐姐还真给她养出了一些血肉。 只是后来的某一回,她在树上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隔壁的漂亮姐姐从屋子里出来。 她以为病了,悄悄翻墙到了隔壁,却只看到人去楼空的屋子。 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这位漂亮姐姐嫁给了当朝最不受宠爱的九皇子,成了他的皇子妃。 慕青鱼当时还想,如此也好,姐姐有了夫君,就不会再饿肚子了。 第336章故人重逢 谁能想到她们重逢后的第一面,是在她为夫君殉情的那日。 慕青鱼盯着闻人裔似曾相识的脸庞,眼眶红了红,垂眸掩饰道,“嗯,我爱吃。” 她捏过一颗酸梅,放入口中。 很酸。 酸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闻人裔眸中同样闪过一抹湿润,很快就被他隐藏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温雪菱和梁诀对视了一眼,双双保持着沉默,没有介入两人的对话。 梁诀目光频频转向马车的方向,里面有明显的忐忑。 他回眸看了眼温雪菱,无声询问:你舅舅是不是在马车里面。 见到对方朝自己点了点头,梁诀这才鼓起勇气来到了马车旁边站定,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云书兄,我是阿诀。”他说这话的嗓音很轻很轻。 从闻人裔口中,早已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也知道了谢思青这二十多年是怎么度过的。 梁诀始终不敢去想,曾经意气风发惊才艳艳的少将将军,在经历了那些折磨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直到,一只枯瘦的手撩开了车帘。 温雪菱和慕青鱼已经想尽办法,一个给他用药和药膳调养身体,一个给他寻来天下至宝,就是想让谢思青的身上再多几两肉。 可早已损耗元气的身体,能够活着已经是不易,吃再多补品也吸收不到身体里。 为此,慕青鱼已经把所有药书都给翻烂了。 温雪菱还寻来了会不同菜系的大厨,变着法儿给谢思青准备菜肴。 他起初吃得很好,看起来胃口越来越好的模样。 温雪菱也以为这些菜有效果,直到夜深人静,听到谢思青在屋子里难受地呕吐,这才了解事情真相。 谢思青为了不让她和娘亲两人担心,竟强行逼着自己吃药,用膳。 适得其反后的身子,愈发虚弱。 经过商议,温雪菱停止了让大厨给他做太多菜肴,每日三个人,四菜一汤,清淡为主。 慕青鱼也没有在研究药膳,只有挖掘、采买到稀贵草药时,才会准备用膳给他服用。 比起吃东西,喝汤对谢思青来说,会更加轻松一些。 可即便如此进行了一个多月,此时出现在梁诀面前的谢思青,仍旧像是骷髅上面覆了一层人皮。 一眼就能看出,这过去的二十多年,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梁诀的眼睛一眨眼就红了。 他嗓音哽咽:“云书兄,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云书,是谢思青的表字。 瞧见梁诀一把年纪还跟幼年一样,说哭就哭,谢思青叹息道,“阿诀,我没事。” 能活着再见到妹妹,还多了一个外甥女,他已经很知足了。 可梁诀还是没有办法忍住内心悲伤,他握着谢思青的手都不敢用力,生怕自己稍微力气大一些,就要把他的骨头给捏碎了。 “呜……”他越克制越忍不住,直接哭出了水煮开的声音。 谢思青无奈拍了拍他,劝说道,“好了阿诀,别哭了,你现在也是个大将军了,也不怕手底下的将士们笑话你。” 温雪菱走到慕青鱼的身边,看着她手里紧紧抓着的糖纸,里面都是闻人裔做的酸果子。 她紧紧抓着娘亲的手,无声给予了她安慰。 慕青鱼和闻人裔娘亲的往事,她也是头一回听说,如今回想也是唏嘘不已。 母女俩看着哭到肩膀一抽一抽的梁诀,对他情感宣泄的直白程度,有了全新的认知。 谢思青见梁诀哭声止不住,煞有其事地开口道,“再哭,以后就别想见小鱼。” “那不行!”梁诀的哭声瞬间就停了。 他用手背囫囵擦了擦眼泪,非常认真说道,“我这辈子非小鱼不娶,她不嫁,我就守着清白孤独终老。” 慕青鱼嘴角抽了抽:“梁诀,你不害臊。” 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何不对。 梁诀低头认真嘀咕道,“脸皮和媳妇,我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 慕青鱼:“……” 无话可说。 但好在这人的眼泪是止住了。 闻人裔早就匆匆见过谢思青,也知道他现在状态不佳,沉声提议道,“慕姨,谢将军需要休息,我们先回营地休息吧。” 一行人很快回了梁家军驻扎的营地。 温雪菱和慕青鱼安置在一个营帐,谢思青单独安置在一个营帐。 为了方便照顾,两个营帐是紧贴着的距离。 有梁诀在,都不需要轮椅。 他直接背着谢思青疾步匆匆回了营帐。 对方甚至连拒绝的话都来不及说,人已经出现在了营帐内的床榻上。 梁诀正在给他脱鞋子。 “云书兄,以后有我在决不让你受欺负。” “此事无关小鱼是不是我心上人,全然看在云书兄过去对我的好,就算我死,也绝不会让人再伤你!” 谢思青看着梁诀脸上认真凝重的神色,丝毫不怀疑他话里面的真实性。 “谢了。”他说话的气很虚。 从奴城来京城,路上的速度已经很迁就他的身体,可接连半个月的奔波,他的身体还是出现了问题。 梁诀心粗但是眼色好,立马发现了不对劲,“云书兄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去喊小鱼!” 他急忙转身,却被身后的谢思青喊住,“别去!” 谢思青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是慕青鱼给他研制出来舒缓身体伤痛的药物。 “吃颗药就好了。”他安抚着梁诀躁动的情绪。 梁诀眼神里有明显的迟疑,看到他脸上苍白在服药之后确实有了缓解,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营帐外传来声音,是慕青鱼在门口。 谢思青给了梁诀一个眼色,示意他一会儿千万不能说他刚才不舒服的事情。 “……”梁诀沉默不语。 慕青鱼带着几个提着热水的将士进来。 看到谢思青强行提起的精气神,她戳穿他的伪装道:“哥,你别装了,我是大夫,我能看不出来你身子好不好?” 她都闻到补气丸的药香气了。 若不是身体实在不适,谢思青都不会主动服用这个药物。 慕青鱼指挥着梁诀给兄长擦拭身体,在他陈年旧伤上厚敷上草药。 尤其是他四肢的经脉处。 即便不能断骨重续,她都要把兄长的身体治到最后一步。 营帐外的溪流旁。 闻人裔和温雪菱隔了几步远的距离,神色紧绷,显然有什么事情没有达成共识。 第337章最后一战 温雪菱一袭浅青色长袍,腰间束带绣着银丝素纹,梳了极为简单轻便的发髻,上面只有一支碧玉簪子。 青丝垂落,随风扬起一缕缕清香,飘然如仙。 她如出水芙蓉,静静伫立在溪水河畔,凝视闻人裔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让步。 他神色冷峻不认同道,“不行,你这么做太危险了。” 温雪菱想要进城查看里面的情况,她手里有很多朝廷重臣的把柄,有了这些,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没有了朝臣献策,即便容啸川的本事再大,也抵不过城外这二三十万的大军。 她这次进京,把闻人裔留在禹城的四万精卫兵也都带来了。 水瑛和秘卫军、暗卫们留守在奴城。 那里会是她们最后的退路。 另外,她和皇后娘娘还有事情没有解决,她的娘家可是除了温敬书之外的,另一个文臣之首。 只要皇后娘娘的娘家同意,就可以直接劝降这些人。 以及……那位骠骑大将军周墨津。 他之所以如此拥护帝王,为人臣子的忠心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的表姐,就是后宫的太后娘娘。 而帝位之上高坐的那位帝王,是太后娘娘唯一在世的亲生儿子。 他率领的十万铁骑军,拥护的的不仅仅是君臣之礼,还有亲人之间的血缘亲情。 周墨津能从一介小兵成为骠骑大将军,足以证明他的本事并不小。 第264章 这些铁骑军在马上的本事,放眼整个容国都是最强悍的,普通步兵可做不到这些。 “我会亲自进去。”闻人裔的嗓音里,浸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力量。 “菱儿,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进去涉险。” “你就算不为自己的性命考虑,也要想想你的娘亲、舅舅吧?若是你此行有了三长两短,你要我如何与他们交代?” 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温雪菱的面前。 闻人裔眸色真挚说道,“好不容易有了重活的机会,你就应该好好活着,平平安安活着。” 对上他的目光,温雪菱动了动嘴,一时之间也忘了要说什么。 她就是因为想要和娘亲一起好好活着,在容国平平安安活着,才会如此迫切希望这一战尽快结束。 “菱儿,就算朝臣们都站在我这边,还有城内的数万百姓,若是容啸川不放他们出城,这些人就是他手里的筹码。” 战争,必有伤亡。 温雪菱看得出来闻人裔日后会是仁君,可如此长久拖延下去,除了耗费粮草和将士们的锐意,她不认为还有其他的法子。 南阳以南,都是淮南王容柏清的封地和地盘。 十数万的兵力如今都驻扎南阳,寸步都不曾离开过。 京城附近其他城池,早就已经被闻人裔拿下。 而今只需要夺取京城这个权力中心,他就可以重新改写容国的历史。 胜利就在前方,一点点的迟疑,都有可能产生其他的变故。 温雪菱有这方面的能力,能够更快处理此事,她不明白闻人裔为何要阻拦自己。 军中眼杂,闻人裔和她始终保持着距离,不愿在人前给她招惹口舌。 他嗓音坚定有力道:“总之,这件事没有的商量。” “闻人裔!”温雪菱微微拔高了声音。 束发的丝带被风吹到了两人的视线之间,同时遮掩了对方幽深难懂的目光。 闻人裔还是了解她的,直言道,“你若是敢自己偷偷进城,我必然将此事告诉你娘亲和舅舅,依照他们对你的在意,必然不会看着你涉险。” “到时候,他们若是进城被容啸川的人抓住,后果毋庸置疑。” 他这些话是故意说出来提醒她,也是为了拦住她后续偷偷做这件事情的心思。 “菱儿,这个天下若是需要靠女子才能夺下,我不如直接找一棵树,挂一根上,吊上去一了白了。” “我已经派人去城内周旋,不出意外,最多三个月,我们就可以拿下京城。” “我向你保证,到时不管是强攻的铁血手段,还是其他劝降的怀柔手段,我一定会拿下京城。” 闻人裔放轻了声音温柔道:“不要小瞧了城内百姓们的力量。” 两个人的交谈,在梁念屿过来送烤鸡的那刻终止。 “菱儿,瑜璟,你们快尝尝,这可是我亲自从山里捉来的山鸡,一看这腿肉就很紧实。” 他一口气捉了十几只山鸡,他自己吃三只,剩下的刚好分给他们几个。 梁念屿拿过来的三只烤山鸡,每一只看起来都很劲道。 “你们俩胃口小,吃一只,瑜璟你拿着吧,怪烫手的,莫要烫到了菱儿的手。” 他边说边咬着另一只手上的整只山鸡。 “你们方才在聊什么……(嚼嚼嚼)……我远远就听到你们的争执声……(嚼嚼嚼)……” 听到高梁念屿疑惑不解的话语,温雪菱和闻人裔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没什么。” 梁念屿:“那行吧,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时间一晃而过。 闻人裔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截断了所有往城内运输的粮草。 早在帝王怀疑他身份时,他就已经开始布局后面的事。 京城内官仓的粮草,早在温雪菱前往奴城之前,就已经被闻人裔的人带人偷偷搬走了。 早在去年,他就以国师身份叮嘱城内想要平安的百姓们,要在家中都留有口粮。 周墨津匆匆忙忙带着铁骑军进京,可没有来得及带上足够的粮草。 官仓里的粮食都被他取走,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去粮食铺子,可那些粮草也早就被闻人裔的人买断。 此外,江芙蕖背后的风雨楼和其他粮铺,早就提前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 她带领各个商铺的管事,以京城中的铺子粮食不够,要去其他城市调粮为由,早早离开了京城。 换言之,如今京城内的粮食铺子也没有粮食。 周墨津不可能从百姓们手中抢夺,缺粮,无粮,十万铁骑军可不是那么好养活的。 三个月的时间,只是闻人裔估算的最长时间。 甚至都不需要这么久,他们就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如何还有精力与他们周旋呢? 耗死他们,是保全城内百姓活下去的法子之一。 温雪菱回头冷静下来后,也明白了闻人裔这么做有他必须为之的道理。 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事情就看他们的了。 恢复记忆后。 慕青鱼就重新拿起了自己最擅长的红缨长枪。 二十多年没有松过筋骨,想要重回过去的武力巅峰,确实是很难的一件事。 但即便如此,她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放弃。 谢思青坐在轮椅上看着妹妹练武,瘦弱的身上根本撑不起长袍,风一吹,显得他更瘦了。 就在这时。 他让人寻找的东西,被取回来了。 第338章迟来的长命锁 “菱儿,你来。”谢思青对着温雪菱招了招手。 正在按照慕青鱼指导的招式,继续一个动作练几十遍的温雪菱,在谢思青招手的瞬间,终于可以泄气了。 她拿下头顶上的水碗,脸上都是因为身子不稳,从而摇晃出来的水珠。 “舅舅,找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温雪菱一边用帕子擦脸,一边走到谢思青的身边蹲了下来。 顾念他的身子虚弱,只能坐在轮椅上不能行动。 她与他说话时,都会蹲下来和他说话。 谢思青打开让人取回来的金丝楠木打造的盒子,里面是一块纯金打造出来的长命锁。 他让人回了谢将军府。 从自己屋子里极为隐秘的暗格中,取出了过去留下的金锭子。 不多,就只有两块。 他很小的时候就跟随父亲练武,曾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帝王赏赐了不少的金银财宝。 除了这两块,其他全部都拿去补贴谢家军的军用了。 本想留给妹妹出嫁时,给她两支金簪的。 奈何谢家军出事,这件事也就被耽搁了二十多年。 如今妹妹都出嫁二十多年,孩子都与过去的他那般大了,他才重见天日。 “菱儿,这是舅舅补给你的长命锁。” 谢思青眼睛里都是长辈的关爱,还有没有亲眼见到她出生的遗憾。 他笑着说道:“祝我们家菱儿平平安安长大,长命百岁到老。” 温雪菱听到这句话,心头涌入涓涓暖流。 她知道,这定然是谢思青用了所有的积蓄打造的长命金锁,眼眶微微泛红,仰头盯着他的眸子看。 温雪菱低了低头:“菱儿谢过舅舅。” 原来被亲人在意和关切,竟有如此美妙的滋味。 除了娘亲外,这是两辈子第二个如此关心她的亲人,血脉亲情在这一刻化作萦绕在心头的涟漪。 她仰头期待看着谢思青说道:“舅舅,您给我戴上好不好?” “好。”谢思青眼尾此刻也开始有了红意。 从妹妹口中得知了她们的过往很苦,他很心疼这个外甥女。 温雪菱从小就贴心懂事的背后,是她想要娘亲日子过得更好一些的浓浓爱意。 她能感受到舅舅的手,给她戴长命锁时在发抖。 经过慕青鱼这些月余的针灸,他的手已经渐渐有了气力,但无法拿重物,稍稍用力都会浑身颤疼。 “菱儿,以后你的每一个生辰,舅舅和娘亲都会陪着你一起过。” “我们一家人再不分开。” 温雪菱颔首,轻声细语说道,“好,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她低头摸了摸脖颈处金光灿灿的长命锁,从未有如此愉悦的心情,好似浑身都舒展开了一般欢喜。 “真好看,多谢舅舅。” 听到她嗓音里明显的欢愉情绪,谢思青眉眼温柔笑了笑,长袍下不自觉发颤的手,被他用尽全身力气克制住,就怕被温雪菱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 那种从骨头里溢出来的疼痛感,让他后背都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 慕青鱼结束了练枪。 见到他们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她擦了擦了脸上的汗,走过来询问道,“你们俩这是有什么好事瞒着我呢?” 第265章 温雪菱举起手里的长命锁,在慕青鱼的眼前晃了晃。 她一脸开心道,“娘亲你看,这是舅舅送我的长命锁,金的,纯金的。” 慕青鱼很久没有看到女儿笑得如此开怀。 俯身点了点温雪菱的脸颊,她故意打趣道,“菱儿还是个小财迷呢。” 转瞬间,她朝着谢思青伸出手,如幼年向他要糖果吃那般,说道,“哥哥,我的呢?” “你要是不给我,我可就赖在你屋子门口不走了,夜里我就在你门口敲门,你可别想好好睡觉。” 慕青鱼与他的相处方式,也已经恢复到了幼时的熟悉状态。 “多大的年纪了,还和孩子一样。” 瞧见她佯装吃醋的姿态,谢思青知道她是故意想要缓和自己的心情,让他以为一切都不曾改变。 既如此,那他就顺着她们的意思。 总好过每日看她们母女俩,因为他的事情愁眉苦脸。 谢思青故作妥协道:“有有有,你和菱儿都有。” 他从身后又拿出了一个金丝楠木盒子,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纯金簪子。 金簪没有多余的花纹点缀,也没有镶嵌耀眼夺目的缤纷宝石,乃是极为素雅秀气的款式。 与市面上看到的那些奢靡金簪完全不同。 “这是你的。”谢思青把东西递给她,目光温柔盯着她。 本该在二十多年前送妹妹出嫁的那日,为她添妆的金簪,晚了这么多年后终于送了出去。 慕青鱼鼻尖酸涩,她强忍住想要哽咽的冲动,往他面前凑了凑脑袋。 她克制道:“哥哥,你为我戴上吧。” 今日,慕青鱼满头青丝都扎成了马尾,高高束起在脑后。 谢思青亲手戴上金簪,与她此刻的装束很不匹配,但莫名觉得很合眼缘。 “怎么样,好看吗?”慕青鱼询问身边的女儿。 温雪菱点点头:“好看,特别好看,娘亲戴什么都好看。” 谢思青也笑着夸她们母女俩都好看。 梁诀过来时,就看到她们三人笑容满面的模样,眼神从长命锁和金簪上面一晃而过。 他是过来与她们告别的。 “你要去哪?”如此紧要关头,慕青鱼不懂他此时要去什么地方。 梁诀神色严峻说道:“南疆边境外的蛮夷与巫族勾结,已经连夺两个城池,我要带领一半的梁家军赶回南疆,守住领土。” 内乱归内乱,他不容许蛮夷侵犯他们的领地。 他不顾温雪菱和谢思青在此,直接握住了慕青鱼的手。 梁诀深情款款承诺道,“小鱼,等我回来,我一定八抬大轿迎娶你进门!” 到时候,京城的一切混乱就都结束了。 闻人裔定然已经是容国的新主。 而他会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与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 慕青鱼脸颊微红:“你能不能矜持点,还有人在呢,怎能说出如此不害臊的话。” 他一把年纪,怎么比过去还要不要脸啊! 第339章慕青鱼,重拾谢思愉的身份 听到这话,温雪菱和谢思青双双对视了一眼,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娘亲,我和舅舅都捂好耳朵了,你们想说什么咬耳朵的话,就尽管在这里说吧。” 谢思青也故意打趣道:“是啊,我们什么都没有听见,你们想说什么说什么,我们保证不会偷听的。” 慕青鱼:“……” 梁诀倒是一点都没有觉得害羞。 他紧紧握着心上人的手,眼睛里是难以诉说的浓浓情意。 此去南疆生死未卜,梁诀害怕有些话若是此时不说,日后怕没有机会再说。 “等我回来,我们就成婚入洞房!” 梁诀口出狂言道:“三天三夜不起,不,七天七夜不起来!” 三人:“!!!”此人胆子太疯了! 翌日天色微微亮。 温雪菱、慕青鱼和谢思青早早起床相送。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南疆此战有异,可梁诀仍旧决定赶往南疆,支援剩下的兄弟。 梁诀有句话说得很对,倘若南疆失守,哪怕闻人裔真的改朝换代,容国的领土也不会是过去的领土了。 他还说:有些事情可以让,但是领土,一寸都不行! 从京城前往南疆的道路,会在距离奴城不远的地方进入岔道。 温雪菱把自己的信物交给了他。 “义父,那些地雷很危险,在让将士们埋好之后,你们一定要远离那些地方,切勿靠近。” “若是不慎踩到了那些东西的掩盖处,定然不要立刻松开手。” “这个是拆解那物的法子……” 温雪菱把自己在奴城新研制的地雷,还有如何解开的法子都告诉了梁诀。 好不容易看到娘亲脸上,因为梁诀又出现了笑意,她希望娘亲这一回的爱意,能够得到圆满的结局。 她眸色沉沉,叮嘱的语气格外的认真。 “义父,切记,不到万不得已,莫要返回掩埋地雷之地。” 这个地雷在她新研制出来后,曾在奴城后山的荒地试验过两回,威力太大了。 非常适合偷袭敌人。 可一旦自己人中了招,解开这个物件的东西很难。 即便是温雪菱自己都未必有十足的把握。 若不是昨夜她的眼皮一直在跳,温雪菱也不会把这些秘密武器交给梁诀,她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在蔓延。 梁诀看到她眼底担忧,明白这些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底牌。 他郑重点头道:“好!义父都听你的。” 慕青鱼静静听着女儿和他的对话,等到他们说完之后,才把自己昨夜赶了一夜的荷包送给他。 失去记忆的二十多年。 她唯一长进的大概就只有这一手的绣工了。 “真好看。”梁诀喜滋滋接下了她递过来的荷包。 在容国,男子若是收了女子送的荷包,就是接受了她的情意。 他当着众人的面紧紧抱住她:“小鱼,等我回来,把全部的自己都交给你。” 慕青鱼无语,伸手拧了一把他腰间的肉,“梁诀,你要点脸吧!” 却因为梁诀勤学苦练的成果,实在是太过于显著了。 愣是没有拧起来。 “嗯,要脸,没有脸,你以后亲哪儿。” 梁诀主打一个左耳进右耳出,心心念念只有自己苦等了二十多年的媳妇儿。 周围人对此见怪不怪。 慕青鱼叹息道:“平安归来。” 抱着她的力道又紧了紧,梁诀这么油嘴滑舌的人,这个时候反倒是沉默了。 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此行能不能平安归来。 松开她后,梁诀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在她的眉心轻轻落下了一吻。 “小鱼,你一定要幸福。” 他在心里想着:哪怕最后给她幸福的人,不是他,哪怕以后战死疆场,他的魂魄也一定会回来守护她。 梁诀带着一半梁家军离开时,梁念屿的眼睛也跟着红了红。 与南疆蛮夷斗了这么多年,他比谁都要清楚这些人比狗皮膏药还要磨人。 温雪菱知道南疆巫族的毒术和蛊术很厉害。 这才想要梁诀速战速决,采用远距离攻击的方式剿灭南疆蛮夷。 奴城除了地雷,还有十台火炮。 她一并给了梁诀去对敌。 看着曾经追在自己身后的弟弟,如今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独当一面,谢思青心头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驾!”梁诀狠下心不回头,策马扬鞭赶往大军的前头。 来不及伤感。 当天夜里,温雪菱她们就听到京城传来的号角声。 容啸川终是忍不住被侄子挑衅的怒火,主动让周墨津率领铁骑军出城迎战。 这是巧合吗? 梁诀前脚刚带着十万梁家军离开,城内后脚就吹响了开战的信号。 从始至终,闻人裔父亲留给他的八万精卫兵都没有露面,一直隐藏在城外不远的黑山头。 那边成为了他们藏匿行踪的好地方。 而今京城的城门外,就只有梁念屿统领的十万两家军。 温雪菱她们落脚的营帐就在黑山头,与京城保持着有一定的距离。 营帐内戒备森严,每个将士们都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慕青鱼也一直在操练谢家军的人,不过区区几百人,却都是谢家军里面的翘楚。 每一个本事都很大。 营帐里,慕青鱼重新穿上了曾经的银色盔甲。 温雪菱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娘亲,英姿飒爽,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菱儿,娘亲要率领剩下的谢家军去助力皇长孙,你留在营地守着舅舅,万万不能让人伤害他。” 慕青鱼要亲自杀进皇宫,为谢家军的数万亡魂讨回公道! “娘亲,菱儿在此等你凯旋归来。” 第266章 她很清楚慕青鱼的心结,亦或是「谢思青」的心结。 此结一日不解开,娘亲和舅舅千苍百孔的心,就一日无法平静下来。 温雪菱没有劝慕青鱼别去,也没有说太多耗费时辰的话。 她只是把自己在京城就已经开始训练的暗卫,以及改良又改良的火枪,统统送给了慕青鱼。 他们能在暗处隐秘行事,利用从小练就的本事,隐匿在暗处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慕青鱼同样没有拒绝她的心意。 整装待发后。 她再一次成为了记忆中的谢思愉。 真正的她自己! 第340章你嫁他时,带我一起 容国千百年来的第一位女将军。 她翻身上马,带着谢家军的残部,哪怕只是区区几百人,仍旧没有灭谢家军的气势。 当谢家军的旗帜再一次升起时,慕青鱼和谢思青的眼眶都是红的。 那些知道先辈们死局的谢家军将士们,眼眶也是红的。 就连温雪菱,此刻都觉得有一股催泪的情感,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掠过了她的心扉。 她站在谢思青的轮椅身后,眸光含泪,千言万语都只化作钦佩的目光。 原来这就是娘亲曾经最自豪的模样。 是那般耀眼夺目,那般令人仰望,让人不由自主为她感到骄傲。 “菱儿,哥哥,等我回来。” 远远看着夜幕下离去的数百身影,温雪菱脸上都是为慕青鱼感到开心的神色。 这才是娘亲想要的自我。 却被温家,被温敬书,被她们这些孩子困住了二十多年。 黑山头的夜里,凉风习习。 温雪菱担心谢思青的身体受不住这股冷意,轻声说道,“舅舅,我们回营帐吧。” “嗯。”谢思青依依不舍收回视线。 那些谢家军的面容,他曾经在父亲的身边看到过。 熟悉的,让他一次次回想起过去。 若是父亲和叔伯们还在,定然也会如此守护着妹妹吧。 就在温雪菱推着轮椅进营帐的间隙,她余光瞥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送谢思青回去休息后,她带着人来到了溪水河畔。 “陆峥。”她叫住了那个穿着士兵衣服的身影。 哪怕他已经做足了伪装,但身上那股子熟悉的劲儿,她不会认错。 男人闻言转身,不太合身的士兵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一些小,却依旧掩盖不住他周身的风华。 从离开奴城的那一日开始,温雪菱就知道那方院子困不住这位御林军首领。 她以为陆峥早就秘密回了京城里面,不明白他深夜出现在此的目的。 如果是奸细…… 温雪菱握紧了手里的便携式火枪,视线凝重盯着一步步走近的男人。 从不觉得,他真的会是个一心只有情爱的男子。 这一切不过就是他的伪装罢了。 “我担心你。”陆峥走近后,在与她间隔两步距离的位置停下脚步。 他确实在温雪菱等人离开京城之后,就立马离开了。 那小小的院子,对他而言,离开轻而易举。 阎泽就隐藏在温雪菱身后的地方,她余光瞥了眼陆峥双手空空的样子,并没有立刻放下警惕。 她不能让自己,成为娘亲和闻人裔的软肋。 温雪菱语气不疾不徐说道:“多谢关心,如今你已经见到我平安,可以离开了。” 她的冷漠与客套,就像利剑狠狠扎进陆峥的心里。 从不知情爱二字竟如此折磨人。 夜不能寐,食难下咽,闭眼眼睛脑海里全都是她的身影。 难过的,委屈的,朝着他笑的…… 陆峥发现自己能清晰记得她一颦一笑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尝试过挣扎,但无用。 直到她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惴惴不安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 “菱儿,我会帮你。”陆峥说这句话的神色格外认真。 温雪菱凝视着他乌黑的眸子,询问道,“哪怕要与你的忠诚为敌?” 他沉默了。 轻笑声从她嗓子里溢出,温雪菱揭穿她道,“陆峥,你不是背信弃义的人。” “直说吧,他要你此行做什么?” 陆峥没有隐瞒,说道,“抓谢思青和谢思愉兄妹俩回京,听候发落。” 温雪菱眸子里锐利的冷光一闪而过。 “紫樱是他的人吧。” 早在离开京城之前,温雪菱就派人去大理寺牢房处决紫樱。 也是因此,发现了牢房里面的人只是一个傀儡,根本不是紫樱本人。 能够在江月明眼皮子底下带走人,还让他没有声张的人。 放眼整个京城。 大概也就只有皇宫里的那一位了。 陆峥此刻沉默不语的样子,就是最直白的回答了。 夜风习习,吹来溪水畔的丝丝水雾。 温雪菱脸上的讽刺,在头顶高悬的圆月光辉下,一览无余。 “故……谢家军在北境暮阳关全军覆没,是他的手笔,没有错吧?” “你是他的殿前红人,他曾派你守在寝殿前保护他两年,陆峥,你如此聪慧,那些肮脏的事情真相应该也知悉了不少,那人还是你心中想要效力的明君吗?” “你可知忠心耿耿的谢家军,为何会落了如此下场?” “忠君,忠君,忠的应当是明君,而不是一个惧怕手下将士功高盖主,充满疑心与猜忌的嫉妒鬼!” 温雪菱字字珠玑的话,让陆峥心头的巨石越来越沉。 他没有在奴城带走谢思青和慕青鱼,就是他心中的天平偏向了正义的那一方。 谢家军十数万将士埋骨北境,至今都没有找到所有的尸骨。 也不曾……得到一个真正的解脱。 被自己忠诚的君王,秘密设下陷阱杀害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陆峥光是想起这前因后果就觉得揪心。 那些拼力守护疆土的谢家军,在最后一刻得知要他们死的人,竟然就是他们效力的君王,得多崩溃啊。 温雪菱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陆峥的眸子,他和闻人裔一样都是喜怒不显现在脸上的性子。 唯有这双眸子,偶尔会泄露几分难以克制的情绪。 她在等陆峥最后的回答。 若是他站在她这边,那今日她会给他一个好的结果。 但若是,他仍旧选择站在容啸川这个昏君面前,那就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 她不允许任何人阻拦自己复仇的速度。 时光流逝。 月光洒落在他们身侧不远处的溪水中,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宛若静止一般没有任何的动静。 倏然间,树上落下一片叶子,打破了溪水表面的平静。 陆峥往前半步盯着她,眼睛里有着令人看不透的深深暗色。 他嗓音低低道,“菱儿,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帮你们弑君,如何?” 对上陆峥此时此刻的眼神,温雪菱心头咯噔了一下。 她有预感。 此事……绝对涉及儿女之情。 果不其然,她紧跟着就听到了陆峥的话,超脱了她能理解的意思。 陆峥又近了半步的距离。 他说:“你若要嫁给皇长孙,带我一起。” 温雪菱瞪大双眸:“?”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第341章给谢家军的尸体补刀 五日后。 “城内探子新传回来的消息,陆峥三日前进了宫,到现在都不曾出来。” 温雪菱听到手底下暗卫传回来的话时,正在等慕青鱼回来。 娘亲一去就是三日,与闻人裔一同大创铁骑军,将周墨津又给重新逼退回了城内。 所有人都在为第一战的胜利欢呼,温雪菱只担心她有没有受伤。 双方周旋了好几日。 又再度回到了之前隔着城楼相望的局面。 从真正的谢思愉没有死,带领谢家军杀回京城的那一刻,京城城内的百姓们就已经议论纷纷。 北境暮阳关一战的蹊跷之处,也在口口相传中传到了皇宫后院之内。 皇后娘娘目光幽深看着久久不语的太子,她很清楚,容国的天很快就要换人了。 六皇子已经被她秘密送出宫。 就只剩下眼前的太子。 母子俩经过许久的商议后仍旧没有达成一致,直到陆绮带着弟弟的消息,前来凤仪宫前求见。 城门外,黑山头营地。 “吁——” 慕青鱼带着谢家军的人回来时,就看到女儿和兄长在营帐外面等她。 明媚耀眼的笑容,在她脸上扬起灿烂的弧度。 “菱儿,哥哥!”她利落翻身下马,来到温雪菱和谢思青的面前。 她这次回来是亲自给谢思青传回来好消息的。 第267章 “哥哥,周墨津率领的铁骑军,最引以为傲的弓箭手们,被菱儿训练出来的暗卫们灭了一半,如今全部退回了城内。” 谢思愉眸光深邃坚定:“下一战,是三日后,我们将直接攻城。” 从谢家军旗帜重新挥舞起来的那一刻,收到消息的城内百姓们之间都在传,谢思愉叛变了。 所有人都在咒骂她是叛国贼,是谢家军的耻辱。 谢思青看着妹妹脸上风尘仆仆的模样,为她感到无比的骄傲。 “好!好!好!”他神色激动,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不愧是谢家的儿女! 慕青鱼知道兄长心中的隔阂,就算闻人裔真的攻打下了京城,杀了容啸川,若是其中没有谢家人的影子,他仍旧会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爹娘和叔伯将士们。 这次回来,她就是要亲自告诉哥哥,很快她们就可以为家人报仇雪恨了。 温雪菱没有打扰两人的交谈,她视线扫过跟随慕青鱼回来的将士,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 但是他们的眸子深处,闪烁着囧囧火焰,瞬身充斥着即将杀入京城的浓浓期待。 二十多年,等待结果的人,不仅仅只有谢思青和慕青鱼两个谢家人,还有数百位父亲葬身北境的谢家军后代。 阎泽带领暗卫们前来复命。 他们没有辜负温雪菱耗费财力和心神的训练,这一战没有一人丢了性命,更是大伤了周墨津的铁骑军。 骠骑大将军最擅长的就是马上攻击术。 他的兵同样也是如此。 可马奔跑的再快,他们的箭术再厉害,也比不过暗卫们手里的火枪。 温雪菱从他们的口中了解过这三日战况之后,心中产生了一个澎湃的念头。 她要去前线战场。 亲自看一看。 京城是如何彻底变天的。 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只有她一个人,还有谢思青。 等候结果的过程太折磨心神了。 他想去前线亲眼目睹,谢家军的铁骑士是如何冲入京城,又是如何攻入皇宫的。 慕青鱼听到女儿和兄长的话,犹豫再三后,还是同意了他们的想法。 次日清晨。 一辆根据谢思青身体状况布置完善的马车,从黑山头徐徐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经过重重深思后,温雪菱带着隐藏在此的四万精卫军,一同前往了京城最前方的战场。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前方临时营地时,温雪菱察觉到了附近林子里的异样,挑开车帘查看不远处的林子。 “阎泽。”她喊住了跟在马车旁边的暗卫首领。 不过一个眼神的交汇,阎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让人把消息传到了前方打头的慕青鱼耳畔。 他自己则是调转方向往来时方向退,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从黑山头到京城之间的这条官道,附近全是青翠茂密的林子。 非常适合埋伏人。 此时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个个身着绿衣的杀手们,与林子融为一体,屏住呼吸,正在等着慕青鱼他们往这边走。 慕青鱼从收到后方传来消息的那刻,就渐渐放慢了骑马的速度。 收到她信号的谢家军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往前方走,同时握紧了手里长剑的剑柄。 马车四周渐渐聚拢了很多的将士,纷纷提高了警惕。 谢思青如今的身子,听不到林子外面的动静。 从温雪菱突然凝重起来的神色,他看出来马车外定然有什么埋伏。 “别怕,舅舅在这里。”谢思青握住她的手,无声给予她力量。 温雪菱其实心里并没有怕。 听见他安抚自己,她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温暖,朝他点头笑了笑。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 埋伏在暗处的杀手们终于忍不住了。 咻咻咻的长箭,从林子里面不停地射向马车。 温雪菱按下了马车的机关,车壁外面立即多了一层特制的保护装置。 没有一支箭能够穿透。 马车周围满了很多的谢家军,将漫天箭矢全部打落在地。 即便如此,还是有落网的箭矢射到了车壁上,又随之落在了地面上发出闷哼的声响。 光是这一支支箭矢的声音,就能听出埋伏在林子里的人绝对不会少。 “你们随我迎敌!” 慕青鱼对着将马车围起来的另一伙谢家军,说道:“你们护好马车,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离开!” 她与温雪菱透过车帘的缝隙对视,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神里面的意思。 温雪菱默默观察着那些杀手快狠准的手法,很奇怪的身手,她从未见过如此攻击人的方式。 眨眼间,好似就能凭空消失一般。 谢家军逐渐被桎梏。 看到这些杀手们熟悉的身手,谢思青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眼珠子更像是要瞪出来一样猩红。 就是这些人! 在北境暮阳关给谢家军的尸体们补刀! 第342章差点死了 察觉到谢思青的身体在发抖,温雪菱急忙收回视线。 她转身担忧道,“舅舅,你没事吧?” 谢思青死咬着嘴唇的口中,逐渐有了铁锈味。 他强忍住想起过去惨痛往事的愤怒,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菱儿,告诉你娘亲……” 午夜梦回,困住他的梦魇,里面最常出现的就是这些埋伏在北境暮阳关的杀手。 他们好似鬼魅一样瞬间移动到你的身后,在你砍过去的瞬间,又再一次出现在另一个地方,给你猝不及防的伤害。 一次次回想,一次次惊醒。 后来,经过他好些年钻研和摸索,总算看透了那些人身手的致命弱点。 就在紧要关头! 温雪菱对着外面的自己人喊道:“攻击他们左侧腰三寸之地!” 听到女儿提醒的慕青鱼,无暇多想,立即按照她说的方式直接攻了过去。 扑哧声响起! 是长剑刺入杀手腹部的声音。 她这边成功击杀一个杀手后,其他人那边也传来了刀剑入体的声响。 见事情不对,杀手们急忙甩开谢家军的人。 就在杀手们想要退回林子里的时候。 阎泽带着暗卫们出现在他们身后,就连隐匿在林子里作为撤退后盾的杀手们,都已经被悄无声息处决。 这场偷袭不到半炷香时辰,就已经被慕青鱼的人全部剿灭干净。 事情一结束。 谢思青就立马让温雪菱通知慕青鱼他们,千万不要用手碰这些人的尸体。 “菱儿,扶舅舅下马车。” 温雪菱应声,扶着他来到了其中一个明显是杀手头头的尸体旁。 杀手的面巾已经被剑扯下,毫不起眼的一张脸。 阎泽和谢家军的人在听到谢思青的提醒后,一个个保持着警惕心,没有用手碰触这些人的尸体。 他们借助剑尖,检查这些人身体,发现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个与眼睛很像的图纹。 温雪菱盯着这个图纹看了许久,在脑子里回忆了一番,仍旧没有任何的头绪。 “当年,谢家军的徐副将,就是因为碰了其中一个杀手的身体,整个人立马被他们尸体里爬出来的虫子,啃噬掉了手指。” 之后事情越发严重。 这位徐副将的身体变成了与墨一样黑的颜色,瞪大眼睛倒地就死了。 军医们甚至连过去救人的时间都没有。 速度之快,令人震惊。 那一幕,是谢思青此生都无法忘记的惨痛经历。 同样的事情后来发生了不少,根本防不胜防,为了解开这个谜题,军医刨开了他们的肚子。 发现他们体内的五脏,全部都被毒虫给吃完了。 “全部往后退!”慕青鱼闻言立即指挥所有人往后退。 有了黑风寨毒林的前车之鉴,温雪菱提前让阎泽和暗卫们不要和杀手们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他们用的,也都是不带任何声响的哑巴弹。 谢思青神色冷峻肃穆道:“宿主一死,这些毒虫们不会立刻破体而出,却会开始啃噬他们的内脏。” 在没有接触的情况下,这些毒虫没有办法离开人体。 只要他们不去碰触这些杀手们的尸体,就不会被毒虫们沾染上身。 他拔高声音道:“直接用火烧!” “等吃完了五脏,就从会他们的体内出来重新找新的宿体。” 温雪菱和慕青鱼四目相对,脸色双双一沉。 浇油,丢火。 杀手们的尸体很快被燃烧了起来。 除了官道上的这些尸体,还有林子里被暗卫们杀死的那些杀手们,是最难处理的。 因为这件事,他们比原定的时间晚到了京城外的临时营地。 闻人裔早早收到消息过来迎他们。 第268章 在温雪菱浇油烧毁尸体时,他也看到了远处升起的浓浓黑烟。 路途上的埋伏,也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这些身手诡异的杀手们的身份,谢思青他们不知道,但是作为皇室中人的闻人裔,却是知道的。 是夜,主帐内。 闻人裔告诉了他们这些杀手的们,是皇家秘密圈养的鬼刀士。 “这些人从小被喂蛊虫长大,不会思考,没有神智,只会日复一日按照指令做事。” 他们几岁,体内的蛊虫就在身体里养了多少年。 外形上虽然与正常人无异,但也不过就是一个行尸走肉的宿体,只会听从拥有母蛊的主子吩咐。 闻人裔年幼的时候,曾经被皇爷爷抱着见过这些人。 他还记得,在京城郊外的地洞里,密密麻麻站满了这些鬼刀士。 这些人全部都是天赋异禀的练武奇才。 蛊虫更是能提升他们的本事。 不论是刀剑,还是箭术,学习起来都要比寻常人事半功倍。 而这些鬼刀士们从养成的那一刻起。 就是为了效忠帝王。 众人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梁念屿蹙眉:“既然是为了保护帝王秘密培养的鬼刀士,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 这个天底下难道有这么多天赋异禀的人吗? 一任帝王,从坐上那个位置到死去,也不过短短数十年。 还有一些帝王会提前传位给自己的长子嫡孙,难道这些鬼刀士也会一并传给新一任的帝王吗? 闻人裔继续道:“不会。” 新帝是不会允许有人留有这么厉害的威胁。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父皇。 帝王传位的前一日,就会带新一任的帝王前往鬼刀士的秘密培养地,让新培养出来的秘密武器认主。 鬼刀士们一生就只会认一次主。 新帝登基的那日,属于先帝的鬼刀士们,就会被销毁。 对于这种法子出来的产物,众人内心无法感到认同,却不得不承认…… 若不是谢思青看破了这些人的破绽,按照他们鬼魅一般的身手,他们未必能够抵挡得住百招。 很可能,今日就死在那里了。 温雪菱拧了拧眉头,提出关键问题道,“每一任帝王会有多少的鬼刀士?” 她想起谢思青说,二十多年前,容啸川就曾派出去过一大批的鬼刀士,如今二十多年过去,莫非又培养出了一批? “少则百位,多则千人。” 闻人裔通过她的眸子,看透了她眼底的思虑。 第343章攻占京城,帝王恐慌 帝王登基后尝试过万人之上的权势之后,野心自然会越来越大。 若是每一位帝王都如此,天下人恐怕都不够帝王培养的,因此也有明确的戒律。 闻人裔斩钉截铁道:“不会重新培养。” 他皇爷爷就拥有六百多的鬼刀士,也曾和他说过,下一任心底会有上千位的鬼刀士。 上一任国师,曾经以天知之术算过容国的国运。 卦算出来的结果是亡国灭种。 如此凶相,自然是不敢和帝王说出来,不然就是直接掉脑袋的事情。 他只说为下一任帝王多培养一些有能之士。 话传着传着,就变成了鬼刀士。 温雪菱今日粗略算过,官道上死去的那些鬼刀士,将近有三百多人。 她转头看向谢思青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谢思青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一番模样一战。 “八百人不止!”这是他粗略估算出来的人数,还不排除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鬼刀士。 如此算下来就是有一千一百多人。 慕青鱼继续补充道:“容啸川的野心比先皇大很多。” 极有可能,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帝王之位,秘密培养更多的鬼刀士。 从他违背先皇的指令,暗杀兄长,秘密剿杀谢家军等忠臣,就可以看出来此人从来不是什么仁君。 闻人裔现在担忧的就是这些…… 鬼刀士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体内的那些蛊虫。 若是将士们不慎沾染到它们,恐怕会和疫病一般传染速度极快。 更有甚者。 容啸川会把这些东西用在百姓们的身上。 望见闻人裔脸上的顾虑,温雪菱在心里想着前世的事情。 奴城信阁里连皇后和太后的秘史都记录了,却没有任何关于鬼刀士的记载。 温雪菱掠过众人的神色,定定开口。 “既然不确定,那就过去培养鬼刀士的地方瞧一瞧,不就有答案了!” 鬼刀士在养成之前不可见阳光,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体内的蛊虫,在没有成年之前,见光就会死。 能让皇家历代都在一个地方秘密培养鬼刀士。 这也就意味着那边是最合适的地方。 容啸川是有野心,同样也不喜欢麻烦的事情。 如今虽说早早立下太子,从他不让太子早早学习批阅奏折的事情来看,他对皇位还是很有眷恋之心的。 先皇在他这个年纪,就已经让当时还是太子的容啸川,试着去批阅奏折了。 “我去!”梁念屿第一个站出来。 去此地的人,除了身手要好之外,有过人的胆识和勇气,最重要的是值得信任。 值得谁的信任呢? 自然是闻人裔这个下任帝王。 待他登基之日,是不是也会拥有属于他的鬼刀士,谁都说不准。 另外,战场上不能少了闻人裔这个领导将士们军心的主心骨,更不能让慕青鱼她们去涉险。 梁念屿自觉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行!”温雪菱闻言,第一个提出了异议。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太危险了。 鬼刀士只是蛊虫的宿体,那个秘密之地真正需要保护的是蛊虫。 所有需要注意的点,都是围绕着蛊虫们来的。 换言之。 那边必然圈养着很多的蛊虫。 梁念屿伸手是好,但是脑子没有她灵活。 她还跟着娘亲学了不少的医理。 本事虽然没有慕青鱼高,但是在医术和毒术方面的认知,要比梁念屿更加全面一些。 脑子里还有前世在奴城信阁里面获取到的信息。 可她刚提出由她去,就被所有人一致开口否决了她的提议。 慕青鱼是率先带头反对的人。 “菱儿,你是娘亲如此唯一的孩子,若是出点什么事情,你要娘亲怎么办?” 温雪菱知道她的顾虑,可是她也不能让梁念屿去赴险。 人就是这样。 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会返回去两分。 梁念屿也站出来反对说道:“菱儿,你虽然懂医术和毒术,但是你身手没有哥哥厉害,若是真的遇到了危险,来不及逃怎么办?” “总之,不论是谁去,都还轮不到你一个女儿家去涉险,我双手双脚不同意!” 谢思青好不容易才认为外甥女,也知道她前世今生两辈子的苦楚,自然看不得她这么年轻去赴险。 他想要开口劝说,却因为之前说了太多的话,嗓子疼的厉害。 现在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只要开口说话,就会被她们发现自己的异样,肯定又会让她们担心自己的身体。 若是他没有失去功夫就好了…… 现在的他,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妹妹和外甥女,却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与废物又有什么两样呢! 闻人裔听着众人相互自荐的话,站起来一锤定音道,“你们谁都不用过去。” “我不需要鬼刀士,容国未来的每一任帝君,都不需要鬼刀士了。” 也就是说。 她们担心的那个信任因素,就此不再存在。 闻人裔身边就有医毒双修的高手,轻功更是一绝,他直接把秘密之地的地点告诉了手底下的人。 由他带领一队精卫军。 秘密前往那个培养鬼刀士的地方一探究竟。 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就来到了三日之后。 也就是开战之日。 闻人裔早就已经让人给周墨津传话,只要他打开大门,自己的人就不会伤害铁骑军。 日后也会他们容身之所。 周墨津是将军,怎么可能会就此投降呢? 他的背后还是皇宫内的帝王呢! 经过温雪菱的静谧测算,令人闻风丧胆的火炮被安置在了城门外,瞄准了城楼的位置。 而今,周墨津一身黑色铠甲就站在城楼之上。 她通过长筒目镜能看到他的脸,以及身后那一个个满脸愁容的将士们。 冲天号角响起的那一刻。 火炮轰隆的声音,带来了地震山摇的气势。 第一颗火弹,直接击中了周墨津方才站立的位置,若不是他及时躲闪,早就已经炸成了废墟。 第269章 如此强悍的威力,直接让宫内的帝王慌了神。 “速速派人去城门口告知周将军,一定要死守住城门,绝不能让反贼进城!”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第344章渣爹得知真正的谢思愉 在释放出第一颗火弹后,温雪菱就没有再继续。 她让人传话:只要帝王选择投降,就能保下城内所有百姓的性命。 这道消息传回皇宫的那刻,帝王直接砸碎了手里的琉璃盏。 “放肆!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的混账东西!” “张全给朕滚进来!” “立马派人去把陆峥给朕喊过来!”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收到命令的小太监,满眼惶恐不安,急忙跪跑着离开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 帝王脸上笼罩着黑云,浑身上下散发着滔天的怒意。 这个温家的贱丫头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如此蔑视皇权,他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容啸川怒发冲冠,对着底下跪着的太监总管张全,命令道,“去!把温敬书给朕绑到城楼上!” 女债父偿! 他就不信温雪菱还能真的不顾亲爹的性命! 帝王留在丞相府的探子,早就已经把府邸里面的消息传回来了。 温雪菱看似和丞相府的亲爹、兄长都断绝了关系,实则早就偷偷把温谨礼带去了奴城。 就连温谨修、温谨行这对双生子兄长,她都秘密安排了人护送出城。 这叫断绝关系?分明就是障眼法! 她和她娘亲故意这么做,就是为了迷惑他们这些外人,从而暗渡陈仓,把人从京城送出去。 好在他立马寻了由头把温敬书困在丞相府,又派了御林军和锦衣卫在府中守着,这才没有给了温雪菱带走亲爹的机会。 温雪菱若是知道自己派人捉走兄长们折磨的事情,落在帝王的眼睛里成为了保护,会直接笑出声。 在看到温敬书被五花大绑到城楼上时,她嘴角和眼里的笑意发自真心。 容啸川还真是贴心啊! 生怕她没有机会弄死这个亲爹,主动把人送到了她的面前。 张全手里高举着圣旨,尖锐的声音从城楼上响起。 “反贼温氏,你若是再不带兵后退百里,就休怪杂家用你亲爹的头颅,祭奠将士们的亡魂!” “这开锋的刀刃可不长眼睛,今日你若是敢再前进一步,杂家这手里的刀,可就得尝尝你爹爹的血了。” 说着说着。 张全手里的刀刃已经贴上了他的脖颈。 温敬书被两个将士架着胳膊,才勉强在城楼上站稳脚步。 他脸色阴沉可怖,从未想到自己会有如此狼狈的一日,被一个阉人架在这里侮辱! 帝王薄情,说收回权力就收回权力。 把他软禁在丞相府就罢了。 如今竟还想要用他的性命当筹码,来威胁温雪菱。 实在是太不把他当人看了! 他笃定,女儿就算再恨他这个亲爹,都不可能真的对他的性命置之不理。 转动手里的长筒目镜,温雪菱看到了温敬书惨白的脸。 温敬书身上衣衫,再也没有往日的高贵整洁,凌乱得好似是直接被人从床榻上抓起来的模样。 远远瞧见那道青绿色的身影,从马车的帘子里「慌不择路」出现。 他悬着的心松了松,嗤笑自己怎会如此没自信。 温雪菱体内可流淌着他一半的血液,平日里吵归吵闹归闹,如此危机时刻,定然不会置他于不顾。 放松的心还没有落到实处,就看到温雪菱举起手里指挥放炮的旗帜。 她嘴角的笑意,比任何一刻都要真诚。 温雪菱眸中精光一闪而过,高呼而出的声音,带着振奋人心的强大力量。 “给!我!继!续!放!炮!” 每一个字都念的很重,充斥着温雪菱内心难以掩饰的喜悦。 今天不把温敬书这个薄情寡义之徒炸成灰烬,她的胃口都要被影响得少吃半碗米饭。 事情还没有完。 温雪菱故意让阎泽告诉众人,今日谁能击中温敬书者,奖励黄金百两! 阎泽内力深厚,拼足全身力气之后的音量,足够让城楼上下的人都听到她说的那句话。 【主子说了!】 【今日!谁能击中恶徒温敬书,赏黄金百两!】 那震天响的黄金百两四个字,直接传到了温敬书的耳畔,原本松下来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这个逆女! 温雪菱冷冷盯着城楼上的那道身影,两世的痛苦都是因为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若不是他,她和娘亲的日子不会过得如此凄苦。 若不是他十多年不闻不问,娘亲前世不会积劳成疾,死在北境天灾!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温敬书这个恶人! 火炮再次对准了城楼的方向。 有了前面的动静,又看到城楼上缺失了一大块的城墙,张全吓得脸色惨白,急忙带着人就要离开。 不远处摇摇欲坠的容国官旗,终究承受不住吹来的风,咔嚓一声,从城楼之上跌了下去。 就像是在预告:容国接下来的运势,将如它一般飘零。 “快快快!扶杂家下城楼!” “你们几个速速回宫启禀圣上,温氏不顾亲爹死活,二次开炮,京城危矣啊!” “告诉御林军首领,赶紧带圣上从密道离京,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张全如今年纪一大把,走路颤颤巍巍,在小太监们的搀扶下,从城楼上狼狈离开。 而此时。 第二颗火炮已经落在了城楼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就在温敬书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的那一刻。 一身铠甲的周墨津,来到被张全直接丢下的温敬书面前,提起他狠狠丢到了安全的地方。 幸好京城的城楼修筑的非常坚固。 周墨津身手很好。 很快就架着温敬书来到了暂时安全的地方。 他转头睨着温敬书黑沉沉的脸,不用想都知道他此刻的心境,必然是思如死灰。 这个曾经让京城贵女们为之痴迷的丞相大人。 如今满身尘土,与乞丐无异。 “温丞相,你可知皇长孙身边领军的那位女将军是谁?” 本不欲理会周墨津的温敬书,在听到「女将军」三个字时,心狠狠颤了颤。 聪明如他。 立即明白了他突然提到这件事情的用意。 是谢思愉! 温敬书灰败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周墨津突然提起这话,肯定是因为那个女将军与他有关系。 除了真正的谢思愉,他想不到其他人了! 第345章谢思愉怎么会是慕青鱼! 温敬书被火药炸毁了的那条腿,往日用了假肢才勉强能站立。 木头本就不好固定,先前又被张全拖着往城楼上走,绑在腿上的绳子,早就已经出现了松懈。 又经过了周墨津刚才的丢和拽,假肢早就已经丢在了城楼之上。 他刻意侧过身,用自己宽大的袖子遮住只有一半的右腿,不想让自己的狼狈被周墨津看到。 “咳咳咳。”尘土让他本就不好的身体更差了。 这几日被软禁在丞相府。 过往伺候温敬书的下人们,全部都被帝王的人赶走,换上了帝王手底下的将士。 得知三个儿子被人悄无声息救走后,温敬书以为很快就能等到他们来救人。 再不济,还有在东海那边剿灭海寇的大儿子,只要他收到密信,肯定会立马派人返回京城。 等了一日又一日。 什么都没有等到也就罢了,那些将士们还克扣他的吃食,导致温敬书现在肚子里空荡荡的,都使不上什么力气。 周墨镜和温敬书两个人现在躲避的地方。 是城楼下方那些人的视线盲地。 翁静书的语气里充满期待:“是她,是真正的谢思愉对不对?” “她还活着,太好了,谢思愉还活着!” 得知真正的谢思愉活着,就在城楼之下的敌方,温敬书迫不及待想要出去查看。 他想要再看一眼自己真正的恩人,告诉她自己从未忘记过她。 周墨津眸中暗色凝聚,没有告诉他真正的谢思愉,就是曾经被他冷落十多年的原配。 那个为他生下四子一女的慕青鱼。 他常年征战,没有见过慕青鱼是什么样一个人,但实在不耻温敬书这样的男人。 周墨津心里非常清楚,温雪菱和闻人裔他们并不打算强攻。 不然就他们手里那些威慑力十足的火弹,轻轻松松就足够炸毁整个京城。 一颗两颗……都是警告。 他们终究还是顾及此刻京城内的百姓。 而他们的帝王,却不管不顾,只想着要让温雪菱他们付出代价。 第270章 这一战。 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清晰可见。 周墨津知道如今不过是强撑,他们在外,可以从周边获得充足的粮草和武器。 而他们在城内,一旦粮草全部吃完,不用一兵一卒,就可以灭掉他们。 不过就是日子早晚的问题。 温敬书强撑着身体,扶着城楼的墙,往外面走去。 他好想要快点见到谢思愉。 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她的恩情。 甚至还以身相许…… 只不过报错了人,还被紫樱那个贱人夺走了清白的身子。 温敬书开始期待她见到自己是什么表情。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丞相这个位置,最想要得到认可的人,就是谢思愉。 火弹又炸毁了城墙的一角。 曾经坚不可摧的城墙上,此刻正在不停往下掉碎石。 梁念屿亲眼见到火弹的威力后,对自己这个妹妹厉害的本事,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骑马来到闻人裔身边,小声说道,“我妹真厉害!” 余光瞥到他过来,闻人裔没有什么反应,不过听到他这句话,颇为认可地应了一声。 本打算过两日,让人把温敬书提前从京城带出来,不想他死在容啸川的手里。 报仇这件事,必然是亲手把刀送进敌人的身体里才最解气。 纵然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又如何? 这个世间枉为人父的人何其多,温敬书不过就是里面的一个罢了。 “真打算就这么耗着?”梁念屿的内心是主战的。 对于闻人裔温水煮青蛙的举动,他明白这是一个仁君本就应该有的秉性。 可容啸川不是仁君。 若是他日后用城内的百姓威胁他,岂不是要被他拿捏住? 闻人裔视线落在温雪菱身上,她身上的青衫被风吹起层层叠叠罗纱,一点没有置身在血腥战场的感觉。 “不。”他斩钉截铁道。 从梁诀带着一半梁家军赶往南疆那日,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内忧外患。 若是不早早处理好容国内部的战乱,如何有精力去对付边境的那些蛮夷呢? 如今尚且只有南疆。 若是北境、东海、西域这些地方,同时出现蛮夷迫害边境百姓,他们怕是连赶往边城的机会都没有。 闻人裔盯着城楼上再次出现的那一道身影,冷冷开口道,“明日直取京城!” 身上都是被炸出来的伤口,温敬书却一点都感受不到疼痛那般,从城楼上的空口探出头,视线不停在对面的人身上搜索。 那辆马车是温雪菱的。 旁侧那个身穿玄色铠甲上的人,看身段明显是男子。 而紧紧跟随在他身侧,那个身穿银色铠甲的……会是谢思愉吗? 不对。 身型不对。 距离太远,温敬书没有办法看清楚马上的人,急得他半个身子都快要探出去了。 他开始四处搜寻谢家军的旗帜。 温雪菱没有回到马车里,看到温敬书又再一次出现在城楼上,眼里闪过凌厉的锐光。 真是祸害遗千年!就这样都还不死。 她扭头看到从营地赶来的慕青鱼,不再穿过去最钟爱的银色铠甲,转而用了红色的铠甲。 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这抹红色实在是太亮眼了。 就像是要把敌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用自己当靶子,吸引火力。 温雪菱深谙慕青鱼这么做的原因,心疼又无法述说,只能默默加多人手保护她。 那道火红色的身影,从出现在战场的那刻起,就吸引住了温敬书的视线。 尤其在看到她身后紧紧跟随的那些人,背上挂着谢家军的旗帜时,他瞳仁里迸发出无数光芒。 真的是她! 他不会认错这道身影的! 就是谢思愉! 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 温敬书突然放声朝慕青鱼的方向,大喊道,“谢小将军——” 听到声音,温雪菱和慕青鱼双双转头,又同时露出了厌恶嫌弃的神情。 她一眼就看穿了温敬书此举。 这个渣男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谢思愉,就是曾经被他弃如敝履的原配。 温雪菱心里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战场上,两方将首在约定不开战的时候,可以在城门外见面。 她眸子里升起一抹冷意:若是温敬书知道谢思青就是慕青鱼,又该会是什么表情呢? 想必一定很精彩吧。 号角声想起时,周墨津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故意告诉温敬书这件事,就是想要对面的人,冷静下来好好交谈一番。 若是用温敬书一命,能够换得京城百姓多一日的平安。 他不介意亲子来做这个恶人。 城门打开。 温敬书被人扶到了马上,跟在周墨津的身后往城门外走,满心满眼都是即将见到真正的救命恩人的喜悦和期待。 然而,就在他看清楚温雪菱身边的那道身影是谁后,两只眼睛瞪大如铜铃。 怎么会这样! 那道身影……怎么会是慕青鱼? 谢思愉怎么会是慕青鱼! 第346章温敬书之死(上) 慕青鱼看到温敬书眼睛里的震惊,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她嗤笑:“怎么,很意外?” 慕青鱼的声音,也不再是过去温柔似水的调调。 此时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尖锐倒刺的利刃,狠狠扎进温敬书的心脏。 他嘴唇颤抖,喉咙也像是被糊住了一样。 温敬书几度张嘴都没有说出话。 过往的记忆呼啸而过,唤醒了他曾经对慕青鱼的那些爱意。 是她!他爱的女人一直都是她啊! 不管是失去记忆的慕青鱼,还是曾经救他于危难的谢思愉,他喜欢的一直都是一个人啊!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明明和那张银色面具之下的眸子,一模一样。 为什么他没有尽早发现呢? 若是能够早一点发现这个真相,他们之间就不会错过十五年了。 “青鱼……你恢复记忆了?”温敬书眼睛瞬间红了起来。 他目露期盼之色,双眸紧紧锁定着对面雪白马驹上的女人。 火红色铠甲穿在她身上,衬得她越发美艳。 就好似一团火焰。 将他一颗心放在烈火上不断炙烤。 温敬书眼睛里如狂风暴雨呼啸而至的激动情绪,落在温雪菱的眼里更加讽刺。 尤其是在听到他用缠绵悱恻的声音,喊着她娘亲名字的时候,那种泛上来的恶心感就更加强烈了。 梁念屿和阎泽一左一右,分别护在母女俩的身边。 身后还有整齐排成一列队的火炮营,每个人手里的火枪筒,都对准了对面的方向。 他们的眼神时刻保持着警惕。 若是对面的人,敢偷偷摸摸做出其他的小动作,那么他们也不会放过。 与此同时。 周墨津身后的将士们,同样举起了手里的弓弩,对准了他们。 两方人马虽然约定了不会动手,但是谁都怕对方的人,有人不守这个约定。 慕青鱼语气冷漠,充满了对这个男人的厌恶,说道,“温敬书,别用这么恶心的声音喊我,你可不配喊我的名字。” 还以为她忘记了两人之间相识的缘分。 温敬书迫不及待道,“青鱼,不,是思愉,你忘记我了吗?” 他将自己被谢思愉救起来的那一日,准确的日子、天气、地点,全部都说了一遍。 说完后,温敬书眼睛死死凝视着慕青鱼的眼睛,想要从她眼睛里看到一丝丝的波动,却还是失望了。 她的眼睛里除了对他的厌恶,没有任何他期盼的神色出现。 他一颗心狠狠揪起。 就好似……被烈火炙烤过后又丢入了冰水里。 温敬书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其他人。 窥见她眉眼间的淡漠后,他喃喃自语道,“你肯定不是谢思愉,你肯定不是她,她不会这么对我的。” 真的太恶心了! 慕青鱼要是知道自己当年的心软,会造成她后来二十多年被蹉跎至死的境遇,一定不会救他。 她宁愿死。 都不想被一个男人困在后院这么多年。 生儿育女。 从不该是她人生的主角。 温雪菱目光缓缓落在高头大马上的周墨津身上。 不愧是素有军中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大将军。 他这副皮囊确实很出众。 人靠衣装马靠鞍,尤其是他穿着这一身黑色铠甲,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脱缰野马似的野性。 察觉到对面少女眼睛里的打量,周墨津微微侧了侧脸,与她的眸子在半空中交汇。 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杀意。 第271章 更深一成的。 来自温雪菱身侧的闻人裔。 他眼神警告周墨津,不该看的人别看,不然等待他的就是不好收拾的后果。 啧,真护短,周墨津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 今日他选择把温敬书送过来,就是用来当作缓和战况的诱饵。 本来就不是好人。 又何必留在京城里多吃一个人的口粮呢? 不如送出来给她们解解气。 慕青鱼目如寒霜,在看到他脸上那种「她不是她」的庆幸表情后,说出了让温敬书直接崩溃的话。 “是啊,我都想起了,若是早知道救了你会毁了我,我一定不会救你的。” “温敬书,我早就后悔救了你这么一个不是东西的东西了!” 听到这些话的温敬书,努力为自己辩解。 “不是的!我去战场上找过你!” “在得知你就是谢家军的女将军后,我去北境暮阳关的雪峰林找过你,但是我没有找到。” “幸好老天开眼,最终还是把你用另一种方式送来了我身边,我们有了五个可爱的孩子,你看看菱儿,她是我和你的女儿,是我们的爱情延续啊!” 温雪菱眼睛里闪现厌恶的神色,冷冷说道,“温敬书,我现在的爹爹是梁诀,可不是你。” 闻言,温敬书震怒。 他破口大骂:“温雪菱你怎么敢认贼作父!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转念想起这可是他和谢思愉的女儿。 当即又变了脸色。 “菱儿,爹爹说话是重了一些,但是没有恶意的。” “过去是爹爹识人不清,被紫樱那个贱人钻了空子,好在现在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 “你和你娘亲跟我回丞相府吧,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还有你的兄长,你既然已经早早将他们接了出去,定然是舍不得他们的。” 温敬书用这些事情不停麻痹自己的心,觉得只要自己认错,就一定可以挽回母女俩。 他骑马想要往前,却看到温雪菱举起了手里精巧的火枪,瞬间不敢再往前。 温雪菱露出轻蔑的嗤笑:“走啊,怎么不走了?” 再走,火弹可就直接钻出他心脏了,温敬书终究还是把自己的性命放在首位。 哪怕对面的人,是自己心心念念了二十多年的谢思愉。 哪怕他深切爱着真正的谢思愉。 温雪菱没有开枪,不代表慕青鱼没有射箭。 她手上戴着女儿设计的袖箭,对准温敬书的方向,毫不留情射出了一箭。 正中温敬书的心脏。 “你!”他难以置信看着心口处的袖箭,感受到撕裂般的痛苦从胸膛传来。 温敬书直接被箭上的毒,给麻痹了整个身体。 紧紧握住缰绳的手,也逐渐失去了力气,整个人往马下坠去。 第347章温敬书之死(中) 温敬书座下的马,被突然掉下的他给惊吓到,直接扬起了马蹄,重重踩在了他的胸膛上。 随后朝着来时的城门方向跑去。 扑哧一声! 温敬书直接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感受到生命不断流逝,温敬书不死心回头,仰视着坐在马上的慕青鱼。 她神色冷漠,视线锐利如箭,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和真正的谢思愉,会是这样一个不可挽回的结局。 为什么……会是慕青鱼呢。 为什么会是她啊!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他不会有如此惊涛骇浪涌来的强烈悔意。 温雪菱冷眼看着地上那个瞬身抽搐的男人,想到他曾经居高临下睥睨自己的样子,心里涌现出痛快。 这样的人,只有彻底摧毁掉他自以为是的精神信仰,才能让他如坠地狱那般痛苦不堪。 而曾经那位救赎了他的谢思愉,就是他给自己树立的精神信仰。 对温敬书这个人来说,他给自己的薄情寡义,覆上了以身相许的报恩戏码,还妄图从百姓们口中得到钟情的美名。 这就是他当年为何要杜撰原配之死的缘由。 就是为了满足他自私自利的虚名。 另外仅剩的一成。 是因为他遇到谢思愉的时候,恰恰是他这个状元郎,被帝王贬去北境最落魄的时候。 在战场上,有很多吃不起饭的百姓,会去尸首上捡之前的东西。 也有像温敬书这种落魄潦倒之人,想要去见谢老将军。 借助「军师」之类的法子,为战役赢来一丝胜率,从而求来他在帝王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 为他争取一个重新回到京城的机会。 当年,温敬书就是奔着这个目的前往的战场,没有想到会被偷偷潜入北境的蛮夷捉住。 濒死挣扎之际,谢思愉救了他一命。 她也就因此,非常不幸地成为了他渴望的目标。 温敬书觉得只要自己得到,这个如天神一般救他出水火的女人,就可以重新成为京城的人上人。 这才是他进入京城后,将计就计与紫樱发生亲密的原因。 从头到尾! 他都是一个自私自利到极致的男人。 慕青鱼也从自己遥远的记忆里,找到了当时温敬书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谢小将军,今日你救我了一命,温某愿意以身相许,报答将军的救命之恩。” 此时此刻。 她突然原封不动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温敬书眼睛亮了亮,拼了命朝着她的方向仰头,伸出去的手不停颤抖,努力想要去碰触她。 在温敬书殷切求生的目光下,慕青鱼一字一顿漠然开口。 “我还记得,当时我就拒绝了你的无礼报答。” 那一年,血迹遍布北境战场上。 慕青鱼顾念着他男子的脸面,在将士们面前拒绝他的时候,说得比较婉转。 而眼下,当着双方所有将士的面…… 她毫不留情戳穿道:“明明就是想要攀附我谢家的宵小之徒,还故意用以身相许的理由。” “温敬书啊温敬书,你当真一把算盘打的震天响,以为我年纪小看不出来?” “什么一见钟情的倾慕,什么报答救命之恩,你这种人可没有如此高尚的灵魂和品行!” 温敬书被这些话说得胸膛不断起伏,本就颤抖的身体愈发冰冷。 他好似又回到了当年的战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温敬书急于给自己辩解。 然而,就在他怒吼出声的下一瞬,就又紧跟着吐出了一口鲜血。 只不过他这次吐出来的血,是浓浓的黑色。 不怕他死,就怕他死的不够痛苦,慕青鱼扫过去的眼神,将他刚才怒吼的那股气势瞬间搅碎。 温敬书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慕青鱼的方向爬过去。 从周墨津明明能拉他一把却没有动,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不准备救他,也就没有开口朝他呼救。 牙齿死死咬着嘴唇,拼着最后一口气往前爬。 身后的地上爬出了一条明显的痕迹。 “不是这样的,谢思愉,思愉,我是真的爱你,我是真心想要报答你的。” “还有,青鱼,我救你的时候也是真心的!” “当时你面色惨白躺在花溪县的河边,冰天雪地里,若不是我发现了你,你早就已经死在了雪地里!” 温敬书胸前的肋骨,都被马踩断了好几根。 又因为袖箭上不停作痛的毒药,麻痹了他所有的知觉,竟然让他暂时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痛。 温雪菱眼睁睁看着他,肋骨戳出皮肉露在外面,在爬行的时候又沾染上了泥土。 红色的血液,赤黄的泥土,还有瘆人的白骨…… 说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都不为过。 看到慕青鱼对他极力争辩的话,无动于衷,温敬书连呼吸都要呼吸不上来了。 在他还想要往前的那刻,翻身下马的梁念屿已经站在他面前,手里长剑直接落在了他的脖颈处。 慕青鱼更是毫不客气开口说道:“那我宁愿死在那年冬天,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的牵扯。” “温敬书,你让我每每回想起来与你相处的时日,就觉得恶心!” 在记忆恢复后,想起过去自己对梁诀的情感,慕青鱼才知道自己对温敬书的那种感情,从来都不是爱情。 那不过是一个失去记忆的孤女,对救命恩人提出成亲要求时的妥协。 是将就! 从来都不是爱。 慕青鱼想起梁诀离开时的眼神,眼尾微微上扬。 在低头看到地上的温敬书时,又在顷刻间变得比冬日雪山的千年寒冰都要冷。 “温敬书,从始至终,我爱的人都不是你!” 这句话无疑是摧毁温敬书的最后一根稻草,带着泰山压顶的气势,将他狠狠砸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第272章 他眼神茫然看着她。 不理解她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寂静的城楼之外。 两方军队之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慕青鱼的脸上。 她周身气场凌厉全开,语气更是坚定如磐石,“谢思愉没有爱过你,慕青鱼更没有爱过你。” “哪怕是与你朝夕相处的那七年,我都只是在将就罢了。” 将就?怎么会是将就呢? 温敬书眼睛死死瞪大,厉声吼出了声音,“不会的,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 话没有说完,随之而来的是喷出去的漫天黑血。 温敬书:“噗——” 第348章温敬书之死(下) “不,我不信。”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得一脸的凄楚,声音里都是颤抖。 “就算谢思愉不爱我,慕青鱼怎么会不爱我呢!” 温敬书难以接受自己的女儿都不爱自己,那个冒牌货给他戴绿帽,慕青鱼直接推翻了他引以为傲的自信。 不!他不允许! 他更不会信! “青鱼,你肯定是为了气我,气我过去对你的冷待,才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温敬书脸上出现回光返照的神色,他边说边低头,一副自我肯定的样子。 甚至于…… 他还想要爬过来靠近慕青鱼,被她手中的长鞭一下子击中了后背,疼得她整张脸都扭曲成一团。 痛苦的哀嚎,响彻云霄。 血迹早就已经将那一片地都给染红了。 触目惊心的画面,让周墨津身后跟随的将士们,都纷纷露出了震惊和不忍的神色。 温雪菱视线停留在温敬书那张脸上,那双曾经被北境花溪县的邻居叔伯们,夸她有一双与父亲最相似的眸子,全是冰冷的寒意。 这个毁了娘亲半生,害她前世殒命的男人,终于快要断气了。 应该快了吧? 她都从温敬书身上看到濒死的神色了。 慕青鱼没有下马,一鞭子又一鞭子落在温敬书的后背,眨眼间就已经变成了血肉模糊的模样。 心头那口怒气迟迟无法消散。 只要想到女儿说的前世,自己用尽所有精力呵护长大的女儿,在进京后没有半年,就被后娘和继妹设计,被帝王贬入奴城。 慕青鱼就恨不得要将这个男人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呼吸越来越薄弱,温敬书已经感受不到身后被鞭子打出来的伤痛,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都说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会想起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温敬书又看到了北境花溪县的小小院落。 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女儿,宛如一个白净的糯米团子,安静躺在他的臂弯里。 一双乌黑灵动的眸子眨巴眨巴,充满了对这个人世间的好奇之色。 不远处,是正在院子收拾草药的貌美妻子,身上穿着她最喜欢的灰紫色素衣,在阳光下绽放着令人惊艳的美丽。 就在她身侧的那间书房小屋里面,传来四个儿子明朗的念书声,宛若梵音,一点点唤醒他的回忆。 多么美好温馨的场景。 原来这些都曾经是他触手可及的幸福时光。 温敬书始终想不通。 为何……为何……这个家就散了呢? 他仰起头,还想要最后看一眼慕青鱼的模样,却只看到一双高高扬起的马蹄。 伴随着缰绳被拽紧的声音,凌厉的风声从上空传来。 “吁——” 马闻到血腥味出现了躁动。 慕青鱼拉紧缰绳,坐在半凌空的马背上,马蹄高高扬起,随后重重落下。 有什么东西从温敬书的脑袋里飞出,四散在周围。 他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天地归于平静。 温敬书死了,死在了慕青鱼的马蹄之下。 这匹脾气暴躁的烈马,与当年慕青鱼在北境战场上救下他那一日,所骑的马非常相似。 只不过当年,那匹马选择前蹄半跪在地上,由着自己主人给救下的人送出食物。 而今日慕青鱼胯下的这匹马,选择用前蹄一脚踩碎了温敬书的脑袋。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谁都没有吭声。 温雪菱重生后就一直绷紧了那根弦,在此刻松掉了一大股的劲儿,眉心也没有再不自觉跳动。 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而今就落了这么一个葬身马蹄之下的死相。 周墨津神色复杂看着地上没了声息的男人,对着身后的部下抬了抬手。 很快就有几个人上前,抬着温敬书的四肢拖到了队伍后方。 温雪菱和慕青鱼对视了一眼,两人眸子深处渐渐出现释然的笑容。 终于解决温敬书了。 他再也不能唤醒她们过去的痛苦回忆。 周墨津盯着对面守在温雪菱身边的男人,气质卓然,一身贵气。 他知道,此人就是先皇遗留在世的皇长孙,那模样与他的父亲如出一辙。 就这般模样,帝王怎么会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呢? 闻人裔对上他的眸子,视线冰寒,“周将军,你若是不想身后跟随你的将士们,命丧京城,不如好好考虑我给你的对策。” 早在对招的那一日,他就已经给周墨津送去了劝降书。 只要他打开城门,闻人裔保证不会动城内百姓一根汗毛,包括他背后的铁骑军。 奈何周墨津根本不吃怀柔这一套。 等待他的结果是什么,闻人裔和周墨津都很清楚。 这次会面,以温敬书的死亡作为终结。 皇宫御书房里的容啸川,在听到张全汇报的战况后,脸上满是阴沉沉的狰狞之色。 这个温雪菱连亲爹的性命都不顾,还有什么能够拿捏住她呢? 容啸川曾收到手底下的人传回来的消息,皇长孙很喜欢温雪菱这个人,曾悄悄送了她不少的好东西。 就连她研制火器的那些本钱,都是他亲自派人送到她手里的。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拿捏住温雪菱,他就不信控制不住皇长孙那个人。 什么混账皇长孙,先皇都已经葬身皇陵多少年了。 现在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个有遗诏的皇长孙,背后的目的是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他绝不容许自己好不容易争来的皇位,出现任何的问题! “来人!宣陆峥!” 容啸川要求陆峥带领御林军和锦衣卫,从京城密道偷偷潜出去。 与周墨津的人前后包击,取下皇长孙的脑袋回来复命。 陆峥跪在殿前,低垂的眸子盯着地上的砖石,在听到帝王说另外还给他准备了一支绝密隐卫那刻,他眼睛里闪过了锐利的精光。 “是!臣定不辱命!”他起身接过帝王让人递过来的地图和令牌。 在看到上面画出来的密道入口,就在曾经赏赐给温雪菱的那座郡主府内时,陆峥感受到了一股恶寒。 原来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帝王就已经没有想过让她活下去。 京城悄无声息消失一个女子,又有谁会发现呢? 谁又会信…… 人是在自己居住的府邸消失的呢? 第349章擒王 陆峥跨出御书房的那一刻,手紧紧攥住了掌心的黑色令牌。 上面的图纹是如此的熟悉。 就和…… 当初,温雪菱给他的黑风寨令牌,如此相似。 他猛然意识到了一个件事。 黑风寨背后的人,从来不是什么山匪恶霸,而是曾居高位的帝王。 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都拿不下黑风寨,只能任由他们一次次挑衅过往的商队,欺负城内的百姓。 背后真正的主人,是帝王啊! 谁能!谁敢!谁有本事! 和帝王做对呢? 陆峥漆黑深邃的眸子里,都是认知到真正的骇然。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皮质地图,上面密道的出口,正是距离黑风寨不远的一处山脚。 至于帝王口中那支充满神秘色彩的绝密隐卫。 他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温雪菱收到陆峥送来的纸条时,正帮着慕青鱼给谢思青做完本月最后一次的针灸。 字条上面只有一句问候。 按照陆峥的性子,不会在这个至关重要的时刻,如此冒险送来一句问候。 想起他之前送给她的那个瓷瓶。 温雪菱把瓷瓶里的水,倒在了字条上面。 果然显露出来了另外一句话。 她立即去找了闻人裔。 男人刚要歇息,身上只穿了一件寝衣,外套随意套了一件外衫,就让她进来了。 “容啸川派陆峥带领锦衣卫和御林军,从城内密道前往黑山头,他还派了一支隐卫给他用。”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支隐卫应该就是剩下的鬼刀士。” 烛火照亮了他优越眉骨之下的那双黑眸,闻人裔神色严峻,他的人最快要明早才能回来。 第273章 按照陆峥说的时辰,他们明早天亮之前就会启动暗杀。 温雪菱冷声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容啸川既然想要我们悄无声息死在明早,那我们就让他过不去今夜。” 她再度表示,要亲自进去夺走容啸川的人头。 与此同时。 营帐门口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是慕青鱼。 她明眸炯炯凝视着闻人裔,开口说道,“我同意菱儿的想法。” 慕青鱼想要单独带着剩下的谢家军,从密道潜入京城,直达皇宫,活擒帝王。 “容啸川连身边的御林军首领都派出来了,已经是强弩之末。” “趁着宫中守卫不严,我们直接杀进去正好。” 温雪菱点头附和说道,“到时候,你们在城外牵住周墨津,我们在城内擒王,里应外合,尽快结束这场内战。” 她没有忘记远赴南疆的梁诀,他只带去了十万梁家军。 当初,二十万梁家军都没有杀光那些蛮夷,还让他们有了卷土重来的机会。 这一次恐怕要比过去更难。 闻人裔看透她们脸上神情背后的担忧,沉吟片刻,认同了她们的做法。 “城外有我在便可。” “我让梁念屿跟随你们一同进京擒王。” 四目相对,温雪菱点了点头。 梁念屿得知要秘密潜入京城之内擒拿帝王,眼里闪过诧异,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好!我随你们一同进京!” 他立马转身,想从梁家军里面挑选身手最好的将士,跟随他们一同进京。 温雪菱拦住他道:“此行不能有太多人,很容易打草惊蛇。” 依照容啸川这个帝王的秉性,绝对不可能没有在自己的身侧,留下保护自己的人。 恐怕就连陆峥都不清楚,帝王的身边还有其他什么势力吧。 温雪菱的暗卫,慕青鱼的谢家军。 全部加起来就有上千人。 他们从密道里出去时,发现外面的入口就是护国郡主府。 温雪菱同样想到了之前陆峥想到的事实。 帝王,早就想要她们的性命了。 她们所有人都穿着夜行衣,趁着天色漆黑,百姓们都已经入睡,悄无声息来到了宫门外。 温雪菱拿出皇后给的一个银色哨子。 吹响的那刻,她确实存了一丝丝度豪赌的成分。 倘若皇后临战倒戈,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危及性命的风险。 她想起六皇子身上的痴傻之症,想起皇后曾经在寝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传言,还有太子这些年看似风光,实则并没有多少实权的过往。 事已至此,赌一把! 皇宫最不起眼的侧门外,地上已经躺了一地的侍卫。 全部都被慕青鱼研制出来的迷药,给迷晕了。 哨子吹响的那刻。 宫门后方,也传来了一道同样的声音。 不过眨眼的功夫,宫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皇后身边最信任的老嬷嬷,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皇后的身份令牌,给温雪菱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后,这才收了起来。 老嬷嬷冷静道:“各位,请吧。” 黑衣蒙面的梁念屿,转头看了温雪菱和慕青鱼一眼,点了点头,率先带着人冲了进去。 温雪菱母女俩紧随其后。 前往御书房的路上,那些侍卫都已经被皇后的人处理干净了。 据她所知,六皇子早就已经被皇宫送出京城,太子倒是还在京城之中,两人一母同胞,温雪菱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一起离开。 皇后的眼里早就已经没有了对帝王的爱意,除了恨意,就只有与慕青鱼厌恶温敬书一样的恶心感。 温雪菱唯一的顾虑,就是曾经帮过她数次的太后娘娘。 就在她们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御书房外时,看到了早就等候在此的皇后娘娘。 她没有穿象征自己身份的锦绣华服,只着了一身最不起眼的白色素衣,勾勒出她纤细柔美的腰肢,在月光下美得好似下凡的仙子。 皇后娘娘眼神怔怔,看着面前明明见过面的慕青鱼。 彼时不知她就是谢家的那位谢思愉。 纵然看到她似曾相似的面容,也没有往她是是谢思青妹妹的身份上去想。 而今瞧来,越发觉得她与他一母同胞的兄长,是如此的相似。 她等候在这里只是想要问一句。 皇后娘娘笑容温柔:“小鱼,你的兄长,他如今还好吗?” 如此亲近的称呼,让慕青鱼愣了一下。 她撞进对方温柔似水的眸子里,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嗯,尚可。” 皇后娘娘的脸上,明显出现了一道松懈的痕迹。 温雪菱眯起眸子看到这一幕,突然意识到她的舅舅,与这位皇后娘娘之间,或许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第350章里应外合,直接逼宫 “你们先换衣服,我带你们去。” 当皇后说出亲自给她们引路的时候,温雪菱是诧异的。 她转头与慕青鱼对视一眼。 母女两人都从皇后方才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雀跃。 心怀疑虑的同时,换上了新的宫女衣衫,跟着皇后跟着往御书房走。 剩下有一半的人隐藏在暗处。 其余也换上了侍卫衣衫,与她们一同前往御书房。 “废物!全是没有用的废物!” 容啸川将刚传回来的密信狠狠砸在了地上,浑身戾气如风暴涨,整张脸上盛满了阴森的冷意。 他眼神锐利瞪着跪在地上的侍卫:“去,告诉周墨津,先取温雪菱的首级回来祭天!” “是、是!”侍卫吓得赶紧屁滚尿流地离开了御书房。 太监总管张全的额头都是冷汗,弓着腰,低垂着头,根本不敢去看帝王的眼睛。 容啸川眼神掠过下方,脸上还挂着没有消退下去的戾气。 “温敬书死了?”帝王语气森凉,乌黑暗沉的眸子里浸满了对现状的愤怒。 他何曾被人如此步步紧逼! 张全扑通一下跪地,原本年迈的身体颤了颤,嗓音发抖道,“启禀圣上,温敬书确实死了,尸体就在城门内的草席上裹着。” 生死攸关的瞬间,他不敢说是因为自己把温敬书丢在了城楼之上,这才会出现后面的事情。 “温雪菱研制出来的火炮实在是歹毒,一个炮火,就直接轰掉了城楼上的一角,将士们难以与之抗衡。” 只要想到那惊恐的一幕,张全现在心脏还有些止不住的发抖。 “……据周将军传回来的消息,温敬书跟随他们出城后,就中了谢思愉一箭,箭尖上有毒,当时就已经毒发了。” 张全把温敬书的死因详细说了一遍。 在提到脑袋被马蹄重击出坑来的那瞬间,被吓得声音都不由得缩了缩。 得知温雪菱对亲爹如此狠毒,容啸川对她的认知又变了变。 本想靠亲情拿捏她,却发现她根本不吃这一套。 容啸川黑色瞳仁阴沉得可怕,他一边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一边细细想着还有什么事情,是能够拿捏住温雪菱的。 思来想去,除了慕青鱼这个亲娘之外,恐怕就没有其他的人会是她真正在意的。 事情偏偏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发展。 慕青鱼竟然就是谢思愉! 当年,世人皆知谢老将军得了一对龙凤胎,却从不让女儿出现在人前。 但凡有人问起这件事,不是说孩子身子骨不好不能见风,就是孩子受伤需要在家中调养。 即便后来偶尔出现在人前过几次,证明谢将军府前确实还有一位小小姐,却总是戴着一张面具。 从孩童,到及笄。 除了亲近的那些谢家族亲,竟是从未有一人见过谢思愉的真面目。 想起慕青鱼那张脸,容啸川把玩玉扳指的手指停了下来,布满寒星的眸子里顿时升起了一道利光。 “来人!”他喊了一声,很快就有小太监从外面进来 容啸川眼神凌厉,闪过阴鸷的杀意,嘴角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他命令道:“去把紫樱带过来。” 大理寺牢房里的紫樱,是假的,真的早就已经被他带了出来。 若不是她让容啸川安排的人传信回来,说她手里有谢家隐藏起来的宝藏秘密,他也不会让她活到现在。 比起害自己遭遇挫折和苦难的亲爹与兄长,紫樱这个罪魁祸首同样是温雪菱的心头恨。 恩人可以成为桎梏,那仇人为何不行? 容啸川不信,温雪菱不想亲手了结了紫樱的性命。 从御书房里快步流星离开的小太监,在看到带着丫鬟和太监、侍卫们过来的皇后娘娘时,急忙跪地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温雪菱一看他着急忙慌的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得到了什么密令。 第274章 一个眼神过去,立马就有人跟上了身后离开的侍卫,朝着后宫的方向快步而去。 在看到皇后到这里还不愿意离开,温雪菱和慕青鱼同时喊住了她。 两人异口同声道:“皇后娘娘,夜深了,不如先回宫吧。” 不远处,还跪着看到她们来了之后立马跪地的太监,齐声高呼,“奴,参见太后娘娘!” 御书房里听到外面动静的张全,收到帝王愠怒不想见人的神色之后,立马走了出去。 “皇后娘娘,圣上已就寝,还请娘娘改日再来。” 这句话别说是皇后娘娘了,就是张全自己都不信,外忧内患之下,一国帝王怎么还有心睡得着呢? 更何况,她们本就不是来求见帝王的,而是来取他性命的! 皇后怎么说都是后宫之主,周身凌厉气势让张全也禁不住又说了几句软话。 没有抬头的他,自然也没有看到皇后身后的两个婢女,赫然就是帝王心里最为忌惮的两个人。 温雪菱余光扫过御书房外巡逻的侍卫,比她第一次被当作温锦安替死鬼进宫的那日,要少了很多很多。 看来,这宫内的人确实不多。 不过容啸川会不给自己留下一丝丝的退路? “既如此,那本宫改日再来。” 张全躬身行礼:“老奴,恭送皇后娘娘。” 话音落下的顷刻间,一抹银光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脖颈处。 他缩了缩脖子,惊恐跌坐在地,正好看到了拿着长剑面色漠然的梁念屿。 “你们……”张全震惊愣在原地,未说完的话,在梁念屿剑尖落到他嘴边的那瞬间,荡然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巡逻侍卫们呼喊出来的声音。 “来人抓刺客——” 轰隆隆震天动地的声音又来了。 闻人裔带着人在京城外,开启了全面的攻击。 “杀!”他轻飘飘的一个字,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强大气势。 战火纷飞之下。 温雪菱亲自训练出来的火炮营将士们,直接将炮火对准了城门的位置。 冲天的震响之下,城门碎了。 梁家军和精卫军的副将们,纷纷带着身后十多万的士兵们,冲向城楼的方向。 周墨津还以为又是用来威慑京城内帝王,响起一炮炸裂的声音后,就不会再有其他声响。 谁知刚走到城楼,就看到城门被一炮炸成了碎片。 第351章屠龙 在看到被爆破的城门那刻,周墨津才对温雪菱和闻人裔碾压式的力量,感到万分震惊和后怕。 这一次,闻人裔直接率领万军冲进了城门。 没有任何的迂回计策。 他带着一支队伍直奔宫门的方向。 剩下的人,将周墨津不到五万的铁骑军,困在了城门口的位置。 而火炮营的人早就在精卫军的掩护下,跟随着闻人裔的脚步,奔向了京城权势的中心。 周墨津早在看到城门被破的那刻,就已经挑选了最精锐的一队人马,先一步朝着宫门的方向而去。 他眼神犀利,盯着夜色下快马加鞭直奔宫门而来的人影,对身后的将士们命令道,“记住,今日誓死保住宫门!” “是!”将士们齐声呐喊。 周墨津以为自己只要守住了宫门,就能够守住京城最后的平安。 殊不知,容啸川这位端坐在御书房里的帝王,早就已经被谢思愉的银色长枪,抵住了喉咙。 “容啸川,我与父兄护你上皇位,你却要了我满门的性命!” “这笔帐也该好好算算了!” 温雪菱和梁念屿守住了御书房门口的位置。 红墙内各宫的嫔妃,早就混乱,太监宫女们纷纷抢夺之前的物件,朝着宫门口的方向逃命。 谁还记得,帝王此刻还在御书房里被挟持。 更没有一个人想着要用命去救他。 “谢思愉,你莫要血口喷人,你谢氏一族乃是战死疆场,与朕有何干系?” 容啸川无视脖颈前方锋利的银色长枪,眼神幽深凝视着慕青鱼的脸,想到她曾经是温敬书弃如敝履的原配,他就觉得那男人眼瞎。 面对慕青鱼手里危及性命的威胁,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还直接握住了银枪尖头。 “朕是君,你们是臣,朕若要你们三更去死,你们便不能活到五更。” 他狭长的眸子里蛰伏着浓浓的杀意,说得又是满口仁德大义。 容啸川压低声音,阴冷嗓音在寂静的御书房内再度响起,故作宽容道,“谢思愉,念在你失忆多年,不知过往真相,朕可以不计较你今日谋逆之举。” “只要你替朕杀了京城外的容砚,朕就恢复你谢家军往日的辉煌,如何?” 到了如今,他还有脸说出这些虚伪至极的话,慕青鱼脸上的杀意已经到达了至高点。 她嗓子里溢出嘲讽意味极浓的嗤笑,一字一顿忤逆道,“不如何!” 外面震天的炮火声不曾停止。 容啸川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那些炮火声距离他很近。 但是怎么会呢? 这里可是安全可靠的皇宫,距离城墙很远,那声音怎么会传的如此近? 他仍旧不死心,且并没有把温雪菱和慕青鱼这两个女子放在眼里,视线集中在御书房外面的梁念屿身上。 若是能够劝得梁念屿倒戈于她,这两个女流之辈何足为惧? 梁诀带着十万梁家军奔赴南疆的事情,容啸川早就已经从周墨津那边得到了消息。 只是他不曾料到,对方只带走了区区十万精锐。 京城外还有十万梁家军留守,若是能够让这些人为他所用,那他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外甥,又能掀起什噩梦风浪呢? 可惜的是……梁念屿根本没有理会他的眼色。 他一心只有温雪菱和慕青鱼两人。 待处理完外面那些侍卫之后,梁念屿提着长刀从御书房外走了进来。 剑尖还在往下滴血。 梁念屿做起正事来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一丝面对吃食时的兴奋和激动,全是冷然和凝重。 他沉声说道:“娘亲,菱儿,外面的人完全都处理干净了。” 温雪菱给他的火枪甚至都没有用上。 宫中这些侍卫,比他预想的还要不堪一击。 梁念屿看到用手握着银色长枪的帝王,拧了拧眉头,担心对慕青鱼母女俩不利,走过去直接用绳子将人给绑在了龙椅上。 他拍了拍手说道,“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一眼望去,御书房的地上躺满了被温雪菱母女俩击杀的暗卫,全都是跳出来保护帝王的人。 早在慕青鱼跨入御书房后的瞬息之间,就已经被处决。 温雪菱手里的火枪口,此时还有一些微微发烫。 算算时辰。 闻人裔他们也该到宫门口了。 她和慕青鱼交谈一番,和梁念屿一起去宫门口接谢思青。 二十多年前,北境暮阳关一战,始终是谢思青心头跨不过去的一个坎。 他想不通帝王为何要如此对待忠心耿耿的谢家,竟然还要派出鬼刀士这样的阴损力量。 只为了要灭了谢家。 周墨津的人根本就不是闻人裔的对手。 一炷香的时辰未到。 铁骑军就已经被梁家军和精卫军联手击败。 就连周墨津,也被闻人裔踹下马,狼狈跌落在地,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在他想要豁出性命的那一刻,宫门突然被人从里面给打开了。 看到梁念屿带着人浩浩荡荡从里面出来,周墨津才意识到皇宫早就已经被他们突袭。 “我认输。”作为闻人裔的手下败将,输给这位曾经惊才艳艳的皇长孙,他倒是没有太多的失落。 即便马上就要失去这条命,他也没有一丝丝的恐惧。 只不过…… 周墨津被人绑着带入了皇宫,其余的人都被安置在宫门之外。 至于那些四处逃窜的太监和宫女们,也都已经被温雪菱的人抓起来,全部统一关在了冷宫里面。 这些事情,她无暇顾及。 当她推着谢思青的轮椅走进皇宫时,温雪菱看到了两个被命运捉弄的灵魂,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归属之地。 快要到御书房时,她停下来宽慰谢思青说道,“舅舅,马上就要见到仇人,不管容啸川说什么,请你一定要保重身子。” 谢思青如今的身子,虽然无法恢复到过去的样子,但只要他心态放平,多活五年十年不是问题。 可他若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一直在心里为难着自己,肆虐着自己的灵魂。 那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未必能将他的性命救回来。 谢思青知道她对自己的担心,点点头,“嗯,放心,舅舅心里有数。” 等了二十多年。 终于等到了今日这一刻。 第275章 他不止身体在抖,感觉自己的整个灵魂都在抖。 就在进御书房的前一刻。 谢思青抬眸,看到了不远处暗处站着的身影,纤细单薄,如年少时记忆里的那个人一样。 第352章她让帝王惊恐 温雪菱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她若有所思朝对面的皇后娘娘看去。 对这位皇后娘娘的过往,温雪菱并不曾特别了解过,瞧着她见到谢思青时难掩激动的神色,心中不由得往某些事情上想去。 “菱儿,愣着干嘛,松手。” 谢思青的声音,拉回了她微微飘远点的思绪。 两位谢家军的将士已经握住了轮椅两侧,见她迟迟不松手,暂时不敢轻易抬起谢思青。 温雪菱急忙松开了手。 将士把谢思青连同轮椅一起抬入御书房内。 地上那些帝王暗卫的尸体,早就已经被谢家军的人给处理干净了。 再次见到被梁念屿用绳子绑在龙椅上的容啸川,北境暮阳关全军覆没的惨象,骤然浮现在眼前。 谢思青的手狠狠抓住轮椅两侧木轮,拒绝了温雪菱和其他人的协助,自己推着木轮操控轮椅往前走,直到来到龙椅的面前。 帝王看着曾经称兄道弟的男人,又一次活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凝视他的阴沉眸子里都是恶意。 谢思青那张历经岁月洗礼后布满寒霜的脸,像垂垂老矣的年迈长者,早就已经没有了京城那个鲜衣怒马少年将军的影子,单薄的身子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可以控制住的恨意。 可令人难以忽视的,是那副风吹即倒的身子内里坚韧不拔的灵魂,滋养着他的肉体,一步步活着走到了帝王的面前。 在脑海里设想过上千种见面时剑拔弩张的景象,或用剑刺死他,或下毒残害他,或千刀万剐让他痛不欲生…… 真到了这一刻。 谢思青发觉自己冷静得可怕。 他与帝王近距离对视,沙哑的嗓音并不好听,却带着令人心颤的质问,“你知错了吗?” 容啸川嗤笑:“朕何错之有?” “谢思青,朕是容国的天,是天下的帝王,朕要你们死,你们就得立即去死!” 谢家军数十万将士们的尸骨,如今还埋在北境暮阳关的深山雪地,他们的灵魂飘荡世间,连落叶归根的机会都不曾拥有。 若世间真的有厉鬼,最多的地方就是皇宫了吧。 听到他至今仍旧不觉得后悔的话,谢思青曾想过哪怕万分之一的机会,或许这些事情中间有误会,圣上并不知道这一切,全都是奸臣在暗中捣鬼假传圣旨呢。 此时此刻,知道这一切都是容啸川的主意,谢思青牙齿咬得特别紧。 本就消瘦的面容上,绷紧的那根筋因隐忍而不停颤抖,随时都要宣泄出他克制了二十多年的恨意和怒火。 “为什么啊?我们谢家满门何曾对不起容国!” 质问的声音震颤在御书房内,绕梁许久,化作利剑狠狠扎入在场所有人的心间。 唯有容啸川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神色。 “呵,不过就是成王败寇罢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们,朕今日就算是死,也不会承认有错。” 容啸川冷声呵斥:“朕没有错,更不会错!” 整个天下,都是他容啸川一个人的天下,死了一个谢家军罢了,还会有千千万万的谢家军。 既为他的兵,为他赴死本就是他们的职责和宿命。 他没有给谢家安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竟还妄图他向谢家认错? 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他宁死不认! 慕青鱼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手中袖箭已经对准了容啸川的心脏,大有一箭取走他性命的冲动。 “小鱼。”谢思青眸色深深,望着容啸川死到临头不认错的模样,脸上布满寒霜。 他虽然没说其他话,但慕青鱼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 温雪菱来到慕青鱼的身边,柔声说道,“娘亲,他既然不怕死,那就让他活着。” 堂堂帝王,受万人敬仰的帝王,若是有朝一日变成了自己最不屑的阉人,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比起直接让一个人痛痛快快了结了性命,让他们生不如死活着,可比杀了他们更加痛苦。 “你看!”容啸川脸色瞬间变了。 他可以接受自己死亡,但无法接受自己不完整的死亡。 宫里净身的公公,临死前都会让人把自己与被割掉的宝贝一同安葬,求的就是来世的身体圆满。 小人物尚且是如此的心态,更遑论容啸川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了。 这是今日头一回,他眼睛里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谢思青,你谢氏一族的族长亲自承诺,此生绝对不会背叛皇家,否则就入十八层地狱,永世无法超生,这些过去你难道都忘了吗!” 想到温雪菱连自己亲爹都敢杀,容啸川不敢去赌。 他试图唤起谢思青早已浇灭的忠心。 温雪菱一步步上前笑着道,“圣上怕不是忘了,谢家军早就在你下令剿灭的时候,已经入了地狱。” 今生尚且无法圆满,去管不知会是什么开局的来世做什么? 哪怕是做一只自由飞翔于天地的鸟,也好过效忠这种满嘴仁义道德,却做尽残害忠良恶事的帝王好! 她对门口喊了一声,“带进来。” 眨眼的功夫,敬事房处理新人宝贝处理了几十年的瞎眼公公,被人从外面搀扶了进来。 他还背着自己的作事工具。 叮叮当当,宛如地狱里令人不寒而栗的恶声。 在梁念屿把容啸川绑在龙椅上之前,对方就已经中了慕青鱼下的迷药。 不管此人本事如何,在加倍的迷药面前毫无动弹之力。 宫中变故,即便常年幽居敬事房侧屋的瞎眼公公,也从太监宫女逃跑的慌乱声中猜到了些许真相。 他起初并不知道自己要阉割何人。 刚要靠近,就听到了容啸川震怒下的吼声。 “贱奴,给朕滚远点!” “圣、圣上?”瞎眼公公惊恐地跪在了地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摸索错了人,磕头想要求饶的时候,听到了温雪菱准确无误的回答。 她漠然催促道:“人没错,东西带齐了,就直接在此地处理干净吧。” 容啸川脑中炸开一道惊雷,眼皮愤怒抬起,乌黑瞳孔死死盯着对面椅子上坐着的少女。 贱人!她竟然要这个阉人当着众人的面,给他去势! 第353章朕……认错! 她笑意不达眼底,满脸讽刺与他对视。 瞎眼公公闻言心脏剧烈颤抖,打开背过来黑木箱子的那刻,再次听到了容啸川的呵斥。 “滚出去!”如此肮脏的手,不配碰触他! 从温雪菱说出要让容啸川好好活着,谢思青就已经猜测到了外甥女的意思。 确实如此。 若是容啸川真的死在了他的剑下,那么后世对谢家就只会有叛变换主的印象,直接磨灭了谢家列祖列宗百年来的忠臣之名。 他要给族人报仇。 但绝不能让谢家数代清名毁于一旦。 对付容啸川这种心比天高的人,温雪菱有的是折磨人的办法。 别看帝王非常重视张全这个太监总管,什么时候都由着他贴身伺候,但从不让他碰吃自己的膳食,还有寝衣。 这些全部都由贴身宫女和嬷嬷服侍。 既然容啸川如此厌恶阉人,那就让他变成自己最厌恶的人。 木盒箱子被打开,里面的工具被一一拿了出来。 温雪菱、慕青鱼、谢思青、梁念屿……他们就坐在帝王对面的椅子上,冷眼看着事情继续推进。 不管容啸川如何咒骂眼前跪在地上的瞎眼公公,他都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 眼睛看不见,动作却很利落。 所有工具准备好之后,瞎眼公公不知道人在何处,只能伸手一点点去摸索。 看到他摸过地的手落在自己的龙袍上,容啸川怒火攻心直接吐出了一口血,喷在了瞎眼公公的脸上,吓得对方不敢再有任何动静。 慕青鱼和谢思青都是接受过谢氏家训的人,梁念屿也一直在梁诀的教导下成长。 这个法子他们是怎么都想不出。 听到温雪菱说出,要让容啸川也体会一番阉割之刑,他们脑海里瞬间蹦出了「竟还能如此」的诧异。 同为男人,谢思青和梁念屿很清楚,此等刑罚对于男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咳咳……朕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容啸川刚气势汹汹说完这句话,就听到温雪菱毫不客气的嘲讽。 “做鬼?呵!” “底下还有我谢家几十万亡亲在呢,你若是真的变成鬼,怕是还来不及靠近我们,就已经被他们撕成碎片了!” 第276章 就这还想要来威胁她们?令人作呕的玩意儿! 看穿帝王想要咬舌自尽的意图,温雪菱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瓷瓶。 “咬吧,只要你咬掉舌头,我就立马让人给你喂续命的药,就算你的舌头断了,也阻拦不了这件事。” 刚咬到舌头的帝王,闻言立马松开了牙齿。 温雪菱没说错,他确实是想要直接咬舌自尽,也好过承受这些屈辱。 看到她手里轻轻摇晃的瓷瓶,想起慕青鱼连太妃的病都能治,容啸川没有去赌这种被救回来的可能。 容啸川现在很后悔。 若是没有让陆峥带一半的御林军和锦衣卫,从后方偷袭闻人裔的大军,也不会让宫内守卫变得如此薄弱。 他怎么会知道,闻人裔他们居然说话不算数! 说好双方停战三日。 结果他们在第一日就开启了攻击。 而今,陆峥不知所踪,随他离开的御林军和锦衣卫也没有了动静。 他连自己秘密培养出来的鬼刀士,都交给了陆峥,就是因为信任这个跟随在他身侧的下属。 哪知宫门失守,竟是如此简单。 谢思青和慕青鱼都没有开口,用行动默认同意她的计策。 在他们以为这样就已经足够有威慑力的时候,温雪菱让外面等候的谢家军残部们,全部都进来了。 “大家都进来好好看看,就是这位帝王害我们失去了亲人。” “在我们族亲为了保家卫国豁出性命之际,他派自己秘密培养的势力传递假消息,将谢家军二三十万将士们引入了雪山深谷。” “既然他让我们彻底断了香火,那我们也不能让他的香火,有机会存留在这个世界上!” 皇子公主们如何处置,是闻人裔登位之后要思量的问题。 但是容啸川这个帝王的香火根源,是不能留了。 “断他香火!”谢家军们异口同声的呼唤,不断回响在御书房的上空。 容啸川嘴角噙着血迹,死咬着牙齿恶狠狠瞪着温雪菱。 殊不知…… 这对温雪菱来说,就是不痛不痒的无用功。 她给了谢家军的士兵一个眼神,立即有人过去牵引着瞎眼公公的手,准确来到了帝王被绑的龙椅旁。 “开始吧。”温雪菱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容啸川脸色铁青,怒目圆瞪,只可惜对一个瞎眼的人而言,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他手脚无力,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 明明知道向谢思青和慕青鱼认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逃脱这种屈辱的办法,可他就是开不了口。 温雪菱在等,等他没有办法接受的时候,必然就会选择放弃。 若是容啸川真有勇气为了不认错,硬生生忍下这种痛,她倒还敬佩他是一条汉子。 瞎眼公公对这方面熟能生巧。 在容啸川以为他脱裤子需要时辰之际,就发现他已经利落用刀片划开了他的外裤。 众目睽睽之下,容啸川金黄色的寝裤就这么显露了出来。 瞎眼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 这个时候,他知道要如何做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摸索到手中上等丝绸织锦出来的布料,他的心脏和手都在不受控制发抖。 温雪菱盯着容啸川比锅底还要黑的狰狞面容,眼里迸射出利剑,故意笑道,“这一刀子下去,可就无力回天了。” “念在他也曾是一国之主的份上,公公下手可以一定要快狠准,莫要让此物有任何再生的机会。” 她的话,就像催命符。 瞎眼公公握紧了手里的工具,声音颤抖,对着身后恭敬说道,“老奴明白,定然去势干净。” 温雪菱一抬手,谢家军的人纷纷来到了帝王的身边,将他包围在了中间,就好似他是什么杂耍的玩意儿。 他们眼神一眨都不带眨的,故意盯着他即将被处理干净的地方。 容啸川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剜了温雪菱她们几个。 在感受到寝裤被划开的那瞬间,他终于守不住内心的波澜,咬着后槽牙妥协道,“朕……认错!” 第354章别看!脏 御书房瞬间寂静一片。 听到这声咬牙切齿的妥协声,瞎眼公公立即往后退了退,知道今日没自己事情了。 就连容啸川也认为,只要自己认错了,温雪菱她们就会放过他。 安静的御书房内,从未有过这么多的人围聚在这。 谢家军活下来的这些将士们,很多人的亲人,都和谢思青和慕青鱼的父亲族亲们一样,全部死在了北境暮阳光的那场阴谋中。 温雪菱知道压在舅舅肩膀上的重担,不仅仅是父亲族亲们的死,还有那些誓死追随他们谢家的将士们。 一如周词。 她余光注意到谢思青从未松开的拳头,在他肌肉无力的身体情况下,能把拳头握得如此紧,明显就是心里的怒气已经到达了顶峰。 “认错就该有认错的态度,你不会以为说出认错两个字,就可以弥补了吧?” 她边说边站起来,朝着容啸川的方向走。 包围帝王的谢家军自动分出一条道,看着她一步步走到帝王的面前,居高临下睥睨他的眸子。 温雪菱声音冷漠:“整整三十万谢家军,那多条人命呐!” 这个贱人太过于得寸进尺了! 他都认错了,她竟然还不知道满足。 容啸川死咬着牙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隙里面溢出来,裹满了浓浓的屈辱和怒意。 “朕能认错,已经是网开一面!” “温雪菱,你别不知足!” 啪一声,她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容啸川的脸上。 “你这个贱人竟然袭君!” 容啸川的脸被狠狠扇偏到一边,瞬间出现五个鲜红的手掌印。 他转回头,抬起瞪着温雪菱的眼珠子,怒气冲天,就像是要从眼眶里冒出来一样。 温雪菱不以为意嘲讽看着他,说道,“听到了吗?被啪啪打脸的声音。” “容啸川,你到现在还没有认清楚现实吗?现在的你可不是什么帝王,什么君,不过就是被我们抓获的手下败将。” 顶着他狭长眸子里的恨意,温雪菱继续讥嘲道,“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决定你的生死。” “你敢!”帝王就是帝王,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觉得自己无错。 温雪菱勾起唇角:“我也想知道自己敢不敢。” 她转身对着在场所有谢家军说道:“各位将士们,北境暮阳光埋葬的不只有我们谢家的父兄族亲,还有你们血浓于水的亲人,今日对帝王的审判,我们说了不算,还要得到你们的原谅才行。” 谢家军们的双目,早在看到仇人的那刻就已经充血。 方才他们眼里心里都在期待,眼瞎公公手里处理东西的东西,能够狠狠扎入帝王的身体。 就在将士们最激动之际,听到了帝王咬牙切齿的认错声。 简简单单两个字,岂能抵消他们亲人的性命? 可他们终究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否决。 偏偏温雪菱察觉到了他们众人神色上的遗憾和失落,把事情的决策权交到了他们的手上。 “我……不同意!”其中年纪最小的将士,红彤彤的眸子里都是恨意。 他死死盯着龙椅上明黄色的身影,双手紧握成拳,又喊出了一道令人心疼的怒吼。 “我要他断子绝孙!这辈子都不能人道!” 将士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意,他泪眼婆娑道,“我的兄长不会再活着回来,我要你的歉意有何用!” 有了第一个人开口,其他的将士们纷纷说出了自己压抑多年的痛苦。 “没错!迟来的歉意根本不算歉意,他轻飘飘一句认错,就能换回来我父亲一条命吗!” “帝王就能草菅人命吗!自我出生起就常常听父兄族亲们说要保家卫国,我们一家都把余生奉献给了容国,参加了多少战役,抵御多少蛮夷?可最后不是死在敌人的剑下,而是……而是……” 说道这里,男人的声音透露出无尽的后悔。 “倘若,我早知道忠君回国会死无葬身之地,定然不会从从军!他这样的恶人怎配为君!我可以不要他的认错,我只要他一命抵命!” “对!一命抵命,我们不要不要他的认错,我们要他的命!” 将士们此起彼伏的怒吼声,响彻在御书房的上空,也让容啸川的脸色惨白一片。 温雪菱就站在这些将士们的正中间,面无表情凝视着他的慌乱,以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真相。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让他活。 更不用说,不过是阉割掉他一个男人的尊严,怎么可能会有迟疑呢? 不能怪温雪菱的心思重。 这些人虽然是谢老将军留下来保护妻子的得力干将,是谢家军的旧部,但二十多年的时间,很多人都会变。 第277章 她不能给娘亲和舅舅留下任何一点危机。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这些人看清,从始至终,错的人都是这个帝王。 温雪菱眼神落在瞎眼公公身上,语气轻飘飘开口道,“动手吧。” 宛如一块巨石重重压下。 容啸川面色赤红瞪视着她的方向,“你敢!朕是天下的王,你们若是敢这么做……” 他的挣扎,因为突然塞进口中的一块破布团子,直接被封住了未说完的话。 剧烈的腥臭味从嘴巴里不断传入鼻息。 看到这块破布,竟然是从瞎眼公公那个乌黑的黑木箱子里取出来的,容啸川嗓子里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恶心感。 “呕!”奈何塞住了他的嘴,令他连呕吐都做不到。 温雪菱冷冷开口:“按住他,速战速决。” 闻言走上前的四个将士,两人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肩膀和手,另外两人拉开了他不停挣扎的腿。 瞎眼公公见今日还有自己的事情,明明眼珠子都没了,仍旧能感受到他的激动。 刀起,袋落。 疼得容啸川死死咬住了手里的布团,瞳仁瞪大,眼睛里全是灰白的死意。 他的……他的……没了! 而就在瞎眼公公划开帝王寝裤的须臾间,温雪菱睁开的眼睛,被一只手掌覆盖着了双眸。 熟悉的雪松香从身后袭来,隐隐还有一股带有血腥味的浓浓煞气。 “别看,脏。” 第355章我和你舅舅过去其实是…… 闻人裔冷眼看着面前已经无袋的帝王。 对方此时早已双目涣散,连挣扎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眼角的泪水更是因这股子疼痛倏然滑落。 温雪菱抓住闻人裔覆在自己眼前的手,刚用力想要扯下来看看帝王的惨状,就被男人直接拉着转了一个方向,对上了一双乌黑深邃的眸子。 他柔声说道:“如此脏污的东西,莫要侮辱了你的眼睛。” 另一边。 慕青鱼的眼睛,也已经被谢思青给捂住了。 他心里的想法和闻人裔不谋而合,不想要妹妹看到这么脏的东西。 晚了半步的梁念屿,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 他暗暗在心里吐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过来,还不是想要菱儿妹妹被他的行为感动。 但转眼,梁念屿就看到了温雪菱推开闻人裔的动作。 “不必,我没有那么脆弱。” 即便听到了温雪菱说出这话,闻人裔仍旧没有妥协,落在她腰间的手没有动。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没有执拗非要转身去看。 毕竟那东西,确实难入眼。 瞎眼公公以为这样就可以完事了。 可很快就又听到温雪菱冷酷无情的声音,对他说,“把剩下的东西也处理干净。” 啊?剩下的东西……瞎眼公公听到这话心脏抖了抖。 容国的阉割之刑,亦不过就是把袋子处理掉,剩下的东西可不会割掉。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敢反驳。 颤抖的手,在脏乱的黑木箱子胡乱摸索,终于找到了一把剪子。 容啸川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他恶狠狠对上了闻人裔冰冷的黑眸,两个人眼里都是对对方的恨意。 只不过现在,被桎梏的人是容啸川这个曾经的帝王。 又是一阵剧痛传来。 容啸川额前青筋早就已经暴起,他感受到了空空如也的冷风,此刻只想要这些人全部去死。 在场的将士们看到这一幕,愤怒的脸上只有痛快之色。 只有这样让容啸川亲身经历的彻骨疼痛,才能让他体会到生不如死的那种绝望。 他只是失去了一小块儿东西,他们失去的可是亲人的性命呢! 在闻人裔的眼神示意喜爱,将士把容啸川身上被剪落在地的衣衫,随手盖在了他行刑的位置。 温雪菱感受到自己腰间力道上的松懈,就知道身后的事情已经处理干净了。 同样的,谢思青也松开了捂住自己妹妹眼睛的手。 只是在他放下手的间隙,慕青鱼拧眉握住,手指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若不是方才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她都不知道他的身体一直在抖,不像是愤怒情绪下牵动身体颤抖的反应,更像是…… 慕青鱼从未想过,谢思青如今的身体状况和反应,是他刻意掩饰之下的结果。 在他来不及继续掩盖的时候,她已经探到了他脉搏里的异样。 她眼眶一红:“哥哥你……” “嘘。”谢思青赶紧朝他摇摇头,不要让其他人发现他身体的异样。 他笑着安慰她道:“别怕,哥哥没事。” 慕青鱼双唇颤抖着撇开了脸,不想让谢思青看到自己的眼泪。 怎么会没事呢……她差点就要摸到死脉了。 所有将士们的视线都在帝王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俩这边的动静。 除了那位一直在门口偷看他的皇后娘娘。 她从未如此庆幸,当初自己没有跟着一死了之,让她今生还有机会见到这个男人。 那些隐秘的,无法见光的……心思,早就已经葬送在了她进宫的前夜。 察觉到身后门边看来的视线,谢思青知道这道目光来自谁,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仍旧没有选择回头。 即便是小太监,初次遭受此阉割之刑后,都能拿到一小副缓解身体疼痛的药物。 可在受到更狠的双重刑法之后,容啸川这边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被人带下去,关在了后宫最破败的冷宫之中。 那里还有很多被折磨疯癫的妃嫔…… 慕青鱼带领着谢家军,与外面的梁家军和精卫队一起,处理皇城内帝王的余党。 那些人的名字…… 都在温雪菱从奴城信阁密室里拿出来的名单上。 夏日炎炎,宫内姹紫嫣红的花都开了。 温雪菱站在御花园内,看着曾经摆放着那盆稀贵兰花的地方,如今已经换上了应季的花种。 她叫不出来名字,却不影响她对它的观赏。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温雪菱转身,就对上了一身素衣的皇后。 她泛着水光的眼睛此时很红,看起来像是刚刚哭过。 注意到皇后过来的方向,正是她舅舅之前所处的凉亭,温雪菱心里闪过了了然的意味。 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了一封通行令,轻轻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 “这是你要的东西。” 皇后垂眸看着面前的通行令上,已经盖上了闻人裔的私印,也会是他未来的帝王印。 有了这份东西,她可以和太子、六皇子去任何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可这是她过去的想法,现在她只想在京城。 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谢思青,她都会觉得这辈子足矣。 温雪菱一眼看穿了她此刻心里的想法,没有出声,静静等着她的后文。 果不其然。 她听到了皇后说:“我不走了。” 极力平复的声音里面,仍旧透着一丝丝哽咽。 温雪菱没有问她是因为什么缘由,更不想去管她后续要做什么。 只是提醒了她一句。 “我不喜欢任何人来打扰我舅舅的平静。” 她很清楚,谢思青如今的身体,不过是凭借一口气吊着活下去。 一旦那口气卸去,即便她们给他投喂再多续命的药,都未必能够把他救回来。 不管皇后年少时期和她舅舅是什么关系,温雪菱现在只想顾着舅舅的命,其他的事情不在她的考量范围。 听出她话里的警告,皇后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失望的眼神。 同为女子,她以为温雪菱会希望自己舅舅幸福。 更没有料到她居然什么都不问。 往事埋藏在心里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把她压得喘不过气。 皇后忍不住开口:“你看出来了吧,我和你的舅舅,过去其实是……” “这不重要。”温雪菱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 她眼神凝重又认真:“你也说是过去的事情,既然是过去,那就让它彻底过去。” 第356章她不喜欢皇宫 皇后和谢思青过去的故事,温雪菱对此并不好奇,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了解这件事情,掺和到那些早已经不可能发生的往事里。 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安抚皇后。 她想要的,是如何让舅舅继续活下去。 皇后见状动了动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不语。 谢家这一家子的人性子太像了。 就在一盏茶之前,她偷偷在暗处观察谢思青,被他发现后想与他解释。 谢思青却只是平静地告诉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她也想过去,可是她心里根本过不去! 听到谢思青和她说:“谢某目前只想和亲人过好眼前的日子,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第278章 皇后的心就像是被泡在了砒霜的池子里,密密麻麻的疼痛让她难以呼吸。 温雪菱望见她眼里痛苦,叹息说道,“早些出宫吧,你自由了,天高海阔,以后你想去哪就可以去哪。” 她再也不需要被围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高墙之内了。 等日子久了,她就会发现儿女私情,从来都不是女子一生应该追逐的梦。 温雪菱知道皇后不喜后宫。 可容国世家女的婚事,又岂能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呢? 背后的家族,不会容许她们为了儿女私情,放弃家族引以为傲的荣誉。 见她转身就要离开,皇后又问道,“你会嫁给容砚吗?” “他是皇长孙,如今更是打赢了容啸川,未来注定会是万人之上的一国帝王。” 皇后自嘲一笑,不知道是在惋惜后宫女子的命运,还是对自己过去无法自主的命运感到讽刺。 就算容砚日后心里只有温雪菱一个女人,那又能如何呢? 历代以来,朝臣们不会允许帝王只有一个皇后。 容国传承千百年来的世家,亦需要后宫有一位同族女眷,来巩固他们家族的地位。 不远处的竹林下,有两道沉稳无声的脚步猝然停下,似乎也在等待着温雪菱的回答。 温雪菱灵敏的耳朵动了动。 余光瞥到竹林里面的玄色衣衫一脚,默不作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没有任何动作,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面前的女子。 容啸川后宫有三千佳丽,皇后虽不是最美的,气质上却是独一份的清冷。 她们两人之间也有了那么一丝丝相似。 “我不会步任何人的后尘,亦不会被困在一方天地之中。” 她从来就没有考虑到成为容砚后宫的一员。 更不会生活在高墙之内,与三千美人分享同一个丈夫,日日等待男人的临幸。 聪明人之间,很多话不用说的太过明白。 温雪菱看似模棱两可的一句,让皇后,以及竹林里的闻人裔,都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不喜欢皇宫。】 皇后意味深长凝视着面前的少女,在她倾国倾城的容颜下,更让人动容的是她坚韧的灵魂。 “你的想法很不错,可是人世间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若是他以你娘亲和舅舅威胁你呢,真的能为了自由,不顾她们的安危吗?” 当初,她也不想入宫,可母亲以死相逼,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温雪菱对上她眼睛里迫切寻求解决之法的期盼,淡淡说道,“谢家如今也就三人,死在一起也算是团圆。” 只不过…… 闻人裔若是真的以此胁迫她,在她死之前,她会让他尝一尝火炮的威力。 “温雪菱,你真的和一般女子很不同。” 皇后颇为感慨的话,没有引起温雪菱太多的情绪波动。 她坦言道:“人,不只有一个活法。” 倘若她在重生后,过的还和前世一样受困在高墙之内的日子,那她的重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温雪菱想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活着。 不管这个活法有多么离经叛道,她都不想在重复上辈子那些痛苦的记忆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不失为一个极佳的选择。” 皇后闻言低下头,细嚼着她这句话背后那些令人深思的道理,抬起头的瞬间,眼里多了一抹光亮。 她笑着说道:“你说的对,人的活法有很多,想怎么活,该由我们自己决定。” 世家之女,一国之后,她人生的路都已经走到了眼前这一步,为何还要去纠结那些情情爱爱呢? 皇后真心祝福温雪菱说道:“但愿你能如愿以偿。” 话毕,她背脊挺直,与来时颓废的模样,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温雪菱望着皇后离开的方向,深深看了很久很久。 这个曾经被容国女子奉为最高尊荣和信仰的皇后娘娘,此刻终于能够做回自己。 她也很期待,日后她能活出什么样子。 还有那位真诚敦厚的太子殿下,以及那个痴傻却有一颗纯真善良之心的六皇子。 今生,他们应该都能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了吧。 温雪菱明明已经察觉到了竹林里的人,可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转身朝着另一条相反的道路离去。 她要出宫去找一个人。 京城南郊的风雨楼二楼厢房里,早早等候在此的江芙蕖,似乎早就料到她回来找自己。 看着风尘仆仆进来的人,她故意打趣道,“现在,我是称呼你为菱儿妹妹,还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呢?” 温雪菱对她打趣自己的这些话,并没有感到生气。 她走到江芙蕖对面坐下,神色自若道,“都不如合伙人来的动听。” “哦?菱儿妹妹的意思是……不准备当皇长孙的皇后了?” 江芙蕖眼里笑意加深,她就知道依照温雪菱的性子,不会选择那堵高高围墙之内的封闭生活。 “嗯。”温雪菱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要果断很多了。 今日特意过来找江芙蕖,也是想要问问她,在自己不知道那些汪洋大海外的国度,有没有一些新奇的东西。 尤其是……对医术方面有特别之地的国家。 江芙蕖蹙眉沉思了许久。 思及前世,地牢里那位教她火药之术的男子,温雪菱开口询问道,“江姐姐,你可曾在外出经商的时候,听到过与「手术」相关的词?” “手术?”江芙蕖摇摇头,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两个字。 第357章是一个女子! 她也和温雪菱坦言,自己乘船前往的地方,多数都是贸易往来比较频繁的海外小国。 用容国的绸缎、粮食、首饰…… 与他们换取岛上独有的一些漂亮物件,转而带回来卖给容国喜欢猎奇的达官显贵,从中赚取一定的差额。 江芙蕖叹息:“我从未听人说起过这两个字,也不明白这两字是什么意思。” “但如果日后有这方面的消息,定然会第一时间派人传回消息。” “只是你……想好以后要去哪里重新开始生活了吗?” 女子之间的惺惺相惜,让她们充分体会到对方最想要过的日子,都不是困在围墙之内的后宅。 温雪菱沉默半晌之后才开口:“暂未。” “今日过来寻姐姐,也是想要问问姐姐,可见过什么适合宜居的小城?” 她又另外补充了一句道:“最好离京城远一点。” “邻国亦可,若是有海外的小城,船行时日不久的话,我也想带娘亲和舅舅出去看看。” 这句话已经说的非常婉转了。 真实的意思…… 就是想找远离京城的地方生活。 江芙蕖了然于心,温雪菱怕是已经知道皇长孙对她的意思。 就冲她研制出来那些杀伤力极强的武器,换做任何一个国家的帝王,都不会让如此厉害的女子离开。 如何困住一个女子,没有人比帝王更懂得其中的权衡之术了。 她感叹温雪菱对荣华富贵果断割舍的清醒,想了想,让人取来了笔墨,在上面写了几个不错的小城。 有邻国风光秀丽的塞外桃源,也有她曾经去过的一个海外小国。 温雪菱看着她给自己写的这些地方,万分珍重地把字条上面的东西记在了脑子里。 等墨迹干了之后,又小心翼翼放回了自己的荷包里。 “还有这个箱子里面的东西……”江芙蕖起身来到一个大黑木箱子旁边,当着她的面打开。 知道温雪菱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谢思青的身体。 为此,江芙蕖特意把近段时间手底下人送来的草药,全部都留了下来。 “我听闻,慕夫人正在为谢将军收集草药,这些都是我从海外带回来的一些草药,每一样上面都贴了用处,你带回去试试。” 温雪菱看着她打开的黑木箱子里面,摆满了熟悉的、不熟悉的草药。 她点点头:“多谢。” 在风雨楼和江芙蕖商议了两个时辰之后,温雪菱才离开。 今日一别,她日后不会再来。 风雨楼也被温雪菱彻底送给了江芙蕖。 她翻身上马的瞬间,刚要调转方向往皇宫的方向而去,又觉得如今事情已定,不合适再进宫了。 出宫之际,她让人把谢思青送回了谢将军府。 温雪菱握紧手中缰绳,扬鞭,朝着谢将军府的方向快速驰骋而去。 南郊的街道上,此时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 百姓们都在屋子里面不敢出来。 在路过丞相府的间隙,温雪菱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牌匾。 过往种种在她的眼前如利剑飞速闪过,最后化为了缕缕烟雾,消散了半空。 在快要靠近谢将军府的时候,温雪菱利落翻身下马,牵着缰绳,缓步朝着谢将军府走去。 第279章 满城风雨已定。 这边有一些百姓也大着胆子,从屋子里走出来。 得知胜利的是皇长孙,他们脸上有惊讶,也有一丝丝忐忑。 当温雪菱走到谢将军府门口时,看到外面围聚的百姓,眼里倏然掠过一抹担忧。 越是走近,百姓们议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坐在轮椅上的那位就是谢少将军吗?怎么变得如此消瘦了,我还记得他当年跟随谢老将军,从北境凯旋归来的那天,就像天上的小神仙,浑身都在发光。” “你们注意到给谢少将军推轮椅的那位男子了吗?那才是真正的天神下凡,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男子。” “听闻谢少将军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还活着,还是当初那位被温相冷落十多年的原配夫人,是因为失忆被温相救起来,才会有了后面的乌龙之事。” 温雪菱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握紧了手里的马绳,微微眯起眼睛,盯着说话的那个男子。 这件事情纵然是真相,但怎么会传得这么快? “什么温相,他现在不过就是个死人,尸体都已经被丢到城门外的乱葬岗里了呢。” “当初口口声声说要报恩,冷落原配十多年,哪里知道真正的恩人,就是那位被自己冷落多年的夫人呢!” “我可是听说了,谢少将军亲妹妹早就已经恢复了记忆,还跟镇国将军府的梁将军好上了。” 温雪菱视线越来越冷。 这些人说出来的话,明显不只是到看好戏这么简单。 事情刚刚结束。 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胡说八道。 背后还有谁是没有解决干净的? 温雪菱在心里暗暗思索,同时继续朝着人群中走去。 果不其然。 之前说出慕青鱼和梁诀好上了的那个鼠脸男,贼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趁着众人的好奇心被勾起之际,又跟着继续说出污蔑人的话。 “女子三从四德,这位谢家女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刚和前一任夫君分开没多久,就和其他男人好上了,这骨子里就是不知检点、水性杨花……” 嘭一声响! 伴随着现场一阵混乱的声响,那个口出狂言的鼠脸男,一只脚跪在了地上。 他的膝盖上不停冒着血,疼得他本就贼眉鼠眼的五官狰狞成一团,哎哟哎哟在地上哭喊个不停。 温雪菱吹了吹手里还微微发烫的火枪筒。 她一步步走到鼠脸男的面前,居高临下睥睨他着的脸,冷笑道,“说,谁派你来的?” 鼠脸男并不认识温雪菱。 见她只是女子,先前胆怯的心脏,瞬间出现了一股力量。 他直起来身子呸了一声:“没有人派我来!” “你竟然伤了小爷的腿,若是现在下跪磕头,跟小爷回去……啊!” 鼠脸男死不悔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又挨了她一枪。 温雪菱眉眼冰冷:“再不说,可就没有第三次机会了,下一枪,嘣的就是你的脑袋了。” 双腿跪在地上的男人,身上都是浓郁血腥味。 周围百姓见状吓得四散逃窜。 她第三次举枪,对准了鼠脸男的脑袋,眼看着就要扣下扳机,就听到了对方的求饶。 “是……是一个女子!” 第358章找到紫樱了! “是她说,只要我在人前诋毁谢思愉,就可以给我一锭金子。” “这这这是她给我的定金,我也是拿钱办事情,求求你不要杀我,我家里还有妻子儿女需要照料,我也是逼不得已,求你放过我!” 温雪菱听到鼠脸男说出女子特征,全身都包裹在披风之中,除了一双眼睛,连一点肌肤都没有暴露出来,明显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就冲这一点。 还真不好大海捞针般找人。 但是与她和娘亲同时有仇的人可不多。 仔细想想,也不是很难猜。 周围聚在一起看戏的百姓们,听到这些话纷纷露出诧异和鄙夷的神色。 “我就说,谢家世代忠良,怎么会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 “容国律法本就有明令,女子和离后就可以自行再嫁,谢小姐和梁将军情投意合,为何不能在一起?” “就是因为有那些心里羡慕的阴暗小人,在暗地里散播这么多侮辱女子的话,咱们容国女子的日子才会越过越艰难,要我说,谢小姐想嫁谁就嫁谁,关旁人何事!” 温雪菱听到这番话,特意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妇人,看似泼辣的外表下有一颗同情女子的温柔心。 百姓之中的妇人们纷纷露出感动的目光,倒是那些男子想说什么,又忌惮温雪菱手里的枪。 “让开!都让开!别聚在这里!”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附近巡逻官兵的注意。 看到远处渐渐靠近的官兵,百姓们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立马散开躲回了家中。 安静的谢将军府门口。 就只剩下温雪菱等人,以及跪在地上的鼠脸男。 在看到官兵们恭恭敬敬对待温雪菱时,鼠脸男总算知道自己是踢到铁板了。 他赶紧磕头认错,边哭边嚎叫,“我真的知道错了,贵人,求你不要杀我,我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啊!” “我们家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我只是想要给家人们带回去一点吃食,真的没有恶意!” “贵人,只要你不杀我,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过去找这个女人,她说过事成之后会在城西破庙等我。” 温雪菱脸上是看不出情绪的平静,脑海里闪过了唯一有可能针对她们的人。 那个冒充她娘亲身份的假千金——紫樱。 她是帝王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如今帝王都已经被抓起来,她有能躲到哪里去呢? 皇宫里面的人,她也都已经派人仔细搜索过一遍,并没有找到紫樱的身影。 温雪菱抬起手招来身边的暗卫。 鼠脸男被拎起来带走。 京城城市破庙,紫樱一直躲在破庙的地道里,等着那个被她用金钱蛊惑的男人,带回自己满意的消息。 从她得知谢思青还活着的那刻起,一颗心就再也没有落回到实处过。 太好了!她的爱人还活着! 只要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就见到日思夜想的爱人,紫樱的脸上就忍不住浮现出娇羞的神色。 也不知道他现在还能不能认出自己。 她的手颤颤巍巍抚摸上自己的脸,坑坑洼洼的痕迹,让她眼睛里淬满了恶毒的火焰。 是她! 都是温雪菱这个贱人干的! 她竟然给她下毒! 脸上毒素显现出来的那日,紫樱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随着时日一天天过去,她脸上的肌肤开始出现溃烂,身上的肌肤同样也开始出现一个个脓疮。 不管她吃了什么药都没有办法解毒。 更令她无法接受的是,她再也没有办法碰触阳光。 只要被光照到,她身上的皮肤就会裂开,甚至还会一片片脱落下来! 伤口还极其不易愈合。 紫樱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厌恶过自己。 她漂亮的脸蛋毁了! 十几年坚持如一日控制膳食的身子也毁了。 偏偏还是在她得知自己最爱的谢少将军还活着之际,她咬紧后槽牙,对温雪菱和慕青鱼两人恨入骨髓。 一定是这对贱人母女! 她们就是见不得她拥有自己的幸福。 二十多年前是这样,而今又是这样,不愧是慕青鱼生出来的小杂种,就是心思歹毒。 若是她成为了温雪菱的舅妈…… 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个乡下来的贱种沉塘! 紫樱身上迟迟无法痊愈的伤口,蹭到身上的衣衫就会发出一阵阵难以抑制的疼痛。 血腥味越来越重,她急忙拿出从宫里偷来的香膏,不停涂抹在没有伤口的地方,企图用这些花香掩盖住自己身上难闻的味道。 温雪菱带着人直接来到了城西破庙。 整座破庙都被她的人拦住。 鼠脸男身上的伤口一路上都在流血,温雪菱也没有让人给他治疗。 “进去。”温雪菱眼神冰冷看着面前的男人。 对方不敢说话,强忍着身上的伤口,撑着墙壁半走半爬进了破庙。 “姑娘,姑娘你在不在?我已经按照你说的话去做了,现在可以把我的酬金给我了吧。” 鼠脸男刚走到破庙里面就跌坐在了地上。 真的太疼了! 听到外面传来男人的声音,紫樱一点点收拢好自己身上的披风,遮盖住自己所有的肌肤,不敢露出来一点。 “姑娘!你总算出来了!”鼠脸男期待看着她说道。 “我已经按照你吩咐的做了,那些话也已经全部传到了百姓之中!”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都是贪婪的神色,继续道,“不出三日,定然全城的人都会知道,现在可以把你允诺的金锭给我了吗?” 第280章 紫樱从暗处走了出来。 隔着距离看着地上的男人,目光触及男人双腿上面的伤口时,她皱眉道,“怎么回事?” 鼠脸男心头颤了颤,还以为自己的事情被她发现了,赶紧解释说道,“外面有很多官兵搜寻奸细,我在逃跑的时候,不慎被打伤了。” 紫樱身上的银钱并不多,那锭金子也是她从宫里面偷出来的。 本就没有打算给眼前这个废物男人。 她阴森森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若是你没有传出去,岂不是白给你金子了?” 鼠脸脸和她针对钱财发生了争执。 第359章暗恋真相 鼠脸男没想到她会过河拆桥。 他气愤说道:“你看到这个伤口,应该也能看出来,我确实是在谢少将军府门前说的那些话了吧?” “若不是因为我这么做了,怎么会被那个女人打伤了两条腿呢!” 紫樱闻言警惕眯起了眼睛,质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她也意识到这中间不对劲的地方。 鼠脸男若是被温雪菱或是慕青鱼的人发现了,怎么还能有性命活着回来呢? 除非……他是故意被人带回来做诱饵的! 紫樱立即意识到了危险,急忙转身就要躲回神像后面的密道里面去。 可温雪菱的暗卫速度要更胜一筹。 顷刻间,就已经把紫樱控制,拽开了她身上用来遮盖容貌的披风。 “啊!鬼啊!”鼠脸男看到这一幕惊恐出声。 紫樱脸上都是被揭开披风的慌张。 她双手想要去拿回披风,却发现披风已经被暗卫丢到了破庙的房梁上。 依照她如今的身手,根本没有办法拿到。 温雪菱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入破庙。 一眼就望见了紫樱被毒毁了的脸,脸上密密麻麻都是脓包。 紫樱过去耗费千金精心养护的三千墨发,如今只剩下了稀疏的几根,挂在她的头上 温雪菱站在阳光之中,眼神冷漠盯着惊慌失措的女人。 “紫樱,没想到你躲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啊。” 浓浓的杀意,从她身上弥漫出来,宛如一张密网把地上的女人包裹了起来, “是你!温雪菱你这个贱人,竟然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紫樱双手遮挡着外面晒进来的阳光,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听到声音急忙抬头,眼神恶毒瞪着外面的少女。 却在这时候,听到了鼠脸男掩盖不住的呕吐声。 “呕——”鼠脸男从未见过如此丑陋和恶心的一张脸,恶心感越来越浓。 就在她要吐出来的时候,被暗卫直接利落丢到了破庙外面。 紫樱被鼠脸男那一声声呕吐的声音给刺激到了。 “啊啊啊啊啊!都是你害了我!” “温雪菱,你杀了安安还不够,为什么还要来折磨我?” “你果然就像你父亲说的那般,是个天生的扫把星,是个没用的贱东西,你就不应该活着!” 她过去如花似玉的脸,还有如凝脂般的肌肤,全部都被温雪菱给毁了! 紫樱以为自己这些话能够伤害到温雪菱,却没有看到她脸上有丝毫的情绪的波动。 温雪菱看着她的眼神,跟看着一个死人没有区别。 她逆光站在门口,嗓音覆满寒霜道,“骂吧,也就现在还有机会,以后可就再也骂不出来了。” 就在温雪菱转身的一瞬间,破庙外的阳光撒到了紫樱的身上,她尖叫着往后蜷缩。 “不要!不可以晒到!”紫樱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脸,生怕脸上肌肤被晒到后又掉下来一块。 惊慌失措间,她又不慎扯到了自己的头发。 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就这么被扯了下来,彻底变成了光头脑袋。 配上紫樱如今脓疮满面的脸,完全就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也难怪鼠脸男会吓得呕吐。 随着温雪菱的靠近,紫樱身上伤口腐烂的味道,也一点点闯入了她的鼻息。 她拿出干净的帕子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就击碎了紫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 “你捂什么?还不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给我下毒,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温雪菱,你还不知道吧?我可是你舅舅的心上人,若是他知道你居然敢如此对待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到时候定然会百倍千倍还到你身上。” 紫樱露出痴迷的神色,似是已经看到了谢思青为她出头的场景。 他是她的少年将军,是她最爱的盖世英雄。 一定不会任由自己被欺负的。 绝对不会的! 瞧见她眼睛里对自己舅舅的痴迷。 温雪菱觉得恶心的同时,故意嗤笑道,“紫樱,我舅舅真正的心上人是谁,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地上的人,脸上明显划过了一道自我欺骗的神色。 紫樱仰头瞪着她,拔高声音怒吼道:“是我,他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是我!” “是么?”温雪菱轻飘飘的两字,就直接击溃了她的坚定。 谢思青年少时,鲜衣怒马的俊俏模样,还有身上永远充满明媚气息的笑容,令他成为了京城贵女们争相追逐的首选郎君。 在这些名门贵女之中,紫樱显得是如此的不起眼。 偏偏,她又是谢思青最疼爱的妹妹,谢思愉的贴身婢女,能够近距离接触到他。 这也让她心里的妄念越来越多。 渐渐的,她不再满足于在暗处偷偷摸摸看他。 紫樱想要光明正大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娘子,为他生儿育女。 可就在她鼓起勇气,和谢思青表露心头爱意的那一日,他却连迟疑都没有,直接就拒绝了她。 紫樱接受不了这个沉重的打击,眼睛当即就哭红肿了。 她见到过很多次谢思青安抚妹妹的样子,以为自己的眼泪也能让他心软。 可换来的只是谢思青的警告。 他还说,若是日后再有这种妄念,就不要怪他将她赶出将军府。 那一年的谢将军府花园里,站在光影里的少年,逐渐和眼前温雪菱身影的重合。 紫樱仿佛又看到了谢思青拒绝自己的模样。 而等她擦干净眼泪,转身想要回谢思愉院子里的时候,就看到了人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与她同在的,还有平日里不如她的其他丫鬟。 比起谢思愉眼神里的平静,那些丫鬟们脸上的嘲讽就显得特别明显。 她们都在嘲笑她! 那一日起,紫樱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谢家的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她会让谢思青知道,只有自己才是最爱他的人,才是最合适与他长长久久相伴的人。 也是那一日,紫樱被帝王的人收买。 她一边表现出自己已经收起对谢思青不轨心思的样子,一边暗地里把将军府的消息偷偷传递出去。 就这么传了好多年。 温雪菱凝视着紫樱脸上不断转换的神色,也看了她脸上脱落的表皮。 她视线落到神像后面,转头给了暗卫一个眼色。 “主子,后面有一条密道。” 第360章密道通往…… 温雪菱安排几个暗卫,让他们带着人进入了密道内部。 得知这条密道竟然能够直接通达皇宫,她凝视着紫樱的眼神也多了一重森冷的寒意。 深宫密道,除了帝王信任的人,还有谁能够知道这些呢? 紫樱竟然是让帝王信任? 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是她不知道的吗? 温雪菱对暗卫下令道:“带回去,严加审问。” 事已至此。 紫樱也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活路。 可她仍旧不愿意向温雪菱低头认错,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她只不过是不认命,想要给自己争一个更好的美满命运,何错之有? 听到温雪菱要把自己关押到牢房,紫樱想起之前不见天日的那半个月日子,她急忙出声给自己争取机会。 “你难道不想知道,谢家军当年到底是因何被帝王猜忌,又是因何断送了全族性命,还偏偏得是在北境暮阳光吗?” 这些事情,是谢思青和慕青鱼心里跨越不过去的沟壑,是她们的执念。 温雪菱转向紫樱的目光里多了深思。 捕捉到她神色上的变化,紫樱得意洋洋看着她说道,“这些……我全部都知道!” 感觉自己已经拿捏到了温雪菱的软肋,她说话的语气愈发不客气起来。 紫樱抬高下巴,趾高气扬道,“温雪菱,只要你让谢思青来见我,我就告诉你们所有的真相。” 她就像传说中哄骗愚昧之人的恶魔,等待着温雪菱的妥协。 破庙外面的鼠脸男,正在偷偷摸摸朝着门口的位置挪动,想要趁此机会赶紧远离这个危险之地。 第281章 温雪菱余光瞥了一眼门外的动静,嗤笑道,“紫樱,我可不是那个愚蠢的男人,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 “就算不知道又如何,谢家的仇都已经报完了,真相不真相,还重要吗?”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见到我舅舅?” 她抿唇往前微抬下巴,脸颊稍稍侧向一方,眉眼间都是对她此举的嘲讽,“做、梦。” “你!”目的被温雪菱看穿的紫樱,脸上皮肉因为她夸张愤怒的表情,又往下掉了好几块,看起来格外血腥瘆人。 暗卫上前,用绳子将她绑了起来,拉着来到了阳光底下。 “啊——”紫樱眼睛里布满惊恐的神色,怒吼道,“不要!我不要去晒到阳光,你们把披风还给我,还给我啊!” 没有人理会她的喊声。 很快,破破庙里面就恢复了一片寂静。 温雪菱来到密道入口,亲自带着人往里面走了一遭。 这条密道没有任何的分岔口,直接就是从皇宫御花园底下,通往的城西破庙。 温雪菱让人把密道的事情告诉了闻人裔。 而她晚一步回了谢将军府。 巡查完京城之后,慕青鱼也已经早早回了谢将军府,这个她过去生活了十多年的旧宅。 温雪量找到谢思青的时候,他就坐在轮子上,静静待在院子里看星星。 今夜的星空,格外漂亮。 “小时候,我和你娘亲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你祖母一起在院子里数星星。” “只需要数两个月,爹爹就会从战场上凯旋归来,还会给我们带很多当地有特色的东西。” 那时候年纪小,他们还不懂战场是什么。 只知道每次爹爹出门,娘亲都会抹很久的眼泪,人也会跟着消瘦下来。 随着长大,谢思青渐渐懂得了战场,懂得了爹爹身上的重担,更明白了娘亲的眼泪是因为担忧。 温雪菱静静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听着谢思青说着过去那些幸福的记忆。 等到他话语停下。 她才开口,告诉他有关紫樱的事情。 “舅舅,你还记得娘亲年少时跟随在身边,那个叫紫樱的丫鬟吗?” 谢思青并没有立即想起这个人。 二十多年的岁月太长,无关紧要的人,没有在他的记忆里留下片刻的痕迹。 还是在温雪菱的提醒之下,他才隐约想起有这么一个人。 得知紫樱背叛谢家,背叛将军府,与帝王同流合污时,谢思青的眉头紧紧蹙起。 “此事有蹊跷。”他凝神看着温雪菱的眼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紫樱只不过是将军府的丫鬟。 她就算想要背叛将军府,也没有本事获取到与军机有关的重要信息,怎么可能惹出那么大的祸害。 温雪菱的想法,和谢思青是一致的。 纵然紫樱把自己说的很厉害的,但若真的是这么有本事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轻易被俘虏? 帝王真的会信任一个从小生活在将军府的婢女吗? 谢思青眉心拢紧:“菱儿的意思是,背叛将军府的人,不止一个人?” 这还只是温雪菱的猜测。 她不想轻易揣测将军府内部的人。 谢家军重要的消息,都藏在谢老将军的书房,而能够进入书房的那些人,必然都是谢老将军的心腹。 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很多真相早就已经掩埋。 若是真的太过于执着,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温雪菱看着谢思青眉眼间久久不散的忧愁,在心里叹息了一下。 她开口说道,“紫樱,就关在大理寺的牢房,若是舅舅想要询问当年的真相,可以前往牢房询问。” “什么牢房?”慕青鱼从院子外面进来,只远远听到牢房两个字。 温雪菱笑着迎了上去,拉着她来到石桌处坐下。 她把今天抓获紫樱的事与她道明。 自从恢复记忆后,慕青鱼就知道了紫樱恨自己的原因。 全都是因为「情」这个字。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令人感到唏嘘。 不过是无意中听到了紫樱给兄长表达爱意的场景,她想离开时,兄长已经果断拒绝了紫樱。 慕青鱼对身边的丫鬟很好。 紫樱作为她的贴身丫鬟,又是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的感情自然是最深厚的。 她当时担心情绪激动的紫樱,会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就停下了离开的脚步,想要安慰安慰她。 谁能想到,就因为这件事情被她给记恨上了。 甚至还引出了后面的事情…… 早知自己的心软,会给女儿带来这么多的麻烦,慕青鱼的心里渐渐浮现了后悔。 第361章妒忌,想取代她 温雪菱和慕青鱼的目光,同时转向了正在思考的谢思青。 虽说她拒绝了紫樱想要见谢思青的想法,可若是他想要询问过去的真相,她也不好强行阻止。 想起温雪菱说紫樱喜欢他的事情,谢思青终于从遥远记忆中找到了一些印象。 他沉思道:“那就……见一见吧。” - 次日清晨。 温雪菱和慕青鱼陪着谢思青一同来到了大理寺牢房。 虽说江山易主,但江月明这个大理寺卿的位置,仍旧没有任何的挪动。 容国各地其他忠臣的官职,同样没有变化。 唯有那些贪官污吏,早就被闻人裔的人处理了干干净净。 这两日,闻人裔一直在处理宫中堆积的事物。 尤其是百姓们缺粮的问题。 而今夏日尚有时日,等过了秋日,暴风雪又将卷土重来。 这一次,可就不仅仅是北境一带的天灾了。 京城也将陷入严寒困境。 经年往后,土地们失去供养农作物的养料,百姓们渐渐颗粒无收,就连能不能挺过这场暴风雪都是未知之事。 他忙碌得没有时间来见温雪菱。 又或许是,不敢来见。 昨日皇宫御花园里听到的那番话,虽然不曾扯开表面的那层布,两个人却对此都心知肚明。 刚进入牢房门口。 温雪菱她们就听到里面传来紫樱的尖叫。 “拿开,拿开这些东西!” “我和你们说话听到没有啊,把这些东西给我拿走,我不要看到它们,全部都拿走!” 谢思青闻言眸色微闪,还以为是狱卒正在给紫樱施刑呢。 他担心道:“菱儿,要不你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温雪菱笑着摇了摇头,对他说道,“没事,狱卒们没有给她行刑,只是她自己无法忍受罢了。” 在谢思青和慕青鱼疑惑的眼神之下,她们很快就来到了关押紫樱的牢房门口。 这才看到了真相。 关押紫樱的那间牢房,四面都装上了全新的清晰铜镜。 只要抬眸,紫樱就能看到铜镜里面的自己,如今是什么样的可怖模样。 这种无形的折磨。 可比鞭子抽在她身上更能让她感受到痛。 从身上出现异样开始,紫樱就没有看过自己真实的样子。 纵然知道丑陋,但不曾想到会是如此的难看。 温雪菱用最平静不见血的法子,让她直面了自己如今难以见人的模样。 昨夜,她刚被关押到大理寺牢房的时候,还吵闹着要见谢思青。 可就在狱卒们在牢房四面,都铺满了最清晰的铜镜之后,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光顾着尖叫和怒吼了。 轮椅滚动的声音,在静谧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响亮。 紫樱喊了好久都没有见到一个狱卒进来。 好不容易听到一些声音,急忙跑到了牢房门口靠近廊道的位置。 “快把这些东西给我撤下去,我不要看到这些,我不要!” “你们听到没有?来人!来……怎么是你!” 紫樱惊恐对上了慕青鱼的眼睛。 在看到她与过去一模一样的眼神时,她就知道慕青鱼恢复记忆了。 慕青鱼盯着她,嗓音冷漠道,“紫樱,别来无恙。” “无恙?呵!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是无恙吗?”紫樱望向她的眼神里宛如淬了毒,恶狠狠瞪着她。 她嘶哑着嗓子尖叫道:“都是你!谢思愉,这一切都是你害我的!” 牢房里传出她声嘶力竭的吼声,紧紧抓着栏,不停摇晃,想要冲出来撕咬慕青鱼的血肉。 如今的一切全部倒置。 温雪菱凝望着紫樱如今如暴风雨般狂啸的狼狈模样,想起两辈子的所有往事,脑子从未如此冷静过。 她为自己的娘亲感到非常不值得。 “害?到底是谁害谁!” “若是没有我娘亲的心软,你早在进入将军府的那日,就已经被赶出去了!” “谢家待你不薄,你不会就真的觉得自己是谢将军府的主子吧?” 第282章 紫樱的爹娘,也是谢将军府的家生子。 与其他府中其他家生子不同。 紫樱出生后的身子非常虚弱,饶是将军府的府医,都说她长不大。 三岁的时候,更是突然发病,出现了严重的身体状况。 就连紫樱的亲爹亲娘,都已经放弃了这个注定会养不大的病弱女儿。 是得知了这件事情的谢思愉。 拜托了当时在府中暂住的圣山医师,求来了一颗续命的丹药。 要知道,圣山的药,可是专门贡给皇宫贵族的。 这件事情还是谢思青和温雪菱说的。 年幼的谢思愉,也渐渐懂得了父亲叔伯们征战杀伐的危机重重,日日期盼他们能平安归来。 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兴许可以为谢家祈福呢? 也正是因为谢思愉,这才让紫樱有了活下来的机会,她的父母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感恩。 “不,不是的!”紫樱闻言急忙否认这件事情。 她嘶吼着阐述自己脑海里的真相。 “救我脱离苦海的人,明明是大少爷,怎么会是你呢?你骗人!” “谢思愉,你和大少爷虽然是龙凤双子,可你除了是个在后宅享受谢家恩宠的小姐,根本就没有大少爷的善良和英勇,你就只会在人前哭!” “若不是因为你的存在,大少爷怎么会一次次远赴战场,凭什么你可以坐享其成!凭什么啊?” 看似在为谢思青怒吼着不平的紫樱,眼睛里都是对慕青鱼浓浓的嫉妒之心。 温雪菱揭穿道:“紫樱,别给自己脸上贴那么多的光,你到底是不平,还是妒忌,你心里比谁都要清楚。” “你嫉恨我娘亲是将军府的小姐,是被爹娘和兄长捧在掌心的明珠,而你却要做着伺候人的事情,明明就是妒忌,还非要把在我娘亲的身上泼脏水,你这样的人才是最令人厌恶的!” “我不是!”紫樱死死咬着嘴唇,哭诉自己只是为谢思青鸣不平。 她只是气不过,凭什么谢思青要做什么多的事情,谢思愉却可以在将军府独享那么多的赏赐? 那些明明就是谢思青四处杀伐赢来的荣誉! 就算要享受,也该留给谢思青的妻子,为何要让谢思愉这个什么都不做的妹妹? 紫樱眼眸里升起猩红的怒火,死死盯着慕青鱼那张脸。 就在她不停给自己辩解,妄想拔高自己善良模样的那刻,牢房里响起了谢思青冷漠的声音。 “紫樱,你偷穿我妹妹衣衫,偷她珠宝,偷偷模仿她模样,真的不是在妄图顶替她的位置吗?” 听到谢思青的声音,紫樱整个人僵直在了原地。 第362章紫樱死了(上) 她难以置信回头,看向温雪菱和慕青鱼的身后,想要再见谢思青的激动翻涌在双眸。 但很快,她就看到了牢房侧边的铜镜里,是自己那张布满脓疮的脸。 还有坑坑洼洼没有一根头发的头。 “啊——”紫樱惊恐地捂住了的双颊,不想让爱了半生的男人看到自己如今的脸。 谢思青也没有过去,只是见不得自己的妹妹受污蔑。 他把紫樱当年偷偷摸摸的事情都说了。 临了反问道:“我是小鱼的兄长,我的封赏不给妹妹,难道给你吗?” 谢思青冷着脸凝视着她:“紫樱,谁给你的脸,来责怪我妹妹,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来冒充她!” 他恨自己心软,没有早早处理这个祸害。 慕青鱼看着兄长生气的样子,赶紧给他喂了一颗丹药。 “菱儿,带你舅舅出去透透气,这里有我。” 他胸膛起伏道:“不必。” 谢思青发自肺腑的厌恶,击破了紫樱给自己打造的虚伪记忆。 她突然哈哈哈癫狂大笑了起来。 转头对上慕青鱼的眼睛,承认自己对她的妒忌,“是,我恨你,同为女子,凭什么你可以锦衣玉食,而我只是一个低贱的丫鬟?” “凭什么你可以由私塾老师来教导,而我只能和其他丫鬟跟在你身后,听得一星半点?” “就凭借你谢家小姐的身份?我不服气,我明明什么都不比你差,凭什么就不能坐拥你的一切呢?” 紫樱眼神变了。 她抚摸着自己「鬓边」的头发,眼神迷离道,“我喜欢谢思青,我要取代你,成为他的心头宝。” “思青,你知道吗?我早就喜欢你了,很早很早,在你还不知情为何物的时候,我就爱了你很多年了。” “圣上承诺我,只要我替他做事情,就可以把你赏赐给我……” 看着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紫樱,温雪菱目光瞥过牢房外面燃着的烛火,那里面加了让人神智不清的药物。 圣上之所以要处置谢家,是因为上一任国师有预言:他的皇位,会被谢家人取代。 这件事情,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晓。 更重要的是…… 这个取代他的谢家人,还会摘下他的首级,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什么谢家人知道前朝留下的宝藏,什么北境蛮夷的屡次突袭,全部都是帝王故意为之罢了。 容啸川早就已经和辽夷国的人达成了盟约。 只要他们替他解决了谢家军的人,他就允诺金银财宝、粮草牛羊、武器兵器等作为交换。 紫樱嘲讽一笑,说道,“北境暮阳关一战,本就是引诱谢家军入局的死局。” “哈哈哈哈——你们还以为是为了容国而战,为了百姓而战,其实你们的帝王早就抛弃你们了。” 就像她的爹娘抛弃她一样。 温雪菱很失望,这个答案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还以为紫樱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结果就这? 她和慕青鱼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睛里都是一片暗色。 慕青鱼走到紫樱面前,纵然过去曾是主仆,如今二十多年过去,早就已经变成了仇敌了。 “紫樱,你如今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看着面前这张漂亮出尘的脸蛋,紫樱好似又看到了当年卑微的自己。 像是为了告诉她,自己从来就没有错一般,她强撑着撑着说道,“谢思愉,我无错。” 事情不是她说没有错就没有错。 慕青鱼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没有紫樱想要的歇斯底里的怒吼,也没有对她的斥责,就像是在看一个是什么不起眼的脏东西,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你为什么不骂我?我都告诉你了,是我泄露了谢家的秘密,是我给帝王递出去了消息!” “是我啊!你为什么一点愤怒都没有啊!难道我连成为你仇敌的资格都没有吗?谢思愉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紫樱宁愿听到她对自己的咒骂,也不想承受这份冷漠的暴力。 她受不了。 就好似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没有达到与她相提并论的资格,没有资格成为让她高看一眼的对手。 “你不配。”慕青鱼三个字直接将她打入了死牢。 她又开始哈哈哈大笑,自嘲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理智,恨恨瞪着眼前的女人。 二十多年! 她自以为是和这个女人斗了二十多年啊! 却连成为她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 紫樱两只手伸出牢房,想要去抓花那张让她羡慕了半生的脸。 既然她求了南疆那位赫赫有名的巫医,用自己死后不入轮回的魂魄作为交换,让他给自己换了一张与慕青鱼相似的脸,却仍旧没有她身上那股子的韵味。 这怎么能够让她不恨呢? 穷极一生,她都没有办法达到慕青鱼的丰功伟绩。 紫樱的眼神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 温雪菱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一点点失去所有活下去的光,缓缓滑落在地上。 接下来的事情,处置紫樱的事情,就交给慕青鱼了。 温雪菱推着谢思青的轮椅,一点点朝着牢房门口离开。 听到这个声音,紫樱瞬间回神,拍打着牢房的门,喊着谢思青的名字,想要再见他一面。 她想他想了二十多年了。 “为什么?我只是想要再见你一面,为什么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谢思青我倾慕你,我早就倾慕你了啊,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狠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 寂静的牢房里,传来男人冷漠无情的回答。 谢思青:“我从未对你有过任何心动。” 只要想到紫樱对自己妹妹和外甥女做的事情,谢思青想要杀了她的心都有,更不用什么爱。 听到男人的话,紫樱脸上血色尽失。 她不停揪着自己身上的皮肉,神色癫狂又无措,“不会的,你肯定是对我心动过的,怎么没有呢?” “小姐,小姐你告诉我,大少爷对我笑过的多不对?” 第283章 “紫樱求你了,小姐你就告诉我吧……” 第363章紫樱死了(下) 慕青鱼就站在牢房外面,冷漠看着面前不停朝着自己磕头的女人。 情之一字。 真的会让一个女子变成疯子吗? 她抽出长剑的那刻,冰冷的银光闪过紫樱的眼神,她呆呆看着面前的慕青鱼,眼神里都是期盼。 好似只要慕青鱼告诉她一句:谢思青曾经是喜欢过她的。 她就心甘情愿去死。 只可惜,她到死都没有等到慕青鱼的回答,也没有见到自己心心念念了二十多年的线上人。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疯疯癫癫的紫樱一点点沉默了下来。 似是接受了自己马上就要死亡的结局。 想要自己拉了谢家那么多人垫背,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得意,开始放声大笑。 就在这个时候。 看穿她此刻内心想法的慕青鱼,朝她露出了讥讽的冷笑。 她直言不讳,直接戳破了紫樱自以为是的想法,“紫樱,你真的以为谢家的陨灭,是你这个小婢女能够左右的吗?” 哪怕已经知道了等待自己的是死局,紫樱内心仍旧有着拉谢家所有人给自己垫背的得意。 她眯起眼睛:“谢思愉,你别在这里说虚话了,就是我的,弄死了你们最在意的亲人,是我的杰作!” 这大抵就是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吧。 若是真的让她在这种想法中死去,反倒是让紫樱心里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慕青鱼偏偏不让她如意。 她说了一句话,直接让紫樱平静下来的心湖,再一次翻涌出滔天巨浪。 也是在这个至关重要的时刻。 慕青鱼挑起火焰的那一刻,烛火滴落在了牢房的地上。 这处牢房是单独的。 火焰逐渐将紫樱整个人包裹起来。 凄厉痛苦的哀嚎声响起。 到死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紫樱,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跑出来,死死盯着慕青鱼的眼睛。 被火舌吞噬的前一瞬,她还在渴求慕青鱼给自己一个答案。 慕青鱼一言不发。 她就这么神色麻木地看着,眼前这个背叛谢将军府的女人,前世害死她女儿的女人,在火焰中一点点被吞噬殆尽。 牢房外面,温雪菱看着谢思青脸上的自责,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 越是善良的人内心越会自责。 其实,谢思青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也不难猜。 一个爱慕自己的女人祸害了谢家,他只会把更多的罪,往自己的身上堆砌。 就在黑烟跑出房顶时,慕青鱼在身后火光中缓缓走了出来。 紫樱,已经被活生生烧死了。 她是看着紫樱咽气才离开了牢房里面。 慕青鱼看着阳光下的女儿,冰凉的眼眸深处一点点生出暖意。 幸好,这辈子她的女儿还好生生地活着。 万分庆幸自己选择相信女儿,跟着她一同来到了京城,这才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前尘往事。 谢家人命运多舛。 好在如今他们三个人还在一起。 温雪菱和慕青鱼陪着谢思青回了将军府,寂静无声的府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之前被安置在将军府的两位老仆人,也已经给了足够安身银两,派人送他们告老还乡了。 而今的将军府,死寂沉沉。 不过他们将来也不会在京城长久逗留,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 温雪菱已经让人筹备了行囊。 只要谢思青和慕青鱼处理完京城的事情。 她们就可以即刻出发。 是夜,在将军府客房休息的温雪菱,听到窗外传来的动静。 像是石头打在窗户上的声响。 夏日暑热,她早早就让棠春和棠夏回屋子休息。 温雪菱蹙眉从床榻上起身,披上外衫,推开了靠近湖边的那扇窗户。 通过一道小小的缝隙,她看到了不远处的那道身影。 月色皎洁。 波光粼粼的湖面岸边,站着一个玄色衣衫的男子。 脸上还是她熟悉的那张银色面具。 他这是在做什么? 她有些不解地拧了拧眉头,不太明白闻人裔这么晚出现在这里的意图。 屋内放着降暑的冰块,温雪菱确定身上衣衫没有任何不妥后,这才推开了面前的窗户。 闻人裔这么晚不在宫里好好待着,跑来她这里做什么? 对方不语,她也就没有率先开口与他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两相望着,好似一对璧人。 终究,还是闻人裔先一步妥协。 他纵身一跃,翻身来到了温雪菱窗前的那棵海棠树上坐下,与她只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 那天在皇宫御花园,听到她和先皇后说的话,闻人裔的心里就非常不平静。 早就知道,在温雪菱心里占据最重要地位的人,永远都是慕青鱼和谢思青他们这些家人。 他在其中能够占据的位置,很少很少。 可闻人裔还是忍不住暗暗期盼着,经过这么久的相识,也许占据的位置能够多一点呢。 “是不是我不来,你就永远不来宫中见我了?” 男人的嗓音低哑中透着丝丝失落,温雪菱装作听不出来的样子,笑着说道,“见你做什么呢?” 现在的闻人裔,可不是国师府里的那位国师大人。 只要他想,明日就是容国的帝王。 她和他之间也不再是能够直呼名讳的关系了。 他是容砚,是皇长孙。 在这一点上面前,温雪菱的心里早就已经认知得非常清楚,也警告自己不要跨越那条充斥着危险的道路。 闻人裔被她这句话里的不以为意给气到了。 “见我做什么?”他似笑非笑开口。 他长臂一伸,就这么捉住了她的肩膀,把人带入了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 夏日炎炎本就心热。 即便屋内有冰块,温雪菱都觉得很热,她赶紧就要推开面前跟火炉似的的男人。 “别动!”闻人裔感受到她的力道,差点两个人都掉下湖水。 温雪菱抬头瞪着他:“闻人裔,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边折腾我很好玩吗?” “赶紧放我下去,热死了。” 她的吐槽,让她的脸上多了几分灵动的神色。 终于不再是那死气沉沉的样子。 闻人裔扬起嘴角,扣紧她的腰身纵身朝着湖面一跃,吓得温雪菱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事情好不容易顺利走到了这一步。 她已经舍不得死了。 垂眸看到她花容失色的样子,闻人裔眼里闪过心疼,抱紧她飞快施展轻功,离开了湖面。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364章离京在即 京城郊外。 温雪菱看着漆黑一片的山林,不解地回头看着男人。 两人共乘一骑。 闻人裔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掌控着缰绳,轻声说道,“别急。” 马儿直到林子边缘的溪水边才停下。 他翻身下马,又扶着她从马背上小心下来,牵着她一步步走到了预先找好的位置。 温雪菱眸中星河潋滟,凝视着面前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 她抬起脚步,跟着他来到了一处平地上。 随着刺破夜空的哨声响起,漆黑深邃的林子深处,突然出现了星星点点。 好似星星坠落人间。 温雪菱的目光有须臾的怔愣,很快就认出了这些东西是萤火虫。 “你曾说过,北境荒芜,从未见到过这些小东西。” 其实她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听到闻人裔这么说,她还是认真思索了一番往事。 这才回想起来是某次深夜偷爬国师府,她在他书房的窗户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的事情里面,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 “难为你还记得。”温雪菱的嗓音很轻,眸光停留在林子里那些发着光的小东西上。 闻人裔牵着她手的掌心发烫,并没有立即松开她。 那些都是他早早命人准备好的东西。 他牵着温雪菱来到石头边坐下,月光洒落在两个人的身上,留下一地的光辉。 眼尾泪痣微动,闻人裔蓦地掀开面具,那张与日月争辉的俊脸,比林子里发光的萤火还要的明亮。 饶是已经看过很多遍这张脸,温雪菱还是一时不察晃了眼。 纵然心中早就已经知道他来找自己的目的,她还是没有主动揭开两人之间朦胧的轻纱。 她静静等着他开口。 “倘若我说,后宫独有你一人,你也不愿意留下吗?” 男人的声音裹着丝丝试探。 温雪菱无声扯了扯嘴角,这样的话,或许每个女子新婚夜都会听到吧。 第284章 独有一人? 饶是寻常人间的男子,一年两年尚可做到,五年七年后,谁还会记得这些海誓山盟的誓言? 更遑论,他是未来容国的帝王。 她转头凝视他的眼睛,平静表述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不信。”温雪菱的语气坚定不移。 闻人裔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夜风吹起两人的长发,不慎纠缠在一起,很快又被另一阵风给吹散了。 他自嘲一笑道:“与其说是不信,不如说是你从未对我动心。” 而他呢? 被几个小雪人就给迷惑住了眼睛。 一点点沦陷在她虚假的深情中,想要抽身时却发现已经泥足深陷。 温雪菱沉默低下头。 远处的萤火虫不敢靠近人,只在林子的边缘扑扇着翅膀。 闻人裔深呼吸,仍旧不死心开口说道,“若是我不坐那个位置,就只做一个普通人,你可愿意嫁给我。” 她的心随着他这句话狠狠颤动。 温雪菱下意识动了动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爱是什么? 她不知。 就连亲爹和兄长血缘里的亲情,都经受不住岁月的考验,另一个才相识不过一年的男人,真的能够值得信任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温雪菱不想再去试错,她现在就只想要和娘亲、舅舅,一起好好度过余生的日子。 捋清思绪后。 她温柔勾起唇角说道,“我不愿。” “这与你是帝王,还是普通百姓没有任何的关系。” 温雪菱与他四目相对时的眼神。 坦诚直白。 她想要告诉闻人裔,不管是谁,她都不想要去碰触男女之爱。 “答应你做的事情已经完成。” “过些时日,我和娘亲舅舅就会离开京城,你我之间不如相忘于江湖。” 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 剩下的四个兄长,都在奴城受罚。 等到温谨言他们在奴城赎罪的七年期满,他们若是还能侥幸活着,她也不想再和他们计较了。 不过按照她下的药,他们四兄弟未必能够活着待满七年。 “相忘于江湖……呵,菱儿这话说来轻松,可曾考虑过付出真心的人该如何度过?” 闻人裔想到她说的前世今生,心中猛然浮现一个念头。 他正视她的眼睛,问道,“可是前世的我,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让你连迈向我一步都不愿意?” 温雪菱闻言神色出现了片刻的变化。 “不曾。”她回答得很快。 前世的闻人裔,在屡次帮过她之后,亦承诺过她,离开的时候会带她离开奴城。 一切也本该按照计划稳步进行。 只是变故发生的太快了。 她甚至来不及见到那个男人的最后一面,就死在奴城外面的雪林深坑之中。 从京城郊外回去的时候,温雪菱选择与他分开骑马。 两个人在皎洁夜色下肆意驰骋。 最终一个向南,一个向北,消失在夜幕之下。 在温雪菱准备离开前,容砚以皇长孙的身份正式召集藩王进京。 他的登基大典,就安排在一个月后。 梁念屿已经带着剩下的梁家军,奔赴南疆,去支援梁诀。 消失许久的陆峥,带着剩下的御林军和锦衣卫,解决了容啸川偷偷安置的鬼刀士。 温雪菱也是再次见到陆峥后,才知道他早就已经和闻人裔达成了共识。 国公府,依旧是国公府。 陆峥辞去了御林军首领的职务,重新做回了陆国公府的小世子。 令她头疼的…… 他竟然也会来将军府找她,不是嫁娶,而是入赘。 将军府的花园凉亭。 温雪菱听到陆峥说出这话时眼眸瞪大,难以置信盯着他的眼睛,不愿相信这是他脱口而出的话。 倒是陆峥不以为意道:“很意外?我早就说过,倘若你和皇长孙……带上我。” 令他讶异的是,温雪菱居然没有选择和闻人裔在一起。 世间有多少女子能够抵挡住「后位」的诱惑? 陆峥挑眉道:“我如今没有功名在身,不过是个到了适婚年纪还没有娘子的普通人,心慕于你,主动争取,并无过错,不是吗?” “比起皇长孙,我府中还有其他的庶弟庶妹,即便跟着你远走他乡,爹娘也有其他人照顾。” “菱儿,你好好考虑考虑我,如何?” 第365章他做出大胆决定 离经叛道的事情见多了,温雪菱仍旧会被陆峥这些话震颤心神。 他堂堂国公府世子,竟然要入赘给她? 她撇开脸,不再与他视线交汇,赶紧喝口水压压惊。 “不行。”温雪菱用与昨夜同样的话术,拒绝了陆峥想要入赘将军府的想法。 男人等同于麻烦。 她现在无心眷恋任何的男女之情。 陆峥见她拒绝如此果断,脸上都是不容拒绝的坚定,心里闪过了浓浓的失落。 活了二十多年。 这还是他初次如此喜欢一个女子,迫切想要与她共度余生。 思及温敬书和温谨言他们对温雪菱的影响,陆峥幽幽叹息了一声后,说道,“我知道,你爹爹的所作所为,让你对男女之情失去了信心。” “可菱儿,我不是你爹爹,你也不是你娘亲,我们不会走他们的老路。” 不管陆峥怎么努力为自己争取,还是没有换得她回心转意。 温雪菱始终对他保持着友人之间客套的距离,丝毫没有过去靠近他的那些亲近。 “就算我跟你走也不行吗?”陆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他打开心扉,把自己所有的爱意毫无保留,全部剖析在了她的面前。 温雪菱看向他的目光略含歉意,朝着他又一次摇摇头。 她以为自己拒绝如此果断,陆峥会放弃这件事,哪知第二日就又看到他来将军府拜访。 不止如此,就连闻人裔也隔三差五过来。 两个人就像是在拼一口气,不断出现在她的面前,试图让她改变主意。 一个许后位,一个愿意入赘,两个人谁都不服气谁。 慕青鱼和谢思青对这件事看破不说破,尊重温雪菱自己的决定。 是夜。 温雪菱找到了还未入睡的慕青鱼,告诉她自己选好的几个宜居的地方。 南方水涝多,空气潮湿沉闷,不适合谢思青如今的身子。 北方又太过于干燥,到了冬日更是寒风刺骨。 思来想去,还是在容国靠近南边的小城,找到了一个适合他们生活的世外桃源。 “娘亲,从京城过去,马车走半个多月就能抵达。” “我已经让苏嬷嬷和棠春她们先一步过去,待京城事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慕青鱼听着女儿的安排,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 容啸川陷害屠戮谢家军的事,在闻人裔昭告天下之后,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他被关押在冷宫的次日,就被里面疯疯癫癫的后妃们,给一刀刀凌迟了。 痛哭声响彻云霄。 容啸川后宫的妃嫔们也已经安置回家。 太后被送去了行宫,衣食住行都不会低于在宫中的时候,也算是安享晚年了。 她和慕青鱼的娘亲是手帕交,也曾抱过幼年的她,太后临行前夕,慕青鱼去了后宫与她告别。 离开时,她一步步走过空荡荡的皇宫,看到了那些匆匆离去的太监和婢女。 也曾思索过,若是自己的女儿真的和闻人裔成亲,她真的能忍受得住这些高高红墙下的漫长时日吗? 慕青鱼是心疼温雪菱的。 她也不想女儿,余生被困在高墙之中。 她握住女儿的手问道:“菱儿,你当真对皇长孙一点心动都没有吗?” 温雪菱太能忍了,很多事情都埋藏在心里。 明白娘亲内心对自己的担忧,她反握住慕青鱼的手说道,“娘亲,不能说完全没有动心。” “只是比起那微不足道的片刻心动,我更想要自由,想要陪伴在亲人的身边,能够照顾你们慢慢老去。” 一旦走进了那红墙之内,她就再也没有什么自由可言了。 孰轻孰重,温雪菱还是能够分辨清楚的。 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于她而言,还没有到能够和娘亲共处同一个天平的地步。 皇后又如何呢? 后宫之主的凤位之上。 永远还有一个权势地位更胜一筹的帝王。 他爱她时,可以给予无尽宠爱,以及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若是他的爱意不再了,亦有权力夺走过去所有。 这种仰仗男子情爱存活的日子,她已经不想要再去经历了。 “娘亲,纵使他承诺我后宫只有我一人,可女子总有年华老去的一日,而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风华正茂的女子,我不想去等一个不确定的余生。” 第285章 “余生,菱儿只想陪伴在你和舅舅左右,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 慕青鱼从女儿的眼睛里,看到了她坚定的想法,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她笑着道:“好,余生我们一起度过。” 温雪菱扑入娘亲的怀抱,静静感受着她身上传出来的温暖,嘴角缓缓勾起安心的弧度。 轻轻抚摸着女儿乌黑顺滑的发丝。 慕青鱼不由得想到了陆峥。 她又问了问怀里的人儿,对陆峥是什么想法。 “堂堂国公府的小世子,竟然说出要入赘的话,可见他对你是真心喜爱。” “菱儿,就不考虑考虑这位陆小世子?” 母女俩之间的氛围,格外温馨动人。 温雪菱依偎在亲娘的怀抱里,小幅度地摇摇头,“娘亲,他们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如今爱我,说要入赘,来日不爱我了,指不定还要怪我,侮辱了他身为男子的气节和尊严。” 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罢了罢了,太麻烦了,不如自己一个清净自在。” 温雪菱的想法,与这个时代以夫为天的女子很是不同。 即便是从小思想大胆的慕青鱼,也没有想过孤独终老的这个念头。 她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柔声安抚道,“好,菱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娘亲永远支持你。” 屋子外面,闻人裔和陆峥面面相觑,两个人的脸色都黑沉沉的。 在温雪菱说出拒绝当闻人裔的那一瞬间,陆峥的心里涌现出说不出来的强烈喜悦。 可转瞬,就又听到了她同样拒绝自己的那些话。 陆峥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温雪菱,纵身离开了慕青鱼的院子。 夏日蝉鸣声声响。 闻人裔漆黑深邃的眼眸注视着不远处的少女,她的那些话不断回响在他的耳畔,也让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第366章皇位给你,我也给你 半个月后。 温雪菱刚刚把所有行李都收拾妥当,准备在三日后离开京城。 突然收到了闻人裔的邀约。 邀请她和慕青鱼、谢思青三人进宫,说是有要事商议。 皇宫御书房。 闻人裔慵懒坐在对面的位置。 屋内除了温雪菱三人之外,还有江月明这个以天下正义为己任的大理寺卿,与陆峥这个新上任的陆国公,以及刚从南阳赶来的淮南王容柏清。 刚进御书房不久。 众人就听到了闻人裔的震惊之言。 “什么!让菱儿当皇帝?”容柏清素来老谋深算的眸子里面,是难以置信的惊讶之色。 听到这个消息,温雪菱瞳仁也跟着颤了颤。 她从未想过闻人裔会做出这样的决策,也对这个皇位不曾有过任何的心思。 当帝王有什么好的? 比起其他人脸上的不敢置信,陆峥漆黑一团的乌眸里没有丝毫诧异,似是早就知道了闻人裔这个决定。 慕青鱼和谢思青对视一眼,没有料到在他们即将离开京城的前夕,听到了如此惊天的消息。 包括他们在内的所有人,视线全都集中在她的脸上。 闻人裔一步步走到温雪菱的面前,目光灼灼,当着众人的面表露心迹道,“你说男子不可信,帝王的话更不可信,可倘若你的帝王呢?” “如此,你是不是就可以信我所言了?” 他生在皇家,看透了这些权势背后的薄情寡义和冷血。 在听完温雪菱那番话后,闻人裔回去思索了很久,这是他能够想出来最好的法子。 窥见温雪菱脸上久久无法平静的神色,他勾起唇角继续说道,“天下给你,帝位给你,我也……给你。” 最后那句话,让在场除了陆峥之外的所有人,都露出了牙齿发酸的表情。 这是以天下为聘的意思吗? 温雪菱眉心紧锁,从最初的震惊中醒神,立即摇头拒绝道,“我不愿。” 府中的行李都已经准备妥当。 前往江南养老在即。 她不想再因为这些繁琐之事,影响了自己原定的计划。 温雪菱直言自己不要天下,也不要这帝位。 “皇长孙,臣女没有这么宏大的志向,只想做只自由的鸟儿,在民间过好小日子。” 即便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温雪菱也从未如此正经喊过他皇长孙这个身份。 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句话,无形中拉开了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 闻言,闻人裔的脸色也瞬间冷沉了下来。 哪怕到了如今的境地,她仍旧不愿意留在京城,这让他心头骤然涌现出一股无力感。 众人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后,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一样。 容柏清脸色凝重。 从温雪菱母女和淮南王府的关系来看,若是真的是温雪菱登上了帝位,对他而言,是一件好事。 江月明作为大理寺卿,心里只有黎明百姓,至于自己头顶上颁布法令的帝王是谁,他并没有那么在意。 只要这位帝王的心里有天下万民,是一个以天下为重的明君,是谁他都没有异议。 梁诀和梁念屿父子俩如今虽然不在京城,但若是知道了今日这件事情,只要温雪菱愿意,他们定然也是会支持温雪菱的。 至于陆峥就更加不用说了。 她不是帝王,他都想跟着她远走高飞。 若是真的成为了一国之主,岂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在她身侧,占据一席之地了? 甚至这个主意,都是他故意在闻人裔身边怂恿的。 奈何温雪菱连这个位置都不感兴趣。 他此刻内心和闻人裔想法一致,都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赢得这个女人的心。 温雪菱明确表示不要帝位后,事情又回到了闻人裔的身上。 天下不可一日无主。 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处理。 即便他不要这个帝位,也需要重新择选出一个仁心仁义的帝王,才能彻底放手。 慕青鱼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表述想法。 谢思青同样如此。 瞬间寂静无声的御书房,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起来。 江月明是个人静,见事情进展不对,就以还有事务要处理告辞了。 他和淮南王也是二十多年未见的老友,很快就离开了御书房,一同相约喝茶叙旧去了。 慕青鱼以武艺切磋为由,喊走了对面神色沉沉的陆峥。 最后就只剩下了一言不发的闻人裔,以及面色冷峻且心意坚定的温雪菱。 他就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与她的视线相撞。 闻人裔率先败下阵来,缓缓蹲下叹息道,“菱儿,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和你有另一种可能?” “你不必如此。” 温雪菱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他,让陆峥,陷入抉择的困境。 “我过去说的话是真心的。” 相忘于江湖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她不喜欢后宫,也不喜欢帝王,所有与皇权相关的一切,她都不喜欢。 “我知道。”闻人裔明白她说这些话时的真心,可还是想要为彼此谋一个更圆满的可能。 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虔诚道,“菱儿,你可愿意等我?” “等我把帝位交给族内有能力之人,就来江南寻你,到时候你可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想到他连把帝位给她的决策,都能够说出来,温雪菱知道自己今日不给他准话,定然是无法离开京城。 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先离开京城再说吧。 温雪菱轻轻颔首,开口说道,“半年,我给你半年的时间处理好一切。” 半年的时间,根本安置不好容国如今的情况。 且不说要把朝中势力全部清理干净。 就是即将到来的暴雪天灾,依照闻人裔心怀天下的秉性,定然不会放任百姓们不管不顾。 民情民生,避祸天灾,军事粮草…… 等他处理完这些繁琐的事情,她或许早就已经带娘亲和舅舅转去其他的地方了。 得到她应允的话,闻人裔的眸子顷刻间亮了起来。 他豁然起身,紧紧将她抱入怀中。 闻人裔眉眼间都是笑意,嗓音也随之愉悦起来。 “菱儿,你等我,余生我来照顾你,陪你和娘亲、舅舅们一起度过。” 清润的笑声,回荡在她的耳畔。 第367章二哥咽气 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 这个男人就已经喊起娘亲和舅舅了。 温雪菱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没有在这个时候打破他的幻想。 鼻息间都是男人身上清冷疏离的雪松香气。 她微阖双眼,犹豫再三,还是轻轻回抱住了面前的男人。 感受到温雪菱回应的动作和温度,闻人裔抱着她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一些。 第286章 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闻人裔!”温雪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吓了一跳,赶紧环住了他的脖颈。 屋子外面听到里面笑声的陆峥,即将进门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三日后。 收拾好所有行李,温雪菱和慕青鱼扶着谢思青上马车。 临别前,她看到了来送自己的江芙蕖。 而今她不再只是在暗地里经营商铺的幕后当家,已经是荣京女学的夫子。 在闻人裔执政的这半个月,京中女学重新得到了重用,征聘有才学的女子成为学堂的老师。 起初,京中世家的女子都觉得此举不合时宜。 只有江芙蕖勇敢站了出来。 除了京城中那些世家子弟能入学之外,凡是京城中适龄的女子,都可以进入女学。 并免除所有的学堂费用。 温雪菱知道闻人裔心中有百姓,有容国的江山社稷,只要他愿意,必然会成为流芳千古的明君。 江芙蕖握着她的手,故意揶揄道,“我听爹爹说了皇长孙和你的事情。” “差一点,你就要成为我最大的靠山了。” 看着她颇为遗憾的表情,无事一身轻的温雪菱,也跟着打趣回去道,“那要不我现在回去和皇长孙说说,看看他还愿不愿意把帝王给我?” 江芙蕖眼含笑意道:“如此甚好,日后我若是得罪了人,报你的名字,应当无人敢问责于我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为彼此如今的选择感到高兴。 江芙蕖看着不远处和慕青鱼、谢思青两人告别的父亲,拉着温雪菱走到了一边。 她认真又好奇说道,“菱儿,你就真的对皇长孙一点心动都没有?放眼天下,可没有比他还要出众的人男子了。” 对上她眼里真诚没有其他心思的疑惑,温雪菱笑着摇了摇头。 见江芙蕖对此颇为叹息,她看透一切的眸子加深,并没有揭穿江芙蕖的身份。 她其实早就知道江芙蕖是闻人裔那方的人。 有些事情,说的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与江芙蕖告别之后,温雪菱重新回到了马车旁,谢思青和慕青鱼已经在马车里面等候她。 江月明就站在马车旁边看着她,笑容温和,没有了过去眼眸冷漠狠戾的模样。 自从帝王死去后,所有人似乎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江大人,有缘江湖再见。”温雪菱笑着和江月明告别,在阎泽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她回头看着不远处停靠了许久的黑色马车,知道闻人裔就在里面。 他选择不过来告别,温雪菱也就没有过去和他道别。 朝着黑色马车的方向勾了勾唇角,她低头钻进了自家的马车里面。 马车徐徐朝着城门驶去。 从今往后,京城一切都将与她没有任何干系了。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清晨无人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声重。 风吹起马车侧边的车帘子。 温雪菱和慕青鱼看到了如今已经落了灰尘的丞相府,母女俩相视一笑,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对面是谢思青温柔的眉眼。 他们一家三口,能够在这个乱世之中活着,已经是一种幸福。 从京城前往江南的路上,会路过奴城。 温雪菱询问慕青鱼,可要再去看一眼温谨言他们四兄弟。 慕青鱼拒绝了。 他们没有再回到奴城里面。 而今的奴城,也已经由淮南王统辖治理。 他比温雪菱她们出发的时间,要早上两日的时间,而今已经在奴城里面管辖里面的人和事。 现如今,奴城里面的罪臣和奴兵们,全部都被用来开垦荒地,务农种粮。 后续的种种就不再是她需要想的。 依照容柏清的秉性,这里以后定然会变得有序起来。 最后看了一眼前世困住自己半生的奴城,温雪菱缓缓放下车帘,把过往痛苦全部抛诸脑后。 接下来,等待她的日子,必然是美好又幸福的。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一路朝着江南而去。 - 与此同时的奴城。 温谨礼一直在等温雪菱和慕青鱼从京城回来。 他也是四兄弟里面干活最认真的。 心中始终觉得,只要他表现的足够好,就能够重新赢得娘亲和妹妹的原谅。 相较于他年轻康复快的身子,温谨言和温谨行就没有好命了。 温谨言的身子,在禹城山坳外面遭了罪,被关押到奴城之后都没有得到好的治疗,渐渐落下了病根。 身上脓疮在经过腐烂的折磨后,经由温谨行的医术,勉强留了半条命。 倒是温谨行,好不容易被慕青鱼治愈的身子,在这奴城几个月的搓磨之下已经失去了生机。 他病怏怏躺在奴城地牢之中,看着那小小窗口外面的天地。 过往种种,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放。 温谨行想起亲娘和亲妹对自己的好,又想起自己有了本事和钱财之后,只顾着宠着后娘和继妹,强烈的悔意如冲天巨浪,将他卷席到了大海深渊之中。 “娘亲,谨行之错了……” “是哥哥对不起你,菱儿,若有来生,哥哥一定会好好对你,再也不会故意不理你,故意欺负你。” 最后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的那瞬间,温谨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容柏清前来奴城地牢那天,他请求这位淮南王,看在过去曾经给过他药物的份上,让他再见一面娘亲和妹妹。 容柏清并没有立即答应他的请求,而是表明,倘若她们愿意在奴城停留,他会让人传达他的话。 可就在半炷香之前。 他听到了容柏清传来的消息。 温雪菱和慕青鱼,以及他那个从未谋面的亲舅舅,并未在奴城停留。 这也就意味着她们心里早就已经没有了他。 不知从哪里飘进来的绿叶,缓缓落在了他已经阖上的双眼,像极了年少时期,温雪菱递给他的那叶草药。 第368章葬在雪林,算还债 正在开垦荒地的温谨修,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疼痛。 他捂着心口,疼得他直接单膝跪地。 砰砰砰心脏加速跳动,温谨修总有一种失去了什么的错觉。 等到温谨言他们三人回到地牢,就看到盖上了白布的温谨行,已经没有了呼吸。 兄弟几人的脸上,同时出现了不敢置信的目光。 即便是已经疯癫的温谨礼,看到毫无声息的二哥那刻,心里还是出现了揪痛。 温谨言作为兄长,看到弟弟就这么死去,眼泪瞬间无声滑落下来。 他猛然意识到,他们这个家早就在他们前往京城的那日起,就已经悄无声息散掉了。 容柏清此刻也在地牢里面,看着被兄弟几人围在一起的温谨行,很难形容内心是什么感觉。 之所以会站在这,还是因为谢思青离开前曾和他说过:若是经年后,这四兄弟死在了奴城,找块安静的空地给他们葬了吧。 纵然从未见过这四个外甥,谢思青也生不出对他们几个的喜爱。 这些流淌着他妹妹一半血液的孩子,竟然会帮着后娘和继妹欺负亲娘和亲妹。 光是这一点,他就不可能认他们。 最后的这一点仁慈。 也是不想亲妹妹怀胎十月诞下的血肉,最后落得一个曝尸荒野的结局。 就当……好聚好散吧。 温谨言三兄弟心里非常清楚,在温谨行弥留之际,他最想要见的人不是亲爹,而是温雪菱和慕青鱼。 从容柏清口中得知母女俩会经过奴城,他就死死撑着一口气,就等着最后再见她们一面。 想要和她们忏悔,亲口对她们说一句知道错了。 只可惜…… 温谨行到死都没有等来这个机会。 “娘亲和菱儿不来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温谨礼,瞳仁里都是无措。 他快步来到地牢的门边,紧紧抓住了木栏,满脸焦急问道,“王爷,她们什么时候经过的奴城?” “我能不能去看她们一眼?就在城门口看一眼,求求您了,王爷。” “就一眼……”温谨礼狼狈滑落在地。 从容柏清的沉默中,他其实已经得到了答案,娘亲和菱儿不想要见他们。 温谨言和温谨修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里很清楚温雪菱母女俩,是真的不想要与他们再有任何的瓜葛。 他们没有和四弟一样,那般期盼和祈求再见她们一面。 而是双双跪下来,求容柏清安葬温谨行。 温谨言朝他狠狠磕了三个响头,恭敬请求道,“恳请王爷大人有大量,给我二弟一个安葬之地。” “王爷,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几个的错,如今二哥已经亡故,谨修愿以戎城十三铺作为交换,求您开恩,让我们把二哥好好安葬。” 第287章 温谨修并不知道谢思青和容柏清说的话。 见他没有答应大哥,他也跟着磕头请求道,“来生做牛做马,一定报答您的恩情。” 容柏清想起谢思青和自己说完那些话后,温雪菱跟着告诉他的那句话。 “戎城是边关要塞,温谨修手里有十三个铺子,这是他最后的底牌,收益尚可,您可以当作安葬费。” 想到温雪菱竟然把温谨修手里的本钱,认知和拿捏得如此清晰。 他对她的本事又有了新的认知。 “好。”容柏清终于松口。 温谨言和温谨修兄弟两人俩,合力把温谨行葬在了城外雪林之中。 挖坑埋土时,他们手上和脚上的铁链,在寂静的夜色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们想起温谨礼所言,前世温雪菱就是丧命在此。 今生,就当他们兄弟几人给她还债吧。 身后是看守他们的奴兵,在他们安葬完温谨行之后,就催促他们赶紧回奴城。 铁链的声音一路持续到了地牢里面。 温谨礼正在用脑袋撞墙,没多久就在脑门上撞出了一个深坑。 “咳咳。”温谨言旧伤复发浑身难受。 温谨修想到双生兄长的死,又看着四弟疯疯癫癫的样子,心头的惆怅化作藤蔓,把一颗心狠狠缠绕起来。 “大哥,你说,当初我们若是没有离开北境,就这么跟着娘亲和菱儿生活在花溪县,日子会不会比现在幸福呢?” 静谧潮湿的地牢里,只关押了他们兄弟几人。 如今四兄弟已经死掉了一个。 温谨修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受不住这些,也跟着死在了奴城。 “咳咳……或许吧。”温谨言现在心口火烧火燎地疼,一身武力早就已经被温雪菱身边的暗卫首领给废了。 现在的他,就连开垦荒地的力气都没有。 今天给温谨行挖坑埋土那会儿,让他本就没有痊愈的旧伤瞬间迸发。 后悔,无尽的悔意,弥漫在兄弟三人的心口。 而此时的温雪菱,已经带慕青鱼和谢思青来到了风景秀丽的江南。 一个名叫「雁城」的小城。 容国换主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这里。 闻人裔新颁布的圣旨,加大容国粮食农收的政令,同样也传到了当地官府的手中。 地主恶霸们强行独占的那些土地,被分到了百姓们的手里。 温雪菱从马车出来,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农地上,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们,正在辛勤耕种新一年的收成。 一路上,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 闻人裔如今已经是帝王,从京城到各地小城,手拿圣旨的钦差大臣们,身后跟着的是浩浩荡荡的军队。 文不行,就是武力镇压当地恶霸。 面对那些行为不良的府衙之主,只要证据确凿,无需上报至京城,一律斩立决。 消息一层层下放。 百姓们的日子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得知今年的暴风雪更盛,百姓们一边加固维护房屋,一边耕种土地,剩下的进山准备御寒的干柴。 温雪菱看到这些欣欣向荣的景象,眼里的戾气也随之渐渐消散。 “小姐!”棠春和棠夏从屋子里扬着笑容跑出来。 屋子被她们打理收拾的很干净。 这里远离喧闹的县城,但又不会太过于偏僻,坐马车前往县城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很适合谢思青在这里颐养天年。 最重要的是,她选址的这座宅院后面…… 第369章兄长们全死了 有一座巍峨的高山。 传言这是一座住着神仙的神山。 收拾好一切,温雪菱站在院子里眺望远山。 如果世间真的有神明的存在,她愿意用十年二十年的寿命,换取舅舅的平安喜乐。 就这样,她们一家三口在这个叫雁城的地方住下。 宅院不远处有良田。 除了慕青鱼移栽的药园之外,剩下的,全部被温雪菱用来培育粮食。 谢家军残部,水瑛和秘卫军们,还有阎泽和暗卫们,都跟着温雪菱她们来到了雁城。 直接在这座山的山脚下,开辟出了一个村庄。 房屋是新建的。 良田各自分配完之后,一个个都沉浸在了等待丰收的喜悦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 久到温雪菱都快要忘记京城事物的时候。 陆峥一人一马突然来了。 刚准备跟娘亲进山采药的温雪菱,看到倏然出现在这里的男人,眼睛眨了眨,有些没反应过来。 看着她随意用绿色绸缎扎出来的两条辫子,身上的衣衫为了更好行走,也做了一些改良,陆峥的眼里闪过被她惊艳的神色。 如此平和随性的温雪菱,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人都来了,温雪菱也没有把人赶出去的道理。 她让水瑛和阎泽跟着慕青鱼进山,自己则邀陆峥到院子里一叙。 棠春送来了新晾的花茶。 “尝尝,自家做的。”温雪菱坐在他对面,双目温柔看着对面的陆峥,俨然和半年前已经不一样。 陆峥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笑着回复道,“好喝。” 她没有主动问他来做什么,也知道按照陆峥的本事,要找到她们并不难。 “你没有去江小姐给你写出来的那些地方,是故意的对不对?” 陆峥口中的江小姐,是江芙蕖。 当初,温雪菱特意去寻她,询问汪洋大海的边缘,可有适合居住的地方,就是做戏给闻人裔看的。 其实她早就已经选好余生度日的地方。 被陆峥蓦地揭穿,她眸光怔了怔才回神笑道,“也不算,当初确实想要去海外看看,但你也知道,我舅舅的身子不太好,不适合舟车劳顿。” “途经此地,觉得风景不错,就在这里安扎居住了下来。” 她的话半真半假。 陆峥也知道。 他没有深究这些事情,万幸的是,自己已经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在这里的半年,温雪菱从未去了解过京城如今的局势。 不过曾收到过梁诀和梁念屿的书信。 他们在那些火炮的帮助下,成功剿灭了南疆的蛮夷,还把那些作恶的巫医一族都给抓了起来。 在那之后,北境、西域和东海……同样如此。 容国如今已是海清河晏的盛景。 陆峥姐姐嫁的夫君,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从状元郎到一国首辅,也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 离开前,他让姐夫照看国公府。 同时把自己隐藏在暗处秘密培养的那些势力,全部交给了姐姐防身。 若是她的夫君日后变心,至少还有一条退路让她抽身。 陆峥的爹娘,如今也还算是康健和硬朗,即便他不在身边照料,至少再活几十年是没有问题的。 他辞去了身上的职衔,寻着从梁念屿那边发现的蛛丝马迹,寻了好久才来到这个地方。 陆峥让温雪菱看到了他那颗执着的真心。 温雪菱问他道:“哪怕我一辈子都不能爱上你,陆峥,你也要留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吗?” 从小锦衣玉食过惯了的人,如何能习惯这些粗茶淡饭的日子呢? 陆峥语气坚定道:“菱儿,我从小耐心就足,我能等!” 至少他比那位刚把帝位传给族中其他子嗣的某人,先一步找到了她,不是吗? 这怎么就不算是老天给他的恩赐呢? “先住下吧。”她心中叹息片刻后,让棠春给他收拾出来了一间客房。 陆峥眼睛骤然浮现了璀璨夺目的光彩,笑着点了点头。 前往客房休息前,他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不确定现在该不该和温雪菱说。 “对了,来的路上,我去了一趟奴城。” 很多话点到即止。 温雪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奴城的往事了。 现在的日子很平和,她非常喜欢这种安静又不沉闷的日子。 刚到这里不久,她从梁诀的书信中得知,温谨行在她们途径奴城的那两日咽气了。 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关注过他们。 如今听到陆峥提起,好似已经是两辈子之前的事情了。 “他们如何了?”她的语气很温和。 从陆峥的口中,温雪菱知道了剩下三个兄长的结局。 死了,他们全部都已经死了。 第二个咽气的,是内伤外伤一箩筐的温谨言。 温谨礼发病的时候谁都不认,疯疯癫癫拿着刀子直接把他给捅死了。 看到这幕的温谨修,震惊之下心血浮动,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亲生兄长会被亲弟弟杀死。 怒火攻心下,当场就气得昏迷了过去。 接二连三的兄弟死去,兄弟四人里面身体唯一康健的温谨修,也受不住梦魇的折磨。 第288章 一病,就是好几个月。 夏日地牢本就潮湿闷热不见天日,纵然容柏清安排了大夫给他查看身体。 心身双双亏损之下,温谨修的身体也在一日日蹉跎中越来越差,渐渐出现了咳疾的病症。 反倒是时不时发病的温谨礼,年岁比他们小,疯疯癫癫的时候会忘记所有事情,也就没有了日夜内耗情绪的烦恼。 倒是兄弟四人里面活的最久的一个。 “温谨修是咳血而亡的。”陆峥说这话的时候也有些恍惚,这也算是积郁成疾吧。 不过,他并不心疼温家兄弟几人。 这些都是他们自找的。 温雪菱静静听着陆峥说的这些话。 在听到温谨礼安葬温谨修的那天,自己冲向奴兵手里的长枪那刻,她平静的心湖还是出现了片刻波动。 陆峥眼神片刻不离她,“听闻,他死的时候还在喊:菱儿,四哥来陪你了。” 温谨礼的梦魇,能看到前世温雪菱发生过的事情。 自然也看到了她死去的过程。 得知四兄弟的尸骨,全部都葬在奴城外的雪林那刻,温雪菱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第370章红嫁衣 在雁城这段时日。 温雪菱已经习惯了晨起而作,日暮而归的生活。 今日听到故人的事,她夜里难得失眠,起身披着外衫来到了院子里赏月。 她们来雁城时,还是酷暑难耐的炎炎夏日,而今秋去冬来,马上就要迎来新一年的寒冬了。 农田里的粮食收成很好。 温雪菱已经尝过新米,很香很好吃。 还有很多容易栽活的农作物,也都已经迎来了新一轮的丰收,全都收到了各家各户的地窖里。 有谢家军和秘卫军在,冬日需要的柴火和炭火,早早就已经备齐在柴房。 温雪菱很喜欢如今脚踩实地的满足感。 可午夜梦回,她心里总有一缕说不出道不明的惆怅感。 直到今日陆峥过来提起了京城,提起了那个她以为早就已经遗忘了的男人。 初冬晚间的风,已经有了萧瑟的冷意。 静静看着头顶弯弯的月牙,温言菱脑海里浮现了那道玄色身影。 听陆峥的意思,他登基之后也不曾选秀。 一心扑在容国的江山社稷上。 翌日清晨。 温雪菱久违睡了一个懒觉。 这半年,她陪伴在慕青鱼和谢思青身边,不需要晨起问安,每日也无需非做什么事情。 醒来之后的日子,悠闲且自在。 倒是在外征战的梁诀父子,近两月频频来信。 尤其是梁诀,不止在给慕青鱼的家书里,写满了对她的思念之情。 看了就让人觉得牙儿酸溜溜的话,他脸不红面不燥,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的信纸。 字里行间,无一不是在说,他迫不及待想凯旋归来迎娶心上人的心情。 温雪菱刚走出院子,就收到了急步匆匆进来的婢女。 “小姐,是梁少将军的回信。” 棠春笑着把信递过去,还没有拆开,就能看到信封鼓鼓一叠。 这对父子俩,一个给慕青鱼写一页页的情话,另一个则是给温雪菱写自己抓野猪、烤兔子、摸鱼的事情,就差把信上写的那些吃食,全部都给她送到雁城来了。 她一边朝谢思青的院子走,一边打开信,在看到里面与以往明显不同的内容时,温雪菱挑了挑眉。 边疆已平定,他们即将凯旋回京。 闻人裔已经择选了新帝,半月前就离开了京城,如今不知去向。 梁诀和梁念屿父子俩决定交出手里的兵权,也是为了避免不走谢家军的老路。 只要容国没有战乱。 谁在那个将军府的位置上又有何区别呢? 经过这么多的事情,梁诀父子俩也已经看得非常透彻。 尤其是即将到不惑之年的梁诀,现在就只想跟慕青鱼恩恩爱爱过日子。 温雪菱走到谢思青院子门前的那一瞬间,恰好看到梁念屿说闻人裔不知去向的那句话。 她脚步当即顿在原地。 握着信纸的手,也跟着紧了紧,心头那股说不出来的情绪越来越明显。 “菱儿?”正在院子里和谢思青对弈的陆峥,一看到她出现,脸上立马涌现出欢喜的光芒。 他笑着望向她问道:“你不进来,在院子门口做什么?” 陆峥来雁城已经好些天,前些时日,一直在帮着囤积粮食,这两日空闲下来,就来谢思青这边下下棋。 说来也妙,陆峥和谢思青这两个年岁相差甚远的人,在很多事情上竟出奇一致。 颇有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温雪菱把信收好,进院子陪着谢思青他们聊了会。 等到慕青鱼从她的院子过来,他们几个人才一起同桌用午膳,很有一家人的氛围感。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迎来了暴风雪。 天灾第二年。 温雪菱和慕青鱼没有了前世的狼狈。 不需要为没有粮食感到忧愁,也不用担心会送死在暴风雪肆虐的寒冷深夜。 炭火烘暖的屋内。 母女俩惬意躺在软榻上,手里捧着暖手的炭炉,看着窗外梅花盛开,天地飘雪的风光。 这一刻,温雪菱才真正觉得自己有了改变一切的实感。 慕青鱼目光温柔凝视着女儿,这是她失去二十多年记忆的那段岁月里,唯一不曾后悔过的宝藏。 “娘亲,我听义兄说,还有三日就能到雁城了。” 想起梁诀每次对慕青鱼写的腻歪话,温雪菱勾了勾唇角,说道,“我猜啊,不出一日,不,应该刚到雁城,义父定然会等不住递婚帖。” 梁诀爹娘早早战死疆场,除了梁念屿这个养子之外,身边也没有其他贴己的同族和亲戚。 慕青鱼这边的长辈,也已经全部没有了。 就只有谢思青和温雪菱两个亲人。 若是成亲,都不需要相邀其他人来见证她们的幸福,只需要如今在雁城这边人,一同见证便可。 听到女儿打趣的话,慕青鱼也想起了那个一把年纪还和愣头青一样的男人。 她无奈道:“谁知道他又能折腾出什么。” 温雪菱起身来到衣柜旁边,拿出了一件刺绣精良的嫁衣。 是她特意早早派人去蜀城定制回来的。 她本想自己做嫁衣,但是想到那些并不擅长的女红,温雪菱还是选择了放弃。 “娘亲,这是菱儿给你定做的嫁衣。” “菱儿手艺不精,唯有这朵海棠花是菱儿绣的,只盼望娘亲余生能如海棠花一般绚烂。” 慕青鱼躺在软榻上的身子僵了僵。 纵然想要要嫁给梁诀,她也只打算去附近的县城商铺里面采买一件嫁衣,并不太在意这些事情。 看到温雪菱捧出来这件布料上乘、做工精良的嫁衣,她眼眶蓦地就跟着红了起来。 “菱儿……”慕青鱼的嗓音有了一丝丝哽咽。 温雪菱笑着给她擦了擦:“娘亲,菱儿希望你和义父能够恩爱百年。” “我们会的。”慕青鱼知道女儿希望自己幸福的心,紧紧握着她的手,露出明亮灿烂的笑容。 就在她们说完这两句话的一瞬间。 窗外莫名飞进来一些雪花,落在了她们正捧着的嫁衣之上。 方才吹的明明是西风,雪花怎么会落到屋内呢? 蓦地想到了什么,温雪菱倏然眯起眼睛,冷冷扫视着屋内的角落。 但愿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第371章就算是魂魄也不行! 注意到女儿的异样,慕青鱼抬头疑惑道,“怎么了?” 温雪菱转过脸朝她笑了笑,“没事。” 她没有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只希望那些飘进来的雪花,只是一个意外。 两日后。 梁诀和梁念屿带着寥寥几人,风尘仆仆,迎着夜色来到了雁城。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温雪菱她们落脚居住的地方。 “小鱼!”梁诀一看到慕青鱼,迅速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她奔跑过去。 梁念屿对着温雪菱和谢思青挥了挥手,跟着她一样喊谢思青为舅舅。 “菱儿,舅舅!” 连续征战数月,日晒雨淋,风餐露宿,梁念屿晒黑了不少。 脸上的精神气还是和过去一样。 胃口也是。 梁念屿一只手拿着一只鸡,一边嚼嚼嚼,一边夸赞厨子的手艺。 “菱儿,你们这的厨子手艺真不错,这叫花鸡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叫花鸡了!” “你们不知道东海那地,海里的那些鱼儿都跟被下药了似的,长得那叫一个千奇百怪,我愣是憋了好几个月,都不敢吃一口那边海里捞上来的鱼。” “还有那些在海上船来船去的倭寇,心思歹毒的不行,打不过我们,就想要给我们喝的水井里下毒,幸好被本将军机智发现,来了一个瓮中捉鳖,把他们全部拿下了!” 第289章 他吃饭的样子实在是太香了。 温雪菱笑着听他述说战场上惊险万分的往事,还有他如何破敌的计谋和本事,不知不觉,半碗饭也见了底。 梁诀和慕青鱼、谢思青他们一桌吃饭。 但依照梁念屿的胃口,那一桌子菜还不够他一个人吃的。 故而,她和梁念屿单独开了一桌。 本想让陆峥过来一起,他却好似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差人过来说了句今晚有事。 知道梁念屿父子俩今夜会到雁城,温雪菱早就已经吩咐厨房,做了很多很多当地的菜肴。 还有一些用自家种的菜,养的鸡鸭鱼肉…… 全部都是按照梁念屿过去的胃口准备,没成想还是预估错了他的胃口。 风卷残云的功夫,他就已经解决掉了两只叫花鸡。 棠春赶紧让厨房的人多准备一些。 一餐饭,吃得热热闹闹。 梁诀和梁念屿从京城快马加鞭来此,半个多月都没有好好休息,用膳后各自回屋休息了。 “咳咳咳……”谢思青急忙用帕子掩住口中咳出的血,怕被身后推轮椅的温雪菱看到。 可他还是忽略了,温雪菱对血腥味的敏锐。 她看到谢思青紧紧攥在手里的拍子,又想到近段时间陆峥和她说,在谢思青的院子里听到了咳疾。 陆峥的本意也是担心,谢思青会像温雪菱三个一样,因为咳疾丢失了性命。 “舅舅,夜深了,今夜你早些休息。” 温雪菱佯装没有看到,推着他到院子里后,就把谢思青交给了院子里伺候的侍从。 见她离开,谢思青才吐出了一口血。 他急忙让侍从处理干净。 原本挺拔的背脊,也在强撑许久之后弯了下来,夜色下屋内的咳嗽声不停。 谢思青靠在床榻上满脸苍白,想着只要再熬一段时日,就可以看到慕青鱼出嫁了。 梁诀是个可靠的。 定然能够保护好慕青鱼和温雪菱。 还有梁念屿在…… 有他们保护好温雪菱母女俩,他也就可以安心咽气了。 好累,心口处传来一阵阵刺痛的疼。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好似下一瞬,就会离开这个人世。 再等等…… 谢思青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再等等,等到谢思青出嫁过后就好了,他就可以下地府和爹娘交代了。 嘴里的血腥味很浓郁,他用清水漱口之后,让侍从下去休息。 温雪菱重新回到了谢思青的院子里。 端着水盆出来的侍从,看到她突然又出现在这,吓得面色一惊。 刚要开口就被温雪菱挥手打断了。 她叮嘱道:“下去吧,这件事情不要告诉舅舅。” 侍从:“是……” 温雪菱知道谢思青骨子里的倔强,也知道他很能忍,但不知他平日里看起来逐渐康复的身子,竟然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 这件事情,慕青鱼还不知道。 她心中仍旧觉得疑惑,依照自家娘亲的医术,舅舅到底是怎么瞒过娘亲的呢? 慕青鱼可是每日都会过来给他把脉。 怎么会没有发现呢? 怀揣着这种疑惑,温雪菱准备和去亲娘商议一下,看还没有其他的法子来治疗谢思青的身子。 只是刚到慕青鱼的院子外面。 她就看到本该在院子门口守着的人,全部都不见了。 温雪菱觉得疑惑,“人都去哪里了啊?” 还没有等她迈进院子,她就听到了一道压抑的声音,视线不由得落在了慕青鱼的卧室。 这是……温雪菱脑海里瞬间闪过了某个念头。 迈出去的脚步立即收了回来。 果然,梁诀这个洁身自好了大半辈子的老男人,一旦开荤,就有点不知所谓了。 温雪菱没有去打扰慕青鱼他们,还让暗卫在附近守着,不要让其他人打搅了慕青鱼和梁诀的好事。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瞬间,她又感受大了那股莫名其妙的冷风,夹杂着风雪和寒霜。 温雪菱警惕的眼神蓦地眯了起来,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头。 她环顾四周,企图从夜色之中看到一些端倪。 会是她心里猜想的那样吗? 温敬书? 想到连重生的事情都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若是这个时间真的有魂魄,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这个「暗处」的魂魄是谁。 是渣爹?还是那四个蠢兄? 温雪菱想着要找找法子试一试,不想要让任何人破坏了慕青鱼和梁诀的好事。 就算是魂魄,也不行! 她希望只是自己多想,而不是真的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尤其还是像今夜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 得想个法子试探一番才行。 温雪菱朝自己院子走,暗暗在心里思索着,容国可有什么厉害的人物。 想着想着,她就又想到了闻人裔过去的国师身份。 他能预知未来之事。 会不会也知道死后魂魄有没有入轮回呢? 第372章成婚,闻人裔要死了 慕青鱼的院子里,梁诀并没有真的碰她。 “小鱼,我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但还是想要把第一夜留在新婚夜。” 这可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宠了十多年,思念了二十多年,爱了半辈子的爱人啊,怎么舍得委屈了她。 闻言,慕青鱼眼里多了些动容。 三日后就是良辰吉日。 她已经和梁诀决定好在那一日成婚,就请村子里的自己人们吃宴席。 次日一早。 温雪菱看到两人分别前来时,还是有一些惊讶的。 她赶紧迎上去,握着慕青鱼的手关心道,“娘亲,你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那事儿结束,身子不是都会比较疲乏的嘛? 难道是梁诀年纪大了,不太行? 刚进屋没多久,梁诀就对上了义女眼睛里的质疑,眼睛里不由得闪过迷茫。 这眼神是怎么一个意思? 梁念屿拿着馒头凑过来小心问道,“爹,你是不是年纪大了,某些事情上没啥子精力了?” “我听说雁城盛产补药,要不儿子今日快马加鞭跑一趟,给你多备上一些吧。” 此话一出,屋子里用膳的所有人都安静了。 梁诀才知道事情被人误会了。 他起身放下筷子,拔高声音自我证明道,“谁说我不行了?我行的不得了!我……”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把这些男女之事摆到台面上来,就怕唐突了慕青鱼。 瞥见慕青鱼和温雪菱眼里笑意,又看到谢思青嘴角的弧度,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放松,梁诀才咬着牙说道,“我超行的!” 满桌的人都在笑。 慕青鱼踢了踢他的小腿,眼神暗示他少说这些话。 “我这不是委屈么。”梁诀凑到她耳畔,委屈巴巴说自己还是童子的事情。 他眼神环顾了一圈用膳的众人,偷偷亲了亲慕青鱼的耳朵,咬牙道,“三日后,我一定会证明自己的!” 早膳用完,梁诀就开始给筹备两人的婚事。 喜服是他从京城带回来的。 早在二十多年前,梁诀在出征之前,就已经让人准备了喜服。 本欲在凯旋归来那日登门求亲,谁知造化弄人,两人不仅没有成亲,还分离了半生。 当年准备的喜服,如今瞧着颜色有些旧了,梁诀又让绣娘们照着过去的婚服,重新赶制了一套。 而今,慕青鱼看着桌上的两套婚服,眼里逐渐染上了水光。 “抱歉,阿诀,是我让你等了太久了。” 梁诀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把人抱入怀中说道,“不晚,只要此生能和你喜结连理,都不算晚。”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温雪菱送亲娘出院子的那一刻,脸上都是为她终于找到良缘的喜悦。 “娘,这辈子,你一定要幸福美满过一生。” 慕青鱼红盖头下的眼眸,逐渐染上了感动的泪光,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承诺道,“娘会的。” 梁念屿和梁诀早早就已经在院子外面等候了。 虽说只有村子里的人,但婚事该有的仪式一件都没有少。 谢思青今日气色也比往日要好了很多。 看着亲妹妹终于找到幸福,他心里的重担总算是放下来了。 他莫名感觉憋在心头萦绕数年的那股气,就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松懈了下来。 除了送入洞房的新郎和新娘,谢家军和秘卫军们都在外面院子喝酒。 温雪菱看着梁念屿端着酒壶一桌桌敬过去,嘴角笑意也不曾消散。 今日赶回来的陆峥,就站在温雪菱身侧半步的位置。 看着院子里张灯结彩的喜乐氛围,他眼睛里浮现了一抹纠结,不知道那件事情该不该告诉她。 第290章 “怎么了?”温雪菱瞥到他面上沉默的纠结,开口询问。 纵然陆峥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起那个把自己困在雪山的男人,心里也不想留有遗憾。 “菱儿,他快死了。”陆峥还是选择把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尽管他没有说出那个「他」是谁,但温雪菱还是听出来了他话里面的意思。 手中的酒杯,蓦地落在了地上。 温雪菱心狠狠颤动,整个人的身子也跟着旁侧倒去。 还是陆峥伸出手将人拽了回来。 从陆峥的口中,温雪菱了知道了那个男人如今遭受的苦,不知不觉,脸上多了一些水光。 两条清泪在她不自主的时候,就已经滑落了下来。 原来她今生能重生…… 竟是闻人裔前世用自己的性命来献祭的吗? 他怎么那么傻啊! “菱儿,我爱你,但我不想自己对你的爱,掺杂狭隘的妒忌和隐瞒,更不希望你日后接受我,是因为任何的将就。” 陆峥对她的爱,坦坦荡荡。 哪怕她最后选择共度余生的爱人,是闻人裔。 他也不会对此有任何的怨言。 可若是在闻人裔独自一人为爱赴死的时候,他明知这件事情却不告诉温雪菱,陆峥才会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她的爱。 温雪菱在婚宴没有结束时,就独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 翌日清晨。 梁诀是被慕青鱼一脚踹下的床。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摸索回床上,“小鱼,你要打随便打,但是可别气着自己的身子。” “我皮糙肉厚,多挨几顿打不算事儿,但是你要是生闷气,可比打我还让我心疼。” 看到床边男人眼里深情,慕青鱼所有责骂都不舍得开口。 “以后节制点。”她愤愤瞪了眼食髓知味的男人。 梁诀闻言嘿嘿一笑,立马点头。 他知道慕青鱼脸皮子薄,没有让外面的婢女进来收拾。 自己把屋内的狼藉全部收拾妥当后,梁诀才让外面的婢女,送来新婚夜的第七回水。 趁着慕青鱼泡澡。 他赶紧回屋子把床上被褥全部换成了新的。 随后又把困倦的心上人,重新抱回了床榻之上继续休息。 梁诀根本舍不得睡,侧身躺在她的身边,睁着一双眸子到了天亮。 当他精神抖擞出去吃早膳时,刚进屋就对上了温雪菱和梁念屿兄妹俩谴责的目光。 他摸了摸鼻子,也知道自己头一回胡闹得有些过分了。 没多久,慕青鱼也过来了。 梁诀赶紧迎上去,满眼担忧和不赞同道,“不是让你多睡儿,怎么就起来了?” 第373章寻他 慕青鱼这么早起来,是因为她派出去的人,刚送回来的消息。 圣山之巅,那株千年开花的雪莲,隐隐有了开花的趋势。 传言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若是能摘得这株雪莲,谢思青身上的咳疾就可以完全治愈。 “哥,别丢下我。”慕青鱼说出这话时的眼神盛满了悲伤,定定瞧着对面的谢思青。 温雪菱已经告诉了她有关咳疾的事情。 谢思青嘴角的笑意顿住。 没想到自己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隐瞒住。 他叹息道:“小鱼,不是哥哥不想陪你,只是哥哥如今的身子……” “我知道,所以我一定会治好你。”慕青鱼紧紧握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 她坚定说道:“哥哥,我一定能治好你,相信我。” 梁诀知道她对谢思青的重视,除了站在妻子的身后支持她,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无声传达了自己的心意。 “舅舅,我陪娘去。”梁念屿现在已经直接喊娘了。 温雪菱放下手里的杯子,开口道:“我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而今屋内的人,除了温雪菱外,只有谢思青、慕青鱼、梁诀和梁念屿四人。 丫鬟侍从们早已退了出去。 从温雪菱口中得知她重生之事的时候,梁诀和梁念屿眼睛里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慕青鱼和谢思青并无意外。 “昨夜,我才得知自己之所以能够重生,是因为前世有一人献祭了自己的性命,方才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温雪菱脸上的神态,笑中带涩。 原来闻人裔迟迟不曾来寻,是因为他想起了前世献祭之事。 必须要以命换命,才能保她今生安然度过余生。 她很想陪伴慕青鱼她们到老,可若是这份幸福要用闻人裔的性命来抵,她宁愿赴死的人是自己。 陆峥说,闻人裔现在人就在圣上之巅的雪洞里。 再过半月就要封山了。 “娘亲,舅舅,兄长,还有……爹。” 温雪菱喊梁诀爹爹的那刻,这个半生戎马的男人,眼眶蓦地红了起来。 “哎!爹……爹在!”梁诀摸了摸眼泪,重重回应她对自己的称呼。 慕青鱼看着女儿脸上的坚决,自己多劝无用,她也认同女儿这种行为背后的意义。 “娘支持你。”她把温雪菱拥入怀中,用尽全力抱着自己的珍宝。 谢思青对上温雪菱眼神时,心头不由得为她脸上神色动容。 那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对生的渴求,让他认清楚自己一直以来惧怕的事情。 害怕自己成为妹妹的拖累,成为一个只能依靠她们母女的废物,不如等她们平安后,死了一了百了。 这些都是谢思青深深埋藏在心中的秘密。 就这么被她一眼看穿了。 谢思青薄唇颤动,对温雪菱承诺道,“菱儿,舅舅一定会努力活下去。” 启程前往圣山的那一日。 暴雪多日的天,难得出现了耀目的阳光。 温雪菱告别了慕青鱼等人,带着阎泽和暗卫们,和梁念屿一起快马加鞭前往圣山。 一望无垠的雪山。 曾经的千级台阶已经被白雪覆盖。 她一步步爬到山顶时,天都已经黑了,中间的艰难她不想去想。 温雪菱拿着慕青鱼给她的信物,找到了圣山医门。 医圣一看此物,就知道了温雪菱的身份。 想起那个屡屡犯错的关门弟子,正是眼前这个少女的二哥,医圣叹息道,“既如此,明日开山,你便随老夫进山吧。” 她到达的日子,正好是圣山医门开山寻找雪莲的前夜。 雪莲在圣山之巅的雪山,却无人知晓生长在何处。 只能凭借各自的运气前往寻找。 若不是有慕青鱼给的玉佩,纵然温雪菱来此,也没有资格进山。 阎泽和暗卫们全部都留守在山脚下。 只有梁念屿跟着她上山。 次日,天微微亮。 温雪菱就和梁念屿起身准备进山的事情。 只是刚推开门,就看到了满天的雪花扑簌落下。 梁念屿担心温雪菱的身体受不住,提议道,“菱儿,这雪太大了,你没有内力御寒,不如在屋中等我。” “不行。”温雪菱戴上御寒的绒帽,坚定道,“舅舅等不起了。” 越早找到雪莲,谢思青的身子就可以越早痊愈。 圣山的雪莲不只有一朵。 但她们只要一朵。 深知温雪菱执拗的梁念屿,叹息道,“那好吧,雪山路滑,你要紧紧跟着我,千万不要乱走。” 兄妹俩按照医圣给的地图前往雪山。 此间,早早已经有了圣山医门其他弟子走在她们前方,两人冒着风雪,一点点寻找雪莲的痕迹。 温雪菱看着皑皑白雪,想起闻人裔要在此了结性命,抿了抿干燥的唇继续低头寻找。 等找到雪莲,让梁念屿把它带回去。 她就去找闻人裔的身影。 若是圣山医门的人,知道她来此的另一个目的,是要去找容国赫赫有名的国师大人,必然不会同意她进山。 一天又一天,已经找了三天了。 温雪菱和梁念屿还是没有找到雪莲的影子。 今日就是圣山最后开山的日子。 若是还没有找到雪莲,她和梁念屿都得离开圣山,下一次雪莲开花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眼看着天色渐晚,温雪菱浑身懂得瑟瑟发抖,仍旧没有放弃继续寻找。 终于! 在她以为今日还是要空手而归时,于一处悬崖峭壁处,看到了雪莲的影子。 通体雪白的雪莲,与白雪同生在峭壁之下。 不仔细看,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我去!”梁念屿自告奋勇,他的轻功本就是一绝,比温雪菱要更有胜算。 悬崖,是真的万丈深渊。 若是不小心掉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哥,务必小心。”温雪菱脸已经被冻得通红,漆黑双眸凝视着面前为谢思青付出的男人,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 第291章 梁念屿拍了拍胸膛说道:“放心吧。” 他纵身跳下,双手死死抓着悬崖峭壁处的石缝,几个跳跃,终于拿到了那朵雪莲花。 下来容易上去难。 梁念屿小心翼翼往上爬,在惊心动魄的两次意外中,如愿爬到了山顶。 他从怀里取出雪莲,激动道,“菱儿,我们成功找到了它了!” “嗯。”温雪菱也绽放了笑容。 她们小心翼翼把雪莲放到了装满冰块的黑木盒子里,以此来保存雪莲的精华。 “哥,你快回去吧。”温雪菱把盒子交给他,自己则是看向了另一方向。 她也该去找前世今生两辈子的人了。 第374章我不爱你,为什么这么傻? 风雪越来越大了。 温雪菱穿着在雪中更易辨别的红色衣衫,双手各拿着一根木棍,身上的狐裘被风吹掉了帽子。 凛冽寒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努力在风雪中辨别,地图里面冰洞所在的方向。 一步一个脚印。 走出去不过几步的距离,那些脚印就已经被风雪给覆盖了。 入目所见,只有白雪茫茫的天地。 温雪菱感觉自己身上都被冻的快没有知觉了。 这又让她想起了前世北上进京的场景,那时候的风雪也是如此大,又饿又累,她都一路挺过去了。 没理由,这辈子不行! 等她来到地图里面所指向的冰洞外面,却只看到一个被封住的冰山一角。 “闻人裔——”温雪菱的声音在山巅上被风吹散。 一开口就灌了满嘴的寒风。 她来到被冰封住的洞口之外仔细观察,却发现没有任何能挪动的机关。 矗立在眼前的冰面,是真的严丝合缝找不到撬开的痕迹。 温雪菱也没有傻到徒手搬冰。 她来回绕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任何有可能进去的入口。 山巅上的风雪越来越大了。 若是再不下山,就连她自己都会冻死在这里。 可温雪菱的心里还是不甘心。 还没有没有入口,那这块驻立的冰面里面呢? 会不会有机关能打开? 她努力在风雪中平稳住身子,一次次拍打冰面,并呼喊着闻人裔的名字。 “闻人裔,你在不在里面?我是温雪菱,如果你在,听到我的声音能回复我一声吗?” “我不需要你为我献祭生命——你听到了吗?我不需要!” “你出来啊,没有询问过的意思,谁要你独自一人在这边承受这些风雪严寒了?闻人裔,你出来和我说清楚!” 山巅之上的风呼啸而过。 别说是温雪菱呼唤出来的那些话了。 就是被风周围树上被吹下来的雪花,还是扑了她满身之后才被发现。 她嗓子已经被风灌疼。 随身携带的水袋也已经变得冰冷,里面的温水早就不知不觉被冻成了冰块。 温雪菱本想着冷就冷点,里面的水能喝就行。 结果倒出来,都不带滴一滴水的。 她无奈把水袋子放回去。 强忍着脸上被风雪吹出来的刺痛,以及嗓子的干涩,她一遍遍呼唤着闻人裔的名字。 奈何,除了风声,其他什么回应的声响都没有。 温雪菱把男人所有的名字都喊了一遍。 “闻人裔,容砚,瑜璟……你就是个混蛋,谁要你献祭了,谁让你一意孤行了?” “你这样让我怎么办,让我怎么还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只要想到自己今生的性命,需要闻人裔用两辈子的性命去抵,她就觉得肩膀上压了两座重重的雪山。 她跌坐在雪地里,双眼无神凝视着面前透亮的冰山。 宛如被风里刀刃劈开的冰山一角,透露着一丝丝淡蓝色的光辉,像极了那些珍贵的珠宝首饰。 温雪菱无心欣赏这些。 想到闻人裔将自己长眠之地选在这么一个冰冷的地方,她就觉得一颗心狠狠揪在一起。 是因为前世她是死于天灾第十年,死在那个寒冷的冬日吗? “我早就说过,不要男女之情,不要所谓的爱,就算你做了这多的事情,我也不会爱上你的!” “闻人裔你听到了吗?我说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永远都不会!” 她低垂着头,看着地上颗颗分明的干雪。 /:. 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滑落。 被山巅上寒冷的风一吹,温雪菱的脸颊越来越刺痛。 顾不得这些疼,她双眸逐渐失去焦点,宛若喃喃自语般说道,“你明知道我不会爱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傻去做这些事情呢?” “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她闭上眼睛不敢去想,闻人裔到底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才会在这个冰冷的山巅选择结束性命呢。 温雪菱浑身无力躺倒在了雪地上。 任由呼啸的冷风,一点点吹走她身上的热意。 两辈子,两条命,她该如何偿还呢? 是不是只要她先一步死去,就能保住闻人裔的那条命呢? 倘若这是唯一的办法,温雪菱会毫不犹豫去赴死,绝对不会有半点的迟疑。 但就算要死,她也希望可以在最后的日子,陪伴在亲人的身边。 想不到答案的温雪菱,本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离开。 雪花飘落到眼睛里让她有些不适,她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竟然有了睡意。 突然,暴风雪好像停了。 温雪菱感觉到了一股很暖很暖的热意,在逐渐靠近自己。 她缓缓睁开眼,就看到头顶多了一把黑色的油纸伞,视线往伞下的男人移去。 那张令天地万物为之动容的绝色俊脸,瞬间闯入了她的眼帘。 凝视着熟悉的玄色衣衫,温雪菱的眼泪不知不觉又流淌了下来,一滴滴隐入了雪地里面,留下微不可查的痕迹。 “骗子,闻人裔你就是大骗子!”她呜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闻人裔的心瞬间颤了颤,见她哭的如此伤心,急忙丢掉了伞,蹲下来紧紧把人拥入怀中抱住。 “别怕,我在。”他轻轻拍着温雪菱的后背,声音也充斥着担忧和焦急。 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会孤身前来。 闻人裔在听到风雪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刻,还以为是自己濒死前的幻听。 可随着那些声音越来越响,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不是假象,是他真的听到了温雪菱的呼唤。 暴风雪太大了。 天色也渐渐黑沉了下来。 若是再不离开这座山的山巅,他们真的有可能被冻死在这里。 “别怕,我带你离开。”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格外温柔。 让温雪菱又想起了上辈子。 他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会这样一遍遍告诉她。 ……别怕,我在。 闻人裔将她身上的衣服全部拢紧,打横抱起她,朝着冰山后方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而去。 直到两人暂时回到了他居住的那处山屋。 他才小心翼翼把人放到了床榻上,用被子紧紧包裹着她,又把屋子里的火堆,燃烧得更加旺盛一些。 第375章他也想起来了 在看到闻人裔抱她回来走的那条路后,温雪菱才注意到这座冰山的后方,竟然还有一座山。 但不同的是,这座山要比她之前爬的那座山矮小许多。 这里的风雪也没有山巅之上那么大。 还有一座并不简陋的木屋。 只是两座山峰之间相隔这么远的距离,山巅上的风雪又那么大,闻人裔是怎么听到她呼唤的声音呢? 温雪菱从床上坐了起来,紧紧裹着身上厚厚的被子。 整个人已经被冻得快要失去温度了。 屋内的柴火越烧越旺。 她身上的冷意却怎么都没有办法消失。 嘴唇已经开始发白,两颊之上被风雪吹出来的刺痛也不曾消失。 她看起来随时都要昏厥过去的模样。 就在温雪菱持续发抖的时候,闻人裔突然掀开了她的被子。 在她诧异的目光中,男人紧紧抱住了她,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着怀疑的人。 不知是两人在前世今生的牵扯太深,还是这种法子真的奏效,温雪菱真的感觉自己的温度回来了。 “有没有好点?”闻人裔嗓音低沉,垂眸凝视着怀里的女子。 温雪菱整张脸埋在他的怀里,想起他做的那些事情,故意闷声道,“没有。” 须臾间,原本抱着她的男人立即松开了手,当着她的面开始褪去身上的外衫,看得她都傻眼了。 “你你你要做什么啊?”温雪菱急忙撇开了脸不敢看他。 闻人裔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直到他身上一件件衣衫全部消失在床边。 他开始去褪温雪菱的外衫。 第292章 但也仅仅揭开了上衣,里面还有寝衣没有动她。 随后,闻人裔重新紧紧抱住怀里的人,用自己滚烫的体温,去滋养她逐渐失去的温度。 寂静无声的木屋里。 只有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温雪菱脸颊贴着他的肌肤,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炽热温度。 她仰头抬眸,对上了男人幽深的眼眸。 突然觉得嗓子变得愈发干燥,温雪菱舌尖抿了抿唇,刚要开口就被人掠夺走了呼吸。 “我帮你回温。”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似是有火苗在他的心口处燃烧。 温雪菱双眸倏然睁大,被动承受着他所有的温暖。 看到面前闻人裔阖上的双眼,她脑海里回顾了两辈子与他所有交缠的过往,终是选择闭上了眼睛。 这就像是一个无声的信号。 宽大的手掌,将人紧紧禁锢在自己温热的怀抱里。 就像交颈的鸳鸯那般不曾松开。 屋内燃烧的柴火越来越旺。 察觉到身上衣衫早已经被柴火烘干,温雪菱急忙推了推他的胸膛,羞红的脸颊始终不敢去看他。 低沉的笑容从他嗓子里溢出。 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些话,他俯身凑到她耳畔,小声把那些话重新说给她听。 “菱儿,与不爱的……也会如此热烈?” 不大不小的被子,刚好把两个人包裹在其中,圈出一方炙热无比的地方。 闻人裔没有直接松开怀里的人,双手捏着厚厚的被角,将人圈固在自己的怀抱之中,静静等候着她的回答。 自己说那些话时,并未觉得如此害臊。 可从这个男人嘴里重新听到,温雪菱只觉得心头有火苗在不断燃烧。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也犹如在烈火中炙烤。 “是,我说我不爱你,就算你为了我献祭了生命,我也不会爱你。” “闻人裔你听到我和你说的了吧?我不会爱……唔!” 那些未完的话,再次被眼前这个男人夺走。 他不想听到那些令自己心痛的话。 温雪菱眼角的泪水,被他用唇一点点抹去,漆黑深邃的眸子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我知道。”闻人裔轻声哄着她道。 “菱儿,我爱你,是我的事情,若是你心里真的无我,我愿意退出。” “可你心里并非全然没有我,不是吗?” 天知道,当闻人裔真的在圣山之巅,看到那抹火红色身影的时候,他一颗心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哪怕她真的不爱他,可仍旧愿意为了他来到此地,闻人裔的心里也已经知足了。 人生之事,不如意的十七八九。 哪有事事都圆满呢? 他本不想过去,想着等她骂完他,就找机会将人送下山。 可真的看到「昏倒」在雪堆里的那一刻,闻人裔只想着赶紧过去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四目相对的那一眼,他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大度。 想到日后要亲眼看着她嫁给其他的男子,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闻人裔就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住。 还不如长眠在冰天雪地里,就此不问世事了呢。 可……只要她一出现,他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准备,所有的自以为是,全部都消失殆尽了。 温雪菱仰起的小脸上都是被风雪冻出来的红晕,而今被他一点点温养着,渐渐恢复到了白里透红的模样。 “你……想起前世的事情了?” 她原本也只是猜想,可在看到闻人裔的那瞬间,她看到了他眼里熟悉的那抹心疼。 是她时常在前世那个闻人裔眼中看到的。 温雪菱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如今对上他眼睛里温柔的笑意,她知道了答案。 “菱儿,是我来晚了。”闻人裔说的是前世雪林之事。 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算晚。” 就算他来了,她当时的身子也活不过几年。 温雪菱上辈子早就已经病入膏肓,全靠想要回去见娘亲的那股气,强行支撑着罢了。 一旦那口气泄了,她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闻人裔抱紧了怀里的人,感受到她的温度,感受到她的呼吸,他才觉得心脏有了安稳的感觉。 他长叹一口气道:“菱儿,你可知前世我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吗?” 温雪菱闻言心脏狠狠抖了抖,隐隐约约,能够猜到他口中那件遗憾的事情。 “我最遗憾的事情就是,到死都没有让你知道,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他嘴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继续说道,“还好,今生没有这种遗憾了。” 突然间,闻人裔感受到腰间多了一抹力道。 他漂亮的瞳仁颤了颤,随之低头,对上了温雪菱那双眼眸含泪的眸子。 第376章大结局 “别死,求你。”噙泪的声音响起。 闻人裔的心也随之揪紧。 他紧紧搂着她,似叹息道开口:“好,不死。” 只要她愿意给他一份的爱,他哪怕逆天改命,也会留下来陪着她活下去。 柴火越来越旺,温雪菱身上也已回温,红着脸松开了他。 她撇开脸,后知后觉道,“你……把衣衫穿上。” 闻人裔确定她已经无恙之后,清润的笑容自嗓间溢出,笑着说道,“好。” 外面天色已黑。 两人在雪屋里简单吃了些东西。 温雪菱站在窗前,身上披着那件火红色的狐裘,手里还有闻人裔倒满热水的麂皮水袋暖手。 曾几何时,她只能通过地牢狭小的窗,勉强窥见外面飘落的雪花。 闻人裔没有再做出过于亲近的举止,来到她身侧,陪同她一起看着外面天地飘雪的暗色。 也是这时候,他才知道陆峥故意夸张了自己来圣上的意思。 他扭头垂眸盯着她的侧颜,哪怕知道温雪菱的这份愧疚,更有助于两人之间的关系。 闻人裔还是坦诚道:“我本打算在这里住两月,就过去雁城寻你。” “菱儿,我从未放弃过要去见你。” 她转头对上他的视线,轻声说出他后续的打算,“可你还是打算死在此地,是吗?” 陆峥说,他来这里就是要给自己打一副千年玄冰制成的冰棺。 若说今生两人之间尚且有交集,可前世的她,遇到闻人裔的时候已经是毁容的模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全都是被搓磨的痕迹。 “闻人裔,我到底有哪里好,需要你付出两辈子的性命?” 望见她脸上对自我的否认,闻人裔伸手把人拥入怀,动作轻柔,嗓音里全是心疼的神色。 “你很好,哪怕你前世置身奴城地牢,身上那股不服命运的韧劲如朝阳升起,耀目,璀璨,成为我灰暗人生里唯一的光。” “菱儿,永远不要否认自己。” 于他而言,温雪菱就是蒙尘的明珠,本该拥有明媚灿烂的未来。 前世晚了一步的错过,成为他完成大业之后唯一的遗憾。 纵然彼时他已经杀掉了容啸川,并将丞相府的温家父子和冒牌货、温锦安全部挫骨扬灰。 可心头总是空落落的。 得知她前世死后,他带着她的骨灰回了北境花溪县,还将她和慕青鱼葬在了一起。 温雪菱心口最后一点点遗憾都没有了。 “谢谢你。”她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躺入娘亲的怀抱。 从他口中,温雪菱听出了他前世的结局,复又询问道,“那你呢?” 闻人裔想起前世自己最后吩咐下属做的事情。 就是把他葬在温雪菱的墓地旁。 “我啊……也算如愿以偿了。” 听出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温雪菱重生后很少流泪的眼眸,今日似是将所有憋屈的眼泪,全部都流了出来。 她哽咽说道:“傻子,你就是个傻子。” 傻就傻吧,闻人裔在心里想着。 只要能够换得心爱的女子重来一次,达成她所愿,他傻点也无碍。 小山顶的这场暴风雪,接连下了七天七夜。 纵然没有圣山之巅的风雪那般大,仍旧阻拦了温雪菱和闻人裔下山的步伐。 两人就这么在雪屋中,共处了七天一夜。 只不过,除了那日的拥抱之外,闻人裔对她并未有逾越之举。 这是他心中的珍宝。 不忍亵渎。 离开前的那一日,温雪菱去看了闻人裔给他自己打造的冰棺。 就在木屋不远处的雪洞之中。 她没有破掉这个冰棺,转而剪下了自己和闻人裔的黑发,用红色的绳子绑成了一团,放在了冰棺里。 看到这一幕,闻人裔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为前世的她们立的棺椁。 他眼尾泛红,与她一同盖上了冰棺的棺盖。 第293章 温雪菱把水袋里的水浇在了缝隙出,不出三日,冰棺和盖子就会严丝合缝地重合在一起。 雪停了,风也随之静了下来。 她牵着闻人裔的手,一步步离开了雪洞。 温雪菱按下雪洞大门机关的那刻,闻人裔的双眸里只有她的身影。 这里埋葬了他们的前世。 从后往后,她们会走出另一条幸福的道路。 也会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五年后。 雁城。 棠夏急色匆匆跑到了院子,此时院子里的众人正在准备中秋家宴,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温雪菱正在指导闻人裔在廊下挂兔子灯。 她眼里都是无奈,提醒道,“歪了歪了,你就不能往左侧一点吗?” “小姐小姐,不好了!”棠夏快步跑到温雪菱的身边,边咽口水,边着急和她说紧急的事情。 “您的女儿和儿子,正在和梁少将军的女儿,一起合力殴打梁老将军和夫人的儿子!” 温雪菱明媚温柔的瞳仁里,瞬间闪过对自己那双儿女所为的震惊。 她脱口而出:“这对兄妹又在整什么!” 她和闻人裔都是沉静温和的性子,偏偏生出了两个活宝,最擅长的就是把院子弄得鸡飞狗跳。 “姐姐已经去唤梁少将军了。” “苏嬷嬷也去告知梁老将军和夫人了。” 闻人裔和温雪菱对视一眼,也顾不得还没有挂完的兔子灯,急忙朝着几个孩子所在的院子跑去。 她们到的时候,梁念屿和黎朝朝也才刚到。 两人脸上都是同样无奈的神色。 黎朝朝是雁城富商之女,对梁念屿一见钟情,把他吃干榨净后就寻上门来求亲。 一听她家酒楼全都是好吃的菜肴,梁念屿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嫁了。 而今,她们两人的儿子也已经四岁了。 梁诀和慕青鱼来时,温雪菱和黎朝朝正在教训自己的孩子。 “闻慕晏,闻慕翎,现在就给小舅舅道歉!” 龙凤胎哼了一声就是不道歉。 黎朝朝也拧着儿子的耳朵,气愤道,“梁筳,你皮痒痒了是不是,都敢欺负你小叔叔了,现在!立刻!马上!赶紧和你小叔叔道歉!” 梁筳抿嘴,不服气道,“我不,小叔叔说他爹爹一天能吃十斤屎,明明我爹爹吃得更多!” 胃口确实大的梁念屿,此时听到儿子说的话,嘴角抽搐,不知该开口,还是不该开口说话。 “才不是!我们爹爹吃的才是最多的!”闻慕晏和闻慕翎异口同声道。 梁诀和慕青鱼无奈对视一眼,这件事情有探讨的必要吗? 闻人裔:“?”他能吃什么? 服用了千年雪莲后的谢思青,残败的身子得到了滋养,而今虽然在冬季也会出现咳疾,但已经不会有濒死的感觉了。 可惜,他的腿在水牢里折磨了那么多年,哪怕表面看不出来伤口,骨子里遇到变天的日子,也会疼得难以下地。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三个孩子里叽叽喳喳说着自己爹爹并不会引以为傲的事情,眼睛里都是慈爱的笑意。 温雪菱和黎朝朝四目相对,也瞬间傻眼在了原地。 她们看向那边沉默不语的另一个孩子,正是梁诀和慕青鱼的儿子,小小年纪就颇为老成。 梁丞安从小最喜欢黏着的人,就是自己的舅舅谢思青,理了理被比自己小一岁的晚辈们弄乱的头发,露出腹黑的笑。 他一句话团灭了其他三个晚辈。 “好好好,你们的爹爹更厉害,一天能吃一百斤屎,好了吧?” 闻人裔:“……” 梁念屿:“……” 梁诀:“……” 她们各自领回了自己的孩子。 那一日,每个院子里都响起了孩子们不服气的哭声。 …… (大结局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