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男频龙傲天表白了》 第1章 《被男频龙傲天表白了》作者:鹿赢ly【完结】 文案: 沈熠高三的时候交了个兄弟,这哥们长得帅性格好,兴趣爱好更是和沈熠大面积重叠,每天有说不完的话题。 搂着兄弟的肩,沈熠发出过一辈子都是挚友的诺言。 只是还没等他幻想几天两人的兄弟情义会如何长久,他就得到了一本长着翅膀会飞的名叫《商业至尊》的书。 这本书告诉他,这个世界就是书里的世界,而自己的兄弟傅眠就是书中的主角,那个后宫无数,金手指粗到爆的龙傲天男主。 沈熠:我呢? 《商业至尊》翻了翻自己:哦,你被车撞走了。 ??? 还没等他消化完自己英年早逝的消息,他就发现书中写道: “沈熠的母亲站在沈熠棺木前痛哭,傅眠只好上前安慰,却发现这位妇人虽然已经四十有余但风韵犹存,一身黑衣衬得她肌肤胜雪,身前波涛汹涌……” ??? 我拿你当哥们,你却想睡我妈?! 我走了,我爸还没走呢! 沈熠非常的愤怒,但他压抑住了。他要趁一切都没发生之前改变这逆天的剧情。 于是为了避开自己的gg剧情,沈熠出国留学,为了父母的恩爱和众多可怜姑娘,沈熠借着往年情分威胁对方自己出国留学期间不谈恋爱。 本以为这对风流不断的龙傲天会是不小的阻碍,但没想到对方竟爽快的应了。 只是后来,看着龙傲天微红的眼尾和声声泣血的表白,沈熠才发现,这书里写的不对啊,傅眠压根没看上他妈! 他看上自己了! 啊?!《商业至尊》傻眼了,直问沈熠怎么办。 沈熠倒没傻眼,他抬眸看着对方眼角因激动而沁出的泪珠和紧抿的双唇,手指轻捻,说: 那就试试呗。 甜文1v1,锦绣堆里长大散漫阳光攻and桀骜不驯醋精受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都市 甜文 校园 轻松 龙傲天 主角视角:沈熠 互动:傅眠 配角:画师masso 可爱的小情侣 一句话简介:十年兄弟变老婆 立意:命运,从来只掌握在自己手中。 第1章 表白 刚入秋的太阳依旧灿烂,天空明净,不时有飞鸟掠过,在耸立的高楼侧面投下跃动的阴影。 室内一片昏暗,层层叠叠的厚窗帘掩住晌午热烈的阳光。屋内渗不进一丝光线唯有壁挂空调静静吐着冷气。 “唔…” 突然,衣衫杂乱成小山的床上有人翻身呻吟出声打破这一室寂静。 “沈熠,醒醒!” 沈熠睫毛微动,只觉眼皮似有千斤重难以掀起。他艰难地翻身用枕头盖住头,对叫唤个不停的书精嘟囔:“唔,让我再睡一会儿,昨天晚上我......” 有东西尖叫:“昨天晚上!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吗?!你怎么能睡得着?醒醒!醒醒!!醒醒!!!”歇斯底里,分贝高到捅破天花板。 昨天晚上?沈熠困得意识模糊,大脑滞涩缓慢地如同卡壳的电影放映器,比画面先回忆起的是声音。 “...喜欢...” “...不是玩笑...” “......” 有人猛地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操。” 不是梦,《商业至尊》里的男主角,原男频后宫的拥有者,当了他十年兄弟的傅眠--昨天晚上和他表白了! ....... 太阳默默攀到天空最高处,倾泄瀑布般的光华于大地。有部分光打在落地窗上映进室内投下一片光影。 “怎么搞成这样了?”在光线涉不到的盥洗室里,沈熠掬起水往脸上泼,头也不回去问旁边扑扇翅膀的一本书。 那书通体纯黑,封面上有金色线条勾勒出的“商业至尊”,几个字随着翅膀的扇动而闪烁。它好没气地说:“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本书。” 得了吧。沈熠拿毛巾擦脸,心道,只是一本会思考会说人话还会飞的书。 还没等他开口就见这本黑皮书泄了气似的翅膀收束落在他肩头,声音蔫蔫的:“你们这跟我身上写的完全不一样,我哪里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熠有点无语:“完全一样就吓人了好吧?” 黑皮书没吭声,打开又合上算作回应。 沈熠歪头去瞅,发现它翅膀还拢在一起,显得很低落。他伸出指尖点点黑色的书壳,安慰道:“也不是完全不一样啊,你看,起码高中的时候不是一样的吗?” ……… 沈熠不喜欢夏天,他是易出汗体质,一到夏天那种黏腻的感觉就缠上他了,每天三套衣服都不够他换的。而且窗外虫鸣震天,蝉鸣声搞得他一整个夏天午休都没法入睡。 那天也是一样。又结束一个无眠的午休,所有人被班主任赶去洗脸清醒。 下午两三点的太阳最毒,就出去洗把脸的功夫沈熠身上又出了汗。他顶着显出汗迹的t恤回到位上,班里的学生已经站起来读书了。 沈熠不想读,拿着书张嘴就“巴山楚水凄凉地,responsibility”的胡说,眼睛瞟向窗外那棵巨大的梧桐树,试图寻找中午扰他安眠的蝉。 伴随微弱的电流声广播里响起经典的上课铃,随着音乐进来的却不是上课的英语老师而是班主任,后面还跟了个学生。 顶着一众好奇的目光,班主任淡定的拍拍手打断大家装模作样的读书声,向门口的学生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我们班新来了个同学,大家欢迎一下啊。” 霎时掌声震耳欲聋,期间还夹杂着欢呼声,这年纪的小孩除了上课什么都乐意干。 在如雷的掌声中有人缓步走上讲台站定。 沈熠这时候才抬头看,他湿透的衣服被空调吹干了,黏腻消失让他没那么烦躁,懒得戴眼镜,轻微近视的他直接眯起眼去看。 转校生高高瘦瘦的,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发校服,穿了身黑色短袖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刘海有点长遮住眉眼看不清脸,不过侧脸线条流畅,应该长得不错。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感到课桌被人挤的动起来。前桌杜净远从逼仄的空间艰难扭过身,冲着他挤眉弄眼做口型:“特招。” 诚研高中是所远近闻名的私立高中,学费高昂,收的大多是富家子弟。 只不过又考虑到升学率和社会舆论,会免学费挖一些普通家庭且成绩优秀的孩子进来,统称为特招。 沈熠连眼神都懒得给,伸手按住滚动的水笔,心说这不是废话吗? 甭管有钱人低不低调,但凡家里有点破钱的都不会让孩子背个打补丁的书包。 他望向讲台上书写自己名字的男生。由于背过身,背的书包暴露在大家面前,赫然露出很大一块与黑色布料不同的蓝色补丁。 打补丁的人手应该很巧,针脚密又紧实。但颜色实在和原书包的不搭,很突兀的一块让人一看便知道是个补丁。 沈熠没戴眼镜坐在最后一排都看出来了,更别提其他学生。讲台下隐隐有嗡嗡讨论声传来。 讲台上的男生面色平静,坦然站着任由大家打量。 倒是班主任刘国胜皱起眉,他是诚研高中数得上名的教师,信奉严师出高徒,落在他手里是个人都得脱层皮。 为人更是正直,在这所私立高中里不看钱权看成绩。 战绩之一是把好几个家里有矿的学生劝退后还安然无恙的站在诚研的讲台上。 这样的性格再加上长得体格健壮,一脸凶相,人送外号灭绝金刚。这位金刚清清嗓子,他最讨厌学生取笑别人的家庭条件,厉声道: “陈鹏飞你笑什么呢?什么这么好笑?要不上来给我说,让我也笑笑!我看这次月考没找你你又飞了是不是?” 倒数第二排笑嘻嘻的男生听到老刘的呵斥立马闭上嘴端坐起来。 教室里顿时安静,班主任环视一圈看得人都低下头来脸色才缓和,又轻声细语介绍起来:“傅眠同学是今年省级竞赛的第二名,是学校特地从h省挖过来的,大家好好相处。” 讲台下又传来稀稀疏疏的掌声。这个年纪的小孩对学习好的人还有一种天生的滤镜,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表面上还是给够面子。 刘国胜点点头,安排了傅眠的位置便笑着示意门外等待的英语老师进来上课。前面杜净远一脸痛苦,低声跟沈熠吐槽: “妈呀,老刘能不能别笑了你看看他张脸,冲人笑是在说‘你好’吗?那不妥妥的‘再见’…” 刘国胜正迈出门的脚步突然停住,给杜净远吓了一跳以为听到自己说话了,只见他大喊一声: “陈鹏飞给我出来!” 随着男生的哀嚎,教室里传来一片哄笑声。 沈熠没笑,他左手撑住下巴,右手中的水笔越转越快,看着转校生背着书包走下来。 哟,沈熠瞟了眼他的座位,离得不远,都是在最后一排,隔了四张桌子,坐在窗边,和自己一样没同桌。 第2章 他心道老刘就是偏心,人特招一来就是后排靠窗,王的故乡啊。 那个位在高三(2)班一直是空的。原因很简单,窗外就是篮球场,天天有高一高二的上体育课。(2)班本来纨绔子弟就多,一个个学习差的不行。再让看见打篮球的就彻底不用学了。如今让转校生坐,看来是对人有十足的自信。 还没仔细去看转校生长什么样,英语老师高跟鞋就在讲台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她按惯例给学生放了一首英文歌作为开始上课的标志。沈熠注意力被吸引,他扭过头去看讲台。 而在他没看到的窗边,有人沉默的坐着。梅格麦尔斯充满磁性的歌声从喇叭口飘出来压在少年低垂的眉眼下。窗外,天空中的云丝丝缕缕的散开,有风吹进撩起窗帘和他过长的刘海,撒下一片阳光和傲然的意气。 …… “啪嗒” 右手碳素笔落在地上,沈熠没去捡,眼皮却越来越沉。他中午没睡好,教室人又多,二氧化碳充足的让人昏昏欲睡。 他艰难的把涣散的注意力集中起来转向前面—— 讲台上烫着卷发的女老师叽里咕噜不知道说的什么鸟语。 沈熠侧耳坚持了两秒,眼睛还是闭上了。在眼皮合上的一瞬,他瞥见那个转校生写在黑板上的名字——傅眠。 铁画银钩,笔力遒劲。 “字写的不错…”他迷迷糊糊地想,下一秒就进入了黑甜乡。 …… 沈熠从回忆中抽身,把书翻开,指着里面写的 “傅眠站在讲台上神色平静。看着底下同学好奇打量的眼神,他挺直了腰像一根永不弯折的青竹。 他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的气质,哪怕穿了一身几乎要洗烂的衣服,哪怕背了一个打着补丁的书包,哪怕手上冻疮严重到夏天也痒得要命。但只要他站在那里,你就会感觉全世界是他的,没有东西能打倒他…” 沈熠撇了撇嘴,心说怪不得当时觉得他那么装呢,原来是主角buff加持,嘴上却安慰着书精:“别难受了啊至尊大人,你看这不是和书里写的一模一样吗?” 《商业至尊》内部米白色的纸不知道为什么微微泛起点红:“别这样叫我!”它努力扑腾两下把自己往后翻了两页, “那这儿呢?这里你怎么解释?” 沈熠眯眼去看,只见这一页的标题赫然写着 “巷中困境,班花解围” “……首先我有一个问题,”沈熠艰难发问,眼神是说不出的迷茫, “我们班班花是谁啊?” 第2章 睡神 上高中的时候,沈熠还没得到《商业至尊》这本书,但那时候他就已经发现傅眠这个人有点特殊。 除了极个别女生,靠近他的女生大多数都和颜悦色,一副知己红颜的模样。沈熠亲眼见过曾露出肱二头肌、硬逼自己报名男子三千米的女体委娇滴滴地问傅眠喝不喝水。 他一阵恶寒的同时,却又发现男生这边情况更复杂。在傅眠身边的男生,要么变成了勾肩搭背的兄弟,要么变成了一点就爆的超雄。 陈鹏飞就是个中翘楚。 沈熠实在不明白,陈鹏飞为什么会因为傅眠转校那天自己被班主任训斥而怨上傅眠。在他看来这不纯纯有病吗? 总之陈鹏飞几人的捉弄下,傅眠刚转来一周就已经达成了作业被人偷撕,考试笔被偷,上课被关厕所等“成就”。 不过陈鹏飞应该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因为如今事态已经发展到校外互殴了。 什么?你问沈熠为什么知道。呵,有书冷笑一声道,因为他是睡神啊。 沈熠一觉睡醒发现班里都没人了,他心中奇怪,睡眼朦胧地抬头去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针稳稳指向七点。 !怎么放学一个小时了? 他大惊失色,扭头去看窗户外的天色,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到放学都毫无察觉,一转头却见傅眠还坐在那儿。 落日熔金,夕阳已有大半落在地平线下,云霞浸染,如同燃烧的鎏金,翻腾不息。 有光透过云层散射出来,照在傅眠身上给他镀了一层辉煌的金芒。他沉默地坐着,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颓败但腰挺得笔直,越发衬出此室安宁静谧。 “那个…”沈熠尴尬地打破了这份沉静,脸上还留着因为趴睡而压出的红印,“放学了你怎么不走啊?” 傅眠似乎没想到沈熠会开口和他说话,颇有点惊讶的盯着对方,随后看向他胸口的铭牌——沈熠。 他眼中瞳孔极黑,仿佛能吞噬光芒,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会给人被凶兽注视的感觉。 直到沈熠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才开口: “那你怎么没走?”明明是个问句,却给人沉稳的昂扬感。 沈熠心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没见我睡到现在啊。 他尬笑两声,自己也觉得也觉得有点丢人:“我写作业呢。” 傅眠扫他两眼,似乎笑了一下,慢悠悠抽出本练习册打开:“我也写作业呢。” 你哄鬼呢。 沈熠在内心吐槽,也没再搭理他,用智能手表发消息让家里司机来接。接着双手往后一撑,坐在课桌上发呆来。 他刚睡醒,大脑还有点缺氧的疼。 太阳很快全部沉没在地平线以下,天空显得格外阴沉,有风吹起窗帘拍打窗户。 好像要下雨。 沈熠没带伞,他看了看时间准备往外走,打算在校门口等司机。 收拾好书包,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头对还在写作业的傅眠说,“马上就要关校门了,你不走吗?” 执笔的手一顿,傅眠没回应,只是抬头望向学校大门处。沈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又瞥见他校服上的破口划痕,心中了然。 大概是陈鹏飞带人在校门外面守着呢。 这些天两人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连他这个整天睡觉的人都有所察觉。 他不只一次在睡眼朦胧中看见傅眠在课堂进行到一半时打报告进来,并且往往衣服头发都是湿的。 就像被人从头到尾泼了盆水一样。 但沈熠不明白的是陈鹏飞这人他接触过,虽说有些混不吝,但也还在正常人的范围。 怎么一遇到傅眠,就跟个一点就爆的炮仗似的,屁大点事记到现在。不仅在校园里使绊子,还找了校园外的小混混打算给傅眠来场血与泪的“洗礼”。 傅眠沉默一会儿,笔直的腰似乎有点弯,他手指动了动,又重新写起来:“你先走吧,我还有一点没写完。” 沈熠歪头,扫视一圈教室。太阳落山连带着最后的自然光也收走了,室内昏暗得他这个近视眼要眯着看。 暗成这样字没写手上就不错了。 他觉得傅眠这人真别扭,为什么不说实话呢?哪怕是仅仅请求两个人结伴出校门同走一段路,也能避免些麻烦。 但他又瞟见对方穿走形的帆布鞋和塞到书桌里的书包,入目的蓝色补丁很显眼。这回离得近,沈熠能确认那针脚真的和他那天看的一样,密密麻麻,像是少年的自尊心。 沈熠默然,像根柱子似的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喂,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有后门啊?” 傅眠抬起头看他,沈熠不大自在的与他对视,接着说:“有不少学生都是汽车接送的,为了避免学校周边堵塞所以让开车的都从后面走。前门留给步行回家的学生。” 傅眠语气平静:“那要学校发的出入卡。” 沈熠挑眉,抬手晃了晃手里的卡片:“巧了。”说罢他把卡片扔给傅眠,“送你了,以后从那走吧,虽然远了点。” 傅眠一惊,伸手接住卡片还没来得及回应就看见沈熠背上书包转身走了,他追问:“那你呢?”这张卡只给需要接送的学生每人一张。 “实验楼我妈捐的。”有人摆摆手,渐行渐远。 窗外风声簌簌,可在这个季节连风也是闷热的。 “兴熠楼。”傅眠低头去看卡片,恍惚间想起实验楼的名字,他一直以为是飘逸的逸。 没想到是熠熠生辉的熠。 * 啪嗒啪嗒。 夏天的雨来的很快,豆大的雨滴落下来打湿少年的头发。 沈熠来不及心疼自己新买的球鞋,把书包举到头顶踮起脚快速越过水坑,溅起细小的水花潮湿他的裤脚。 后门处一辆黑色大奔打着双闪,灯光明灭之间照耀出稠密的雨帘。 “老王走了啊!”沈熠像一阵风飞过检查处直接奔向黑色奔驰。 “臭小子你慢点吧!”坐在保安室里的保安大爷丝毫不提出入卡的事,笑着招呼雨中飞奔的少年,任由检测机器一直响。 沈熠冲大爷打了个ok的手势钻进车里带进来一身水汽,司机适时递过毛巾:“少爷怎么不让我下去接?” 车里开着暖黄色的光,香薰的味道很温和,一派暖色调。 沈熠发梢还滴着水,长而密的睫毛被打湿结成一簇一簇的显得更加浓黑,衬得眼睛愈发明亮湿润。 第3章 接着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毛巾胡乱擦着:“没必要。风太大了,雨都是斜的打伞遮不住。” 随后表情有点无奈:“还有赵叔,不是说了别这样叫我吗?让人听见多尴尬啊。”人还以为新中国成立后没通知我们家不让有奴隶呢。 头发被弄得乱蓬蓬,他以指为梳,把湿透的碎发全部往后拢去,露出少年人俊朗的眉眼。 沈熠把手表摘下来,这东西淋雨后已经黑屏了。 “好的,少爷。”完全没听进去。 沈熠欲言又止,最终肩膀沉下来:算了,没人听到就好了。 他用毛巾擦干手表,长按开机键尝试开机:“今天麻烦你了赵叔,这么晚了还让你再跑一趟。” “您哪里的话,这本就是我的工作。”赵叔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不过您下午有紧急的事要处理吗?您没有按时到家夫人好像很担心。” 沈熠呵呵两声没接话,觉得赵叔真不会说话。他怎么回答?难道要他说自己睡到放学都不知道吗? 手中手表长按有振动回应但就是不开机,沈熠估摸着是报废了。 赵叔抬眼看后视镜中少年低头捣鼓手表,出声建议:“您手表坏了吗?如果进水的话可以拿吹风机朝喇叭口处吹十五分钟后再尝试开机,如果不严重的话这样一般都能接着用。” 沈熠把手表塞进裤兜里,看着细蛇似的雨线淌过车窗,模糊了外面五光十色的霓虹灯: “是吗?那我回去试试。” * “妈,我回来了。” “小熠回来啦,”徐雅云朝玄关处探头,“哎呀,怎么淋成这样了?” 她沓着拖鞋快速走近,发现儿子浑身上下都是湿的。 沈熠把书包递给女佣,弯腰换鞋:“出门没带伞被淋了呗。”他有些绝望地发现才穿了一天的球鞋被泥点溅得不成样子。 操,沈熠心里暗骂,今天下课没见着三班那几个人,这双鞋还没显摆够呢。然后蔫蔫地问一旁递姜汤的阿姨:“阿姨明天能不能先把这双鞋洗了呀?” “哎呀,别惦记你的鞋了,快先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徐雅云催促,“你每双鞋不都是买了三双吗?穿坏了还有两双呢。” “那不一样,剩下两双作收藏的。”沈熠趴在楼梯上喊,见徐雅云作势要打才一溜烟跑去浴室。 * “眠子,怎么现在才回来啊?”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拄拐从间破落院子里走出来。 傅眠连忙扔下自行车上去扶:“奶奶!不都说了不让你出来吗?腿还没好全呢,又摔了怎么办啊?”傅眠奶奶春季摔断了腿,到现在还没痊愈。 满头银丝的小老太精神很好,说话声音响亮:“这不是看你今天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吗?咋啦,和同学闹矛盾了?” “没有,诚研高中谁不知道啊。里面都是好学生,大家都争着学习呢,谁闲得没事欺负我啊?”傅眠扶着老太太往家走,低头仔细着石头,腹腔处却像是要戳破他的谎言似的隐隐作痛。 傅老太冷哼一声:“那里面还有不少有钱的坏小子呢!你可别骗奶奶!有人欺负你咱就换学校!” 她不知道傅眠是被诚研高中花了不少钱挖来的,也不知道那笔钱被傅眠拿来给她治腿了。 傅眠嗯嗯地应着,不抬头:“行了奶奶,你就别疑神疑鬼了。没人欺负我,今天就是该我值日又加上躲雨才回来这么晚。你好好坐着啊,腿不能乱动…” 把老人家扶进屋,傅眠又走出屋子去推被摔在地上的自行车。 刚出院子,一抬腿他感受到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 傅眠低头,发现自己这双鞋面都快刷烂的帆布鞋被雨水一泡彻底开胶了,行走时鞋底和鞋身分离能看见他白色的袜子。 如此狼狈,他却脸色平静地盯着鞋,良久,竟低低笑了出来。 瘦削的身体随着笑在朦胧雾雨中颤动,傅眠伸手抹了一把脸,把水渍抹干,顶着雨水去凝视天空。 天幕漆黑,乌云密布,没有星星和月亮。 有人在这阴沉穹顶之下,眼里燃着火,站的笔直,他抬头,对着天空发誓,一字一顿: “总有一天,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我要这地,再埋不住我心!” 声音落地,铿锵有力。 …… 沈熠洗完澡出来,瞧见那块坏掉的黑色手表。他一只手擦头发,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拿起来摩挲。看了两秒,他随手拉开抽屉把手表扔进去又合上。 他就这样边擦头发边出去,冲楼下徐雅云喊:“妈,我今天把手表淋坏了…” 卧室门缓缓关上,隔着一道门依稀还能听见徐雅云的训斥声: “拿吹风机吹,这样对头发不好!” “表坏了再换一个嘛,这么大的事也要和我说…” 第3章 草莓牛奶 昨天夜里又下了雨,雨势很大,连学校走廊上都扫进水,还落着被风带进来的叶子。 很不巧,今天轮到沈熠和杜净远两个值日。 “不是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杜净远一手握着扫把一手掐腰,抱怨道,“一学期轮一次,一次就遇上特大垃圾堆。” 他不高兴是原因的。班主任刘国胜把打扫的时间安排到早读结束。这离第一节上课有二十分钟,课代表们都在这时候收作业,当然也有人在这时候抄作业。 杜净远就是其中之一。 沈熠拿拖把擦着走廊上的水,闻言头也不抬:“谁让你非得堆到早课间啊,你回家不写就算了,早读你坐那打瞌睡也不写。” 啧,这水怎么拖着不见少呢。 “你以为我不想啊,你没见灭绝金刚前面站着呢。”杜净远艰难的弯下腰扫水,他吨数有点大,“那读的英语他一教数学的听得懂吗…” 沈熠懒得听他嘟囔,看着走廊上丝毫不减少的水渍,烦躁的踩拖把一脚,立刻有水从拖把上溢出来。 沈熠:…… 他深吸口气,拎起拖把走向杂物间打算换扫把来。 他直起腰就发现杜净远维持着一个非常高难度的动作半蹲着,手扒着窗户沿眼睛直往窗户里钻,扫把倒了都不知道。 沈熠心说急着抄作业还不抓紧干,有你这样急得吗? 他眼珠子转了转,促狭心起,悄悄走到杜净远身后,一把拍上对方宽实的肩膀,语气幽幽: “你一脸猥琐看什么呢?” 手下人肌肉一僵,沈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干净的玻璃映着白炽灯发出的光芒,课桌上书本堆成山,学委陈雨欣站在过道上,红着脸递给傅眠什么东西。 男俊女靓,充满青春气息,让人眼前一亮。 可惜沈熠不感兴趣,他快速收回视线,瞅着吓炸毛的杜净远,挑眉: “你什么癖好?爱看小情侣谈恋爱?”先天电灯泡圣体啊。 杜净远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顺气:“我去!你走路怎么没声啊,”接着听见沈熠的话,他翻起白眼,“你才爱看呢!” 只见他胖乎乎的手指隔空指着傅眠,做贼似的压低声音:“这哥们邪门啊!” 沈熠来了兴致,胳膊搭在对方肩上,头凑近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问: “怎么说?” 蝉鸣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上起伏,伴着两人压低的声音倒是颇有伴乐的感觉。 “他转来那天,咱学校那个沈雨你知道吧?去年艺术节弹钢琴的,拒绝过我们班长。” 沈熠点头。 这事他记得很清楚,因为他坐最后一排,被拒绝的那几天班长失魂落魄的,上课被班主任撵后面罚站,就在沈熠身后站着。 后面有人,而且这人有时会发出意味不明的啜泣声,让沈熠睡不着了,可又困,每天半梦半醒给他折腾的,只觉得班长表白被拒受伤的是自己。 “沈雨直接来我们班找他,说什么之前是邻居。但你是没瞧见她看傅眠的眼神,脸红的跟小苹果似的。” 杜净远讲的眉飞色舞,十分入戏,“你说她对傅眠没意思我名字倒过来写!” “沈雨之后是高二那个女学霸,之前升旗仪式她上去演讲过。还有今年新高一的学妹,军训就出名的...”他停顿想了两秒,手指头掰着算“这才他来的第七天,加上学委都第几个了。更别说人家书桌里那情书,除了第一天就没见空过…” 良久,他半是惊奇半是羡慕地感叹一声, “他是魅魔啊!” “……”沈熠无语,“你每天不想想怎么好好学习你就盯着人小姑娘喜欢哪个是吧?” 杜净远不服: “你就给我说这邪门不邪门吧?他一个特招,来了还没一个星期,女生跟被下蛊似的往他身边凑,这合理吗?” 沈熠嗤笑一声,收回胳膊颇为怜爱的拍拍杜净远的头: “我说悟能啊,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人家单纯长得帅呢?” 杜小胖同学摆摆手不以为然:“帅是帅,那不是还跟你同一水平线吗?我怎么没见你收过情书啊?难道都梦里收呢,毕竟你睡比醒的时间长…不是,你说谁猪呢?” 第4章 不提还好,一提睡觉沈熠就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了。他皮笑肉不笑,阴测测地说: “睡不睡的,猪不猪的我不清楚,我倒是清楚有人昨天放学了也没叫我,让我一觉睡到闭校。”沈熠握紧扫把杆,朝着杜净远温柔一笑,“你知道是谁吗?” ……… “不是沈哥你听我解释,我是有原因的啊,别打别打,啊!”杜净远捂着屁股嚎叫。 ……… 嘭! 一声巨响传来。 傅眠的说话声被打断,定了定神就瞧见正和他说话的陈雨欣一脸被吓到的模样。教室里喧闹声也被响动镇压下来,大家面面相觑。 傅眠朝着窗外抬眸,声音从那传来—— 只见刘国胜沉着脸站在走廊上,大声训斥着今天值日生。 这两个人并肩站着,都被训的低着头,其中一个手里还握着扫把。 旁边有蓝色水桶翻倒,水哗哗流了一地。 “哦,是沈熠他们俩啊。”傅眠闻言扭头,发现陈雨欣也看向窗外。 听语气好像不奇怪他们被训。 傅眠眼神闪了闪,想起那张出入卡,开口去问:“听你的语气他们经常闯祸吗?”语气里带了点好奇。 陈雨欣有点惊讶他会对这两个人感兴趣。她借请教问题之名和傅眠搭话好几天了,可傅眠一直表现得很冷淡。除了学习之外的话题从来不开口,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询问什么。 虽然很奇怪但还是连忙说:“也不是,杜净远比较活跃,整天挨训。沈熠…”她迟疑两秒,“唔,他好像永远睡不醒。” “不过他家里很有背景啦,”陈雨欣耸耸肩,她家里条件已经算不错的,但和沈熠家根本就不是一个水平的。 “所以老师们都不怎么管他。不过他除了爱睡觉脾气还挺好的,平时班里谁需要帮忙他也会搭把手。” 说完陈雨欣期期艾艾地望着傅眠,咬着下唇正要开口: “学委,政治老师找你!” 坐在前门的学生突然喊。 陈雨欣已经在嘴边的话被打断,她眉宇间闪过一丝懊恼,但立马又露出笑容对傅眠说:“那我先走了,谢谢你给我讲题。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呀,我是班委嘛。” 笑容甜美,恬静可人。 接着她脚步轻盈地向前门走去,脑后高马尾晃动着,黑色发丝不时扫过白皙修长的脖颈,愈发显得少女灵动。 有人却没注意,视线再度瞥向走廊——两人还在挨训。 杜净远已经把头埋到肩膀里,身体随着刘国胜每一次高分贝的训斥颤抖。沈熠则左手握着扫把无节奏地转动,头半仰着望天。 一看就是在魂游天外。 傅眠沉默了一会儿,视线停在桌边放着的一盒牛奶。 四方的盒子粉红包装,上面还有一头粉嫩的小牛举着一颗巨大的草莓。 一盒草莓味的牛奶。 片刻,他拿起牛奶和一本数学习题册,走去前门。 沈熠半靠着走廊外壁,眯着眼去看上方墙角的蜘蛛结网,相比旁边的杜净远松弛的不像话。 明明班主任的训斥声震耳欲聋,他却还是眼皮一点一点沉起来,困意打不住。 就在眼睛闭上的上一秒,他听见一道男声: “老师,我这儿有道题不会。” 意识清醒几分,沈熠努力睁大眼望向门口,想看看哪个大好人这时候问题吸引火力,结果措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极黑的眼眸。 清晨的太阳像蒙了层细纱,透过梧桐叶的罅隙投下斑斑点点的光影。 细碎的光落在傅眠的脸上,显出下鄂锋利流畅的曲线。 他站在门口处,手里拿着本习题册,朝正在训人的刘国胜开口: “您有时间给我讲讲吗?” 三人同时抬头看向他,他却将目光直直投向沈熠。 沈熠一愣,只觉得那目光像是黏稠的胶质物,仿若有人溺进去就会无法呼吸。 还没等他读懂,眼睛的主人便已经错开眼。 丁达尔效应下光晕慢慢扩散,有两个少年的视线相触又快速分离。 一看是自己极为看好的学生,就算是灭绝金刚也变得和颜悦色。 他脸上扯出笑:“行,你先进办公室等一下啊,我马上过去。”只可惜横眉冷对惯了,笑的让人害怕。 “好。” 傅眠收回目光,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走廊上又变成三人。 不过因为这一打岔再加上讲题的请求,刘国胜也没心思训沈熠两人了。 他回头疾言厉色喝了两句便一摆手放过了: “你们俩先回班去吧!下回再让我逮到就等着吧!” 话罢,他匆匆走向办公室去给得意门生讲题了。 一阵风吹过,空中散的像棉絮一样的云朵聚起来遮住太阳。有阴影从楼根处慢慢攀爬往上,直到盖住一半的走廊和前门。 “我去好险,”杜净远擦擦脸上如瀑的汗珠,在他脸上打了一半的阴影在走进班后消失, “我还以为这回得请家长了,多亏魅魔兄弟…唉,沈哥你桌子上什么啊?” 双手插兜走在他身后还在想傅眠那个眼神的沈熠闻言抬头朝自己位上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盒粉红色的牛奶。 “哟,还是草莓味的,”杜净远一脸猥琐笑容,用肩膀捅捅沈熠,“哪个妹子送的啊?” 沈熠皱起眉,把傅眠那略显奇怪的眼神抛之脑后,疑惑地拿起牛奶,盯着粉红色的包装看了又看,脑子里转了一圈找不到一个合适人选。 杜净远还在旁边邪笑,沈熠斜他一眼放弃思考,抛起牛奶又接住,把杜净远刚调侃他的话还回去: “周公送的,我梦里收的。”嗓音懒洋洋,仿佛万事不在他眼里。 …… 或许因为今天开了周公的玩笑,老人家一怒之下没再邀请沈熠赴梦乡。 他今天一天都很清醒,这状态竟然保持到放学。 先按惯例给司机发了消息,然后和几个哥们勾肩搭背,慢悠悠地走到后门处。 “——滴,未检测到出入卡,请重试——” “——滴,未检测到出入卡,请重试——” “——滴,未检测到出入卡,请重试——” 检测处发出警报,沈熠充耳不闻扒着栏杆处就准备挤出去。 “哎哎哎,同学。没刷卡呢,不让出去!” 保安室走出位圆脸小青年,伸手拦住左脚已经迈出去的沈熠。 “?” 沈熠回头,想看看哪个保安不认识他,结果发现是个新面孔以前没见过。他挠了挠头暗感不好,试探着问了句废话:“没卡不能出?” 青年保安顶着张和蔼的圆脸严肃点头。 沈熠头疼起来。 杜净远和几个男生见状则哈哈笑起来,没想到他会吃这种茬。 其中一个叫吴志文的吊儿郎当的对保安说:“保安叔叔,让他出去吧。咱学校的楼有一半都是他家长捐的。不然他一怒之下让我们天凉学校破怎么办?” 话还没说完几个人就已经笑的直不起来腰。 沈熠有点无语的看着这几个损友。只见圆脸保安皱了皱眉,刚正不阿: “不行,按照规定没有出入卡的不能从这个门走,你可以从前门走。” 黑色大奔已经到了,在路边打着双闪。 大哥要不要这么尽职啊!包公啊你! 沈熠头疼地想,耳朵红起来——他已经看见司机从车上下来了。 完了,他绝望地看着司机慢慢走近,隔着一道栅栏喊出那个让他羞耻的称呼: “少爷有什么问题吗?” 沈熠痛苦闭上眼,如他所料听见几个男生要上天的笑声,深吸一口气顶着周围人好奇惊诧的目光,隔着一道安检门对司机说: “没什么赵叔,要不你到前门那个路口等我吧,我有点想去吃前门那家的烧麦。” 两个人中间隔了道安检栅栏对话,显得莫名滑稽。 司机不疑有他,点头开车去了。 “嘿嘿,少爷~人家也想吃烧麦嘛,少爷~”几个男生扑上来搂着沈熠的肩调笑。 私立高中有钱人确实不少,但叫少爷确实太超前了。 他青筋暴起,一脚一个踢上损友的屁股:“滚开,少贫。” 几个人胡乱打闹成一团,最后不知怎么搞的竟又一块晃荡到前门买了烧麦。 大家浩浩荡荡的走成一排,都端着盒烧麦往路口走,刚路过一个巷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怒骂和打斗声。 诚研高中建校的时候这还算郊区,周围人烟稀少。结果随着城市的快速发展和扩张,这边很快被划为了新的商业区。 但由于政府财政预算、设计等一系列问题,导致高楼大厦和低矮平房并列。尤其诚研高中附近,不少人想打着学区房的名义大赚一笔。结果没想到这是个私立高中,里面的少爷小姐个个车接车送,不需要离学校近,需要的也看不上这儿的老破小。 第5章 所以就成了江城的一道奇景,明明在寸金寸土的商业区,旁边还有所收费不低的学校,自己却成了鱼龙混杂的无人街区。 这里的小巷子里每天都发生着骂街,肉搏以及械斗。 看来今天也不例外,沈熠叉了一只烧麦扔进嘴里,抬眸去看—— 就见傅眠被人一拳打倒在地。 第4章 小巷 阴湿的墙缝里长满浓绿的苔藓,灯泡已经碎了的路灯杆上挂着零散的陈年蛛网,风轻轻一吹就碎成块。 斑驳的水泥墙上墙皮片片剥落,露出红色的砖块,有人被一拳打倒,脸蹭在墙上,鲜血淋漓。 “这是我们学校的校服啊…”巷口端着烧麦的徐云浩开口说话。 侧头看去,被一群混混围在墙角里的两个人穿的确实是诚研高中白底蓝边的短袖校服。 “我去,这不是傅眠和陈鹏飞吗?”杜净远看清楚后惊叫着,“他俩不是不对付吗?怎么一块挨打了?” 语气稀疏平常地像是在讨论今晚吃什么。 沈熠有点崩溃,觉得自己怎么交了一群二师兄:“不是你们愣着干嘛啊,没看对面那二缺拿刀了?”话罢他把烧麦一扔,拎着书包就砸向领头拿刀的纹身男。 剩下三个人像是刚被点醒一般一哄而上。 说实话杀马特打扮的小混混人不多,除了拿把水果刀比较唬人外没有任何武力值。 但架不住沈熠这边战斗力也不高,你不能指望几个跑一千米都要死要活的男高中生一拳打倒鲁智深吧? 沈熠虽然熟练掌握跆拳道和柔道,但他明显不能一拖五。尤其是他看到杜净远还在战场外犹豫着烧麦放哪儿他就知道完了。 让这几个货上来就是送菜。 他思衬要不架上傅眠和陈鹏飞跑了算了,丢人归丢人,但不挨打。 要不然…他看了看大喊着扑向花臂男又立即被打倒的吴志文,眼角抽了抽,挨打又丢人。 正犹豫着,余光就瞥见傅眠踉跄着爬起,抬腿一脚踢在混混的心口,将那人踢到墙上。又猛的一个回旋,单腿横扫将奔过来帮忙的花臂男绊倒。 瞬间干翻两个。 “……也不一定会输。”沈熠瞅着傅眠明显练过的身手,顿感信心大增。 于是趁机一把夺过黄毛手里的刀,脚下发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冲过去。助跑两步后,他高高跃起,长腿踩着黄毛的肩膀微微弯曲凌空勾住对方脖子,劲腰一扭来了个绞杀。 随着黄毛骨头咔嚓一声发出错位的声响,沈熠稳稳落地。 这时陈鹏飞也挣扎着爬起来,和其他人一起快步走到沈熠身边。 六对三,沈熠扫了一圈,心说这还赢不了就别活了,随即小腿肌肉紧绷,在破空的风声抬腿中向拿刀的男人踢去。 …… 随着咣当一声刀落地,沈熠手腕用力把纹身男的胳膊折成一个扭曲的弧度。傅眠则屈膝死死抵住纹身男的背将整个人压在地上。 其他人迅速围上来把校服撕成条将纹身男的双手死死绑住。 “最后一个!眠哥威武!” 沈熠大喘着气松开手,艰难的翻身脱力地坐在地上。双手撑地,细小的沙砾压在手心带来微弱的刺痛感。 他瞧着杜净远几个人对傅眠一脸谄媚就无语:“你们几个墙头草,和人家认识的有二十分钟吗?已经叫上哥了。” “要喊不该先喊我吗?” 然后转过来冲着靠在墙边喘气的傅眠笑嘻嘻:“你说是不,眠哥。” 他伸出左手,掌心朝上,有尘土和沙砾盖住掌纹,做出要人拉他起来的姿势。 傅眠垂眸凝视两秒,看灰尘卡进他修剪良好的指甲里,笑起来,右手握住沈熠的左手将他拉起: “是。”顿了顿,嗓音清朗“沈哥。” “…不是,你们都是哥,哪位大哥行行好谁拉我一下啊。”角落里传来陈鹏飞有气无力的呼唤声,那小子捂着不可描述的地方哭丧着脸。 问题是他躺在地上那姿势太妖娆,弯着腿侧身卧着,看着不像太痛而是在说大爷来玩啊! 所有人视线转向他,随后不约而同的静默了一秒,又齐齐爆发出冲破小巷的笑声。 傅眠倚墙靠着,捂着腹部不敢笑的太放肆。杜净远则毫不掩饰,直接笑的直不起腰,跪着捶地。吴志文和徐云浩两个怪笑着拍腿,丝毫没有去扶的意思。 沈熠笑得打跌,好不容易止住笑,压着嗓子里的笑气揽住傅眠的肩膀想说什么,耳边就传来警车的警鸣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几个民警冲进巷子里围住他们一群人。 ? 一伙人脸上还带着笑,茫然的看着让他们抱头蹲下的警察。 谁他x的报警了 沈熠懵着脸蹲下,双手高举至头顶,在被帽子叔叔薅上车前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盘旋。 直到他在车上看见还流着泪却也一脸茫然的陈雨欣… * 回忆结束,沈熠往后仰倒在沙发上,质量优秀的沙发垫让他弹了两下: “这不班花解困了,解的不能再解,都把我们接到派出所了。”他望向黑皮书耸肩摊手,心里却嘀咕,这妮子是班花啊? 谁选的?这有黑幕啊,沈熠连这姑娘的脸都记不清了,时隔多年耳边却依旧能响起她催作业的夺命连环call。 他视线放空落在茶几上,纳闷怎么会有高中学生有时间在这儿评校花班草的,还是作业太少了。 茶几上瓷白花盆中栽着一颗仙人掌,长得十分有个性,浑身的刺歪歪扭扭都伸向不同的方向。 《商业至尊》呼啦着自己的书页:“我身上不是这样的写的呀!”它书身晃动,相对应的文字微微亮起, “本来是陈鹏飞带人要教训龙傲天,结果陈雨欣突然闯进巷子。几个小混混见色起意想要对陈雨欣不轨,陈鹏飞反对后也被揍了。”黑皮书描述着剧情, “龙傲天趁机向他发出合作邀请,两个人摒弃前嫌,掩护陈雨欣让她跑出小巷,在两个人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时候找来警察救了他们。” 它合上书,身后翅膀快速扑闪:“本来是这样的!” “可谁知道你们突然冒出来了!” 黑皮书在空中上下盘旋,光线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映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它真诚发问: “你们是怎么回事啊?” 安静,十分的安静。 黑皮书等了良久没听到沈熠的回答,就翻个面去看他—— 只见沈熠窝在沙发上,手里捧了盆长相奇特的仙人掌,端到眼前苦恼地盯着,满脸纠结相——这是傅眠送的。 这仙人掌是他搬家时傅眠送的乔迁礼。一连送了好几盆,可沈熠平时压根记不起来浇水,最后只有这盆还活着。 他还记得傅眠首次来这个新家,因为电梯要刷电梯卡,傅眠没卡,就搬着一箱的仙人掌猛爬十二楼。 等他进到沈熠家的时候,秋款的白色卫衣已经被汗液浸湿,上面留下了好几道搬仙人掌的土痕。 沈熠问傅眠干嘛不打电话让他下去接。 对方拍着身上的土,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打开冰箱翻出瓶纯净水,拧开瓶盖咣咣下去半瓶。 这人抹了把汗一脸无所谓:“那你不还得下去,多累啊,也没几阶,五分钟就爬上来了。” 那时的他早已摆脱少年时期经济窘迫所带来的束缚,举手投足间昂扬着恣意不羁的气韵。 正如书里写的: “傅眠像一颗打磨多年的翡翠。 那些泣血般的,日夜都流淌的汗水与泪水终将破旧厚重的外壳磨掉,沁入他纯净的内里。 裸露出的宝玉光华流转之间闪耀出世间唯我的轻狂。” ……… 沈熠把仙人掌小心放回茶几上,长臂搭在眼上深深叹气。怕他坐电梯累,自己爬十二层楼就不累,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傅眠话里的毛病啊,还傻着脸感动自己兄弟真体贴。 他搓了把脸,还没开始发愁就瞧见旁边的黑皮书气鼓鼓的对着他,整个书像是被水泡湿又晒干一样炸起来,显然是对他跑神不满。 沈熠好笑的拎过它,像揉小狗肚皮一样摩挲它的封面:“你是河豚吗?” “这么爱生气。” 他抚着书脊想刚才的问题,沉吟:“嗯,我们为什么会冒出来…应该是因为我那天没睡过头?” 他语气中充满着不确定和推测:“如果我睡过了,那在那个时间点后门值班的保安就会是认识我的,那我就不会往前门走了,也不会买烧麦了,不买烧麦杜净远他们几个也不会跟着我了,也不会路过那个小巷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那天没睡过头…”沈熠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这个答案自己都心虚。 书页已经合拢,被他摸得酥酥麻麻的黑皮书听到这个答案一下子又炸起来: “怎么又跟睡觉有关?你第一次和龙傲天说话是因为睡过了,这次打破剧情是因为没睡过…你上高中除了睡觉还有别的事干吗?”说着它往前一撞,厚壳封面拍上睡神的额头。 第6章 沈熠捂着额头,吃痛道:“当然有,我要找东西和捡东西啊。” 翅膀乱挥的黑皮书停下来,有点好奇,没想到沈熠这么说:“什么东西?” “什么都有,一般是红笔,黑笔,橡皮,”沈熠回忆,“有时候还有尺子之类的。” “你捡这些干什么?”黑皮书悬在空中问他。 “因为我太困了,手里握的东西掉了也睁不开眼睛去捡,”他忍住笑,一脸老实,“一般都是等到睡醒了再按印象推测东西掉哪了,然后去找。” “不过一般找不到,就算找到也已经被同学赏了好几个鞋印了。” “……”《商业至尊》终于意识到沈熠在戏弄它,翅膀无力的扑两下彻底没劲了,掉落在茶几上。 沈熠看它心如死灰的模样,哼笑着把它立起来,双手叠在下巴处: “行了,”他伸出指尖点点黑皮书,“谁让你先打人的,很痛的。”他把头发撩起,白皙的额头上显出红痕。 黑皮书立在桌子上一动不动,道歉倒的十分果断:“那我错了,我不该打你。”接着它声音弱弱的好像有泣音:“可是发生的事情就是和我身上的不一样…” 沈熠啧了一声心说知错态度良好就是心态太差,他给黑皮书分析:“不一样也没事啊。你看你的名字叫商业至尊,那说明商业最重要嘛。” “这件事就算没和妹子形成羁绊,也还是把商业搞定了啊,”他胡扯着安慰黑皮书, “傅眠不是因为这件事拿到第一笔启动资金了吗?” 第5章 野心 夜晚的琦玉街和白天完全不一样。 大大小小的霓虹灯牌一个挤一个的挂在街道两边,太阳一落山就争先恐后地亮起来。各色灯光持续或间断闪烁着,远远看去像是进入了赛博世界。 霓虹灯牌下方是一溜的餐馆夜市,被碳火炙烤的肉食滋滋作响,铁板压下去扑出几缕水汽随着鼎沸的人声一起飘到上空。 派出所内,杜净远听着外面夜市的叫卖声咽了口水,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忍不住冲正推门进来的男生问: “徐云浩你们家律师怎么说的啊?这都半个小时了,怎么还不能走啊?” 戴眼镜的男孩闻言扶了一下眼镜,无奈开口道: “你急什么啊?我们又不是过错方,现在谈和解我们有绝对优势,想走可以马上走。” 不等杜净远脸上露出喜色,就见徐云浩又说: “但律师的意见是我们不同意和解要求伤情鉴定,能让他们在局子里蹲一阵子。毕竟我们这边占着绝对的道理。” “不过我们几个都没受什么伤,估计连个轻微都判不出来。这事得看傅眠和陈鹏飞,你们俩应该是轻伤。” 躲在角落里昏昏欲睡的沈熠闻言向傅眠看去—— 他脸色苍白坐在房间的另一角,腰微微弯着,左手捂住腹部,俊脸上还贴着民警姐姐友情赞助的创可贴。 确实伤的不轻,沈熠稍稍清醒点,觉得大帅哥伤着脸真是惨。 还没等傅眠两人回答,旁边陈雨欣就握着拳头,气势汹汹地开口: “做!我们一定做!”她扭头对着陈鹏飞和傅眠说,“没事的。我了解过这种情况,我们又不是雇佣伤人,寻恤滋事,而是正当的防卫,这种情况下只要我们要求伤情鉴定就能把他们送进来蹲好几天!” 当时天色暗淡,根本看不清人的站位,再加上陈雨欣是突然闯进小巷的。她被混混们色眯眯的眼神吓得六神无主,压根没发现是陈鹏飞找的人要教训傅眠的。 她和其他人一样,以为陈鹏飞和傅眠是倒霉的被小混混盯上了。 陈鹏飞听到“雇佣伤人”这四个字抖了一下,他试探着地问陈雨欣:“要是雇佣伤人会怎么样啊?” 陈雨欣没发现陈鹏飞的神色不对,她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会罚款蹲局子啊,严重的话铁窗泪,会有犯罪案底。” 陈鹏飞身子抖了抖,只觉得蛋越来越疼,欲哭无泪。 他怕那几个混混被逼急了把自己花钱找人打傅眠的事抖出来。罚款倒是不怕,他不缺钱,但要是留下犯罪案底…陈鹏飞想起自家老爹的皮带就开始发怵。 良久,他讨好地看向傅眠,扯起嘴角小心翼翼地笑起来:“我看没必要了吧,挺麻烦的。你说呢,傅眠?” 陈雨欣一下急了,声调拔高:“为什么呀?这很有必要,他们打了人就该受到惩罚,怎么能嫌麻烦就放弃呢?” 但这时她又瞥见陈鹏飞胳膊上的淤青,傅眠脸上的创可贴。她像是意识到什么,扭身环视一圈: 杜净远和吴志文的校服短袖被撕烂了,现在几乎是赤裸着上身坐在冷气飕飕的房间里。徐云浩的眼镜腿有一只折断了,他不得不用手一直扶着。沈熠的胳膊上有淡红色的握痕…以及自己干净的白色帆布鞋。 她嘴唇抿起来,声音低下去:“当然这是我的意见,做不做伤情鉴定还看你们自己。我只是希望你们能保护好自己的利益。” 徐云浩也点头:“是,做不做看你们的决定。毕竟这件事是发生在你们两个身上了。” 至于他们几个尤其是陈雨欣家里会怎么处理,那就不好说了。 拘留室天花板上白炽灯发出刺目冰冷的白光,粗暴的把所有黑暗驱散,惨白的光照在脸上愈发显得冷峻。 傅眠觉得有些好笑,他没抬头也能感受到陈鹏飞的目光正注视着他,充满乞求,宛如实质。 就在两小时前的一周里,这个人还对他充满愤恨,找麻烦针对他,甚至试图找人教训他一顿。 现在却满眼哀求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决定。 人生还真是戏剧化啊,傅眠讥讽地扯起嘴角。 因为陈鹏飞不断找他麻烦,傅眠了解过他家的情况知道他父亲是个很典型的商人。 白手起家,骄傲于自己打拼下来的事业,二婚娶了个貌美的秘书,在乎脸面,对原配生下的陈鹏飞谈不上虐待但也对他的成长缺少关心。 陈鹏飞欺负同学可能不会让他关注生气,但如果因为欺负同学这件事让他丢了脸,影响他的生意,他就一定会暴跳如雷。 他本来已经打算通过其他方式告知陈鹏飞的父亲以此来解决陈鹏飞带给他的麻烦。没想到,他倒是自己撞上来了。 怎么做呢? 傅眠捂着腹部的手松开缓缓站起来。一墙之隔,夜市上的喧腾不断透墙传来,在那些遥远又模糊的欢笑声中他避开陈鹏飞乞求的目光,嘴唇微动—— “呼—”在和解书上签上名字,陈鹏飞长舒一口气。 他感激地望向傅眠只觉自己以前真是不识好歹,傅眠多好一人啊。明明是自己找人打他的,他不但没告诉警察还为了帮他选择和解,陈鹏飞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傅眠,不禁扭头去看他。 一回头发现自己的大恩人直勾勾的盯着一个地方,神色莫名,陈鹏飞顺着看过去—— “诶,沈熠你也喜欢喝这个牌子的牛奶啊?”陈雨欣见沈熠从书包里掏出一盒草莓牛奶,有些惊喜地问。 陈雨欣很喜欢这个牌子的酸奶,她还是个种草小能手,爱和别人推荐。 沈熠正打算说是别人给的,他有点饿了拿来垫肚子。就听见陈雨欣声音欢快:“我也很喜欢。特别是这个草莓味,我今天早上还送了一瓶给傅眠呢...”她蓦地止住,发觉自己暴露出少女心思,脸上迅速泛起红晕,羞涩抬眼去看沈熠发现没有。 沈熠咬住吸管,爆爆珠在舌尖上绽放出浓烈的草莓香,酸酸甜甜的刺激着味蕾。 听到陈雨欣的话,他顿了一瞬将吸管咬扁。 没注意陈雨欣话里的弯绕,沈大少爷只是发现手里这瓶奶是傅眠送的,不对,是陈雨欣送的。 不对,是陈雨欣送给傅眠,傅眠又送给他的。 不是哥们,人小姑娘送你的东西你拿来送我啊。 他眼神忍不住瞟向站在桌前签字的傅眠—— 这人站在大厅的吊灯下,清冷的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拖拽至大门外的沥青马路上,最后被路对面投下的树影遮住。 明明身影很是清瘦,站在那却有一种不凡的脱尘气质。 沈熠视线往上走,直到撞进一双墨色的眸。 傅眠也在看他。 明明这种情况应该尴尬,可有人面色平静,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十分坦然的站着。 沈大少爷望着一脸淡然的傅眠,又侧头瞧了瞧脸颊生晕的陈雨欣,起了点坏心思。 他故意把牛奶盒吸得呲呲作响,眼带促狭的看着傅眠。视线在陈雨欣和牛奶之间来回移动。 意思是兄弟,我知道这牛奶是学委送的了,借花献佛啊你。想看看傅眠有什么反应。 压根没反应。 傅眠依旧坦然地站在吊灯下,身形笔直如劲竹。 …… 哥们,你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第7章 沈熠吸完最后一口牛奶,感叹这厮安之若素,泰然自若的本事。 他抬手,牛奶盒沿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掉进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 随后沈熠甩甩头笑起来,觉得自己真是够幼稚够无聊的,走出门去看司机到了没。 再不走他脑子都要坏了。 这边,傅眠将视线收回来,有点奇怪沈熠的表情。 不好喝吗?他看上面的字都是外文,下意识就觉得进口的应该会很好喝。 傅眠不爱欠人情,拖欠会让他寝食难安,哪怕只是一件小事。 所以在陈雨欣把牛奶塞给他后第一反应就是把它送给沈熠,偿还出入卡的好意。 这是他目前能拿得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至于把女孩送自己的东西转手送给别人有没有难为情。他的答案是没有,饭都快吃不起了哪来的心思难为情。 所以…傅眠压下疑惑,出声叫住签完名字的陈鹏飞: “我们能谈谈吗?” 他看着面露茫然的陈鹏飞,头顶白炽灯持续照明,洒下一片轻纱似的白光。 清冷的明光在傅眠的黑眸中折射,像是猛兽在捕猎前的注视,野心勃勃,势在必得。 我给你想要的了,陈鹏飞,你能给我想要的吗? 希望如你的名字,此番—— 鹏飞适莽苍,鸿去上青冥。 * 沥青地面上树影婆娑,有竹影夹杂其中微微晃动。 热浪扑面而来,陈鹏飞站在派出所的门口,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傅眠刚刚对他说的话: “如果成功,你的父亲,你那个同父不同母的弟弟…” 陈鹏飞眼神闪烁的望向傅眠渐行渐远的背影,双手握紧。 滚烫的空气随呼吸深入至肺腑连带着他的心也火热起来。 艰难的抑制住自己狂跳的心脏,陈鹏飞移开视线就瞥见一辆宾利停在路边,后座窗户被打开,陈雨欣漂亮的脸蛋露出来。 “学委?”陈鹏飞冷静下来,有点疑惑地走过去,他抬头看看夜色,“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走啊?” 陈雨欣脸色一红,双手扒在车窗上对陈鹏飞说:“我有事情要找傅眠。” 说完她还把头往外探了探望向派出所门口: “他还没出来吗?” “啊?”陈鹏飞有点茫然,伸手一指,“可眠哥已经走了呀。” 陈雨欣一听顾不上陈鹏飞对傅眠称呼的变化,连忙打开车门跳下来,顺着陈鹏飞手指的方向望去—— 傅眠的背影在胡同里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单薄的白色校服衬得他脊背挺直。 “哎呀!”陈雨欣咬唇,犹豫两秒跺脚追上去,完事还不忘发挥学委的职责,扭头对陈鹏飞交代: “谢啦,快回家吧!我看今晚数学还挺难的,不好好写小心灭绝金刚明天收拾你!” 陈鹏飞压根来不及反应,被陈雨欣猛扭身高马尾扫过来的风扑的睁不开眼。 而等再睁眼,就只能看见学委白色的帆布鞋在胡同拐弯处一闪而过。 他挠了挠头,又想起刚刚在大厅里学委红着脸和沈熠说话的情景,心说这什么情况啊。 沈熠←学委→傅眠 双箭头?女中豪杰啊! 第6章 张千帆 俗话说,男人的情意就是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 傅眠这几个人,虽然没扛过枪,但一起打混混蹲过派出所,虽然没分过赃,但傅眠睁只眼闭只眼给杜净远他们抄过作业。 也算是一起同过窗,一起蹲过局子,一起抄过作业的好哥们。 其实沈熠杜净远他们这个圈子相当排外,别说融入只要不是这个阶层的,连进都进不去。陈鹏飞就是,他们家虽说比不上这几个,但在江城也算得上数了,也和沈熠他们在小巷子里有过共同作战的“战友情”,过后也一起打过几场篮球。 杜净远几个对他还是淡淡的,算不上亲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排外在傅眠身上毫无体现,他仿佛拥有某种赐福能跨越偏见和隔阂,轻而易举地得到人们的亲近和喜爱,乃至钦佩。 虽然沈熠自己也在巷子时喊过一次眠哥,但当时气氛摆在那,不过是调笑罢了。 谁知道知道这三个已经喊得诚心诚意了。 沈熠听到的时候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喷杜净远一脸。好不容易咽下去后却没看受惊的杜净远,而是看向一脸淡定的徐云浩,刚刚就是他喊出那句“眠哥”。 沈熠眉毛挑起来,表情玩味。 杜净远,吴志文这俩货比较没节操,在巷子时就和他一起玩闹式地叫过,他还能理解,可是徐云浩可是他们当中最排外的。 这位少爷的中二病十分严重,到现在还坚持着魔法世界的存在,并且坚定信奉纯血论那一套。 他认为除他们小团体之外的一切同龄人都是愚蠢的麻瓜,压根不惜理的。只是平常被徐母的巴掌压着装出一副只是不爱说话的样子。 就这还有女生称他为高岭之花呢,说是什么沉默寡言的冷面酷哥。 现在高岭之花张口认麻瓜做大哥... 瞥一眼沈熠的表情,这位酷哥慢条斯理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把它放在灯光下看光线折射,故作深沉: “此子非池中物。” 沈熠:……你这种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ktv包厢内灯光花哨,耳边传来吴志文鬼哭狼嚎的歌声,杜净远看着沈熠无语的表情纳闷,凑过来在他耳边大声喊:“不是,你还说别人呢?” “哥们今天生日,叫你过来唱歌你坐着就给人发消息聊天了!” 这几个人里就他和傅眠玩得最好,这几个月形影不离好的跟连体婴似的。 他接着抱怨:“眠哥也真是,有空跟你聊天,没空来参加我生日会是吧?” 沈熠扫了一眼旁边坐着的三个傻子,心说能一样吗?他跟傅眠是兴趣爱好,志趣相投的哥们。 哪跟你们一样只是打了几场球,吃了几顿饭,就上赶着来当小弟。 如果几年后的沈熠在这儿肯定会拍着小沈熠的脑袋,懒洋洋:“你懂什么呀?人家这正儿八经的龙傲天,这都是机缘,老天爷追着赏小弟。” 现在的沈熠虽然没来探究这世界级男主角惊人的魅力,但看着手机里傅眠发的消息条,脑中那丝淡淡的疑问存不上两秒已被他挥散了。 他嘴角不自觉上扬,手指在屏幕上噼里啪啦打字,心想说不定傅眠就是杜净远说的魅魔呢? 管他呢。 另一边。 傅眠发完消息把手机揣兜里,敛了笑,示意陈鹏飞: “接着说。” 一豆火星在他指间燃烧,烟气朦胧中面容冷峻,目光自是一派桀骜坚韧。 是不是魅魔不好说,不过确实是位名副其实的龙傲天。 * “沈熠接着!”措不及防,篮球顺着一道抛物线丢过来。 “......”沈熠看了看自己与球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咬咬牙三步并作两步加速去接球,结果被隔壁三班男生撞了一个趔趄,在地上翻滚两圈坐倒在地。 比赛暂停,众人纷纷围过来。 蹦不起来的杜净远在旁充当裁判,率先过来伸手拉他:“没事吧?” “...没事。”沈熠拽着杜净远的手站起来。 站直后屁股上隐隐传来痛感,沈熠龇牙咧嘴,还是忍不住问: “不是谁刚才把球扔过来的?吴志文离那么近非得扔我这?” 二班这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看向挤在圈子最里面的男生。 是他们班的男体委张千帆,性格大大咧咧的,在班里人缘很好。 这人感受到大家注视后嬉笑着:“我扔的,不好意思啊沈哥。”言语之间玩笑意味深重。 沈熠发誓,要是说这话的是这群人除张千帆外的任何一个他早笑骂过去了。 可恰巧是张千帆,他就跟哑火一样,语气平淡着“没事”,就想把事情渡过去。 旁边傅眠看着轻描淡写把事儿放下的沈熠直觉不对,视线在这两人身上环视一圈。沈熠眉毛拧起来,那股子烦劲儿几乎要溢出来。张千帆则是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 他挑起眉觉得有意思,但看沈熠还是捂着自己的腰就把这点奇怪抛到脑后,上前搀住沈熠低声问:“真没事?” 谁知道这人一下子顺势趴在傅眠背上,胳膊搭在肩膀处,脑袋从后面凑到他的颈部,略硬的头发蹭的人下巴痒痒的。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桃子的清香,大概是沐浴露的味道。 沈熠全身重量压在对方身上,压得两个人摇摇晃晃,他拉长声音:"屁股疼啊,爱卿~" 傅眠笑骂一声,稳住身形伸手向后扶住沈熠,倒也配合:“那怎么办啊,陛下?”语气认真些,“要不下去歇会儿吧。” “那怎么行啊,好不容易跑出来打个球....”沈熠抬手往傅眠头上呼噜一把。 第8章 和他的不一样,傅眠看着性子这么倔的一个人发质却细软,摸着像是某种小动物的毛。 在杜净远大呼没眼看的叫骂声中,张千帆视线放在傅眠搭在沈熠腰上的手一秒,他双手握紧又倏地放开,笑容爽朗:“好了好了,大家散开,我们再来一局。” 两人的对话被他打断,原本死活不愿意休息的沈熠听到张千帆的话一顿,犹豫两秒:“算了,我下去坐一会好了。” 来不及说话,傅眠静静看着对方转身的背影,眉毛拧起来。 很明显沈熠和张千帆之间有故事。 这时他有所感应地回头——张千帆用一种绝对算不上友善的目光看着他。 某人作为龙傲天的雷达在此时响起,他清楚的感受到那视线中的挑衅与不怀好意。 瞟了一眼捂着腰走到观众席的沈熠,傅眠只觉手痒痒的想把球扣在谁的脸上。 嗯,龙傲天要虐渣打脸了。 操场上围成一圈的人已经重新散开。沈熠则坐在观众台处上观看。 他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盯着操场上几个人挥汗奔跑。本来以为这局还会跟之前一样,温火炖青蛙似的打个半小时。没想到,傅眠一改刚刚的温吞打法,把把三分入篮,完全是压着别人打。 这骚包的打法吸引了沈熠所有的目光,他没看到张千帆阴沉下去的脸,作为得分后卫他现在连球都摸不到,大家都传给了傅眠。 操场上青春洋溢,有人挥汗如雨,跑动之间屡有高难度的动作,跃起时上衣被带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像个开屏的孔雀。 沈熠回头看观看台,空空如也。大中午的,这也没妹子啊。 他还没扭过头,就听见有道男声传来: “午休时间你们几个不睡觉干嘛呢?” 视线转回,教导主任王东明一脸怒气地站在操场边上。 * “乱弹琴!”王东明双手背后,来回踱步,“马上该期中考试了,你们还这么浮躁!该午睡不睡偷跑出来打球!” 他用力拍拍刚贴在公告栏上的周测成绩:“你们一个个都能考几分?不要以为自己…” 前面王东明还在训话,站在大太阳下面的吴志文恨恨地瞅了眼已经空旷的操场:“三班那几个也太不仗义了,说跑就跑。” 隔壁三班的男生在听到王东明的呵斥后头也不回的就跑了,打球都没见他们跑的这么快。只剩二班这几个离王东明近的,被看清脸跑也跑不成。 “说什么呢?”王东明这高度近视的中年男耳朵倒是尖的很,立马逮着嘀咕的吴志文。 “你还有脸说话?吴志文,你给我看看你这次周测考了多少分?”王东明显然认识吴志文这张闯祸不断的脸,看到他怒气就蹭蹭往上涨。 他把人揪出来让他看着成绩表大声念自己的成绩。 这时午休铃已经响起,吴志文扫了圈来来往往的人流,拉着脸苦兮兮地哀求: “啊?别了吧主任,我知道错了。” “快念!不然让你们班主任过来替你念。”王东明压根不吃这一套,出口掐住他的软肋。 想到灭绝金刚怒目圆睁的脸,吴志文打了个寒战,连忙讨饶:“别别别,我现在念。” 接着他硬着头皮盯着成绩单,声如蚊蚋:“语文,94。数学…” “大声点!” 吴志文眼一闭,大声道: “数学,15。” “英语,37。” “物理,18。” “……” “噗。”后面杜净远脸庞憋得通红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虽然笑完立刻正襟危站了,王东明还是扭头目光灼灼地逮住他,大怒: “笑笑笑!你们还给我笑!”他气的手指颤颤,指着排成一排的二班学生,“念!你们挨个给我大声念,不行去广播室念!” “我看看你们都考几分,还笑得出来!乱弹琴!” 杜净远这下笑不出来了,吴志文要是倒数第一他就是倒数第二。 几个人拖拖拉拉的开始念自己的成绩,每念一个王东明的脸色就黑一分。 轮到傅眠的时候,脸黑的跟锅底没区别。 傅眠就在他愈发阴沉的脸色中悠悠开口: “语文,135。” “数学,150。” “英语,146。” …… 看着教导主任慢慢从暴怒变成和蔼的眼神,沈熠心说这可真让你装着了。 他12分的化学被王东明狠批了一顿,到现在耳朵还嗡嗡的。 “傅眠你怎么回事呀?睡不着吗?”王东明认出傅眠,敛了神色笑眯眯地问。 二班这群泼猴们哪见过教导主任川剧变脸的功夫,一个个睁大了眼睛。 感到大家惊讶目光的的某人不着痕迹的勾勾嘴角,瞄了眼沈熠,对方还了一个白眼。 傅眠眉角扬上去一瞬,又在王东明的注视低下去,轻声回答:“是,期中考试快到了,大家压力都有点大。”他顿了顿,继续说, “所以我提议来打球发泄一下。” 这套说辞王东明压根不信。他心里明镜似的,说傅眠压力大还有点可信度,可要说这几个总分加起来还没二百分的公子哥压力大到睡不着,那他是打一万个不相信。 但他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之人。 扫了眼这群看似乖乖站在这儿挨训的公子哥,王东明知道像傅眠这样家境贫寒的特招生在学校里过得不容易,所以平日里只要不过分,他大多网开一面。 今天也是,傅眠既然把锅都背了,那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也好让这群男孩承傅眠的情,使他多少能在学校里好过些。 于是王东明闻言便道:“是吗?”他眼神严厉地环视站成一排的男生,看得几个人不自觉低下头,又点头如鸡啄米般连声称是。 王东明便借坡下驴,又呵斥两句便道:“如果是这样,那这次就不让你们班主任联系家长了…” 还不等大家面露喜色,王东明加重语气,强调:“但是!再有下次,你们就等着吧!”话罢他挥手让他们离开。 看着众人忙不迭转身的背影,王东明好像想起点什么,他又开口: “傅眠,沈熠你们两个留下。” 第7章 酒窝 七月流火,夏天来的气势汹汹走的却无声无息。 沈熠已经被徐雅云拽着穿上薄外套,蓝白相间的运动外衣,上面带着清淡的香气,衣角被风掀起时给人平添些散漫不羁。 他抱着答题卡屈起一条长腿靠在墙上,等待着傅眠从资料室抱试卷出来。 王东明惯会找苦力,让他俩过来搬这次周测的资料。 沈熠抬头,初秋明亮湛蓝的天空被梧桐树疯长的枝桠遮蔽了大半,光从罅隙中穿过洒在他身上,光影疏疏。 想起王东明刚才对他说的话,沈熠烦躁的啧了声。 …… “小熠啊,”资料室里王东明把答题卡递给沈熠,语重心长,“伯伯知道你计划高三后去国外读书,但是你这…” 他好像被沈熠的成绩烫了嘴,停了停才说:“你这化学12分,不管去哪里都不行啊。” “不懂我们就要问啊,只要想学什么时候都不晚。傅眠,陈雨欣这我们学校的前几名不是都和你一个班吗?” “还有张千帆,他虽说其他科不好但人家化学总是名列前茅啊。不要浪费这么好的资源啊。” 王东明和沈父是高中同学,老同学的孩子在自己手底下多少要关心些。 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学校起码一半的楼都是沈母徐雅云为儿子捐的。 “这样吧,我待会儿和你们班主任说一声,”他想了想,觉得陈雨欣不行,男女混坐容易早恋,“让张千帆跟你做同桌,我记得你旁边不是空的吗?” “可是主任我们班最后一排都是单人单桌...”沈熠试图拒绝。 “这不是问题,只要能进步你怎么坐都行。”王主任显然没把这当一回事,又说: “刚好你英语不错,能和他互补。” …………… 沈熠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啊。他抿起嘴,尖尖的虎牙被隐藏,愁绪中没发现瞧见傅眠抱着试卷跨步从资料室出来。 此人还穿着短袖,双手竖起把试卷抱在怀里,胳臂青筋毕现完全符合人体美学。 他走近沈熠后站定,正欲开口说什么,视线移到对方脸上却定住了。 狭小的资料室闷热无比,出来后被风一吹就有汗渗出。 傅眠站在原地,细密的汗珠从额头往下淌几乎要流到眼里,眼皮却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着沈熠那张被洒下斑驳光影的脸。 沈熠脸上有酒窝,尤其是右脸颊上的,非常深,深到只要稍微弯弯唇它就能显现。就像现在,沈熠明明是在抿嘴,却还是露出酒窝来。 郁气中掺杂着一丝明媚,像是凛冽冬天的午后。 傅眠喉结滑动,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劲,正常人不会对着自己兄弟的脸移不开眼。 第9章 但…… 他盯着那张脸,不知为何又感觉水蜜桃的香气萦绕在他鼻腔。 “唉?出来了怎么不走啊?”沈熠回神,发现傅眠抱着卷子在旁边盯着自己发愣。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说话时白色虎牙尖一闪而过:“盯着我干嘛?脸上有东西?” “……没有,”傅眠被沈熠的讲话声惊醒,他有点狼狈地转头,神情不大自在, “就是看你愁眉苦脸的。”他搪塞。 沈熠一听又拉下脸,哎呦一声颇为苦恼:“你不知道,刚才老王说让张千帆做我同桌,我…”他猛地止住了话头,好像怕泄露什么秘密。 傅眠假装没注意到少年的欲言又止,装似不在意的追问: “那不挺好的吗?我记得他化学可以,人也不错。” 丝毫不提篮球场上的小摩擦。 这下神情不自在的换沈熠了,他的表情扭曲了几秒,像是回忆到什么极不友好的画面。 随后他长吐一口气,瞥了眼额前碎发都被汗水浸湿的傅眠,在外套里翻出包纸递给傅眠示意他擦汗,沉吟片刻问了个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 “你知道学校里有几栋楼是我们家捐的吗?” “?” 好生炫富的问题。 “大概有一半多吧…”傅眠不大确定,除了兴熠楼是沈熠告诉他的,其他的都是和陈鹏飞闲聊时知道的。 作为傅眠目前的第一小弟,陈鹏飞告诉了自家老大不少关于沈熠几人的背景和家世。 那时他才发现沈熠家比他想的还要财力雄厚,背景深远。 沈熠妈妈徐雅云是徐氏集团的持有者,商业面图覆盖之广,涉及之深难以估量。 而沈熠爸爸沈褚是国际闻名的钢琴家,多次在维也纳金色大厅举行独奏音乐会,在钢琴界地位颇高。 沈熠的确就像杜净远他们几个老爱取笑时喊得,是个少爷。 傅眠思绪不自觉飘远,他来到这个贵族高中这么多天见了这么多所谓“少爷”“小姐”,见到的只有刁难,歧视以及戏弄,却没感受到一点所谓有钱人的风度和优雅。 没有内里的高傲,像一头穿着锦衣的猪。 只有沈熠...他垂眸看着手里这包手帕纸。纹路清晰,触感柔软像一片厚实的云,仅是触摸就让人知道它的价值不菲。 只有沈熠让他见到了真正上流社会的教养。 少爷此时却不知道对面人想了这么多,他冷笑一声,语气颇为嘲弄:“是啊,这一多半都是因为我打烂了张千帆的脑袋。” 傅眠......傅眠收回上面那句话。 他实在没想到,惊讶问出声:“为什么?” 就见此人脸色难看的好像吞了一万只苍蝇,吞吞吐吐。 * 高二的时候,因为学校组织的篮球赛,沈熠、张千帆几个个子高的男生被选中去篮球队训练。 本就是一个班的,张千帆表现出的性格又大大方方,十分豪爽很快就和沈熠混熟了。虽然比不上杜净远几个一块长大的,但也算是沈熠这睡神班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没错,他在班里天天睡觉,连朋友都没得交。 某天训练后,他们跟往常一样结伴去室内体育场的浴室洗澡。沈熠洗到一半发现自己洗发水没拿过来,只好披上浴巾去拿,谁知道他刚掀开隔间帘子就看见张千帆弯着腰在自己衣柜里翻东西。 沈熠还以为他没拿换洗衣物来借自己的。结果走近去看,发现这变态正在闻自己换下来的内裤,表情一脸沉醉。 沈熠当时就吐了,弯着腰干哕不止。谁知张千帆见沈熠发现后不但不心虚,反而表起白来,说什么早就喜欢他了,爱得不能克制之类的。听得沈熠更加反胃,呕的直不起腰,好不容易止住恶心看张千帆还要过来拉他,就拎起旁边的洗发水砸了上去。 这一下力道太重没收好力度,砸的人脑袋直接破了一个洞,让张千帆在医院躺了两月。 ....... 傅眠听完直接皱眉骂道:“我去这也太变态了,当时就应该再多给他两下。” 不知道是不是这位龙傲天直男到恐同,性取向正的发邪,一想到张千帆所做的事他就出奇愤怒,表情比旁边的沈熠还难看。 深吸了一口气压住那股燥火,他扭头看着沈熠,眉毛拧在一起道:“那王主任还安排你们做同桌?” 沈熠抓了抓头发,语气听不出情绪:“这事没人知道,我没告诉任何人,所以为了不让学校因打架斗殴辞退我,我妈才捐的楼。” 因为没说出来,当年徐女士以为他欺负同学,勃然大怒,简直要把他打得半死,现在想起来后背还隐隐作痛。 林荫路上光影斑驳,偶有鸟鸣。 在风摩挲树枝的微响中,沈熠声音微沉:“当时他妈妈在医院跪着求我,说如果让他父亲知道了一定会打死他的。”他抿了抿唇,“她胳膊上都是伤。” 直到现在张母那双饱含晶莹泪水的眼睛和青青紫紫的胳膊还能浮现在他眼前。 沈熠自小家庭富裕,父母恩爱,家庭模式更是少见的女主外男主内,母亲在家庭中更加强势,是第一威严的。 虽说对他也有母性的柔情,但从没流过眼泪也更不会展现出如此破碎柔弱的女性气质。 他当时手足无措,张母跪在地板上不肯起来说一定要请他瞒住这件事否则就不起来。 “所以你就答应了?”傅眠平静下来,和沈熠并肩走在梧桐道上。 “不然呢?”沈熠叹口气,抬手拽下片低垂泛黄的梧桐叶,“让他妈妈一直跪着啊。” “那你也太便宜他了...”傅眠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龙傲天向来是睚眦必报,此仇不报非君子的。 “我答应的不是他,是他妈妈。”沈熠摆弄着巴掌大小的叶子,语气听起来倒是没多少不平。 答应了张母,为了不让别人知道真相,沈熠只能说是自己看对方不顺眼所以就动手打了人。 沈熠家里的公关部门速度相当快,再加上张家那边张母的配合,这件事学校里除了当天留在学校办公的校长没人知道。 而这校长知道也只是沈熠打了人,不知道原因。诚研虽然是私立高中,但学风还是相当健康,当即就要把沈熠开除。 为此沈母捐了一大笔钱为学校翻新旧楼,盖新楼。 “怪不得大家还叫你们俩一块打篮球,王主任还让你们俩做同桌,原来是没人知道......”傅眠掂了掂怀里的卷子,“那你现在怎么办?不能和王主任说实话吧?” 虽然张千帆看起来又不老实了,想起今天操场上的摩擦,他眸色幽深。 就见沈熠扯出一抹讨好的笑,把傅眠手里的试卷拿过来和答题卡放一起自己抱着:“嘿嘿,这不是靠你了嘛傅大学霸!” “你去给老王说你想和我做同桌呗,你学习那么好不比张千帆强一百倍。” 他绕到傅眠身后像小狗一样拱他,微风带着桃子香气扑了傅眠满口满鼻:“哥们我可是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不帮我我怎么办啊。” 傅眠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不禁开口问:“我一个杜净远他们不知道?”这让他属实意外,他以为就算其他人不说杜净远几个应该早都知道了。 “对啊,”沈熠不甚在意地点头,面露嫌弃,“杜净远嘴巴那么大,他知道了等于全校都知道了。” 接着他笑起来,酒窝深陷,有种飞扬的明媚: “我就告诉你一个人。” 第8章 同桌 天空明亮的不可思议,湛蓝天幕中泼洒着大片洁白清澈的云,太阳作为巨大的发光体静止在群云之中。 “行不行啊,傅眠?眠哥?眠爷?”梧桐树下,沈熠凑到傅眠脸前,拉长声音哀求。 好香......傅眠意识剥离,眼前沈熠正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他却听不清,只能闻到一股桃子味。 那香味越来越浓郁,几乎要盈满他的鼻腔,扰的他无法思考。 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沈熠待在一起总容易跑神,陷入呆愣的意识状态。尤其是最近,只要看到沈熠他就无法思考。 今天更甚,沈熠身上沐浴露的香气好重,扰的他意乱。 很奇怪,但是... 他看着兴奋的沈熠,脑海里响起他刚才的话“我只告诉你一个”,少年声音懒洋洋的仿佛带着尾勾,扰得人心痒痒。 他回神,神色平静,微笑:“有什么不行的,小事一件。” 是很奇怪,他想,但是不重要了,不需要探究,这种状态他很满足。 没什么不好的。 “好哥们,”沈熠抱着东西抽不出来手,只好用肩膀撞傅眠的肩膀,眼角眉梢都扬着高兴,“过两天来我家吃饭,我让我爸烤小饼干给你吃,他做的比我们家阿姨还好吃。” 沈熠爸爸虽是世界闻名的钢琴家,但性格温和幽默,在他身上几乎瞧不见作为艺术家的清高冷淡,反倒是喜爱烘焙插花之类柔软的爱好。 第10章 可惜经纪人哭天抢地求他保护好自己的手,他动手的机会不多。 对于沈熠来说,这是很高规格的答谢了,杜净远也没吃过几次。 他是真的很喜欢傅眠这个朋友。 有人却回绝了沈熠的邀请:“我过两天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得去。” 沈熠有些失望,他其实想借这次机会向父母介绍傅眠。他还是小孩子心态,遇到喜欢的东西迫不及待地向亲近的人炫耀展示。 不过他也没强求,耸了耸肩:“那你可亏大了,那可是世界级大钢琴家做的。” 傅眠只是笑,空中白云稠密起来,树娑斑驳,碎发微微盖住他的眉毛,眉梢上扬,声调也上扬:“会有机会的。” 恣意潇洒,自是一派少年气韵。 把资料拿回到班里,傅眠迅速去找了王东明。面对年级第一的请求,王主任虽然意外却也爽快地答应了。 几乎没有波折的,就这样,沈熠和傅眠成为了同桌。 坐在一起后沈熠才发现这哥们是真招恨,完全的天赋型选手。 上课拿着笔不知道在纸上写什么,从来不抬头。 自习时间也是… “不是,你又跑啊?”沈熠趴在课桌上,平铺的数学试卷被他压住。 收拾书包的傅眠闻言看他一眼,伸出根手指嘘声:“小声点,晚自习我再走。” 高三上学期临近期末,随着时间的迫近,诚研高中对高三增加了晚自习。 每天放学后高三生要留在学校自习三节课的时间。一般由班主任进行看管,但刘国胜最近忙着评优评先没时间看他们。 不过他积威甚重,他不在也没人敢捣乱,于是就放心的把这件事交给学委陈雨欣了。 沈熠还没说话,前面坐着的杜净远闻言转过来,压低声音羡慕道:“我去,眠哥你这就没上过晚自习吧?” 他悄悄望了眼陈雨欣,努努嘴: “不是学委跟你什么关系啊?这都不逮你?” 语气颇为幽怨,这位上次逃晚自习被陈雨欣大公无私地上报了。 “我还以为一起蹲过局子关系不一样呢,感情只和你关系不一样啊。” 沈熠枕着胳膊,手中水笔懒懒地在卷子上划了一道,听杜净远的嘟囔也想起几个月前的陈雨欣红着的脸和那盒草莓牛奶。 胳膊屈起,他调整了个合适的姿势好整以暇的看着傅眠,自己也有点好奇,想看他怎么说。 感受到两道促狭的视线,傅眠不慌不忙地把书塞进书包。他不参加晚自习,老师布置在晚自习的作业只能拿回家去补。 教室内白炽灯发出耀眼的光,照射在课本上泛出光晕,傅眠看着那团光,恍神到那个晚上。 * “傅眠!” 胡同里路灯散发出白色光晕引着飞虫不断撞去。傅眠回头,陈雨欣喘着气,胸膛起伏,不知是不是因为跑动而脸颊微红。 “我……”她咬住下唇,期期的,“我下周十八岁生日,你能来吗?” 随之递来的是一封请柬。 傅眠垂眸打量,白色打底金边勾勒,看起来颇为正式,不像是朋友之间的玩闹聚会。片刻,他抬起头,没有接却问道: “这就是你放学跟踪我的原因?” 陈雨欣的脸霎时白了。 幽幽灯光下,傅眠静静地看着她。 放学之后他就发觉陈雨欣坠在身后,本来想直接甩掉她,可紧接着又发现了陈鹏飞一伙。 看清楚人数后,傅眠思量片刻脚步一扭走进那个巷子,用了点小手段让陈雨欣晚于陈鹏飞他们跟上他,让她目睹了自己被打的过程。 他本计划让自己挨上两下,使陈雨欣作为目击者报警并为他作证自己是受害者。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只是没想到沈熠他们突然冲进来帮他,最后还一起进了派出所。 还好结果是一样的。傅眠站在路灯杆下,浑浊的路灯光照不进他的眼眸。 请柬被陈雨欣攥得不成样子,她稍长的指甲在请柬稍硬的白色外封上留下划痕。 “…我…”陈雨欣只觉脸上烧得很,嗫嚅着。 出于某些少女心事,这场对她很重要的成人晚会,同学之间她只亲手做了一份请柬,其他都是一样的。 只是她犹豫了一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把请柬给傅眠,直等到放学,看着傅眠走进巷子的背影竟鬼迷心窍地跟上去了。 她不是有意的,但或许心里有些不为人知的想法,她想知道傅眠家在哪里,这样就好像离他更近一点。 女孩的眼眶慢慢盈满泪水,长长的睫毛上悬了晶莹的露珠。 傅眠叹了口气伸手接过这份皱巴巴的请柬: “你哭什么?我又没有怪你。” “你生日我当然会去的。” 陈雨欣仰起头,眼睛里蓄满水渍。 她看着傅眠,少年把请柬抚平,微笑着,那笑容淡淡的: “我们是同学,是朋友,我当然会去了,(2)班大家都会去的。” 头顶,身体微小的飞虫不断撞击着路灯灯泡的外罩,白色的光晕外是纷飞的斑影。 陈雨欣依然望着傅眠,只是她缓慢地眨了眼,睫羽翕合之间有泪珠滚落。接着她笑起来,轻轻地重复着:“对,我们是朋友。” 她重复了几次,像是忽然感到了尴尬慌忙把自己脸上的泪痕擦干,吸了吸鼻子,扯出一个非常大的笑:“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就走了....” 傅眠皱眉,陈雨欣的状态明显不对,正要开口,女孩就好像看出他的意图,后退着摆手: “没事的...”她语无伦次,思维混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很好生硬地扯了个风马不及的话题强笑, “牛奶,你知道吗,沈熠今天也喝那个牛奶了,他也说好喝...” “那是我给他的。”他的眼睛像无波的潭水,不明白陈雨欣说这个什么意思。 “是,是吗?”陈雨欣脸上的笑顿住,“挺好的,他喜欢就好,本来就是为了谢你给我讲题...挺好的….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声里带了哭腔,猛地往后退两步像是终于忍不住转身跑离。 傅眠看她跌跌撞撞的步伐,眉毛拧起来,停了两秒还是跟上去,隐在巷口阴影处,看着陈雨欣上了私家车才转身往回走。 又回到路灯下,傅眠想起陈雨欣的话,又想起那瓶粉嫩的牛奶。 沈熠...喜欢? 他无声挑眉,抬头去看这盏破旧的灯—— 白色光晕折进他墨色的眸,傅眠回神,沈熠和杜净远盯着他。 “别乱说,只是朋友。”声音淡淡的。 杜净远明显不信的咦了声,但看傅眠不欲多说的表情也很有眼色的没再说什么,艰难扭回去补作业了,他上周的物理试卷的错题到现在还没改完,垒的和山一样高。 沈熠趴在桌子上,屁股下的凳子被他不老实的坐姿压的嘎吱响,腰向前弯,凸显出鲜活美丽的脊背曲线。 他也不信,朋友关系人家看见你就脸红,还就给你送牛奶,(虽然最后是被自己喝了)。他屈起的胳膊刚想伸出去捏傅眠的脸说小眠你不诚实,就听见傅眠声音低低的问: “那天...为什么帮我?” 人们常说,所有事件的第一次介入是不可闪躲的意外,而第二次则是可避免的意外,是纠缠的开始。 那么沈熠...傅眠抬眼,瞳孔漆黑,你为何要打开这纠缠的大门呢? 沈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傅眠指的是那天为什么要冲巷子里面帮他。 离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夏装换冬衣,他抬眸打量傅眠,这人裹了件纯白的羽绒服坐在后排,逼仄的空间和蓬松的衣服竟把他衬得有些柔软,显不出本性的桀骜和倔强。 沈熠本想开玩笑说因为那天遇到铁面无私的包公了,但见这人一脸认真,睫毛下垂颤抖着,显然是很在意这个答案,就打住了玩笑话。 他歪头想了想,脖颈蹭到厚卫衣柔软的布料有些痒,坦白道: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这个问题好奇怪,不过是想做就做了。” 少年侧头看他,室外严寒阴郁,北风呼啸拍打着窗户,而一墙之隔的室内温暖明亮,静闻人声。 “人生不需要这么多原因和目的。” 第9章 机车 “眠哥...” 陈鹏飞忍不住去看傅眠——这人正站在江桥上看夜景。他双手搭在桥栏处,指间夹了根细长的烟,动作间扯开外衣拉链露出内里的校服,两者显出一种极强的差异冲击,烟雾渺渺中眼睛比江上的灯还亮。 傅眠从和沈熠那场谈话中回神,感受到陈鹏飞惊异的眼神,他哼笑一声,烟灰簌簌落下: "放轻松,这个世界刚刚开始。"语调轻狂,意气风发。 傅眠的眼睛,像狼,野心勃勃,只要瞄准猎物就会不顾一切的追捕。陈鹏飞看着,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颤动,此时他无比庆幸当初被傅眠说动投了这笔钱。 第11章 虽然当时事后冷静下来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就是头脑一热。 傅眠才多大?能做出什么成绩? 只是钱已经给出去不可能再要回来,他就只能安慰自己就当是给眠哥补偿费了,虽然二十万对作为高中生的他也是一笔不小的钱。 却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傅眠拿着这笔钱在股市大杀四方。庞大的市场中被他撬动,钱像细小的露水汇入大海一样从股市的各个角落倾斜汇入户头。 陈鹏飞打开账户后吓了一跳,卡上的数字不知道翻了几番。 傅眠没管陈鹏飞心里的震动,他拿出一张纸递给陈鹏飞,如果沈熠在场就能发现这是傅眠经常上课划拉的纸: “卡里一半的钱你照着这个名单投资占股,然后照纸上的做。这个时候你家里应该给你安排商业助理了,不懂就问。”显然对陈鹏飞这样的家族教育模式有深刻的了解。 不等陈鹏飞回复,他又开口: “你能做好。” 他声里带着笃定,仿佛对这件事有彻底的把握,右手指间有火星明灭,江上的风把单薄纸张吹得簌簌作响。 陈鹏飞把到嘴边的犹疑咽下,他面色复杂的望着傅眠,想起过去种种,喉结滚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沉默良久直到鼻尖被江风染凉也没吐出一个字。 最后,他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会的,眠哥你放心。” 傅眠没说话,拍拍他的肩,掐了烟转身准备结束这场会面。 除却交给陈鹏飞投资的这部分,他的任务更重,太多琐碎等他处理。 他所看重的企业和项目都是长久生利,短期内难以带来巨大收益不说还会吞噬大量金钱。 炒股对他现在的阶段并不是长久之计,没有人能在股市上一直赢下去,他需要寻找新的资金源。 何况...傅眠眸光闪烁,他想要的绝不是几个投资项目就可以满足的,他要有自己的公司,他会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帝国。 江桥临水,刺骨寒风。 陈鹏飞冻得不轻,吸吸鼻子冲傅眠背影喊:“眠哥,太冷了我让司机送你吧。” “不用。”傅眠头都没回的摆手,身形颇为潇洒。 * “靠!”某人踹了一脚掉链的自行车,满是油污的双手在寒风里发颤——他已经蹲在这修了半个小时的车了。 他叹了口气想伸手搓把冻僵的脸,抬手就看见黑乎乎的链条油又只好放下。心里后悔自己装什么装,当时就应该让陈鹏飞把自己送到家门口,现在好了,连三分之一都没骑到车就坏的不能走了。 夜晚温度降得很快,江城又是座一听名字就知道水很多的城市,呼吸的每一口气都有仿佛带了冰渣的湿冷粒子。 傅眠缓了缓,忽略手指的麻痒把自行车扶起来。他前些年得过冻疮,虽然被奶奶用偏方治好了但一到冬天就还是会痒,更别提在寒风中摸了半个多小时的冰链子。 手指有些肿了,握住车把的动作带一丝刺痛。傅眠蹙眉,扶着自行车环视周围环境试图认出这是哪。 他是晚自习逃出来的,身上没带手机看不了导航,空荡荡的街道更是看不见一个人,连霓虹灯牌都鲜有亮起。 叹了口气,少年目光寻视周围,找准一个方向走过去...... * “你这车没修的价值了啊,”一家修车店里,男人蹲下查看自行车的链子,他对旁边的男生说,“你看这链子都磨成这样了,还有车身...” “老古董了吧?” 傅眠坐在马扎上,手里捧着杯好心老板给他倒的热水慢慢啜着,暖意一路向下直到进入心脏,滚烫的温度使冻僵的血液重新泵涌。 听到店老板的话他皱起眉:“不能修?”他还得靠这辆车回去。 “也不是,就是不划算。”老板站起身擦擦手,“这个程度的磨损就算你修好了,说不定骑着就又掉链子了。” “你干脆买个新的好了。”图穷匕见,他手一伸指向右侧的新车展示区。 ...傅眠扯了扯嘴角倒也随着望过去——崭新的自行车次列排放,种类繁多,一眼望不到头。 每辆车都涂着流畅明亮的漆绘,车身一尘不染,好像只是坐在这里看着就能闻到那股新车才有的淡淡轮胎味。 傅眠却环视一圈后兴致缺缺地别过头,显然这些都入不了他的眼。 头转到一隅,突然停住。 老板瞅他那个死样急了:“嘿,你再看看啊,我这儿车质量都是杠杠的....” “不用了,”他打断老板的喋喋不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左侧角落,“我要它。” 老板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是那辆黑色机车。 这辆车伫立在角落,周围空出一大片地来,头顶照明灯泻出蒙了层薄纱般的白光,在洁净的大理石地板上映出几丝微亮,衬得机车愈发黑沉。 光线游走车身滑出流利的曲线,带出黑漆中一闪而过的幽光,颇有睥睨的气势。 “不是,”男人看清后对少年摆手,“这车不行,这是机车骑它需要专门的驾证,小孩骑不了...” “我回去考,我成年了。”傅眠面色平静。 “那,那这车限量的可不便宜啊,”老板打量起他,瞥见他外衣内里的校服,“你一个学生....” 傅眠拿出张银行卡递给他,又报了地址。 “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麻烦你找辆车把我和它一起送过去。” 男人瘪气,他是机车的发烧友,虽然车进回来就是要做生意的,但真被买走了还挺舍不得,不太情愿地把卡接过去,他小声嘟囔: “骑不了你为啥买回去啊?” 傅眠听到眉眼微动,眼神飘然,仿佛想起某个人—— “想要就要了,不需要那么多原因。” * 沈熠抬腿走到落地窗旁,抬手捋顺黑皮书的书页: “你看,跟你书上写的哪里不一样不仅第一笔资金从陈鹏飞手里拿到了,” “连把妹的宝骑都买了。” 天空湛蓝光滑,丝丝缕缕的云伴着浩荡长风奔涌,阳光透过落地窗大片洒进来,光线搁浅在他墨棕色的眼眸里。 整个人沐浴在蜜糖似的光里,安宁又温暖。 黑皮书却不买账,幽幽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龙傲天那个破车除了你还载过谁?” “....” * “沈熠?”傅眠惊讶出声,他手里还掂着袋垃圾,很明显是出来扔垃圾的。 “你怎么跑这儿了?”他看着背着书包的少年问。 沈熠在看见傅眠的一瞬间就露出喜色,听到他这么问脸上却浮出些尴尬: “咳,睡过了。” 他上课睡觉是常态,之前负责把他叫醒的是杜净远。这小子不靠谱,之前就总是忘,放了学火烧猴屁股似的急着往外跑,沈熠第一次和傅眠说话就是因为他忘了叫沈熠。 所以傅眠一成他同桌这叫醒任务就落在傅眠身上了,不过奇怪的是和傅眠做同桌后他反倒是困的少了。 但是傅眠自上学期后半开始就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晚自习缺席是常有的事。 这学期就更不得了,五天能有两天在就算好的。 这不,今天就是。 傅眠晚自习逃了,杜净远放学急着跑,独留他一觉睡到闭校最后被巡视的保安叫醒。 “......” “想笑就笑吧。”某人看他忍得辛苦,有气无力的说。 “没有,咳,”傅眠掩饰般的咳嗽,深吸一口气把笑意压下去,找了话题, “那你怎么跑这了?”这是诚研高中前门附近的巷子深处,再怎么走也不会走到这。 “嗐,接送我的司机这两天刚好有事,”沈熠调整背包的背带,“另一个司机这个点应该送我妈去机场了。” 他耸耸肩:“我想着自己坐公交车好了,谁知道——”沈熠晃了晃腕间的智能手表, “这什么缺德地图啊,非得说直行五十米有公交站牌,可前面五十米是墙啊!” “难道这儿的人都是翻墙过去吗!?” 想起周遭那群泼猴小孩,傅眠沉默了。 这时沈熠注意到傅眠手里的垃圾袋,他哎了一声:“你住这啊?”接着他环视一周,发觉这离学校前门不远,再仔细打量就发现这不是当初他们几个大战小混混的地方嘛。 他恍然大悟:“哦,我说那时候都给你出入卡了,你还往前门跑。”感情家住这儿,那卡压根用不上。 不等傅眠回答,他又说:“那刚好,你赶紧给哥们指指公交站牌怎么走,绕半天饿死我了。” 手里垃圾袋摩擦发出细小的声音,傅眠提着它摊手:“你这绕的太远了,没半个小时走不到。” 沈熠顿觉眼前一片灰暗,十八九岁正是饿得快的时候,从中午睡到现在,他水米未进,饿的前胸贴后背能吃下一只牛。 傅眠看他那颓样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第12章 “先去我家吧。” 他把垃圾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 “我家里刚做好饭,去了就能吃。吃完我再送你回去。” 他发出邀请: “走不走” 第10章 棉籽 “奶奶!” 傅眠连忙扶着听见动静出门来的奶奶,他冲老人家介绍,“这是我同学,我请他来吃晚饭......” 沈熠随着傅眠进门,一个小而温馨的庭院映入眼帘,来不及多打量周围,他有点紧张地向这位头发银白的老妇人打招呼,嘴角上扬,虎牙露出来:“奶奶好!我叫沈熠,和傅眠是一个班的,今天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怎么会打扰呢,老婆子我最喜欢热闹了。”老太太笑眯眯地瞧着眼前的俊小子,随后对着傅眠嗔怪, “眠子你咋不早和奶奶说同学要来,也没准备......这样!你们先吃着,奶奶再去炒几个菜!” 她一直担心傅眠在新学校过得不好,如今带了朋友回来吃饭让她一下子放心不少,高兴得很,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沈熠连忙去劝,直说不用,可费了好大劲也没能阻止让老人家去厨房的脚步。看着老太太风风火火的背影,他挠了挠头,扭脸一看却发现傅眠此人正弯腰去拿地上的小马扎,注意到他的视线还挑了挑眉,晃晃手里的凳子,慢悠悠地走过来。 “我说我不来了吧,”沈熠坐在小马扎上,长腿有些无处安放,局促地屈在一起,看向厨房的方向,“多麻烦奶奶和你......” 傅眠坐在他旁边,手里拿了几瓣蒜剥着,听到沈熠这么说就笑:“没事,她这是高兴。这老太太一天天精神比我还强,她想干就随她吧。”说罢他一把拿过沈熠手里的蒜瓣催促,“倒是你,快吃东西去吧!肚子叫唤半天了真当我听不见啊?” 沈熠犹豫,小声反驳:“这多不好,哪有让你自己打下手的?” 傅眠把剥好的蒜瓣放进白瓷小瓮里,拿着沈熠剥好的蒜瓣在对方眼前晃:“不是我说你,沈少爷你这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打下手的?你看看你弄的,有几个是囫囵的?是剥蒜皮不是剥蒜心。” “你不干活赶紧去吃饭就算是帮忙了。” 沈熠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发现无法反驳,沉默着去洗手了。 傅眠失笑又低下头去。 四周静悄悄的,他仔细扒着蒜,能听到白色外衣被他揭下来在手指碾碎发出清脆的声响,也能听到厨房火焰窜动的炒菜声。 饭香随油烟一起排出烟囱飘至天空,模糊了一轮白玉盘。 今晚月亮很亮,月华驱散了黑暗,照出巨大而高远的夜幕。 傅眠独自坐在院里,灯束直直打着他,影子被拖拽得细长又渺小。 蒜瓣放进小瓮发出咚的闷响,在寂静的院里被无数倍放大。 忽然,照明的白色灯光被遮住部分,阴影落在傅眠的脸庞,将他俊朗的面容划为明与暗。 他侧头——沈熠搬着小马扎坐在他身边吃着饼,注意到傅眠的视线还翻了个白眼,显然是不高兴傅眠刚才笑他的话。但他嚼着饼,稳稳地坐在傅眠旁边替他挡去一部分光。 他陪着傅眠。 两人坐在院里,灯束打在两人身上,拉出纠缠在一起的影子,亲密无间。 坐了一会儿,沈熠突然出声问:“诶?你奶奶为什么叫你棉籽啊?是你小名吗?”他手里的饼吃完了,胃里没那么火烧火燎的痛了,正托着下巴看傅眠干活。 傅眠无奈:“是眠子,我奶奶乡音太重,你听错了。我们家乡那边喊亲近的小辈都是最后一个字加子。” “哦。”沈熠有点失望,他觉得棉籽还挺好听的,读着软乎乎的实际上非常坚硬,和傅眠挺像。 他瞥了眼扒蒜的傅眠,此人微低着头,五官在昏暗的光线里不甚清晰,但眉骨到鼻梁,下巴与侧颔,线条总是流畅的,俊美又朗然。沈熠盯着他看了又看,只觉这误听来的小名实在贴切,于是一拍手决定道:“没事!” “以后我就这样叫你,”他眼睛弯起来,有种调笑的风流,“我的特有称呼——” “棉籽。” 声音轻轻的,像一片柔软的羽毛。 有人手一顿,正欲开口—— “眠子!把蒜拿过来!”老太太掀起厨房的门帘朝外喊,能听见里面热油发出的滋滋声。 “我去,你坐着吧!”沈熠听到声音连忙说。 他端起地上的小瓮,骨节分明的手搭在白瓷上更衬得线条流畅。 随后起身跑向厨房,拉开帘子进去,一声“奶奶”随着水汽从被掀起的空隙飘出来。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有人沉默地坐着。 他被沈熠按在凳子上,肩膀处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力度不大的压力。 不算暖的温度隔着布料传递,傅眠咽下唇齿间的话,侧眸看去—— 厨房竹帘透光,隐隐绰绰显出少年身影,手比划着好像说了什么,逗得老太太笑不停。 良久,他抿起嘴转回视线,弯腰去收拾摘菜剥下来的垃圾。 捡着捡着,他手在半空停住,眉毛拧起来,睫羽翕动: “起的什么外号,太难听了。” 他的脸红到耳朵根,看来这名字取得实在不符合他的喜好。难听羞耻到他面容一片绯色,原本桀骜意气的脸多了几丝说不清的情绪。 不知是愤怒还是什么。 月亮升到夜幕正中时,沈熠陆续端着菜出来,傅眠找出张折叠桌摆在院子里。 照明小灯被调成暖橘色,光泼在瓷盘里给菜肴添上一份朦胧的滤镜,聚焦去看则鲜亮诱人。 傅奶奶连忙招呼两人落座吃饭,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埋头吃饭。 傅眠不显,沈熠这孩子是真饿狠了,吃的也算漂亮得体可就是碗里的饭少得飞快。 老人家年纪大了食欲不好就爱看小辈们吃饭。看他吃的那么香自己也高兴,时不时夹菜放到沈熠碗里,到最后堆成了一个山尖尖。 期间奶奶问了不少傅眠在学校里的事,沈熠又不傻,只管捡了好话去答,把老太太哄得心花怒放。在知道两人是同桌后更是直嘱咐傅眠多请沈熠来家里玩。 傅眠笑着应了,抬手给沈熠倒杯温水,绯红在夜色里并不明晰。 也算是宾主尽欢。 饭后老人家被赶着去屋里歇息,两个人分工一个洗碗一个擦干水渍,把残羹收拾了。 又在院里坐了片刻,沈熠瞄一眼手表,侧头蹭到傅眠耳边悄声:“诶,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吐气带出稍高的温度,混着湿气。 这种潮热激得傅眠耳后起了鸡皮疙瘩,他不动声色地离远些,起身:“行,我送你回去。” “?” 沈熠挑起眉,他以为傅眠之前说的送是把他送到公交站牌,怎么现在听着这话像是要把他送回家啊。 他看着傅眠往外走的背影:“你把我送到公交车站就行,我们家在市中心,你骑车送我太冷了。” 春寒料峭,在院子里吃饭都有些冻手更别说骑着车跑那么远了。 傅眠没回,他已经踏出门站在巷子里,只挥手让沈熠跟上。 沈熠哎的叫一声,见人没反应也只好抓着书包迈开长腿跟过去。 两人走在这条破败小巷里,巷口的路灯从前方投过来,影子被拉得斜长。 沈熠坠在傅眠身后,在相同的频率下他们保持着不变的距离。少年迈出的每一步都会踩到前人的影子,一步又一步,他纯白的球鞋被沁润在阴影里,寂静无声。 * “我去!” 沈熠跟着傅眠来到巷口的一间空院子,看着傅眠进去后推出辆黑色机车—— 路灯下它浑身闪耀着金属的光泽,线条流畅锐利,酷炫得像是每一个男孩心中梦想过的机车。 沈熠也不例外,他上手摸了把车身和流畅的漆绘,兴奋简直溢于言表。正准备说话就见傅眠一脸淡定地扔过来头盔,而他自己已经戴好手套,显然就是要骑它送沈熠。 沈熠抱着头盔,看看机车又看看傅眠还是有点不敢置信:“不是,你真骑这个送我啊?” 傅眠正在戴头盔,黑皮手套里的手指动作着去扣头盔上的暗扣,咔哒一声,他整张脸被盔面覆盖,只露出一双黑沉的眼睛。 听见沈熠的话他哼笑开口:“放心吧,寒假拿证了,不会要你小命的。” 言语间带出些漫不经心,与他此时垂眸整理装备的认真形成对比,两者糅杂,却成了一种难以言表却迷人的气质。 沈熠也学着他去戴头盔,只是怎么找都找不到暗扣。手指在脖颈和头盔接触处乱摸,冷白的皮肤被他弄得红了一片:“我哪担心这个啊,就是没想到,你这也忒炫了。” “可以啊,棉籽。” 傅眠看他动作直皱眉,忍不住地去替他扣。 皮质的手套表层有些凉,他把手套摘了伸过去——修长手指沿着盔边一点点摸索,柔软的指腹时不时碰到沈熠的脖颈,或许有些痒,惹得人有些瑟缩。 第13章 他一动那红痕就更明显了,傅眠眼神跟着转,忍不住去抚,却只是加深了颜色。 他眼眸深沉,还没意识到这种行为不对劲,就听到沈熠的话回过神去。 这回听到“棉籽”倒没脸红,只是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手指屈起来,在头盔上轻叩两下,发出咚咚的脆响:“行了老实点吧你,别乱动了。” 咔哒,锁扣严丝合缝。 * 初春,气温微低。 沈熠坐在后座,护目镜被抬上去,疾风吹得眼睛睁不开。他眯起眼只瞧见高速飞驰中城市模糊的光影,转眼就被机车甩在身后,拖出道道霓虹线。 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机车引擎的轰隆声,这些声音一股脑地砸进沈熠的耳朵随着血液流进心房。 兴奋,血液里淌着可燃物,泵进心房后只听见砰砰的跃动声,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心脏炸出一朵名叫自由的花。 春风并不拂面而是磅礴扑来,它狂野地撩动沈熠的大衣,衣角如同浪潮般向后涌动。 也像花,像浪花,青春的浪花。 沈熠没有去整理被风吹的乱舞的衣服,只是揽着傅眠的腰安静地坐着,他侧耳倾听在风中捕获心跳声。 傅眠的腰很细,他刚揽的时候还惊了一下。 这么细,几乎两只手就能围住,难以想象那么蓬勃的力量是从这副身躯里爆发出来的。 他蓦地想起傅眠家那不大却温馨的小院。 很新,很多东西都可以看出是刚买的。就好像是这家主人这段时间经济条件好起来了于是把家里的旧东西都换了一遍。 那么拿什么换来的呢? 沈熠不知道。 他并不清楚傅眠每天逃课在忙什么。纵然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知道,但他最终不知道。 既然傅眠没有告诉他,他就不会去问。 他只是将少年的腰揽得更紧些,大声喊:“傅眠,我们永远是哥们!” 风这样大,却带不走他的声音。 一如他的诺言。 第11章 小两口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龙傲天那个破车除了你还载过谁?” “……” 面对《商业至尊》的质问,沈熠哑口无言,只啧一声把头抵在落地窗上,不知在恼些什么。 秋阳洒在他浅灰色的大衣,暖意盎然。 沈熠垂眸,竟觉得他身上的这件衣服和多年前那个夜晚上的很像,他眼神恍惚不可避免的回忆起第一次傅眠骑车载他的情景—— “我们永远是哥们!” “....”夹杂着巨大风声的话语在脑海中响起,他叹口气搓了把脸,不解中带点忧愁,去问悬在肩膀处的黑皮书: “我就不明白了,我和傅眠是一起打架,一块逃课的纯革命友谊,” “他看上我哪一点了?他喜欢我什么啊?” 声音真挚,充满疑惑。 * “唉,一会体育课咱俩打羽毛球吧?”沈熠往傅眠身边凑了凑,低声问。 高三体育课主要用来让学生放松,只要上课就是自由活动。 傅眠微微抬眼,瞄了下前面正在讲压轴函数的刘国胜,也悄声: “不行,我一会儿要出去。” 他在寒假的时候成立了个小工作室。这几个月投的项目收益都不错,工作室规模和人员都扩招不少,现在地方不够用要换一个。 傅眠对工作室的前景规划很清楚,知道只换个大一点地方肯定是不行的,如果要换就干脆一步到位,以后不用考虑这方面了。 当然以他们现在的资金情况这不太好找,几个人找了好些日子,陈鹏飞才说找到一个差不多符合傅眠要求的,只是那座写字楼位置有点偏。 他打算亲自去看看。 刚好今天体育课是上午最后一节,再连带着午饭和午休时间,傅眠觉得应该够他一去一回。 “啊?”沈熠一惊,压着声,“不是哥们你白天也逃啊?老刘盯着呢!” 话音未落就听见前面有人喊他的名字,沈熠一抬头发现正是灭绝金刚,慌忙起身—— “你说这道题下一步该怎么做?”刘国胜问他,脸上看不出喜怒。 这两个人也是胆子大,最后一排就他们俩是同桌,其他人都是单人单桌,这么显眼还敢明目张胆地讲小话。 “额...下一步是...”沈熠眼神乱飘,他压根不知道老刘讲到哪了,心说老刘真看得起他,压轴题也找他说。 少年磕磕巴巴,语焉不详。 同桌的少年低头伏桌,手中笔不断动着,像是毫不关心沈熠能不能答上。 眼瞅着灭绝金刚的脸越来越黑,沈熠眼一闭就想说不会。 却见傅眠手中笔一停,推过张纸条,上面正写着步骤。 白纸黑字,笔走蛇龙,饶是龙飞凤舞赶着写的,也显出些狂草般的美感。 沈熠顿了顿,照着纸条磕碜念出答案。 讲台上刘国胜盯了他两秒,又斜了傅眠一眼,倒也没多难为他,鼻子哼气让他坐下。 沈熠施施然坐下去,肩膀下沉放松,他虽然不怕但还是挺尊敬这位性格正直的班主任,也不再说话,只是用胳膊肘戳了下傅眠以表对兄弟雪中送炭的感激。 傅眠当然不会顶风回他,只是过了会儿在低头改错题的时候扫他一眼。 就见少年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握着支红笔一脸困惑地在反面几乎空白的数学答题卡上涂涂画画。 似乎是改到让人费解的地方,他思索中不自觉地露出虎牙抵住下唇。 唇肉饱满被牙尖压出个坑,就伸出舌头去舔,轻轻一触便将唇濡湿,唇色健康,如今更是水渍光亮,像是抹了蜜糖的粉柚。 注视的人匆匆移开视线,不知为何竟不敢回头再看。 * 等到体育课男女体委点完名,体育老师便解散队伍让人自由活动。 沈熠两个人身高相差不多,一直都是站在同一排的。听到老师宣布解散的哨声,他就拽住转身的傅眠:“唉唉唉,咱俩一块呗,我也想出去。” “?” 傅眠回头,一张俊脸和他挨得极近,因为刚热身跑步过,沈熠的脸上还泛着红,一双眼睛亮的像铺满了碎钻。 太近了,仿佛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热度。傅眠喉结不自知的上下滚动,表情没有变化:“你出去干嘛?” 对方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他们要打篮球,张千帆也在。” “我去哪都行,不上体育课就行。” 沈熠之前在校篮球队混过一段时间,虽然后来因为张千帆这个事不待了,但技术还是班里数一数二的,每次打篮球大家都喜欢叫上他。 之前还好,大概是张母敲打警告过,每次沈熠打篮球或者干其他的张千帆都会主动避让。但不知怎的,高三开始便又有些固态萌发。 别的还不明显,打篮球却是明显的让吴志文都看出不对了,直说体委偏心怎么把球都传给沈熠了,这人却只是笑嘻嘻地打着哈哈。 看着张千帆脸上意味不明的笑,沈熠抱着球的手只想把它砸到这变态脸上。当然,他借着手滑的名义没少干,只是不管他砸的有多狠,张千帆都是一副好脾气的笑模样,把沈熠恶心的不行,颇有种想打一巴掌却怕被舔手的无力感。 后来傅眠知道这事了,只要打篮球就会对着张千帆来一场技术碾压。只要他不想,球就跟焊在他手里一样谁也抢不走,别说传球给沈熠,张千帆自己都摸不到球。 但是现在傅眠要跑。 沈熠觉得自己也得跑,他觉得再不跑怕是今天有人头上又要破洞了。 他眼皮微掀,墨棕色的眼睛像是剔透的玻璃,晶亮但锋利。 总有人把他的散漫当做好脾气。 有人闻言眉头拧起来,出自本能的,他不想看到张千帆接近沈熠,一想到那场面他就烦躁愤怒。 傅眠觉得自己恐同有点严重。 犹豫片刻,他目光停在对方干净的校服衣领,它外翻出来,大抵是运动时被主人嫌热掀开的,锁骨随之露出些。但沈熠并不消瘦,是正常健康的少年体型因此锁骨不是很明显,只随着他动作若有似无地凸显,可这样却更吸人眼球,让人忍不住的去寻那副骨印。 “行不行啊?”沈熠望着他,带着询问,顿了顿,“棉籽?” “.....” “那走吧。”他伸手把衣领塞回去盖住对方微凉的皮肤。 沈熠虎牙又露出来,酒窝深深,他一把勾住傅眠的脖子,整个人几乎都挂在对方身上,那股子鲜活劲盖不住,贫嘴: “好儿子,爸爸没白疼你。” 傅眠被他压的不住地往一边倒,听到沈熠这么说给了他一个肘击,笑骂:“滚开,怎么跟你爷爷说话的?” 超级加辈。 两个人搭在一块,像是叠的老高的被子,走的不成直线,歪歪扭扭的朝操场出口走去。 “这小两口上哪儿啊?”吴志文看着他俩的背影戏笑。 第14章 杜小胖抱着球,一时分不出哪个更圆润:“还能去哪儿?过二人生活去了呗。” 几个过来叫沈熠傅眠打球的男生闻言都笑的一脸猥琐。 (2)班这群男生没少调侃沈熠傅眠两个人连体婴似的待在一起,杜净远嘴最损,直说两个人热恋期。 沈熠听到了也不恼,当即就懒洋洋地往傅眠身上一靠,小流氓似的拍着傅眠的脸: “竟然让他们知道了,算了,咱大大方方的。 “来老婆,给我笑一个。” 傅眠当时忙着准备周一升旗的演讲稿没注意他说的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猛地扭头要找沈熠算账,却发现人早就跑出去疯了,接着听见走廊上男生们大猩猩似的吼叫,其中有他熟悉的声音,嗷呜嗷呜,像荡在山里的猴子。 他低声骂了句什么,忍不住笑起来。 倒听话,真笑了。 傅眠当时笑,杜净远他们现在笑,所有人都在笑。 只有张千帆笑不出来。 他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沉,握拳的手因用力而不断颤抖。倏地,他猛然松开手,扯出笑朗声对周围男生说: “行了,别开他们玩笑了。走走走,打球去。” 几个人被打断倒也没再继续,耸了耸肩就往操场走去,一节课只有四十五分钟,他们得抓紧去打球。 看着众人走向篮球区的背影,张千帆脸上还挂着笑,连上翘的弧度都没变,手心却多出被指甲掐出的血印。 他又看了一眼已经无人的操场出口,眼中狠厉一闪而过,停留两秒也向前走去。 * 沈熠站在高一楼后,他抬头看了看墙高,又扭头看了看正蹲着系鞋带的傅眠,忍不住问:“不是,我们飞出去啊?” 大哥那墙有三米高啊! 傅眠站起身: “对啊,你不知道我有超能力?” 沈熠面无表情: “这笑话不好笑。” 傅眠摸了摸鼻子,不再逗他,指着旁边一棵梧桐树:“先爬上这树,喏,爬到那儿,然后跳到墙上然后跳下去,就行了。” “就行了?”沈熠抬高声音,看傅眠不像开玩笑的表情,他不敢置信,“你是超人吗?” 难不成真有超能力?三米的墙都敢跳。 别说高中时期的沈熠不相信,饶是现在知道世界真相的沈熠每每回忆到这儿都要感叹一声龙傲天的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 那么高的墙,眼睛眨也不眨的就往下跳,跳完还屁事没有,怪不得你原著里能夜御七女,后宫佳丽三千。 这寻常人确实比不上。 傅眠看他两眼,不明白沈熠怎么那么惊讶:“怎么了?我一直都是从这儿出去的,没什么问题啊。” “等等...” 他说着说着眯起眼睛,盯着表情略显慌张的沈熠,狐疑, “你不会恐高吧?” 第12章 摔 “是有点。”被戳中的沈熠倒坦然,也不扭捏,双手一摊, “平时还好,三米太高了。” 傅眠稀奇地看他,这家伙平时散漫自在,仿佛万事不放心上,难以想象他怕高。 沈熠见他表情惊讶好像自己怕高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就问: “怎么,我不能恐高啊?” 他说话有种特殊的韵味,嗓音清澈明亮是很标准的少年音,但总不爱高声说话,压在舌尖上慢慢讲,像是和人低声耳语,隐秘又暧昧。 “没有,”傅眠视线偏移一瞬,被他这种拿腔的声调搞得不自在,嘴上还是不住的调侃他, “没想到沈大少爷还有怕的。” 沈熠冷哼:“怎么?傅大少爷没有啊?” “别说,”傅眠装出认真思考的模样,伸出食指在沈熠眼前摆了摆,气焰嚣张, “还真没有。” 某人嗤笑一声,明显不相信。 “那你说,我怕什么?”傅眠也不恼,就问他。 沈熠皱眉使劲回忆,脑子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发现傅眠好像真没有怕的东西,至少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过。 看着沈熠变换的脸色,笑意在傅眠眼里一闪而过: “嗯?好哥们。” 好哥们三个字被他拉长声调拖出来,戏谑意味分明。 沈熠被他这句话顶的不上不下,要是找到就不说了,但找不到不就是说他这个好哥们不了解自己兄弟嘛? 他哽住,半晌好没气地说: “行了行了,你没怕的,满意了吧。” 不是他找不到,是傅眠没有。 看着对方得逞一样的笑,沈熠半是挽尊半是找补: “现在没有怕的,不代表以后没有,”他停了一下,开了个玩笑唬他, “你会栽大跟头的,棉籽。” 傅眠少有的嘴炮斗过他,见沈熠吃瘪,心情相当不错。大发慈悲伸出手掌拍拍他肩膀,敷衍安慰: “嗯嗯,我等着呢。” 不过他这人懂得见好就收,斗赢了就不再逮着沈熠恐高调侃,转而问他怎么办。 少年站在灰墙之下,墙体的阴影拢住他,听见傅眠这么问,一脚踏在光影交织处: “问题不大,我跟着你走就行了,哥们相信你,”太阳照在运动鞋上的荧光贴让人晃不开眼, “到时候你就在下面接住我。” 显然的胡言乱语,三米跳下去,他快一米九的个子再怎么轻也不是傅眠一双胳膊能接住的。 只是不巧,他十八岁,身体流着的不是血液而是孤勇,再加上冲动和一点点想当然。 “好。”更不巧,有人愿意陪着他闹。 不过现实还是骨感的,他“黏”在墙上了。 刚开始还顺利,他手长腿长,爬树登墙虽是不像傅眠那样利落但好歹上去了。 颤颤巍巍站在墙头,稳定身形后沈熠眺目望去—— 大地上房屋此起彼伏,一排排红瓦平房像是翻滚的麦浪,而天空高远辽阔,如同一面光滑明净的镜子,没有一缕云彩可以在此黏连。 世界宽旷。 紧接着,就见站在他身旁的傅眠迈腿前蹬,像是凌空跳跃的猎豹又如在湖面轻掠的飞鸟,轻轻一跃便落在地上,连踉跄都没有。 只有衣角被颠簸掀起,露出爆发力极强的腰腹。 沈熠:…… 这和超人有什么区别? 傅眠拍手打掉手上的灰尘,抬头朝着墙上的少年做了个张开双臂的姿势。 “快点吧,大少爷。” 少爷从高墙上俯视他,居高临下,还是平常那副漫不经心的拽样,声音也沉稳: “傅眠。”他冷静唤道。 “?”地面上的人仰头看他。 “…太高了,我下不去。”仔细听平稳声线里带着颤。 这也太高了…沈熠深吸口气,低头,眼前一片眩晕。抬头,又吸口气,低…低不下去了,低头看的胆被抛到九霄云外。 完全不见刚刚极目远眺的激荡。 “你这…”傅眠往后退两步,打量四周:“那怎么办?” 校墙外干干净净,别说梧桐树,连垫脚的东西都没有。 “这我也爬不上去了啊。” 沈熠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有点崩不住了。 “要不这样,我从校门进去然后搬个桌子过来,你踩着桌子下来算了,今天就先不出去了。”仰头看他这样,傅眠忍住笑,站在底下朝他喊。 饶是害怕,沈熠闻言还是忍不住问:“没假条你怎么进校啊?” “再说了,”他慢慢蹲下去,希望重心下移带来点安全感,“你今天不是有事吗?” “不能因为我耽误了。” 听到他这么说,傅眠眉眼微动正要开口:“我——” “—哎!”他惊叫出声, 喊声飘到墙头,就见沈熠眼睛一闭,做个深呼吸后就顺着墙檐往外跳。 傅眠大惊失色,被这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向前去接。 沈熠柔道练的不错,肢体还是相当灵活协调的,不自觉在空中调整落地姿势。 “嘭!” 球鞋先接触地面,万幸没有崴到脚,但他整个人就像鸟扑棱翅膀一样晃着胳膊往前踉跄,扑了傅眠个满怀。 他比傅眠高一点,肌肉密度也不是常年吃青菜豆腐的傅眠可以比的。 这么扑腾着倒进对方双臂里不像是傅眠接住他,而像是他飞奔过来抱住傅眠。 有香味携着风,随着沈熠张开双臂一起砸向傅眠。 只是还没等他仔细去闻,就被沈熠这颗巨型炮弹的冲击力带的连连后退。 两个人叠在一起脚步错乱,像一只四脚的章鱼滑稽地往后退。 还没降下速度,就听见沈熠嗓子里冒出惊呼:“哎哎哎!” 浅色运动鞋绊到某块略突起的路砖,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被打破——两人一起摔在红砖路上,人仰马翻。 第15章 “我艹...”傅眠骂了句脏话,他被沈熠整个人扑住倒下,摔在地上被对方盖得严严实实,压的透不过来气。 少年的身躯蕴含着蓬勃的活力,完全笼盖住他,温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物传递,可以感受到对方胸膛内跃动的心跳声。 鲜活且富有生命力。 “棉籽!”沈熠连滚带爬地从他身上翻下去,紧张地去看傅眠,生怕哥们被自己压扁了。 “没事吧?伤着头没有?” 身上压力骤减,傅眠缓了缓神,哑声说:“没事。”随着沈熠离开的还有那股香气,只是这次他辨出来了,是那股桃子香。 他拽着沈熠的手略显艰难地支起上半身,校服后背全是灰,顾不上去整理衣服就扭头问沈熠: “你呢?摔倒哪儿了?” 沈熠伸手拍掉对方身上的沙土:“嗐,我丁点儿事都没。倒是你,真没被我压坏啊?” 他确实一点事没有,傅眠被他压在下面当了回人肉垫子,自己摔到他身上别说伤了,连灰都没蹭到。 傅眠不放心的打量他一阵才回他:“没事,没磕着。” 算他们运气好,砸在沥青路两旁的红砖小道上,地面还算平整。要是摔在碎石子遍布的沥青路面上,划几道血口子都是轻的。 听傅眠说没事,沈熠松了口气,双手往后一撑坐在傅眠旁边,屈起一条腿仰头看天。 安静片刻,沈熠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忍不住闷笑起来,肩膀耸动幅度越来越大,到最后笑出声来,抬起胳膊揽住傅眠,没有力气一样靠在对方身上。 感受肩膀上的重量,傅眠无奈垂眸看他,只能看他浓密的头发随着笑微微抖动。 “有什么好笑的...”傅眠刚想开口说,但一动就发现自己的嘴角也是翘着的,他一愣,也笑起来。 太阳已经攀至最高处,暮春时节不算灼热的阳光照耀着大地。 诚研高中某处校墙的外面,有两个少年坐在马路边,身穿蓝白校服,笑的青春飞扬。 * “先吃饭啊,时间不紧吗?” 翻出来后傅眠问沈熠打算去哪,又说没想好的话跟着他好了。沈熠本就没什么事,翻出来不过是为了躲个清静,去哪儿都一样,见傅眠这么说当然同意了。 本以为傅眠翻了墙要直奔目的地,谁知道跟着他转了几站地铁竟来到市中心的商城,一问是要吃饭。 无视往来人群对两个人在上课时间穿着校服站在商场的惊异眼神,傅眠嘴角挑起一点笑: “不吃饭也行,反正我肚子没叫。” 他原本的计划里确实没打算吃饭,以前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多了去了,对他来说一顿不吃算不上大事。 可沈熠跟过来了,吃饭这件事莫名重要起来,傅眠自己不吃饭无所谓,他得让沈熠吃饱。 至于写字楼,他放弃今天去看。 不知道为什么,傅眠下意识的不想让沈熠看见他如今的现状。 尽管陈鹏飞等人对那间他们自己打拼出来的工作室已经很满意了,但面对沈熠,傅眠总觉得狼狈,他想那间工作室太小了,生存得也很艰难,总要再大一点,再大一点...才有资格站在沈熠面前向他展示。 他总希望自己在沈熠眼里是强大自在的,就像沈熠说的“没有怕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想,他归结为男人之间的好胜心,他不愿意让沈熠看到自己辛苦的一面。 “我肚子哪叫了?”沈熠双手放在上衣兜里,反驳傅眠的调笑。 “你不饿?”傅眠直接问。 “......” 这人太了解他,每天这个时候,沈熠已经在学校饿得嗷嗷叫,盯着讲台上方的表,看秒针一圈一圈转动,就等着冲向食堂。 “...那吃什么啊?”他投降,出了学校也一样,他就是饿了。 傅眠失笑:“去顶层看看吧。” 顶层只开了一家餐厅,走的轻奢小资风。陈鹏飞和他谈生意上的事有一次把地方订到这了,菜单上的价格让他现在还记忆犹新。 虽然在傅眠看来贵得离谱,不明白一盘水煮青菜怎么就卖三百大洋了,但...他侧眸看了一眼正在找电梯的沈熠,又觉得三百一盘的青菜才有资格让沈熠张开嘴。 他兄弟那么好,什么都得是最好的。 第13章 霖木 大抵因为今天是工作日,餐厅内人不算多。 两人选了一处靠窗位置坐下,侍者很快送来茶水和菜单。 梅子青色的茶壶颜色素净,沈熠执着壶把,握合的动作使手背显出筋络,与淡色的瓷壶相映,像是烟雨天里蜿蜒起伏的青山线。 深棕色的茶水从中倾泻而出如同一座微垂的拱桥。水雾携着淡淡的红茶香飘渺而上,模糊沏茶人的眉眼。 沈熠边倒茶边把菜单递给傅眠:“你点吧,我不挑。”说着把茶盏推给对方一盏,自己端起来啜了一口。 嗯,有点烫。他面不改色地放下。 傅眠接过菜单仔细去看,这家餐厅打出口号是新中式菜肴,名字却取得一个比一个古朴拗口,旁边也没有相应的菜肴图片,只有冷冰冰的价格。 沈熠不看是对的,因为傅眠都读不懂。 他艰难地念出来去问一旁的侍者:“芦菔烩毡根?这是什么?” 穿着旗袍的女侍者笑容可亲:“这是萝卜炖羊肉,先生。” “...” 沈熠侧头朝向玻璃窗,用手托住下巴偷笑,模样狡黠,被傅眠在桌底下踩了一脚。 看着对方不善的眼神,他轻咳一声掩饰住笑意,安抚道:“你点吧,我去给你表演个才艺。” 说完不等傅眠反应,他起身逃离这无病呻吟的菜单走出餐厅。 厅外,有一架三角钢琴摆在扶梯旁。 这座商城的每一层楼都会有一架钢琴摆在入口不远处,据说是每天晚上会有专人演奏,是购物中心吸引顾客的手段。 现在,有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坐在琴凳上。 沈熠打开钢琴盖测试音准,手指轻触,钢琴发出一声沉重的嗡鸣。 他满意的微点头,琴算不上好,但因为每天都有人弹奏,音还算准。 随后,他端正坐姿屏气凝神,手腕下沉,手背弓起如同即将展翅的飞鸟—— 却在准备下按的前一瞬停住。 餐厅内望着他的傅眠一怔,以为出了什么事,正想起身就见沈熠扭头目光扫过来,视线和他相触。 两人对视,有人虎牙尖露出来,酒窝深深。 沈熠笑着,冲傅眠眨了眨眼,指尖一动便有流畅的音乐如同溪水般泻出,轻快地跃动着,游走在顶层空旷的空间里。 隔着一层明净的玻璃,傅眠睫羽颤动,眼睛却眨也不眨地望着外面。 少年微低着头,垂眸看着琴键。这首曲耳熟能详,而沈熠大概也弹过很多遍,因此他坐在琴前,十指翻飞,神情轻松地仿若在拨弄嬉玩。 没有太多的严肃和拘谨,钢琴是他的玩具,他在玩音乐。 顶楼天窗有阳光倾斜洒进来,落在他身上显出自信昂扬的闲适,尘埃在光线中沉浮,伴着乐曲上下飞舞。 自由且快乐。 “先生…?”女侍者对着长久不出声的傅眠唤了声。 傅眠回神,他低声说了句抱歉,翻着菜单胡乱点了几个菜,正准备结束,目光却被饮品的最后一页吸引。 犹豫片刻,他指了指菜单上的某个名字: “还有这个。” 耳边,钢琴声依旧欢快的流淌着,听着那曲调,脍炙人口的歌词自然浮现在脑海: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一闪一闪小星星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 star,星。 星光熠熠的星。 * 等到沈熠回到餐厅,菜已经上齐。 龙傲天就没有干不成的事,饶是那么奇怪的菜单,傅眠也点的荤素搭配,菜式均衡。 沈熠边落座边看桌子上的菜,刚想问他自己琴弹得怎么样,目光就在桌边一角停住。 胡桃木的桌子纹理清晰典雅,莲青色的瓷盘釉面凝润,旁有簇簇绿竹掩映,空中茶香泗溢,不说其他,这家中式私房菜馆的古韵气氛营造的确实不错。 但有一瓶包装花哨的饮品与这古朴的氛围格格不入。 粉红色的封面,上面有只拟人态的小牛高举着巨大的草莓,被上菜的侍者放在素色的茶盏旁边,十分突兀。 一盒草莓牛奶。 注意到他的视线,傅眠挑挑眉,伸手把那盒牛奶放到沈熠手边: “喝吧,专门给你点的。” “.......?”沈熠不明所以。 时间已经过去快一年,他当然认不出这个品牌是去年陈雨欣送给傅眠,傅眠又送给他的牛奶品牌。 但他确实渴,茶又烫,还是接过来喝了。 嗯,酸酸甜甜的,好喝。 第16章 于是这造就一个美丽的误会。傅眠拿起筷子夹菜,看着安静喝牛奶的沈熠想起那晚小巷里陈雨欣的话,他垂眸,嘴角勾起一点笑。 原来真的喜欢喝啊。 * 这个小小的误会一直持续到多年后。高层公寓内,沈熠忍不住望墙角处望去,那里堆着几个纸箱,全部装的是草莓牛奶。 这么多年傅眠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牛奶工,定时定点的给他投喂牛奶。 他走过去,从其中一个已经拆开的纸箱里捡出瓶牛奶。塑料的吸管外衣在手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把吸管送进嘴里,浓郁的草莓香在口腔里蔓延。沈熠慢慢地啜着,眼神放空,他不明白傅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喜欢喝草莓牛奶,更不明白傅眠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 自己有什么好的? * 由于龙傲天某些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的心思,他们那天吃完饭就回学校了,没有做其他事。 沈熠有问傅眠为什么不去处理自己的事,却被他敷衍搪塞过去。看着对方不欲多说的表情,沈熠没有过多追问。 他总是这样,安静地等待着,不过多探究,给予对方体面,等待对方心甘情愿地告诉他。 回校还算顺利,他们运气好,恰巧碰上食堂采购的车辆在前门进出。两个人就趁着保安盯着司机填写进出表的时候,借着汽车掩盖身形跑进校园。 时间也刚好,正是学生午休结束的时候。 高三(2)班教室里,下午第一节课的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催促着还趴在桌子上的学生出去洗脸清醒,走廊上乱哄哄的,不时有学生进出。 两个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教室。 “你们小两口去哪儿玩了?”刚坐下,杜净远就扭过来,语气幽幽。 沈熠一听就知道是问自己的,这货对傅眠狗腿谄媚的跟什么似的,从来不敢对他调侃嘴贱。 奇了怪了。 他眉毛一挑,就对杜净远说: “去钻小树林了。” 杜小胖翻了个白眼撇嘴: “不想说就别说呗,扯得什么鬼话”。 “嘿!”沈熠坐直,身体往前倾,“你别不信....不是,你那什么表情?行,我说的你不信,让你眠哥给你说。” 他扭头问傅眠: “棉籽,你给他说,我说的是不是实话?”说完还呼噜一把傅眠的头发,手感细软。 傅眠在整理过几天百日誓师的演讲稿,他作为盘踞高三理科一整年的榜首要上去宣讲领誓,听着两人的斗嘴本来没想理会,谁知道沈熠把战火引导他这儿。 抬眼看见小弟殷切的眼神,又扫了眼胸有成竹的沈熠,他叹了口气,又低下头写稿: “是。” 沈熠懒散地往桌子上一趴,对着杜净远摊开手:“作为孩子们的榜样,爸爸我是不会骗你的” 话罢还点着他的的脑门,“行了,回去回去,剩下的小孩不让听。” 杜净远没说话,瞅了眼低头写稿的傅眠,然后默默地扭回身,背影透露出一股萧瑟。 心碎.jpg #我舔老大,老大舔别人# 沈熠耸耸肩:“我确实没说谎啊。” 中午吃饭的私房菜馆就叫霖木啊。 就问你什么木不是树吧?什么树不能组成小树林吧? “你真是...”傅眠失笑,卷起演讲稿在他头上轻轻一敲,“赶紧坐好吧,上课了。” 沈熠哼笑一声从课桌上爬起来,坐的稍微规矩些,但身上那股垮劲儿怎么都掩不住。 真是奇怪,他和傅眠仿若两个极端。 一个腰背挺拔,目光坚韧且笔直,气质沉稳的同时又带着无可言说的张狂意气,如若泰山崩于眼前,他会平静地踩着破碎山石登天。 一个散漫自在,万事进不了他的眼,谈不上无边自由但总是不拘束的,如果泰山坍塌,他大概只是看着,并不在乎。 但两个人坐在一起,极端便走向中间值,多些鲜活,多些血肉。 只有一个人发现并感受到这种变化,却嫉妒得要发疯。 在教室的某处,张千帆面色阴沉地看着两人打闹的身影,随后他缓缓张开手掌,手心处的伤痕再次渗出鲜血。 他低头凝视两秒,抬手把鲜血抹到一本数学册上,看着雪白的纸张被血染脏,他脸上扯出扭曲的笑,眼神痴迷又阴森。 “张千帆你的手怎么了?”同桌注意到他手上的鲜血,关心道,“我这儿有创可贴,你要不要?” 被这声音拉回现实,张千帆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转脸却笑着朗声:“那就谢谢了,上体育课打球蹭到的,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又流了。” 同桌的男生在书包里扒拉着,闻言抬头想说话却瞥见放在桌面上的那本数学册,字迹狂放,不像是张千帆的字,他有些好奇正想凑进去看就被人挡住了。 张千帆语气温和,带着询问:“还没找到吗?” “额..稍等,我记得上回没用完就放书包里了啊...”男生嘟囔着又把头低下去找。 “没事,不着急,你慢慢找。”张千帆微侧身遮挡住男生视线,伸手把那本练习册塞到一堆书下面。 晚自习开始前,数学课代表开始收错题集。 “不是,今天上完数学课我就把它放桌子上了啊...你再看看你桌子上有没...”沈熠把脑袋都塞进抽屉里了,那点破书让他翻烂了也没找到硕大的错题本。 傅眠闻言无奈道:“能不能不要每次找不到东西都怀疑我啊?”说着还是又翻了翻桌面上的书,一无所获。 “算了...”沈少爷把自己的位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索性放弃。 他抬头对站在一旁等作业的课代表说:“你先把其他的交上去呗,老刘晚自习又不在,我晚自习补了再放过去。” “这...”女生闻言露出犹豫,眼睛却不自主地看向傅眠。 沈熠:得,又来一个。 他抬起胳膊捅了捅傅眠,让他替自己说两句。 “我会看着他写完的,到时候让他自己去办公室放,不会麻烦你的。”傅眠对女孩微微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和煦。 “行...行吧。那你们记得放!”课代表的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说完转身匆匆离去。 “不是,你什么情况啊,这都第几个了?”沈熠看着女生透露着羞涩的背影,实在忍不住问。 杜净远不知何时又转过来,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我去年就跟你说过了,眠哥不是一般人,你怎么到现在还这么惊讶。”语气好似沈熠多没见过世面。 傅眠也挑眉,学着沈熠的散漫得意样: “没办法,魅力大。” 沈熠撇嘴,刚想说你知道你小弟说的不是一般人是指以前管你叫魅魔吗?就听见刘国胜在门口喊他的名字: “沈熠,出来!” 我艹,不是说好不说的嘛?大哥你这魅力不行啊,保质期只有两秒! 还没等他吐槽,就见刘国胜脸色难看,声音严厉低沉: “傅眠也出来!你们俩都给我滚出来!” 第14章 滴星 夜晚的诚研高中非常安静。 高一高二早已放学,唯有高三生被留下进行晚自习,整个高三楼灯火通明,偶尔飘出几声老师的讲话声,混在校园的樱花香里让人心静。 刘国胜站在走廊上,一张脸拉得老长,却也不说话只是翻着学委记录的晚自习出勤表一页页地看。 班里还有坐在讲台上的物理老师对问问题的学生讲题的低语,走廊上却只剩一片寂静,只听见出勤表被掀起的翻页声,空气仿若凝固。 傅眠,沈熠,陈雨欣三人在走廊上背靠着墙站成一排。 听见隐隐的啜泣声,刘国胜头也不抬,语气平静: “学委你先进去吧。不用再记出勤表了,以后晚自习我自己坐这儿看着。” 陈雨欣眼睛红的像兔子,她从小就听话乖巧,学习也好,老师们都很喜欢她,还没有像这样被叫到走廊上罚站过。尽管刘国胜没有对她说一句重话,还是忍不住含了哭腔,只觉得脸像火烧一样烫起来,抹了眼泪就低头进了教室。 等陈雨欣走进教室,刘国胜才抬起头看着沈熠傅眠,他说: “现在来说说你们俩怎么回事吧,”抖了抖手里的本,“特别是你,傅眠。” 他语气平静但不难听出里面的失望,有些痛心地看着这个一直让他喜欢的学生:“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出勤表上每天都出现你的名字,” “你却没上过几节晚自习吗?” 傅眠没说话,低头沉默。 他没办法辩驳,这确实是事实。他从这学期开始晚自习就没上过几节,一直在忙工作室的事,为此还拜托沈熠在出勤表上替他打掩护,他签到的名字都是沈熠写的。 刘国胜最开始是因为评优的事没时间看他们,让作为学委的陈雨欣进行监管,到后来忙完了也没想着改回来,一直都让陈雨欣负责这事。 第17章 而沈熠替傅眠签到这事,陈雨欣是知道的。教室就那么大,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傅眠到底在不在,但她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不知道,任由傅眠一次次逃掉晚自习。 至于为什么...已经坐在教室里的陈雨欣擦干眼泪,低头写着晦涩难懂的数学题,字迹隽秀工整——她知道那天在小巷里,傅眠拒绝她后却还是跟在她身后送她,直到她上了私家车。 墨水从笔尖流泻出形成文字,有人轻轻哽咽却没流泪。 因为傅眠是个很好的人。 见傅眠沉默不语,刘国胜眉宇闪过一丝失望,又瞥见旁边傻站着望天的沈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难免不了迁怒,只觉是沈熠带坏了自己的得意门生,怒道: “你不说我也不想说,把你们俩家长叫来我跟他们说!快该高考了还敢逃课,你们俩真是反了天了!” 说完他转身就进教室对着坐在班里的学生喝道: “从今天开始你们晚自习给我老实点,一个都不许少!我不管是谁,不管你学习好不好,家里有钱没钱,敢让我逮到你晚自习不在,就等着收拾东西回家吧!” 灭绝金刚的怒声在教室里回荡,吓得众人鸦雀无声,甚至坐在讲台上的物理老师一时也说不出来话。 反倒是被罚站在走廊上的沈熠撇了撇嘴,哼笑: “唉,点咱俩呢。” 过了许久都没听到傅眠的回应,他扭头,傅眠靠在墙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人出神,沈熠便想伸手捏他脸蛋:“你想什么呢?” “没有,”傅眠拦下沈熠的手,抬眸和他对视,“沈熠,我家里只有我奶奶了,她年纪大了,腿脚还不好。” “我不可能叫她来的。” 他手指微微蜷缩,自嘲地想,就在今天中午他还说自己没有恐惧的东西,晚上就被班主任的一句话弄得手足无措。 多可笑。 沈熠一愣,这时才发现傅眠的表情算不上好看,走廊上昏黄的灯一照,脸色甚至有些苍白,靠在墙上略显颓气。 他还没见过这样的傅眠,心说看着怪可怜的。 但随后他又笑起来,还是伸手去捏傅眠的脸。 这回让沈熠得逞了,柔软的颊肉被他手指揪扯着,嘴角被迫上扬出弧度。 有人被他拉出一个笑脸。 然后,寂静的夜里,傅眠听到这人说:“多大点儿的事。” 仍旧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几个字被他压在舌尖慢慢讲出来,像是隐秘的情话。 不等傅眠反应,沈熠就收回手往兜里一插,缓步走向教室前门—— “叩叩” 随着敲门声响起,班里坐着的学生看向门口,还站在讲台边厉声讲话的刘国胜看向门口,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老师,能不能只请我一个人的家长啊,” 就见沈熠斜倚在门上,一只手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神情轻松,他说, “傅眠逃课都是我逼他给我买利群去了。” * “嗷,痛痛痛!你轻点!”沈熠坐在医务室的床上,身体一激灵忍不住嚎叫。 “那你不要乱动了好吧?”傅眠无奈,一手拿着浸满碘伏的棉签,一手小心地掀起沈熠校服上衣的一角。 腰腹裸露出来,肌肉因遇到低于体温的空气而微颤,看到腰上淤血的红痕傅眠抿起嘴,垂眼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地在上面涂抹药水。 沈熠坐到医务室还不老实,抱怨道: “我妈也太狠了吧,那么多人呢,包直接抡上来....” 这伤当然不是刘国胜打的,当时他听完沈熠的话脸上表情连变都没变,只说了句知道了就真只让沈熠自己去联系家长。 他大概心里还是不想过多追究傅眠的。 然后...然后沈熠他/妈就来了。 那位穿着一身高定小西装面容姣好的女士,还没等班主任开口就先拎起包抡的沈熠嗷嗷叫。 “一天到晚给你妈找事!老娘穿着十公分的恨天高爬四楼上来给你擦屁股…” 限定款的包,上面个性十足的挂满了金属装饰物。用力抡了几下,金属片划破某人轻薄的衣物,划出几道血痕。 本来想好好跟沈母谈谈的刘国胜咽下嘴里的话,先费了点劲把徐雅云拉开,又让傅眠带沈熠去医务室看看。 这么晚校医早就下班了,看着没亮灯的医务室沈熠耸肩刚想说算了反正也没多大事儿。 就见傅眠摸到房门上的钥匙,咔咔两下把门打开找出棉签和碘伏,然后头一侧示意他坐下。 颇有些今天不处理就誓不罢休的姿态。 沈熠:...行吧。 医务室不甚明亮的白炽灯被打开,沈熠坐在床沿边半撩起自己的上衣,傅眠半跪在地板上拿着棉签给他上药。 光线暗淡,为了看清楚伤痕傅眠只好低着头往前凑。太近了,炽热的鼻息打在沈熠的腰腹激起一阵颤栗,他不大自在地扭动身体却立刻被傅眠止住。 “别动!” 沈熠只好忍住,百无聊赖地打量了一圈医务室:消毒液的味道很重,角落里放着副医学骨架,窗户没关有月光洒进来… 他打了个哈欠又低头去看傅眠,这人垂下眼眸,睫毛漆黑如鸦羽缓缓颤抖,被光拉着在脸上延展出一小片阴影,神色认真的像是在对待什么至宝。 沈熠见他这幅慎重样又忍不住逗他:“怎么样,棉籽,哥这腹肌练得不错吧?” 傅眠闻言抬起眼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去涂碘伏。 褐色的药水被抹在男孩白皙劲痩的腰腹,像是某种不规则图形的纹身,随着渗血的红痕一路逶迤到那几块腹部肌肉上,随着身体主人的呼吸上下起伏。 性感得要命。 有人眸色幽深,盯了许久直到药液晾干才回神。 确实练得不错。 * 出了医务室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滴起了小雨。 雨丝清凉的洒在两人发间,晚风一吹相当惬意,于是两人慢悠悠地走在回班的路上,谁也没有快跑两步的意思。 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傅眠开口: “今天...谢谢你,沈熠。” 沈熠一听挑起眉,想跟往常一样去揽傅眠的脖子,一扭身腰部却传来刺痛只好作罢: “什么话,爸爸帮儿子应该的。” 他大手一挥:“真要谢的话以身相许呗,美人~” 傅眠叹气,和往常一样骂他: “滚开!”唇却弯起来。 “别啊,跟了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死一边去。”他心里那点别扭彻底消失不见。 “....” 两人就这样斗着嘴走到高三教学区,傅眠微扬起头,雨滴在脸上砸出细微的痛感。 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心中一动,对沈熠说: “你知道吗?在我们家乡那里这样的小雨大家把它叫作滴星。” “是说雨滴像星星一样亮吗?”沈熠问他。 “?”傅眠扭头看他,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怎么是和星星一样亮啊?雨滴又不会发光。是说雨滴像星星一样稀疏,雨势不大的意思。” 沈熠歪头诶了一声不赞同,声调还是懒洋洋的,指着天空反问:“怎么不亮啊?” 傅眠抬头—— 有清晰明亮的光束不时从远处的操场扫来,两侧高三教学楼的每一间教室里都发出耀目的白光,连带着楼下的路灯散出的光晕,一起照亮整片天空。 雨滴就从这样的天穹落下,在空中被光线折射出闪光,一明一闪,像是无数颗自宇宙坠落的星星。 他正仰头看着天幕,沈熠突然拽住他的手,傅眠一惊,就见这人握住他的手,手掌翻上去接空中的雨。 有沁凉的水落在手上散出一阵清凉,雨滴在手心里,在路灯照耀下亮晶晶的。 “喏,”少年虎牙又露出来,笑得无拘无束,雨水稍稍打湿他的发梢,整个人沾上点湿润的气息,他对着发愣的傅眠说: “星星掉在你手里了。” 有人垂眼看着手心的水迹,剔透闪烁,恍惚觉得有轻快的钢琴声在耳边回荡。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一闪一闪小星星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 ” “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 高高地挂在云天之上 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 犹如天空中闪烁的钻石” star,星。 闪耀如钻石的星,星光熠熠的星。 星星掉进手里? 傅眠恍惚片刻后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呼吸粗重急促起来,面色变换,阴晴不定。 不,他看着沈熠想张嘴说话,但嘴唇颤抖得厉害,喉咙里也挤不出一丝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他闭了闭眼,猛地握紧拳头将手心那颗“星”攥紧。 是星星掉进心里。 前方,沈熠正喊着让他跟上。傅眠在原地停了两秒,抬腿走过去。 第18章 而在他身后,是漫天高速坠落的雨滴,仿若一场永不终止的坠星。 第15章 沈褚 市中心的某栋独立小别墅里。 “回来了,今天下班这么晚…嗯?小熠也回来了,妈妈去接你了吗?” 听到门响,身穿白衬衣的男子从客厅走过来,他气质温雅,沈熠的模样和他有几分像。 沈熠跟在母亲身后进了门,看到父亲他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但听到父亲的话又闪过一丝尴尬。瞟了眼冷着脸换鞋的徐雅云,支支吾吾地说: “额...算是妈妈去接我吧。” “呵。”徐雅云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又瞄了眼母上大人阴沉的脸色,沈熠连忙换话题去问父亲: “爸你今天怎么回来了?你们乐团这两天不是在欧洲有巡演吗?” 要是知道你已经回来了,我就不会打电话给我妈了...沈熠悄悄摸了摸侧腰,只觉得还有点疼。 沈褚温和地笑笑:“这不是我儿子周末要过生日吗,得回来提前准备啊。”他说着把衬衫的衣袖翻上去一些,折袖口的手指修长但关节处稍肿,一看就是弹钢琴的手。 然后他侧侧脸指向一言不发蹬蹬上楼的徐雅云:“怎么回事?你惹妈妈生气了?” “唔...”沈熠把刘国胜请家长的事告诉他。 “你啊,”沈褚失笑,“妈妈每天这么忙还得去学校听老师训,怪不得她生气。” 沈熠耸肩: “我知道错了,但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总不能当看不见吧?” 接着他拉长语调哀求,“老爸,你就帮我去劝劝我妈呗,让她消消气,回来这一路她都没搭理我。”说着双手合十向父亲弯腰作揖。 沈褚被他磨的没办法,只好答应:“行行行。这样,我先上去让你妈消消气,你在下面等二十分钟,让阿姨帮你把厨房那盘饼干热热,然后端上去给你妈道个歉....” “好好好!”沈熠忙不迭地答应,不等沈褚说完推着他就往楼上走。 “臭小子!”沈褚无奈骂他一句,抬腿去了二楼。 他们家的家庭相处模式与传统家庭有些不同。徐雅云性格强势好胜,工作繁忙,在家里是大事的决策者,简单来说就是一家之主。 而沈褚则与之相反,他性格温和,相比事业更看重家庭,家里的琐事都有他来处理,也和沈熠的沟通会更多一些。 与传统的中国父子那种沉默尴尬的相处不同,沈褚和儿子的相处亦师亦友。 把父亲搬上去当说客后沈熠松了口气,也没打算再去叫阿姨,哼着歌自己去厨房把饼干塞到烤箱里加热。 二十分钟后。 脸色已经缓和的徐雅云看着自己儿子推开书房门,颤颤巍巍地端到桌子上一盘黑不溜秋的状似煤球的东西,然后抬脸对她讨好的笑起来: “妈,你吃。” 徐雅云:?好你个逆子,我不过是训了你两句你就要毒死我! 她盯着这盘东西看了一会儿,神情莫测,问: “这是什么?” 沈熠一脸莫名:“这是饼干啊,哦,不知道为什么我把放它烤箱里加热二十分钟就变成这样了。” “小熠...”旁边沈褚忍不住出声,“我不是让你找阿姨吗?”你到底是怎么搞的?能把曲奇饼搞成黑炭... “阿姨已经回隔壁睡了嘛,再过去叫也太麻烦了。”沈熠把饼干往前推了推,笑眯眯地讨好,“没关系,我给妈妈弄。妈,你尝尝。” 徐雅云瞟了一眼沈褚:你养的儿子,你去尝。 沈褚神情温和地站在徐雅云身侧,扭头看向别处。 徐雅云暗骂着这家里的男人一个有用的都没有,一边冷声问沈熠: “你过来到底想说什么?”她尽量不让自己把视线落在那盘煤球上。 沈熠跑到他妈身后,殷勤地捏起母亲的肩膀:“消消气呗妈,你看你回来一路都不理我,咱家不搞冷战这一套,我保证吸取教训,再也不逃课了...” “我没因为这个生气,”他正说着,徐雅云突然打断他。 沈熠一怔就听徐雅云说: “你逃课出去玩还不至于让我生气,你逼同学给你买...”她说着神情缓和下来,仿佛这是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这更是荒谬,我对自己的孩子还是这么一点信心的。” 接着徐雅云拍拍沈熠搭在她肩上的手:“很早之前我们就告诉过你,我们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在保护好自己的基础上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但显然小熠你没有做到,你让一个人伤害了你两次。” 她把书桌上的文件挪开,赫然露出一本数学习题册,上面有些已经干涸的血迹。 这是...沈熠仔细辨认发现这竟然是自己的错题本,正想问怎么在这儿还沾了血,脑子里就有一个猜测一闪而过,只是还不等他细究就听见徐雅云说: “你打算忍张家那个小孩到什么时候?” * 夜色如墨,厚重的乌云拢在天幕上拉得天空下一秒就要垂到大地上。雷声阵阵像是凶兽的嘶吼,不时有银蛇撕破天穹照亮天地一瞬。 有人站在悬崖边上,衣服在狂风中呼呼作响,刹那间闪电驱散浓郁的黑暗,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显露出来,眉眼冷峻。 他凝视着天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恐惧,随后伸出手做出握剑的动作似乎想要攻击,却随着一声通天巨响顿住,他表情凝固在脸上,保持着仰头望天的姿势,瞳孔颤动—— 天空依旧漆黑乌云密布,但不知何时雷电皆停。在那震醒世界的巨响后,无数颗星辰冲破云层,从万米高空下坠,尾焰划破天幕留下道道瑰丽的长痕,像是流动的岩浆燃烧着一切。 他的眸中映出这不可思议的景象,星辰将他的眼瞳盛满,但却只被其中一颗星吸引所有目光。 那是一颗雨滴状的星,在高速下坠中它无火自燃,闪耀着,坠落着,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向悬崖上的人袭来。 他不自觉伸出手—— “!”傅眠自梦中惊醒,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缓了一会儿掀起被子去看。 “艹。”有人闭眼脸色难看,缓缓吐出一句脏话。 他起身跌跌撞撞走向浴室,水声哗哗中他眼神放空,梦里的一切还在眼前闪现。 傅眠不是傻子,入睡前不敢相信的东西在这场梦后再不容被质疑。 看见沈熠时他移不开的目光,面对沈熠时他不愿意展示的狼狈,贴近沈熠时他剧烈的心跳。 不是同性相斥,不是男人之间的好胜心,更不是恐同。 他只是...喜欢上沈熠了。 花洒被打开,温热的水从蓬头里喷出洒在傅眠苍白的脸上,水流顺着优越的脸部曲线往下滑落,他没闭眼,有水进入眼睛。 可是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喜欢上沈熠? 沈熠是个男人,他怎么会喜欢上男人? 沈熠...涩疼感从眼眶里传来,傅眠忍耐着不眨眼,感受眼球酸胀的疼。 他想起张千帆,那天在林荫道上沈熠提起他时脸上掩不住的厌恶, “恶心...” 似乎抵不住眼球的痛感,傅眠蓦地阖上眼,水滴悬在他长却不翘的睫毛上,像眼泪。他长吐一口气,眉头紧蹙,自己也觉得恶心。 男人和男人…怎么可能,傅眠表情扭曲,眉眼间都透出嫌恶。 但忽的他表情一滞,眼前闪过沈熠那张显出酒窝的脸, 傅眠的脸立马涨红,睫毛微颤,水珠掉下去。 他再做不出那副嫌恶的表情。 花洒被开大,水流如瀑布一样喷出来砸在身上带来微痛。 傅眠紧闭双眼抹了把脸,他低声嘶吼着一拳砸在浴室瓷砖上,指骨传来撕心的疼痛,他却没有管,只是无力的垂下头,双唇微动,依稀可以看出他念的是两个字。 星星...亦或沈熠。 语调很轻,但每个字都在唇齿间咀嚼撕碎才吐出来,蕴着说不出的,磅礴的,可以把人淹没的情绪。 * “我以为去年那件事你能处理好的,”徐雅云声音平静,“没想到这小孩到现在还给你找麻烦。” 很显然去年的事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沈熠眨眨眼,他拿起习题册问母亲: “我和傅眠逃课这件事...是他告诉老师的?” 徐雅云不置可否,只说:“他只说了你那个小同桌,你是你们班主任调监控调出来的。” 刘国胜其实不相信张千帆打的小报告,他不敢相信自己班里最让他放心最寄予厚望的学生每天都逃课,当然他也是一个公正的老师,事实不是靠一张嘴说出来的,也不是根据他的想法判断的,所以他去调了监控。 结果不仅傅眠被他发现,连沈熠也被他逮着。 至于徐雅云是怎么知道...还是那句话,诚研高中一半以上的楼都是徐氏出资赞助。 第19章 沈熠皱眉,不知道张千帆招惹傅眠干什么,难不成又看上他哥们了? 徐雅云看着儿子,接过沈褚泡的茶啜了一口,幽幽问: “你打算怎么处理?遇事当断则断,心太软只会伤到自己。” 她和沈熠的对话一向这么直白,她把沈熠当做大人总是平视地对话。 沈褚教他做人,徐雅云教他处事。 沈熠脸色平静,随手把练习册扔进书房垃圾桶,看都不看一眼,轻飘飘的, “从哪来滚哪去呗。”语气并无怒意,像是吹开一粒沙。 她颔首表示知道了,没有过多的表示而是转头问起另一件事: “周末生日你邀请朋友了吗?” “没呢,还有好几天不是。” “那还好,”徐雅云松口气,“那就别请了,你外公非要你这次回老宅办,这回跟你请一群小朋友过来玩玩不一样了,外公请了很多生意上的人。” “啊?”沈熠脸丧起来,“能不能...” “不能。”徐雅云打断他,“你也知道你外公什么性子,去年你成人礼随着你心意办他就很不高兴了。” 老人家观念和年轻人不一样,沈熠外公总觉得生日会不大办,不请些商场上的人物来就不正式。 他实在不理解一堆年轻人在院子做做烧烤,唱唱歌算哪门子庆祝。在早些年代高门大户里只有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才办宴会不声张。 去年自己好外孙搞的十八岁生日会把他气得够呛,一年没给沈褚两口子好脸色,今年说什么都要在老宅办。 沈熠沮丧起来,试图和母亲讨价还价: “请一个呗,我就请一个,不然多无聊啊。” 徐雅云还没出声,旁边沈褚问: “杜净远他们会跟着父母来的,小熠你还请谁?” “我同桌,”沈熠摊手,“今天跟我一块站走廊那个。” “可以。”徐雅云随口答应,这不算什么大事。 今天在走廊上只顾着打沈熠,没注意旁边的孩子长什么样。 “他们家公司叫什么?我回头让人把请柬送过去,让你同桌父母一块来。”这是一种示好,徐氏老太爷亲手办的宴会,多少名流巨贾汇集,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头想拿到一张请帖。 “用不着,傅眠是特招生,家里没公司,我明天自己给他就好了。”沈熠轻描淡写。 徐雅云有些惊讶,别看她这个儿子长得人五人六,平时也是懒洋洋地不动弹,可心里边傲着呢。平时除了杜净远几个家境相同的,就没见他搭理过谁,这回竟然跟一个特招生好成这样,又是一块逃课又是参加生日会的。 简直不可思议。 但她平静地接受了:“行,你自己和人家说也好。”她无权干涉孩子的交友。 倒是沈褚按耐不住好奇心,出声:“等人家来了,领过来给爸爸妈妈介绍一下呗。” “见什么见,又不是见公婆...”沈熠小声嘟囔,他真的不喜欢这种场面。 不过为了请傅眠来他还是敷衍地应了。 大不了到时候我们俩接着跑呗,沈熠眼神飘到别处透出些狡黠,然后他清清嗓子:“那时间不早了,没事我就先回去洗漱了。” 还不等他往外走,母亲就叫住他,神色看不出变化, “腰还疼不疼?过来我看看。” “嗐,没事就是有点淤青,血都没流。” “过来我看看。” “哦。”沈熠只好走过去,忍着点羞耻掀开衣服让父母瞧。 徐雅云仔细打量着,确实不严重,这会儿已经消肿了,药上的也很好,看得出涂药的人很认真,药水涂的均匀又仔细。 “行了吧。”看了两秒,沈熠迫不及待地放下衣服往外跑。 “等等,”母亲又叫住他。 “...”沈熠回头。 就见徐雅云面带嫌弃, “把你这盘饼干拿走。” “...哦。”他默默把那盘煤球端出去。 书房外的灯被调成护眼模式,不甚明亮的灯光显得走廊昏沉。 沈熠走到拐角处的垃圾桶旁,手一倾斜,几块饼干就掉进去。他哼笑一声,把盘子抛高又接住,动作潇洒自在。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饼干成这样不能吃了。 不过是转移母亲注意力的一点小手段罢了。 第16章 生日 沈熠的回忆听得《商业至尊》抠脚,虽然它没有脚。 它直觉不对但又说不出哪不对,身上的内容是随着龙傲天的视角走的,不是谈生意就是泡女人,沈熠连出场都很少,更没有那么多笔墨去描写他的心理。 但黑皮书敢肯定,龙傲天心里想的和眼前这个男人回忆里的绝对不一样,不然也不会搞得现在这个地步。 放着书里那么多莺莺燕燕不去谈,对自己十年的好兄弟表白。 只是想起昨晚的情景,不仅沈熠迷茫,它也迷茫,怎么会...怎么会脱轨成这个样子? 黑皮书飞舞着翅膀带起空气流动,空中细小的尘埃粒像浪潮一样向四周奔涌。它向沈熠发问企图寻找原因: “他那么喜欢你,是因为你们没有吵过架吗?”它身上就是这么写的啦,龙傲天的大老婆从来不和他吵架,不管龙傲天又娶了几个妹妹她都很支持也理解,所以龙傲天最喜欢她。 沈熠正咬着吸管发呆,听它这么说嗤笑一声,眉眼透出的那股不屑劲儿极像另一个人: “怎么可能?请家长这事还没几天我们就吵了一架,”他使劲回想了一下,“对,就在我生日那天。” * 周末,徐宅。 “沈哥够牛逼的啊,霸气侧漏!”二楼一角,吴志文朝在沈熠比了个大拇指。 杜净远抢过话头,煞有其事地纠正道:“叫什么沈哥?咱得叫利群哥,现在大家都这么叫。”说完两个人闷声笑起来。 坐在沙发里的徐云浩没笑,这厮擦擦自己眼镜,幽幽说道: “这回你可是在高三出名了,我在文科段都听说了,”说着他挑眉,语气玩味,“逼同桌逃课去给你买利群?还当众挑衅灭绝金刚?” 沈熠正低头看着手机,空荡荡的消息栏看得他火大,闻言更是啧了一声,对调侃他的徐云浩开炮: “擦擦擦,眼镜坏了就去换一个,整天闲的没事听人讲什么有的没的。” 然后又对杜净远两个冷笑: “这两天忙着生日这事儿没收拾你们俩是吧?”他伸手点了点徐云浩,又移向这两个二缺,“他,文科段的,离得远我管不着,你们俩——” 他冷哼一声:“等着吧。” 接着他捏捏眉心,显然对这事的传播烦躁不已,: “不是谁这么闲啊,这有什么好传着说的?” 这几天他上学都有人盯着他窃窃私语,据说“利群哥”的外号已经传到高二去了。 枯燥的高中生活里稍有一点八卦轶事都能瞬间传遍整个校园,更别说这种涉及全校风云人物的。 “没办法啊,”杜净远耸耸肩,“你是没什么好讲的,但架不住另外两个是咱校顶流啊。眠哥就不用说了,你看他哪次上台演讲不跟演唱会似的,底下妹子叽叽哇哇,领导怎么喊,纪律都维持不住。” “还有老刘,”他忍不住咂舌,“我去大哥你是真牛啊,那可是灭绝金刚啊,你当着全班的面那么说还能全身而退,” “牛!”他又伸出大拇指,“给学校捐了一半楼就是不一样哈。”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谁也没说出口——只是一夜之间,就没有人在学校见过张千帆,连同张氏,他们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人猜张千帆大概是向刘国胜告密的那一个,所以惹恼了这位徐氏太子爷,使得自己达成一夜之间天凉张破的成就。 这才是这件事在学校流传甚广的原因。 虽然沈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让同学家天亮家破的,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不算猜错。 其他人不敢问只能私底下默默讨论,而杜净远他们几个不问是因为不重要。 因为没人会问沈熠捏死一只蚂蚁有什么感觉。 但他们问了另一个问题,徐云浩淡定地把眼镜架在鼻梁上,问: “你今天怎么回事?跟吃了炮仗一样。” 听到这句话,沈熠周身冷厉的气势一滞,嘴硬道: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说着他半瘫在沙发上,眼却忍不住从二楼栏杆缝隙处往下望。 宾客如云,他扫了几圈也没发现熟悉的身形,愈发烦闷地扒拉头发,手指穿插在黑发间像是白玉染进黑墨里,造型师精心给他打理的发型被搞得有些凌乱。 但那种人工的雕琢感减弱些许,竟多添了一份随意的美,与少年周身气质很相称。 杜净远瞅了眼略颓的沈熠,冲徐云浩挤眉弄眼调侃道: “小两口闹别扭了。” 学校里他坐在沈熠傅眠前面,有什么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两天这两个人不对劲的他都看出来了。 第20章 徐云浩微挑眉有些意外,傅眠他们俩好成这样还能吵架,真是想不到。 沈熠脾气就不说了,但傅眠那脾气尤其是对沈熠的脾气,简直是好的没边只想纵到天上去,这样还能吵起来? 他忍不住问:“你怎么招惹眠哥了?他的脾气不应该啊。” 沈熠打了个寒颤,直到现在他听见徐云浩这装货管傅眠叫哥还是受不了,听到他的话更是不服气: “怎么就我惹他了?我什么都没干啊!”他声音不解,“就请完家长第二天,他就那样了。” “跟他说话心不在焉的,离得稍微近点他就想蹦起来,脸还拉的老长。我身上有病毒吗我?”说着还带了点委屈,“我生日到现在也没来,不会不来了吧?” 沈熠看了看表,一看时间更萎了。 他整个人窝在真皮沙发上,手长脚长的,胳膊耷拉出去一大截,像只落寞的小狗。 吴志文看他那个郁闷样,难得狗嘴里吐出象牙,安慰一句: “行了,说不定眠哥是因为工作室搬迁那个事忙着呢,他最近确实忙得很。” 不料话音刚落就听见沈熠问, “什么工作室?” 哦吼,旁边疯狂使眼色的杜净远痛苦闭眼,暗骂吴志文狗嘴里只能吐出狗屎。 * 傅眠把贺礼交给侍者,轻轻吐口气还没来得及打量周围环境就看见沈熠站在二楼阴影处,身量修长,双手随意搭在栏杆上透出一丝随性。 傅眠正欲抬腿过去,就发现沈熠旁边还有一个男孩紧挨着他,年纪看起来相近,脸上带笑手不断比划着什么。 两个人好像交谈甚欢。 他脚步一停,顿在原地,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沈熠不喜欢别人碰他,和他成为朋友这么久,除了自己傅眠还没见谁离沈熠这么近过,杜净远他们都不行,但现在这个男生做到了。 傅眠不自觉皱起眉头,一股明显的酸意从他胸腔升腾。但当他意识到这股情绪时神情一滞—— 他竟然在吃醋?吃那个男生的醋?! “沈熠哥,你说我转你们学校好不好啊?这样我就能找你们玩了,我自己在b市好无聊啊!”徐洋笑嘻嘻地问。 沈熠漫不经心地往楼下看,敷衍着:“你老实点吧,高三了谁陪你玩,你哥我忙着呢。”说着他伸出手将徐洋推远点,“离我远点,别在我身上乱蹭。” 眼睛不知道来来回回扫了多少趟,还是没见人。 “还有,你能不能别惦记着你表哥的那一点零花钱了”阴影打在沈熠脸上,显得他神情冷漠, “没钱找自己亲哥哥行不行?” “哇,好狠心啊表哥!”徐洋双手捧心浮夸地做出受伤的表情,结果沈熠看都不看一眼,他又把手放下去嘻嘻哈哈地耸肩,“没办法嘛,我哥要是知道我又花那么多钱买谷子,非得把我生活费停了。” 徐洋是沈熠舅舅家的老二,和沈熠年龄相仿,是个二次元迷,每年大把的钱都砸进去买周边,把他古板的大哥气得够呛,钱不钱的无所谓,就是看不惯自己弟弟整天抱着个人形抱枕喊老婆。嗯,还穿着黑丝。 沈熠叹口气正想要说什么,就瞟见傅眠站在大门处,他眼睛一亮,就对表弟敷衍道:“那我就管不着了,每年一过生日你就过来打欠条,你好意思吗?” “有事,先走了。”说着他就扭身跑下楼。 “唉!什么啊...”徐洋叫了两声没叫住,他撅起嘴嘟囔两句,“那我也不是不还啊。” 就是还的比借的慢就是了。 他挫败地往下看去,从刚才他就发现表哥心不在焉的,这会又急吼吼地抛下自己跑下去,干什么呢? “傅眠!”沈熠快步走过去,低声喊他的名字。 傅眠从难以接受的情绪中回神,发现沈熠已经下楼朝他走过来。 期间不停有人靠近想和今天的寿星搭话,都被这人摆手拒掉。 人潮汹涌,他笔直且坚定地朝自己走来。 沈熠在傅眠眼前站定,想说话却发现对方额头上的汗,顿了顿,他从西装上衣的口袋摸出方巾递给傅眠,低声问: “跑过来的吗?都出汗了。” 傅眠不大自然地抬眼看他,因为今日场合正式,这人罕见的穿了一身正装。 黑色的英式西装做工精细,穿在身上愈发显得肩宽腰窄。 大厅水晶吊灯璀璨的灯光落在沈熠的眉眼,面容深邃,西装掩不住他的鲜活却多添了几分沉稳,青涩与成熟融合,男孩与男人的界限开始模糊。 傅眠不由咽了口水,结果咽到一半又是脸色一黑。 他慌乱移开视线接过手帕去擦脸上的汗,含糊道:“嗯...路上有点耽误了...” 倒也算实话,不过是为了沈熠的生日礼物,一件他犹豫很久还是下定决心送的生日礼物,哪怕是带着那份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心思。 握着这张柔软厚实的手帕,几经挣扎还是败给内心的酸意,傅眠张了张嘴装作不经意的问: “刚才楼上那个男生是你朋友?” “嗯?”沈熠一愣,意识到他说的是徐洋,“不是。” 他正想说是表弟就无意瞟见徐洋站在二楼冲他扮鬼脸。 沈熠:... “那小孩就一过来凑近乎问我要钱的傻货。” 第17章 晨睿 “嗯?”傅眠皱起眉头还想要问什么,沈熠就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往小厅走。 少年眼角眉梢都携着笑意,宴会还有几分钟就要开始了他都以为傅眠不来了,正颓丧着就看见人在楼下微微喘着气,柔和的光拢在他身上。 沈熠当时在二楼望着他,有一个荒谬的想法蹦在脑子里—— 他兄弟这样好像辛德瑞拉啊。 那个穿着水晶鞋坐着南瓜车来参加宴会的美丽姑娘。 又想到这儿,沈熠不禁笑了一下,闷在喉咙里声音很小,但还是被人听到了。 “你笑什么?”傅眠问他,语气听起来冷淡,心跳却如擂鼓。 手腕被人轻轻拢住,这以前经常做的动作如今让他血液加速泵涌,头晕目眩起来。傅眠想要挣脱,可大脑却像忘了如何下达指令一样,手腕在沈熠干燥温暖的掌中安然不动。 好在沈熠没有触到他的腕部动脉处,否则他就会发现这人的脉搏跳的非常快。 笑你的南瓜车来得好慢...沈熠腹诽,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是含糊道:“没笑什么啊....走走走,我带你去见见我妈!” “?”傅眠本在垂眸看地板,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每一步都踩着沈熠的影子走,听到沈熠的话他艰难地问,“见谁?” 沈熠走的很快,西装衣角在风中掀起圆润的弧度,衣着轻便声音也轻快:“见我妈啊,哦,还有我爸。” “他们一直想见你来着。” “不是...不行..”傅眠忙挣脱沈熠的手正想拒绝,一抬头就发现已经随沈熠到了小厅里面,而不远处一张圆桌旁站着两个人,男俊女靓,礼服颜色相称,看着关系就很亲密,随着沈熠的一声轻喊,两人看过来—— “喏,”沈熠笑嘻嘻地把傅眠推到母亲前面,向她简绍,“这是我妈,徐氏集团鼎鼎有名的董事长。” 在母亲“油嘴滑舌”的轻声责怪中,他又揽着傅眠的肩, “这是我爸,全世界都有名的钢琴家。” 沈褚无奈笑笑,显然是对这个儿子没一点办法。 傅眠张张嘴正准备说自己是沈熠的同学今天打扰了,就听见沈熠开口,声里满是炫耀和自得, “这是傅眠,晨睿科技的创始人。” 不是同学,不是同桌,不是朋友,是晨睿科技的创始人。 晨睿...那间他一直没有告诉沈熠的工作室的名字。 傅眠眼球颤动,眼神不可控制地转向沈熠。 此人胳膊还揽着他肩膀,好像知道傅眠会看他,他也把头扭过来,对傅眠挑了挑眉,脸色看不出异样,声调还是懒洋洋的, “妈,我同桌很厉害的,这个工作室杜净远他们都有入股的。” 徐雅云闻言也挑眉,她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意思,淡声回道: “我知道了,”转头对傅眠柔声道,“希望我们和傅同学有机会合作。” 天大的玩笑,徐氏集团的董事长对一个小小工作室的老板说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肯定会的啦,傅眠那么厉害。”沈熠漫不经心地接话,语气笃定的好像自己已经看到傅眠做出多大的事业一样。 然后他就感到自己胳膊揽着的人动了动,像是刚从石化的状态苏醒过来,僵硬且轻柔地把沈熠的胳膊拉下来,向对面的两人微微鞠躬,声音还是哑的, “伯父伯母好,我是沈熠的朋友,今天打扰了。” 他垂眸,不敢看向对方父母,尤其是沈熠的母亲,她浑身上下萦绕着的那股冷厉精明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傅眠的内心所想看透。 第21章 但他还是说,他是沈熠的朋友,傅眠抿起嘴,不是其他,也不需要其他。 沈熠有些茫然地看着弯腰的傅眠,被拉下的手不知所措垂在身侧,感受到想去拉对方的衣角却犹豫着不敢出手。 傅眠身上那股低气压又冒出来,这两天都这样,沈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傅眠的表情已经沉下去,好像沈熠的话踩到他的什么痛脚一样。 沈褚心细,感受两人之间气氛的冷凝,他温声开口替沈熠打个圆场: “好了介绍也介绍过了,小熠带着你朋友去玩吧,你爷爷给你邮来很大一个包裹,你们可以去看看。” 沈熠慌忙应了,试探着问傅眠: “棉籽,走吧?” 听到这个称呼有人呼吸一滞,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表情他的心又酸涩起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笑, “走吧,带我去看看。” 沈熠眼睛弯起来,拽着傅眠往二楼走去,还是不长记性,还是把手搭在对方肩膀上。 徐雅云站在圆桌旁,在路过侍者端的盘子上取了一杯香槟,看着两人的背影她轻啜酒液,又瞟了一眼旁边的沈褚,冷哼一声。 “你们艺术家的基因里有什么?自己招就算了,孩子也招。” 大钢琴家也取过一杯香槟,想要往嘴里送一抬头就瞥见不远处经纪人凶神恶煞的脸,他默默放下,听到徐雅云的话又轻叹口气, “那事过去多少年了?你怎么能记到现在?” 徐雅云把高脚杯放在小圆桌上,眉毛凌厉上挑:“我倒是想忘,当年老娘连轴转好几天挤出那么一点时间跑欧洲去看你,” “一进你房间你没看到,就看到个...”她表情扭曲一瞬,但很快恢复平时的优雅从容,“...裸男,我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那你也只能怪安保,怪酒店,怪经纪人,”沈褚小声嘟囔,沈熠有些神态真的和他一样,“你怎么能怪我?又不是我放他进来的。” 徐雅云冷哼一声不再言语,过会她又问: “那现在怎么办?告诉小熠?”她有些头疼,生意没有她不会做的,教孩子没有她懂的,“刚走了一个张家的,又来一个。” “你们艺术家的基因里有什么啊?” “...”沈褚选择没听到徐雅云最后一句话,沉吟片刻, “就先这样别告诉他了,他都十九岁了,遇事应该有能力自己处理了。” “况且我看小熠那个样子还是挺喜欢这个同桌的,刚走一个张千帆,你再跟他说不怕给他阴影?” 徐雅云皱起眉:“你就不怕他跟前面那个小孩一样?” 沈褚笑了一声:“艺术家招不招同性恋我不知道,但艺术家感知情绪的能力肯定比你强。” 想起刚才傅眠闪躲的眼神和表情,他说: “那小孩估计自己都还没想明白呢。” * 沈熠带着傅眠上了二楼,手掌轻轻搭在对方肩背上,淡雅的古龙水浮在他周身,像挑逗一般在傅眠鼻腔下时隐时现。 傅眠眸色暗了暗,对香料一窍不通的他却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与古龙水夹杂在一起的桃香,喉结几乎是不能控制地上下滚动,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沈熠的沐浴露味道这么痴迷。 他极力忽视沈熠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哪怕对方的触碰如同火焰,所到之处引起灼热失去一切感官,他也忍着没有拉下去。 傅眠,他在心里对自己告诫,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管你如何崩溃,但那都不管沈熠的事,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不能因为自己而影响到他。 这两天已经很过分了,想想这几天自己的喜怒无常,傅眠垂下眼,这是不对的,你不能冲沈熠发火,无论如何。 他深吸口气,抬眼看了眼正在开门的沈熠,拇指与食指无意识地轻捻,在想把如何工作室这件事和对方交代清楚。 还没等到傅眠想好说辞,沈熠就扭过头来招手让人过来,他站在半开的门前,身姿笔挺,声音里带着点愉悦: “棉籽,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笑得不算多灿烂,朝傅眠招手的动作也带着他一贯的漫不经心,但眼睛明亮,语气轻柔中带着点认真。 有人嘴里的说辞一下全忘了,几乎是恍惚的,直愣愣地就随他进去。 沈熠抹黑把灯打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房间里的布置吓一跳——大大小小的,各种样式的礼盒堆满了屋子。 能收到邀请的宾客非富即贵,贺礼送的都很用心,礼盒包装精美,有些甚至用了刺金线的绸面,灯光一照闪出金光,晃的人眼睛疼。 望着五颜六色的礼物山,沈熠嘴角抽了抽,这本是他在老宅里休息的房间,因为不常住所以没有太多的东西,只有些应急的衣服,一百来平的空房间说话甚至能听见回声,但现在...他低头看着积满礼盒的地板,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深吸口气,搞不懂外公是怎么想的,贺礼放到库房就好了,全都堆到自己房间是干什么。 他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对拆礼物不感兴趣。 沈熠小心把脚边的礼盒扫到一边,把傅眠拽到身后,头也没回地在前面开路: “棉籽,你等一下。我房间唔…有点乱。” 他没回头,不知道身后的人一直呆呆地站着,傻掉了一样。 别…别跳了,有人蓦地回神面红耳赤,伸手用力按住自己的胸膛。 他深呼吸看着前面清礼盒的沈熠,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之前某次的聚餐。 那是工作室拿下一个大单后,他请杜净远徐云浩几个吃饭,高三(2)相熟的几个公子哥都在,大家都很高兴,在工作室其他员工起哄下都喝了不少,哪怕是傅眠也有些醉意。 杜净远拎着个啤酒瓶显然是酒意上头,他冲傅眠问: “眠哥,我…我想不通…”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引起一片哄笑,“你跟沈…沈熠关系那么好,怎么工作室没…叫上他?…” 此话一出,桌上好几个人看过来,表情带着好奇。 顶着一众目光,傅眠淡然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液滑过喉头带来微痛感,他笑骂: “喝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他显然不愿说,其他人知趣地转移话题,起哄着给杜净远灌酒。 傅眠微笑看着,斜倚在靠椅上,酒精随着血液涌上脑袋,他目光开始涣散,越过一桌空酒瓶和人群,笔直的飘然的,注视着远处路灯的光晕。 为什么?他迷迷糊糊地想,是啊,为什么?傅眠你为什么不告诉沈熠呢? 脑子里极快地闪过念头,他还未去捕捉,就听见喧嚣人群里吴志文的笑声—— “小胖你问的什么废话?谁不知道沈哥那劲儿?不睡着就算好的了,他什么都不在乎…” 什么都不在乎? 傅眠想起刚刚沈熠站在门前说话的语气,又抬眸看着这人低头清礼盒的侧脸,脸颊微微鼓着,那是他认真时不自觉的小动作,注意到傅眠视线后扭过来露出虎牙对他眨眨眼。 咚,咚,咚 心脏联动血脉,鼓胀着,跃动着,奔涌着,他想: 也不见得。 第18章 明月大厦 人最大的幻觉大抵就是他对我是特殊的。 哪怕是龙傲天也不免陷入这种幻觉,望着沈熠他不禁嘴角上扬,内心的沉闷因这个想法松快些。 人真是奇怪,明明还不肯承认自己的情感,却已经不由自主地猜想自己是否在对方心中地位是不一样的。 只是还没等他高兴一会儿,就见前面翻东西的沈熠举着一沓纸: “找到了!”他把东西递过来,带着点邀功的语气,“喏,送你。” 看着他鲜活的表情,傅眠也不禁笑起来,一边接过来纸张一边说: “过生日寿星都是收礼物的,哪有送礼物的。” 他说着低下头去看纸上的内容,视线聚焦文字变得清晰,只是看到标题的几个大字后脸上笑容一滞—— 《明月大厦赠与协议》 不是转租,不是其中的一层,而是一整座大厦,就这样白纸黑字轻飘飘的赠与。 “这是我爷爷去年送我的成人礼,我拿着也没什么用,刚好你不是工作室要换地方吗?那就搬这里好了,大厦送给你。”沈熠一手插进兜里,语气轻松,稍稍带着点得意,眼睛亮亮的像是在等夸, “别为这事烦心了。” 接着他从抽屉里扒拉出一支笔塞到傅眠手里想让对方把名字签上去。 “多大点事儿,”他对低着头的傅眠说,“至于这两天这么不高——” “不行。” 沈熠的话被傅眠打断,就就见傅眠深吸一口气,把笔盖合上连同合同一块递还给他。 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傅眠的手忍不住用力,纸张边缘留下凹陷,语气艰涩,他说, “不行,沈熠,我不能要。” 第22章 沈熠把没说完的话咽下去,皱眉,看了眼傅眠递过来的合同,并没有伸手去接, “为什么”他面露不解,“我拿着根本都没有用,既然你有需要拿着就好了,”说着他拍拍傅眠的肩, “我们兄弟之间还讲什么?棉籽你要和我生分吗?” 兄弟...傅眠闭了闭眼,从没觉得这个词这么刺耳。 他抬眼看着沈熠,少年背对灯光,面容处在阴影里,但看着他的目光关切又真心。 ——“那小孩就一过来凑近乎问我要钱的傻货。” 几十分钟前沈熠说过的话响在傅眠耳边,不提他自己那些复杂的,夹杂着自尊,好胜以及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感,单是这句话他就不能拿。 如果他拿了…他拿着合同的手再次猛地用力握紧,手背青筋暴起, 在别人看来,在沈熠父母看来,自己和刚才的那个男生有什么区别? “不管你有没有用,我都不能要...”他快速说着把东西塞到沈熠怀里并往后退一步,拒绝的意味明显。 “这个事已经影响你的情绪了,你这两天都心不在焉的...”沈熠说着,还是不愿放弃。 “我不是因为这个,我是因为——”傅眠猛地打住,把那个“你”字咽下去。 他再次深吸口气,将烦躁压下去, “这事我们以后再说好吗?今天你生日,我们只过生日好吗?”再说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说出来什么疯话来。 沈熠还皱着眉,直直盯着傅眠,直到对方就要忍不住说话时,神情才露出些许无奈的妥协,开口, “好吧。”声音很低,却没有和人低语似的亲密了。 听他答应,傅眠笑了笑,但心思显然还是乱的,笑的并不好看。身上那股狂傲,天下无敌的劲儿被什么压下去,整个人显得忧心忡忡,好像被什么事扰了心神。 看他这样沈熠叹口气,环顾房间堆积如山的礼盒,想要转移对方注意力顺嘴问他: “棉籽,你送了什么?让我看看。” 不提还好,一提傅眠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张张口却发不出声,看着在礼物堆里扒礼盒的沈熠,对方举起一个檀木盒眯眼看了看送礼人的署名,然后随手扔在一边。 山檀盒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木盒底端的清漆层被蹭掉。 而少年站在这锦绣堆里,神情懒散平淡,习以为常。 傅眠垂眸看着这价值五位数的包装盒,又想起那栋明月大厦,说不出话。 沈熠没注意他的表情正想喊他一起来找,结果听见两声敲门声,他抬头,沈褚推门进来,笑容和煦: “宴会要开始了,小熠你们要下去了。” “噢,好。”把手中金丝绸缎包裹的画卷重新扔进礼物堆 ,沈熠走过去拉住傅眠的手腕,对父亲说, “现在就下去。” “嗯,快一点哦,外公和妈妈在下面等你。”沈褚扫了眼两人相握的手,又看了眼发愣的傅眠,面色平静,没有说其他的先行下楼。 “那回来再找吧,你用了个什么颜色的包装盒?”沈熠也往外走着,耸耸肩去问旁边人。 楼梯盘旋而下一路灯光相随,琉璃瓦片的吊灯因中央空调吹出的微弱气流而微微晃动,相撞出轻灵的响声。 听见声响沈熠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每片琉璃都晶莹润泽,灯光从内折射出,在楼梯上洒出不均的光影。 他站在楼梯栏杆边,坏心眼地伸手拽了一下悬空的琉璃灯,轻灵的相撞声频繁起来。 傅眠却恍若未闻,只是死死盯着少年轻轻搭在他手腕的手,犹豫着如何向沈熠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他想说我送你了一根项链,它包装并不是很精美,它的价格也没有其他人送你的那么贵,但是... 琉璃光影晃动到沈熠脸上,一晃一晃,像是影子在轻啄吻他。 明明暗暗,他被晃得眼睛睁不开,伸手在空中乱扫了一下,皱着眉头拉着傅眠快步往下走远离摇摆的琉璃灯影。 但是什么?傅眠看着他的动作,嘴角放平,但是那根项链的图案是颗星星?但是那根项链融着你曾说过恶心的感情? 傅眠说不出口,甚至开始感到后悔,不应该送的,不应该把这种东西放到沈熠眼前。 哪怕是自己绘的设计图,哪怕在宴会开始前的三十分钟前他还在等待着这颗星星的诞生,哪怕是他最近生意多有波折再订下这根项链,他连下周吃饭的钱都没有。 不应该送的。 他自己都没想清楚,他对自己都不敢明示,他凭什么要沈熠接受? 悔意如同长着荆棘的藤蔓一点一点将心脏勒紧,阴鸷一闪而过,感情真是可怕,把人变得不像自己。 郁气,矛盾,纠结侵染着他,不见意气。 而在他看不到的前面,沈熠悄悄瞅了眼琉璃吊灯,心说晃得这么厉害不会掉下来吧?早知道不手贱碰它了。 接着他侧眸去看傅眠,这人低着头好像在认真注意脚下的楼梯阶,似乎没听到他刚才的话。 沈熠正准备开口再问就听见一道欢快的女声传来—— “熠哥哥!” * “杜静媛!你能不能不要再踩我了?”搂着女孩的腰,沈熠脸上还挂着笑,小声说话,语气却很凶狠,“你故意的吧!” 女孩闻言悄悄撇撇嘴,搭在沈熠肩上的手使劲,听到对方抽痛嘶气才松劲: “你知足吧,要不是我谁跟你跳开场舞?跟我哥?他能下得去腰吗?”说着她往后仰去,沈熠连忙扶稳她的腰肢。 这小魔女是杜净远的亲妹妹,刚从国外回来,被徐雅云请过来做沈熠开场舞的舞伴。 “我也没办法,谁让你交的朋友不多,不然你就和我跳。”面对沈熠的反对,徐雅云当时双手一摊相当敷衍,她被自家龟毛的老爷子搞得头大,没工夫去安抚儿子的小不满。 “我宁愿和你哥一块跳…”沈熠嘟囔着,觉得他妈当时就应该去要邀请杜净远而不是杜静媛。 这样他可以让小胖自己跳肚皮舞。 或者,他可以和棉籽一起跳,嗯,棉籽跳女步。 沈熠想了一下那场面,觉得有点搞笑,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傅眠那吊炸天的气质跳女步是什么样,腰能弯下去吗? 想着忍不住笑起来,那笑容比刚才真的不是一点半点。 “嗷!”想得正出神,脚上却突然传来被重物碾压的痛感。 “杜!静!媛!”沈熠忍不住了,压着声喊她的名字去瞪她,结果却发现这妮子眼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被勾了魂一样,就是这个角度沈大少爷稍一估摸觉得不太妙。 他心说不会吧,也顺着看过去,果不其然傅眠站在舞池旁,西装革履,英挺帅气。 就是眉头拧得老高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是两个人的视线太直白,他似有所感抬头看过来,视线相触,沈熠一怔就见这人冲他举了下高脚杯,灯光璀璨,若有若无的郁烦和他本身的气质纠缠在一起,矛盾且迷人。 龙傲天的魅力。 沈熠还没怎么样呢,就听见杜静媛那小魔女压着嗓子尖叫: “我要晕了,我要晕了,太帅了啊啊啊啊啊!” ??? 他忍不住回头,就见杜静媛面色绯红,竟是一派娇羞神色。 我去...不是吧,沈熠嘀咕,我哥们今天颓成这样你都能看上? 杜静媛这两年才出国学艺术,之前因为杜净远的缘故和沈熠他们都接触不少。活脱脱一个小魔女,古灵精怪的,眼界甚高看谁都不顺眼。 沈大少爷瞟了眼已经转头和徐云浩对话的傅眠,什么都看不出,只觉得这厮今日忧色甚重并不开心。 他心说傅眠这什么水平啊,愁眉苦脸的还把这姑娘勾得魂飞。 “唉,沈熠,”小魔女矜持地咳一声,“我刚看他和你一块下来的,你朋友吧?” “干嘛?”他懒洋洋地问,抬手带她在舞池中旋转,女孩美丽的裙摆像花朵一样盛开,这回倒是没踩到沈熠的鞋。 “介绍一下呗?”杜静媛轻轻捏捏他的肩膀,迈着舞步往后退一步。 “不行。” “嗯?”她捏捏他的肩膀,冷笑,“我刚才没给你面子吗?熠哥哥~” 沈熠被捏的表情扭曲,但周围人注视着又只能笑着,扭曲的笑着,“你还说?!你这么叫恶心谁呢?” 他随着杜静媛的步调往前迈一步,手臂一抬让女孩圆旋, “我哥们这两天心情不好,你别烦他了。” “谁烦他了?心情不好我去安慰不就好了?”杜静媛不依不饶,往前进一步。 “.....” “眠哥你今天怎么跟沈熠一样,心神不定的?”徐云浩看着明显跑神的傅眠,想起杜净远的话,问, “还跟沈熠吵架呢?” “...没。”傅眠艰难地把目光从舞池里翩翩起舞的两人身上移开,握着高脚杯的手指泛白,他把杯子放到圆桌上,“我们没吵架。你接着说。” 第23章 语气平静,胸有成竹。 只要不是沈熠,他和谁说话都这样。只是又想起刚刚的对视,沈熠只看他一眼就匆匆扭过头去和怀里的女孩说话。女孩长相明丽,礼服华美在沈熠怀里旋转舞蹈,远远望过去十分登对。 王子与公主,一向是被人们认可祝福的一对。 这个想法让傅眠愈发烦躁,眉宇间的心神不定几乎要溢出来。 旁边徐云浩看着他有些无奈,这还没吵架呢?脸都黑成什么样了。 他正犹豫着还要不要向傅眠说项目的事,毕竟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什么也听不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道羞怯的女声—— “傅眠,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第19章 你真行 “你坐这儿干嘛呢?” 夜色深沉,雾蒙蒙的月光覆在大片绣球花上,灿烂盛放的花朵被披上一层银白色的轻纱。 厅内的欢笑与交谈模糊传来,但此间静谧,只听见草木破土的生长声,宛如莎翁笔下的仲夏之夜。 有人坐在台阶上,听见声音回头—— 沈熠一手插兜,神情闲散地靠在白玉柱上。 见人看他,沈熠挑了挑眉,站正身子向他走过来: “干嘛啊?怎么跑这来了?让我好找。” 傅眠笑了笑,伸手拍拍旁边的白玉阶想让沈熠坐下,但入手冰凉,他顿了两秒起身把西装外套脱下来铺在台阶上,又朝沈熠招招手。 “看大佬的名片呢,争取早日抱上大腿。”他随意指了指被扔在一旁的名片堆,开玩笑道。 宴会开始前,看见沈熠拖着他下楼的不止是杜静媛,许多看似在交谈的人也都盯着这位太子爷。看见傅眠这人与沈熠如此亲近,不管听没听过见没见过吧,先凑上近乎再说。 看着零散成堆的名片,其中不知有多少是他现在连和对方说话资格都没有,却又因为沈熠的缘故而笑面相迎的。 傅眠伸手拢齐卡片,并不觉得这种感觉很好。 “抱我就行了,他们管用吗…”沈熠不甚在意地嘟囔,拽住袖口把自己的外套脱掉,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然后才坐下。 “干什么?晚上降温了,不能脱衣服。”傅眠握住肩头衣服的一角,不赞同的看着他。 浅淡的古龙香水浮在外套上,摇摇晃晃地勾动傅眠的嗅觉神经,让他抓紧了尚有体温的西服。 “那你还脱?”沈熠翻了个白眼,“我冷你就不冷啊?” “…”傅眠没说话,还是看着他。 沈熠啧了一声,拿过外套抖擞几下,然后让人站起来,自己学着对方的动作把衣服铺在台阶上,他拍了拍空位—— “喏,好了坐下吧。”他随口抱怨,“最近想和你说会儿话怎么这么难呢?” “…” “别看我了,坐!” 傅眠拿他没任何办法,只好随他坐下去,厚软的面料隔住冰凉的温度。 “想说什么?” 花坛里有一枝斜逸探出来的红月季,在降温升起的水汽里鲜艳欲滴。 沈熠懒懒地伸出只手去拽花瓣,他这人坏的很,也不摘下来,就是一瓣一瓣把花瓣薅下来。 听见傅眠的问他本闲适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干咳一声,支吾: “也没什么…就刚跟我跳舞那姑娘,你看见了吧?” 傅眠没接话,静静看着他,刚刚柔和的心情因这句话又躁起来。 “额…”沈熠不自觉的拽着花瓣,一片又一片,“有兴趣认识一下不?” 说完没等人回应,他就连忙补充道:“不认识也行,没什么,我就随口一问。” 他不大自在地扭头去看傅眠什么反应,心里怒斥杜静媛那小魔女不做人的威逼胁迫。 傅眠面色平静,好像对沈熠替他拉红线的行为没任何反应,放在膝头的手却在猛然收紧, “宴会还没结束,那么多人在里面你怎么跑出来了?”他转移了话题。 “因为杜静媛呗,哦,就和我跳舞那小妞。”沈熠脱口而出,手上还拽着花瓣,没注意傅眠黑沉的瞳眸,怨念着那妮子出国两年真是越来越刁蛮了。 “所以你跑出来就是和我说这个的?” “不算是…”沈熠闻言像是想起来什么,从身后拿出一张纸递给傅眠, “我忘了,”他嘴上说着,但眼睛里却没有丝毫遗忘的慌张,“这个律师今天刚起好的,日期就是今天的,你今天不签的话下次还要找人重新起草,很麻烦的。” 说着他将纸塞进傅眠手里,朝人挤眼睛。 傅眠垂眸——还是那张转赠协议。 接着沈熠伸手拍拍傅眠的肩膀:“行啦,不愿意认识人姑娘就告诉我呗,转移什么话题,哥们又不会因为这个和你生气。” “再说了,”沈熠拎着一片月季花瓣,语气揶揄, “我又不是没看见沈雨。” 他露出点大家都懂的表情,嘿嘿一笑, “哎,我听小胖说过,听说你们俩以前是邻居?” “…” 见傅眠不说话,沈熠凑近用肩膀撞他, “是不是呀?” 对方扯了扯嘴角,笑的有点怪, “是。”嗓音低沉,在空旷无人的后花园里听起来竟有些冷。 “青梅竹马啊!”沈熠把花瓣扔掉,指尖染上些月季香,想伸手去捏傅眠的脸,教育他道, “那你害羞什么啊?怎么不跟人家跳舞?” “男孩子要有担当一点。” 可惜他的手被傅眠半空拦住,沈熠一怔抬眸去看他。 傅眠握住他的手,力气有些大,握得很紧,夜色难沉,但这人的瞳眸却有东西淀下去,他问: “我为什么要和她跳舞?” “你不是喜欢人家吗?”沈熠没把手抽回来,任他握着。 “谁告诉你的?又是杜净远?”傅眠嗤笑一声,“那他知道的比我还多。” 听不出喜怒。 “不是...” 沈熠这回把手抽回来了,他还没见过傅眠这样,哪怕这些日子对方心情不好也没见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他有些尴尬继续去拽那朵备受摧残的月季,知道这回自己好像踩雷了,胡乱找补着: “那不是看你不愿意见媛媛吗,她很漂亮的…所以我以为你有喜欢的.....” 媛媛…叫的好亲密。 他越描越奇怪,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越说傅眠的脸色就越黑。 沈熠自知失言,就想打着哈哈过去,他去拽傅眠的手腕。 “不说了不说了,快签!” 可惜换了个不明智的话题。 手被人甩开,他听见这人问: “沈熠,我是你的玩具吗?” _ 初夏的白天燥热难耐,可傍晚之后温度就随着太阳一齐落至地平线以下,夜晚更是凉意渗人。 苍白的月光夹杂这股冷意沁入傅眠的话里—— “沈熠,我不是你逗趣的小玩意儿,我说不想就是不想,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不想见你说的那个媛媛,”一字一顿,他盯着沈熠的表情, “我不想和沈雨跳舞,我不想就这么被拽着去见你的父母,” 荒唐的调侃,仓促的碰面,他只觉得狼狈。 “我他妈更不想要你的大厦!” 到最后哀怒随某种隐秘感情一起吼出来。 傅眠抬手一扬,单薄的纸张如同白翼的蝴蝶,纷飞而下。 他闭上眼,心跳带动沉重的呼吸几乎要震碎耳膜,颓然的后退两步,月光错落,照不到少年的眉眼。 感情真是可怕,把人变得不像自己,敏感,别扭,易怒,脆弱的自尊。 而在他看不见的前方,沈熠也拉下脸,语气冰凉: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逗你玩呢?你他.妈就这样看我是吧?” 傅眠手腕灼热,沈熠刚刚搭上去的温度迟迟不肯退散,他没说话,但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他咬牙手腕用力在衣服上蹭,直到皮肉的刺痛盖过那股热。 沈熠占有欲很强,这说出来可能连杜净远他们都不相信但却是事实,就像他握住傅眠的手的姿势,他喜欢去扣他的手腕,动脉连同皮肉一起被他握入掌心,而对方只有承受,他不需要两手相握,他要引导。 明月大厦也是一样,他无法容忍傅眠因为别的事情忽略他,就好像自己养的小猫咪因为一点好吃的就跑去对别人又蹭又叫,那他会拿最贵最好的罐头把猫咪喂到再也不吃,直到他不再喜欢那只猫咪。 他会去和徐雅云打招呼让她多关照傅眠,也会把大厦转赠给傅眠,没有其他的,他只是不允许自己的猫咪忽视他。 傅眠都知道,他无所谓沈熠占有欲是否过于强盛,或者说他很高兴沈熠对他有着占有欲,他只是不愿意只当只猫咪。 “行,傅眠你真行...”见对方不说话,沈熠气的笑出来,唇角弯出的弧度十分讽刺, 第24章 “你和杜净远他们做生意不拉上我就算了,连说都不说,”他抹了把脸,努力让自己的面部肌肉不再因为愤怒而痉挛。 他本来尊重傅眠的隐私,既然自己问他不答,那自己就不寻,只等着他准备好的那一天。 他不在乎傅眠可不可以告诉他,但他在乎傅眠是否愿意告诉他。可他没想到—— “你告诉所有人不告诉我,行啊。” “你拉上所有人和你一起做生意,不叫上我,行啊。” “你因为工作室要搬很烦,所有人都知道,我不知道,行啊。” “那我把我妈拉来,我送你大厦,这就算我加入总行了吧?” 沈熠拽着傅眠的衣领,看他极黑的瞳孔,他深吸一口气,虎牙隐忍地抵在唇边,“可你说不行。” “你说我逗你玩。” 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折辱的意味十分强,他从来没对傅眠做过这样的举动, “行,傅眠,你真行。”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直接消匿在唇齿间,只留下发烫的吐息。 话罢他松开对方的衣领,深深看了傅眠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男生高挑的背影快速消失在视野里,傅眠没有追。 厅内偶有人声飘荡来,欢声与寂静,如同两个世界。 他深吸口气平静着自己的情绪,避免突然有人闯过来。 夜风微弱,引得花坛枝叶摩挲,那朵被沈熠摘的十分难看的月季悬空微摇。 傅眠垂眼,烦躁地伸手去拽—— “操!” 手指被花茎的荆棘刺破,血珠从指尖冒出因重力滴落,巧合般的滴到那堆名片上,殷红刺眼。 铁腥气钻进鼻腔,潮湿的血味,在月光下流出哑光的名片,好像都在嘲笑他今日的愚蠢。 烦躁如同刺破手指的荆棘,刺破傅眠的血肉。他咬牙,盯着这堆名片,不知道在对谁说—— “等着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什么呢? “操!”他又骂了一句,指尖泛着痛,但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 脑子里的只有沈熠轻拍他脸时那张神情冷漠的脸。 红色月季几经摇晃,越垂越低,就像一个永不认输的人弯了腰,月光一压,最终离开枝头滚落到白玉阶上。 有人闭上眼,浑身失力地往后倒退,嘴唇翕动几下,神色颓丧: “沈熠你说的对,我会栽大跟头。” “我有怕的了。” 第20章 换位 “嘿嘿~” 《商业至尊》听到这儿翅膀猛地张开,绕着沈熠上下盘旋着,虽然没有表情但从它的动作就透出一丝贱贱味道。 “后来你哄龙傲天费了不少劲吧?”语气里幸灾乐祸都快溢出来了。 这它知道,因为它身上有案例。 龙傲天的第二十四个老婆是个刁蛮小姐,和龙傲天打得正火热的时候闹脾气把人给惹毛了,后来不管怎么哄,花了多大的力气都挽回不了龙傲天的心,后来成了龙傲天后宫里备受冷落的人。 沈熠还咬着牛奶盒的吸管,闻言挑眉,那张比年少时更加出挑的脸露出些诧异: “没啊,我没哄他,他先服的软。” * 杜净远讨厌周一,顶着疯玩两天的黑眼圈坐在教室里就算了,可上周五的数学小测也往往在这一天公布出来。特别是临近高考,刘国胜亲自念成绩单,一个一个答题卡的过。 他就没一次能够平稳过关,安然坐在位上的。 一般还好,有吴志文作伴,两个人站到教室后面还能插科打诨,相互有个慰藉。 可这小子这回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易错题竟然没错,或者说全班这道题都没错,就他自己,最后在刘国胜的冷言冷语中灰溜溜地站到最后去。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傅眠沈熠两个吵架了。 这并不难发现,平时两个人作为后排里唯一一对有同桌的不说挨得有多近,起码也不会像现在,好家伙,楚河汉界也没这么宽。 而且,杜净远咽了口唾沫显然被这两人之间凝重的氛围冻得不轻,从早读到校开始,一直到现在,三节课的时间,零交流! 什么概念?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前方灭绝金刚的板书,心思却飘到别处,觉得这要不是他俩吵架,那大概是火星撞地球了。 不过...他还盯着那些他一个字都看不懂的板书,心里发苦只觉得这还不如火星撞地球呢,他们俩吵架为什么眠哥不给自己抄作业啊! 想想今早交上去的乱填一气的数学卷子,杜净远心虚地眨眨酸涩的眼,他嘟囔着, 我讨厌吵架。 “杜净远,我让看卷子呢,你盯黑板干什么?” 前面灭绝金刚怒目圆睁,盯着他问。 啊这,杜净远抓紧卷子,瞅着要走过来看他改错题的班主任,他嘟囔—— 我讨厌周一。 身后隐隐传来训斥声,沈熠被惊醒,侧脸上还留着左手托腮的红印,他揉把脸瞥了眼身后,下意识想扭头去问傅眠怎么回事。 头扭到一半卡在半空,他残留睡意的眼神逐渐清明,想起来自己和傅眠目前的冷战。 他侧眸,余光可以看见同桌的少年腰挺得笔直,微低着头不断在的纸上写画,没有因后面杜净远的挨骂和沈熠突然扭头有任何变化。 好像对身边事漠不关心。 沈熠看见他那个死样就烦,感觉又回到最开始的那个傍晚,对方坐在窗边为维护他那一点可怜又宝贵的自尊,手中笔不停呆坐到天黑。 好像沈熠怎么欺负了他似的。 “靠。”这个念头在沈熠脑子里飞闪而过,他暗骂一句又趴在桌子上,和傅眠坐一起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上课睡过了,现在猛地一睡头疼的要炸开。 无视还在后面站着的刘国胜,他把自己用胳膊围起来,鸵鸟似的埋在桌子上。 有人握笔的手微蜷,指腹因用力摁着笔杆而变得青白。傅眠扭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人。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眼。 傅眠垂眼,答题卡上被划出一道长痕,笔力深重,白纸被撕裂。 从周六晚上开始到现在,没有微信,没有电话,见面了也没有对话。 他闭了闭眼,只觉有东西在体内燃烧,血脉鼓胀,尖啸着,厉嚎着,周身那股躁劲几乎要沸腾。 不过两天,他却已经完全无法忍受这种沉默。 刘国胜扭头,一眼就瞧见趴在桌子上的沈熠,他眉毛立刻拢得老高,一撇眼又发现旁边的傅眠,看着像是坐那儿老实改错题,实则眼神飘然不知道魂飞到哪去了。 “傅眠!把沈熠叫起来!”他闷着气。 傅眠被刘国胜一惊,猛地回神,发现班主任正在身旁站着,等他把人弄醒。 他唇线绷得紧,知道这是刘国胜在提醒自己,因为他平时从来不管沈熠睡觉,只当没看见。 现在是给自己面子,没说自己跑神,而是喊他去叫人,班主任真的对他很照顾。 只要把沈熠叫醒就好了。 但是…傅眠扭头去看趴在桌上的人,侧脸露出些,可看见他紧蹙的眉毛,显然是不太安稳。 握笔的手又紧了紧,连睡三节课肯定头疼,他知道沈熠没睡着,只是因为头疼才趴在桌上。 这人睡着时右手会握成拳。 现在,他瞥了眼对方平铺在桌面的手,在刘国胜的注视下,他说: “老师,沈熠他不太舒服。” 不出所料,刘国胜眉头紧锁,但他也没有去管沈熠而是盯着傅眠,在这没有什么感情的注视中拿起傅眠桌子上的答题卡,明知故问: “这回周测你考了多少分?” “…134。”声音很低。 刘国胜的脸色没有变化,拿着答题卡来回翻看: “压轴函数忘了一种特殊情况,” “最后一道填空分数没约分,” 又扫了眼涂卡的选择题,他一顿,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凌厉起来, “选择题第三题你也错?” “沈熠不舒服,你也不舒服?” 杜净远还在后面站着,闻言低头看了眼第三题,又抬头,哇哦,他都做对了。 傅眠低着头碎发随之微垂,阴影遮挡,从玻璃窗投进来的光照不到他的脸。 他这次确实没考好,周末前他还在烦自己的性取向,答题的时候心思压根没办法集中。 可没想到周末后原先的问题还没解决,现在又多了让他不宁的难题。 扫了低头不语的得意门生一眼,刘国胜把答题卡放下,沉声: “下课你搬到第三排那儿。” 傅眠闻言一怔,下意识去看旁边桌子上的人,没有睁眼,没有看他。 “……知道了。”手里红笔被捏的嘎吱响。 * 周一班主任有小会,下课铃一响刘国胜就掂着书走。 第25章 他前脚刚出门,杜净远后脚就奔到自己位上,屁股挨上凳子就长出一口气,听见后面的声响艰难地扭过去,看傅眠收拾东西的动作,讷讷问: “眠哥你真搬啊?” 沈熠早已经坐起来,冷着脸看他收拾东西,听杜净远说话也面无表情地盯着。 “为什么不搬?” 哗——有人猛地起身,凳子在地板上拉出巨大声响。 沈熠从后门出去。 傅眠一顿,随即塞书的动作更加粗暴,书包底磕在课桌上发出巨响。 “......”杜净远默默扭回去,不敢再吭声。 等沈熠再回到班里时,旁边的桌子已经没人,桌面连同抽屉都干干净净,本来靠拢合并的两张桌子也被人分开,孤零零的各立一边。 他站在后门口看了两秒才进去坐下,表情说不出好坏,只是坐下去就顶着痛得要爆炸的脑袋又趴在桌子上。 胳膊垫着头,沈熠眼睛半阖,脸往斜前侧着。 这个姿势很容易就能看到坐在第三排的某人的侧脸。 淌在阳光下,光线游走在对方流畅锋利的面部线条上,他整理着课本,时不时歪头像是在倾听同桌女生的话,神情认真,和自己坐一起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沈熠烦躁啧声,这让他想起最初的那张出入卡,周末晚上那张大厦合同,或许自己就跟它们一样,自以为好意其实对方压根不需要。 他没那么重要,一切皆是自作多情。 “靠!”沈熠又把头埋在胳臂里,不管头痛不痛。 两个人都憋着气。 第21章 上车 “阿姨...”沈熠气若游丝地站在玄关处把书包递给佣人,“有没有治头痛的药啊?” “我快痛死了。” “臭小子!上课又睡觉了吧?”沈褚难得在家还没走,端着杯水过来。 沈熠哼哼着听他训话,倚在墙上难得不说俏皮话,脸有些红。 沈褚皱眉,看人病殃殃的模样,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杯子里的是冰水,连带着手也冰凉,在夏天是舒服的温度,沈熠却被激得拧头,他小声申诉: “你又喝冰的,回来我要告诉我妈和赵叔。”沈褚年轻时不太爱护胃,现在年纪上来胃变得相当脆弱,平时徐雅云和经纪人老赵看他看的严。 “哦,”父上大人面无表情,在对方脑门弹了一下,“我喝冰水也没发烧。” 他招呼阿姨把体温计找出来,又从手机通讯录里调出私人医生的电话,手机放在耳边,朝浑身无力的某人喊: “上去躺着吧,小病号。” 沈熠脑袋昏沉,实在没力气贫嘴。脚步拖沓着就想上楼,结果走到楼梯拐角处就发现几个明显是老宅那边佣人服装打扮的男人在上上下下搬东西。 他靠在栏杆上有气无力地朝下问: “爸,他们干嘛呢?” 沈褚正在和医生通话,闻言抬眼看了一眼随口道: “你过生日的贺礼,你那天不是没拆吗?外公就让人把它们送过来了...对,摸着额头很烫...” “哦。”现在一提那天生日沈熠就烦,只觉得头疼得更厉害。 他摇摇晃晃地往上走,走到二楼放置礼品的房间门口,不甚在意的扫了几眼包装华美的礼物堆,脚一迈就要往前走。 “棉籽,你送了什么?” 说过的话再一次在脑海里响起。 沈熠脚步一停,皱起眉低声:“我管他送了什么。” 他继续往前走,打开自己卧室的门,脚步利落地进去。 * 沈褚领着医生上了二楼: “麻烦你了谢医生,小熠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 话说到一半,他走到半开门的储物室,听见响动下意识地扭头去看—— 少年脸烧的通红,额上覆了一层薄汗,胡乱坐在礼物堆里不知在翻找什么。 “小熠我不是让你上床躺着吗?”沈褚皱起眉,“你在找什么?让阿姨帮你找。” “不用。”他烧的嗓子哑起来,“我自己找。” 沈褚叹口气,他平时就拿沈熠没办法,孩子在病中他更不会训他,捺着性子: “那你起码让谢医生帮你看过了再说。” “嗯。”沈熠低声应了,打着晃站起来,仔细看右手里拿住一个礼盒。 看样子是找到了。 沈褚站在门口等他,本以为这小子会打开盒去看,却没想到他只是垂眼凝视两秒就握着这小方盒出来,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 直到沈熠出来,从他身边经过,沈褚一斜眼就看见礼盒上的署名人—— 傅眠 铁画银钩,意气一流。 * “回首高三,在这一年内我们披荆斩棘...” 烈日晴天,身穿蓝白校服的男生站在主席台上发言,麦克风微弱嘈杂的电流声中他声线沉稳有力,一字一句皆清晰,在诺大的操场中回荡。 千人注视下他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怯场,胸有成竹地就好像这是他的主场,举手投足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胸有千壑,风骨傲然,一如他的演讲词——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坐在台下第一排的校董们满意点头,尤其是当初做出决定把傅眠挖过来的校长简直笑得见牙不见眼。 自从傅眠转来诚研高中,但凡是江城这几所学校的联考,他的名字挂在联考榜首从未下去过。 不仅如此,傅眠人缘好,原来诚研高中那些眼高于顶的尖子生们个个都乐意和他玩,跟在傅眠屁股后面一个两个也都卯着劲的学,连带着尖子生的整体成绩也往上爬。 这下可把学校高层高兴坏了,只觉挖人过来太正确不过。 第一排的校董们满意了,后面的学生们听着激奋人心的发言激动了,只有站在高台上的傅眠笑不出来。 “...一百天,我们绝不认输...”话语随麦克风扩出去,他眼神不自觉飘到高三(2)班的方阵区,扫过最后排一张张熟悉的脸,却没有找到想看到的那一张。 手中演讲稿的边缘被他攥得皱巴巴,傅眠加快语速,只觉喉咙哑的厉害。 已经是周五了,自从周一后沈熠就再没来过学校,整整四天,这不对劲,沈熠不是那种一生气就放下所有事逃避的人。 “嗐,眠哥你也不用担心,沈熠不来也正常。他高二就把出国的材料准备好了,现在在家等通知书就行...话说他之前一直来我才搞不懂。” 傅眠又想起昨天徐云浩几个说的话,他当然知道沈熠会出国,可他一直以为他会等到高考结束,没想过他现在就不再来。 这让他开始恐慌,他和沈熠还在冷战中,如果沈熠不再来也不回他消息,那他们可能就到这里结束。 他总以为他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去解决这次争吵,却没想过可能自此再无瓜葛。 撕拉—— 演讲稿被手指穿破,傅眠浑然不知,他鞠躬,深陷某种臆想,在掌声雷动中下台。 回到(2)班的阵地后一群男生围上来,和往常一样冲他竖拇指夸他。 人群嬉笑喧闹,处身于中心的少年却神色浅淡,周身涌动的暗潮将其他人隔开。 潮涌在空中蔓延,氧分子沾染上无尽闷湿,空气沉重黏稠,让人难以呼吸。 这种气场的变化使人群突然静下来,也不往傅眠身边挤了,都怯怯地看着他。 寂静中只有离得近的陈鹏飞硬着头皮小声喊了句,觉得老大最近举止实在奇怪。 傅眠回神,看到身边人的眼神,他深吸口气就想扯扯嘴角说声我没事,可嘴张到一半就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卡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将已经破烂不成样子的纸一把揉进手心,闭上眼睛,低声骂了句脏话,胸膛剧烈起伏似乎下一秒就会炸开。 旁边陈鹏飞看得害怕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问怎么了。 却见此人平静下来。 那股燥到极点的气突然消失,像是尖锐椎体被他强行推回去,不管有没有划破血肉。 他神色看不出变化,气场却好像妥协般退潮回涌,抬腿慢慢走到前排刘国胜旁边,带着点挫败,他说, “老师,我不太舒服,想请个假。” * 沈熠高烧不退在家躺了好几天,今天好不容易退烧了被放出来,他在玄关处换鞋,脸上戴了个黑色口罩,说话瓮声瓮气: “妈,我去学校把作业拿回来。” 徐雅云坐在客厅吧台上看电脑,闻言头也不回:“你出去玩就出去玩,说什么去学校,你写不写我不知道?还有,不准喝冰饮料。” 沈熠无语,一把拉下口罩:“这回是真去学校,周五了,我一个星期都没去学校,周六周日还不写作业老刘不得扒了我的皮。” 他说着转身打开门,在徐雅云“你老师管你吗?”的怀疑声中踏出去。 在床上躺的浑身无力,沈熠想随便走走,不打算让司机送他去学校。 第26章 他走在花.径小路上,发现花坛里除了寻常的观赏品种,还被物业别出心裁地栽上了几株茉莉。 微风几许,香气沁人心脾。 但沈熠闻不到,他吸了吸有些堵的鼻子,只觉生病糟心。 额头出了层薄汗,他拽着外套领口往外拉,试图让风钻进去。 出门前徐雅云命令他必须穿上外套,直说生病要好好捂不能见风。 可这穿得也太厚了…沈熠选择性忘记母亲的勒令,把拉链拉开,露出里面的纯白毛衣。 白昼西沉,一轮欲坠的红日悬停在地平线上,夕阳绯红,染醉了云霞也染醉了少年的眼眸与衣衫。 抬眼看见玫瑰色的暮云,沈熠边走边摸出两天没看的手机,长按开机,想看一下具体时间,看看能不能错开晚上的数学课。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关了两天机的缘故,手机开机速度极慢,已经卡在开屏logo好一会儿。 他叹口气,听见喷泉哗哗的流水声,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别墅区出口处,再随意往前一瞥。 一抹蓝白色跳进眼帘。 有人斜靠在机车上,眉头紧蹙,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像是在等待谁的消息。 夕阳的绯光斜洒,把人和车的影子拉的细长,阴影漆黑,投在沥青路上像是狰狞可怖的枯枝。 沈熠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掌中的手机疯狂震动,他下意识低头,就发现已经开机成功。 可惜没如愿看到锁屏时间,铺天盖地的消息蹦出来把屏幕掩埋。 扫了一眼发信人,他抬头,就发现对方此时也在看他。 这人见沈熠望过来,嘴唇翕合半天,最后却只是冷着脸吐出两个字: “上车。”头盔被人扔过来。 沈熠手忙脚乱地接住头盔,歪头感受自己还有些混沌的脑袋和被口罩捂着闷热的呼吸,又瞟了眼明显焦躁不安的傅眠,顿了顿没说话,举起头盔往头上戴。 傅眠死死盯着他,口腔内侧的软肉被咬烂,血味四溢,他勉强控制住自己面部表情,把冒头的躁厉都压下去。 想说什么却又见沈熠扣不上头盔,把话咽下去,他上前一步抖着手去给他扣,手指擦过脖颈碰到金属的冰凉感,傅眠低头—— 一条银色的细链挂在沈熠脖间,在冷白皮肤下细闪碎光。 而坠在胸前的是一枚形状怪异的黑曜石,晶莹石体上点缀着层层金沙,通体流光,像是颗雨滴状的星。 咔哒,锁扣严丝合缝。 斜阳拉扯,将两个人的影子纠缠融合,如同一棵常青藤树。 第22章 落日熔金, 引擎的轰鸣声混在破空风声里,跨江大桥上有辆飞驰的机车一路驶向那只露半轮的红日。 揽住机车主人腰的手突然撤走一只,沉熠慢吞吞地动着,想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可惜手一离开傅眠的腰,对方立马绷紧了身体,连带着车速都降下来。 风声变小,引擎声就更明显,急躁地轰隆着,像一头狮子在来回踱步不安的嚎叫。 沉熠想叹气,但口罩捂着,头盔带着,又觉得闷,只好忍住,用那只撤走的手轻轻拍傅眠的背,等对方周身那股躁劲平缓才停下去拿手机。 护目镜反射出屏幕散发的白光,他握住机身,大拇指扒拉翻阅着消息。 徐云浩吴志文各问了两条怎么没来上学。 陈雨欣问了一次,并作为学委每天都给他发当天布置的作业。 傅眠…沉熠划拉屏幕的手指稍顿,接着退出微信看了看同样红点爆满的短信箱和未接电话。 微信发了869条,短信发了204条, 电话打了451个。 他面色平静,大致浏览了一下满屏的信息。 从“你什么时候来上课?还在生气?” 到“沉熠我们好好谈谈, 回我消息!” 再到“沉熠,我错了,合同我签,杜静媛我也见,工作室的事我不该瞒你。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你别不回我消息。回我,求你。” 口吻从生硬别扭到癫狂急躁,最后文字中的恐慌几乎要溢出来。 护目镜下有人垂眼,他摁灭手机屏幕塞进口袋里。 看着对方明显僵硬的背,沉熠还是没忍住叹口气,慢慢把手放回傅眠腰上继续揽着,感受着对方的身体从更加僵直到逐渐放松。 江桥下,已经降至地平线以下的夕阳将最后一点余晖撒至湖中,水面晃动波光粼粼,却只能听见鹜鸟的啼叫。 一路无话。 * 车停到后校门处。 沉熠把头盔摘下来,伸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本想对傅眠说自己要进去拿书,余光却见这人下颚线微绷,唇角放平,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又觉得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半天最终闭上嘴巴就往前走。 走了还没两步,胳膊被人拽住,他回头,傅眠那张脸映到眼前,唇线还是抿得很紧,眼眸漆黑。 不远处保安室的白炽灯透出来些,冷质微光在他身上却显出火山灰烬的燥感,他说, “我们谈谈。” 沉熠一愣还没说话,就见这人拿出手机,解屏的手有点哆嗦,输了好几次才打开屏保,接着点开微信,把手机戳到沉熠下巴底下,幽幽白光照亮黑色口罩。 “?”沉熠一头雾水的瞟了眼手机屏幕,又看了眼眉眼躁动的傅眠,“干什么?” 声音隔着一层口罩布料传出来闷闷的。 傅眠松开牙任由血味在口腔蔓延,他额头青筋鼓动,像是用了很大力气:“杜静媛微信,我加她。” 他语速非常快,头想低下去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沉熠,这让他维持着一个有些怪的姿势, “大厦合同我也签,工作室的所有事我都告诉你,你想参与我明天就把股份转你,你想知道什么你就问,我全说。” 垂在衣摆的另一只手不知不觉握拳,指甲陷进掌心,皮肉变得青白。 傅眠盯着沉熠,盯着他脖间那根时隐时现的银链,语速慢下来,语调低下来,带着妥协,带着认输, “我错了,沉熠,我跟你道歉。” 他双唇翕动几次,喉咙哑住一样发不出声, “别...别再像这样。”不回消息,不理我,和我冷战。 月亮已经显出尖角,轻薄月光自高空流泻,落在沈熠身上照亮那颗金沙点缀的黑曜石,它紧紧服帖在冷玉一样的皮肤上,就像皓月映衬繁星。 傅眠死死盯着,狂乱的心跳却莫名平静下来,带着一种认命感他闭上眼喉结滚动,颓劲显在眉眼,他想,猫咪也可以,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那他就当只猫咪。 沉熠有些无奈看着他想说话,但看人脸上露出好似翅膀被折断的挫败感,他又说不出来,顿了顿,抬手把傅眠的手机拿过来摁灭。 傅眠睁开眼看他,就见这人双臂张开,头一歪,朝他勾勾手,说, “抱抱。” 有人脸部肌肉抽动,面部管理失控只能挤出一个非常奇怪的表情,他努力把眼眶中热潮压下去,双臂猛地环住沉熠的腰,脸埋在他颈窝处。 血液奔涌,头脑胀痛,他死命咬着牙控制肌肉的抽搐,擂鼓的心跳声中有个声音说,你认栽吧傅眠,猫咪就好,谁让你喜欢上他了。 沉熠稳稳接住他,表情却有些尴尬。他本来想斜抱住傅眠,就是那种兄弟之间最常见的抱法,却没想到傅眠直接扑过来去环他的腰。 有点奇怪,他只见过小情侣们这么抱。 但感受到怀里人身体的颤动,他就把那点尴尬抛到脑后了。 他抬起胳膊,伸手安抚地捏了捏傅眠的后颈,然后有样学样环住对方的腰。 感受着脖间炽热的呼吸,沉熠垂眸,月光混着昏黄的路灯泼在沥青路面上,像是黑巧蛋糕的表层被抹了一层柠檬糖霜,这个甜蜜的想法让他眉眼变得柔和。 “棉籽,”声音也柔软,他说,“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这两天生病脑袋昏沉,所以一直没看手机。” “但我在家也想了很多,明白有很多事是我做错了。”声音沉稳清晰,他神色认真。 “你不是我的玩具,你不是我想炫耀的物品,” 怀里人的肢体又开始僵硬,沉熠再次抬手去捏他后颈, “我很抱歉那天没有和你商量就带你去见我父母,我也很抱歉强塞给你你不想要的...”他纠结了一下,觉得不能把杜静媛和大厦放一块称为东西。 “还有之前的我们相处的很多次,我都太想当然了,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你,没有去考虑你的感受,让你产生玩具这样不美好的想法是我的错…” “...总之我很抱歉,棉籽,我不该冲你发脾气,也不该这样不尊重你。”他揉了揉傅眠的发顶,动作牵连之间露出一点口罩掩盖的冷白皮肤, “原谅我好吗?” 不知月光与他谁更温柔。 是谁暂时性耳鸣,虫鸣车响全部消失,只能听见鼓胀的血管和猛烈的心跳,哦不,他还能听见一个声音,他听见有人说, 第27章 傅眠,不需要认栽,不需要当猫咪,喜欢上沉熠,这是一种朝圣。 而你,心甘情愿。 * 玄关处传来响动,正端着水上楼的徐雅云一顿,从栏杆处往下望。 沉熠站在玄关处低头看手机,鞋子被他用脚踢掉。 换鞋还玩手机...徐雅云皱起眉,注意到儿子两手空空: “你不是说去拿书吗书呢?” 幽幽女声从楼上传来把沉熠吓了一跳,他抬头发现徐雅云下意识心虚的把手机揣进兜里,含糊: “唔,忘了今天是周五,周五没晚自习,学校早闭校了。” 那还回来这么晚...徐雅云没说话,觉得他闷了几天出去玩就玩吧,又扫了沉熠一眼准备上楼,刚抬脚就发现不对。 “你...”她眯起眼盯着沉熠脖子,“脖子怎么回事?” 沉熠下意识的摸了摸她说的地方,摸到一块柔软的纺布。 “没什么,有点痒被我挠流血了。”他眼神乱飘一看就没说实话,胡扯两句后怕徐雅云再盘问他,慌忙开口, “不说了,我上楼睡了。”说着他窜烟似的跑上楼。 徐雅云端着杯水看他三步跨作两步上楼梯,又看他跟阵风一样从自己身边飞到楼上。 蹬蹬蹬的脚踏台阶声还没消散,就听见房间门关上的碰撞声。 “ ...”她一头雾水看了看已空无一人的楼梯口,心说这孩子怎么一阵一阵的,前两天没生病时就颓丧得跟什么似的,今天病还没好却又活力四射了。 徐雅云摇摇头,不再追究也抬脚上楼,只觉青春期的小孩心思忒难捉摸。 房间里,沉熠合上门后猛松一口气,还没意识到自己心虚的不正常就听到徐雅云上楼的脚步声,登时心放回实处。 他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想去洗漱,可脖子一动就感受到疼。 啧了一声抬脚走进浴室,对着镜子微微抬起脖子—— 白皙皮肤上赫然出现一块创可贴。 修长手指搭上去,修剪良好的指甲在无纺布上轻轻剐蹭带来酥麻的痛痒。 嗡——口袋里的手机震起来。 沉熠用另一只手拿出来,低头漫不经心地查看信息。 对方的头像很奇怪,纯黑图片正中是个金黄的小点。 棉籽:记得抹碘酒。 沉熠哼笑一声,瞟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回他: 你是小狗吗?还是口欲期没过? 网络的另一端,傅眠抱着手机把这句话读了好几遍,舌头忍不住去舔上牙,仿佛还能感受到沉熠侧颈的温度。 舌肉碰到牙尖传来痛感,他热胀的头脑稍降温,又看了遍信息,搞不准对方有没有生气,犹豫了会儿抿嘴发了一个表情包过去。 棉籽:狗狗捧心.jpg 棉籽:记得抹碘酒。 “干什么啊,卖萌可耻啊...”沉熠嘟囔着把手机放下,手倒是听话的攀在创可贴的边缘去揭。 带着粘性的无纺布慢慢离开皮肉,撕扯的感官让沉熠龇牙咧嘴,他把创可贴扔进垃圾桶,抬眼对着镜子去看那块皮肤。 靠近侧颈处,有一小块因疼痛而微红的皮肤,白中透着粉,而在这皮肤正中则是一处明显的牙印,可以看出牙齿的主人咬的非常深,牙印深陷在皮肤里,有丝丝缕缕殷红的血渗出来。 沉熠抬手,用柔软的指腹去抚摸那处印记,凹凸的纹理触感清晰,抚着被牙齿压下去的深坑就像是在摩挲傅眠的牙,血被手指晕开,微弱的刺痛刺激着他的神经。 接着他去拿碘酒,抬眼照着镜子抹到伤口, “嘶——”沉熠深吸了一口气,皮肉在灼烧,镜子上伤口迅速变红。 他眉心跳了跳,低头却又看见手机屏幕上那只捧心可怜巴巴看他的小狗,举着棉签的手一顿,虎牙抵住下唇,低声, “嘴不利牙倒挺尖。” 嗡—— 傅眠洗完澡出来,水汽扑的他眉眼如星,又显出少年男主的意气风发来,他打开手机就见沉熠给他回了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 沉熠:小狗。 * “所有你是说你们吵架了,龙傲天不仅主动找你,还先认错道歉? !”回忆到这儿《商业至尊》忍不住尖着嗓子打断他,显然是不相信沉熠的话。 它一双白色的翅膀激动地使劲扑扇,被带动的风扑得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睁不开眼。 沉熠皱眉啧了一声,伸手一把将黑皮书抓进手里: “你那么惊讶干什么?你刚来的时候不就见过?高考结束的时候。” “还有,”他像逗弄小动物一样把书打开又合上,不太愉快地纠正它, “能不能别龙傲天龙傲天的叫他啊?人家有名字,叫傅眠。” 黑皮书挣扎着从他手里挤出来,晃晃悠悠地飞到沉熠眼睛高度的位置,商业至尊几个金字闪闪发光,像双灵动的眼睛正与他平视。 “龙傲天就是龙傲天,”它小声嘟囔两句,不太服气地反驳沉熠,“再说了那能一样吗?你当时是什么状态?这时候又是什么状态?” “那一样吗?” * 与过往很多年的七月一样,阳光与蝉鸣带着无与伦比的热情准时在江城报到,大地敷上一层热浪,远远望去景观被沸腾的热气扭曲模糊。 而在沈宅二楼的某个房间里,明亮光线被厚重的帘布遮挡,连带着蝉鸣也被隔绝在紧闭的窗户外。 中央空调还在工作,温度显然有些低,冷气缓缓从天花板渗下来,室内昏暗又阴冷。 “哕——”有人抱着马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呕吐声打破此室寂静。 沉熠跪在浴室里,脸色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扣住马桶侧缘,青色血管在白皙手背凸显。 地板冰凉坚硬,长时间跪地的膝盖向大脑发出痛感预警,他强忍恶心挣扎着爬起,踉跄到洗手池处漱口,沁凉的自来水在口腔回荡使他神志清醒几分。 簌簌水声中沉熠抬起头,明亮的镜子正对着他。 这扇反射率高达92%的平面镜清晰映照着面前的一切,他可以看到他苍白的脸,被打湿的额发以及那滴悬在眼睫欲坠不坠的水滴。 更可以看见...在他身后空悬的一本黑书。 沉熠盯着那反射的书影,眼球逐渐漫出细小血丝,胃部翻涌不停。 他没忍住再次干哕起来,腰部的布料被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随着他前倾的动作面料同腰身一起弯折,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这次弯腰中破碎。 水龙头还在出水直接浇湿了他的头发,水流分成无数细小的分流顺着发梢流下去,良久,他再次抬头,盯着镜子上那长翅膀的怪物,眼神执拗: “所以按照你说的,这个世界只是...”沉熠深吸口气,压下那股反胃感,“只是一本书,而棉...傅眠是这本书的主角?” “是啊是啊!”《商业至尊》一听沉熠开始信它说的话高兴得扑扇了两次翅膀,“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早就该信了。” “我身上写的就是世界的真相,而你的好哥们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它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沉熠却冷笑一声,他双手撑在洗漱台上,神情不屑又讥讽。 世界真相?按照你说的内容,这整个世界是本种马小说,这就是世界真相吗?这一想法让他恶心,眉眼是前所未有的冷冽。 听见那声嗤笑,这本黑色封皮的书精急了,以为沈熠还不相信,它忙说: “你笑什么?我说的哪一点不对?你和龙傲天不是朋友吗?龙傲天在高中没有建立起一家名叫晨睿的公司吗?还有...” 朋友...有人表情一滞,唇角嘲讽的弧度被扯平,他看着镜子,目光与镜子中的眸相触重合。 黑棕色的瞳仁好似涌动漩涡,光线被卷进去一闪而过,就这样笔直的看着,眸光明灭使他想起风声,灯影,引擎轰鸣以及那句“永远是哥们”。 一股凉意从心头直冲面门,沉熠撑着洗漱台的双手开始打颤,大理石台光滑冰凉,他垂眸看着这石面纹理,繁杂瑰丽,延伸弯曲的走势好似天然形成。 实则被模具规训固定,预设好未来的一切。 石料入手沁润,强撑的意志却被它美丽的纹路摧毁。 他又开始呕吐,胃酸涌进鼻腔酸呛蔓延,整个胃反过来连带着一种歇斯底里一起往外涌 “假的...假的...” 鼻尖还沾着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却闭上眼,脸色灰败,低声喃喃: “假的...都是假的...”全是假的!什么一辈子的朋友,永远的哥们,全他.妈是假的! 浴室内光线晦暗,水流砸在白瓷流进管道里,呼啦啦的流水声如同兽的哀嚎。 有人开始怀疑一切,最初毫无根由的帮助,快速发展的友情,到最后甚至轻易许下永远这样的字眼。 他是会那么轻易许下承诺的人吗? 到底是他还是一支笔? 第28章 沉熠肩膀低压,脑袋整个塞到水池里,白柱般的水流冲刷着一切, 眼泪,鼻涕,污秽,他脸上的一切被冲刷走,恍若世界崩塌,全部沦陷。 《商业至尊》却猛地飞起来,翅膀扑棱着上上下下就像急的蹦跶一样: “假的?我哪里说的是假的?”它以为沈熠说自己的话是假的, “这书上就是这么写的,黑皮书没注意对方忽然绷紧的颈背,还在嚷嚷, “你们是书里人,当然书上写什么就是什么啊!” “哪里是假的了?” 它话音未落,有人就猛地回头,头发还在滴水,眼里却燃着火: “哪里都是假的!” 沉熠下颚线绷紧,水从鬓角处沿下滑,短袖轻薄的布料被浸湿,湿哒哒贴在身上好不狼狈,他说: “你书上写我叫沉熠,可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沉熠吗?” “仓庚于飞,熠耀其羽。”声里还带着颤,低却清晰,“不求我熠熠生辉,只求我像鸟一样明亮的飞翔。” “你不知道,写书的人也不知道。”沉熠抹了把脸,水渍被擦干,那张自在张扬的脸又露出来,干净明朗恍若世界重建。 “你书上写我会弹钢琴,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我只是会弹吗?” “因为我说手指肿起来不好看,所以我爸从来不要求我弹得多好,只说让我当成缓解人生无趣的玩具。” “你不知道,写书的人也不知道。”他走到悬在半空的黑皮书面前站定,抬起眼皮与那金色的标题直直对视。 “我和傅眠也是,”他说,“你书上写我们是朋友,可却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是。” 眼神深深,一字一顿,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因为我们的感情不是被一支笔定义的。” * f:晚上来要我家吃饭吗?奶奶做了家乡菜,很好吃的。 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两句话说了十分钟,傅眠终于按下发送键。 他吐出一口气,擦了擦手心的汗,有些紧张地等待对方回复。 像是想到什么,他忍不住去看桌子上的小方盒,伸手拿过来,黑色丝绒在手中蹭出微热,傅眠把玩两秒把它打开。 单枚耳钉。 黑曜石制成,很小,但镂空的花纹繁艳,有钻石的光芒从中一闪而过。 他把它捻在手里,仔细去看璀璨的光,舌尖抵在尖牙边缘两个字滚在唇边吐不出来。 壁挂空调默默释放凉气,室内气温凉爽适宜,他的肺腑却像呛入火星,呼吸莫名发烫。 良久,方盒又被合上握在手里,傅眠往后仰倒躺在床上,喉结滚动,单臂搭在眼睛上遮住表情,胸膛起伏显出燥感。 墙上老旧的西洋钟滴答滴答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改变姿势侧躺,似有掩饰地把手机捞过来去看消息,沉熠那简笔卡通的头像没有红点,没有回复。 他头略扬高眉眼下压,顿了下又点开两人的对话框,入眼是两人合照的背景图。 照片中沉熠穿了一身白色羽绒服,裹得像个熊,一只胳膊揽着只穿了单薄风衣的自己,伸出手来比耶,笑得肆意张扬,眼睛亮得惊人。 是去年冬天的事,吴志文生日大家聚餐,一切都很好,就是没想到沉熠酒量惊人,只是暖胃喝了一杯就晕乎。吃饭还不明显,出来一碰到冷空气就开始耍酒疯,非说自己是人力车夫要背着傅眠送他回家。 不给他背也不闹,就是一个劲儿的喊棉籽,声音微哑含糊着,让人心软。 傅眠永远拗不过他,最后顶着羞耻和街上人探寻的目光在沈熠背上趴了半天,当然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不是一般人能长时间承受的,所以两个人在天桥楼梯摔得很惨。 磕得鼻青脸肿,有人却傻笑着非要留影纪念。 天桥狂奔,摔倒受伤,痛得眼泪流出来笑却止不住。 傅眠眼神放柔眼角又弯上去,刚才那点急躁不安被这张合照压下去,他指尖蹭了蹭屏幕上沉熠的眼睛退出聊天框。 还没把手机关上状态栏就又跳出班群艾特,点开企鹅里的班群,里面群魔乱舞信息一个接一个的往上蹦着。 傅眠费了点劲才找到那条@全员的消息,班长发的,说是高考完了大家出来聚一聚。 他默默记下日期再往下滑,都是些高考结束后的灌水闲话,八卦的八卦,吃瓜的吃瓜,期间还夹杂着谁和谁在一起了的99祝福。 翻了一会儿发现没有重要信息,傅眠打算退出去,手刚放到退出键就一顿—— 学委欣欣欣:呜呜呜呜好难过,发现我之前一直喝的那家牛奶竟然要倒闭了... 下面一个女生跳出来回她:啊?欣欣是你那时给我喝过的那个草莓牛奶吗? 学委欣欣欣:是呀天要塌了(走来走去),牛奶你不要走啊(试图做法)呜呜呜呜呜呜(做法失败,嚎啕大哭) 草莓牛奶...傅眠垂下眼不知道想些什么,犹豫片刻他点开陈雨欣的小窗戳她。 f:学委,你有那个牛奶工厂的联系方式吗? 方盒内,耳钉在昏暗中一闪一闪,在那方寸之地勾勒的花纹妖冶美丽。 沿着镂空仔细观赏就觉那图案像是荆棘藤蔓缠绕宝剑,可再定睛去看会发现那是两个重叠的字母。 s与y。 * 沉熠的话听得《商业至尊》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说的话和自己有什么区别,它拍拍翅膀犹犹豫豫开口: “对呀,你说的和我说的一样嘛,你叫沉熠,你会弹钢琴,你和龙傲天是好朋友...” “书上就是这样写的嘛,原因有没有不重要,” “重要的是书上写的都对呀,我可不是假的!” 黑皮书说着盘旋一圈,显然很不满沉熠说它内容是假的事。 沉熠眸光一滞,刚刚那股劲又下去,自嘲地笑笑,声里带着消沉: “说得对,原因不重要,书上都写了。” 他僵硬缓慢地站直,脊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就这样顶着一身湿衣服神情木然的走出去。 “唉唉唉!”黑皮书在他背后喊,“那你是信了没信啊?” 有人放在门把上的手一顿,指尖触及的金属冰凉感一路传到心头,冻得他嘴唇颤动,翕合几次吐不出来一个字。 沉熠睫羽下沉,眼睛微阖,门锁咔哒打开,卧室内阴影淌进浴室, 他抬脚从冰冷的光亮迈进昏暗中, “信了。”低伏艰涩,像是从声带中硬生生挤出来。 《商业至尊》看着他,水珠从侧颈滑落到领口,背影透着一股萧瑟凄苦。 它用一边的翅膀挠挠书脊,弄不明白沉熠怎么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不对呀,”它紧跟着沉熠飞出去,“如果你信了我怎么还打不开?” 《商业至尊》今天上午才从混沌中诞生,虽然有了神志,书却无法翻阅。 书页如同上了超强力胶水一样,牢牢地和书皮贴在一起打不开。 虽然这个黑皮书精可以发出声音,能说出自己身上的内容,但不全,高考后会发生什么它也不知道,换句话来说—— 它只知道过去,不知道未来。 但它心中有个模糊的念头——只要沉熠相信这个世界的真相,它就可以打开。 现在沈熠说信了,可...书精用力张开自己的书页,挣了又挣,只觉牢固得焊在一起。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程序故障了。”少年头也没回,语气中的冷嘲快要溢出来。 “那怎么办呀?”黑皮书没听出不对,一扑翅膀飞到沉熠身前挡住他去路发问。 “我怎么知道。”他神色恹恹,一手握住书精想把它扒拉到旁边,敷衍着。 “你不想知道以后会发生吗?” 《商业至尊》好奇了,显然它书里的内容影响了它。 它觉得沉熠应该急切地想获取关于未来的剧情,然后凭借未卜先知的能力在某个领域大杀四方,最终美人在怀,叱咤职场。 可沉熠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与它的设想毫不相同。 沉熠眼里结了一层薄冰,语气冷淡嫌恶: “按照你说的那样,我宁愿不知道。还有,”他握紧了黑皮书,力度深重,“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他扫了一眼书架,今天早上这本书就出现那里。 而且不是凭空出现的,沉熠扯了扯嘴角看它黑色的封皮,自己书架里少了一本黑色封皮的书。 还是转化过来的。 “我...”怎么知道,黑皮书好没气地正想把这句话还回去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少爷,”有声音从厚重门板外传来,“您今天不是说要出去吗?” 黑皮书赶紧噤声,它还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听到或看到它,但它又不傻,知道被人发现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儿,它忍不住用并不存在的眼睛悄悄去瞟沉熠,却发现这人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颓败,血色全无。 第29章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书精现在还读不懂的表情,似笑似哭。 隔着一道门,他嗓音沙哑,带着破茧后的疼痛和前所未有的清醒: “赵叔,别再叫我少爷了...”双腿开始发软,沉熠无力地半倚在门板上,嘴唇微动,无声呢喃。 别再这样叫他了,我们都是一样的。 不是因为别人听见多尴尬,而是他不愿意,他不愿意听到这个称呼。 浴室门没关严,白炽灯的光芒斜洒进卧室,每一粒尘埃都在光线下纤毫毕现。 沉熠从未如此清醒的意识到,他和赵叔,和傅眠,和所有人都平等的站在一条线上,一个世界里,一根笔下。 所有人的头上都悬有相同的笔尖,命运早已注定。 众生平等,皆为尘埃。 容貌,家世,金钱,地位...那些他承认或不承认,他意识到或没意识到的,他所傲慢于他人的一切,如今都变成了令人发笑的笑料。 他沉默的站着,如同一座静默的雕像。 黑皮书奇怪的看着他,翅膀扇动空中微小灰尘淌在昏暗室内,暗潮汹涌。 但门外又传来声音,朦胧中书精只隐隐约约听见“看表”,“时间”,“来不及”的字眼。 却突然见低垂头颅的人猛地一颤,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奔向书桌。 呲的一声抽屉被沉熠拉出来,急切地摸索片刻拿出一件东西,握在手心里,握得很紧,像是救命稻草。 随后他回绝门外人的催请,转身从浴室里拿出吹风机。 电吹风? 《商业至尊》迷惑地看着沉熠,被这人奇怪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 沉熠浑身湿透坐在书桌前,室内温度凉爽,但湿衣在冷气下就变得有些冰凉,贴在身上并不舒服。 他却没管,吹风机插上电去吹手里的东西,轰鸣风声中黑皮书看清那是什么—— 一块黑色的,似乎被放置很久的智能手表。 * 16:37 f:今晚有事不来了吗? 17:46 f:你看群里消息了吗?过两天班里聚会你去不去? 18:15 f:沉熠回话。 18:30 f :沉熠你之前说过什么,别不回我消息。 夜色渐黑,傅眠坐在小院里,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荧光映出略紧绷的下颔线,握着手机的手渐渐泛白,掌心被勒出红印。 他深吸口气,夏天滚烫的空气带着一点尘土味燎烧进入肺部,灼痛感加重眉眼间的急躁。 方盒被握在右手里,打开又合上反反复复,无端显出烦闷,磕嗒磕嗒的开合声宛如一头暴躁雄狮来回踱步的响动。 嗡——手机传来震感,微小的响动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好似干燥沙漠里的一滴甘霖。 简笔卡通的头像动了动,白色气泡跳出来—— 抱歉傅眠,我现在有很紧急的事,其他的过两天再说吧。 沉熠放下手机,嘴唇被吹风机干燥的风吹得泛起干皮,唇瓣发白,他却顿了顿又拿起吹风机。 “不是,你还吹呀?”立在旁边看了一下午的《商业至尊》蹦起来,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傻, “这个一看就是坏了嘛,吹它怎么会吹好,你都吹了三个小时了能好早就好了。” 三个小时...有人手腕轻晃,好像承受不住这长时间的高举随着吹风机一起被置到桌面上, 三个小时,那是多少个十五分钟? “你早干嘛去了?”黑皮书嘟囔着,这一下午沉熠压根不搭理它,把它憋坏了。 它看这略显陈旧的手表,沉熠刚拿出来的时候上面甚至还有浮灰,显然搁置的时间很长了: “刚坏了就该修啊,现在修不是早就晚了。” 说着它蹦达到沉熠正前方,看着少年人面无表情的脸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因为...”沉熠闭了闭眼睫羽颤动,吐字艰难,声音哑的像喉管被锈刀一片一片刮下来,“我最开始就没想着修,我不在乎它是不是坏了,坏了再买一个就好了。”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修这块手表,答应赵叔去用吹风机不过是一种敷衍,一种出于他自认礼貌的答应。 他无力地往后仰去,木质靠椅发出咯吱响动,盯着头顶洁白无尘的墙壁,沉熠忽然想起张千帆的母亲,那个曾经向他哭诉下跪的女性。 一样的无所谓,一样的敷衍。 沉熠你扪心自问,少年脸色苍白至透明,好似无力承受事实轻阖眼睑,你答应他母亲的请求是因为真的同情可怜她吗? 还是...还是你觉得这太不体面了,这样的计较太无趣了。 是心疼她的遭遇吗?还是你没有见过这样新奇的场景,网开一面的逗趣呢? 冷气围绕周身带来前所未有的冷冽清醒,静默中答案已然揭晓。 沉熠...他猛然笑起来,身体疯狂颤抖,胃部痉挛疼痛,反胃感再次袭来。 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撑他坐下去,少年慢慢滑落在地板上,一只手捂住腹部,一只手搭在脸上挡住表情。 温热的液体沿侧脸下滑,悬至下颚时已冰凉刺骨,像一颗纯粹的琉璃珠。 他想,沉熠你太傲慢了。 啪嗒,珠子砸在地板上,碎的四分五裂。 第23章 ktv包厢内灯光缭绕,唱台上一男一女正在对唱一首耳熟能详的小情歌。 “啧啧啧,”杜净远表情佩服,看着台上两人能拉丝的眼神, “班长牛啊,这追了一年多还是把文科段的女神追到手了。” “哎,徐云浩,”他捣捣旁边坐着打游戏的男生,“你们段段花被追走什么感觉啊?” 胳膊被碰到,指尖在屏幕划错,看着游戏画面弹出一个大大的“ over”,徐云浩啧声收了手机: “我能有什么感觉?他追的又不是我。” 不过...他隐晦地瞟了眼发呆的傅眠,听说沉雨以前追过老大啊。 徐云浩还有点印象,几个月前沉熠的生日会上这姑娘好像就邀请傅眠跳过舞。 就是不知道老大跟她说了什么,舞没跳成就算了,最后还红着眼睛走了。 想到这儿,他毫不奇怪地耸耸肩,眠哥来诚研这一年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丢了芳心,桃花运简直旺到离谱。 虽然没一个能成功的。 沉熠就吐槽过,说傅眠以前一定在天上做花园园丁浇花的,才会这辈子这么多女孩来为他还泪。 这句话莫名戳中徐云浩笑点,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罕见地嘴唇上扬。 杜净远一脸莫名其妙:“我们班长追的不是你你就这么高兴?恐同即深柜啊!” “ ...你能不能正经点?”徐云浩无语, “只是想起来一个笑话罢了。”说着他扭头随口问傅眠 “对了眠哥, 沉熠最近干嘛呢?好长时间没看见他了, 今天高中聚会也不来?” 傅眠正垂眼出神,彩光落在他脸上透过睫羽在眼睑下方拉出一小片阴影,有种沉郁萦绕。 黑沉的瞳眸映出电子屏幕的荧光,他低头指尖摩挲着聊天背景上沉熠的酒窝,稍一瞥就看见对方发的最后一句话, “傅眠...”白底黑字,手机自带的正楷字体清楚地绘出他的名字,看着这两个字他有些心神不宁,沉熠很少这样直呼其名,尽管对方什么都没有表露,可他心里还是升腾起一股微妙的不安。 接着就听到徐云浩喊他,傅眠一惊回神,揉揉眉心,准备开口结果反应过来,皱起眉: “什么意思?沉熠这两天也没联系你们?” 杜净远几个人面面相觑: “没啊,沉熠高考完之后就没怎么联系过我们啊,本来以为他和眠哥你待在一块玩呢…” “他只说最近很忙。”傅眠微蹙起眉,又想起那条短信。 “会不会是准备出国的东西啊,”杜净远挠挠头,“八月份就要走了。” “不是说这个月通知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搞定了吗?”徐云浩又拿出手机,欢快的音乐响起,显然没把这当回事, “他那么大一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动感灯光变换闪耀着,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有人眸光深切正欲开口,就听见走过来的男孩说—— “诶?你们不知道?”吴志文弯腰拿起瓶汽水, “我哥在瑞士碰到沉熠了啊,他好像去玩跳伞了。” “跳伞?” 傅眠握紧手机,周遭音乐声震耳欲聋,话淹没在喧嚣里, “可他恐高。” * 固定翼飞机引擎发出轰鸣声,沉熠坐在机舱里,舷窗外是无垢的蓝,比海清澈,比宝石光洁。 他沉默坐着,双手放于膝上,脸上戴着护目镜遮住神情,只能看见锋利削薄的唇。 身处瑞士,因特拉肯,万米高空。 意识却闪回于几天前的江城,沉宅,一楼大厅—— “妈,”他下楼,脸色苍白,衣服滴着水好像跌进浴缸里一样,浑身湿的彻底。 第30章 沉熠走进大厅,向徐雅云伸出手,一块表躺在掌心, “能不能找个人帮我修好它?” 徐雅云正在摆弄一束鲜花,旁边沉褚时不时出声指导。 两人听见声音皆转过头,就见沉熠失魂落魄地站在厅口。 徐雅云打量儿子两眼,忽视他明显不对的状态,接过那块表仔细看了看, “这不是你去年说进水的那块?” “你还记得啊…”沉熠接过父亲递过的热水,温热从杯壁传递到手心,他垂眸,低语喃喃, “我都不记得了。” 徐雅云皱眉瞧他,和沈褚对视一眼,斟酌着说: “我找个人给你问问,不过时间太久了,不一定能挽救回来…” 她话还没说完,沉熠打断她,手指握着杯子显得很僵硬, “不,不是挽救,”啜了口水,暖流从喉管一路滑至心脏,带起丝丝缕缕灼烧的痛, “是重塑。” 舱门被打开,强劲狂野的风吹得沉熠头发凌乱,略一垂眸就能看见浮于脚下的白云。 非常厚重的云层,遮挡一切视线,看不清陆地上的所有,白色笼盖四野,目光与思维无法延展。 他起身顶风走到舱口,旁边高鼻子的外国人冲他做加油的手势,喊了句鼓劲的话。 沉熠垂眼,嘴唇微动不知说了什么被淹没在鹤唳风声中,深吸口气他纵身一跃—— “妈,”他犹豫张张嘴,还是问起另一个人, “你知道张千帆的…妈妈现在怎么样吗?” 在那场他以为掐死蚂蚁的捉弄中,是否有人因为自己的傲慢而受到不该波及的伤害? 沉熠有很多想问,但不敢开口,仿若他一开口就要面对那过去傲慢又可笑的自己。 他看着母亲,想等一个答案,一个把自己彻底击碎的答案。 徐雅云却眉头一皱,语气惊讶: “你不知道苏成蝶怎样了?” 沉熠说不出话。 看着儿子,徐雅云叹口气,双手抱在胸前,蹙眉: “沉熠看来你并不清楚去年我为什么打你。” 她接过沉褚手里的毛巾,拽着衣领让儿子低下头,动作粗暴的擦干水渍。 “你打他了?”一直没有说的沉褚忍不住开口,一脸震惊。 “去年的事了…”徐雅云语气似有心虚,动作也轻下来。 去年沉褚在家时间很少,往返于各个国家进行巡演,家里的事大多并不清楚。 “不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问题,而是阿云我们当时怎么商量的?”沉褚揉揉眉心,家里没一个听他的, “孩子做错事先沟通,动手是最后的选项。” “你打就算了,你只打不说原因,你当自己是菩提老祖,小熠是孙悟空吗?” 徐雅云最后擦了一把儿子头发,把毛巾挂在他脖子上,表情多少有些色厉内茬: “那怎么了…我们家一直这么教育的…当年生意出错老爷子只打不教,那我不是也熬过来了…” 或是怕沉褚再念叨,她连忙转移话题,她看着沉熠,孩子已经比自己高了,如果想和儿子对视徐雅云需要抬头: “小熠,”女人沉吟, “我当时打你,是因为你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去帮苏成蝶,去解决这个问题,而你却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 失重感袭来,在一万四千米的高空,风声近乎尖啸,它拍打着护目镜与心跳同频,一瞬间沉熠几乎忍不住要蜷缩,内脏抽搐的痛苦,面罩下他的声音弱不可闻—— “可是妈…”他望着母亲,指尖颤抖,“如果…如果我一开始去做这件事就没想过去帮她,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有趣。 就像见到一只会作揖的小狗,所谓的帮她不过是倨傲下新奇的“善意”。 夜色浓重,柔和明亮的灯光洒下来,茶几上未完成的一捧插花散着清新的香气,一派温馨景象。 有人却难过得难以呼吸,十九岁,他重新认识自己。 或许傅眠说的对,他只是把所有当成游戏,当成玩具。 倨傲到丑陋。 现在报应来了,沉熠。 手中玻璃杯竟被他猛地握碎,玻璃扎在手里鲜血淋漓。殷红液体随着玻璃碎落在地板上,徐雅云吓了一跳,沉褚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 温馨的画面被打破,客厅里乱糟糟的,徐雅云慌忙拿起手机叫医生,佣人被喊过来找医药箱。 三三两两,面色焦急,却没有一个人注意他身旁悬空的书本,好似它不存在。 他闭上眼,在阵阵疑惑与询问中听到自己的声音——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人,一支笔的玩具,沉熠,当你游戏一切的时候你是否想到过这一天? 在那一瞬的失重感过后,无尽空虚迷茫涌来,极速下坠中一双墨棕色的眼睛睁开,少年目光落在厚实云层,纯白铺天盖地,望不到陆地。 万米高空,他处于云之上,在最接近宇宙的地方望下去,光线被这巨大的白色穹盖遮挡,群云好似屏障阻挡一切。 里面,外面,真实被挡在世界之外。 “小熠,”沉褚温和的声音打断他的臆想,手心被人坤开。 “妈妈并没有问你为什么帮张母,”少年被按坐在沙发上,男人半蹲下来与他对视, “她问的是你怎么这样帮她。” “我很早就告诉过你,小熠,君子做事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他低头,用镊子夹着棉花去清理血迹: “如果你帮她时有着那些你认为对的感情,那很好。但如果没有,”镊子碰到玻璃渣,血肉刺痛, “那也没关系。只要做出来的事是好的就可以了。” 沉褚起身把位置让给匆忙赶过来的医生,他抬手揉了揉儿子看似柔软实则硬直的头发: “人有可能好心办坏事,也有可能坏心办好事。如果要把做这件事最初的感情作为评判标准,那这世界上冤假错案也太多了。” “况且,”他顿了顿,神色柔和,“你答应帮助苏成蝶的时候真的没有一点你认为对的想法吗?” “我...”沉熠唇瓣翕合,脸上因疼痛血色尽褪,声音低哑,“我有想到妈妈...” 站在旁边的徐雅云一愣。 “想到妈妈什么?”沉褚问他,如同多少日夜之前的沉熠的青春期。 “我想...虽然我不会这么蠢,但我想积点善果也没错,至少不要让妈妈跪着求人...” 他没有见过那样柔弱破碎的女性,流泪,伤痕,痛苦,那是他在徐雅云身上不曾见过的东西。 但在那一刻,他虽觉得新奇也觉得这种气质永远不要出现在母亲身上好。 而对于母爱,他愿意让步。 “小熠,”徐雅云走过来,单手抚了抚儿子冰凉苍白的脸,独属于母亲的那股温暖在脸侧散开, “妈妈不是教过你吗?” “做事不论开始如何,只管结果好坏。去年那件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无论怎么想都可以。因为最后的结果是'你帮助了她'。” “而我生气的是你帮助她的方式不对,既然要做,不管抱着何种心思去做,做就要做到最好。” “不要像这样,浪费了时间与精力最终自己还会再次受到伤害。” 她把手撤开,在他身侧坐下: “至于那些你认为错的出发点,不重要,小熠。”徐雅云声音温柔,她几乎从来没有像这样和沈熠说过话, “你今年十九岁,我们养育了你十九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很清楚。” “或许有些傲慢,或许有些自我,优渥的家境,周围人的追捧,你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我们清楚会有些不可避免的错误,但是——”她拍拍他的肩膀,像在拍幼时那个襁褓中的婴儿, “你同样在爱中长大,我认为我们把你教的很好,虽然缺点很多,但你不扭曲。” “因为你不扭曲,所以哪怕那些出发点里有不好的想法,那也没什么,因为你所设想的结局一定是正向的。” “就像苏成蝶,也许在你的出发点里你并不纯粹,但你还是帮了她,你还是希望她好的。” “哪怕你处理的不够好,”沉褚同样把手放在沈熠肩上,接话, “我们也会为你改写一个好的结局。” “要去看看苏成蝶吗?她去年就在集团上班了,张氏破产后她还拿到了小女儿的抚养权。” 嘭! 降落伞被打开,橘红色的伞面被风迅速盈满,坠落的速度减弱,迷茫感消褪,少年穿着明黄色的外套,在空中像鸟一样明亮的飞翔。 沉熠张开双臂,风刮过他的指尖,狂风猎猎仿若刀片滑过皮肤,痛但畅快,他张嘴将那句被风淹没的话再次喊出来—— “至于手表,我会找人去修的。”徐雅云晃了晃手心里的方块,“但是不是重塑。” “修好也好,修坏也罢。我会给你一块表,你需要做的就是接受。” 第31章 “你也是,”她与沈熠对视,那双能看破一切商业陷阱同样能看破人心,“不需怀疑自己,质疑自己,” “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不想弹钢琴就不弹,不想涉及商业生意就不去,我们可以接受这样的你,你为什么不能?” 轰! 他穿过云层,就像穿过穹顶,就像打破禁锢,这想象中坚硬的屏障实际上虚无又柔软,纯白消散,水汽扑得他满身满脸,他却笑起来。 云层之下,是清澈的湖泊,巍峨的山脉以及顶端那一抹白的惊人的雪。 张开的双臂就像在拥抱,拥抱千米之下的陆地,拥抱这虚假又真实的世界。 沉熠将这重复了三遍的话再次吼出来,劲风吹得衣服摩擦作响,声音却穿透出来,激情且鲜活: “命运…去你的命运!” 他左手手腕处露出一款电子表,看不出新旧,但略微抬手电子屏幕就显出时间来,精准且真实的时间。 橘红色的跳伞带着他慢慢下落,在碧蓝天空中像是流星逶迤烂漫的尾焰,而明黄色衣服的少年就是自宇宙坠入的一颗星。 咔哒,非常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沉熠回头,那本始终离他五米远的书尖哀嚎着在空中自由翻滚,闭合的书页猛地翻开,被风吹得飒飒作响。 打开了...沉熠恍惚,又笑起来,整个人自天空坠落,那样自由,那样快乐。 打开《商业至尊》的条件始终都不是相信“世界真相”, 是接纳,是哪怕身处虚假世界,也能接纳真实的自己。 世界虚假,血肉真实。 第24章 徐雅云年轻的时候是商场有名的拼命三郎, 真忙起来她能七十二小时连轴转,大年夜飞在异国他乡是常有的事。 照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不然她凭什么赢过亲哥成为徐氏集团新一代的掌舵人? 但有了沉熠之后就不一样了,她和沈褚约定过, 不论再忙两个人都要留下足够的时间来陪伴儿子, 不说快乐, 至少要让他健康的成长。 于是从约定那天起,她的周六就雷打不动的空下来,无论多么重要的生意,周六从来不行。 哪怕现在沈熠已经长大,她的周六也还是空着,俨然成了一种习惯。 比如今天。 夏日午后蝉鸣得厉害, 窗帘被拉开,客厅内光线通透。她站在吧台处调配拿铁,准备端到影音室, 打算窝在沙发上消磨时光。 徐雅云是电影的发烧友,当年和沈褚就是在法国的一个电影咖啡厅遇见的。 可惜还没等她调好饮品去享受这份悠闲, 就听到门口的电子门铃滴滴响起来。 她放下咖啡液,抬手看了眼腕表。 奇怪,她皱眉,沉褚随乐团去了国外,沉熠是今天临近傍晚的飞机,这个点谁会来? 这样想着她还是抬脚朝玄关走去。 没有看电子监控徐雅云径直打开门,气流席卷着热浪涌进来,她抬头,一愣: “你是...小熠的那个小同桌?” 傅眠站在门口,额头还沾着薄汗,他逆着光,只是穿了简单的短袖加牛仔裤就衬得他身量修长,周身气质不凡。 见到徐雅云他紧了紧手里发烫的手机,露出有些拘谨但得体的笑容: “阿姨,请问沉熠在家吗?” 声线有些紧绷,大抵是第一次和徐雅云见面的印象太深刻。 “不太巧,小熠去瑞士玩了,今天下午才回来。”女人扶着门把手,瞧了两眼明显眼神闪躲,不敢与她对视的男生,想起那次生日会上自己和丈夫的对话。 沉吟片刻,她暗自叹口气只觉电影是看不成了: “要进来坐坐吗?阿姨想和你聊聊,我泡了拿铁。” 她朝傅眠发出邀请。 * “你这不是纯诈骗吗?” 飞机头等舱内,沉熠略懒散地翻阅着《商业至尊》。 他粗粗翻了几页,发现书中的高中时期和自己经历的并不是很一样。 起码傅眠没有和隔壁班的“火辣女老师”有任何关系,也没和“纯情小白兔学委”一起翻墙逃过课。 飞机遇上气流偶有颠簸,他看的头晕,翻得很慢。手指在书页慢慢摩挲,蹭的书精直发痒: “别摸我了,”它艰难得扭了扭,像一条僵直的咸鱼, “我怎么诈骗了?没打开之前我说的不对吗?不对你为什么说信了?” 沉熠抬手向空姐要了一杯苏打水,冰凉的温度稍稍驱散晕眩感,他划拉了下书脊痒得黑皮书轻微抖动,好没气: “你还好意思说?” “你当时说得全是什么工作室,生意上的事,这叫事业线,事业线你说得确实没错。” “可是你看看,”他嫌弃地扒拉了一下书页, “你这感情线是什么玩意啊?” “这就叫诈骗。” 蹭!黑皮书气得猛地立起来,磕哒磕哒地在小桌板上发出响动,炸毛道: “你说什么呢?我可是忠实的事件记录者。” “就就就…就算现在对不上,以后也会对上的!” 它拍拍翅膀飞到沉熠头顶,周围人却视若无睹,它嘟囔: “历史是有延时性的,时间线错乱多正常…” 沉熠哼笑一声,懒得搭理书精的强词夺理,抬起胳膊将它薅下来摊开: “那就等等看喽。”一样或不一样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所做皆出于本心就好。 说着他悠悠又翻过一页,随意扫了眼内容。 和前面一样的白纸黑字,少年漫不经心的表情却突然顿住,眸光微凝—— * 傅眠捧着杯子押了口,拿铁香浓,牛乳和咖啡液混合,在味蕾上碰撞散发出绵甜醇厚的口感,咖啡的涩和牛奶的腥被掩盖住,只能品到香味。 他眨眨眼,睫毛跟着颤动,食指不自觉地在杯沿画圈,神情有些紧张,不明白沉熠母亲要和他谈什么。 徐雅云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也端了杯拿铁,打量两眼对面低头喝水的男生: “阿姨自己调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不合口可以换茶水。” “没有,”傅眠连忙摆摆手,尽量让自己显得有礼貌有涵养,“好喝的,阿姨。” 对面的女人微微一笑,弯腰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瓷杯碰撞大理石发出的脆响, “好喝就好。” 然后,她看着傅眠,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你是喜欢小熠吗?” 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 沉熠走出机场的时候太阳刚落山。 坐在车里他透过车窗去看,天空如同被撕裂,岩浆从裂缝中冒出来沸腾了天幕,大片大片的红被抹在这方画布,浓墨重彩到惊心动魄。 车窗玻璃被降下,滚烫热浪涌进来迅速中和了车内的冷气。 微红的霞光投到沉熠下颚,线条紧绷,上半张脸隐在阴暗处里,一闪而过的霓虹灯影映在他眼眸。 《商业至尊》悬在他肩膀处,侧侧身瞟了眼男生,用翅膀挠挠书脊,声音小心翼翼的: “你怎么啦?” 这人自从在飞机上看完自己就不吭声,看样子也不像是生气就是不说话。 沉熠侧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盯得它直发毛。 黑皮书心说瞪什么瞪,脾气这么坏龙傲天是怎么和你成为朋友的,你应该是被打脸的大反派! 想着它自己飞快略了一遍书中的内容想看看这死孩子的结局,从打开到现在它自己还没看过。 书页无风自动,上面的字微微亮起荧光,《商业至尊》翻了几页,发出一声惊诧: “嗯?” 又翻了几页: “啊?!” 接着不信邪似的一口气翻到底: “唔...” 合上自己,书精在空中扑扇半天翅膀,又瞅了瞅不吭声的沉熠,最后略带同情地憋出一句: “节哀啊。” 沉熠脖子好像生了锈,咔擦咔嚓地扭过来,他扯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一把抓住黑皮书: “我一个月后就要被车撞死了,你对我说节哀” 对哦,节哀是对亲人说的...黑皮书想了想,试探着问: “那那那我祝你爸爸节哀?” 沉熠手指用力捏的它嗷嗷叫: “节哀是用'祝'的吗?我死了你那么高兴?” “不是!不是!”《商业至尊》叫的好大声,痛得它快哭出不存在的泪, “我是指你妈妈,呜呜呜我让你爸爸看开点怎...啊啊啊别捏了,我又哪里说错了呜呜呜呜...” “首先,”沉熠头上青筋都爆出来,虎牙死死的抵住下唇, “我妈活得好好的,你冲我爸说节哀什么意思?” “还有,你那书上写的什么狗屁玩意?我被辆破车撞出去五十米远就算了,什么叫'傅眠发现这位夫人生的好生貌美,黑纱下她哭的梨花带雨让人...'”他说不下去了,激动得血气上涌,脸上通红一片。 第32章 砖头一样厚的书都快被他折弯,黑皮书尖叫着哭得好崩溃: “我怎么知道?呜呜呜书上就是这样写得嘛,又不是我写的,啊啊啊别捏了别捏了,我快瘫痪了...” “就这么写的?”沉熠冷笑,手上却慢慢减弱力度,书精趁机挣了出去窝在一角抽泣。 还没等它喘过来气,它就听见那如同魔鬼的男声冷冷道: “既然是书上这么写的,那我把你弄死不就好了?” * “那希望傅同学能记住今天我们谈过的...”徐雅云把傅眠送到别墅区门口,站在喷泉前和他对话。 傅眠张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被远处驶来的汽车照灯晃了眼,他刚用手遮住白光就听见徐雅云的声音: “嗯?刚好碰上了。”说罢她转头问傅眠: “小熠回来了,要和他说话吗?” 沉熠下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幅场景,不知道母亲和傅眠说了什么,男孩点点头冲她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 沉熠:…… 他瞥了一眼恨不得飞走却只能待在他五米距离内的黑皮书,心里恨得牙痒痒。 他走过去朝徐雅云喊了一声: “妈。” “小熠,”徐雅云冲他招招手,“你同桌今天专门来找你的,可惜当时你还没回来。” 傅眠直勾勾地盯着他,斜日西沉,绯光渡在他脸上向一旁投下侧影。 “现在人家要走了你回来了,那这样吧,”徐雅云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 “你去送送他,刚好说说话。” 第25章 夏日的傍晚漫长又明净,太阳沉入地平线,最后的余晖抹红低垂天空,有两个并肩行走的人影被拉的长又远。 “手怎么了?”良久,傅眠先开口,垂眼看着沉熠自然贴在裤边的左手。 手背红了一片,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在红痕上更加明显。 沉熠瞟了眼怕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忍不住想往傅眠身边凑的黑皮书: “没什么,机场拿行李的时候没拿好,被砸了一下。”迎面的夕光照进他沉静的眼眸,墨棕色的瞳眸染上绯红,像是色泽浓郁的琥珀。 傅眠闻言皱眉: “砸了一下?肿了没?让我看看。”说着他去拽那只左手。 沉熠在原地站定任由对方去看,左手手背被人用拇指轻轻按压,肿起来的皮肤传来微麻的疼痛连带着他沉郁的心脏也被蛰了一下。 他沉默地看着正蹙眉检查伤痕的傅眠,对方神情认真,握着他的手掌目光一寸一寸描摹过去,和之前多少次一样。 和之前一样...沉熠胸膛猛然起伏,闭了闭眼他努力压下那股烦躁。 搞什么?他心说,那本漏洞百出的破书就让你把以前的相处都忘了吗?傅眠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 蛰痛渐渐消匿,他抬了抬左手冲傅眠做了个收放的手势: “好了吧?真没事。” 眉眼间透出一点懒散,嘴角略微上扬就有酒窝,歪头的神情看不出异样。 “回去还是要抹药的,不然明天会肿的更高。”傅眠收回手, 眉毛拢得老高, 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砸伤的是他。 “家里有药吗?”他还是忍不住问。 “哎呀你就别操心了, ”沉熠揽住他, 胳膊搭在对方肩上,“真没多大点事,你再晚看一会儿它就好了。” “还没你上回咬我的深呢。” 说着往前走了几步,没注意被他说的话弄得神色不自然的男生。 手搭在傅眠肩上,稍一抬手把黑皮书扫下去,在书精敢怒不敢言的哼唧声中沉熠问: “你今天找我干嘛呢?还跑我家来了,遇上我妈了吧?” 说话时眼神浮动,说到底还是有一点在意。 傅眠脸上那点不自在还没下去,听见这话就变成一种更深的无奈: “还说呢,听说你跑去跳伞了?不是恐高吗?”张张嘴想骂他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可话滚到嘴边舍不得出口,卡了半天只吐出一句, “不要命了?” 仔细听声里藏着不安的燥意,他垂眼看着对方红肿的手背,只觉这段日子沉熠好奇怪,像一阵风让人捉摸不住。 沉熠一愣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他肩膀沉下去一点,习惯性地捏捏傅眠的后颈,像是安抚小动物: “没事啦,不过是去做个实验。”他瞟了眼又偷偷飞在傅眠肩头的书精,幽幽道, “一个假的是真的,真的是假的的实验。” 就像欲燃的灰烬被水扑灭,那股燎烫少年肺腑的火星被对方一个动作按下去,成为绵长又黏稠的潮湿。 他其实并没有听懂沉熠的话,只是闷闷的: “你自己有数就好,要注意安全。”后颈烫的厉害。 然后他想起今天和徐雅云的对话,忍不住对沈熠说: “阿姨人挺好的,她很…”傅眠习惯性地想说温柔,但还没开口就想起高三走廊的那个晚上,顿了顿, “她很漂亮。” 没注意沉熠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一僵,也没注意沉熠嘴角放平,傅眠自顾自的说: “真的,第一次在学校见她的时候还以为是你姐姐之类的…” 假的,他当时就只记住徐雅云上来把沉熠抡得嗷嗷叫。 “上次你生日阿姨打扮的也很漂亮,那个…那个鱼尾裙很衬她…” 假的,他当时心虚到不敢抬头,压根不知道徐雅云穿的什么衣服。 “今天也是,沉熠”傅眠认真的说,“她很漂亮,也很开明,更很…”爱你。 最后两个字他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打断。 余晖就要全部消散,穹顶已接近昏沉,唯余远方最接近地面的天空边缘被晕染出血色。 沉熠停住脚步,转过身正对傅眠,太阳xue处一抽一抽的疼,脸色沉下去眼里燃着火。 傅眠与他对视,终于发现他今天哪里不对。 少年身上那股悬在明媚之上的浮华消失了,有东西沉淀下去,裸露出更加迷人的本质。 可能不太恰当,但沉熠…好像落到地面上了。 然后,他就听见一道极力压抑怒火的男声: “傅眠,我们打一架。” * 沉熠在门口磨蹭半天才开门进去,客厅内静悄悄的,徐雅云不见踪影。 他松了口气,趁没人注意,蹭蹭蹭跑上楼进了房间。 刚关上门就听见徐雅云从楼上往下喊: “阿姨有事先走了,饭在保温箱里,自己去拿。”期间夹杂着电影人物的说话声,大抵是影音室的门开着。 沉熠隔着门应了一声就向床边走,稍一泄力一头栽倒在床上。 “嘶…”脸刚碰上柔软的被面,他就痛得倒吸凉气。 艰难的翻了个身,沉熠平躺着掀起眼皮望着天花板。 嘴角火辣辣的痛,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唇角和下巴肿的有多高。 他深吸口气又吐出来,烦躁的抓抓头发,略一斜眼就看见窝窝囊囊飞在一边的黑皮书,几乎是不可控制地又想起原书的内容—— 【徐雅云哭得不自己,扶着棺木几乎站不住,傅眠走过去抓住她黑衣下白玉一样细腻的小臂,沉声道: “阿姨,节哀。” 女人扭头看着他,巴掌大的小脸布满了泪水,尤其是那双秋瞳,美丽又脆弱。 傅眠蓦地想起一句诗,当真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徐雅云开口,声音如同银铃清脆: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小熠他…他…”说着又忍不住啜泣起来,梨花带雨,□□轻颤。 傅眠怜惜地将这个小女人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肩头: “放心吧阿姨,我这个当哥们的以后替沉熠照顾您。”】 …… 沉熠气都叹不出来了,如果说书上写傅眠只觉心中有一股邪火,那他觉得自己现在心中有无数股邪火,简直都火山喷发了。 烦得躺不住,他又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顶着下巴的疼痛问黑皮书: “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这辈子碰上你。” 《商业至尊》委屈地跟在他身后也飞来飞去,有时候翅膀扑扇的慢了,距离沉熠超过五米就会被立刻反弹回来: “呜呜呜呜我也想知道,我怎么就非得跟着你了,不仅捏我身子还想撕了我,你个碎书犯!” 它叫唤着,翅膀扑腾扑腾扇,小股气流涌得沉熠睁不开眼。 “行了别嚎了,”沉熠把它捞过来,手背红痕清晰可见,皮肤似乎肿得更高了, “那我不是也让你砸了一下。” 《商业至尊》冷哼一声还想抱怨,可见男生眉眼间掩都掩不住的烦躁又闭上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讷讷问: “怎么办呀?你一个月后就要死了…” 虽然这个小坏蛋脾气怪又坏,但《商业至尊》还是挺喜欢他的。 瑞士的万米高空,那么鲜活,那么灵动,生命蓬勃的力量从沉熠身上迸发。 第33章 那一刻书精有一点明白为什么他说“感情不是一支笔定义的”。 也许苍白的文字真的不能写出这样磅礴的美丽。 如果这样的人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好可惜,它会难过的。 更别说现在它和沈熠的联系那么紧密,万一他死了自己也消失了怎么办? 就算没有,那它也只能在沈熠身边五米之内活动。 怎么办,当时候它也要埋在棺材里吗? 这不是成陪葬了嘛。 “死了不可怕,”沉熠拿着它无意识地翻来翻去,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怕的是你这破书这样作践我父母。” 一提起来这个他就忍不住去想那画面,一想血连同怒气就往脑袋上涌,他闭眼深呼吸,结果因为没看到而一脚碰倒了行李箱。 听到声响沉熠睁开眼,看清后一愣,不知道想起什么,他松开黑皮书盘腿坐在地板上把行李箱打开。 书精飞在旁边看他在行李箱里扒拉一通,最后找出一个礼盒。 身上该疼的地方还是痛,可郁火被室内冷气吹下去,少年紧绷的侧脸稍放松,心跳平缓下来。 他打开,黑色丝绒布上躺着一块机械表,通体闪烁着金属冰冷的质感,指针一分一秒片刻不停地走着。 严谨,冰冷,精准,是一块非常经典的商务男表。 但仔细去看,在浓黑背景的表盘上的左下角刻着一颗非常小的星星,柔和这锋利的光泽,平添几分俏皮。 沉熠垂眸去看,星星映在他瞳孔,契合的好似本就生长在这里。 这是他带给傅眠的伴手礼。 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想起了傅眠,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图案,但既然喜欢,其他就不是问题。 沉熠拿出那块表,金属的沁凉感进他的手心,可唇角伤口还散着火烧的痛。 两股相反的温度在他体内争夺主导权,心脏被矛盾充塞。 就如同他如今的处境,真实与真实,生命与亲情被押注在这之上,只拥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嗡—— 消息震动声暂停了这场战争。 沉熠摸出手机,屏幕发出柔和的冷光,一条信息弹出来,宛如竖起认输的白色旗帜,沁凉迅速压制令人恼火的滚烫,在沸腾夏日给人带来一丝安宁—— 棉籽:记得抹药,手上,脸上。 沉熠看着,不知为什么从生硬的文字里读出别扭的妥协和示弱。 明明都是他的错… 他垂下眼,睫羽颤了颤,沉默片刻后站起来,打开门出去: “妈,我出去一趟。” 黑皮书迷迷糊糊地慌忙跟出去。 室内明亮寂静,只留下一个空空的丝绒礼盒。 第26章 盯着聊天框上那简笔卡通的头像看了许久,直到手心溢出汗沾染在略发烫的手机背面,傅眠才摁灭屏幕。 房间昏暗,只有书桌上一盏台灯散出白色的光晕, 灯光轻薄落在他红肿的指骨。 傅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稍一动手就有细小的痛感从指间传来。 他视线落在自己泛红的手上,感受这微弱却存在感极强的痛意,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嘴角的那抹殷红和燃着火的眼神。 那双眼睛,难过,愤怒。 沉熠你在难过什么呢?你在愤怒什么呢? 身上痛感绵长, 但他只想知道星星为何不发光。 傅眠烦躁啧声,感觉自己简直昏了头。 像是无处撒气, 手机被他掷在桌面上,力度不小,木桌发出闷响。 闷响?傅眠低垂的睫羽一颤。 好像今天下午也有杯子放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而在闷响之后更是一句响彻云霄的发问—— “你是喜欢小熠吗?” 午后光线明亮,阳光通过落地窗投在客厅地板上, 白瓷砖被晃的微微发亮, 可以看见在空中悬浮的尘埃。 “这样问你或许太唐突了,请原谅阿姨这么没有礼貌的行为。” 坐在对面的女人直视他,大抵是久居上位,明明神情柔和却依旧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小熠生日那次我就已经看出来了, 只是当时觉得那是小熠自己的事, 我们当父母的不好插手。” “喜欢与不喜欢, 接受与不接受, 那都需要他自己来做决定。” “但是,”她顿了顿,努力使自己声音变得不那么像发号施令, “但是小熠这孩子最近状态明显不对,都说母子连心,我虽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我能感受到他在痛苦,但我也很清楚那是成长的阵痛。” “所以,”徐雅云朝他笑笑,这一瞬间她强势凌冽的气质被一种柔软又温暖的光辉包裹, “阿姨想请求你,不管你们的感情走向如何,不管你们的结局好坏,起码这段时间,起码在他破茧的过程中,” “请你对他多包容一点。” 她说着,声线如此柔软, “无论友情爱情,请你对他多包容一点。” ...... 少年低头,红肿微痛的手覆在脸上掩住燥郁眉眼,神情被遮掩,只看见下拉的嘴角。 一室寂静中时间被延展拉长,他僵立在书桌旁宛如凝固的蜡像。 西洋指针滴答滴答走,不知过了多久,昏暗中有人叹口气,近乎是无奈的,自嘲的: 傅眠,你真是完蛋了。 拿上手机,他出了门。 * 路灯明亮,街道吵闹。 沉熠飞奔在行道上,影子跟不上他的跃动,只能听见风在耳边轻快掠过,一步又一步,人声鼎沸的夜晚里,少年数着心跳狂奔。 他喘息着打开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而在不远的前面,是昏暗的巷口。 * 月光寂寥,小巷寂静。 傅眠走在巷道里,连影子都被漆黑吞噬,只能听见他略沉重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蝉鸣都没有的夜晚里,少年数着心跳前进。 他低头打开手机,准备打开软件打车。 而在不远的前面,是明亮的巷口。 * 屏幕冷光在灯火夜景中显得柔和,沉熠低头看着手机,一只脚踏进巷口。 * 屏幕冷光在浓重黑暗中格外刺眼,傅眠低头看着手机,一只脚踏出巷口。 * 啪嗒。 两声物体落地的声音。 扑通。 两个少年迎头相撞,摔坐在地。 * 一屁股摔在地上,沉熠下意识双手撑地,冲击的力度使碎石扎破皮刺进血肉里。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双臂被震得发麻,还没缓过来劲就听见身后黑皮书“龙傲天!”“龙傲天!”的叫唤。 两只摔掉的手机在地上散发着幽幽白光,驱散巷道的黑暗。 沉熠抬头看去—— 有人跟他一样跌坐在地上,眉目如星,只是看着那股意气桀骜就扑面而来。 这人也抬头,熟悉的面容在昏暗中映入眼帘。 是傅眠。 “棉籽!”沉熠慌忙站起来过去拉他。 “沉熠?” “你怎么过来了?”傅眠看清来人后神色震惊,疑问脱口而出。 “我...”沉熠把傅眠拉起来,碎石粒划破手心传来疼痛。 巷内昏暗,巷外明亮,他站在明暗交织处,碎星一样亮的眼睛看着傅眠,声音低低的: “我来找你道歉。” 他用指尖小心碰了碰对方同样高肿的唇角, “疼不疼?” 几乎是一激灵的,傅眠伸手握住沉熠作乱的指尖,什么无奈,什么怒气,什么妥协全忘了: “没事。” 他慌乱说了句话搪塞就扭过头去,不敢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表情。 他侧着脸,尽量把发烫的耳朵往昏暗处掩,结果略一垂眼就看到对方微蜷的左手。 巷口外光线泼进来些,略微照出某人手心的狼藉。 沉熠注意到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可动到一半,不知道想起什么又把手缓缓伸出来,递在傅眠眼前给他看。 掌心朝上,他说: “流血了。” 这只手今天还真是多灾多难,被《商业至尊》砸了一下不说,现在又被碎石子扎的满手血痕。 傅眠立刻抓住这只手,看他手心血迹和灰尘混在一起掩盖住掌中纹路,嘴唇翕动几次,最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活该。”可惜音都是颤的,听起来一点也不伤人。 而他话还没落地,就见沉熠另一只手也递到他眼前,还是掌心朝上,缓缓打开。 这回手掌里面没有灰尘,也没有血迹。 只有一块在月光下泛出银光的机械表。 然后,他听见有人说: “别生气了。” 扑通,扑通,扑通。 是机械指针的走动声还是如同擂鼓的心跳声? 第34章 傅眠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有人的牙却开始泛痒,他盯住沉熠侧颈,舌尖顶住上牙划出血味来。 如此温情时刻,他却只想一口咬住沉熠的脖颈,让腥甜的血液从血管迸涌出,流进他的口腔,淌进他的食道,最好能与自己的血混在一起,一起泵进心脏。 此后命脉中枢的每一次跳动都有沉熠的存在。 这想法仅是在他脑子里闪过,他就激动的全身颤栗,心脏抽搐般疼痛。 月亮升到天幕正中,洁净轻柔的月华照进昏暗小巷里。 沉熠还在等他的回答,他却因为剧烈跳动的脉搏心跳而眩晕。 多少次胸膛起伏后,有声音从紧咬的牙里硬生生挤出来,恶狠狠的,不知道在说谁—— “活该。” 活该你完蛋。 * 棉签上沾了药膏,傅眠捻着木棒放轻力度抹在对方红肿的唇角。 沉熠被他按在椅子上,乖乖仰着头。 男生把自己被纱布裹成粽子的左手放在弯腰低头的人的肩头,含糊道: “凉。” 药膏冰凉,蘸在棉签上根本化不开,碰在嘴边刺激热胀的伤口更加麻痛。 傅眠顿了顿,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次叹气。 他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拿起药剂挤了一点在食指指尖。 拇指与食指捻磨,温热的指腹化开药膏,直到沁凉感消失才去触上唇角。 “发消息让你抹药怎么不抹?” 碰到对方薄唇,指尖都发痒,酥麻从指尖传到心端,耳根连同后颈烫的让他忍不住蜷缩,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跑过来找你了嘛。”说话间嘴巴张合,洁白锐利的虎牙特别显眼。 他仰头坐着,傅眠低头站着,因为抹药两个人离得特别近,炽热的吐息交织在一起。 尖尖的虎牙,浅浅的酒窝,说话时微颤的睫羽,一切映入眼帘清晰可见。 指尖更痒了,几乎是不可控的,傅眠去摩挲他的虎牙尖,微弱的刺痛从相触的地方传来,这种痛感却让他沉醉。 “唔…”牙被人摸着,沉熠害怕咬到他,说话更加含糊就像含了一块糖, “你摸我牙干嘛?” 哪怕是小心翼翼,还是有温热湿润的东西一闪而过蹭到对方指尖上。 唔…好苦,舔到药了。 “没开灯,太暗看错了。”有人迅速收回已经开始痉挛的手,掩饰似的藏在身后。 老太太早就睡了,害怕弄醒她,更害怕让老人家看见两个人鼻青脸肿的模样,傅眠把人带进来小心翼翼的,连卧室灯都没开,只点了一盏小台灯。 “行了,抹好了,看看还有哪没抹到?”他匆忙换了话题转移沉熠注意力。 “没了没了,”少年果然没再揪着这个事,摆摆手也问,“你呢?你上过药了吗?” 说着他去拽傅眠的上衣,他记得今天傍晚对方好像一下子磕到马路的台阶上了。 “我没事,抹过了。”手还没摸到衣角,傅眠就噌的一下避开。 他用那只没沾药的手草草收拾了桌面,接着转身打开门就要出去, “洗个手。” “唉——” 沉熠喊了一声也叫不住他,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扭脸去问一直悬在旁边的黑皮书, “他这是还生气吗?” 黑皮书用翅膀挠挠书脊,迟疑两秒: “应该不是吧,他都给你上药了。” “他要是生气应该就不理你了,也不会把你带回家。” “是吗?”沉熠半信半疑地看着闭合的门, “那今天怎么这么怪呢?” * 房间外,小院里。 月亮裸在漆黑无暇的天幕里,银辉光洁将院落映得如同白昼,莹莹地镀着灰扑扑的地面使其宛如一面润泽的镜子。 傅眠僵直地站在原地,他垂眸,指尖在月华下闪出点点亮晶晶的水渍,不知是药膏还是那一触即离的湿热。 喉结滚动,指尖颤了颤,夏日的热意浮在身上散不去,深吸口气,他脸上浮现挣扎的神色,但很快这表情被一种近乎虔诚的宁静覆盖。 傅眠缓缓抬手,长直的睫羽挡住眼眸看不清情绪,食指被他慢慢放进口腔。 苦意从舌尖味蕾蔓延,他却只吮出一股甜意,清香的甜桃味。 * “唉,你说我这样跟你说话,别人为什么听不见啊?”房间里,沉熠久不等到傅眠,又开始逗黑皮书。 “……你可不可以问点儿我知道的东西?”书精虚弱地问他,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长翅膀,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声带怎么会发声,我更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眼睛还能看见路!” 它的翅膀被沉熠拢在手心里好似小鸡仔被命运扼住后颈,声音却是恨铁不成钢: “你能不能思考点有用的问题?你马上就要死了啊!” 别说,这小东西还挺关心沉熠的死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陪葬。 沉熠倒是一脸轻松,听见这话还挑眉诧异道: “哟,看样子你不想让我被车撞飞啊?” “废话嘛!”书精努力从沉熠手中蛄蛹出来, “你还不快想办法?书上写着呢,'八月正中,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 ! ” “可我要是不死,不就更和你的书对不上了嘛?”看不出焦急,沉熠笑眯眯地逗它。 “原来只是感情线不对,但是我要是还活着,那不就平白多一个人?这样到后期徐氏集团肯定也不会合并到晨睿。” “事业线也乱套了嘛。” 说起这个沉熠就牙酸,他实在是难以想象母亲到底在原书中经历了什么才会到后面 【她一脸爱慕地看着傅眠,声音柔得要滴出水: “什么女强人?我只想做你背后的小女人。” “徐氏和你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他甩了甩头,努力把这离谱的剧情甩出自己的脑袋,心说别说他,估计就连徐雅云自己看到这段都要气得呕血。 这么多年的呕心沥血就因为一句“背后的小女人”付之一炬,拱手让人。 这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这…”《商业至尊》一听纠结起来,呼扇翅膀在沈熠头顶绕了好几圈,直到沉熠头都晕了,它才停住,落在少年眼前与他平视,好像下了什么重大决定: “那你也得活着!”声音都出一股艰难抉择的味道, “改变就改变吧,反正前面也不怎么一样,你得先活着。” 这样它才能活着,嗯,活着才有可能改变一切,死了就彻底没机会了,黑皮书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沉熠好笑地看着它,哪怕书精没有五官做不出表情,他也对它那点小九九知道的一清二楚,但还是有些感动。 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生灵对自己抱有美好的感情,不论出于什么原因。 爱很珍贵,每一滴都值得珍惜。 他清清嗓子正想说放心吧,不管怎么说八月份肯定是不会被汽车撞飞了。 结果还没开口就听见门把手拧动的声音—— 傅眠走进来,怀里抱着被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说去洗手结果脸上都沾了水汽,面色倒是平静, “手机不是摔坏了吗?太晚了也走不了,今天先将就在这儿睡一夜吧。” “我睡地板,你睡床上。” 说完也不等沉熠回应,径直把被褥扔在地板上开始整理。 书桌小灯只在那附近一隅晃出清明的天地,地板上则是完全的昏暗,傅眠跪在那儿,影子比他身形更清晰。 “要不还是走吧,我们回去商量商量对策呗?” 沉熠还没开口,倒是《商业至尊》飞到他耳朵边低语。 虽然它对自己书里这个最重要的人物抱有极大的好感,也想和他相处,但现在这情况还是先保住小命再说吧。 想着它用翅膀拍了拍沉熠后脑勺,想让他快点走。 “不行。” 果不其然,沉熠拒绝了龙傲天。 黑皮书满意地扑扇翅膀,接着就听见这小坏蛋说—— “床那么大,一块睡呗。” 第27章 光滑的月亮浸在蓝到漆黑的夜幕里, 时间在这座安静的小院里缓慢地蜿蜒前行。 有人呼吸绵长,身下是他躺了无数个日夜的床板,此时却如同长了刺的怪物,好像他一动尖锐的木刺就会将他身体刺穿。 他睁眼看着天花板,呼吸和心跳都清晰可闻。 “你睡觉都不动啊”一道男声响起,虽然是压着声用气音说的,但还是可以轻易听出里面的兴奋。 傅眠扭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对着他。 他默然,开口去反问: “你睡觉就这样一直翻?” 沉熠一顿, 但又嘿嘿笑起来, 蹭过去和傅眠挨得更近: “这不是太激动了嘛, 从我上小学一年级自己睡开始,就再也没和别人躺一张床上过了。” 第35章 傅眠无奈: “你都不困吗?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又...又打了一架,还跑那么远的路过来。” 挨得好近,桃香萦绕鼻端,他喉结滚动,舌尖好似泛起一股泛苦的药味。 “不困啊,飞机上睡了好久。” 不过睡得不怎么样就是了,一闭眼就想起来原书中离谱的剧情。 “那也得睡,” 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傅眠伸手把不老实的沉熠摁在床上, “要给伤口时间去修养, 你休息不好肯定好得慢。” 接着他不由分说地将手覆在沈熠的眼睛上,睫毛蹭的手心发烫发痒: “睡吧。” “哼!我就说走吧,” 《商业至尊》飞在床头柜上方,恨恨的给沉熠上眼药, “要是我肯定就不强迫你睡觉。” 这小东西叫不走沉熠,急得闹腾了好一会儿,到最后竟然怨起发出邀请的傅眠。 它泄愤似的使劲扇动翅膀,心说你什么时候邀请他不行非得现在,事情搞不好就要躺棺材了,还睡一块,下个月他就睡棺材了! 沉熠扫了眼平躺闭眼的傅眠,虽然知道他听不见还是小声说: “行了吧你,明天一早就走好叭。” 黑皮书又扇动两下翅膀,勉为其难: “行吧,”答应着它又忍不住嘟囔, “你以为我爱管你呀?你看八月份过了我管你不管,到时候你天天跟他睡一块我都没意见...” 见它越说越不着边,沉熠啧了一声伸手将它拽下来,拢着它翅膀把书精压在床头柜上: “赶紧睡吧你!” 这一下动作有点大,引得傅眠睁眼扭过头来看他: “你干嘛?”声音清明,看来还没睡着。 “额...没事,”沉熠瞟了眼躺在桌子上装死的书精,心说你现在知道老实了, “就是...就是有点饿了。” 他看着傅眠,眼神真诚看不出来忽悠: “飞机餐只吃了几口,晚上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过来了。” 他说着半爬起来,弓腰往傅眠身边凑,显然知道对方最吃他这一套,放低声音 “棉籽,我好饿啊。” 倒也不算说谎,今天一天确实没吃什么东西,只不过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饥饿完全感不到。 傅眠并不浓重的睡意这下全散了,他也爬起来,一边训他一边穿鞋: “沉熠就你这样的还出国上学,你别出国先把自己丢了。” 他这样说着心中竟真的升起一股忧虑。 那么远又是孤身一人,只是想想那些被他压在心底的离愁担忧就冒出来。 “你穿鞋干嘛?”沉熠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训斥,只是看他穿鞋要出去的动作忍不住问。 “去给你找吃的。”有人好没气的回他。 傅眠并不恼他半夜说饿,恼得只是这人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沉熠一听就拽住他: “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找?我开玩笑的,我不饿。” 傅眠还没站直身,手被人一拽身体就往后仰去。 难以控制平衡,他闭上眼睛,觉得要摔在床上。 想象中的落地震痛没有出现,一双手臂揽住他的腰,他睁眼—— 就见这让他摔倒的罪魁祸首正低头看他,笑眯眯的: “干嘛啊,辛德瑞拉?” 他抬头瞟了眼挂在墙上的西洋钟: “十二点还没到,你怎么就想穿上水晶鞋跑了?” 他呼噜一把傅眠的头发: “你的南瓜车来了吗?” 滴答滴答,老旧的西洋钟恪尽职守,它片刻不停的行走在时间的圆环上,一圈又一圈,分秒必争。 本就离得近,这下更是跌落到沉熠怀里,对方说话时胸膛的震动甚至可以传导进自己的心脏,同频共振。 视角问题,傅眠抬眸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瞧见他自然流畅的下颚线和那根挂在脖子上的银链。 呼吸间洁面水清淡的气味交缠在一起,两个人用的同一瓶洗面水。 沉熠身上沾的味道是他的,这想法已经足够让人痴狂了。 克制地摸了摸悬在对方锁骨中间的吊坠,傅眠站起来,现在对他来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饿得都睡不着了还开玩笑呢?” 随后敲了敲沉熠的脑袋,不知道是不是气他把自己拽倒下。 沉熠又扫了眼趴在桌子上不动的黑皮书,委委屈屈: “那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找吃的啊?别再把奶奶给弄醒了。” 傅眠沉默两秒,这个点不说还有没有外卖,有也不会往这片小巷送的。 “别管了,等着吃吧。” 他打开门,月光趁机从缝隙洒进来留下一片银白轻纱晃散阴影。 * “你吃荷包蛋吗?”傅眠扭脸去问少年。 沉熠举着手机,后置手电筒被打开,不甚明亮的光线驱散小厨房浓重的黑暗。 “要两个吧,你一个我一个。”他挨着傅眠站,将手机换了个手, “搞半天是泡面啊,那我也会。” 傅眠熟练地打了两个鸡蛋进锅里,听见他的话想起那次大少爷剥蒜的场景,沉默,对沈熠的话不置可否。 他把火拧灭,盖上锅盖让面条和鸡蛋焖几分钟。 “好了吗?”少爷凑过来问,本来不太饿的,现在闻见香味真饿了。 傅眠靠在灶台旁,手机光线微弱,他听着沉熠压低声的问话忍不住笑起来。 搞什么,跟两个小偷似的,灯都不敢打开,举着个手机在厨房里开小火煮泡面。 说不上荒唐,但实在是以前想不到的。 “再等两分钟。”他忍住笑,怕人饿得烧胃,走过去打开冰箱问, “先喝点东西垫着吧,果汁和冷白开,哪个?” 沉熠也探头朝冰箱看了看,慢吞吞地问: “可不可以喝啤酒?” 傅眠回头,冷藏区域里确实摆着几罐绿色锡皮装的啤酒。 他皱眉,印象中自己没买过这东西,总不会老太太买的: “不行。”想也不想的拒绝,“你自己什么酒量不清楚吗?” “上回谁在天桥磕的腿都抬不起来?” “哎呀没事,”沉熠倒是不在乎,完全的记吃不记打, “这又不是在外面,肯定不会摔成那样了。” “再说了,深夜谈心没有啤酒怎么行?你不想和我谈心吗?棉籽。” 谈什么心,傅眠想说,这又是搞得哪一出,吃完饭不赶紧睡觉还想干什么? 但是他看着沉熠,这人眼睛亮晶晶的,哪怕是锁骨处隐约露出的吊坠闪烁的光都比不过这双明亮的眼瞳。 他从来说不出拒绝。 沉熠见他不吭声还以为他不同意,瞟了眼在空中昏昏欲睡的黑皮书,凑过去在傅眠耳边低语: “喝一点呗,我有话想和你讲。” 顿了顿,他说, “是秘密,只告诉你一个人的秘密。” 秘密…… 耳根的热气扑得人忍不住激灵,傅眠眼神一动,视线好巧不巧落在那条银链上,蓦地想起那单枚耳钉,手指微蜷,他舌尖顶住上牙,声音变哑: “好啊,那就喝一点。我也有秘密告诉你。” 第28章 “咔哒” 随着拉环被打开,罐内二氧化碳气体迅速涌出瓶口。 易拉罐的锡皮微凉,有细小的水珠沁在杯壁上。 沉熠手心被沾上凉意,他沿着罐顶喝了一口,清爽的酒液从口腔滑过喉头。 “少喝点, 刚吃过饭太凉了。” 傅眠陪他坐在地板上,手里也拿着易拉罐,只是不太赞同的看着他。 这两个人真奇怪,有椅子不坐,有床不躺, 盘腿坐在地板上。 沉熠哼笑一声, 把啤酒放在地上, 双手后撑仰头去看窗外小院里那棵桂花树,枝叶繁茂被月光镀上层银辉。 “棉籽,如果, 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 他轻啜酒液, 冰凉的液体如此灼热, 两口下去就要烫伤他的喉。 “所有人头顶都有一根操纵线,大家所做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所谓的未知早已被命定,你会怎么想?” 傅眠左手紧握着一个小方盒,闻言愣了两秒没猜到沉熠会突然问这么哲学的问题,但他沉吟片刻,很认真地回答: “这个前提我就不认同。” “命运从来都只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可能会被别人操纵。” 他耸耸肩,单手不停开合着那方盒,动作显出些焦虑,但还是不敷衍地对沈熠说: “就像我被学校从外省挖过来,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学习好啊。” 沉熠哼笑一声:“知道你高考是江城状元,别摆了。” “这叫事实,怎么叫摆?”傅眠笑起来,那股子意气风发简直掩不住,他喝口酒接着说, 第36章 “我能来诚研归根到底只有这一个原因,就是学习好。” “那这个结果是怎么来的呢?喏,”他指了指墙角垒得比书桌都高的教材, “哪来那么多天才?不过是一点天赋加亿点努力。” 他拍了拍沉熠,论年纪他只比对方大几个月,如今说起话来却像是一个真正的大人一样: “什么意思?意思是我来诚研是多少年挑灯夜读的结果。” “你说命运被操纵,那以前那么多个晚上都是别人逼着我学的啊?” “不是,”沉熠摆摆手,没有被他明显的偷换概念给绕晕, “我指的不是外力,而是嗯…你的大脑,你的心,假如你学习这件事不是出自你最开始的自己的意愿呢?” “只是因为什么东西操纵着你,让你误以为你想学习。” “那这东西是不是闲的?管我学习干什么?”傅眠皱眉嘟囔。 但他看沉熠神情如此认真,好像真的很在乎这个答案,就敛了神色,道: “为什么要纠结这个?” “人好比垒高的积木,抽取其中任意一块都会坍塌,如果开始怀疑过去的自己,那是否意味着现在的你并不存在?” “不要陷入虚无主义,”他仰头闷了一大口啤酒, “如若过去让你怀疑,那就更应该抓住当下,让此刻变为真实。” 沉熠沉默片刻,将罐中液体一饮而尽,笑起来: “不愧是状元啊,这问题想的就是透彻。” 他垂下眼睫,喃喃,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看着傅眠: “棉籽,你听我说,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轰隆—— 寂静的院里传来一声惊天雷响,话到一半被止住,沉熠下意识转头去看。 蓝黑的穹顶被银蛇撕裂,如同岩浆的深红内里裸露出来。 但闪电却没有在一瞬后消逝,它凝固在天空中。 时停。 “你干什么?!”原已经立在书桌上睡着的《商业至尊》惊醒,噌的一下蹿到沉熠面前,声音又惊又怒, “你不要命了?” “不能告诉别人!我告诉过你会没命的!”黑皮书急得乱扑腾,这小坏蛋怎么不听话呢? 眼球颤动,瞳孔放大,沉熠恍若未闻地盯着天空,时停...他内心骇然,《商业至尊》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伟力至此,绝不是人力所为。 心脏狂跳,血液加速涌动使酒意挥发,沉熠微阖眼,浓密睫羽半落掩住眼神: “喝晕了。” 书精被他不走心的借口哽住,崩溃地大喊一声: “你能不能长点心?” 它用翅膀指了指已经裂开缝隙的天空: “要不是我及时听到暂停时间,你现在就该灰飞烟灭了。” 说着它有点心疼地用翅膀抚了抚自己变微黄色的内部书页: “没有下一次了,我就这么点能量。” 本来是打算在八月份后用来修正崩坏的感情线的。 现在好了这下崩坏的彻底崩坏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性。 想想它就来气,扑闪着翅膀就想骂沉熠,结果一回头就发现沉熠坐在地上沉默不语,影子被闪电光拽的黑又长,孤寂的伏在地板上。 黑皮书突然就心软了,觉得这小孩也挺可怜的,要是真按它身上的内容走,他很快就要死掉不说,好兄弟突然烂了,母亲因此被折辱,父亲更是全程像一个无知的背景板,被当作调情的工具。 他喝多了忍不住说出来,再正常不过的事。 于是它别别扭扭地用翅膀拍拍沉熠的脑袋: “好了,我又没有怪你。” “但你一定要注意啊,没有下一次了,不然我们俩就真的完蛋了。” 看了看窗外的闪电,黑皮书说: “再有两秒时间就会重新流动,你想好怎么说。” 轻柔的羽毛落在沈熠头顶,他抬眼看着《商业至尊》这四个字金光大盛,就在这一瞬闪电,雷响,暗红的天空全部消失。 像是耗尽所有力气,黑皮书收束翅膀落在沈熠手中,声音略带疲倦: “我要睡会儿了,没办法盯着你,你一定别乱说话啊。” 老旧的西洋钟重新响起滴答滴答的响动。 少年垂眸,掌中重量让他心脏也下坠,轻轻摸摸书精洁白的翅膀,清澈的声音此时有些暗哑: “知道了。” 再次深吸口气,他抬头看着正等自己说话的傅眠,酒窝又露出来,虎牙抵住下唇,神色与往常一样懒散又自在: “这个世界...很美好。” 所以不能被毁掉。 牛唇不对马嘴,傅眠蹙眉,伸手在沈熠脸前晃了晃: “这么快就喝醉了” 沉熠扣住他的手腕,啤酒的麦香拢在他身上,并不浓郁,轻轻盈盈,只一点就勾住对方的心: “没喝醉。”他声音很低,傅眠察觉不对抬眼去看,有人眼角泛出一点晶莹。 “棉籽...”沉熠喃喃低语, “超自然的力量怎么对抗一切真的不会被回溯到原点吗?” 就连《商业至尊》都有这样时停的能力,那执笔的人呢? 如果此刻的故事线不是他想要的,是否将一切重塑? “你最近美国电影看多了吧?”傅眠伸手揩掉他眼角那滴泪,指腹擦过脸颊留下火辣的痛感, “都说了,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是上帝,到这儿也烂命一条就是干。”说话间眉眼张扬,话里的桀骜张狂几乎要溢出来。 “你自己都说了,世界很美好,那你管那么多妖魔鬼怪呢?超自然,人类不了解的力量多了去,地球下一秒还存不存在都无法确定,为什么要去思考那么多?” “不要杞人忧天。” 他叹口气觉得好笑,大半夜的给这人当思想导师: “让你上学的时候不好好听,但凡分科前政治多背两页也不会陷入这个伪命题。” 另一只手里紧握方盒,他意有所指: “身边的人和事你都没抓住,想那么远干嘛?” 沉熠或许真的喝醉了,酒精熏的他面庞发热,脸色酡红,听完傅眠的话大脑迟钝的转了好几下才理解,接着掩面笑起来: “对,你说得对,先抓住身边的人。”至少先把母亲拖出这泥潭。 “还有,”他声音闷闷的,“可不可以别再讲这么尴尬的话了啊。” 以前不知道还好,现在读完《商业至尊》知道傅眠男主的身份,有些话就让他尴尬到想捂脸。 傅眠挑眉,方盒被他打开,璀璨光芒闪耀: “好啊,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也答应你。” 男生已经彻底被酒精俘虏,他眼神朦胧,思维混乱,正想答应,结果醉眼扫到在他腿上沉睡的黑皮书,歪头想了想: “不行,除了这个你要再答应我一个。” 心脏怦怦跳,有人欣然同意: “可以。”他盯着沉熠,眼神晦暗,只觉得渴得难受。 只要答应了他这一个,别说再多一个要求,再多一万条他也心甘情愿。 “好喔。”沉熠好像很高兴他能答应,酒窝都变得更深,伸手抚了抚书精柔软的翅膀羽毛,酒精麻木大脑,他讲话都含糊起来, “那我的第二个要求是——” 傅眠看着他,丝绒布上耳钉光华流转,沉熠冲他眨眨眼,带着点孩子气凑近,微微弯下腰和傅眠对视,近到鼻尖抵着鼻尖,呼吸交织。 酒香,桃香,洁面水的味道。 对视中有人眼睛被醉意盖上一层雾,雾气潋滟,遮挡最深处的痛苦与挣扎: “第二个要求是,你不能谈恋爱。” 共享氧气,吐息同频,他就这样在额头碰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的状态下又重复一遍,一字一顿: “你不能谈恋爱。” 不能和我妈谈,也不能和大学那几个被下.药的可怜姑娘谈,不能和那些被当做商品送给你的女孩谈。 先抓住身边的人,沉熠认为傅眠说得对,他先把这些本不该当莬丝花的女孩救出来再说。 至于哥们你...看着好似被定格在原地的傅眠, 我也在抓住你,棉籽。 真爱一定会到来,无论早晚,请别那样活着。 随着一声脆响,手中刺痛传来,傅眠缓慢低头,脖颈发出咔嚓的骨头响,方盒的盖子被他掰下来,耳钉滚落在地。 他垂眼看着那闪耀的光芒,喉头尝到一股腥甜。 “行不行?”沉熠无所察觉,离太近,对方一低头他的嘴唇就不小心擦过对方的鼻梁和眼睛,好像在流连轻吻。 见人不回答还以为不答应,他笨着嘴安慰劝说: “也不是很长时间,就四五年。” 起码等到自己上完学回国,亲眼看着母亲逃离剧情,看着你活得不糜烂才放心。 第37章 “为...为什么?”声带像是被割破一样的疼,口腔内侧被咬烂,满口的血腥味,傅眠死死盯着他。 “唔...”沉熠是喝醉又是不喝傻,总不能说怕你看上我妈。 他为难的想了半天,最后摇摇头,坦诚道: “没有原因。” 傅眠怔住,没有原因他嘴唇翕动几次,试图找回声音,小心翼翼地去握沉熠的手: “那...讨不讨厌我?” 会让你觉得恶心吗,沉熠? “怎么会?”沉熠忍住酒精眩晕感,他抓紧傅眠的手,猛地将人拽在怀里。 月光搁浅在他眼底,眼睛弯弯,像是在寻找温暖他把脑袋搁在对方肩膀,带着湿热的呼吸喷在脖颈: “我最喜欢你了。”顿了顿,“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有人如释重负的同时又有一股失落萦上心头,只是朋友么? “行不行啊,棉籽?”沉熠还没忘这件事,醉的头都疼起来,他还是用力搂紧傅眠,拉长声音求他, “答应我吧,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就算喝醉了,他也知道如何让傅眠心软。 对方从来不会拒绝他的,哪怕是这么荒唐的要求。 “棉籽...”沉熠低声唤他。 傅眠垂眼,少年毛茸茸的脑袋扎的他下颚发痒,这个角度银链正入他的视线正中。 他看着,双手不自觉握紧,手背爆出青筋: “对你很重要吗?一定要吗?” 沉熠说是。 两秒后,他蓦地松手无力下垂,闭上眼睛: “那好,”心脏绞痛,任由血味在口腔蔓延, “那就这样,我答应你。” “不过——”他睁开眼将沉熠从自己身上推开,伸出手,一枚耳钉躺在他手心,闪亮美丽。 “替我戴上。”他说。 刚刚的闪电雷暴恍若幻梦泡影早已消失,唯余一轮冷月挂在无波天幕。 “我还以为送我的呢。”沉熠拿起那枚黑曜石制成的耳钉,扯了扯领口露出锁骨处的项链, “和我的吊坠很搭嘛。” 傅眠笑起来,笑容灿烂,意气却消失看起来并不开心:“才不会送你。” 他轻声说,“很疼的...” 尖刺穿破血肉,初打耳洞的那几个夜晚难以入睡,肿胀的疼痛是一种念诵,无时无刻都在念诵沉熠的名字。 这种疼痛他才不舍得让沉熠去尝试。 “没关系。”沉熠哼哼笑起来,摸摸口袋又把那块手表拿出来,“我有东西送你就好了。” 说着他拉过傅眠的手,神情认真地将手表扣在对方手腕上。 机械金属在月光下散出无机质的色泽,冰冷又美丽。 傅眠盯着看了许久,神色莫名,最后只哑声: “耳钉。” “知道了。”少年眯着眼在月色里瞧了又瞧,实在不懂那繁杂的花纹雕刻的是什么。 将耳钉放在酒精里沁了沁,沉熠拿着它慢慢移到傅眠耳侧,带着小麦酒香的呼吸喷在脖颈, “你不要乱动。” “嗯。”傅眠眉眼低敛,呼吸平缓,内心无比宁静。 银针慢慢穿过狭小的耳洞,黑曜石闪烁着夺目的纯净光芒。 “好了。”沉熠缓缓松开他捏住傅眠耳垂的手,身子往后仰,使劲眨眨眼驱散醉意带来的重影,他看着那单枚耳钉在少年耳朵上散发着自己独有的魅力。 “好看。” 冷光下,花纹繁杂的曜石宛如醒目的标志,光泽明灭之间揭示坠星后的怦然。 傅眠看着昏昏欲睡的某人,轻笑起来也慢慢重复: “嗯,好看。” 说着他将眼皮耷拉下去的沉熠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像刚才沉熠拥住他一样去拥住沉熠,嘴唇也和刚才一样,好似无意的擦过对方脸庞。 他说: “睡吧。” 垂眸看着男生,他手掌轻轻张开,如果摘不下星星那就这样抬眼可以看到也很好。 不要贪心,傅眠。心脏抽搐,他却对自己说。 “棉籽...”已经陷入黑沉的某人突然发出一声呓语,寂静室内,人声可闻, “别难过。”明明意识已经涣散在梦乡里,他还能感受到身边人的痛苦。 有人一怔,手掌痉挛,他不得不握合来保证平静,胸膛剧烈起伏后闭上眼: “嗯。” 这无疑是一个失败的夜晚,两个人,两个秘密,没有一个成功坦白。 这并不是一个失败的夜晚,两个人,两颗心,手表,耳钉,一切都在闪烁。 今夜无梦,祝你安好。 第29章 “你是直男吗?” 高层公寓内, 《商业至尊》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质问了。 不能谈恋爱…它气得脑袋发晕,竟不知道在它沉睡后沉熠提出这么荒唐的要求。 “我…”坐在沙发上的沉熠竟然犹豫了,“我应该是吧。” “应该?是吧?”黑皮书怒极反笑, 一翅膀打在男人脑袋上, “送手表, 戴耳钉,还你出国了对方不许谈恋爱,谁家直男把头埋在兄弟颈窝里啊?!” 书精崩溃地大喊起来,扇了两下翅膀, 举目茫然: “这下完蛋了…我还在奇怪这么多年龙傲天别说妻妾成群就连桃色新闻都没见过几个…” 它喃喃着,瞥见整理头发的沉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怪你,要不是你当年喝醉酒乱说话我怎么会把能量都用光!” “这下好了,不说纠正感情线,连阻止你别胡说都没做到。” “不能谈恋爱…不能谈恋爱…不能谈恋爱啊啊啊啊!” 它尖叫起来, “肯定是因为你不让他谈恋爱他才憋变态的,现在才会喜欢上你…” “不是, ”沉熠不乐意了, “直男怎么不能要求自己好兄弟不谈恋爱了?” “我抱他怎么了?我脑袋埋他颈窝里怎么了?” “那张飞还喊关羽哥哥呢。” 他戳戳黑皮书的小身板:“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再说了,”沉熠继续狡辩,“我当年不让他谈恋爱,是怕他真和我妈看对眼了嘛。那不就真成了我管你叫哥, 你管我叫爸…多荒唐!” 《商业至尊》落在茶几上,翅膀收束回去,明明没表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看出一股蔑视的味道,它只幽幽问了一句: “那大直男你告诉我,昨天晚上的事怎么办?你都是直男了,是不是得拒绝他?” “这…”刚刚还滔滔不绝的男人突然卡壳, 眼前浮现出昨夜傅眠那双微红的眼睛,有点犹豫, “这不好吧,棉籽会难过的。” “你!”黑皮书气得书页抖起来, “你还说自己是直男!” 它吱哇乱叫起来: “十年了沉熠!高中的事我没目睹我不说,可你高中之后呢?” “是谁出国慌忙的连行李都没带齐,却在走之前熬了两个大夜把所有有用的人脉整理出来交给龙傲天?” “又是谁在自己小命都不保的情况下,因为书上的未来而去找关系托人,把龙傲天的奶奶提前送进医院检查治疗?” 黑皮书悲愤至极,痛心疾首,觉得自己算是看明白了: “沈大人,听说你至今未婚啊。” 别说结婚了,从《商业至尊》诞生到现在,它就没见过沉熠和女孩牵过手。 “你能不能少看点电视剧?”男人无语。 在多年前沉熠摆脱那个必死结局后,他和《商业至尊》之间的五米桎梏就消失了。 但因为沈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看见它,可以和它交流的人,它还是在少年的邀请下别别扭扭地跟随他来到德国留学。 但这小东西基本不陪沉熠去学校,每天都在家里看电视。 当时沉熠学业太忙,徐雅云下狠心送他去德国磨性子,每天上课都足以让人晕头转向,他实在是没时间去管《商业至尊》每天在家干嘛。 现在想想他隐隐后悔,觉得书精就是从那时候越来越脱线。 “还有,”沉熠不服气地继续反驳, “我介绍人脉又不只是为了傅眠自己,那杜…”他顿了顿,神色不太自然, “那徐云浩,那吴志文,我好多朋友都参股了,大家都在。” “我做哥们的介绍点人脉怎么了?”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理直气壮到倒打一耙: “那傅眠奶奶,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啊?” “明明书上都写了,老人家在傅眠上大学忙于事业的时候因为旧疾突发,抢救不过来去世。”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给你积福呢,争取下辈子投胎成人。” 沉熠说的口干,顺手在茶几上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 这一上午什么都没干,就坐在这里和书精回忆青春了。 黑皮书懒得理他的强词夺理,微微叹气: “我当时还是太年轻,要是早就看出来他对你的苗头…”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 第38章 “我算什么史书...” 历史事件被更改的面目全非。 噗—— 沉熠含在嘴里的水喷出来,喷在黑皮书厚皮封面上,在书精的尖叫声中他匆忙拽了两张纸去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是,你最近又看什么电视剧了?” 大明王朝还是雍正王朝,走火入魔了吧! 不对。 沉熠擦书的手一顿,眼睛眨了两下,他怎么记得当年《商业至尊》诞生的时候,借用的就是自己书架上某本书的躯体啊。 他低下头仔细看书精的封面,黑色的,这么厚... 心中一咯噔,沉熠心说不是吧,那本书好像就是某个版本的《史记》。 而且他努力回忆以前,好像书精一直没有承认自己是点家的种马小说,它总是说什么来着? 忠实的事件记录者。 这小东西...沉熠面色奇怪,认知错乱了? 《商业至尊》倒没注意男人不对劲的表情,它被沉熠擦得痒痒的翅膀尖都颤起来,说话却还是恨恨的: “我真傻,真的。我早该看出来他对你不对劲了,当年在德国...” * 今年是沉熠出国留学的第二年,在经历语言,饮食,习俗等种种考验后他总算安定下来,学业与生活可以稍稍平衡,不说游刃有余至少能喘口气。 “他什么时候来啊?”黑皮书在厨房里乱扑腾,看着沉熠处理一条鲈鱼。 不算大的空间里蒸汽朦胧,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用刀将鱼托起摆在盘子里,葱丝和鲜红的辣椒丝作为点缀,色泽搭配非常合理。 “快了吧,说是九点的飞机,你去客厅看看几点了,没忘怎么看表吧?”沉熠擦了擦手,垫着隔温布伸手将锅盖掀开看了看水温。 “没忘,你教过好几遍啦。”书精晃晃悠悠的飞出去看时间。 某人要来,他比沉熠还兴奋。 沉熠失笑,耸了耸肩继续低头看菜谱。 嗯...把装盘好的鱼撒上适量豆豉汁放在蒸锅上蒸十五分钟。 适量?青年皱眉,适量是多少? 他抬眼在调料台上扫了一圈,各色调味料种类齐全,包装崭新,大部分都还没拆开。 酱油,醋,生抽,胡椒粉,还有几个他到现在还不能准确说出意思的的德国特色调料品。 “好像没有啊...”沉熠弯腰向前将调料台看了个遍。 这个国家的饮食总体上来说大都可以接受,他不常下厨,顶天也就是半夜赶作业饿得受不了煮个白水面条。 倒是有人上次来,进门看见沉熠留在餐桌上还没来得及洗的碗里的白面条,二话不说撑着近十个小时的时差撸起衣袖就进了厨房。 怎么能让万里迢迢来看他的人动手做饭? 上次是意外,这次他的家教和礼仪说什么都不允许。 就是吧,沉熠叹口气洗净手上的鱼腥走出去,他确实没这天赋,翻了一整本菜谱就觉得这个清蒸鲈鱼最简单,结果调料还没买齐。 客厅里,书精还在看墙上的挂钟。 “你不是记得怎么看吗?”青年弯腰捡起茶几上的手机,打开屏保头也不回的调侃它。 “我,我马上就看出来了!你别吵!”小东西拍拍翅膀,或许罗马数字的表盘对它来说太难了。 沉熠哼笑一声不再搭理它,指尖滑动屏幕打开通讯录,看也不看的点着列表第一个拨出去。 几次呼吸后电话被人接起,随着微弱电流声,一道沉然男声从喇叭口传出来: “喂?” 语气淡然中透着些掩不住的傲气,沉熠虎牙露出来,心说他们家男主角就是不一样,一个字就显出霸气。 这道冷淡男声压在他眉眼下,压得他眼睛弯弯,清清嗓子,他说: “你好辛德瑞拉,宴会都快开始了,怎么还没来?” “南瓜车也太慢了吧。”略抱怨的声音,可语调轻轻的,如同带着小勾子,一下子把电话那头的人勾的魂飞。 “沉熠...”有人声音柔下来,前后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还要稍微再晚一会儿,”傅眠抬手看了眼腕表,略旧,但表盘上的小颗星星引人注目, “我这边出了一点状况。” 说着他眉眼透出些烦躁,声音却依旧柔和: “等一会好吗?我尽快。” “状况怎么了?要不要我过去?” 听着电话那头带有关心忧愁的询问声,傅眠唇角忍不住翘起来: “没事,非常小的问题,二十分钟。”他做下承诺, “最多二十分钟,我就会在你家门口。” 结束对话他掐掉电话,无视车窗外的拍打声,转而拨打出去另一个号码。 嘟声之后,吊儿郎当的声音传出来: “怎么了老大?”这男声的主人嘿嘿一笑,“我给你准备的车不错吧?” “陈鹏飞。”骤然变冷的声音打断对方的话,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显出压迫感,他报了现在所处的地址, “十五分钟内找人来这个地方处理。” 处理什么? 有人隔着网络信号想问,然后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强烈的引擎轰鸣声。 接着是什么东西碰撞倒塌的巨响,最后是几个陌生声音,说的是他听不懂的外国话,内容模糊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但听语气大概是脏话。 “下次给我找个正常点的车。”几秒后傅眠平静的声音再次从喇叭口出来。 随后,这人掐断了电话。 “什么情况?”陈鹏飞看着已经退出通话状态的手机屏幕,一头雾水地嘟囔两句。 五分钟后——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陈鹏飞冲着手机大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陈总,傅总他额...”通话的人大概也被傅眠的行为震惊到,说话卡壳, “傅总他几分钟前在马路上开车撞了一辆宝马...” 助手说着,将相关的视频监控传送在陈鹏飞的电脑上。 陈鹏飞不敢置信地打开去看。 这应该是附近某商店的监控录像,像素较低,画质不太清晰,但真实地记录下一切。 一条人流量为零的马路,最开始只有傅眠这一辆车停在路口等红绿灯。 红灯变黄后,一辆白色宝马横穿马路路过。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辆车见到傅眠这辆车就停下来,接着反转方向,把车横堵在等绿灯的傅眠车前。 车上的人摇摇晃晃地走下来,靠近过去拍打傅眠的玻璃窗。 不知道傅眠降下车窗说了点什么,反正这几个人就堵在车旁,不肯移开车。 “这几位,”助手声音传过来,“现在能确定的是这是几个未.成年,八成是飞高了,偷开家长的车跑出来。” 视频上看不清傅眠在车里做了什么,就知道僵持还没有两分钟,这人就一拉操纵杆,引擎轰鸣离弦之箭一样冲出去,横停在车前的宝马就这样直接被撞飞。 这几个荒唐的青少年可能是没想到傅眠会这么做,愣在原地许久才大骂撵着已经跑没烟的汽车追了几步。 电话里那几句遥远的叫骂声大抵来自他们。 “陈总,”电话里的助手又开口, “这边的结果出来了,这几个人说是没见过这样的豪车。脑袋不清醒就想把傅总别下来,想摸摸看。” “什么摸摸看?”陈鹏飞冷笑一声,他又不是傻子,“不就想零元购吗?” 他摆摆手,也不管助手会不会看见: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停了两秒好像想起什么,他又说, “有任何问题打给我,你们傅总这两天忙着呢,别烦他。” “是,那傅总开的这辆车您看?”助手询问陈鹏飞, “傅总把它停在某高档公寓外面了,说是让我们拖走处理,也没说要不要再派一辆。” “可别!” 陈鹏飞慌忙拒绝,心说没让你派就说明老大想坐别人开的车呗,你就别不懂事了。 他沉吟两秒,看着循环播放的视频中黑车撞飞白色宝马的一幕,感到一丝肉疼: “那车你们就拖走吧,能修就修,不能修拉倒。” 能修个屁啊!阿斯顿马丁的限量款,全球发行也不到三十辆,要修得运到原产地去修。 可看傅眠那样子估计也不在意,可能就这样就报废在异国他乡了。 虽然刷的是傅眠的卡,可陈鹏飞该心痛还是心痛,这可是他为老大准备的心动装备啊! 是男人没有不对这辆跑车心动的。 是的,作为傅眠鞍前马后的第一小弟,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老大暗恋沉熠的人。 虽然最开始很震惊,没想到老大竟然喜欢男人,甚至因此为自己贞.操紧张过一阵。 但后来就发现,傅眠不是喜欢男人,他男人女人都不喜欢,他就是喜欢沉熠。 紧接着这种震惊就变为深深的佩服。 第39章 去年,晨睿全速上升的一年,学业,事业,反正陈鹏飞是兼顾不了,干脆和自家老爹闹翻,放弃去英国水毕业证全心扑在生意上。 而傅眠,不仅学校混的风生水起,事业全面兼顾,他甚至还能每个月抽出两天时间飞德国去找沉熠。 这是什么样的毅力...陈鹏飞佩服的五体投地,除了支持别无他法。 不就是徐氏集团的太子爷嘛,小弟一定帮你拿下! 不过…这没了他的心动装备能行吗? 他忧愁地叹口气,手不自觉的在桌子上轻叩—— “咚咚” “沉熠开门!沉熠开门!”黑皮书跟学舌的鹦鹉一样叫唤。 “闭嘴吧你!我回来你怎么没这么激动过?” 青年手忙脚乱的打开窗户和抽烟机,胳臂挥了两下试图让焦糊的气味消散的更快。 很明显的,做饭的人做饭失败了。 在《商业至尊》不满冷哼中,他快步走到玄关处,握住门把手—— 门外站着一个俊朗的青年,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寒冬腊月里他面庞因跑动而红润,晃了晃腕表,说话哈气显出白雾: “十八分钟。” 答应你的事我从不食言。 第30章 傅眠斜倚在门槛上, 穿了一件经典英伦风的浅灰色羊毛大衣,黑色直筒裤下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 他努力让自己呼吸平稳,沉然中高智感扑面而来, 不说话时有股冷淡的性感。 不过两年, 这位点家男主的魅力就更上一层楼。 可惜抛媚眼给瞎子看。 沉熠给开屏的孔雀开了门, 又匆匆忙忙地钻进厨房。 他喊了一声混着焦糊味从厨房里飘出来: “拖鞋在柜子里自己找。” 期间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掉在地上了。 门外的人眨眨眼,拧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慢吞吞地走进来。 傅眠熟门熟路地打开鞋柜,里面摆放的井井有条,常穿的家居拖鞋和一次性的客用拖鞋分了两层,泾渭分明,一目了然。 他扫了一眼,就在家居那一层拎了一双出来换上。 室内暖气开的很足,身上产生微弱燥意,他不太情愿的把这件广告词号称“男女通杀”的大衣脱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里面穿的是米色的针织衫, 浅色调冲淡疏离感, 绵软的布料更添沉稳,他折了折衣袖,线条流畅的小臂露出来。 空气中的焦糊味难以忽视,傅眠走到厨房口: “你干什么呢?” 沉熠正蹲在地板上去捡瓷盘碎片,闻言抬头,表情有点尴尬: “额,锅里的水烧干了,拧火的时候被烫了一下,盘子在旁边被推下去。”说着他沮丧的低下头去,“鱼也掉到地上了。” 地板上,散落白葱丝和红色辣椒丝中间躺着一条眼睛瞪得老大的鱼。 傅眠看着他,这人套了一件白色毛衣,毛绒绒的,蹲在地上像一只巨大的猫咪团在一起。 柔软又明媚。 有人的心一下子就软塌成一片,走过去蹲下: “让我看看手,烫哪儿了?” 好像故意一样,明明沉熠伸出手让他扫一眼就能看见,他非要两只手去抓,握在手里一点点仔细描摹,目光如同实质一遍又一遍的上下观察。 《商业至尊》在旁边看的感动,傻乎乎的飞到沉熠耳边替傅眠说好话: “龙傲天好好哦,你看给他当小弟很不错吧?” 它对傅眠滤镜简直有八百层那么厚,除却书中主角这个原因之外,还因为它在德国几乎听不懂其他人说话,只有一个月来一次的傅眠说话它能听明白。 异国他乡听到熟悉的语言简直让人,哦不,让书热泪盈眶。 “手没事。”沉熠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说你才是他的头号狗腿小弟呢。 他把手抽回来,指了指地上: “就是鱼掉了。” 手里一空,傅眠按耐住想要抓回来的冲动,看了看地上那条鱼,皱眉: “这鱼...你要做饭?”语气里的犹疑几乎要溢出来。 “嗯。”沉熠小心地伸手去捡比较大块的碎瓷片, “不能总是让你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动手吧?不过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忘关火了,水一下烧干了。” 他说的毫不心虚,完全不提他在客厅嘲笑黑皮书不会看表的超长时间。 瞟了眼黑糊一片的锅底,又低头瞧瞧这条死不瞑目的鱼,沉熠叹口气提议: “一会儿还是出去吃吧,找一家口味淡一点的,你刚下飞机,别吃太刺激的。” 傅眠按住沉熠的手让他收回去,起身找了个抹布将瓷片拢在一起: “你是想吃鱼吗?待会买一条我给你做。”临了又说,“别捡了,弹钢琴手要保护好。” 《商业至尊》感动地啜泣一声,龙傲天人也太好了吧。 沉熠装作自己没看见这个小东西,耸了耸肩笑眯眯的:“你好像我爸的经纪人哦,他就这样管我爸。” “我又不是职业弹琴的,不用这么小心。” 他拿了扫帚将细小的碎片扫进簸箕:“我也不想吃鱼,不就是怕你飞十几个小时过来还要做饭我才动手的。” 碎片被倒进垃圾桶里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沉熠又洗了一遍手,洗手液是青柠味的,就带着这清爽的味道,他伸手捏了捏傅眠因为暖气而略红的脸: “你就别折腾了,休息会儿出去吃算了。” 这两年变化大的不仅是傅眠,还有沉熠。 少年时期略柔和的面部线条已经变得锋利硬朗,个子也往上蹿了一点,哪怕穿了件居家的宽松毛衣也可以看出他宽阔的肩膀和厚实的胸膛。 浮华散去,没想到有一天成熟和沉稳也可以用在他身上。 只是眼睛还是很亮,笑的时候虎牙和酒窝一并露出来,鲜活的孩子气掩不住。 这与年岁和阅历无关,这是他裸露出的宝贵本质。 傅眠看着他,滤镜跟《商业至尊》看自己一样厚。 刚沾了水的手指碰到他脸上激起一阵凉意,他却不躲,没有丝毫异议的答应:“好,出去吃。”顿了顿,又说, “饿不饿?饿了现在就走。” 沉熠无奈歪头:“你不累吗?刚下飞机啊。” 不累,过来看你就是充电的,傅眠在心里默默说。 事情那么多,生意学业,应酬谈判,要是每个月不来看看沉熠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坚持下去。 只是这些话并不能说出口,他总要找些办法来达成目的。 傅眠扯起一点嘴角,笑容温润: “有一点累,想睡觉。”刚刚看到了,阳台上还挂着客房的换洗床单。 “嗯?”沉熠果然皱起眉,走到阳台摸了摸床单,“还没干啊,你这次来的太急了,我今天早上才去洗的。” “可不可以坚持一下?倒倒时差,不然晚上更睡不着了。”他露出一点伤脑筋的表情。 “有点困。”傅眠说,牙又开始痒。 “那你就让他睡你床上嘛!”书精在旁边给沉熠乱出主意,“人家万里迢迢过来看你,睡你的床怎么了?” 沉熠心说你别在这儿添乱了,那是睡谁的床的问题吗?现在让人睡觉晚上肯定睡不着,对身体不好。 但还是妥协了。 “那就睡我床上吧,少睡一会儿,最多半个小时。” 他打开卧室门走到里面把窗帘拉上,光线被遮挡在外面,室内变得昏暗: “就半个小时啊,你不醒我就进来叫你了。” “嗯。”傅眠坐在床边,不自觉地抓紧手下的被褥,好软...他胸膛起伏,喉结滚动。 不知道想到他什么眼珠动了动,黑沉的眸望向沉熠:“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他太了解沉熠,窗帘一拉只要没光他就会犯困,高中的时候不知道因为这个被班主任逮过多少次。 伸出一只手,像是伊甸园里的蛇诱惑夏娃,傅眠说: “睡一会儿吧,醒了直接去吃饭。” 就是没想到沉熠露出略有羡慕但又尴尬的神情: “咳,你睡吧,我...我作业没写完呢。” 身在半空的手一滞,傅眠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阿姨为什么非得把你送德国上学?” 远就算了,按照沉熠高中那个成绩恐怕是要在这儿读到死。 “我妈年轻的时候在这儿上的大学,”沉熠把发问的青年按倒在床上,神情平静,看来是对徐雅云的决定没有异议,甚至还有心情自嘲, “不过我妈是考上的,我是花钱买的。” 按照书中傅眠的性格,清高,恃才傲物,张狂,是最看不起这类花钱买学历的纨绔子弟的,原著中他不止一次的在大学里打脸过这类人。 沉熠默不作声地替他掖了掖被角,心底鲜少出现一点不自在,觉得自己属实有点拉跨。 第40章 “那怎么了?”龙傲天蹙眉,抓住沉熠的手腕,“花钱怎么了?我要是有那么多钱,我非得把你们学校买回来不行。” 这样你就可以回国读书,想上课就上,想做作业就做,不上不做也行,你开心最重要。 沉熠一愣随后失笑:“扯吧你。”但心情还是好了起来,看了一眼桌柜上的表,他再次叮嘱, “半个小时啊,不能多睡,不然头绝对会疼的。” 说完他调整了卧室暖气温度,拎着妄图留在卧室里的黑皮书离开。 光线随着木门的打开而透进来,又在下一秒随着木门的关闭而退出去,卧室内昏暗又重新占据了永恒又稳固的高位。 在这令人昏昏欲睡的安静环境中,傅眠盯着那扇纹理清晰的木质门看了许久,直到眼球酸涩睫羽颤动,他才闭上眼轻轻抚了抚被面,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桃香,铺天盖地的桃香,浓郁的,令人沉迷的桃香,无数次在他梦里出现,令他魂牵梦萦的桃香就这样密不透风地包裹着他。 有人深吸一口气,芬芳伴随氧气进入肺腑,扩散进血液和心脏,目眩神迷中他暴露在温暖空气里的耳朵血红一片。 大概是太热了。 * “想吃什么?”傅眠站在玄关处把大衣披上。 和沈熠不一样,半个小时一到这人就从卧室里出来了,神色清明的让沉熠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睡着,不过脸还泛着醒后的红晕。 睡一觉就是不错嘛! 《商业至尊》扇着翅膀围绕龙傲天转了一圈喜滋滋地想,看看这精神状态多饱满! “都行,还是找点清淡的吧。”沉熠把围巾围上,看了眼青年随口夸道, “这衣服不错,配你,好看。” 傅眠整理衣领的手一顿,努力压了压唇角,平静夸回去: “围巾也好看,配你。” 还不真是说谎,松松搭在脖颈的纯色围巾衬得人慵懒又自在,套在毛衣外的长款外套与其形成大胆的撞色。 可以想象,寒风凛冽的德国街头,漫步在巷道的青年成为唯一的明亮。 沉熠把下半张脸都埋进围巾里,打开门寒风就扑进来,他哼哼一笑,开口时有哈气冒出来: “行了,别商业互捧了。” 哈出的白色雾气挡不住眼睛里碎星一样的光芒,声音从围巾布料里透出来平添几分柔软。 两人在说笑中走进电梯间,锃亮的电梯门闭合反射出身形,沉熠低头看手机找餐厅没注意,倒是傅眠盯着看了又看,神色莫名。 身高腿长,大衣黑裤。 啧,他舌尖迅速抵了一下上牙,只觉得般配。 出了公寓,沉熠确定好吃饭的餐厅,收了手机抬头问傅眠: “开你的车还是我的?” 旁边青年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但又很快恢复正常: “这回没开车。” “没开车?”沉熠皱起眉,疑惑问道,“没开车你是怎么从飞机场过来的?” 接着又问,“没开车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傅眠沉默两秒,做不到在沈熠面前撒谎,但他又不想说。 因为急着见你,所以直接撞坏一辆跑车。 说出来沉熠大概只会觉得自己有病。 他生硬地换了个话题: “去哪吃饭?” 这转移话题的能力也太差了吧,沉熠挑眉正想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兴奋的女声: “ yi!” 一阵香风扑过来,傅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高鼻梁深眼窝的外国女孩飞到沉熠身旁,勾着青年的脖子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随后那女孩注意到傅眠,在世界即将爆炸之前笑容明媚地说了一句: “freut mich, dich kennenzulernen.” (很高兴认识你。) 第31章 有这么一块小蛋糕,香甜,好看,靠近它的空气都被染上充满蜜意的桃香。 傅眠坐在桌子前看它好久好久,本该在两年前的仲夏夜里就将它一口吞进胃里。 可小蛋糕不想被他吃掉, 小蛋糕说他是最好的朋友。 于是傅眠忍住了,两年,七百多个日夜,他在分分秒秒里抵抗着蚀骨的饥饿,饿到内脏开始相互吞噬,他也只是闻一闻小蛋糕的味道。 欲壑难填, 但只需要一缕桃香他就可以忽视一切。 但现在,傅眠看着面前笑容明媚的女孩,血液尖啸着直冲大脑,心脏膨胀到要爆炸。 怎么办?他的小蛋糕被人咬掉一口。 “ emma,好久不见,还是这么热情啊。”沉熠被突如其来的触碰吓得一惊,看到人后反而笑起来。 “哦对了,这是我的朋友,我跟你提过的,傅眠。”他用德语向女孩介绍,不着痕迹地擦了一下脸,他将胳膊搭在傅眠肩膀上,动作熟稔又亲密。 emma闻言看向旁边的青年, 眼神了然中又带点好奇。 她是沉熠某门专业课的搭档, 是沉熠在德国少见的朋友,为人开朗又直率,在学业上给予这个俊朗的中国男孩很多帮助。 随着女孩的视线扫过去,沉熠也好奇地观察着,想知道龙傲天的魅力在国外是否依旧无敌。 只是还没看出苗头,他就觉得不对,胳膊压着的肩膀僵硬,寒冬腊月里一股燥劲从身侧传过来。 他转头,发现傅眠站在原地,神色还算平静,就是眼神有点怪,本就黑沉的眼眸此刻好像吞噬光线一样,没有光泽可以跃出这迅猛的漩涡。 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他下颔线绷得很紧,远远看上去攻击性极强。 沉熠有点奇怪的抬手捏了捏对方后颈,低下头靠近耳边问他: “怎么了?这时候发呆,人家等着跟你打招呼呢。” 柔软的围巾蹭到傅眠的脸庞带来轻痒,后颈传来的力度将他拉出暴戾阴鸷的幻想,他回神,睫毛下垂遮住眼中翻江倒海的情绪: “好饿。”好想把你一口吞进胃里,好想把你藏起来,沉熠。 不只是他一个人发现这块小蛋糕很好吃,这颗星星很耀眼了。 他微微抬眸,对面女孩看向沉熠的眼神他太熟悉。 高中合影里,双人合照里,每一张有沉熠存在的照片里,他看向沉熠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他的宝物被其他人发现了。 正在打量傅眠的emma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低语眨了眨眼,敏锐地感到一丝怪异。 她家里也有两个哥哥,可就算是亲兄弟也没有表现得这么亲密。 身处在一个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她很快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于是笑眯眯地打招呼,略带技巧性的试探: “很高兴认识你,之前经常听到yi提起你,今天见面果然和他描述的一样。” 傅眠的德语水平还停留在“你好”“再见”,这一长串的叽里呱啦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鸟语。 夹杂着强烈的的酸意,这种听不懂对方说话的感觉让他倍感屈辱,好像莫名其妙就矮了一头。 好胜心作祟,他暗自咬牙,发誓这次回去不管有多忙,他一定要把德语学会,不说的能绕口令决不罢休。 但是现在… 傅眠轻呼一口气,维持自己正常的表情,扭头微笑着去问沉熠: “她说的什么?” 本来就离得近,这下一扭头就直接撞在对方脸上,薄唇擦过沉熠的侧脸,好巧不巧,完全覆盖在emma吻在青年脸颊的位置。 女孩瞪大了眼睛。 “嗐,她说很高兴认识你,以前听我说过你。” 沉熠伸手揉了揉傅眠的脑袋,对这人堪称暧昧的举动习以为常,甚至还在发觉从他脸侧滑过的唇有些凉后,把围巾摘下来塞给傅眠。 “是嘛?”傅眠罕见的没有拒绝,他抓紧手里尚带着温度的围巾反问。 不管这姑娘之前想表达什么意思,经沉熠的嘴一翻译就剩一个意思—— 沉熠在德国还想着他。 “是啊。”有人爽快承认, “我经常和德国认识的朋友提起你的,有时间把他们都介绍给你认识。” 脸上公式化的笑突然真了点,几乎是贴着沉熠的耳朵,傅眠说: “你告诉人家,我也很高兴见到她,请她有空来中国玩,我们俩好好招待她。” 不知道想起什么,他声里含了笑, “到时候我们带她去霖木吃饭。” “哇塞,那你点单好了。”沉熠也笑起来。 霖木是高中时他和傅眠逃课去吃过的餐厅,菜单名字追求古风到离谱,别说读出来,看都看不懂。 “好啊,以前都是我点的嘛。”傅眠挑眉轻松应下。 于是沉熠将这人的话转告给女孩。 emma听是听懂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沉熠提到要请她在中国吃饭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 她瞟了一眼旁边的傅眠,青年注意到她的视线冲她笑了笑,面容温润,但是笑意不达眼底。 在女孩的注视下,他搭在沈熠脖子上的手勾了勾,一枚紧贴胸膛的黑曜石吊坠就被拽出来,轻巧的悬在毛衣上,凛冽寒风中它闪闪发光。 第41章 而让她心动的男孩只是扭过头冲这人笑了笑,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用比德语熟练一百倍的母语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语气与他和青年相处时的动作一样,熟稔,亲昵,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态让第三个人无法插足。 银链的光芒在emma眼中一闪而过,她一下子明白了—— 沉熠开心的不是要请她吃饭这件事,而是吃饭包含的有趣往事,是他和这个青年的过去。 那些她不知道,未参与的过去。 * “我知道你们那里对待多元文化的态度…但我会永远支持你们的…” “不是。”沉熠轻轻放下筷子,将女孩最后说的话又翻译一遍,一脸不解, “她说这话什么意思啊?还有,她为什么哭啊?” 傅眠埋头夹菜,不到一天时间内,他乘飞机来到大洋彼岸,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撞飞跑车,对一个德国女孩进行语言艺术,哪怕是龙傲天此时也感到饥肠辘辘。 “可能是你德语学的不到位吧…”他咽下嘴里的菜,并不抬头地忽悠, “应该就是支持你让你加油学习的意思,人家不是说了祝你幸福吗?” “她说的祝我们俩幸福,要说也没错,可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难道我德语学的就这么差劲?” 沉熠不可置信地瘫在椅子上,倍感心碎,甚至忍不住找《商业至尊》求证。 “唉小商,”趁傅眠不注意,他伸手把飞在空中的书精薅过来放在腿上,抚摸它柔软翅膀,殷勤问道, “你刚刚听懂了没啊?她说的是不是我翻译的这个意思?” 好歹在一块儿相处了两三年,按哪儿能让黑皮书舒服沉熠门清,至尊大人被他伺候的直哼唧,飘飘然中开始输出自己的“唯傲天论”: “龙傲天说的肯定是对的,你相信龙傲天就行了。我身上的无数次商业案例都能证明,他就算盲选都能选对,猜个德语小意思啦。” 沉熠心说你拉倒吧,要是按你说的这样,那世界还要科学干什么? 直接傅眠说干嘛就干嘛算了,他说地球是方的,地球就是方的呗。 想着他觉得自己也真够弱.智的,问谁不行去问这小东西,手一甩就把书推出去: “去去去,按摩时间结束了。” 《商业至尊》就知道会这样,沉熠这小坏蛋每次都是用完就扔。 它哼的一声拍拍翅膀飞到傅眠肩头,侧侧身蹭到龙傲天的碎发,娇羞得翅膀尖都红了。 沉熠:……谁说没有感情线?这不是在这儿吗? #龙傲天和爱而不得的小舔书# 他正忧愁着自己都学了两年的外语还这么差劲连日常对话都听不懂,就听见傅眠不经意的询问: “对了,人姑娘走之前就只跟你说这个?那德语挺繁琐的,说这么长时间。” “不是,”沉熠回神,重新拿起筷子,被打击得有点犹豫,“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emma说她要去美国做交换生了,今天特地来跟我告别的。” 说着说着他更萎靡了,本来上课就听不太懂,这下朋友又走了一个,这学期期末能不能及格都是一个问题。 傅眠听到这话眉眼一挑无端显出些愉悦,但抬眼看见沉熠那颓样心又沉下去,紧了紧手里的筷子,他问: “她走了你就这么不高兴?” “啊?是啊。”沉熠无精打采的往嘴里扒拉一口米,没注意傅眠阴下去的脸色, “我感觉我要在德国读一辈子了。” 他幽幽叹口气: “这个专业课很难的,去年要不是小组作业emma给我恶补,我去年就挂科了。” 当然沉熠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学习不行但经济上没亏待过任何一个跟他组成学习小组的同学。 这次emma这次能拿到交换生的名额除了自己的努力,说不清背后有没有沉熠跟徐雅云提过一嘴的功劳。 “虽然其他人也很乐意跟我讲啦,” 其他人?还有其他人?傅眠正在挑鱼刺的手一抖。 “但是她讲得最清楚啊,这下又要找人重新相处磨合了。”沉熠愁眉苦脸地喝了口茶。 哐当。 随着一声瓷盘碰撞在桌子上的声响,沉熠面前多了一小碗被剃干净刺的鱼肉。 他抬头,对面傅眠放下公筷,笑的温柔,说话却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那门专业课叫什么名字?回去给我找出来你的课本。” “我教你。” 第32章 “我真傻,真的...” 《商业至尊》失魂落魄地扑闪着翅膀喃喃自语,“在德国的时候我就该发现不对。” “谁家老大对待小弟是这样的,定点飞过来看你就算了, 还为了教你去自学大学专业课...” “咳, ”沉熠打断他, 挑眉纠正,“不是小弟,是朋友。” “朋友?”有书冷笑一声,昨晚龙傲天告白已让它彻底疯狂, 以前有多舔现在就有多恨, 冷声地抖出来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朋友哥们可不会在你晚上睡着的时候偷亲你。” * 吃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街头人群稀少。 这个月份的德国还是挺冷的,傅眠把围巾重新挂回沈熠的脖子上,针脚细腻的布料沾染上他的体温,带着餐厅内的浅淡熏香一圈一圈系在青年的脖颈。 沉熠站在原地微低头配合着傅眠的动作,直到围巾快要包裹住眼睛他才开口,说话时哈出的水汽飘在围巾上并不舒服: “这样系不好看。”声音隔着厚实的面料透出来闷声闷气的。 “暖和。”傅眠无视他的抗议,甚至将围巾打了个结。 沉熠闻言上下打量了说话的某人,快零下的温度里只穿了一件秋季大衣,给他系围巾的手都是凉的, 偶尔碰到脸颊让人忍不住瑟缩。 什么双标现场? 于是他慢吞吞地开口: “你的手也很凉啊。”还好意思说我。 傅眠一顿, 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擦到对方的脸让人不舒服了, 想了想, 在沈熠的注视下把右手伸进衣服内侧。 血液滚烫,隔着一层皮肉遇上沁凉如玉的手,神经系统迅速向大脑发出要求躲避的信号,他却面不改色,直到右手被熨热才拿出来抚了抚沉熠的脸,接着用这只单手去给他系围巾: “不凉了。” 沉熠简直要被他的举动搞笑了,啧的一声握住傅眠左手,三下两除二地把这人好不容易围上的围巾摘下来,潦草地围了几圈套在对方身上。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愈发衬得傅眠的左手凉的像块冰,握了两秒沉熠觉得不行,干脆拽着他的手一块塞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走了。” 傅眠被他拉得踉跄,开口想说话但嘴唇一动就碰到围巾上残留的湿润水汽,甜味随着这微薄的湿意沁入口腔。 他眨眨眼几乎是瞬间明白这是什么,接着就像突然哑巴一样闭上嘴,任由沈熠拉着他往前走。 被握着的左手微蜷,在那狭小口袋的方寸之地与另一个人相扣。 就是不知道是谁的舌尖忍不住微微探出来,去描摹那微淡的甜。 快走两步,两人来到汽车旁边,沉熠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又扫了一眼衣着单薄的傅眠,提议: “好冷,还是回家看电影吧,” “我上周在一家影音店淘到好多老碟片,没有名字的那种,还没看都是什么片呢。回去当盲盒看了吧?” 说起这个他表情变得兴致勃勃,看起来还是受到了徐雅云的影响。 “可以。”傅眠毫无异议,整张脸都快缩进围巾里。 沉熠不由得看他好几眼,心说这么冷啊,让你穿这么少。 懒得把手伸出来,他直接隔着口袋按响车钥匙—— “滴滴” 随着电子门锁发出解锁成功的提示音,两个人踏进公寓里。 抖抖身上的凉气,沉熠来不及摘外套,换了拖鞋就把暖气打开。 然后蹿到厨房,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非常清晰: “你喝热可可还是拿铁?” 口味和他母亲也很像。 傅眠听到拿铁这个名词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眼神飘忽一瞬,回他: “我喝白水。” “啊?别啊,这样的天窝在家里看电影就得喝点有味道的嘛。”沉熠从厨房探出头来,他没脱外套,现在暖气烘得他双颊泛红,眼睛愈发明亮。 傅眠凝望他两秒,平静移开视线,把大衣挂在衣架上: “那就可可吧。” “好,那你先去把书房把投影仪和dvd打开,我调好就过去。” “嗯。”傅眠应了一声,犹豫片刻还是把围巾摘下来搭在衣架上,抬脚走向书房。 黑皮书晃晃悠悠跟在他身后完全不去管在厨房忙活的沉熠,自从傅眠来了之后它就彻底背叛组织,只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立在龙傲天的肩头。 它飞在空中看傅眠走到书房门口,屹立在身前的枣红色木门只显得这人更加身形挺拔,腰背笔直。 第42章 他抬手拧动铜黄色的门把。 “咔哒” 物体碰撞发出轻响,沉熠把两杯热可可放在矮桌上,盘腿坐在地毯上扒拉出一纸箱的碟片。 “反正也没名字,你随便选一个吧。”他将纸箱推给同样席地而坐的傅眠。 书房内窗帘早已被拉上,投影仪透出一束白光,光影扩到沉熠的脸上,面容被划分明暗拼接在一起,一闪而过的虎牙成为唯一的洁白。 昏暗中,他的眼睛闪耀着纯真且鲜活的魅力。 有人匆匆移开眼,要命,一旦沉熠这样看着他,他就想钻进这双眼睛溺毙在这墨色池水里。 喉结滚动牙又开始痒,傅眠掩饰性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甜腻的液体滑进食道,热流压住躁动,他随手挑了一张碟片,含糊道: “这张吧。” 正反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的标记,光碟表面在白光反射下折出五色的光。 沉熠拿起来打量两眼,也看不出任何信息: “行啊,要是挑到小语种片了就换吧,反正也听不懂。” 傅眠嗯了一声随他。 把碟片放进dvd读取,连接的投影仪光束颜色悄然变换,画面被投到幕布上。 说不上运气好还是不好,这张碟是法语片。 “嗯...我能听懂一点。”沉熠皱眉看了半天,实话实说。 沉熠的祖母常年居住在法国,虽然没有系统学过但多少年耳濡目染他还是掌握了一点日常用语。 不过他扭头看了眼明显的一头雾水的傅眠: “要不还是切了吧?” “你想看吗?”傅眠倒是无所谓,看什么都行,他的心思又不在这上面。 和沈熠待在一起消磨一整个下午,这件事本身就够让他满足。 “还行,它画面拍的挺有感觉的。” “那就看吧,不行你翻译给我听好了,”傅眠扫了一眼电影,“反正对话好像也不多。” “法国片都这样,画面大于剧情。那就看这个吧,我给你翻译。”沉熠耸肩。 不过他也没翻译几句话,这电影的前三十分钟几乎就是男主角一个人的独角戏。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片子,拍摄手法非常粗糙,镜头晃动得简直让人头晕。 起床,搭乘交通工具去上班,在工位上被老板批评,下班。 简直就像记录流水账一样,沉熠看得打哈欠就想说要不换一个吧,拍得画面再好看也不能跟演默片一样啊。 话还没说出口,幕布上的场景突然发生变化—— 随着两声敲门声,男主人去开了门,门口是一个英俊的法国男人,两人开始对话。 “他们在说什么?”傅眠问他。 “打招呼,然后好像是这个男的问主角买不买东西。”沉熠轻抚着《商业至尊》的翅膀,这小东西今天一天都很兴奋,现在终于熬不住趴在沈熠腿上睡着了。 “买的什么东西?”傅眠接着问。 “额...”沉熠眯着眼看了字幕半天,不知道为什么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 “买的...”他吞吞吐吐。 “?”傅眠奇怪的看着他。 还没等他继续追问买的什么,耳边就听见一声浓重的男性喘.息。 他扭头,发现电影里刚刚还站在门口对话的两个男人不知何时转移到卧室,纠缠热吻在一起,身上的衣服以秒计算的消失着。 买的春。 这下不用青年说,傅眠也懂了。 幕布上只剩下白花花的一片,他有些尴尬的扭过头,侧眼却发现旁边人的耳廓已经红了一大片,像是傍晚时分天边的绯云。 沉熠...脸红了。 那些尴尬的窘迫的情绪一下子被压下去,傅眠盯着那片绯红看了许久,直到对方像是受不住想要换碟片,他才开口,语气平淡: “正常,法国嘛,浪漫国度。” 沉熠把嘴里想要换碟的话咽下去,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附和: “是啊,正常。” 看他这样傅眠眸里闪过一丝笑意,扫了眼屏幕上缠绵的两个男人,沉默片刻试探开口: “现在看这些会觉得不舒服吗?”临了又慌忙补充,“就是怕高中那个事给你留下阴影...” “额,还行,没什么感觉。”沉熠一愣,老实回答,只觉得现在有些魔幻,这是什么事啊? 面前放着限制级的同性影片,自己的好哥们坐在旁边问自己什么感觉。 他羡慕地低头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黑皮书,心说你怎么这么会找时间睡觉? 本以为这离谱的一段会很快过去,可没想到都过了五分钟,画面里两个人马上要从亲嘴转向更重量级的项目,画面还是丝毫没有要切换的意思。 这下不只沉熠坐不住了,傅眠也皱起眉,逗逗人就行了,更深的东西他不想让沉熠看见。 “要不你跳一下?”他开口去问。 “啊?行。”有人面红耳赤的拿起遥控器。 不过拖过进度条的人都知道,遥控器的按键跳一次一般是十五秒,就是说沉熠每按一次快进键屏幕画面就会跳到十五秒之后。 电影画面就像画片一样,一顿一顿的切换,随着剧情的递进,每跳跃一次画面的的尺度就大一点。 暖气开的太足了,燥热中沉熠又一次按下快进键。 只是这一次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屏幕上的画面,眼前就一黑。 傅眠捂住了他的眼睛。 “要不换一张碟吧。” 身后,有人眼眸漆黑,看着屏幕上几乎需要全打码的两个人,他的表情平静没有一点变化。 倒是手掌下滚烫的热度和睫毛触在手心带来的微痒让他呼吸一滞,说: “还是换一张吧。” 第33章 《商业至尊》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晚饭后了。 玻璃窗上反出远处建筑物的影子, 灯火明灭之间与挂在天幕的稀疏碎星遥相辉映。 它扇动翅膀向后翻了个跟头,驱散睡醒后的晕眩去问沉熠: “你们今天下午干嘛了?” 沉熠正在厨房洗碗,闻言一顿, 热水哗哗冲洗走手上的泡沫, 他眉毛拧起来神色并不自然: “看电影啊,还能干什么?”说着将水温调低一点,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管那么多干嘛?平时也没见你关心过我干什么了。” 书精同学书页开合两下,哼声道: “你有什么好关注的?我关注的是龙傲天!” 没有表情, 但它声音变得低沉, 听起来有种肃穆的虔诚: “我来到, 我见证,我记录。” “得了吧,”沉熠压根不吃它那一套, 他用布把碗筷擦干水迹, “你这上面原来写的就不准,现在更是,你记录什么啊? “都跟着我来德国了,一个月看见龙傲天一次你能见证什么?” 把碗筷放进橱柜,他伸手将书精从空中拽下来,坏心眼的用指尖去划对方敏感的翅膀根,乱出主意: “要我说, 你记录我得了。” “你看,你来到,来的是我家,你见证,见证的是我每天干什么,干脆你记录也记录我得了。” 别再整天嚷嚷龙傲天了,听的头疼。 人们都说虚假重复一万遍就会变为真实,他可不希望《商业至尊》念叨一万遍之后,傅眠就真的变成书中那个“竟恐怖如斯”的此子。 傅眠就是傅眠,不是任何其他。 沉熠静静地看着书精,墨棕色的眼眸好似无波湖水。 黑皮书努力挣脱青年的魔爪,像发射的小炮弹一样猛地冲到空中: “哼!你少蛊惑我,在德国怎么了?按照龙傲天给你发消息的频率,我连他每天吃什么我都知道,我怎么不能记录?” “不过,”它又慢慢落下来,用翅膀尖柔软的羽毛蹭了蹭沉熠的头发, “你放心,鉴于你这么多年对本大人还不错,我记录的时候会稍微替你润色的,” “争取不把你在德国学习这段写的这么狼狈。” 沉熠一哽,突然想起自己少的可怜的学分,什么情绪都没了,皮笑肉不笑: “那真是谢谢你了。” 眼睛微弯,湖水被拨动泛起细碎粼光,他想,算了,要是书精念了一万遍龙傲天,那自己就念一万遍傅眠好了。 做朋友嘛,应该的。 《商业至尊》完全没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喜滋滋地说了句不用谢,掉头一转就出了厨房去找龙傲天。 客厅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傅眠坐在沙发一侧,暖色调的橘光打在他俊朗面容,掩住几分锋利的桀骜意气,多了几分柔和温润。 他在低头看手机,虽说陈鹏飞拍着胸脯保证过这两天一定不打扰他,但公司处于飞速上升期,很多事必须要傅眠亲自过目。 皱着眉头处理了两份文件,手机屏幕太小需要时不时滑动,效率低的令人发指。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傅眠抬头,冲走过来的人微笑: 第43章 “洗完了?”顿了顿,开了个玩笑,“这回碎了几个碗?” 沉熠翻了个白眼,往后一砸坐在沙发上,下坠的力度太大他直接歪到傅眠身上,屈起还滴着水的手弹了对方一脸水珠: “全碎了。” 对方完全不生气,弯腰往前在茶几上拽了两张抽纸,拽过青年的手一根一根仔仔细细的擦干净水渍,打量几遍认为真的不湿了,才草草的抹了把自己的脸。 而且没有擦干净,眼睫上还悬着一滴剔透的露珠。 沉熠看着眨眨眼,但他这人懒,没去拿抽纸直接伸手用衣袖去揩掉那水滴。 水迹从眼角逶迤到太阳xue,远远看上去水光闪烁,就跟哭了一样。 但是...沉熠歪头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还没见傅眠哭过呢。 不知道他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狗腿的书精同学早已经趴在龙傲天的肩头,看着眼前两人互擦水迹的一幕,它用翅膀挠挠书脊觉得有点怪。 但还没等它想清楚哪里怪,就被沉熠的话吸引注意力—— “要不要用电脑?”沉熠看了一会儿傅眠处理文件,觉得手机处理实在麻烦,忍不住问出声。 没有任何遮挡的想法,几乎算得上是机密级的文件就这样亮在对方面前,倒是听到对方的提议傅眠犹豫了。 他随手用手机看两眼还行,一旦用了电脑就意味着这两天的私人“充电”时间还要被其他事情占用。 “刚好我也看一会儿书。”沉熠见他犹豫又说了一句。 “...行吧。”有人不情不愿的答应,心里对工作是从未有过的厌烦。 要是旁边的《商业至尊》能知道龙傲天此时的想法怕是要吐血,可能那几年后才明了的感情现在就会被它猜出来。 无他,书里龙傲天可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的坚守在工作的岗位上。 从来没有因为女人放弃过事业,倒是因为事业捏着鼻子泡了好几个自己不那么喜欢的女人。 这段被沉熠评价为全书最恶心的十大剧情之一,其他还有著名的“朋友母亲”,“兄弟妹妹”,“可怜嫂嫂”.... 至于现在嘛,傅眠打开沉熠搬过来的笔记本,扫了眼坐在旁边安静看书的青年,勉强压下心里的烦躁咬牙去看文件。 墙壁上的挂钟指针一点一点往前走,时间被具象化在这细长铁片上,随着它的每一次前进而慢慢流逝。 分针转了几圈,沉熠合上书。 侧头发现傅眠还在处理文件,他没出声托着下巴发呆,神游天外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什么,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手机。 点开搜索栏,他眨眨眼,指尖停顿两秒还是打字输入了今天下午那部影片的名字。 可恶啊,虽然拍的很烂,还是想知道结局是什么。 互联网一如既往地神通广大,按下搜索键就有百度百科弹出来。 无视封面上两个热吻的男人,他一路拉到最下去看剧情梗概。 片刻后, 沉熠默默合上手机,神情平静,就是睫毛颤得厉害。 扫了眼傅眠神情认真的侧脸,他心说你什么水平啊,随便挑一张就挑到一张限制级成人影片。 注意到青年的视线,手气超好的某人扭头: “怎么了?” “没事,”沉熠摆摆手,一想到今天下午他和傅眠傻着脸看了半天的影片是这个,就尴尬中带着点好笑, “我书看完了,没事干。” 傅眠读不懂他的表情,只觉有些莫名其妙,试探着发问: “那你等一下?我马上看完了。” “嗯,你慢慢来嘛,不着急。”沉熠说着又往对方身边凑了凑。 瞟了一眼什么也看不懂的电脑屏幕,他发出一声真心的称赞, “好厉害啊,棉籽。” 有人眼睛弯起来,眸子里都是笑,酒窝非常明显,一到这个时候就显出些纯真的稚气, “年纪轻轻就是商业新贵了。” 徐雅云和沈熠通话偶尔会提到他这个小同桌,对人在商业上的眼光和手段评价都很高。 只不过又想起自己儿子读书跟要命一样的现状,再开明的家长这时也免不了对比出落差来。 想起母亲那句“毕不了业就别回来了”,沉熠真情实意地开口: “以后就等着你养我了。” 室外漆黑寒冷,室内明亮温暖,灯光柔和,这句话就清晰地泊在暖热空气里。 “等着你养我...” 傅眠看着他,心跳狂跳不止,只这一瞬间,天地间明亮得就如同白昼里刹那间会有的那种光明,令人心悸。 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幻想被这人轻巧地说出来,连同那句“好厉害”的赞美,一齐砸向他,砸的晕头转向。 “好啊,我养你...”他狼狈转头,掩饰自己实在算不上正常的表情。 我养你,我要把世界上最好最珍贵的一切都捧到你眼前。 流淌蜜糖的河流,洒满钻石的土地,铺满金子的道路,只要你想要,一切都可以。 * 大抵是这句话的冲击力太强,直到夜空中第一颗星子开始闪烁,澎湃的海浪依旧冲击着某人的胸膛。 客卧里,傅眠长吐一口气,刚洗过的床单干爽又好闻,散出浅淡的香气飘在鼻端,他却烦躁地翻了个身。 人果然贪心,不过短短的午睡三十分钟,他就已经完全不能忍受这张冷清寂寥的床。 盯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傅眠忍不住去回想今天的一天。 来到德国撞毁一辆跑车。他眼神平静,去见沉熠,值得。 午睡睡了沉熠的床。他睫羽微颤,桃香好闻,喜欢。 一个叫emma的女孩亲了沉熠。他眉头拧在一起,讨厌,很烦,不喜欢。 下午和沈熠看了电影。他眉眼稍松,沉熠脸红了,可爱。 晚上沉熠说让我养他。他嘴角弯起来一点,期待,期待,期待。 明明回想白天是为了入睡,可却越想越清醒,有人啧了一声翻身起来。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手指相叠摩挲了两下,眼神在房间里环视一圈,最后一顿,停在暖气控制中枢上。 “叩叩” “龙傲天找你呢!沉熠!” 黑皮书一头撞在浴室门上,水声哗啦中它朝里面喊。 花洒流出的水打在身上带来微弱的痛感,青年抹了把脸,胳膊一动带动全身流畅自然的肌肉线条。 这是一具年轻的,健康的,充满力量的男性躯体。 隔着两道门,他朝门外人大声喊: “门没锁。” 傅眠推门进来,明明是求助的语气,唇角却带着一点如有似无的笑: “我房间的...”暖气坏了。 说一半的话被卡在喉咙里,声带滞涩发痒,这人却好像忽视一切,眼睛盯着一个方向眨也不眨,胸膛起伏幅度明显大起来。 他知道,沉熠在洗澡。 但他不知道,浴室的门是磨砂的。 第34章 朦胧是种美。 此情此景, 这句话再合适不过。 傅眠呆呆站在门口,右手还握着门把手,整个人却像一棵僵直的树,脚根茎深深扎在土里让他无法移动。 室内暗淡, 只有书桌一角的落地灯晃出小片橙黄色的天地。 但浴室内却光明如白昼。 光影朦胧,一道欣长挺拔的身影随着白炽灯的光一齐透出水波纹的磨砂门砸进傅眠的瞳孔。 指尖发烫轻颤,门外的冷风吹到这人滚烫的面庞,冷热相撞中他回神,迅速地关上门。 明明室外空无一人,他慌忙隔绝奔涌进来的空气,好似其中藏着暗中窥探的视线。 水声哗啦,沉熠只听到一声门响,似乎有人在低声说了句什么,但水汽裹着这模糊声音,到耳边早已被水流覆盖。 他抬手将湿透的头发往后拢去,露出青年俊朗的眉眼,接着把水流调小,满室氤氲水汽,沉熠对门外人说: “棉籽你走近一点,我听不清。” 话炸在傅眠耳朵里,炸的他呼吸一滞。 黑皮书飞在他旁边, 见人不动还以为他没听清, 正要飞过去让沉熠再重复一遍, 就见这人快步走到浴室门前。 步调有些踉跄但速度倒是很快,书精需要加速挥动翅膀才能跟上。 在门前站定,睫羽颤抖中他抬眸,透过不甚清晰的玻璃,隐约可以看见四溅的水花,而沉熠就站在这盛开的水莲之下。 浴室的隔湿处理做得很好,一门之隔,傅眠所站立的地方干燥清爽,暖气足的好似空中一遇火星就能燃起来。 可他只觉潮湿扑面而来,柔软的水幕将他包裹,呼吸变得困难。 明明一切都处于朦胧,傅眠却好像看到每一滴从花洒喷出的水滴是如何溅在青年的身躯上,又是如何在皮肤上荡开涟漪后飞去四周的。 水花如同跳珠,砸到沉熠身上又弹到磨砂门上,连同门上的印花,就像雨水落在明净的玻璃上,道道湿痕模糊视线。 第44章 傅眠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摩挲在玻璃上,冰凉的触感没带来一丝清明,反倒让他大脑更加热胀。 冰火两重天,他困在其中只觉燥感猛烈,心脏像是被复燃的灰烬炙烤一样,有股横冲直撞的疼痛。 “棉籽,你说什么?” 突然,大片阴影投下来掩住他的面容,隔着一道门,有人伸出指尖一点,点在玻璃门上,和傅眠的指尖重合。 实在听不清,沉熠匆匆结束冲洗,把水关掉披了浴袍就准备出去。 身上水迹未干,晶莹的水珠从他脖颈一路滚落到胸膛,再沿着微微起伏的腹肌线条往下滑,最后顺着人鱼线跌落到被浴袍遮住的地方。 脸长得纯情,身体却早已迈入成熟男人的行列。 沉熠本想推开门直接出去,可走到门口就看到对方触在玻璃门上的手。 他歪歪头觉得好玩,于是有样学样地伸出一指去点,只是他这一侧玻璃上沾了水渍,湿湿的,并不冰凉。 点在门上,他声里含了笑,觉得两个人好幼稚: “你不睡觉找我干嘛?” 浴室里充满水汽,他清澈的嗓音被裹挟着,竟变得低沉磁性。 门的另一端,傅眠盯着两人相触的指尖,牙齿痒得厉害,用舌尖去顶着,说话变得含糊,带着点哑: “我房间的暖气坏了。”停顿两秒,有意无意地添了一句, “挺冷的。” 沉熠觉得诧异,供暖系统是今年重新装的,还不到两个月,怎么就坏了。 他收回手,推门出去。 大片湿热的水汽在玻璃门打开后涌出来,非常浓郁的桃香在绵长的潮湿中钻进傅眠的鼻腔。 掩住对方将手收走的不情愿,他调整好表情想要对沈熠说话: “要不你去——”我房间看看。 又是话到一半停住。 在他身前,是刚从浴室走出来的青年。 这人只披了一件黑色浴袍,腰带也没有好好系住,松松垮垮别在腰间,大片结实的胸膛露出来。 沉熠皮肤白,但是那种健康的色泽,像珍珠一样闪烁着生命的活力。 这样的白浮在黑衣里,就像是破晓时分的第一颗晨星。 生命,激情,力量,还有… 傅眠抬眼,看着那滴沾在对方时隐时现锁骨上的水珠,看它随着青年的走动向下流入,裸露的胸膛,流畅的肌肉线条,以及…喉结滚动,他像失心疯一样,伸手揩掉那滴即将落进不可说区域的水珠。 生命,激情,力量,还有色.欲。 入手皮肤温润,他眼眸有一瞬的失神,但立刻在沈熠反应过来之前拢了拢对方的衣领,淡声掩过去: “穿好,别着凉。” 指尖时不时触到富有弹性的皮肉,燥的几乎让他站不住,只想一口咬在沈熠的脖颈,傅眠闭了闭眼,强压下去这接近直白的欲.望。 沉熠果然没有在意,或者说他和傅眠相处太久了,久到他能把对方所有的不合理行为全部归类到“亲密的朋友”上。 一个标签贴的太久,如果没有外界强烈的刺激,人是不会对它产生任何其他联想的。 他笑眯眯地系好腰带,嘴上调侃着对方: “怎么?看见哥的身材自行惭秽了?不敢看了?” 实属开玩笑,不提以前傅眠打篮球时衣服掀起露出的一段腰腹,就算是书中龙傲天这个设定就不许他身材不好。 身体都不好怎么在原著里夜御七女? 沉熠都已经等着对方反驳他了,这是他们俩人平时的相处模式,可却没想到这回傅眠不走寻常路,就见他竟然嘴角一扯,含糊承认: “是,不敢看了。” 不过不是因为自行惭秽,而是再看下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些什么。 沉熠眉毛一挑想说话,被这人打断: “去看看暖气吧,不然睡不了了。” 接着又没等沉熠说话,这人又否决自己的提议: “不行,”傅眠皱眉看着对方湿哒哒还在滴水的头发, “先把头发吹干了再出去。” 沉熠流出一点无奈的表情,问他: “那你到底要我先干嘛?” “先吹头发。”一到这个时候,某人的行动力就强到离谱。 他找来吹风机,插上电,伸手在出风口试了试温度后才向沉熠招手: “过来。” 沉熠望着他叹口气,然后假模假样地扭头看看四周,指着自己问傅眠: “你说我啊?” 傅眠拧眉看他,就见这人手一摊夺过自己手里的吹风机: “我自己又不是没手,我是二十一岁,不是一岁。” 说着他看向旁边傻站着的傅眠,提议道: “你洗澡了没?没洗干脆在这儿洗算了,趁刚洗过还有点热气。” 沉熠刚洗过澡的浴室… 有人黝黑的眼眸立刻变得更加黑沉,不可控地吞咽口水,他借说话慌忙挡住自己喉结的滚动,只是语气里的惋惜怎么也挡不住: “不用了,刚洗过了。” #突然有点恨自己这么爱干净# 沉熠也没再说话,室内只剩下吹风机巨大的风鸣声。 一切躁动皆掩于此后。 * “好像真坏了啊…”青年嘟囔了两句,对着说明书看了半天触屏板,怎么鼓捣就是没反应。 接近零下的温度,暖气一旦停止,冷感立刻就上来了。 他拢了拢单薄的浴袍,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放弃继续探究直接扭头对傅眠说: “先去我房间凑过一晚上吧,明天找人来看看。” 某人的唇角几乎压不住的要上扬,但还是要矜持的拒绝: “算了,我在这儿睡一晚上得了,反正明天就该走了。” 末了,怕沉熠真让他睡这儿又补了一句, “虽然有点冷,将就一下就行。” 沉熠歪头看看他,觉得这人今天晚上怎么说话怪怪的,但也没多想,一把揽过傅眠就往回走: “走吧你,本来白天穿的就少,晚上再睡不好,你来玩两天带感冒回去啊?” 有人嘴上说着不愿意,腿倒是跟着对方的频率抬得快,甚至没提把被子也搬过去的事。 看了一眼散落在床上的被子,他眉眼低敛地迈出门去。 * “啧,没事咱俩盖一个算了。” 果然,沉熠这懒人最怕麻烦,不仅怕自己麻烦,也怕别人麻烦。 他打了个哈欠,困意已经上来,掀开被子一角朝傅眠招招手: “别折腾了,快睡吧,明天还要坐飞机回去,养精蓄锐。” 傅眠扫了对方两眼,目光略有遗憾的看了看对方身上宽松的睡衣。 他还以为沈熠会裸睡。 定了定神,他抬手,修长有力的手指搭在衬衣上,慢条斯理地将纽扣一粒一粒解开。 面容平静,呼吸沉稳,明明神情那么冷淡,可呼出的气体却是如此灼热。 燥感又悄悄缭绕出来,有种火星迸发的性.感。 胸膛起伏间肌肉线条赏心悦目,腹肌,人鱼线,沉熠有的一切,龙傲天当然也会有。 傅眠把衬衫裤子扔在一边,装作不在意地瞟一眼沉熠。 却发现这人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注意到傅眠的视线还迷迷糊糊地夸了一句: “腹肌练的不错…”语气非常敷衍,好像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傅眠咬牙,带了点挫败爬上床。 “啪嗒” 沉熠伸出胳膊将床头柜上的灯关掉。 室内陷入寂静的昏黑。 很快,有人就发出匀称规律的呼吸声。 傅眠侧身躺着去看沉熠,月光从未拉严的窗帘缝隙里投进来,莹白洒在地板上,薄薄映亮卧室一角,也映出他沉静的睡颜。 很近,盖着同一张被子,身侧的热源十分明显,一伸手就可以触到对方温热的皮肉。 鲜活的,澎湃的。 傅眠屏住呼吸,梦中无数次纠缠不休的场景出现在他眼前。 月光幽幽镀在沈熠的侧脸上,因为微张嘴而凹陷出的酒窝清晰可见。 酒窝? 傅眠看着,又想起今天中午的那个吻,好像就是在这半侧脸,这洼酒窝附近。 月光往前移,银辉却折不进傅眠黑沉的眼眸。 黑夜滋生阴暗,他忽然觉得只是中午那不小心的擦过完全不能让他满足。 那个女孩可是实打实地吻在了沉熠的脸上,双唇贴着面庞,至少有一瞬的彻底贴合。 占有欲作祟,醋意,嫉妒,有人心脏砰砰跳,微微支起上身,垂眸看着对方安然的睡颜。 深呼吸口气,傅眠在心里说服自己,就一下,只要把别人的痕迹覆盖住就好,就一下。 于是他慢慢向前俯下身,薄唇轻轻地印在沈熠的侧脸。 月光因此从沉熠脸上移到傅眠的头发上,盈盈间闪出几分润泽。 第45章 柔软,温热。 有人呼吸停滞,一向清明的大脑变得昏胀。 一下吗?他迷迷糊糊地想,emma起码亲了有两秒吧。 嗯,两秒,那他再亲一会儿。 十秒后。 两秒嘛? emma亲了有三十秒吧。 六十秒后。 不知道emma有没有伸舌头去舔… 没事,我舔干净就好了。 略带烫意的舌尖伸出来,一点一点的舔.弄着青年的侧脸,傅眠甚至可以尝到浅淡的洁面水的味道。 潮湿的殷红沿着浅陷进去的洼坑舔舐,好久好久之前,他就想去亲,去吻,去舔,去咬这美丽醉人的酒窝了。 眼神变得幽暗,傅眠极力控制着灼烫的呼吸,避免它打在沈熠的侧脸和脖颈处把人弄醒。 还好心脏藏在胸腔内,不然不止沉熠,怕是整个沉睡的德国都要被震醒。 不知过了多久,月光都从床上移到书桌处,傅眠才撤开支撑的胳膊平躺回去。 不是他不想继续,而是在舔下去怕对方明天早上起来会发现一个破了皮的侧脸。 往沉熠旁边又凑了凑,可以看到酒窝处亮晶晶的水渍,在月光下一闪一闪。 不知道是不是沉熠感觉到热源的移动靠近,他在梦中清浅呓语一声,抬手竟将这温暖的躯体揽入怀里。 没有察觉到身下陡然僵硬的身躯,沉熠蹭蹭枕头将脑袋埋在傅眠颈窝处,胡语梦呓: “别闹,棉籽…”呼吸打在侧颈,潮热暧昧。 有人一愣,刚刚骤停的心脏又剧烈跳动起来,从胸腔震荡在全身各处,直至指尖都变得酥麻。 试了几试,如同刚刚诞生的新生儿,傅眠艰难地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胳膊,将它反扣在对方颈窝处。 唇角吻在青年额头,他闭上眼睛,暗喟一声, 不闹了,沉熠。 晚安,沉熠。 就连月光也慢慢黯淡下去,一切都将陷入沉睡。 除了书架的一侧,那里有一本通体漆黑,后背长了一双洁白翅膀的书。 不知为什么,明明没有表情可就是能看出这书是呆愣愣地立在书架上。 好似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它后背的翅膀微微发颤,显出惊恐来。 大抵是对月光过敏吧。 第35章 “不是...”沉熠打断《商业至尊》的回忆, 皱眉问它, “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等到现在才告诉我?要不是昨天晚上傅眠...你打算藏一辈子啊?” “我...我...都怪你!”面对沈熠的质疑书精先是心虚,到后面竟倒打一耙, 冲到男人的面前, 指责他, “我当年有问过你,你自己说很正常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沉熠被它突如其来的指责搞得一头雾水,正要反驳却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眼睛眯起来, “等等——” 他把在空中乱飞的小东西拽进手心里,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翅膀把黑皮书拎到眼前,试探问道: “你说的不会是'有人亲你的左脸是什么意思?'那句吧?” 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但沉熠还是对这句话印象深刻。 无他,《商业至尊》当时的语气实在是太怪了, 气若游丝,好像沉熠如果说的不合它心意, 它就会当场暴毙一样。 “是...是啊!”显然某书也很心虚,但还是要硬着嘴反驳,“你自己说的很正常的!” 沉熠简直要被它的强词夺理气笑了,拎着翅膀抖它: “你当时问完我怎么说的?” “我说在德国很正常,这是人家的习俗。” “这能一样吗?” 翅膀被拽着又痒又痛的,书精难受得书页都哗哗翻开了,嘴巴还是硬的: “怎么不一样?不是你自己说的这一般用于比较亲密的朋友和亲人之间吗?不是你那时候就在德国吗?” “你和龙傲天不就是亲密的朋友吗?这多正常啊,我不告诉你怎么了?!” 男人无语, 看看这书死不认错的气势,就知道它还是难以接受龙傲天喜欢男人的事实。 或许当年在德国它就已经发现不对,只是一直自欺欺书, 不愿面对罢了。 叹口气,沉熠把书精放下来,揉揉它的翅膀根,懒得和这么一个认知坍塌的东西计较: “正常正常,就算当时不正常现在也正常了哈。” 人都表白了,偷亲再正常不过。 被偷亲的当事人倒是对这段过往没什么抵触,只是在听到这一段的时候觉得侧脸酒窝发烫,好像真的被什么湿热舔.弄着一样。 他干咳一声,拨拨书精雪白的翅膀让它飞起来: “这真不能怪我吧,是他偷亲的我,你赖我算怎么回事啊?” 却没想到《商业至尊》压根不吃他这套,飞的离他远点后愤愤道: “就赖你就赖你!他为什么偷亲你?还不是你自己太没有边界感?” 哪怕现在因爱生恨,书精还是习惯性地拉偏架,舍不得说龙傲天一句不好。 “你在我身上什么身份啊?你当年就干女主的活?!” * 众所周知,血脉论是所有小说都爱用的万金油。 无论是用来给主角增添光环亦或增加矛盾都是十分好用的存在。 这部烂俗的古早男频小说也是一样。 原著中,在傅眠读大学期间,奶奶因为旧疾突发而性命垂危。 傅眠四处打听四处求医,最终听人说这种病发展到这种程度,国内只有一位医生能把人从生死线上拉回来。 就在他苦苦找寻办法去接触那位医生的时候,有个女人找上傅眠,自称来自京城叶家。 她告诉傅眠,他是二十年前叶家那位因爱情出逃后被压迫致死的长子遗落在外的亲生骨肉,而现任家主叶家老爷子是他的亲爷爷。 女人还告诉傅眠,叶家老爷子现在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可直系小辈里别说男丁,就连女孩也没几个。 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傅眠回去继承这泼天财富。 哦,忘了提这位在原著用了大量“肤若凝脂”“殷红的樱桃小嘴”“雪白高耸的双.峰”等词语来描绘的女性也在这泼天遗产里。 她是叶家收养的女孩,按照某种传统是下一任叶家家主的私产。 这传统被沉熠评为脑干缺失的恶习。 没错,她就是《商业至尊》里龙傲天的大老婆,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表姐——叶似心。 当然,这古早小说里主角一定是正人君子,不能又当又立的。 总不能自己爹妈都被搞死了,主角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就跑回去继承遗产吧? 这时候那恶俗作者写傅眠奶奶病重的原因就出来了。 叶似心承诺只要傅眠跟她回去见老爷子最后一面,她就利用叶家的关系帮傅眠寻得那位名医的医治。 哦,又忘提了,叶似心这么积极地让傅眠回去的原因是—— 如果没有傅眠这个流落在外的亲孙子,那么一旦老爷子离世,下一任叶家家主就要被叶家二房的长子继承,那么叶似心作为私产就要被这个年纪足以可以做她爸爸的男人继承。 这才是她着急让傅眠回去认亲的原因,她渴望着傅眠在她的帮助下继承叶家后,自己能逃离这个魔窟。 但《商业至尊》的作者什么尿性大家都知道,这种女性凭借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得到自由的剧情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笔下。 都长得这么好看了,不拿来充后宫未免太可惜。 于是叶似心在看见傅眠的第一眼后就深深被这人吸引,一见钟情到不想逃离叶家了,而是一门心思的让傅眠当上家主,自己好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私产”。 讽刺到可笑。 在这期间为了体现爽感,也为了让傅眠和这位作者钦定的大老婆感情升温,剧情中安排了许多无脑剧情用来打脸炮灰。 例如今晚这场,也是叶似心和傅眠的第一次相见。 叶家二房比叶似心早些得到消息找到傅眠,于是几个炮灰跑过来对苦苦求医的傅眠一顿羞辱,还要把傅眠奶奶赶出医院。 随后叶似心赶到,凭借她叶家养女的身份训斥了这几个炮灰,让傅眠奶奶继续在这里医治。 先不提这里剧情漏洞有多少,起码冲突点很明显,就是老太太需要那位名医医治,这是推动龙傲天开启“叶家副本”的先天条件。 但现在这个最重要的冲突点已经被沉熠解决掉了。 得到《商业至尊》之后,他就想尽了办法去请来那位名医提先为傅眠奶奶诊治预防。 老人家现在不说完全的健健康康吧,起码在医院里疗养着性命无忧。 那么问题来了,傅眠现在自己事业迅速发展,唯一的亲人也并无大患,最大的烦恼是沉熠什么时候开窍。 这样的他,凭什么回到那个在叶似心的形容下如同魔窟一般的叶家去认亲? 没有问题制造问题,没有困难制造困难喽。 第46章 他越在乎什么,就让他失去什么好了。 * 夜色深沉,暗淡无星。 医院十三楼的心外科的走廊上寂静无声,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散出模糊光晕,映在花纹斑杂的理石瓷砖上,幽幽泛起一丝寂寥白亮。 唯有楼梯间里发出细微响动。 傅眠的脸被摁在楼梯阶上,寒冬里瓷砖通过脆弱的脸部皮肤传来刺骨的冰凉,身后有两个黑衣的彪形大汉按着他的肩膀强迫跪在凸出的台阶沿上。 还没来得及感受膝盖的疼痛,他就被人抓住头发仰头去看坐在上层台阶的中年男人。 拉扯之间下巴磕撞在台阶上,口腔里出现甜腥血味。 “哎哟,不要那么粗暴嘛,你看把我们小叶先生这张俊脸搞得。”低头俯视他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说,却丝毫不提让两个保镖松手。 头发被拉扯,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痛,傅眠眼神里是从没有过的阴鸷。 牙齿上还沾着血,他开口,声音十分轻,带着轻蔑: “我随奶奶姓,我叫傅眠。” 像是怕中年男人听不清,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 “傅眠。” “啧啧啧,小叶先生你这脾气真是和当年你的父亲一样啊。哦,也就是我名义上的堂兄。” 男人站起来,在青年陡然加重的呼吸声中抬腿,皮鞋踩着对方的手踏下台阶。 剧情再次出现偏差,这次来的不是几个小喽啰炮灰,而直接是叶家二房的长子,叶明然。 “你父亲当年就是这么倔的,非要和一个歌女在一起,甚至愿意放弃一切去私奔。”叶明然走下台阶,低眼看着被强迫跪在地上的傅眠。 哪怕到这等境地,青年的腰背依旧笔直挺拔。 “可惜啊,情深不寿。”叶明然装模作样的叹两口气,抬脚踩在傅眠的背上,将人硬生生踩下去。 “给我们叶家丢尽了人。” 他一只脚踩在对方背上,慢慢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这条腿上,微弯腰对傅眠说: “小叶先生你也是,不要这么倔嘛。” “回去看看老爷子有什么不好的呢?这么多年没见了,见两面让老爷子好生闭眼走吧。” 叶明然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中他将重量继续下压: “哦对,我们叶家以孝治家,小叶先生你都这么多年没在老爷子跟前尽孝,要不老爷子闭眼后你去佛堂给他礼佛念经几年吧?” 烟灰簌簌下落,尚带火星的烟草碎被叶明然弹掉,滴在傅眠黑色的羽绒服上,燃出点点细孔。 沉熠…沉熠买的… 有人疯狂挣动起来,咬住的牙齿发出咯吱响,手抓在台阶上划出道道血痕。 “嗯?别激动嘛。”叶明然不知道脚下人为什么突然又暴动起来,两个保镖和他的重量几乎都要压不住。 使劲又踩了几脚,中年男人将烟头摁在对方衣服上摁灭,招呼旁边的秘书拿出一张纸。 他笑眯眯将白纸放在傅眠脸庞一侧的台阶上,拽着这人的头发去让他看: “既然要礼佛那么多年,那生意小叶先生你肯定是顾及不到了,签了吧。” “这样,”叶明然意有所指,“你,你奶奶都少受些苦楚。” “毕竟老人家那医生旁人能请过来我也能请回去嘛。” 第36章 头发被人拽着,傅眠被迫去看那张纸—— 除了所谓的叶氏继承问题,竟然还有晨睿。 他垂眸,白纸黑字, 上面的报价让傅眠想笑, 这个价钱, 晨睿一开始的注册资金都比它多。 这一刻傅眠终于明白,叶明然压根不在乎自己是否要去认亲,在叶家耕耘多年,他怎么会怕一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孩子? 他在乎的是晨睿, 和叶家这艘沉重到逐渐走向沉没的巨轮不一样, 潜力无限, 前途光明的晨睿才是他想要的。 “你是蠢货吗?”无视脑后的疼痛,傅眠语气嘲弄, “我为什么要签?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以为晨睿的其他股东都是死的吗?他们投钱是因为我在晨睿,我走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握着一堆废纸待在晨睿。” 中年男人松开手,还是一副笑模样: “是啊, 我当然知道江城那几个公子哥是因为小叶先生才持股晨睿的嘛。” 他拍了拍手, 清脆的掌声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格外响亮,无端显出几分肃杀。 “那小叶先生你就接着待在晨睿领导公司,给我打白工好了。” 傅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问问叶明然这么多年在叶家的一切都是做梦做来的吗。 打白工,人怎么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可他还没开口,对方就一抬手让保镖把自己按坐在台阶上。 幽亮的手机屏幕映进傅眠的瞳孔里—— 两个青年, 一个外国女孩, 其中一个青年的唇贴在另一个带围巾的青年的脸上。 这是…他瞳孔颤动,回忆起这两年前那个叫emma的女孩来和沈熠告别的那天。 “哎呀,至于小叶先生你为什么要签,那我就不好说了。” 叶明然单手拿着手机,一张一张的切换着照片,全部都是这样肉眼可见的暧昧,每一张傅眠的眼神只看向一个方向。 沉熠的方向。 “那位徐家太子爷长得确实俊呢,”叶明然幽幽开口,明眉善眸, “就算远在京城,我也是听见过一二的,听说徐老太爷可是对这个外孙宝贝得很啊,比亲孙子都亲。” “那你,”他抬手钳住傅眠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指骨用力下按,眼角下拉就透出狠厉来, “那位太子爷知道你个小杂.种心里怎么肖想他吗?” 不过…叶明然瞟了一眼照片,心说这人也真够蠢的,都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 喜欢男人…他眼里闪过一丝嫌恶: “他不知道,那——”叶明然拉长声音,“徐老太爷知道吗?” “人家可是放出消息要给人外孙物色孙媳妇了啊。” 他拍拍傅眠已经磕的红肿的脸,又换上一副为小辈操心的长辈脸: “我说小叶你就老实点,安分守己在叶家当叔伯的左膀右臂不好吗?” 傅眠冷眼看他: “左膀右臂?做你的狗...” 啪—— 一声脆响打断这声冷嘲。 叶明然甩了甩麻痛的手,垂眼看着脸歪到一侧的青年,温言细语: “小杂.种不要学你妈妈嘛,要不是你妈非要攀龙附凤,我堂兄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走了。” 这个中年男人半蹲下来,看着这张和堂兄有三分像的脸,掩埋在心中二十多年的厌烦与恨意又冒了头: “听叔伯的话,回去看看老爷子让他死心,赶紧把叶家传给我然后闭眼吧。” “不就是个男人吗?他都不姓徐,老太爷再喜欢也不会把徐氏传他手里的。” “你好好听叔伯的话,叔伯就帮你…” 鲜红的巴掌印浮在傅眠侧脸上,火辣的痛感难以忽视,闻言他猛回头死死盯住叶明然: “你什么意思?” “意思嘛,就是你不签的话——”叶明然凑到傅眠耳边, “我不知道你奶奶她老人家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我不知道这些照片会不会出现在明天徐老太爷的桌子上。” 叶明然生的不算差,母亲是当年港城有名的美人,只是年岁上来,儒雅温润的气质被眼角眉头的褶皱破坏,平端露出几分阴狠。 他看着按照血缘他该唤一声侄子的青年,慢悠悠拿出手帕擦拭自己的手指。 真恶心,竟然喜欢男人。 “啊还有,”手帕被扔到地上,他用脚踩了踩,像是在踩什么脏东西,言笑晏晏, “你今天第一面见叔伯,不打招呼就算了,说话怎么还不尊重长辈呢?” “叶家以孝治家,你这样在家里可是要被打的。你父亲不在了,我这个做叔伯的自然要好好管教你。” 叶明然指指照片,说话轻飘飘的: “我当然不会打你,但这些,” “大概现在已经被塞到德国某公寓的门缝里了吧。” 他是如此轻视傅眠,轻视到怀柔连足够的好处都不舍得给予。 语言奚落,人格羞辱,他有更好的办法去劝说这个年轻人来达到他想要的一切,但他没有那样做。 见到这张脸的第一面,他就想到当年在叶家宅里被堂兄碾压的一切。 可那又怎么样?叶明然依旧微笑着,哥哥你还不是个短命鬼?你儿子还不是即将被我踩在脚下? 垂眼看着这位被外界称赞的青年才俊,他无视傅眠疯狂的挣动,拽着对方的胳膊看了看腕表: “九点是德国的几点?你说沉熠现在会出门吗?不会蠢到看了这么多这样的照片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看不懂也没关系,有文字说明。” 第47章 腕表老旧,早已不是时兴的款式,表盘角落里那颗星星也变得暗淡不再闪烁。 中年男人兴致缺缺地松手,心说不愧是歌女的孩子,品味和他那个当年出大丑的妈一样,真不知道堂兄怎么看上这样的女人的。 嗡—— 有人上衣口袋里手机发出震动,傅眠身体一僵,滞在原地,这个时间只有沉熠会来电。 叶明然见他的表情就猜到来电是谁,他笑起来伸手将手机从对方口袋里取出来,看了眼来电署名,在傅眠眼前晃了晃: “看来这小少爷很吃惊嘛,这么快就回电了。” 不行...不行....傅眠死死盯着叶明然即将按下接听键的手,眼球中的毛细血管大量破碎,眼白逐渐被血色掩盖。 夜色黑沉,他的瞳眸也黑沉,昏暗楼梯间的一切逐渐在沁血的眼睛里出现重影黑块。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如此仓促,如此难堪。还有几个月沉熠就毕业了,他都想好了。 他们去瑞士,那个沉熠说跳伞很好玩的国家,他们去滑雪,去跳伞,那里还有着举世闻名的天文台。 他都想好了,观星台上,漫天星斗下,宇宙瑰丽,银河灿烂,他要对沈熠说我喜欢你,你说的我都做到了,没有谈恋爱,没有说那些奇怪的话,那我的要求你该兑现了—— 沉熠,让我养你吧,下半辈子,就如同你说的那样,让我养你吧。 他明明都想好了,星海,银河,无论如何绝不是这样,绝不是这样仓促的难堪的,像吐露罪行一样坦白一切,这是朝圣,这是他心甘情愿的拜谒,明明都想好了的... 叶明然看着青年逐渐苍白失去血色的脸色,觉得他那灰败无光的眼神和二十年堂兄走入陌路时一样,一样愚蠢。 这想法不知又哪里取悦了他,他神情愉悦地按下接听键,点击外放。 万籁寂静,有人呼吸与心跳都微弱,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伴着微弱的电流声,一道声音从喇叭口透出来—— “叶先生,近来可好?” 叶明然嘴角的笑凝固住,傅眠猛地抬头看向手机。 这是一道冷然女声。 是徐雅云的声音。 * “我不去!我不去!你松开我的翅膀!”《商业至尊》大声哀嚎着,它的翅膀被沉熠死死拽进手里。 “你别烦我啊,你小心我把你翅膀薅下来。”沉熠扶着墙喘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楼梯间的楼层标识。 9l 他咬了咬牙继续往上爬,边爬边教训书精: “你这两年怎么回事啊?傅眠以前来你不都挺高兴的吗?现在怎么这么不乐意看见他?” “回国了都不去看一面?” “我我我...你管我!我就是不想看见他!更不想你看见他!你不许去!” “今天是他和大老婆叶似心的第一见面,人家美救英雄呢,你去干嘛呀?” 沉熠抖了抖手里的羽毛,黑皮书就像被抓住翅膀的母鸡,咯咯哒似的痛呼起来: “而且你有病啊十三楼你不坐电梯你一路爬上来。” “你没看见那电梯多少人等着啊?你又不用走的,你抱怨什么?还有啊,” 沉熠猛地松手,书精没来得及挥动翅膀一下子掉到地上, “你都不担心吗?他两天都没回消息了,你就不怕他出事?他要是正常回消息我连夜回来干嘛?我论文还没写完!” 说着想起自己大半空白的文档和询问陈鹏飞时对方语焉不详的描述,他深深皱起眉头,一时不知道在愁哪一个。 “说不定是跟叶似心一眼万年,天雷勾地火去了,龙傲天搞三天三夜多正常!你这时候去干嘛呀!不许去!” 书精又飞起来,厚实的身板砸在沈熠的胸膛上,挥动翅膀试图把青年推回去。 真不能去啊,它并不存在的嘴巴里泛起苦来,这两年它总忍不住回想起那个月夜看到的一切,要是沉熠这回去了,它总有预感龙傲天的大老婆人选要变了。 不对...它在想些什么啊!它一定是坏了,那种想法怎么可能! “啧,这两年对你太好你飘了是吧?你小心我回去重新把你塞在书架底下啊,翅膀都伸不开的那种。”沉熠不耐烦地将书扒拉到一边,三步并两步的往上爬。 “还有你能不能别那么猥琐啊?什么天雷勾地火,少看点...”种马小说。 他话说到一半,喘着气停在原地。 楼梯间光线昏暗,白炽灯时好时坏,明灭不定,仔细闻这狭小角落里似有一股淡然的烟气。 微薄的白光洒在沈熠淌着汗的脸和锁骨,水光泠泠,寒冬腊月里,他的内里的衣服被汗水浸湿。 而在两步之外的楼梯间拐角处,站着一男一女在对话。 男人背对着他,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烟闪耀出一豆橘火,看不清面庞与神色,但沉熠知道那是谁。 女人倒是直直面向他,露出的脸尽态极妍,美艳端庄,好一副美人相。 在书精惊喜的尖叫里,沉熠认出来这就是原著里龙傲天的大老婆——正宫叶似心。 哦忘了,他撇撇嘴看向刚刚还说不去,现在恨不得要飞扑过去的《商业至尊》, 忘了你就是一本种马小说。 第37章 江城的冬夜一向是湿冷的,但空气潮湿连带着天幕也清晰,浑浊的乌云散于猎风中显出明净澄澈的穹顶。 月色莹白,星子出现开始闪烁。 《商业至尊》拍着翅膀飞向显然是在对话的一对男女,喜滋滋地想: “果然不是我想的那样,这才对嘛,男俊女靓,多般配!” 它绕到傅眠脸前,想听听两人在说什么情话—— “这件事办好,你要求的我自会应允。”这是傅眠说的情话。 “你放心, 各取所需, 等我消息吧。”这是叶似心说的情话。 不是...悬在空中的小东西猛地下坠一截,为什么这情话听着这么严肃呢? 它不死心地去瞧两个人的神情,希望从中找出一点含情脉脉。 碰巧傅眠将指间的烟送进口中,稀薄的烟气缥缈而上,白雾模糊中他眉眼冷淡,眸光明明比这一小簇橘火更加灼烫,投到对面女人脸上却是肉眼可见的疏离漠视。 书精没见过傅眠吸烟,也没见过傅眠露出过这表情,它一直待在沈熠身边,而在沈熠身边的傅眠永远是那么温柔,那么柔和,从未露出过这样压迫感极重的上位者气息。 至于叶似心...书精颤颤巍巍地去瞧,发现这姑娘眼里对自由的渴望几乎都要溢出来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它扇了两下翅膀, 试图自我抢救一下: 没关系的,感情线都差这么多了,原著里早该有七八个红颜知己的龙傲天现在还是处.男呢,没对正宫老婆一见钟情怎么了?把老婆当下属怎么了? 我们可以慢慢相处,日久生情。 纯爱也是很好的。 就这样轻易的把自己哄好,《商业至尊》努力飞了两下让自己升上去,想要记录这一瞬间男女主角同框的美好瞬间。 结果它就见叶似心一抬眼,指着不远处刚爬上来还在喘气的青年,问: “这位你认识?” 应该认识吧,叶似心打量青年两秒,又看了看傅眠,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人穿的是一个款式的羽绒服。 傅眠垂着眉眼轻轻弹了弹燃烧过半的烟杆,闻言扭头—— 沉熠站在距离楼梯阶很近的平台面上,像是刚跑上来的,脸上还泛着运动后的红晕。 随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墨棕色的眼睛湿漉漉的明亮着,他眨眨眼,虎牙露出一点白尖: “我们当然认识啦。” 然后刚把自己哄好的黑皮书就见这位刚刚还一身霸总气息,拽得不行的龙傲天眉眼立刻柔缓下来,傲气十足的声音也变得温和: “我们当然认识。” 这...这也可以理解,黑皮书接着安慰自己,沉熠和龙傲天认识那么久了,书里不就一直强调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吗? 龙傲天对兄弟好一点才能招揽更多的小弟啊。 嗯,就是这样的。 叶似心美眸在这两人之间转了一圈,远处的那个青年神情坦然又自在,对傅眠笑的也很自然,一看就知道他是那种本身性格就很温暖的人。 倒是傅眠,她目前的小老板... 看着傅眠想把香烟藏起来而不自觉地往后的右手,叶似心挑眉觉得事情很有意思。 但她这么多年以这样的身份在叶家还能混得如鱼得水,察言观色的能力实非一般。不管怎么样,没有一个老板会乐意手下人围观自己的感情私事的。 于是她冲对面的青年释放出一个充满善意的微笑,不着痕迹地拿走傅眠藏在身后的香烟: “那老板我先走了,有问题会联系您的。”这句话的音调被她说的很高。 傅眠倒是没注意叶似心的这些弯绕,只是轻松于女人拿走这根本是缓解焦虑现在却徒增烦恼的烟,挥了挥手,点头表示知道。 第48章 但叶似心没有直接从楼梯间出去坐电梯下去,而是徒步下了两层把隔间窗户都打开让烟味散出去,这才出去坐了电梯。 “哇!她好细心啊。” 沉熠还扶着栏杆往下望了望,看着女人的举动感叹她不愧是书中钦定的正宫,真是一副玲珑心肝。 傅眠刚扬起的唇角一滞,只觉痛感稍消散的侧脸又疼起来,这疼直达心脏,疼得心里泛出一股酸气。 红肿的手摸了摸同样肿的高的脸,傅眠眼睛半阖,睫羽下垂就拉出细长的阴影挡住眸中神情。 他低声唤了一句: “沉熠。” 不提痛,不提伤,扯着羽绒服上被灼出的细孔,傅眠说: “衣服破了。” * “行了,这两天忌吃辛辣的。”急诊室里坐班的医生用酒精湿巾擦了擦手嘱咐道。 “就涂个药啊?”沉熠弯腰看了看,忍不住问,“不用拍个片什么的?他这脸都肿成这样了,还有背上...” 医生倒是好脾气,大抵是见多了这样的家属,推了推眼镜: “没必要,都看过了,有内伤的可能性不大。你心疼他的话早一点去拿药给他抹上就行了。”说着撕下来一张药方,递过去, “拍片还浪费上药时间,好的更慢。” “那...”沉熠接过药方看了看,什么也看不懂又放下,只好嘱咐坐在一边的傅眠, “那棉籽你去门口等我,我拿了药就过去。” 说完他拍了拍傅眠的肩膀快步出去。 肩上传来的重量让傅眠从那句“心疼他”回神,站起身想张口喊住已经不见影的青年说一起去,结果被医生一把拉住: “别急啊小伙子,我得问问你,” 这位中年女医生打量了这眼前的青年,又想了想刚跑出去的那位,看气质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秉持着职业道德去问: “这不是你男朋友打的吧?” “?”傅眠一下子就定在原地,身上的痛感都在这一瞬消逝。 医生看他的样子还以为他羞于被人点出这关系: “我是医生,什么事都见过,不用怕,我对你们没意见。就是得问清楚,这不是他打的吧?是的话就要报警啊。” “不是。”傅眠摆了摆手,却不知道脸上为什么露出一点笑,声音又透显意气, “不是我男朋友打的。” * “你也太笨了,地图都看不懂。”书精浮在沈熠的身旁,哼哼唧唧地说。 它跟着沉熠去取药,没想到这个小坏蛋压根不知道取药房在哪,一人一书到处跑来跑去,它飞的翅膀都累了。 “不好意思哈,”沉熠揪下它一根羽毛,在书精吃痛的惊叫中怼它, “有钱人,有家庭医生也有私人医院,没自己去取过药哈。” 离开本体的羽毛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沉熠收回手走出医院大门,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垂眼就发现傅眠站在这儿等他。 寒风将这人红肿的侧脸吹得更高。 “你傻呀?这么冷,怎么不进车里等?”沉熠抱怨,想去伸手碰他又怕他疼不敢伸手。 “不是你让我站在门口等吗?”傅眠面上露出一些无奈,但眉眼不知为何都扬出愉快, “我是开车了,你知道我开的哪一辆,停哪儿了吗?你又没拿手机,到时候怎么找。” 沉熠自知理亏,伸手揽在对方肩膀上带着人往前走: “快走快走,冻死了。” 整个人团成一团,缩得连脖子都看不见了,幻视某种圆啾啾的小鸟雀。 傅眠失笑,抬起长腿跟着这人的步调往前走,并不觉得寒风刺骨。 结果还没走进停车场,沉熠就缓过来神,嗯的一声发出疑问: “不对啊,我没给你说我没带手机啊,你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傅眠回答,他又问, “我妈给你打电话了?” 没注意旁边人开始不对的神色,沉熠有些好奇地问: “她跟你说什么了?她只让我把手机给她,她要干什么也不跟我说。” “ ...” 耳边传来明明是停车场里汽车出库的鸣笛声,有人却恍惚到一个小时之前—— “叶先生,这是你们叶家的内部事,照理说我完全没有插手的理由。” 喇叭口里扩出的女声略有失真,但冷厉分毫不减。 “但您把这事牵连到我儿子就不太好了吧?”电话的另一端,徐雅云慢慢浏览着自德国传过来的照片, “谁喜欢小熠,小熠喜欢谁,我当母亲的都没管过,您想干什么呢” 话是这么说,但真当徐雅云翻到那张有emma存在的照片时她还是忍不住闭上眼,心说沉熠这傻孩子真是够...迟钝的。 她换了一只手去握手机,说话毫不客气: “还有,徐氏姓徐,但这是徐雅云的徐,您就算往我们家老爷子桌子上放一百张这样的照片,我只要说不管,您看谁敢说一句不行。” 沉褚走过来给她端了杯水,用口型告诉她沉熠出去了。 徐雅云默然,手机还在她手里握着呢,就急着出去。 只觉得这儿子真不值钱,这还只是朋友呢,不是朋友那还了得? 但还是清清嗓子接着对叶明然施压: “你们叶家百年望族,二十年前才从港城迁徙到京城去,这自是我们江城这些小门小户比不上的。” “但叶先生你既然来到江城,就要遵守江城的规矩吧?怎么,你们家主要闭眼了,你也想跟着去?” 她说话声音骤然冰冷,叱咤商场数十载的气势一下子压过来: “叶明然不要太把你自己当根葱,你的爪子要是再往我儿子身上伸,我管你什么目的想打压谁,你就跟你们家主一块下去。” “毕竟,”看着沉褚冲她伸了个大拇指,徐雅云挑眉,沉熠有些表情真是跟她学了个十成十, “徐氏是徐雅云的徐,叶家不一定是你叶明然的叶吧?” “现在,”电话里轻飘飘的话砸到叶明然涨红的青筋暴起的脸上, “把手机还给我儿子的朋友。然后,要不带着你的人在半个小时内滚出江城,要不你就永远留到这儿。” 隔着万千距离,徐雅云眉眼间流出一丝不屑,心说叶明然这老东西还真是被陈年旧怨冲昏了头,去别人的地盘竟然不设防。 叶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接着电话那头就传出一阵杂音,期间包含着某人气急败坏的骂声。 随着一声传到这边都很响亮的摔门声,一切回归寂静。 再有两秒,一道男声从扩音口传出来—— “阿姨,今天谢谢您。”声音很低,莫名有股狼狈感。 和沈褚对视一眼,徐雅云沉吟,开口: “不必谢我,一方面我是因为这件事牵连到小熠才出手的。另一方面,”她顿了顿,眉宇流出无奈, “是小熠求得我,我只是答应他才去帮你的。” 徐雅云本不想淌这趟浑水,远在京城的叶家争遗产,关在江城的徐氏什么关系,本来打算揪着塞照片这件事敲敲竹杠警告一番就算了。 却没想到她这个便宜儿子连夜飞回来了,没看到照片,不了解发生了什么,只说联系不上人,张口就求她帮忙。 电话那头陷入静默,徐雅云也没在意,接着说: “傅同学我说实话,这次只是叶明然那老东西没做好准备,被我唬住了,一旦他缓过劲来执意要为难你,就算沉熠再求我,我也不会出手的。” 徐氏那么大,多少人等着吃饭,她不可能为了沉熠那些似是而非,尚不明晰的感情去和叶家斗。 “你自己要想好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太难,晨睿发展的那么好,叶明然就是个蠢货,你不会玩不过他。” 她的意思很明显了,傅眠垂眼看着发亮的手机屏幕: “您的意思是让我回叶家认亲?” “对。”徐雅云直言不讳地承认了,“叶明然是不会放过你的,今天晚上过后更不会放过你。与其这样,你还不如回叶家和他争一争。” “更何况...抱歉,可能阿姨说话太难听了,但事实就是这样,不管小熠有没有对你抱有相同的感情,但无论友情,爱情,你只要一出问题,他求我不说,更重要的是他会受到伤害。” 她说的牙酸,不过看着旁边给她使眼色的沉褚,还是眉心跳了跳接着给这个沉熠的小同桌做心理疏导: “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但你对他很重要,你受伤他就会受伤,所以我希望你能强大起来。” “ ......” “...我知道了阿姨。”傅眠紧了紧手机,吐出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您今晚的这通电话,他日只要用得上我,您尽管提。” “不用,你不欠我,”声音清晰地从喇叭口里飘出来,压在傅眠微沉的眼底, 第49章 “这通电话的代价小熠已经支付过了。” “ ...” 耳边炸开汽车的鸣笛声,尖锐刺耳的声音让傅眠回神。 看着面前青年好奇的神色,有人抿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问: “沉熠,你答应阿姨什么了” 夜色深沉,耳边杂音凌乱,傅眠望着他,目光沉然又笔直。 凡事都有代价,而这通电话沉熠你付出了什么? 第38章 此话一出, 沉熠愣在原地。 他看着傅眠,明明没有下雨,但这人身上却带着绵长的潮湿,眼瞳漆黑,远处打出的车灯光搁浅在他眸中好似沉入海底,不能折射。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十九岁生日的那个夜晚,敏感,自尊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全都浮在傅眠身上。 但沉熠现在已经长大,不再是十九岁的光景, 懂得如何安抚被淋湿的迷失者。 他伸出手, 这回不怕对方痛了, 直直的抚上傅眠的侧脸,轻轻摩挲两下,他说: “棉籽, 我暂时去不了瑞士了。” 傅眠抬眼看他,沉熠对他笑笑,酒窝依旧美丽: “我毕业后要去法国, 去那里陪我奶奶,”他顿了顿, “三年。”期间不会回来。 但这并不是母亲对他的惩罚亦或驱逐,或者说这是一开始的计划,他会到法国去跟随沈家的长辈学习商业上的手段和技巧。 他游离在这之外太久, 哪怕最后不会继承徐氏, 只是当个闲散富人, 也总要看懂流水和账本,不至于被人像傻子一样玩弄。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么多年徐雅云和沈褚任由他自在的生长,哪怕到现在,去德国留学,去法国学习,不过是教他保身的道理和手段。 徐雅云不过是借这件事提出来,沉熠都明白,更何况... 他收回手,推着傅眠往前走。 更何况如果连自己都周全不了,那怎么去周全身边的人? 这个世界已经偏转,剧情越轨太多,也许是自己这只早就该死去的蝴蝶掀起了巨大的风暴,今晚有徐雅云解围,下一次呢? 沉熠垂眼,看见傅眠青紫的手背,他抿唇下颚线紧绷起来。 哪怕书中的傅眠活得再糜烂,也因此使几个红颜家族的势力与晨睿深度捆绑而让叶明然投鼠忌器,心生忌惮,至少他在原书中没有被人这样羞辱过。 他活下来,他不允许傅眠谈恋爱,因果报应,那是否他种下的因让傅眠承受了果? 沉熠深深吐口气不愿细想,只能拼劲全尽力去弥补,他这只蝴蝶需要有掀起飓风也让飓风停止的能力。 至于让傅眠像原书中妻妾成全,佳丽三千,不知为何他从没想过。 “沉熠...”声音哑的像是用刀从声带里刮出来。 傅眠停下来转过身,心脏蜷缩在一起,血管带动太阳xue一抽一抽的疼,他抬眼望着对方,但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 他当然知道徐雅云这样安排是什么意思。 一旦他回到叶家这场战役就会拉开序幕,无论是他们其中的谁都不会允许沉熠被卷进来,但外界可以阻挡,那内在呢? 如果沉熠是自己想参与进去呢?只要他知道傅眠处境危险。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傅眠闭了闭眼,双臂颤抖起来,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他猛地抱住沉熠,将脸埋进对方的颈窝,肿胀的脸碰到温热的皮肤被烫起一种更加辽远的痛在体内回荡。 他就是这样的人,热忱,真挚,如此鲜活的活在这个黑白世界。 沉熠下意识接住他,习惯性地捏了捏对方的后颈,和以前的很多次一样。 凌乱炽热的鼻息打在侧颈,又湿又痒,他却没有移开脖颈,只是安慰: “哎呦,不就是去不了瑞士了吗?等等呗,它又没长腿,”瞟了眼飞在一旁的书精,又道, “也没长翅膀。” 哪里是瑞士的事...傅眠咬牙,努力把眼眶中的潮热压下去。 “别蹭了,怪冷的,回去再蹭呗。” 看人还不动,沉熠忍不住伸手去摸对方的脸: “不是你脸不疼啊?还不赶紧回去涂药?” 结果手伸到一半就顿住,青年在这一瞬间失声—— 有两滴烫的吓人的液体滴在他的侧颈。 傅傅傅傅眠哭了。 他震惊的话都说不明白,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对方的眼泪。 “别别哭啊,我去...我话没说好,不是因为你才被我妈发配到法国的,哎呦也不是发配,我本来就是要去的...” “......”某人并不搭理他。 沉熠没办法,只能像抚摸小动物的皮毛一样抚摸傅眠的后颈,时不时捏一下试图安抚。 正要张嘴继续说话,停车场保安室的大爷就跑出来,拿着大手电筒照他们: “哎哟我说你们这些小情侣,去哪儿抱不好非得站出车口抱是吧?这么想当亡命鸳鸯啊?” 白光照的沉熠眼睛刺痛,他正想抬手遮一下眼睛,双眼就被一个人捂住,然后就听到一道沙哑略带鼻音的声音: “抱歉大爷,我们现在走。” 接着这人拽着沉熠的手就埋头往前走,步调很快连带着沉熠也踉跄,远远只能听见那大爷模糊的惊讶声: “两男的啊!” * 坐到车里沉熠先把空调打开,暖呼呼的气流从出风口涌进来。 暖黄色的车顶灯光洒下来,洒在傅眠脸上,那两道浅浅的泪痕就更加明显,闪烁出晶莹的水色。 沉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突然想到好久之前他就想知道傅眠哭起来是什么样的,今天竟然见到了。 没什么不一样嘛,不就是眼尾红了一点,眼睛水润润的,整个人柔软了一点... 没什么不一样嘛。 傅眠注意青年在偷瞟他倒是平静,直接把脸扭过来,声音还是有点哑,但那股桀骜的劲又回来: “你看什么?”顿了顿,用那双眼尾沁红的眼睛望向沉熠,眸光闪烁, “我的脸好疼。” “嗯?”沉熠回神,眨了眨眼凑上去看。 他伸出手捧住傅眠的脸,垂眼仔细探寻是怎么回事,眼神直白又认真,连带呼出的热气一起落在对方的脸上。 有人的手忍不住抓紧身下的坐垫。 两秒后沉熠抽手回来,将暖气调低一点: “叫你不要哭吧,脸本来就肿,现在眼泪流过去是不是又痒了?” 傅眠没说话。 “忍一下,回去洗把脸再抹药。” 然后他忍不住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虎牙也好明显: “哭什么啊?这么舍不得我?” 傅眠定定看他,牙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发痒,他看着沉熠,语气很认真: “是啊,舍不得你。” 这次和德国不一样,自己能否从叶家活着走出来都说不准,不能像现在这样飞去看沉熠了。 他总以为细水长流,水滴石穿,他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将沉熠这颗星星慢慢地捕获在手中, 但三年,没有见面,消息也会很少,细水几近干涸,水滴不见,石头还会被打动吗? 不过没关系的,傅眠呼吸平缓垂下眼去,只要这三年过去,沉熠,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了,你也—— “嗯,我也舍不得你,我尽快早点学完好吧。” 从少年时期开始就清澈明亮的嗓音再次打断他的臆想,沉熠低头说着,从医院标志的塑料袋里翻出东西来。 屈起手,用指甲边缘将贴合的隔离纸撕掉,沉熠握起傅眠羽绒服的衣角,慢慢将创可贴黏上去,淡蓝的无纺布遮挡住被烟灰灼出的细孔。 他将创可贴的表面抚平,轻轻拍了拍羽绒服,确定不会再跑毛后才抬起头冲傅眠眨眨眼: “呐,不破了。” 有人眼睛低阖,面色平静,只有不断颤动的睫羽才显出几分内心的想法,哑声重复了一遍: “嗯,不破了。” 你可以,沉熠....这三年过去,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但你可以,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无论我是否接受。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 夜景绚烂,霓虹光线在深色玻璃上一闪而过。 傅眠侧眸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右手紧紧握住羽绒服的一角。 纯黑的衣面上粘着几张完全不同色的淡蓝创可贴,荒诞可笑中透出几丝真心,他眼神恍惚,看着这样的配色好像回到那个蝉鸣不断的夏天。 他就是背着这样一个打了蓝色补丁的黑色书包站在高三二班的讲台上。 穷的连一块相同颜色的布都找不到,但他脊背挺直,面色坦然站在讲台上。 因为针脚细密又紧实,一针一针,密密匝匝中是满腔慈爱。 那现在呢? 傅眠回头,静静看着驾驶座上的沉熠,指尖开始无意识的在无纺布上剐蹭。 第50章 在这密丝合缝的粘合中,在这聊胜于无的补救中,里面是什么呢? 是什么都不要,他慢慢躺倒在座椅上,黑沉的瞳眸直直凝视着昏黄的车顶灯, 总之很幸运。 在他破破烂烂的人生里,有两个最重要的人对此进行缝补。 他人生的所有漏洞都被打上了蓝色补丁。 第39章 “替龙傲天解困本来是女主的活儿嘛,现在好了,”《商业至尊》回忆到这儿显然很消沉,语气都恹恹的, “你一捣乱, 正宫变下属, 妻妾成群变纯爱男同...”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它现在一想起傅眠再也感受不到那股日天日地的狂霸之气,只有一种禁欲多年的冷若冰霜。 可能是憋变态了吧...毕竟在原著里傅眠别说老婆,连孩子都有好几个了,而现实里还在搞什么喜欢你很多年的纯情追爱... 一想到昨晚的场面书精就眼前一黑又一黑,怎么能搞成那样... 沉熠想说什么,不过看书那么难过的样子也只好闭上嘴,伸出手去捏捏对方的翅膀,颇有讨好的意思。 《商业至尊》翅膀抖了抖, 羽毛收束落在男人肩头,大有一种认清现实的丧感: “还有你这次回来, 我都不想说, 做的哪一件事是正经兄弟之间会做的?” * 京城叶宅。 “这种事你还要问我?”男人垂眼,锋利的钢笔尖抵在白纸上,语气淡漠, “叔伯年纪大了,精神也不好,送到精神病院很正常的事,族老们有什么不满的?” 笔走蛇龙, 笔尖端黑墨渲染而出,两个字被添在页尾署名处,只是字迹就看出睥睨的锋利。 “谁要是还想嚎, ” 他掀起眼皮,眼眸是比墨还要深沉的黑,看的叶似心不觉低下头,只觉家主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就陪着叔伯一块去吧。” 不大的声音在宽敞的书房里回荡,听得人心下一紧。 女人只得连忙称是,接过对方手里的文件还想说什么,却发现男人已经站起来正在披外套,好像要出门的样子。 “您...”她话含在嘴里,正犹豫是否开口书房的门就被推开。 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相同年纪的男人走进来,抬手递给已经穿上大衣的男人一枚车钥匙: “准备好了眠哥,”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低声询问, “真就你自己去啊?那多没面,要我说咱还是大劳开道,兰博基尼殿后,开去个几百辆接人才气派。” “到时候沉哥一看那不得直接沦陷?” 男人本浅淡的神色不知为何被对方话里的某个词打动,眼神竟有一瞬的柔和。 他伸出手去拿车钥匙,一截腕从衣袖里探出,那里有一块款式老旧但一看就被人保养得很好的手表,金属光泽依旧耀眼。 “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不用管。”语气还是平静淡然,如同无波的潭水,说完他迈开长腿,推门而出。 陈鹏飞闻言耸了耸肩倒也不意外,刚想跟着出去却一转眼发现叶似心还站在原地,不由得开口: “哟叶秘书,还站着看什么呢?” 叶似心从犹疑中回神,冲他笑了笑: “这不看家主都要出门了吗?可李家那位才打过来电话想约家主喝一杯...” 叶似心对接的是叶家的事务,晨睿她并不参与,她说的事必须傅眠亲自去,其他人不行。 “可别!”陈鹏飞表情慌乱的扑过来打断她,“什么时间都可以,这两天真不行啊!” “这两天...怎么了?”叶似心一头雾水。 “你傻呀?”陈鹏飞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心说平时这么聪明的一个女人怎么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记不住, “三年,叶秘书你跟着老大也有三年了吧?”他伸出三根手指,在叶似心眼前晃了晃, “你都上班三年了,那谁不也出去三年了?” 三年...叶似心迷惑一瞬,随即一双美眸瞪得滚圆: “那位啊” 陈鹏飞点点头。 “那真是,”女人擦擦脸上冒出的汗,心说怪不得今天提起叶明然那老家伙,老板都没生气,原来是那位回来了。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对出声提点的陈鹏飞道谢: “今天真是多谢你了小陈总,我真是忙昏头了这竟然都没记住,好在你提醒,不然我估计得陪那几位族老一块去精神病院住几天了。” 开玩笑的,家主对她还算宽容,起码叶家内部事务他一向不过多干涉,全凭叶似心处理。 这也是叶似心在半年前获得自由后没有离开的原因,那群道貌岸然的无耻之徒这回算是落在她手里了。 不过...她望向早已无人的走廊,暗道这两天还是尽量别给家主添忙了。 白月光回国,这谁来了也拦不住。 * “所以你三年没回国,一回来不回江城看看妈妈和我,直接跑京城去了?”人声嘈杂,温和男声却依旧清晰的传出来。 沉熠举着手机,表情略有心虚,行李箱车轮在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他努力穿过汹涌的人群,举目四眺去寻找什么人: “我过两天就回去了,巴黎直飞江城时间太长了,所以我想着先转到京城休息会儿,刚好傅眠也在这边。” 话通过信号网络传到沉褚耳朵里,他不由得捏了捏眉心失笑,法国到京城只比到江城短一个小时,这是什么理由? 他看向一旁低头处理文件的徐雅云,眼神意思很明显,这儿子养的太便宜了。 徐雅云倒是面不改色,合上钢笔盖接过电话,对沈熠说: “你不用急着回来,我们之前说好的,我答应你的两个要求,你答应我两个条件,你现在还差一个。” “我知道的,不就是...我安顿下来就会去做的好叭。”沉熠说着,眼睛持续寻找,一直举着手机太累也不方便,他匆匆又说了两句就结束了和父母的通话。 京城一直是全国的中心,基础建设必定是先进良好的。 沉熠在这儿转的晕头转向,在出机口找了又找,到最后几乎都要放弃,正欲打开手机拨号联系,一抬眼却发现一道高挑的背影立在他斜前方。 那人露出的半边侧脸锋利又流畅,眼神专注地注视着出机口,也像是在寻找什么。 沉熠在他身后站着,望着背影看了两秒,然后笑起来。 这个已经二十八岁的男人笑起来,酒窝和虎牙如旧一并显现出来,眼神里依旧淌着热烈鲜活的光。仿佛岁月与时光并未拿走他的任何东西,只赋予他阅历和沉淀。 他将行李箱放在原地,轻轻将趴在肩头睡熟的书精放在行李箱上,随后缓慢却坚定地走向那道背影。 从身后搂住,沉熠蹭到对方耳边,还是那样把话压在舌尖慢慢讲,含着笑,像是低声的情话: “我先找到你了。” 桃香,浅淡的香气从身后盈盈飘来,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有人身体一下僵住,垂眼看着这双环在身前的手。 骨节分明,十指修长,青色血管从手背上浮出,筋络曲折蜿蜒如同雨后青山影,蓬勃出生命与色.气。 傅眠深吸口气,桃香随机场内浑浊的空气一齐冲击他的鼻腔和肺腑。 他转身,对着那双日夜都思念的明亮眼睛微笑,声音柔软,仔细听却含着淡薄的哑: “欢迎回来。”停顿两秒,就像是克制不能的再次张开双臂,他拥住男人,语气认真, “是,你先找到我了。” 但我早就抓住你了,沉熠,跑不掉了。 * “不去那个叶宅住啊?我还挺想去看看的。”沉熠随人进了公寓,低头去问给他找拖鞋的傅眠。 傅眠神情平静,拆开一双崭新的家用拖鞋的防尘袋撕掉放到沉熠脚边,语气还是忍不住带出一点厌烦: “那有什么好住的?一股老人味。” 叶家老爷子和叶明然都在里面住过,傅眠每次去都觉得那里充满腐朽的气息,几乎要被贪婪和虚伪填满,可偏偏自己还要强忍着恶心和那些人虚以为蛇。 沉熠换了鞋,好奇地歪歪头看他,印象中鲜少听见傅眠这样厌恶的语气。 但三年的离别并未让他们生疏一丝一毫,他还是亲昵地将手搭在对方肩膀上,凑近一点用亮晶晶的眼睛望他,安抚: “不去就不去嘛,干嘛皱眉头。” 伸手去抚平对方不自觉紧蹙的眉心,沉熠并未去询问过往的三年,只是轻点额头让人展眉。 不需要询问,他心里明白,原著中傅眠吃的苦现在只会更多,没有红颜和背后家族助力,他走的每一步都会很难,怕是每一次前进死亡都如影随形。 但同样每一步只属于自己,刀光剑影中他已然站到比原著更高的山巅。 直起腰沉熠咳两声环顾四周想说公寓也挺好的,有地方睡觉就行。 结果扫了一圈他发现不对,迈开腿又在房间里走了一遍,一脸疑惑地回头问傅眠: 第51章 “这怎么只有一间卧室啊?” 不大的公寓内,室内布局一览无余。 一间卧室,一间书房,沉熠还打开书房看了一眼,发现就是放满了书柜还有一张办公桌的房间。 指尖带来的触感在眉心存在感很明显,傅眠表情平静抬手碰了碰眉头,闻言扭过脸。 表情没有一点意外,他对沈熠露出一个微笑,眸光闪动: “这间公寓就只有一间卧室,当时买的时候没有想到你会来。” 假的,就是想到了才买的。 “今天太仓促了,先凑合睡一下吧,不行明天找个酒店。” 假的,只要沉熠敢答应,那明天京城所有数得上名的酒店都会被包出去。 “怎么?”看着沉熠,他开了个玩笑,“害怕我对你动手动脚啊 ? ” 假...真的。 “嗐,有什么,那就睡一块呗,以前又不是没睡过。” 男人果然没有在意,甚至走过来调戏似的捏起傅眠的下巴,靠近端详,呼吸打在脸上,笑眯眯的, “动手动脚?这样的帅哥对我动手动脚明明是我赚了好吧。” “是吗?”傅眠也冲他微笑,甚至主动抬脸让人将下巴捏的更紧。 那你晚上别怪我。 第40章 夜色渐浓, 这间小小的公寓亮起明亮灯光。 沉熠倚在厨房入口处,视线穿过白蒙蒙的水蒸汽落在低头切菜的男人身上。 对方穿了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仅是背影就显出居家感,气质温雅到大概叶家人随便来一个都会震惊到大跌眼镜的程度。 腰好细...沉熠歪头, 眼神落在贴身针织衫显出的那截窄腰。 黑色的围裙带子围过腰在背后松松打了结,但因为腰细系带垂下好长一段,坠在身后随着身体主人的动作而晃动,像是一条飘逸的尾巴。 要是再有一个黑桃心,那就好像西方传说里魅魔的尾巴。 沉熠笑起来, 不由得想起高中那些打趣。 “你笑什么?”傅眠扭头看他,眼神带着询问,身体侧过来些能看见砧板上一小堆刚剥好的莲子。 当然不会去说那些高中笑谈,沉熠冲他比了个两手围起来的手势,虎牙抵住下唇, 眼睛弯起来: “笑你的腰好细,感觉两只手都可以拢住。” 傅眠闻言挑眉, 但见对方明净无瑕的眼眸又有些挫败, 干脆直接转过来,朝人勾勾手: “是吗?不用猜,过来量量。” 于是沉熠真走过去了,傅眠望着他下意识深吸口气屏住,想让自己的腰腹看起来更细,脑子里闪过念头——原来沉熠喜欢细腰吗,那他... 肩膀上微沉的重量打断他的思考——有人跟没骨头一样, 懒散的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呼气和哼笑都贴近耳朵: “我才不量,我看看今晚吃什么。” 但其实还是忍不住虚虚比了一下, 发现傅眠的腰虽然两只手拢不住但还是好细。 不健康,沉熠面色正了正,决定以后要多监督对方吃饭。 #男人壮壮的才好# 扫了一圈,他绕过傅眠伸出胳膊在砧板上捏了个莲子送进嘴里,然后直起腰结束这个类似拥抱的贴近。 浅淡的香甜随着咀嚼蔓延在口腔里,他问男人: “你要做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明明没有被碰到的腰开始发烫发痒,傅眠咬牙盯着他,只想现在一把拽过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 只是听到沉熠的话他敛了敛神色,嘴角弯起一点弧度,眸光闪动: “就几个家常菜,不过多给你炖了碗莲子百合汤。刚坐飞机回来,时差没调过来吧?这个安神。” “晚上能让你睡得好一点。” 也能睡得沉一点。 说着他又抓了几颗剥好的莲子,指尖撵着一颗颗送进沉熠嘴里,每次都能不经意地触到对方的舌尖: “你想帮忙吗?帮我把百合花瓣泡在热水吧。” 可惜莲子生吃太多对肠胃不好,傅眠喂了几颗就停手,颇为可惜的将最后一颗送进自己口中。 沾着稀薄水色的指尖在他温热口腔中停留片刻,再拿出来时更是水泽光亮。 “行啊。”沉熠咽下嘴里的莲子,弯起眼睛,冲着男人夸赞: “好贴心啊棉籽。” 顿了顿,又感慨一句,“不知道将来会娶个什么样的姑娘才配得上你。” 还没来及因上一秒的“贴心”而感到高兴,下一秒就为一句“娶个姑娘”气的七窍生烟。 傅眠脸色阴沉下去,将干百合花瓣扔给沉熠,腰不烫也不痒了,一扭身把土豆剁的好大声。 塑料袋砸到脸上,碰撞带来微痛,沉熠握着花瓣表情迷茫,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就见人切菜速度慢下来,清脆的刀剁木板声中这人声音低低的,但字字清晰: “...会找一个不会剥蒜,不会做饭,不会喝酒但会洗碗的...” 好详尽的答案,沉熠眨眨眼,莫名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见傅眠又转过来,神情已然平静,眼睛却直直盯住他,瞳眸漆黑: “你呢沉熠?突然这么问我是因为在法国遇到喜欢的人了吗?” 有人的手死死扣在料理台沿,指间勒出青白,呼吸不可控的沉重起来。 三年,三十六个月,一千多天,变数太多了。 家境优渥,容貌俊朗,品行良好,这样的人会引来像自己一样扑火的飞蛾太正常。 “我倒是想啊,可惜每天要学的东西都看不完,哪有时间搞什么异国情缘?” 沉熠低头将百合花瓣放入白瓷碗里,把热水倾倒进去,热腾腾的水雾立刻飞旋而上模糊他的面容。 “嗐,不过这事全靠缘分,强求不来的。” 父母的恩爱带给他很大影响,二十八岁,他依旧相信爱情,并且抱着期待安静的等待。 “找不到就算了,现在这样就挺好,我说不行咱俩搭伙过一辈子算了,我之前就说过让你养我嘛。” 百合花如玉的花瓣在水中徐徐绽放,上下翻旋宛如满天飘零的白雪。 他说着回头冲傅眠笑,水雾洗的眼睛好明亮, “现在机会来了,好好把握啊,” 沉熠停住,歪头想想真要这样该怎么称呼对方。不知想到什么,他眉毛一挑,语气压低,里面含着调笑, “主人?” 扣住料理台的手滑下去,牙痒的发疯,心跳与血管迸涌的速度一齐飞天,好像整个人陷入一张用甜言蜜语和桃香编织的网,而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沉熠…”每个字都带着猛烈的吐息以致话语黏稠暗哑。 头顶白光折不进黑瞳,眸中欲的漩涡涌动,看着百合花瓣在白瓷中圆旋,他说: “一会儿汤多喝点吧。” * “你在干什么?”傅眠半倚在床头,睡衣穿的整整齐齐,一点也看不出内里的心思。 沉熠将《商业至尊》放在书架上,小心的注意着不让其他书挤到它的翅膀。 这小东西回来之前太兴奋了,飞机上也一直乱飞,结果一下飞机就睡得昏天暗地,到现在也没醒。 “哦没事,我看看你最近读的什么书…”听傅眠问他,知道对方看不见书精,沉熠面色淡定的搪塞过去。 随后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爬上床,发出真心的赞美: “这汤也太效了吧,我在飞机上睡了好久的,现在竟然又困了,挺牛的,” 他吧砸吧砸嘴,“就是有点苦,百合莲子汤不都是甜的吗?” “可能是因为花瓣是干的,带了点涩味吧。”傅眠说的面不改色,完全不提自己又往里面加了什么药材。 掖了掖被角,他把沉熠按在床上,语气中有些难以察觉的急不可耐: “困了就睡,争取一天时差就调整过来。” 按照他的预想这一向睡不醒的人会立刻进入梦乡,却没想到对方努力睁大眼睛,往他身边靠拢: “不行,我还有话想和你说,特别好玩,今天要说的东西太多了,这个刚刚才想起来。” “…什么?”傅眠拽拽被子,舌尖抵住上牙,心思完全飘到别处,但还是妥协顺着对方话问。 “我今天在飞机上遇到个姑娘,人特有趣…” 沉熠刚张嘴说了两句,眼前就一黑,眼睛被人盖住。 睫毛在手心颤动引起痒感,傅眠勉强使声音听不出异常: “我们还是睡吧,我困了。” 别提什么姑娘了。 “…行叭。” 沉熠眨眨眼,睫毛刮在对方手心的感觉好奇怪。 他默默闭上眼,本就困意上头,听到傅眠也说困就彻底不坚持。 精神一松懈,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立刻陷入昏沉的梦乡,只是嘴里还呓语似的, “那我明天给…”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弱下去,最终消失在空气里。 他睡着了。 第52章 明天也别说,后天也别说,以后都别说。 傅眠垂眼看着他,听懂这人的未尽之语,伸出手将散乱在对方额间的碎发拨到一旁,露出光洁的额头。 又一次舔舔上牙,他不再遏制自己的欲望,连夜灯都没关就俯下身去在男人额头落下一吻。 双唇贴合在温热的皮肤上,一些躁动心中的阴郁低沉消匿,但有一些更不可控的妄想如火遇油般腾跃而起,炙烤他的心脏。 舌尖探出来,顺着对方优越的脸部线条往下滑。 额头,他吻了一遍又一遍。 眼睛,傅眠喉结滚动,心说眼皮很薄的,要慢慢亲,于是像小鸡啄米般他轻轻将唇点在上面。 只是亲了两下,在暗蓝色的灯光里,望着那长而不翘的睫毛以及眼皮显出的非常细微的青紫血管,傅眠眼前不可避免的浮现出那对明亮清澈的眼瞳。 墨棕色的瞳仁,好像一块蜜糖,眼睛每次弯起来里面就能挤出蜜来。 好想舔眼睛…哦眼睛不能舔,有细菌的。他迷迷糊糊的想,大脑已经完全陷入一种名叫沉熠的混沌,片刻清明都留不住。 好可惜,傅眠惋惜地咽下口中津液,只好退而求其次去用舌头丈量对方睫毛的长度,眼皮上的血管也很好看,也亲亲吧。 等到他离开心灵之窗时,那里已一片晶亮。 接着就是酒窝,亲到这里傅眠呼吸忍不住粗重起来。阔别多年回到这圣地,浅陷的洼坑似有致命引力,勾的舌尖贴在脸颊流连忘返。 第一次就注意到了,在高中的第一次对话里,那时他就早已注意到向自己伸出援手的男生脸上深陷的美丽。 当时什么想法?很可爱还是好稀奇? 记不起来了,傅眠喉咙里含着笑,眼睛里都带着愉悦,呼吸灼热, 总归不是现在这样,一看就硬了。 慢慢下移,一点一点舔舐过每一寸皮肤,终于来到梦里不知舔.咬多少回的双唇。 夜灯暗蓝色的光像一层水纹模糊晃在两人之间,晃出一隅如梦天地。 傅眠伸出舌头抿湿双唇,薄唇闪出盈亮水渍,接着他轻屏呼吸,将湿润的唇贴在对方唇上,水迹传递慢慢濡湿沉熠的唇。 颤颤悠悠伸出舌尖,湿热的殷红沿着清晰唇纹一点点舔.弄,呼吸早已抑制不住,全数喷洒在对方脸上。 “嗯…”或许这吐息太炽热,深陷梦乡之人皱眉发出一声梦呓以求少许安宁。 可惜嘴稍一张开,就有湿滑温热的东西钻进来。 终于...终于... 舌尖舔上朝思暮想的虎牙,略尖锐的疼痛并不能给神思带来片刻清醒,傅眠恨不得让这虎牙刺破这柔软的舌肉,最好血肉刺穿流出腥甜的血液,在对方口腔徘徊,最后随着清甜的唾液一齐淌进食道,流进胃里。 灯光依旧暗淡,可有人却已改变最初的姿势,双手轻轻捧着沉熠的脸,口中津液被舌带进另一个人的口腔,傅眠喉咙不断地滚动。 暗蓝.灯色下时间被无限拉长,水光蔚蓝,意识与周围一切融汇,织成一场令他狂醉的美梦。 没有钟表计量维度内时间的流逝,但凭感觉只是一瞬。 在这一瞬过后傅眠关上夜灯,将头埋进男人的颈窝,鼻息喷洒,他闭上眼睛,心情愉悦: 晚安沉熠,希望你喜欢今晚这碗汤,祝你有个好梦。 回忆那甘甜的美味,睫羽颤动,他默念: 我们明天见。 第41章 热, 好热... 有人在睡梦中坠入一座沸腾的火山,身体泊在明红岩浆之上,热流涌进血管,混杂着血液泵涌进心脏,灼烧一切。 心脏难耐地跳动,男人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口中发出呓语,热流从心房循环而出,汩汩细流汇聚一齐向下奔去。 “沉熠...沉熠...”在这难以忍受的燥热中有声音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 模糊又遥远的传来。 他艰难地掀起眼皮,额头淌出的汗几乎要流进眼睛,一道朦胧的身影闯进视野—— 傅眠半坐起来,正俯身皱眉望他。 灵魂离开梦乡降临现实,沉熠神志缓慢清明,口中干涸,顶着要烧起来的燥感,他出声: “棉籽, ”说了两个字就停住,陡然发现嗓音都已沙哑,“怎么了?” 热得不正常,沉熠想掀开被子出去透口气, 可稍一动就感受到浑身热流涌到何处, 抓被子的手僵在原地。 “你的脸好红,身上也很热,出了很多汗。”傅眠说着手抚上对方额头,他手指修长不仅看上去像玉,温度也沁凉如玉,引得沉熠不自觉将滚烫的脸贴得更近,追逐这一丝清凉。 “ ...你给我喝了什么啊...” 沉熠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臊的,绯红渐渐从脸蔓延至锁骨。睡衣也不知在何时领口大开,薄汗淌满胸膛,随着身体主人的每一次呼吸起伏而闪耀出泠泠水光。 整个人燥得不成样子,已经完全脱离早晨正常的生理现象。 他看向傅眠,稍一细想就知道这跟昨晚那碗略带苦味的莲子汤脱不了干系。仿佛置身沙漠,他呼进去的气都带了火星,一路跌跌撞撞蹭进肺里燃起热胀的欲.火。 “哦,放了点...”傅眠面不改色,声音平静地说出一味中药的名字。 简直如雷贯耳,一向以壮.阳功效闻名男性市场。 “你看你瘦了多少,”他脸不红心不跳,擦了一把男人胸膛的汗,触感和温度都让他眼眸有一瞬的失神, “回来好好补补,这药挺好的,中医说补气。” “ ...艹,所以你觉得我肾虚是吗?”忽视胸膛触碰带来的灼烫,沉熠难得骂了句脏话,莫名觉得自己被小看。 #男人敏感的自尊心# 那倒没有...不知想到什么,傅眠眼神飘忽一瞬,在内心否认。 还没等他开口,就见沉熠半坐起身掀了被子想下地,连忙拽住对方胳膊,傅眠蹙眉: “你干什么?” “ ...”沉熠闭了闭眼,耳垂红得滴血,头一回觉得傅眠这么没眼色, “我去洗澡。”但还是有问必答。 “不行。”有人面色严肃,倒也不装傻,只说,“现在天这么冷,不能洗冷水澡。” “...”沉熠拽了拽被子,往腰腹处挡挡,声音小到近乎听不见羞臊却要溢出来, “那我也得去浴室。” “ ...” 都是男人,他要搞什么傅眠当然知道,只是默然两秒,顶着也烧起来的脸还是拒绝, “不行,浴室...浴室没暖气。” 那你说怎么办啊大哥!沉熠有点崩溃,想问他是不是想自己在他床上搞。 热流堵在一处,他呼气都粗重起来,正想甩开对方的手逃进浴室,却没想到有只手摁在他肩膀上一使劲将他摁回床上。 ?沉熠脑袋又挨到柔软的枕头,眉眼茫然中带出些急躁,饶是脾气再好此时也有些恼羞成怒,正想开口问傅眠到底想干嘛。 却发现这人侧躺着,离他离得极近,说话的热气都打在脸上,声音很低: “别动。” 接着一只微凉的手向下移,能感受到指尖在腰腹的松紧带处抖了好几下才撑开一隙钻进去。 不是...沉熠吓得瞳孔都放大一瞬,睫羽颤动缓过来神就要去捉对方的手: “你干什——我艹,你轻点...” 男人眉毛拧在一起,疼得他倒吸凉气,声都颤起来: “你...你干什么啊?傅眠,你干什么啊?” 可见是真吓得不轻,都已经直呼其名。 “都说了让你别动。”傅眠咬牙,热意好似从沉熠身上飘过来,引得燥感又冒出来缭绕全身。 温度烫得吓人,宛如着了火。 “我没动啊!还有我问的是——艹!” 话说到一半,沉熠发出一声痛苦的国骂,眼泪快飙出来,话吐得艰难,吐息都断断续续的: “我求你了,你轻点吧...” 他不敢再说话,闷着气连呼吸都被放缓,生怕胸膛的起伏惊吓到这个掌握他命脉的男人。 汗淌的到处都是,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湿着,鬓角湿着,睡衣也湿着。 轻薄的布料黏贴在皮肉上,沉熠整个人湿哒哒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只是面色酡红,他喉结开始不自觉地滚动,表情茫然且隐忍,让人看了生出说不清的渴,只想上前舔掉他那滴悬在下颚的汗。 卧室窗帘只拢上了轻纱层,挡不住清透的日光,冬季暖阳就这样径直投进来。 光线穿过薄纱变得朦胧,澄明与昏暗的界限被混淆,将室内晃得好似破晓时分遥远天边的一抹白。 不知那只逾矩的手碰到哪里,有人发出一声闷哼,神情痛苦中又带着难以言说的欢愉。 傅眠动作一停,抬眼看见这人的神情,眸中倏地掀起漩涡,沉下气压住颤抖的声线,他慢慢往沉熠身边挤,胸膛抵住胸膛,皮肉贴住皮肉,他问: 第53章 “你为什么不睁眼看我?” 指尖在那处轻轻摩挲,听着对方忽然加重的喘.息,傅眠用语言诱惑着: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上大学的时候男生寝室里经常有人这么干,他们管这叫——” 他拉长声音,牙齿咬了下舌尖勉强压抑想要舔.咬的欲望: “好兄弟间的互帮互助。” “没什么好害羞的。”仗着沉熠闭着眼,他伸出一只空闲的手贴在对方的脸上,略有薄茧的拇指擦过面庞揩掉汗,接着送进口腔,舌尖蔓延出咸味。 喟叹一声,傅眠继续诱哄: “我们又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在害羞什么?” “沉熠,”他低笑一声,望着对方红透的耳廓,“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保守?” 男人睁开眼睛瞥他,墨棕色的瞳仁此刻像镀了一层水膜,什么情绪从这层水光中透出来都散失原本的意味,只剩难言的性感。 互帮互助吗?沉熠睫毛微颤,神思在混沌中竟真被这说法诱哄,可—— 视线飘到书柜,《商业至尊》翅膀收束依旧在此沉睡。 两个人是不错,可还有一本书啊。 他再次闭上眼,脸皮烫的像着火,虎牙抵住下唇陷出一个非常深的坑印,抑制住喉间破碎的喘.息,他侧侧头将脑袋埋进傅眠的颈窝,不敢想如果书精如果这时候醒过来怎么办。 艹,为什么搞得跟偷.情一样啊? 沉熠咬着牙,耳边是对方不知为何也粗重的呼吸,脑袋头一回闪过一个念头—— 他和傅眠,这是正经兄弟吗? * “你缓一会儿,我去给你把浴室里的供暖打开,一会儿热了再进去洗。”傅眠深吐口气,将几张皱巴巴的湿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沿着一道完美抛物线,这颇有重量的湿纸团砸入垃圾桶碰撞塑料袋发出轻微的声响,砸的某人血红的耳尖一动。 “嗯。”沉熠仰躺在床上,呼吸已然平缓下来,到底还是害臊,眼睛不敢瞟向对方。 真可爱...傅眠盯住他臊的通红却又隐约闪出一丝餍足的脸,只觉得今晚还想让他喝汤。 或许…他下床走向浴室,或许下次就可以哄沉熠把舌头伸出来。 嗯,两个没谈过恋爱没接过吻的男人想尝试一下接吻是什么感觉很正常吧。 “棉籽。”身后传来道还有些哑的声音,打断他跃跃欲试的想法。 傅眠扭头,沉熠已经半坐起来。 他靠在床头柜上,神色还是不大自然,不太愿意直视傅眠,所以微侧着脸,眼神落在一旁,声音也显出一股难为情: “洗手,”他顿了顿,说的有些艰难, “拿香皂好好打几遍。” 傅眠闻言挑眉,低眼看看垂在身侧的手,唇角弯起来点: “好啊。” 我一定洗干净。 * 捕获猎物需要充沛的体力,聪明的头脑,但最重要的一定是足够的耐心,这样懵懂无知的猎物才能踏进陷阱,无处可逃。 傅眠无疑是个优秀的猎手,为了捕获这颗美丽动人的星星,他等待了近十年,终于织出这样一张天罗地网。 看着沉熠耳上长久不散的绯红,他弯起唇,无比期待着星星坠入尘网的那一刻。 “这个项目你觉得怎么样?”傅眠递给沉熠一份文件,面色如常到好像没发生过今早的事。 不过不要太心急,他暗中警戒自己,不要吓到柔弱的猎物。 “啊?”沉熠回神,匆忙接过来文件,他躲闪的眼神瞥到对方脸上的平静表情,手上慌忙的动作一顿,不由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太小题大做。 奇怪,他嘀咕一声,好像自己去得才是国外吧,怎么感觉久居国内的傅眠比自己开放多了。 强迫自己把心思都集中在眼前的文档上,他沉下心去看,这几年还是跟沈家长辈学了点东西的。 傅眠淡然地坐在书桌前,双手交叠好像只是在等沉熠阅读完文档,视线却隐晦的从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描摹到色泽健康的唇。 嗯,他舌尖扫过牙齿一圈,味道都很不错。 “这个项目不错啊,” “可怜的猎物”完全不知道对面坐着怎样一个雄心壮志的猎人,他抬起头,早上那点燥意被这份文件和对方无异常的举动冲散, “执行度很高,操作得当的话,利润非常可观。” 沉熠合上文件,冲傅眠笑: “可以啊傅总,这种级别的工程在徐氏也很少出现的。” 哦,他说出口在恍然想起来,论体量,徐氏现在已经比不上晨睿了。 “那你有兴趣吗?”傅眠并不在意他的说辞,只是迫不及待地抛出下一个引诱猎物的诱饵, “反正你也有晨睿的股份,” 自己送沉熠的二十五岁生日礼物。 “刚好学成回国,拿这个试试手呗。” 动辄上亿的项目被他这样轻飘飘的搬出来,钢笔在右手被拨弄着旋转,像朵盛开的花,傅眠看着表情明显心动的沉熠,黑沉眼眸中闪出光亮,说话也轻柔: “就是时间有点长,大概会持续一年多。” 所以,陪我留在京城吧。 第42章 “可以是可以,就是…”沉熠犹豫着开口,他抬眼看看傅眠,将文件轻轻扣在桌子上, “我要去找一趟杜小胖。” 对面男人一愣,表情没有大的变化,唇却抿成一条线,他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沉熠。 右手在书桌上扣蹭两下,望着傅眠的神情,沉熠干脆站起来慢慢走过去。 忘记所有难为情和羞臊,他走到傅眠面前蹲下,将手放在对方手上,拇指在对方手掌无意识的磨蹭,他抬头: “我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些问题,闹得那么大,江城的圈子这么小,就算远在法国我也听说了。” 微直起身,他将双手撑在傅眠的椅子扶手上,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直直望进对方心中: “我听到,我问过,我大概了解,但我还是想去亲自问问他,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手抚上傅眠的侧脸,沉熠呼吸轻缓,心跳几乎与一眨不眨看着他的傅眠同频, “棉籽,这么多年了,我先去德国又去法国,你的事业,你生活的另一面我没有参与,是陈鹏飞,徐云浩他们陪你拼过来闯过来。” “当年那么苦都过来了,我不信杜净远会那时候...” 沉熠没有说下去,只是将脑袋埋在傅眠侧颈,看上去比对方还难过。 声音从相触的皮肤中传出来,闷闷的,带着点倔强和坚持: “我会找他问清楚的。” 他不信那个高中时期开朗又活泼的朋友会和叶明然那样的人联手在傅眠背后捅刀子。 明明最苦最难的时候都熬过去了,杜净远怎么能在傅眠即将接手叶家的前夕向他送上这样一份大礼? 紧贴着对方的侧颈,沉熠能感受到对方脉搏每一次的跳动,也能感受到对方动脉中奔涌的滚烫血液。 “沉熠,” 声带震动连带着胸腔一同震动,傅眠垂眼看着自己右手握的那只钢笔,说话声音很低, “人是会变的。” 黑漆烫金的钢笔外壳在日光下反射出幽亮白光,折进黑沉眼眸,如同泥牛入海,再不见踪迹。 “人生是一段线性时间,我们走在其中不能折返,不能后退,只能往前走。” “所以,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不存在这样不变的人。” 他将沉熠从颈窝里扒出来,贴近对方的脸,摩挲他的酒窝,两人呼吸或沉或轻地交织在一起: “杜净远会变,我会变,你也会变,这没什么不好的,你不需要为此痛苦,也不需为此恨他。” “如果你觉得人变得太快以至于你已经不认得对方,让你感到痛苦,没关系的,” 傅眠与他对视,眸光柔和, “我会慢慢走在这条线性时间上,尽我所能的慢下来,让你一抬眼就可以看到我,让你一伸手就可以触碰我。” 钢笔被他置在一旁,沉静地放在书桌上,全体沐浴清透日光下。 在这近乎坦明心迹的话里,沉熠仰头看他,沉默良久,最终扭过头。 他并不不认同傅眠的观点,但也不反驳,只是闷闷出声: “扯吧你,不恨他,你把杜氏折腾那么惨。” 还是听不懂…傅眠暗叹气,倒也不无奈,放弃这种暗示的念头,他微笑着看向对方: “我吃了那么大亏抢他两个项目怎么了?不然——” 我定让杜氏灰飞烟灭。 话到一半好像想起什么,他紧急闭上嘴,顿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 “不然也太亏了。” 只是还是觉得没那句说起来舒服。 ? 沉熠疑惑看他,直觉对方想说的不是这句。 第54章 “别不高兴了,想问就去问,你不相信那就亲自去寻找答案。总之——” 傅眠不准痕迹地引走他的注意力,笑里带些诱哄,眸光闪动, “晚上要不要喝点酒?一醉解千愁,我看着你,少喝点没事的。” “我们很久没有这样秉烛夜谈过了。” 沉熠眨眨眼,现在一提喝东西就忍不住会想到今早的荒唐,耳廓立刻又红了点,他站起来,轻咳一声,小声嘟囔: “只要不喝汤干什么都行。” 是吗? 傅眠望着他微笑,并不说话。 * “我想看电影…”书精扑闪着翅膀飞在沈熠背后,它昨天昏睡了一天今天显得特别精神,直到晚上都神采奕奕。 “啊?”沉熠瞟了眼正在客厅调试手柄的傅眠,把碗擦干放进橱柜, “可我们两个打算打游戏啊。”顺便喝点酒。 他和傅眠一向分工明确,对方做饭他洗碗,这是在德国某人经常来看他时就定下来的。 “可是我想看电影不想看你们打游戏,你去书房用电脑给我放行不行啊?” 书精飞到沉熠肩头,讨好地用翅膀蹭蹭男人的脸。 这小东西最近成了美国大片的忠实粉丝,每天沉浸在“hero”“love”和“save”中不可自拔。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两个都在客厅坐着,结果我非要把书房的电脑打开,要是棉籽问我,我怎么说?” “我说,啊,你钱太多了,我多用电给你浪费点?”他伸手摸摸《商业至尊》的羽毛。 “给我看电影怎么叫浪费呢?”黑皮书不高兴地在他肩头蹦跶两下,拉长声音央求, “给我看吧!给我看吧!” 本来就是娃娃音,现在拉着声音说更是可怜。 沉熠被它叫的没办法,又想起这小东西从听不懂话的德国回来后,竟然还愿意跟着自己去法国就更心软。 “行行行,你等等。” 他擦干手朝外探探头,发现傅眠没注意这边,于是蹑手蹑脚地钻进书房,打开自己的电脑: “那你看吧,看困了自己飞回去睡啊,我可不会过来拽你。” 至尊大人怕黑,诞生这么多年一直和沈熠睡一屋,从来没分开过。 “嗯嗯!我知道啦!”书精已经在书架上找好位置,瞪大并不存在的眼睛望向屏幕。 按它看电子产品的频率会不会近视啊?不对啊,它都没眼睛哪来的视网膜...沉熠嘀咕着往外走。 刚走出门口就碰到傅眠,对方手里拿着两罐啤酒,见他从书房出来不由得问一句: “碗洗完了?怎么跑书房去了?” “哦没事。”沉熠忙把书房门拉上,没让电脑屏幕的光投出来,指了指啤酒转移话题, “老规矩?” “嗯,老规矩,”傅眠并没有疑心,心思全在接下来的活动上。 他将啤酒递给沉熠一瓶,锡皮冰凉的温度压不住心脏内涌动的岩浆: “还是谁输了就喝一口。” 临了又笑, “谁让某人酒量差呢,别人打赌都是一次一瓶,我们是一口。” 沉熠撇撇嘴,推着他往前客厅走: “你就别占了便宜还卖乖了好吧?这一瓶喝下来我肯定醉,你又喝不醉,谁占便宜这不明摆着嘛?” 他坐下来,身下柔软的毛绒地毯隔绝瓷砖地板的凉意,随手摸摸厚实的面料,沉熠觉得两个人呆久了还是有点影响的。 在室内铺地毯然后席地而坐一向是他的癖好,没想到传染给傅眠了。 他想着,伸手将易拉罐的拉环打开—— “咔哒” 随着易拉罐被拧扁的声音,沉熠随手将这被压扁的锡皮罐扔在一边。 他面色酡红,眼神开始涣散,很明显地喝醉了。 客厅前方,电视屏幕还在呈现着游戏暂停的画面,手柄却散落在离两个人很远的地方。 姿势也发生变化,不知何时沉熠离开地毯靠坐在沙发上,头仰躺在沙发顶,呼吸间胸膛起伏缓慢。 而傅眠站在沙发前,一只膝盖挤在男人腿间撑在沙发,他俯身,伸手拨弄对方散乱的头发,低声诱哄着: “很正常的,你不想尝尝接吻是什么感觉吗?” 沉熠瞥他一眼,神情惫懒,吐息中啤酒麦香清浅的缠绕着桃香: “不想。” 他手搭在傅眠肩膀上,捏捏对方的耳垂,说话的语速变得很慢: “没兴趣,无聊。” 傅眠一愣,但又很快回过神,指尖一勾就把对方脖间的那枚吊坠勾出来。 时隔多年这枚黑曜石依旧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甚至因为被沉熠多年佩戴而在傅眠眼中更加美丽,就如同某些感情只会愈演愈烈,最终燃成一场无法熄灭的欲.火。 他笑笑,把玩着吊坠,低声问沉熠: “可是我想尝尝怎么办?”金沙点缀着润泽的曜石表面,在他指间泛出流光。 “我们不是兄弟吗?”这个词被他念得极重,在这种氛围里成了一种暧昧的称谓, “好兄弟之间不就该互相帮助吗?” “听话,”傅眠放下吊坠,轻轻捏住沉熠的下巴,声音变得暗哑,图穷匕见, “乖,把舌头伸出来。” 兄弟...帮助...好像是这样的... 沉熠仰躺在沙发,被酒精裹挟的大脑混沌一片,艰难的思考后,身体给予反应。 他先是懒散地扫了一眼傅眠,眼尾带红,水光润泽,把人看得呼吸一滞,接着他慢慢张开嘴,柔软湿润的殷红颤颤巍巍地探出来。 客厅内虽然没开灯,但电视机的屏幕冷光将这美景映得一清二楚,连带着那舌肉上细小的颗粒也能清晰无比。 心脏剧烈的跳动几乎要把傅眠冲击的晕过去,他深吸气,将悸动勉强压下去,捏住沉熠的下巴,慢慢靠近。 随后,灼烫的舌从他口中伸出来,从来没觉得这东西有这么强的存在感,燥暖空气里他所有心神都集中这一处。 触碰的那一瞬间很奇妙,过电已不足以形容这感觉,倘若没有肉.体固定他的灵魂,那么此刻他已魂升天国。 不对,傅眠喉咙里闷出一声笑,贪嗔淫.欲,他一定会下地狱的。 情不自禁捧住对方的脸,殷红在温热口腔内肆意游走,近乎饥渴的携走所有甘露。 好甜...他喉结不断滚动,神情在痴迷和虔诚中不断切换,到最后只剩一片宁静。 他开始舔吻虎牙,那种锋利齿尖划痛舌肉的感觉让人沉醉,引得他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舔舐。 嘴巴好酸...沉熠把手搭在对方肩膀上,他仰着头太久觉得脖子僵硬,嘴巴被迫一直张着也泛起酸痛。 啧,好笨。 他蹙起眉,垂眼看着低头对他牙齿舔.弄的男人,混沌的大脑产生疑问,不是说想试亲嘴吗?舔牙干什么? 于是手稍用力,傅眠被他摁进怀里,反客为主,他捏住对方的下巴,讲话还是慢吞吞的,带着点不满: “你好笨,接吻不是这样的。” 说着沉熠低下头,吐息炽热, “是这样的,你学好。” 带着麦香,他伸出舌尖先在傅眠的唇上舔一圈,将唇面濡湿后便探进口腔内。 没有任何阻碍的,舌头钻进去勾弄着对方的舌肉蹭了蹭,摩擦带来痒意,傅眠没忍住抓紧他的胳膊。 沉熠吃痛,觉得这人简直不识好歹,哥们这么用心的教你,你不好好学就算了,掐胳膊几个意思? 于是嘴上也不住带了点怒气,他捏紧傅眠的下巴让人把嘴张得更开,进去好一番搅弄风雨,甚至到最后使劲吮了好几下对方的舌头。 他估计傅眠舌根都是疼的。 “学会了没?”沉熠离开对方的唇,微微仰头,一根若隐若现的银丝牵扯在两人之间。 擦了一下嘴,水渍擦去,唇肉却变得更加红肿,他垂眼,问不知何时被他压在身下的人。 “...”这下面色酡红,眼神涣散的不止沉熠一个了。 “?”见人不搭理他,沉熠皱眉,虎牙抵在下唇,他轻拍两下傅眠的脸,“说话。” 眼珠艰难的转动,傅眠抑制住粗重的呼吸,也抑制狂乱的心跳。 他抬眼望着沉熠,冷光映得对方眉眼莫名冷淡,配着这轻拍两下,有种别样的性感。 扯扯嘴角,傅眠闭上眼,忽视身下一片泥泞,哑声道: “学会了。” 学会就行...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顿狂搅带给身下人多大的影响,沉熠的眼皮又开始沉重,酒精让他意识逐渐消弭,打了个哈欠,他一把将傅眠拽起来。 头又埋在对方颈窝里,讲话发沉: “我困了,睡觉。” 傅眠颤着手把电视关掉,再次深吸气,浓郁桃香中抚了抚沉熠后脑勺的头发: “睡觉。” 嗯? 好像忘了什么?躺在床上后,沉熠迷迷糊糊地想。 第55章 不管了,肯定不重要。他胡乱呓语一声,翻身将不知为何又洗了一遍澡的某人抱进怀里,凉凉的,抱着好舒服... 忘了什么呢—— “沉熠,开门啊!”《商业至尊》扑扇着翅膀撞门, “你把门关住了,我怎么自己飞出去嘛!” “呜呜呜呜开门啊,我不想一个书睡,这里好黑的...” 第43章 与江城不同,京城气候一向干燥,甚至空气被吸入肺腑都有一股尘土的粗粝感。 漫天黄沙将地平线上那轮巨大的红日镀上一层浑浊的纱,绯红朦胧,飘落到这间小小公寓的落地窗上时只剩模糊光晕。 “唔...行了,我真得出门了...”脸有酒窝的男人被抵在落地窗前,背靠透明玻璃,身后是一轮苍凉的红日,他垂眼,抬手捏住某人的后颈。 舌肉交缠,津液汇在一起,吸吮的力度如此之大以致水声作响,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客厅,混着斜阳绯色暗生暧昧。 沉熠使了点劲儿,像是捏住犬类的后颈皮一样捏住傅眠后颈将人挪开,紧贴的唇舌分离,有“啵”的一声在气喘声中格外明显。 忍着唇上火辣的痛感,沉熠用手背擦过双唇,青筋隐现的白皙手背留下晶亮的水迹,他用这只手拍拍还在喘气的傅眠,表情有点无奈: “我说你这将来得找个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受得了你,你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他略抬起下巴,线条流畅的侧颚赫然出现一排清浅的牙印, “谁接吻是啃下巴的啊?好歹哥们是个男的, ”离开落地窗, 活动一下因长久承受力度而后仰的脖颈,沉熠走到玄关处换鞋, “要是个姑娘你看人家跟你翻脸不。” 喉结滚动,傅眠咽下口中津液,眼睛紧盯着对方开合不断的唇,眸光变得幽暗,也走到玄关处开口: “那就多练练,做哥们的不会不帮吧?” “帮,怎么会不帮?这不都让你咬成这样了?”沉熠穿上外套,拨拉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随口道。 那你把嘴张开,我们再来...傅眠向前一步,拽住对方未拉上的拉链想要开口。 “不过我要说你还是趁早找个对象跟她一块练去吧。” 可惜话还没说出口,男人就说话了。 舌根被吮的发疼,整个口腔都是麻的,沉熠感受着这存在感强烈的痛感真诚建议: “真的,你拿我练的再好也没用啊,到最后你得看人家姑娘满不满意,说不定人家就喜欢你这款的。” 没注意傅眠开始扭曲的笑容,他拍拍对方的肩膀: “我觉得你可能真的需要考虑一下这个事了,你这...” 你这简直就是欲求不满啊。 想起这几天待在公寓里两人厮混的场景,沉熠眼神忍不住飘移一瞬,可能龙傲天真的是禁欲太久了,禁到看自己兄弟都眉清目秀,简直就是个接吻狂魔,恨不得黏自己嘴上。 还有晚上...他觉得要是再这样互帮互助下去,可能自己真离需要喝汤不远了。 但沉熠不好意思说,话到嘴边临时改口,声音小小的: “你这吸得我舌头都是疼的。” 耳根红了点,他轻咳一声: “所以,你还是尽早找个女朋友吧。” 逮着兄弟亲总觉得有点奇怪。 唰—— 衣服外套的拉链被人拉上,拉的很快差一点皮肉就被卷进去,沉熠吓了一跳,就见傅眠笑容温柔,轻轻折好他的衣领去遮住那浅浅的牙印: “我下次轻点,现在——”对方并不理会有关女朋友的建议,只是推着他往外走, “现在你该出门了。” “哦对了,” 把车钥匙塞到沉熠手里,傅眠伸手轻轻摩挲对方的酒窝,声音听着也很柔和,就是不知为何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带着迫切他说, “本来说下个月去瑞士的,但是我改变主意了,我突然好想滑雪,我们下个星期去好吗?” “行啊,还有这不是——”轻不轻的问题... 沉熠话还没完,这人就突然凑上来捧着他的脸再次吸吮他的舌,唾液交换中那些未完的话语随着津液一齐再次吞入胃中。 腕间手表悄然转动几圈,窗外如火的夕阳已然黯淡。 轻吐口气,傅眠侧头微微后撤,但还是鼻尖抵着鼻尖的距离,闷在喉咙里轻笑,他用拇指腹揩掉银丝,彼此呼吸交融,声音低哑: “你看,这不是很轻吗?” * “别生气啦。”沉熠站在楼梯口摁下电梯钮,讨好地捏捏书精的翅膀根,用指尖去摩挲它的书脊, “你都生气好几天了,我知道错了,你看这几天我不都一直给你放电影吗?而且你多勇敢呀,你现在都可以自己睡了。” 说到这个沉熠的嘴好像就更麻了,因为傅眠随时随地凑上来亲的行为让他搞得没办法,只好全天二十四小时的给《商业至尊》在书房里放电影,生怕它突然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吓到晕厥。 虽然按傅眠的说法好兄弟间互相帮助是很正常的,但沉熠面对书精时还是会莫名心虚。 “哼!”小东西哼唧两声,但是被沉熠摸得通体舒泰也生不起来气,落在男人肩膀上,翅膀一弯像叉腰一样, “那好吧,原谅你了。不过....”它挪得离沉熠脸蛋近一点, “我还是想和你一起睡。”也想和龙傲天一起睡。 “啊?”沉熠一愣,迟疑着答应,“行...行叭。” 你别吓晕就行。 他想着,随便一抬眼却瞧见光滑的电梯表面映着自己模糊的倒影。 啧,只瞟了一眼,他的视线就移到一边不再去看。 明明倒影那么模糊,嘴唇却红的如此刺眼,浮在锃亮的电梯门表层,好似在银镜镜面上印出一枚鲜艳欲滴的玫瑰花印。 沉熠嘟囔一声,心说都亲成这样了,让你找个女朋友还不乐意。 难不成真要逮着自己啃一辈子啊? * 抵达杜氏楼下的时候夜幕已然降临。 浓重夜色里沉熠仰头看着这栋直插云霄的建筑楼,楼栋的外立面使用玻璃幕墙,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照出整座城市的喧嚣浮华。 可恍惚间有人只觉这是一根定海神针,定住凡尘脊梁也定住昔年情谊,随楼层一起增高的只有无尽欲望。 他抿抿嘴,寒风中将下半张脸埋进领口里,抬脚走进大楼。 一路直达顶层,笑容可掬的秘书替他扣响总裁办公室的门。 女秘书纤细的手指扣在厚实木门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砸在人心上莫名发沉。 随着一道不再熟悉的男声传出来,沉熠没等秘书推门径直走进去—— 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坐在一张红木桌后,听见响动抬头,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出年少的模样,只是神韵不再相似。 他放下文件示意秘书出去,随后起身冲沉熠张开胳膊做出拥抱的姿态,笑容和煦: “沉哥,好久不见。” 沉熠沉默地望着他,看他挂在脸上并不真切的笑容,良久,还是伸手做出回应的拥抱: “叫什么沉哥?以前不都是直呼其名吗?” 胳膊搭着肩,一触即分开。 饶是这种情境下沉熠还是忍不住跑了一下神,看来只有傅眠的拥抱不太一样,其他人都是这样这样斜抱就松手了,没有抱腰揽脖子的。 “小时候不懂事,提那些干什么。”杜净远挥挥手,他这些年瘦回正常体型,看着算是直率俊朗那一挂的帅哥,说话也直白。 “沉哥你这次过来想问什么我心里清楚,”他慢慢走到窗户处,抬手打开一半,凛冽寒风涌进来。 “我当时还在想你回国后不会来找我问这事吧,那也太幼稚了,” 杜净远耸耸肩,“没想到真就这么幼稚。” “你说谁幼稚呢!你个大坏蛋!” 沉熠还没出声,飞在一旁的书精先气哼哼地叫起来,它扑扇翅膀就想撞过去,被男人一把抓在手里。 “幼稚什么?”沉熠并不生气,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掀起眼皮看杜净远, “不问清楚,不了解清楚,一件事情如果这么草率的就处理掉,那最终只会什么也没处理掉。” 这样的道理他在十九岁时摔了很大一个跟头,跌得头破血流才明白。 他望着对方,夜灯从远处投进来,将人影拖在地上拉长扭曲,徒留一片漆黑。 “杜净远,我来本有很多事想问你,但现在没有了。” 沉熠很少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和谁说话,他人生里的一切被父母,被傅眠,被所有爱他的人裹上一层柔软的海绵垫,会摔倒,会疼痛,但不会致命。 “只有两个问题,这么多年朋友情谊,你认真回答我。” 他安抚性地抚摸着《商业至尊》的翅膀羽毛,但下垂睫羽不断颤动,显出内心情绪的波动: 第56章 “从小到大,我妈教我做事看结果,我爸告诉我做事论迹不论心,” “但现在我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论,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告诉我,和叶明然联手那件事你有没有苦衷?有没有难言之隐?” 爱很珍贵,每一滴都值得珍惜。 哪怕是很多人都告诉沉熠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的,就只是一场成年人剧本里司空见惯的背叛,但他做不到就这样舍弃一个朋友。 这样的割席与多年前那样轻浮的帮助苏成蝶有什么区别? 人不能在一个相同的地方摔倒两次。 “沉熠,”站在窗边的男人笑起来, “你这样问让我显得很低劣。我们今年都多大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哪有那么多苦衷和不得已,不过是那样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罢了。” “可惜啊,赌输了。”他摊开手臂耸耸肩,动作轻松,不甘却在脸上一闪而过, “叶明然果然就是个蠢货,那种局面都赢不了。还有傅眠,我们傅总,”杜净远伸出手去触摸窗户上映出灯影, “他也真够心狠的,直接踩着叶家给晨睿当血包,怕是叶家老爷子泉下有知估计得气活过来。” 沉熠没说话,冰冷干燥的空气从窗户缝隙一股一股的涌进来,可他却觉得空气稀薄,难以呼吸。 他摸了摸口袋试图找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却只摸到一块坚硬的物体,他掏出来,发现是一只烟盒。 再低头,这才发现他穿的是傅眠的外套,烟也是傅眠的烟,这几天住在一起衣服都是混着穿的。 杜净远的办公室内熏香的味道很重,混着中央空调供出的热气把人弄得脑袋昏沉。 沉熠垂眼,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点上。 淡蓝色的烟雾飘渺而上遮掩他的面容与神情,浅淡的薄荷香压下内心的烦闷,他望着这一缕蓝烟,不再回头去看杜净远: “那第二个问题,这三年我陆陆续续借给你多少你心里有数。” “我问你,”沉熠顿了顿,嘴唇颤了颤,像是接受不了这个答案, “当初你是不是用的这笔钱去收购的股份?” 是不是用的这笔钱去捅的傅眠一刀? 第44章 蓝色烟雾盘旋而上,飞至三尺之上的空中,集聚成一片浓色乌云,自半空俯瞰着尘世众生相。 杜净远视线落在沈熠指间夹的烟, 明灭的橘火映在眼底掩住所有情绪, 顷刻, 他扭头眼神重新投到窗户玻璃上,只说: “我会还你。” 轰隆—— 像一声震天雷响,沉熠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摩擦响动。 烟雾聚成的乌云被上升的气流冲散,四处流窜间像是急坠的冷雨。 “杜净远...杜净远...”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 指尖颤抖烟灰簌簌落下, 沉熠闭了闭眼, 到最后只是面色颓唐的说了一句,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杜净远伸手去摸在这扇通透玻璃,冰凉的触感从指尖通到眉眼: “沉熠, 人都是会变的。” 他将张开的手掌缓缓合拢,好像要攥住窗外浮华的灯火, “之前是你的跟班,后来是傅眠的小弟,有机会走到你们前面我为什么不去做?” “你不也是一样?”从窗户浮现的倒影,他再次望着那一豆橘火,意有所指, “以前不吸烟吧?现在还不是为了那片刻的享受去染上都说不好的东西。” “欲望无休止,金钱,地位,我又不像你,一出生什么都有了,我想要就要去争去抢,不变怎么办?” 灯影从玻璃镀到他面容上,并没有照亮眉眼,只是染上一层昏暗的彩晕。 “ ...你是这样想的吗?这么多年,你觉得你是我的跟班。”沉熠深吸口气,强忍着那荒唐悲凉的笑意,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看我,这么看你自己的。” 杜净远并未回答他,只是沉默地看向窗外。 “行...”沉熠扯了下嘴角,郁气在体内冲撞,指尖火星灼烫,他抬手将人生中第一支烟送进口中。 烟线迅速燃烧后退,薄荷香夹杂着烟草气挫伤喉头,忍住咳意,沉熠长指夹住烟杆,淡薄蓝烟模糊了眼角呛出的红与泪: “钱对你很重要吧?不是要还钱吗?现在还吧,现金或者电子转账,人民币,美金,欧元,不管什么,你给我凑够。” 烟灰缓慢飘落,沉熠弹弹烟杆,掀起眼皮直视对方,墨棕色的眼眸在夜灯反射下像是晶莹但锋利的琉璃: “快点吧,一支烟的时间,燃尽之前我要看到。” 他推开门,留下一句话随烟雾一齐飘在室内, “毕竟,你没走到我前面去。” * 傅眠到的时候就这场景。 这片刚被京城相关部门划定出来的燃放烟花的空地上,不断有人推着小推车奔过来,亦或直接开进一辆货车,停到空旷的场地正中。 将后备箱打开,里面垒着一箱又一箱的烟花,包装绚丽华美,被这些人搬在地上,到最后铺满这一大片空旷场地。 沉熠和杜净远站在这场地的两侧,隔得很远。 傅眠透过车窗打量周围,看到举着手机录像拍照的路人他蹙眉。 坐在车里先给叶似心打了电话,让她找人去清理周围,随后才打开车门下车,走到沉熠旁边。 走近发现这人指间竟夹了根烟。 “你这...”没有去看任何人,他只是指着那支烟,“干嘛呢?” 眸光混着橘火,听到这声疑问沉熠回神,冲人笑了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他瞟了眼已经燃到头的烟,将它扔到地上使劲用脚碾了碾,碾的火星四溅: “来得刚好,我请你看烟花。” 路灯散出的冷感荧光压在他眼底,压得眉眼淡漠,不似平常。 他略一招手,就有个身穿职业西装的男人走过来,恭敬地喊了一声: “沉少。” “他给够没?”沉熠垂眼,一只手搭在傅眠肩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捏人后颈。 “还差点,但根据我们这边估算的杜氏的流动资金,剩下的今晚应该是拿不出来了。” “那就这样吧。”沉熠兴致缺缺的摆手,说话带出恹感, “剩下的你盯着,还够了就捐掉,明细拿给我,其他不用再汇报。” 接着他抬抬下巴,上面有排在这种场景下显得荒诞的牙印,但没人敢笑, “去吧。”沉熠说。 傅眠全程没有作声,只是看着这个穿西服的男人在听到沉熠的话后犹豫一瞬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点头表示知道。 接着就见这人朝几个明显是保镖打扮的人做手势,这些人手中就亮起电子屏幕的微光。 寒风凛冽,傅眠眯了眯眼,注意到那是某种高端烟花的电子控制屏。 他默默将刚刚批下来的燃放许可证递给沉熠,说道: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么远放烟花?你知道这个证多难搞吗?” 沉熠没说话,只是又点了根烟,嚓的一声火光从火机中窜出来触到烟尾,一缕蓝雾便升起来隐在浓稠夜色中。 他转过身正对着傅眠,使劲扯了一下对方的衣领,声音不算小,足可以让另一个人听到: “之前你说的我并不认同,人不是都会变的。” 轻弹一下烟灰,他蹲下身用这支烟去燃亮这里唯一一支需要手动引燃的烟火。 引线蹭的飞燃而上,随着一声破空响动,绚烂璀璨的碎光升至无云穹顶。 仿佛这是一声号令,伴着这束明亮火花,旁边站立的保镖们将控制板按下,无数烟火迸进浓郁夜色中,晃得世界明如白昼。 明明是无烟的冷光烟花,可站在其间却会觉得温度灼人。 沉熠面色平静,伸手去轻轻整理刚刚傅眠被他扯乱的衣领: “看到没有?傅眠,那只是一堆纸,再多的纸换成烟花也不过只是一瞬,连烟都没有的一瞬,纸不会变的。” 所以不要因为这堆不变的破纸去改变自己。 他顿了顿,又捏了一下对方的后颈才收回手。这回声音变低,压在舌尖上潜在夜色里,像是种隐秘的承诺: “我也不会变的。” 这本是个不用说出口的承诺,但…他瞥了眼那满天灿漫的碎火,又看看远处表情不明的杜净远,最终垂眼望着傅眠, 但你们好像都不明白。 一缕极淡极淡的蓝雾从烟火堆中飘起,缠绕着浓稠的明亮一齐升至三尺之上笼盖宽广穹顶,冷眼俯瞰尘世。 举头三尺有神明? 不, 神明在心不在天。 * “你去联系司机,把那辆车开回去,一会儿你坐我开过来的这辆。” 火焰渐渐熄灭,那样庞大的金额换成烟火烧不过一时三刻,如同这段多年的情义也败给这一时三刻。 第57章 沉熠把车钥匙递给傅眠,让他先去把车开过来。 傅眠看他两眼,知道他是有话要和杜净远说,什么也没说,拿过钥匙就往停车场走去。 沉熠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深吸口气才转过身面向杜净远。 这个和他有着数年情义的男人此时也直直盯着他,扯着嘴角看不出是笑是讽刺: “大概会从明天早上的报纸上见到我们,沉少真是挥金如土。” 空气中淌着一股非常浅淡的燃烧过后的硫磺味,沾染在衣服上却长久地萦绕在鼻端。 沉熠把衣服拉链拉开,试图让味道散的更快,他并不理会杜净远的话,只是说: “不管你信不信,我出国这几年我妈一分钱也没给我。这笔钱是我在国外这么多年自己投资赚的,里面没有徐氏的一分一厘。” 或许是寒风太刺骨,冻得他嘴唇发抖,声音也发颤, “中间本来能回来一次的,但是你那时候说资金链出问题,我他妈...我他妈连第二天的饭钱都给你转过去。” “杜净远你对得起我吗?” 沉熠扭过头,扫一眼对方僵在脸上的表情,他艰难吐出一口气,这呼出的热气夹杂着无数心绪,以致话中情绪都消失,语气无波无澜, “反正我对得起你。” “你说人都会变,但我变没变你心里清楚。” 说到这儿沉熠突然觉得无趣,是啊,心里都清楚为什么还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下巴往衣领里缩缩,失去说话的欲望,只觉这么冷的天他现在就应该窝在公寓里和傅眠一块看电影,而不是在这儿傻站着吹冷风。 远处正好有车灯闪过,他抬眼,傅眠把车停在不远处打着双闪等待。 车灯闪烁间照耀出空气中上下沉浮的细小尘埃。 视线停留在那辆黑色奔驰上很久,车内暖黄色的灯光渲染出来,渲的沉熠心下宁静,好像所有郁烦都被这暖色灯晕驱散。 他没有再去看杜净远,抬腿朝那片光色走去,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他回头: “哦对了,我现在也不吸烟。” 有人僵在原地,望着对方越走越远的背影,一种莫名的直觉划过他心间,或许这辈子最后一个以赤忱之心对他的朋友正在离他而去。 去向哪里?杜净远眼球转动,看向那辆打着双闪的黑色汽车。 那张让他无数次心生嫉恨的脸出现在挡风玻璃后。 怎么能?怎么能又是他? “沉熠!”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杜净远最后一次叫住这道背影,对方回头,望着沉熠下巴上浅浅的牙印,他眸光闪动, “交女朋友了吧?” 脸上又浮现出笑容,语气轻松,想起高中时那个有关张千帆的传言, “那你知道傅眠对你的心思吗?” 第45章 汽车打着双闪,琥珀色的灯光从车前投出来破开浓稠夜色,落在沈熠脸上镀出朦胧的光晕遮住面容。 他蹙眉,盯着杜净远许久,就在对方以为他会忍不住发问时,这人却神色淡漠地转过头往前走,不再分给他一丝视线。 冷风迎面而来,撩动沉熠的衣角下摆,携着他的话往后涌: “无论什么心思也轮不到你告诉我。” 无视因这句话猛然加速的心跳和晕眩的头脑,压住那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直觉, 沉熠垂下眼, 声音很轻: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月光在云隙间不断移动,一束束清冷的光线在大地上来回投射,光与影被鲜明的剥离,沉熠抬脚,一步一步,不断踏进明与暗。 避开双闪灯散出的光芒, 他径直走到车门一侧拉开坐进去。 暖意迅速涌上来包围他, 忽视冰冷与温热猛然相撞带来的轻微痛感,暖黄灯光下沉熠扭头,冲傅眠笑了笑: “走吧。” 可惜表情疲惫,眉眼间拢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茫然,这笑看起来并不真心。 傅眠没说话, 关了双闪让汽车平稳起步。 暖风静默地从出风口流出来,混着空气中那股燃烧后的硫磺味,使人脑袋昏沉。 沉熠躺在靠椅上侧头望着车窗外,深沉夜色中城市光影阑珊,偶尔有零落的霓虹灯色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抛到车后。 明净的车窗玻璃映出下巴上快要消失的牙齿印,早已无感的唇和舌突然又麻痛起来。 ——你知道傅眠对你的心思吗? 这句话萦绕在他耳边久久不散,恍若一声惊雷,炸得他脑袋发晕,好像有层轻薄的屏障被这声惊雷劈开,真相缓慢淌出来。 沉熠双眼半阖,睫毛耷拉下来遮住眸中情绪。 他叹口气,答案呼之欲出,可他却不愿去揭示。 《商业至尊》从杜净远说出那句话开始就一直沉默立在沈熠肩头,现在听到男人叹气,犹豫着开口: “你叹什么气嘛,他说的话你听懂了?” “小商…”沉熠伸出手摩挲它的翅膀尖,眸光深沉,情绪难辨, “人不能一直自欺欺人,你也是。” 一旦被点醒,那些好似无意的亲密举动,那些近乎明示的话语,都成为辩无可辩的佐证。 沉熠把胳膊耷拉在眼睛上,掩住车内灯光,也掩住某个他不愿面对的现实。 时间在此刻被无限延展拉长,一分一秒伴着暖干空气让人觉得无比难捱。 不知过了多久,震感消失,沉熠发现车子停止移动,大概是已经回到公寓。 可却没听到傅眠叫他,四周一片安静,可以听到自己清浅的呼吸和心跳。 他把胳膊放下睁开眼,车灯不知什么时候被关掉,车库内浓郁的黑暗蔓延进车内,无光夜色中沉熠只看见一双专注望着自己的眼睛。 这双眼睛…他默声,片刻后开口: “怎么不叫我?” 听他的声音对面的人一愣,声音在幽静的空间里显得十分清晰,连带着那些沉熠之前从未注意的情绪也一并暴露: “我以为你睡着了,是我吵醒你了吗?” 说着这人就伸出手来,习惯性地想去摸沉熠的酒窝,结果被沉熠一下子拽住手腕。 手腕握在手里,腕骨坚硬,隔着一层皮肉透出灼人温度。 并不纤细,并不柔软,握着它绝不会让人产生错误的感官。 这是一个男人的手腕,再清晰不过。 这想法不知为何加重沉熠眉眼的焦躁,他想起高中某些不美好的回忆,手上稍一用力便使对方往前扑过来。 没有灯光,但有人目光灼灼,他盯着傅眠,眼神直白又冷静,在昏沉的黑暗中第一次用这样充满审视的视线去看对方。 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扫到耳侧那枚耳钉时却顿住—— s…y? 他盯着那繁杂的花纹,昏暗中镂空的光芒如此闪耀,竟呈出经年未曾揭露的秘密。 耳钉是何时戴上的? 沉熠陷入迷茫,印象中对方侧耳的碎星早已闪烁多年,甚至可以回溯到一切的开始。 依稀是十年前。 手上力度不自觉放松,沉熠伸出另一只手,缓慢抚上傅眠的耳垂,摩挲那枚耳钉,低声问: “这刻的什么?” 傅眠抬眼,敏锐感到他情绪不对,于是斟酌两秒,踌躇开口: “花纹罢了,没刻什么。” 沉熠扯了扯嘴角,又用指腹感受了一次那凹凸的刻痕,他撤开手,意味不明: “是吗?我还以为刻的我名字缩写。” 有人猛然抬头,在他震惊的眼神中,沉熠直视着这人的眼睛,平静开口: “刚刚杜净远问我知不知道你的心思,” 他停顿两秒,视线扫在对方脸上,注意到对方突然停止的呼吸声,他默然,片刻后继续开口: “我告诉他,不管我知不知道那都是我们两个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那傅眠,” 沉熠直呼身前人的名字,呼吸平稳,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对我是什么心思?” 就这样径直问出了口,没有犹豫,没有迟疑,这一刻沉熠性格里的占有欲和强势彻底显露。 不管傅眠对他有着什么感情,这份感情都不应该由第三个人来告诉他。 车内的空气因为暖气被关掉而一点点变得冰冷,清楚地感受着温度的流失,沉熠的大脑却逐渐清明,这一瞬所有茫然与质疑全部褪去,他呼吸平稳,等待一个答案。 但有一个人的呼吸并不平稳。 傅眠抬眼,在昏暗中去看男人。 十年,他从千军万马中闯过,从一地泥泞中走过,力挽狂澜过,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过,但现在,但此时,傅眠看着沉熠的眼睛,一双很沉静很认真的眼睛,他说不出来话。 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又吐出来,艰难地控制肌肉伸出手抹了把脸,嘴唇哆嗦着,嗓音是抖的,带着哑: “没什么心思,喜欢上你了,就这样。” 第58章 这句话说完他像是失去所有的力气,这么多年一向直挺的背突然卸了劲儿的塌下去。 不是瑞士,没有雪,没有星,只是在一辆连灯都被关掉的车里,昏沉中他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脸。 意料之中的答案,沉熠垂下眼,他既然问出口心中就一定有猜测,只是真到这一步还是觉得恍惚且不可置信: “认真的吗?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 他很少用这种语气和傅眠说话,语气中的严肃和冷静几乎要把对方的心脏和理智都震碎。 傅眠喉咙干的说不出来话,只能点了点头盯着沉熠看。 在黑暗中沉凝的气氛令人心悸,血液涌动,心脏跳动,一切都清晰可闻。 呼吸被屏住,眼球酸涩,他努力睁大眼睛,在昏黑景象中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凝息等待最后的审判。 咔哒 一声微响打断他的思绪,暖黄的车顶灯被沉熠打开。 突然亮起的灯光刺激着沉熠眨了眨眼,这举动和暖黄的灯光驱散这一整晚的冷淡漠然。 沉熠望着他,得到确切答案反而踏实下来,他沉吟片刻,说: “有点突然,你得给我时间让我想想。” 柔和灯色像是轻飘的雪片缓缓落在沈熠眉眼,染上一片暖意。 “我只有想清楚了才能知道我们接下来的关系该是什么走向,所以你给我点儿时间。” 他瞥了一下对方紧张而握到发白的拳头,并没有因为傅眠的告白而感到尴尬,还是直接伸手去握住傅眠的手,把对方的手指一根根伸开露出手心溢血的月牙形伤口。 “还有,我得回一趟江城。” 话音未落,对方就猛地抬眸,眼神执拗,刚刚平缓的心跳又剧烈跳动起来,哑声问: “干什么?” 沉熠想松开他的手,却被对方反抓住,又问一遍: “干什么?” “你要跑吗?我让你恶心了吗沉熠?” “你——” 他喋喋不休的话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男人摸出手机看了眼署名一脸无奈,在傅眠眼前晃晃: “这就是原因。” 徐雅云的来电。 “今天晚上动静这么大,那边不知道才怪,我得回去说清楚。” 沉熠说着,把自己手从傅眠手里拽出来,在对方还想凑上来抓之前按住,伸手划掉电话: “手抓成那样别乱摸了。” 看了对方一眼,他接着说: “我待会就走,在此期间希望你正常点,恢复正常水平把这边的摊子处理好可以吗?这能让我集中注意力去好好思考我们俩的问题。” 傅眠执拗的伸出手,拽住沉熠的一小片衣角,哑声答应了。 沉熠又打量这人一下,觉得有点好笑。对方从来没有这样过,非常颓废,像一只性命被别人掌握住的小狗,丝毫不见书中狂傲不羁的龙傲天模样。 瞟了眼快要吓昏迷的《商业至尊》,他哼笑一声,拍拍对方因心情而完全塌下来的肩膀: “行了,多大点事儿。” 歪头想想,朝傅眠勾勾手, “抱抱?” 不过这话说出来他就后悔了,车内空间这么小怎么抱? 结果就见驾驶座上的男人扑过来,上半身几乎都移进副驾驶,揽住沉熠的肩膀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湿热喷洒在侧颈,沉熠面色无奈,心说果然不对嘛,是兄弟哪有这么抱的。 他揉了两把对方脑袋,感受怀里身躯的颤抖,再次重复一遍: “行了,多大点事儿。” 硫磺,烟草薄荷连同桃香缠绕在傅眠鼻端,感受对方颈部动脉血液的流动,手心痛感依旧,他却咬牙将手掌再次攥紧。 疼痛灼烧,傅眠却好像回到十年前的那个梦里,那时他曾因梦醒而未握住那颗自穹顶坠落的星。 但这次,他将永不松手。 第46章 “放烟花!我让你放烟花!”《商业至尊》扇了两下翅膀, 在男人肩头蹦来蹦去, “我放你个大呲花!现在好了,你说怎么办吧?” 沉熠怀里抱了个抱枕, 懒散地靠在沙发上, 神色怠懒。 他昨晚连夜赶回江城, 还没睡几个小时就被书精叫起来,回忆了一上午过往,现在整个人脑袋都是木的: “还能怎么办啊?凉拌呗。” 把书精从肩膀上拽下来,他眉毛一挑, 讲话慢悠悠的: “你管那么宽干什么?人家喜欢我不是说明我有魅力吗?你什么语气,说得好像他喜欢上个癞蛤蟆?” “不是...”书精声音小小的,到这地步它也不能强迫龙傲天走剧情,那不成了男同骗婚祸害姑娘嘛,它还是很有道德的,只是还闷闷嘟囔着, “总觉得你们那两个在一起准没好事,上次就把我关书房,谁知道你们干什么去了!” 上回...不知道想到什么沉熠眼神飘移一瞬,他轻咳一声,把沾上体温的抱枕扔到旁边站起来: “也没说我们俩得在一起啊,我还没答应他呢。” 《商业至尊》飞在空中没说话, 沉默中好像是在凝视沉熠, 明明没有眼睛, 可男人却被盯得心虚: “本来就是, ”他说着走向卧室拖出行李箱, “他喜欢我,可我对他...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把衣服塞进行李箱, 洗衣液浅淡的香气沾染在手上,沉熠垂下睫羽: “小商,这是件很严肃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的。” 爱很珍贵,每一滴都值得珍惜。 无论友情爱情,沉熠都要斟酌再斟酌,轻浮对待一切的后果他早在十年前体验到。 “如果,我说如果,”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书精还是犹豫问出声, “如果你最后拒绝龙傲天,你还会和他做朋友吗?” 通透的光线从窗隙里投进来,在地板上牵出长长光影。 行李箱被沉熠拉上竖着立起来,遮住即将照到他的阳光。手在箱子上摩挲片刻,男人站起来,声音低沉: “不会。” 爱很珍贵,但如果他无法接受,那这就不属于他,不必谈及珍惜。 傅眠也是,如果到最后是那样的结局,他宁愿在一切还算体面的时候来一个体面的再见。 书精默然,翅膀扇动气流使尘埃在光线中沉浮,或许气氛太沉闷,望着沉熠它开始没话找话: “你收拾行李干嘛呀?不是刚回来吗?” “哦,”沉熠拉着行李往外走,闻言笑了下, “我回家吃饭。”昨天回来得太晚,他没有回沈宅,而是在自己的公寓睡了一晚。 “那你收拾行李是我们要去那儿住了嘛?”书精跟在他身后,很自然地把自己带上询问。 “嗯?不是,我吃完饭就回京城,可能要长住那边了。”他顿了顿,突然又像找补一样又说一句, “有项目嘛,住那边方便点。” ...我没有问你原因。至尊大人飞在空中,刚刚因沉熠那句“不会”挑起的沉郁就这样消失,它扑扇两下翅膀还想落到男人肩膀,却见这人弯下腰把茶几上的一盆仙人掌抱进怀里,好像要带着它出门。 这颗仙人掌栽在瓷白花盆中,长得十分有个性,浑身的刺歪歪扭扭都伸向不同的方向。 “ ...” 这回至尊大人连问都不问了,它记得这盆仙人掌,龙傲天送的,送了好多盆。 可沉熠在国内的时间本来就少,回这件公寓的时间就更少了,偶尔回一次也记不起来浇水,现在竟然还有一盆活着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咳,”有人面色不甚自然,说话也缺点底气,“死了这么多,这盆得好好照顾。” “ ...” “哼!”一阵沉默后,《商业至尊》突然变得气鼓鼓,落在沈熠肩膀不说话。 直到这人出了门走进电梯里它才开口,声音还是不情不愿,但软软的, “那这回你要好好照顾它,这些年很辛苦的。” 沉熠一愣,垂眼看着这盆张牙舞爪的仙人掌,他酒窝露出来,虎牙尖尖的,音调很轻但在狭小空间里分外清晰: “不需要谁照顾,它自己就很厉害。” 活得很旺盛,活得很强大。 但...沉熠把花盆抱得更紧些,尖锐的刺抵在胸膛上,他却眉眼弯弯,但可以像这样抱抱它。 * 回到沉宅时,沉褚和徐雅云正好在吃饭。 “爸,这饼干你烤的吧?”沉熠洗了手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闻见熟悉的香气他眉宇流出愉悦与怀念。 “是啊,出国这么久鼻子还这么灵,就是记性不太好,回来了也不知道先往家跑。”沉褚伸手给沉熠盛碗汤,嘴上打趣着。 这话要在以前沉熠肯定是要贫两句嘴的,可如今知道傅眠的心思再去想自己这举动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乖乖接过汤喝着并不吭声。 “哼!他忙着在京城给人放烟花呢,哪有心情回来看你这个弹破琴的糟老头子。” 第59章 徐雅云冷笑一声,年岁增长她眼角有细纹蔓延,气场倒是愈发强大冷厉,一句话压得两个人抬不起头。 “你昨天晚上还说我弹琴弹得好的...”沉褚无辜躺枪,委屈地小声嘟囔一句,默默给徐雅云盛了碗汤。 沉熠把伸在半空中想要盛汤给母亲的手伸回来,在餐桌上扫了一圈抬手把那盘小饼干放到母亲面前,讨好地笑笑: “妈,你吃。” 徐雅云瞥了他一眼,没有拿昨晚那场照亮整个京城夜的烟花责问他,反倒意味深长地问一句: “回来这几天在京城发生什么事没有?” “...啊?没有啊...没有...”沉熠差点一口汤喷出来,整个人心虚到不行,总觉得母亲话里有话。 “没有?”徐雅云眉头一皱,暗说你那个小同桌也太怂了吧,这都缠缠绵绵多少年了,先前可能因为叶家那一摊子事,那现在呢? 难不成...她扭头打量埋头喝汤的儿子,心说难不成猜错了?沉熠这傻小子对人家根本没这层意思? 她和丈夫对视一眼,沉吟片刻,对沈熠说: “没有也是好事,那之前答应我的事趁这次回来办了吧。” 徐雅云看着儿子,语气平静: “三年前你拜托我两件事,一是打了那通电话,二是在你出国期间护好你那个小同桌住院的奶奶,我都做到了。” “现在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去法国你已经做到,那么第二件,听你外公的话,去相亲吧。” 饭香氤氲,白瓷碗里一洼清汤色泽鲜亮,清楚的映出沉熠的面容,他垂眼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对母亲说: “妈,不行,我答应一个人要好好想想我们的关系,在我想好之前是不会去的,不然,” 他端起瓷碗又抿了一口汤水,热流从喉头滚烫到胃里,暖意舒展, “不然对他还是对别人都不尊重。” 徐雅云盯着他,表情还是无波无澜: “你那个小同桌向你表白了?” 这才对嘛,她心想,磨磨唧唧干什么,喜欢还是不喜欢,一句话的事,两个人竟然搞了十年。 “不——咳,咳!”沉熠这回真呛住了,他使劲咳了两声接过父亲递过来的手帕擦了一下嘴,努力压下那股酸呛感,震惊地看向母亲, “不是妈你怎么知道的?” 徐雅云嫌弃地瞥他一眼,不太想承认这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傻瓜,敷衍道: “商场上锻炼出来的,一看就知道了。” “那...那爸你?”沉熠颤巍巍看向表情同样毫不惊讶的父亲。 沉褚温和地朝他笑笑,安慰道: “爸爸搞艺术的,对情绪比较敏感。” “不是...你们怎么都知道...” 沉熠有些失神,他突然想起这事杜净远知道,他爸妈知道,陈鹏飞那小子每次见他表情都不正常,贱兮兮的,肯定也知道,叶似心估计也知道,徐云浩,吴志文... 就连《商业至尊》以前都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 他越想越麻木,心说有这么明显吗? 傅眠别不是背着他发了个“除沉熠可见”的朋友圈吧? 看他神情恍惚,沉褚到底还是溺爱孩子,忍住笑对徐雅云说: “那你就让他想想吧,想清楚了再说相不相的事。” 我估计是相不了了,徐雅云斜眼瞥了眼那盆被沉熠小心放在旁边椅子上的仙人掌,垂下眼也没说行不行,只是淡声: “先吃饭吧,待会儿说。” * 饭后,沉熠回了房间。 江城地理位置偏南,气候温暖宜人,刚刚入了秋这里甚至还未脱去盛夏的暑气。 和京城完全不一样。 沉熠半躺在露台的躺椅上小憩,脑中莫名闪过这想法。 干什么啊...大抵是秋燥使他脸有些烫,他深吸口气从口袋摸出手机,心说干什么啊,在京城住了都没有一星期,想它干什么。 摁亮屏幕,一连串的信息就跳在眼前,沉熠看了看来信人,毫不意外地挑眉。 他对这个消息轰炸机完全没有一点办法,点开聊天栏废了老大劲儿才划到第一条,单手扒拉着手机他慢慢往下看。 午后阳光暖融融的,洒在他身上舒服的让人昏昏欲睡,但只是看了一会儿,这人的脸就好像被太阳晒得绯红蔓延。 消息刚开始还正常,只是问他想好了没。 如果不看时间的话,沉熠瞟了眼消息时间,嗯,凌晨两点,那会儿他刚躺到床上。 但慢慢的就不正经起来了—— 7:19 f:根本不需要想,你选我才是最佳选择。金钱,地位,容貌,身材...你只要说得上数,我都拿得出手。 7:21 f:别说男的,你就算男人女人加一块,你在全球能找出十个同年龄中比我更优秀的吗?你除了选我,选谁都会亏。 大概这人也觉得话说的太满,稍后补上一句。 f:当然我不会生孩子。 但紧接着他在下一秒就迅速做出弥补处理。 f :但我们可以养只宠物,乌龟什么的,不会哭也不会闹,挺好的。 也不会赖在你的怀里赶不走...某人在打下这句话的时候默默想。 到这儿还算正常,再往下翻就... 9:17 f:我好想亲你,我们在一起了我可以每天都亲你吗? 9:19 f :就像前几天的那种,伸舌头的,可以吧?我看你当时也不讨厌。 9:20 f:哦前几天忘了夸你,吻技很好,下回教教我。 9:22 f:还有,你用的什么漱口水?你的口水好甜。 9:25 f:那我们可以上.床吗?就是那种不穿衣服的,比如我们当时在德国看的那张碟片那样。 剩下的内容越说越露骨,如果沉熠的手机现在被别人看到,大概旁人会以为他遭到一个变态的疯狂性.骚扰。 真是...沉熠垂下眼,睫羽颤动遮住眼中情绪,轻吐口气努力下压燥意,耳根红迹却一直退不下去。 尽量不去看上面的淫词秽语,他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13:13 熠:你现在完全不装了是吧? 消息一发出去状态栏就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好像网络那端的人一直守着手机。 f:那你想好了吗? 阳光把藤椅都晒透了,沉熠更是骨头都被染上热意,他歪头蹭蹭脑后柔软的羽绒枕,接着抬手打字。 熠:没有,你信息好多,响的好烦压根没时间去想。 这次对方输入的时间更长了,好像在犹豫什么。 13:16 f:那你可以关静音,先不看。 紧接着随后又说 f:或者你直接听我的意见,直接选我就好了。 沉熠挑眉,指尖轻点回他。 熠:不要。 我要自己好好想...这句话还没被他打出来,上一句的“不要”就像捅了马蜂窝,一连串的信息就蹦上来。 f :为什么不要? f: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还是说你能找出一个比我和你相处时间更长的? f :我们有十年的相处和感情,之前还接过吻,睡过一张床,甚至我还摸过你的哔——,其他人有吗? ....... 干什么啊,沉熠闭了闭眼,唇线抿成一条,脸轻轻扭到一边,只觉面皮要烧起来了。 明明刚在露台上晒太阳是那么舒服,现在却因为网络那边某人不知收敛的话变得莫名羞耻,只觉这暖洋洋的空气都在注视着他。 好像在玩什么奇怪的情.趣游戏... 他深吸口气,顶住滚烫的温度,想打字去让傅眠别说了,抬眼却发现聊天框被对方发来一句话。 f:我好想亲你。 随后是个表情包。 f:狗狗捧心.jpg 沉熠一愣,看着这个表情回想到高中时期,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入手温热皮肤光滑,那处咬痕早已消失。 但虎牙露出来,他想了想眉角上扬,发了一句话过去。 嗡—— 傅眠捧起手机,从昨晚到现在,这方铁块早已变得滚烫无比,他却神色如常,只管低头。 简笔卡通的头像跳了跳,蹦出一句话。 熠:忍着,小狗。 第47章 发完这句话沉熠就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艰难地在藤椅里翻了个身,脸埋在枕头里,阳光的味道充盈在鼻腔让人心生愉悦。 其实...纤长睫羽在枕头上蹭的痒痒的,沉熠闭着眼,他想,其实这样和傅眠过一辈子也不错。 天空澄澈明亮,太阳如同一个突然降临的发光体悬在穹顶正中。 没有一丝云彩,秋日暖阳竟显得如此浩荡有力,以致使沉熠沐浴在这之下第一次生出要和一个人长久的想法。 徐雅云当年在法国的电影咖啡馆与沈褚相遇, 沉褚为她弹了一首《致爱丽丝》, 自此两人坠入一辈子的梦幻仙境。 第60章 父母恩爱, 情投意合,这当然带给沉熠许多对未来心爱之人的幻想,这首《致爱丽丝》就成了沉熠心里一个小小的憧憬。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在想, 如果有一天遇到那个想要携手走一辈子的人,他一定会为她奏响属于他们自己的《致爱丽丝》。 现在...好像遇到了。 只不过是辛德瑞拉而不是爱丽丝, 弹得是《小星星》而不是《致爱丽丝》, 称他而不是她。 那也很好,沉熠又翻身回来,仰躺在藤椅上举起一只手挡住刺目阳光,有点点光斑从指缝中投出来洒在脸上, 落在眼睛里。 墨棕色的眼睛就像一洼盛满琥珀蜜糖的浅湖, 弯起眼来就似有蜜淌出来, 酒窝深深。 他想, 那也很好。 喜欢最重要。 “叩叩” 一声门响打破这包含蜜意的幻想,沉熠回神,把已经睡着的书精放到一旁,起身去室内开门。 “妈?”沉熠握着门把手,有些惊讶的看着门外的母亲。 徐雅云应了一声,完全没有要进来的意思,站在走廊上斜瞥了一眼沉熠放在门口的行李箱,问: “下午就走?” “嗯,五点的飞机。”这个早已比她高的儿子脸上露出一点羞赫的表情,早已成人,脸上却依稀还可看出鲜活的孩子气,他说, “我想好了,”沉熠朝母亲笑笑, “我不能去相亲了。” “我…”声音小小的,里面藏着羞涩,但透出坚定, “我要去找傅眠。” 徐雅云静静看他两秒,望着他的眼睛,最终只有妥协似的叹口气: “你自己想好就好,我很多年前就跟你说过,你可以在保护好自己的基础上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这么多年我知道但一直不告诉你,第一是因为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去插手,第二是——” 徐雅云抬眼望他,眼神平静, “这条路很难走,我不希望你太辛苦。” 或许作为一个母亲,她在这他们纠缠的十年中保持缄默已是一种态度,她还抱有一些幻想,希望他不选择这条更加困难的道路。 徐雅云将怀里的笔记本电脑递给沉熠,那种浅淡的柔和又透过冷厉的壳透出来, “但你既然已经决定,我也不会反对。” “下午走就走吧,多带几件厚衣服,京城那边冷。” “妈。”沉熠喊了她一句,话却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别急着感动。”徐雅云还是那样,说话不疾不徐,几缕碎发随低头的动作垂下来,又衬得她柔软几分。 沉熠随她视线低头,电脑屏幕亮着幽幽白光,上面映着一张女孩子如花似玉的面容。 “我虽然不管,但你外公那边年纪大了,他什么性子你也知道,这次本就是你有言在先,你自己答应的事你要去做到。” “一个就可以,看看资料趁没走之前去和人家喝喝茶吧,见一面就可以,后面的我会帮你处理干净。” “毕竟,承诺的事就要做到。” 沉熠眉毛蹙起来,他抬头: “这样不是拿人家姑娘消遣吗?明明我都...”他顿了顿,耳根又烫起来, “明明我都有喜欢的人了。” 徐雅云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我真是把你养的太单纯了,这样的场合哪来的真心,不过是利益交换。” “你只管去见,就算你直接告诉人家你有喜欢的人,人家姑娘眼睛能眨一下都能算她是个真性情。” 看沉熠还不接电脑,她叹口气再让步: “坐十分钟,到时候找人拍张照片让你外公看一眼糊弄过去就行了,怎么?你外公年纪大了,你非要把他气死啊?” 沉熠无言,又僵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接电脑。 “半个小时后我希望你已经出门,对了...”徐雅云补充道, “你爸爸多烤了点饼干,给你——”她挑挑眉,显出一些坦然, “给你对象带去吧,有空带人往家里坐坐。” “...知道了。” 耳根烧的吓人,他尽量保持语气平静。 * 13:49 f:那我要忍到什么时候? f:你没拒绝是不是也想亲我? f:所以你想好了吗? f:? f:说话。 f:说话。 f: 说话。 ...... 沉熠把电脑放在一旁书桌上,瞥了屏幕上女孩那张面容姣好的脸烦躁啧声,往后一仰倒在床上。 手机又被摸出来,不过一会儿功夫,消息轰炸机又轰炸来几十条消息,沉熠把手机举在脸前,全部看了一遍才回他。 熠:想好了,我下午回去和你谈谈。 这样的事不能潦草,总要面对面把心剖开贴一贴才算圆满。 状态栏又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但沉熠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对方发消息过来。 明明刚刚还像机关枪一样消息一条条的蹦过来。 虎牙抵在下唇,有些郁气被冲散,沉熠甚至可以想象出对方此时抱着手机想问什么又不敢问的神情,真像只小狗。 像一只眼巴巴等喂食的小狗。 他一下子坐起来,把电脑扒拉过来,眉眼还染着笑,按捺下不情愿去看女孩的资料。 赶紧弄完赶紧回去。 他要回去喂小狗。 可惜电脑屏幕右下角的计时表一点一点精准地往前递进,有人睫羽颤了又颤,到最后电脑已开启自动屏保,他才回过神,结果却是伸出手去捡手机。 可恶啊,沉熠抿抿唇,这回不只是耳根连脸都烧起来,怎么越想越可爱。 这世界上大抵只有他会面不改色地夸龙傲天可爱了。 * 咖啡馆里放着柔缓抒情的英文歌,空气中飘着醇厚的咖啡香。 在有高大绿色盆栽遮掩的某个卡座里,坐着一男一女。 “陆…额”沉熠使劲回想了一下刚才看的资料,“陆婉小姐,你好。” 他朝女孩露出一个十分客气的微笑,然后伸出手。 这姑娘低眼看了两眼他伸出的手,忽然扑哧一笑,轻轻回握住: “沉先生真有意思,我头一回见相亲来先握个手的。” 沉熠尴尬地眨眨眼,不知道笑点在哪里,有些局促地收回手。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15:25 嗯,坚持到15:35就可以了。 端起咖啡抿了口,涵养和家教不允许让他使一个女孩子找话题,于是想了想,他问: “看资料发现陆小姐以前在法国读书?我之前也在法国待过一阵,那边的…” 话说到一半沉熠又卡住,面色尴尬,他在法国三年完全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举个例子什么也举不出来: “那边的吃的很好吃...” 这姑娘又扑哧笑出来,面容明媚: “小沈先生不认得我了?我们之前还在飞机上说过话呢。” “就在一周前。” “?”沉熠闻言这才仔细去打量陆婉的脸,恍惚中有点印象。 不过这印象不是在飞机上的印象,而是回来那天晚上和傅眠说话的印象。 他当时还要给傅眠说在飞机上的趣事,那人却打断他说困了,想睡觉。 现在想想,大概不是真困了,是喝醋了。 沉熠笑起来,神情真挚些: “那真是巧了。” 魂却飘到别处,压根没想起来在飞机上和这姑娘讲了什么。 啧,他垂眼看表,才过了三分钟。 “小沈先生以前在德国读书?读的什么专业?资料上没有写。” “哦,是…”沉熠回神,报出专业名字。 却见这姑娘面露喜色,语气惊讶:“好巧,我也读的这个,这个真挺难的,” 说着她表情敬佩起来, “小沈先生还是厉害,这么难的专业在德国读书还能毕业。” 沉熠笑笑,有些心虚地举起咖啡杯掩住脸上神情。 确实难,到后面要不是傅眠教他,他估计要留在德国学一辈子了。 想到这里不禁感叹,龙傲天就是龙傲天,那么难的专业课,还是德文,竟然自学成功,还能把他也给教会。 说起来到最后傅眠的德语水平比他还强一些,甚至能说绕口令。 真厉害。 啧,他放下咖啡杯,又低头瞟了一眼表。 过了五分钟,聊了不超过十句话,他想起傅眠无数次。 就在即将陷入沉默之际,咖啡馆的服务员走过来,弯腰问向沉熠: “先生,门外那辆尾号033的黑色奔驰是您的吗?” “是,怎么了?”沉熠一愣。 “额...要不您出去挪挪?里面的车出不来了。” “哦,行。”沉熠慌忙站起身,多少有些解脱的意思,不太好意思的朝这姑娘笑笑就想跑, “我待会儿有点事,要不我们今天就到这儿?” 第61章 徐雅云早就告知过陆婉,提前打过招呼的事女孩当然不会在意,站起身也准备离开,只是性格开朗明媚,忍不住调侃: “哎呀小沈先生,十分钟都没坐到,我就这么没魅力吗?” 两人并肩出了咖啡馆,结束这场难熬的会面让沉熠心情愉悦,也笑起来: “陆小姐说笑了,你——” 话说到一半他停住,眼神停在一个方向久久不移动。 ? 陆婉觉得奇怪,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那辆黑色奔驰前站着一个男人,身高腿长,一身浅灰大衣衬得他眉眼冷淡张狂,听见声音他掀起眼皮,淡蓝烟气缭绕,追问: “她怎么了?” 沉熠看着他,突然笑起来,不管对方已经难看起来的脸色,对女孩说:“你很有魅力。” 随后和陆婉道别,在女孩好奇的眼神中走向站在车前的男人,冲那人一招手: “上车。” 傅眠站在原地没动,身上一股燥劲,燥得飘出来的蓝雾盘在上空都像是在张牙舞爪。 “啧。”沉熠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 “走不走?你跑过来不就想听我想好没吗?那还不走?” 傅眠眼球艰难地转动,闻言扯了扯嘴角,余光瞥见那女孩站在台阶上的羊皮小靴, “我现在不想听了。” 不管你选不选我,你都必须选我,沉熠。 “嗯那不行。”沉熠皱起眉,在对方还想开口说话之前低头点吻两下男人的唇,安抚地揉一把他脑袋, “赶紧上车。” 于是明明身上还燃着一股子燥,这人却还是迈开腿跟着上了车。 就是这根刚吸了两口的烟被踩在脚下碾了又碾,力道狠重踩得火星四溅。 唯余陆婉站在台阶上歪头,笑容明媚地朝驶离咖啡馆的黑色汽车挥手。 * 汽车行驶平稳,沉熠假装没注意男人的低气压和欲言又止的神情,伸手把车载音乐打开。 不知道名字的外语歌顿时充盈狭小的车内空间,女歌手充满磁性又深情的歌声压在沈熠眉眼下,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异样: “怎么来的?这么快。” 傅眠转头瞥他一眼,扯扯嘴角:“坐飞机。” 语气硬梆梆的,听起来很生硬。 “哦。”沉熠忍住笑,慢慢降低车速,状似不经意地问,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呢?” “找人跟我了?” 这话一出口,副驾驶上的人明显一僵,头转到窗户一侧不敢看沉熠: “是。”但语气立马又变得恶狠狠的, “不找人跟你哪知道你还跑去相亲。” 随着轻微的震感,车子被沉熠停在路边,他扭头挑眉看向即将爆炸的某人: “这么生气?” 傅眠扭头看着窗外,并不理他。 沉熠啧了一声,伸手捏住对方的下巴让他转过来,垂眼看着他: “说话。” 傅眠抬眼凝视他许久,抬起手去摸沉熠的酒窝,指腹摩擦的力度前所未有的大,平白生出疼痛来: “这就是你想好的结果吗沉熠?” “发现最后还是接受不了男人,接受不了我,赶紧相亲找个姑——” 下巴被人用力捏住,话被倒咽回肚子里。 睫羽下沉,沉熠捏着他的下颚,望着对方眼角不是愤怒还是怎的而沁出的一尾红,语调冷静: “我给你两秒,想清楚再说。” 可惜两秒还没过,他还没松手,有人就扑过来,摁着他肩膀压过来堪称疯狂地吻他。 力道又重又冲,舌头在他嘴里横冲直撞,吸吮的力度如此之大,几乎要把他的舌吞进胃里。 沉熠却从嗓子里闷出一声笑,并不反抗,任由傅眠在嘴里乱搅,只是伸手捏捏对方的后颈。 像是在给小狗顺毛。 这场昏天暗地的吻不知持续多久,直到口腔已分泌不出津液,舌肉摩擦出疼痛,沉熠才揪着男人的衣领把人拎开。 此时两人姿势已经完全改变,座椅被放倒,沉熠仰躺在车座上,而傅眠不知何时爬到驾驶位里,跨坐在他腰间,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他。 喘着气,傅眠就双手抓住他的肩膀还想弯腰凑上来亲,沉熠又捏住他的下巴,笑眯眯的: “冷静了?”口中津液全部被对方搜刮走以致嗓音都变得暗哑。 傅眠并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他。 沉熠哼笑一声,按着对方后脑勺迫使他低下头,鼻尖抵着鼻尖,轻轻点吻两下男人的唇,炽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你不说让我说。” “我跟人家姑娘坐一块连十分钟都没有,名字是什么都没记住,你生哪门子气?” “还有,去相亲是很早之前都答应好的,跟你没关系,我行李箱还在后备箱放着呢,要不是你来了,我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京城跟你说明白了。” “说什么?”傅眠问他,离得太近,一张嘴彼此唇瓣都在摩擦。 “哟,你不是不想听吗?”沉熠笑眯眯地逗他,捏捏对方后颈,“你先从我身上下去,我下车跟你讲。” 傅眠又盯他看了很久,最后蹭上来恶狠狠地吮了两下他的唇瓣,才磨蹭着下去。 一下车才发现沉熠把车停在江桥上。 这座江城的著名景点此刻正迎来一轮惊心动魄的落日,绯红沁染天际线的云彩,大的不可思议的橘红色圆日静止在地平线之上。 余晖从遥远天边扫过来,落在沈熠脸上连同湖中水光晃得面色从容,衬得他眼睛沉静,热烈。 他双手搭在桥边栏杆上,侧头问傅眠: “有烟吗?” 傅眠皱眉看他,但还是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烟盒,不过没有直接递给沉熠,而是点燃火后噙在自己嘴里吸了一口才递给他。 淡蓝色的烟雾混着极盛的夕光一齐飘荡在江面之上。 沉熠闷气笑一声,不去管对方这些小举动,细长的烟夹在指间,橘火与夕阳遥相辉映,他送进嘴里吸了一口,垂眸看着烟线后退,感受淡然的薄荷香从鼻端一路滑进肺腑。 这回完全没有呛到。 “感觉还不坏....”他喃喃自语一句,然后笑起来,很难想象一张脸上可以同时出现成熟和稚气两种形容词, “我们在一块这是第十年,我们爱好很多都相同,不相同的...”朝傅眠晃了晃指间的烟, “感觉还不坏。” 又吸了一口,他将烟掐灭,“大概在一起也是这感觉。” 傅眠盯着他,问: “什么意思?” 嗓子哑的几乎发不出来声,就是从声带硬生生刮出来的,带着血,带着肉。 “意思就是——”沉熠扭头看他,斜阳从两人之间直直投过,留下一道绚烂的光束,将影子拉的长又长, “那就在一起吧。” “之前的十年我们以朋友,兄弟的身份在一起,那往后的——”他歪头想了想,讲话慢悠悠的,压在舌尖,字字句句在江面上清澈回荡, “那往后的余生就以恋人,情侣的身份在一起吧。” “好不好?”他张开手臂,笑着看傅眠,是在向他索要拥抱,也是在询问他是否要与自己相伴余生。 傅眠凝望他许久又许久,久到这一方时间早已流失殆尽,他才轻轻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沉熠,声音颤抖哽咽: “这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个问句,沉熠。” 是我心甘情愿的朝圣,是我甘之如饴的拜谒, 是那场永不终止的坠星。 第48章 刚刚确定恋爱关系的两个人会做些什么? 电梯内, 沉熠瞟了站在旁边的男人,垂眼看对方贴在身侧蠢蠢欲动的手,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大概是这样吧, 想牵手又不敢。 “真就这样在一起了啊...”《商业至尊》落在沈熠肩头, 语气听起来好生惆怅。 书页缓缓翻动,书精翅膀耷拉下来,心说这现实简直就是魔改嘛,好像穿进什么奇怪的ooc同人小说里。 #龙傲天和他早逝的挚友# “咳,不好吗?”沉熠一伸手将某人垂在身侧的手握住,小拇指翘起来在对方手心轻轻划了划。 他没有去看傅眠, 如果忽视微红的耳根,也算是面不改色,他扭头对书精说话, “他和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你不是喜欢他吗?和我在一起那你每天都能看到…” 沉熠话没说完,就感受到被他牵住的手轻轻抽出去,却在下一秒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挤进他的指间,手掌贴着手掌,指根贴着指根。 标准的十指相扣。 “ ...不好吗?”他停顿两秒,顶着开始发烫的脸接着问书精。 “那...那也行,但是你要给我放电影!”《商业至尊》想了想, 觉得他说的也不错, 虽然和身上的内容不太一样, 但自己能每天看到书中主角已经很不错了。 第62章 况且, 它微微歪身瞅见两人相扣的手,又看见傅眠眉眼间可见的愉悦,它想, 不一样也没关系,只要终章是happy end就可以。 它是本善良的书,它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 “放放放,至尊大人想看什么我都放。”沉熠满口答应着,忍不住侧眼去看傅眠。 却发现这人视线直直落在某一处,神情十分认真,好似在看什么世界名画。 沉熠不由得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原来是电梯反射出的弧光,平滑的银色电梯表层朦胧地映出两个男人,面容模糊看不清五官,但身形相近,衣着相称,还有一双正在十指相扣的手。 是一对般配的恋人。 “咳,” 看了一会儿,沉熠忍不住出声,音调很低似乎不太好意思,但在狭小空间里十分清晰, “能不能别捏那么紧? ...你捏的我有点疼。” 所有感官全部聚集在一处,掌贴着掌沁染出一层薄汗,手指扣在一起严丝合缝,有人却犹嫌不够持续的施加力度,握的沉熠指骨都开始泛疼。 傅眠闻言扭头看他,黑沉眼眸折出头顶白炽灯明亮的光芒,整个人散出一股春风得意的张狂傲劲儿。 他稍微放轻手中的力度,但还是没有松手,反而侧过身正对沈熠,去握住男人的另一只手,往前凑了两步把人抵在电梯壁上,对方的手被他摁在腔壁上牢牢固定住。 随着距离的缩短,洁白的虎牙,深深的酒窝,颜色健康的唇瓣,一切皆清晰可见。 沉熠被抵在侧墙上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与他两手相握的傅眠,语调轻轻的,像是勾人心的尾钩: “干嘛啊?哥哥。有监控的。” 他这人正经起来真正经,会因为牵个手就脸红,可不正经起来也是真不正经,纵是像这样把他抵到墙上,也只会气都不带喘的。 恰好叮的一声电梯到达相应楼层。 沉熠挣开对方的手,伸手捏了捏傅眠的后颈,在直起身离开的一瞬靠近他的耳侧,呼吸打在脸上: “忍着点,小狗。” 声音低低的,里面含着笑。 “…” 傅眠怎么样不知道,反正书精是麻爪了。 它急急忙忙扑扇两下翅膀追上已经在门前输入密码的沉熠,声里含着崩溃: “你赶紧去书房给我放电影,我一天都不要出来了!” “…忘了,你还在旁边呢。”沉熠打开门,扫了书精一眼,耳根又红起来。 ? ?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商业至尊》现在不想和他待一起,一蹿烟的飞进室内,它雪白的翅膀羽毛不知为何染上些粉红。 沉熠哼笑一声也进了公寓,他低头换鞋,想过去给书精放电影。 可惜鞋脱到一半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一声房门合上的声音,沉熠被人扑进沙发里。 被摁着肩膀推倒,他整个人仰躺在沙发上,傅眠单膝跪在他腿间的沙发垫上,双臂撑在沈熠头侧,俯下身就想贴过来亲他。 呼吸纠缠在一起,沉熠却伸手抵住对方的胸膛,止住他索吻的动作,笑眯眯的: “不行。” 然后他按着傅眠的肩膀使了点劲一翻,腰部发力一扭,男人就被他压在身下,沉熠捏住对方下巴,指腹用力磨蹭两下松手: “忍着。” 接着他起身,在对方没有爬起来之前,顶着背后意味不明的视线,淡定地拎起用翅膀挡住“商业至尊”四个大字的书精进了书房。 等到再出来的时候,客厅已经一片烟雾缭绕,傅眠靠在沙发背上,呼出的淡蓝雾色模糊他的面容,却能明显感到他周身环绕着一股颓丧劲儿。 沉熠皱了皱眉,走过去夺走这人指间的烟,因为不抽烟家里没有烟灰缸,只好掐灭后拿纸巾包着扔进垃圾桶。 打开通风设备,沉熠把遥控器扔在茶几上,朝人招招手: “过来。” 傅眠不动,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轻微的气流交换声在寂静室内显得格外清晰,沉熠站在原地望他。 僵持好一会儿,他才顶着一身躁劲蹭过去。 大抵这人也知道身上沾了烟气,所以把外套脱下来后才挪过去。 其实这浅淡的薄荷烟草气并不算难闻,只是总归不算好东西。 “不高兴了?”沉熠垂眼看他,伸出手去触摸贴合他的侧颈,感受动脉中血液的迸涌。 傅眠坐在沙发上,抬眼去看站在身前的男人,对方微低着头看他,眉眼就被隐在阴影里显得神色淡漠。 下颚线紧绷,傅眠抓住沉熠放在自己侧颈的手,用力握紧: “沉熠你要是不愿意就直说,你这样躲来躲去干什么?” 说着他头扭到一边,声里透出股执拗, “我不用你可怜我。” 朝思梦想十年之久,可真的得到了,他还是会忍不住怀疑这是否只是一场梦境,星星其实从未落入他手中。 沉熠望了他一会儿,紧接着叹口气蹲下,捏着傅眠的下巴把这人的脸扭过来正对住自己: “我们谈谈。”他说。 “你找人跟了我多久?”直视着傅眠的眼睛,沉熠问,捏下巴的手稍稍用了点劲儿。 傅眠一愣,稍有点缓过来劲儿,气势一退犹豫开口: “…你下飞机开始。” “哦,我凌晨一点下的飞机,你来江城见我是下午三点半,中间几个小时,你自己算。” 傅眠小心瞟他一眼,刚刚还在生气的某人此时却心虚不已,试探问道: “十四个半小时?” “数学不错。”沉熠捏着他的下巴,大拇指在他唇瓣上摩挲,稍一用力就显出红痕,他笑眯眯的, “那就罚你十四个半小时不准亲我。” “然后——”他看着傅眠心有不甘,想要说话的表情, “我们再来谈谈你刚才的话。” “什么叫可怜你?”他问,语气平静。 “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因为可怜你而答应和你在一起的人吗?” 下巴被捏的发疼,傅眠忍不住微微扭头。 沉熠却站起来,收回捏他下巴的手: “要是这样,那我确实得重新思考我们的关系了,毕竟十年你都没搞懂我是个什么人的话,我估计以后也搞不懂了。” “不是!”有人蹭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抓住沉熠拿走的手,语无伦次, “不是…我刚刚气昏了…不是…” 沉熠任他抓住自己的手,学刚才对方在电梯里的那样,慢慢和傅眠十指相扣。 脑袋慢慢往前蹭,他额头抵住对方额头,鼻尖抵住对方鼻尖,呼出的热气全洒在对方脸上,低声问傅眠: “那以后还这样说吗?” 离得好近,近到沉熠的睫毛都蹭在傅眠眼睛上,痒痒的,唇瓣更是若有若无地摩擦着,他被勾的几乎要扑上去亲咬,却因为对方刚才的话而强忍: “不说了…不说了…” 喉结滚动,傅眠忍不住的用唇角去蹭对方的唇角,声音听起来有点可怜,欲望掩不住, “我好想亲你…” 沉熠哼笑一声,拽着人衣领把人扯远,又捏捏他的后颈: “忍着,小狗。” “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你忍好了,不然直接翻倍。” 傅眠望着他,牙痒得厉害,禁不住讨价还价: “抹个零,半小时算了,我知道错了。” “你再说就再加一小时。”沉熠压根不吃他这套,兄弟变情人还是有点好处的,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怎么治他,沉熠简直轻车熟路。 傅眠咬牙看他,被掐住七寸完全没法子,忍了又忍,只能扑到沉熠颈窝处,对那一小块白玉一样的皮肤又舔又咬。 “咬流血你小心啊。”沉熠揽住他,揉揉人后脑勺,对他小狗圈地的行为选择纵容。 不让亲嘴再不找点别的,他真怕禁欲多年的某人直接自燃。 训小狗还是要给点好处的。 傅眠牙根都是痒得,闻言却只能含住皮肉轻轻磨蹭,燥的整个人身上都快冒火了。 偏生沉熠还要捏住他的后颈把人拉开,垂眼问他: “长记性没?以后还找人跟我吗?” 说话时虎牙尖一闪而过,酒窝更是随着说话时口腔的变化若隐若现。 傅眠看着他湿润的唇瓣,闭了闭眼,强压下心中燥火,后悔的要命: “不找了,再也不找了。” 沉熠笑了笑,见他这样心还是软了一点,捧住对方脸,在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奖励,以后老实点。” 第49章 晚饭是饭店做好送过来的,傅眠本来说要自己做,可衬衫袖子还没挽上去就被人揽着腰揽进沙发。 “刚下飞机不累啊?”沉熠用胳膊箍了一下对方的腰腹,垂眼问他。 心说不愧是龙傲天, 上天赋予他绝顶聪明的头脑同时还塑造了一具完美的躯体, 身高腿长, 腰细的一只胳膊就能搂住。 第63章 沉熠面不改色松开手,撤走时手掌擦过腰腹,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能清楚到感受到腹部鲜明的肌肉线条。 傅眠跌坐他身旁,腰被紧揽的感觉其实并不舒服,桀骜不驯的本性让他总觉这样有些被掌控。 但对方的手直接毫不留恋地抽走让他更不高兴,他爬起来蹭过去,双臂撑在沈熠脑袋两侧,膝盖抵在对方腿间,俯身低头看着这人: “不累, 一点都不累。” 滚烫的呼吸打在脸上,阴影随傅眠压下来的动作一齐拢在沈熠身上。 压迫感十分强的姿势,沉熠微抬头去和傅眠对视,对方眼瞳黑沉,眸底有危险的漩涡极速涌动,他却依旧神色轻松,伸出手用力捻了一下男人戴着耳钉的耳垂: “不累也不准做, 打电话送过来就好了。” 耳垂传来轻微痛感,大脑如同过电般颤栗,傅眠含糊答应,拽住沉熠的手探进自己的衬衣内侧,声音闷在喉咙里,纵容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挑逗: “那就打电话,你说什么我不答应过?” 攥着对方的手指,使指尖去描摹自己腹部肌肉的轮廓,线条的触感和他这个人一样。 利落、干净和力量感。 温热的指尖触上温热的皮肉,相近体温的贴近却爆发出比冰火两重天更刺激的感官。 几乎是一瞬间的,滚烫血液迸涌进男人身体的每个角落,皮肤变得灼烫。他呼吸加重,炽热的吐息与对方纠缠,想接吻却因为禁令只好低头用唇去临摹沉熠的眉眼和鼻梁。 沉熠被他蹭的眼睛闭上,感受潮热的吐气打在脸上带来湿气,湿哒哒的让他有点无语,心说你自己拽着手让去摸,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喘成这样了。 他呼吸平稳,微挣开傅眠的手,顺着自己心意去摩挲。 手掌鲜明的纹路贴在对方腹肌上,与傅眠带着轻轻划过不同,沉熠将手掌完全贴在男人腰腹上,一寸一寸,慢慢碾过去,掌路纹理印在起伏凸起的肌肉上,清晰柔软的感官传递到神经。 有人面色不变,大拇指离开并拢的手指,用力摩擦这几块凸起的肌肉,摩擦生出热,烫的傅眠一颤,粗重的呼吸立刻响在沈熠耳边。 沉熠一顿,掀起眼皮去看对方,就见这人脸上已经泛红,身上那股燥劲又缭绕出来,侧耳明灭闪耀的黑曜石增添几分冷淡的性感,配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有种别样的色.气。 沉熠挑眉,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去挑玩傅眠的耳垂,指尖蹭着黑曜石让它转动,低声问: “当时为什么想戴这个?” 顿了顿,他贴在对方腰腹的手往下滑了点,指尖点在裤边,暗示意味明显, “好好说。” 傅眠已经跪不住,潜意识隐隐察觉出控制权的丧失,可还是被沉熠轻点的两下迷了心智。喉结滚动,他滑坐在对方身上,眼珠艰难转动,掩住气喘,盯住沉熠哑声开口: “想…想留下标记…” 多年前隐秘的心思被揭开,其实他更想在沈熠身上打上自己的标签,可是纹身会痛,咬他会痛,打耳洞也会痛,他舍不得沉熠去体验这种痛楚,只好自己去做。 不过没关系,他眼神在对方脸上游走,痴迷又留恋,被打上沉熠的标签也很好。 他们之间从来不分彼此的。 耳垂陡然传来的痛感使他回神,抬眸就看见沉熠堪称愉悦的表情。虎牙抵在下唇,使劲捻着傅眠的耳垂,他露出一个与平时一样柔和但又截然不同的笑,慢吞吞地说: “乖小狗。” 知道给自己戴狗牌。 傅眠多年前无意识的举动成功取悦了沉熠这人内底最深层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这并不奇怪,家世,样貌,金钱,在人世行走所需的一切他都应有尽有。 在顺风顺水中睥睨所有,冷眼俯瞰凡俗才是他本该有的人生走向,可《商业至尊》的到来打破一切,塑造一切,沉熠自此走上另一条人生轨道。 但骨子里的东西不会改变,反而会在某些方面愈演愈烈。 他心情愉悦地松开傅眠的耳垂,望了望墙壁上的钟表,冲男人眨眨眼,酒窝露出来: “好听话,想不想要奖励?” 说着他把人推倒地毯上,自己侧躺在旁边,微微欺身凑到对方脸侧,捏着傅眠下巴使他抬头,低声说: “舌头伸出来。” 摁住男人闻言想要扑过来的上身,拇指在唇瓣摩擦: “说不亲嘴就不亲嘴,你把舌头伸出来,”他停停,对傅眠笑一下, “我舔舔。” “还有,”手掌又移到对方脖颈处,鲜活生命在手下奔涌,这感觉让他眉眼舒展, “你最好伸长一点,什么时候碰到嘴唇,什么时候奖励结束。” “听懂了吗?”他问着,脸已经慢慢凑过去。 傅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却早已涣散,不用潜意识,大脑早已发出警告,此刻的情景已然脱离控制。 但是…眼球颤动,望着沉熠慢慢靠近的面容,殷红颤颤巍巍地从口腔中探出。 但是不重要,有人早已迷失在撒旦甜美的诱惑中,不必说丧失控制,哪怕下一秒永坠阿鼻,他大抵也心甘情愿。 舌肉从温暖湿热的口腔探出,低于体感的室内温度为感官多蒙上一层刺激。 沉熠垂眸,轻轻抚摸傅眠侧脸,轻声夸赞: “真聪明。” 他低头,轻柔地触上对方舌尖。 眼睛半阖,眼眸被长直的睫羽挡住看不见眼中神情,只是这人轻柔捧着脸的动作和仔细在舌尖游走的触感,能感受他的认真和温柔。 沉熠的舌只在舌尖一点游走,舔.弄舌尖顶端,轻勾舌底中部的沟缝,时不时用虎牙轻轻划一下舌尖。 不够…完全不够… 双手忍不住去拽地毯上质地柔软的毡毛,头晕目眩中傅眠强忍住想要扑过去吸吮的冲动,津液从嘴角滑落显得有些狼狈。 真可怜…沉熠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用拇指揩掉对方唇角的水迹,望着眼前人起伏不断的胸膛决定给他个痛快。 他掐住傅眠的下巴,抵住鼻尖去和人接吻,带着对方的舌在口中搅弄几番,将他满腔的津液全部吮吸进胃,不到十秒,在对方反应过来想加深这个吻的时候退出去。 分开时一根淫.靡至极的银丝从两人的舌尖牵出,沉熠擦擦嘴,在对方的注视中伸出舌尖濡湿上唇: “碰到嘴唇了,奖励结束。” 傅眠默不作声移过来,伸手勾出对方脖间的那根银链,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没动,”接着他猛扑倒沉熠,去蹭对方的唇, “是你凑过来的,这算你的失误。” 喔,被小狗抓住错了。 沉熠躺在地毯上仰头看他,心想。 “可是我想亲你怎么办?”他歪头去看上方的男人,捏着对方后颈,眉眼淡然,却又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想了想,他挑眉问: “那也罚我十四个小时不准亲你?” “不行!”傅眠出声,言语间多少带出些急切,使劲拽拽对方脖颈的项链,看这人的脖颈皮肤被银链勒出一道红痕。 红痕刺眼,愈发衬得冷玉一样的皮肤白皙,他松开项链去摸沉熠侧颈,哑声: “我又没说不想你亲我。” 但是说完他又恶狠狠地瞪沉熠一眼,直觉被这小坏蛋给耍了: “反正这不算奖励。” 沉熠掀起眼皮望他,良久叹口气,一翻身将人又按回地毯上,语气幽幽: “好贪心啊,棉籽。” “好吧,算我的错。”他说着,刚刚那只抚摸过对方腰腹的手又探进衬衣下摆,只不过这回不再往上走而是往下, “那我们换一种方式。” 寂静室内,衣链被拉开的声音十分炸耳。 沉熠抬头望了望表,低头对身下已经僵住的某人温柔一笑: “不过你得快点,九点以后吃饭对胃不好。” 衣料一层一层的被拨开,沉熠垂眼看他,呼吸轻缓,语气平静: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上次搞得真的不是很好。” 室内气流交换还未停止,细小的空气嗡鸣声在被无限放大的感官中尤为响亮。 他俯身,呼吸依旧规律平缓,但温度灼烫, “以前没有碰过吗?” 空气嗡鸣引发的震动依旧强烈,沉熠低声问。 喉间破碎的喘.息抑制不住,断断续续的飘出来,躺在地毯上的男人紧咬着牙关,不知是因为什么眼尾沁出一尾红,指尖颤抖着却还是伸出手想和对方相握。 “嗯?说话。” 表情没有大的变化,沉熠握住他的手,满足他的愿望,与人十指相扣,手上力度加重,语气却变得更轻柔, “以前有没有碰过?” 傅眠凝望着他,压下想要啃咬的欲望,轻轻闭了闭眼: “有。” 第64章 二十八九岁,身体健康的正常男性,怎么可能没有生理需求。 弄过还那么差劲....沉熠想起上次充满疼痛的回忆,心说你手劲真够大的。 虽是这么想,但他眉眼低垂,冲傅眠露出酒窝,当着对方的面用舌尖舔舔虎牙,温柔问道: “那你想的谁?” 盯着沉熠的舌尖和虎牙,有人眼都直了,呼吸早已不稳,他伸手去摸对方的虎牙,对这点倒是直言不讳: “你,想的你。” 自十年前的那场坠星之梦开始,他所有的旖旎梦境都只有一个人出现,虎牙酒窝,他梦中触碰亲吻无数次的圣地终于在今日允他公开流连。 这是他最纯洁最洁净的欲.望,不需隐瞒。 沉熠闻言低声笑了笑,夸赞: “乖狗。” 指尖暧昧的打转画圈,他垂下去吻了吻对方的眼睛,沉熠又问: “那现在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傅眠眼神都开始涣散,指尖使劲抵在虎牙上,疼痛让他有一瞬的清明,牙痒的发疯,他看着沉熠,眼睛通红: “想咬你。” 沉熠哼笑一声,心说真是小狗。 他抬眼看了看表,加重力度加快速度,语气轻柔,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感: “快一点。” 然后他想了想,俯下身先轻轻点吻对方的喉结,又用虎牙磨了两下,最后用舌尖慢慢舔.舐。 突然地,这人动作一顿,抬脸瞥了眼傅眠,闷闷笑了声,嘉奖似的又低头轻咬喉结: “好快啊,哥哥。” 虽然是听话的小狗,但是还是很快。 * 艹。 盥洗室传出水流的声音,傅眠眼珠缓慢且艰难地动了动,胳膊搭在脸上挡住眼神和表情,耳根红的不正常,看着不像是羞怯, 像是羞愤。 他闭着眼,手却忍不住抚上脖颈,去摸索那浅浅的牙印,内心怀疑, 他喉结有那么敏感吗? 脚步声传来,湿意随着一阵走动带来的气流一并飘到傅眠面前,沉熠蹲下身,还滴着水的手带着香气触在男人喉结处。 指尖沁凉,沉熠将水迹抿开在对方喉结,轻轻划拉着,轻笑: “快点吧,哥哥。我饿了。” 不知道这句话哪个词刺激到傅眠,他猛地爬起来扑倒沉熠,把头埋在对方颈窝。 轻微的痛感自侧颈传来,沉熠神情散漫,双手撑在地毯上,任由对方动作,笑叹: “小狗。” 只会咬人的小狗。 可爱的小狗。 第50章 沉熠是被傅眠压醒的。 眼还闭着,颈窝处就已经出现熟悉的湿热感。他睁眼,眼神里还有未褪去的睡意,手就先搭上某人的后颈,把人从自己颈窝中拽出来: “大早上的你能不能...”清澈的嗓音多了几分睡后的沙哑, 能听得出来困意还未消散。 对方倒是顺从的移开, 就是往上挪挪一口就啃在沈熠侧脸上,舌头舔在酒窝上,说话都变得含糊: “还早上呢,你看看都几点了。”说着凑到沉熠唇角想接吻, “这么能睡,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沉熠无语,头脑都清醒几分,他伸手去拎这人衣领将人拉远: “那你乱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说完推了一把压在自己身上的傅眠想要坐起来, “起开, 没刷牙。” 傅眠早已穿戴整齐,闻言哼笑一声继续凑上来,捧着沉熠的脸压下去,声调变低: “没事,我刷了,不嫌弃你。” 可惜还没碰到唇就被人捏住下巴,沉熠望着他,神情还是无奈纵容,语气也温和,却莫名多了一种不容反抗的命令感: “听话一点。” 捏住对方的下颚,小指在下巴处轻轻划拉,沉熠想了想,歪头对傅眠眨眨眼: “我先去洗漱, 可以吗?” “哥哥。” 教训小狗一定要恩威并重,一味训斥只会让小狗伤心的。 傅眠盯他片刻,本能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还是被这句“哥哥”喊得丢了魂,他不情不愿的从沉熠身上爬下去,下巴处依旧留存着指尖轻轻划过的酥麻感。 轻咳一声,企图驱散这股扰人心智的痒意,他说: “你这什么口癖?怎么突然这么喊我?” 沉熠下床先去把窗帘拉开,清透的光线从明净的窗户外透进来,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愈发衬得面容俊郎如玉。 阳光暖洋洋的,沉熠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心情颇好地走向浴室,听某人这么问免不得要逗一逗: “不是比我大几个月吗?怎么,不喜欢?要不叫你——” 他回头冲跟着走过来的傅眠微笑,酒窝深陷,声调欢快的像带了尾钩, “主人?” 看着像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的某人,沉熠心想把小狗喊作主人什么的其实还蛮有趣的。 小狗主人。 喔,真可爱。 * 阳光撒进卧室,光线通透,轻薄的窗纱被微微吹起。 浴室内传来轻微的响动。 沉熠把水龙头关掉,满脸水迹闭着眼伸手想去摸毛巾,手还没伸到洗漱台,毛巾柔软的触感就出现在脸上。 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并没有使他的神情发生变化,他依旧闭着眼,甚至配合的将脸往前挪近,让某人去擦他脸上的水迹。 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闭起来,长而不翘的睫羽轻轻颤动着,上面甚至还悬着一滴欲坠不坠的水滴。 光线打在他脸上平添柔和,凑着脸乖乖等擦的模样简直和昨天那个小坏蛋恍若两人。 傅眠垂眸看他,视线落在那枚水滴上,他没有用毛巾去擦,而是缓慢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对方睫毛上接走那枚水滴,轻轻一捻水迹便晕在他指尖,像颗明灭闪烁的星子。 “好了吗?”脸上毛巾的触感早已消失,久等不到通知,沉熠不由得开口去问。 “好了。”男人回神,匆匆将毛巾放回原处,指尖那点晶莹被一并擦干,他目光稍有惋惜地掠过。 但很快的,他就将注意力投在另一件事上。 手搭在沈熠肩膀,略有暗示的捏捏,傅眠开口: “都早上八点了。” 十四个半小时早过去了。 真是…沉熠听懂他的未尽之语,笑起来,在傅眠的注视下张开胳膊,朝人招招手: “来。” 话音未落,男人就摁着他肩膀凑上来,舌尖在唇上舔了一圈,濡湿唇纹后就直接长驱而入。 从吻中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沉熠往往只是游走,舌尖在对方口腔中轻轻浅浅的勾弄,吸吮并不是经常的事,但一旦出现就代表着他要彻底掌控一切。 平和散漫的表面之下是不轻易显露的强势和占有。 傅眠恰与沈熠相反,吸吮,撕咬,啃噬,所有激烈的亲密举动都不足以表达他的情感,如果可以,他大概会把沉熠吞进胃里。 像是永不冷却的滚烫岩浆。 喉结滚动,傅眠情不自禁地往前更加贴近沉熠,放在对方肩膀上的手不知何时移到后脑勺,扣着沉熠禁止他往后撤。 舌根被吮的生疼,唇肉和舌尖是都会被时不时撕咬的对象,沉熠被他逼到洗漱台旁,大理石冰冷的棱角碰的腰身刺痛。 捏住傅眠的后颈,他在对方啃咬的间隙,微扭头喘气开口: “…等一下…” 费了很大劲,沉熠把人推开一点,在对方直勾勾地注视中,他双手撑在洗漱台上一使劲就坐上去。 他胸膛起伏幅度明显变大,抹了把嘴上的湿痕,顶着已经红肿的唇,沉熠坐在大理石台面上继续朝傅眠招手: “来。” 原本两个人的身高相近,接吻是非常轻松的事情,不用低头也不用抬头,但现在沈熠坐上去,猛然比傅眠高出一截。 他垂眼看着对方,这样的姿势需要他低头才能碰到傅眠的唇。 于是伸出手,一只手捧住男人的脸,一只手贴在对方侧颈,慢慢弯腰低下去。 在他的计划中接下来应该是唇一点一点蹭过去,从额头到眉眼,从眉眼到鼻梁,最后才是嘴唇。 可惜,有人受不了这种接近折磨的缠绵,勾住沉熠的后颈直接猛吻上去,冲击力传来,沉熠被迫后撤,后背靠到冰凉的镜面愈发显得身前吐息灼热。 手贴在傅眠侧颈,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吞咽的动作和温热皮肤下不断奔涌的滚烫血液。 真是...不自觉摩挲男人的喉结,引来对方更加凶猛的进攻,沉熠今天第二次发出叹息,心说在一起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嘴都要被亲烂了。 甚至没有时间去过渡从兄弟到伴侣的转变,只要一对视小狗就会扑上来索吻。 根本不需要去适应,已经进入热恋期。 没办法,他放松身体,将重心靠到身后的镜子上,手搭在傅眠后颈,纵容对方的一切举动,没办法,体谅一下吧。 第65章 小狗走到今天很辛苦的。 在他不知道的过去,有人就像那张小狗捧心的表情,捧着一颗纯净如琉璃的心,孤独的单方面的热恋了十年。 很辛苦的。 * “你下回能不能别用牙?”沉熠从衣柜里找出一条围巾,胡乱围了几圈,遮住下巴和唇角,语气轻轻的,不像是抱怨倒像是撒娇, “这样我怎么出门啊?” “咳,我尽量。”傅眠上前一步,伸手将这条被主人胡乱缠绕的围巾重新解开仔细围好,看见对方自唇角到下颚轻轻浅浅的牙印,他眼神鲜见闪过一丝心虚,不由得伸出指尖去碰, “疼不疼?” 沉熠拿开他的手,把脸埋进围巾,低头换鞋: “还行,不疼。” “就是搞成这样,出门得拿东西遮住。”说着他又抱怨起来, “你口欲期是不是真没过?接吻咬什么啊?得亏现在气温低,要是夏天,戴围巾我就成城市奇观了。” “就算咬,”他顿了顿,被围巾遮住的耳朵变得有些烫,声音低下去, “你找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呗。” “真把自己当小狗了...”这句话被他很小声的嘟囔出来,对方没有听清。 哦不。沉熠打开门,手又被紧跟出来的某人牵住,他垂眸扫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心说就算是小狗,咬人也不是好习惯,得改。 想着他摁下电梯按键,站在走道上问傅眠: “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这话一出,男人注意力从两人相握的手转移过来,眼神幽幽: “不太好,客卧好冷,被子也薄,空气也很干....” 沉熠哼笑一声,声音从围巾里透出来闷闷的: “不是有空调和暖气吗?怎么?”他瞟了对方一眼,逗弄意味明显, “又坏了?” 傅眠听到这话表情都没变一下,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去拢沉熠围巾上的吊穗: “反正睡得不好。” 昨晚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已做过,怎么能在该睡觉的时候说出去客卧睡这样冷漠的话。 他恨恨地拽了拽被理整齐的吊穗,说话的语气却显出几分可怜: “太冷了,我得和你一起睡才行。” “真的很冷,呐,”像是怕沉熠不信,他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手都是凉的。” 沉熠心说拉倒吧,第二天中午手凉怨昨天晚上的被子,被子要是会说话能给你骂出二里地。 虽然是这样想的,他还是不自觉地握紧对方的手,连同自己的手一齐塞进上衣口袋: “想和我一块睡也行。”瞟了眼对方明显上扬的嘴角,他说, “从现在到晚上睡觉前,接吻别再咬我。” 训小狗要恩威并重,沉熠捏捏傅眠放在自己口袋里的手,给点甜头才能让小狗改掉坏毛病。 本以为这是个很容易达成的条件,却没想到有人沉默良久,最后犹豫开口,问一句: “那能不能舔?能舔哪儿?” “……”沉熠耳根烧起来,心道这都什么问题啊。 上次还是隔着网络,这回直接真人线下面对面。 “行不行?能不能舔——”这人说到一半的话被堵住,沉熠捂住他的嘴,神情羞燥, “…行。”他把脸全部埋进围巾,只剩一双明亮的眼睛,说话声音又快又小, “哪都行,别问了。” 傅眠眨眨眼,看着沉熠因为不自在而快速眨动的睫羽,忽然跑神,心想这时候舔他的手大概眼睛会睁得很大吧,圆圆的,像鹿的眼睛… 见人不吱声,沉熠还以为对方听了他的话确实不再问了,于是轻咳一声收回手,望着傅眠身上的衣服,问: “衣服穿着合身吗?要不我们先去买衣服再吃饭?” 卫衣、牛仔裤与球鞋,显然与对方平时穿衣风格严重不符。但也不突兀,反而冲散那份身居高位的压迫感多了几分随和。 显而易见,这是沉熠的衣服,某人昨天来的匆忙,什么也没带,昨晚……之后弄脏衣服后沉熠只好找出自己的衣服给他。 “…不用,”傅眠回神,有些惋惜地看着对方已经收走的手,先一步跨进到达的电梯, “我觉得我穿你的就挺好,不用买。”狭小空间内,他平静的声音清晰的回荡。 “……”沉熠按楼层钮的手指一顿,有些崩溃地抬头望了眼闪着红光的监控,问, “那我们出门干嘛?我们出门不就是为了给你买衣服吗?” 傅眠闻言茫然地看他: “不是去约会吗?” 望着沉熠,他想了想,善解人意且跃跃欲试地说: “不是的话不出门也行,我回家给你做饭,然后还像昨天晚上一样,这回我给你摸——” 有人再一次捂住了他的嘴,语气虚弱: “是约会,一定是约会。” 别说了。 第51章 “我觉得不用买, 过两天不就回京城了吗,穿你的就好。”吃完饭走出餐厅,傅眠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沉熠又把脸埋进围巾里, 薄荷糖在舌尖慢慢融化, 说话时呼出的气体给围巾都染上一层清淡的甜蜜, “那内衣怎么办?你也穿我的?”声音轻轻从绵软的布料中飘出来,如果不去看他发红的耳根语气也算平静。 “行啊,只要你不介意就行。”傅眠表情正常,他想了想, 讲话坦然到可怕, “我不会闻的。” 嗯, 沉熠接受不了,高中时已经有人身先士卒地演示过了。 “ ...”沉熠闭了闭眼,像是不能直视眼前这人,他心说你那惋惜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啊。 幸好《商业至尊》今天没跟来,不然它就会发现这不单单是后宫文男主爆改纯爱男同,还是龙傲天因禁欲堕落到变态的故事。 它会吓晕的。 沉熠叹口气, 把薄荷糖咬碎,比含在口中更浓郁的薄荷香气爆发在味蕾,甚至清凉到吸进嘴巴里的空气都变得沁凉,浸在这股凉意中, 他问傅眠: “那怎么办?你不想穿我给你买的衣服吗?” 虽然是禁欲多年的变态,但是怎么治他,沉熠太清楚了。 但是却纵容,如果这个变态小狗真的对他的衣服又闻又嗅,沉熠大概也只会顶着发烫的耳根去制定下一项训小狗的方法,除了慢慢教他不可以这样,完全没有任何脾气。 只能说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简直天生一对。 沉熠买的衣服...傅眠眼眸微动,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件被贴上创可贴的羽绒服。 那是在德国时两人一起买的衣服,唯一一件,可惜后来被叶明然那个老不死的拿烟灼坏了,现在还在傅眠的保险库里放着。 至于为什么放在保险库... 保险库不就是为最珍贵的东西上锁吗? “行,那就买吧,最好你也买件跟我一样的。”回忆起那件羽绒服,他抿起嘴,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只觉把叶明然送精神病院真是便宜他了,应该找人每天拿烟头烫他。 “怎么?想跟我穿情侣装啊?”沉熠慢悠悠地往前走,记忆中好像这附近就有几家还不错的成衣店。 “不行吗?”有人像尾巴一样坠在他身后两步的位置,动作倒是一点也不像个小尾巴能做出来的,他一下子拽住沉熠的胳膊,强行把自己的手塞进对方的口袋里,与人十指相扣。 刚吃过饭从暖气十足的餐厅出来,傅眠的手烫的像个暖炉,塞进这狭小的方寸之地紧握住沉熠的手更是热的对方手开始出汗,想稍稍松开一些都不行。 “行行行,我没意见。”沉熠无奈,前后看了看,午后的街头空无一人。 于是就这样戴着围巾,隔着层厚软的面料轻轻吻在傅眠额头,低声问, “所以能不能把你的手拿出去?太热了。” 薄荷香从绵软的布料孔隙中透出来,携着熟悉的桃香,丝丝缕缕的萦绕在傅眠的鼻腔下。 真是奇怪,有人想,这两天都和沈熠待在一起,洗澡也用同一瓶沐浴露,可为什么这令人痴迷的香气在自己身上总是很快消散。 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回神,望向披着围巾的男人,开口: “可以,但你把围巾摘下来再让我亲亲。” 没关系,他只是喜欢沉熠身上的味道,不然那只是一瓶香精勾兑的身体清洁剂。 “ ...”有人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他眨眨眼,随着逐渐理解这句话耳根温度再度升高,声音压在喉咙里又羞又恼, “你没完了是吧?” “不行吗?”傅眠又问出这句话,他面色平静地看着沉熠,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欲望, “这里又没有人,不算有碍市容,也没有犯法,索吻不算犯法,我为什么不能说?” “能不能亲?”他朝前迈进一步,伸手拢住有些凌乱的吊穗,抬眸望着沉熠,眼眸中有黑沉漩涡一闪而过, 第66章 “能不能?” 沉熠与他对视,在傅眠笔直又沉然的目光他读出除欲望以外的其他。 小狗在不安。 银杏树空落落的枝干清冷的裸在蔚蓝天空下,树下厚厚的积铺了一层明亮的金色,午后阳光明媚,泼在两人之间闪出无瑕光晕。 看着傅眠,沉熠意识到这不只是接吻的一件事。 有人好像对这份感情,对他很没有信心啊,竟然提出在街头接吻这种要求来证明什么,真是... 真是被小看了呢。 他笑起来,捏捏对方放在自己口袋的手,就这样把围巾拉下去,露出那些轻轻浅浅的牙印,声音轻柔: “能,怎么不能?” 没有犹豫的靠近,他捧着对方的脸就想吻下去,却没想到要求索吻的人抵住他的肩膀: “等一下。” 傅眠面上流出一丝纠结,但很快被一种深到令人发颤的占有欲冲散。 他拉住沉熠的胳膊将人拉进旁边的小巷,把人抵在巷子墙壁上,侧侧身企图挡住巷口的光: “来吧。” 沉熠失笑却没多说什么,抬手搭在对方的后颈轻轻捏捏,就想凑过去—— “等一下。”某人又喊。 就见傅眠目光扫过墙壁顶端的摄像头,他抿抿嘴,把沉熠的围巾解下来抖开,像盖盖头一样盖在对方的头上。 又打量一圈,他看着眼前别说脸就连上半身都被遮住的某人,眼神里终于闪过一丝满意,慢慢靠过去钻到围巾里,低声说: “好了。” 光线全部被围巾遮挡在外,这由蓝咖色布料搭出的一隅只能望见彼此的眼睛,呼吸交织在一起,一点点靠近。 舔.弄,纠缠,他们交换了一个最温情的吻。 真可爱...沉熠眼眸微阖,睫羽颤动,他把嘴张开,接受着对方对自己虎牙的舔.吻摩挲,感受着手掌下对方脖颈温热血液的流动,他想,太可爱了,和自己一样占有欲强的小狗。 简直天生一对。 舌尖游走在沈熠的虎牙上,傅眠说话含糊低沉:“我的。” 沉熠轻喘出声,用牙咬了下男人的舌尖,声里含笑:“你的。” 贴在对方侧颈的手掌微微用力,沉熠又低声说道:“我的。” 我的小狗。 我的辛德瑞拉。 我的爱人。 * 说实话,给龙傲天买衣服其实是一场视觉盛宴。 世界偏爱于他,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一块破抹布披在身上都好看。 就是吧…沉熠扫了眼他身上这件深灰色大衣,随手递给这人一件运动风的外套,问: “你怎么这么爱穿大衣?它上辈子救过你的命?换种风格试试。” 傅眠接过他手里的衣服,对某人沉浸在奇迹眠眠的换装游戏里没有任何意见,反倒是很高兴对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只是听见这句话时他扭头,默默看沉熠一眼,平稳声线里竟听出点委屈: “你之前说我穿大衣好看的。” 沉熠眼神迷茫一瞬,压根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说的话,但很快他回神,推着对方往试衣间走: “你穿什么不好看?去试试,这里还有一套同款白色的,你要是没问题我就买那个。” 把人塞进试衣间,他往沙发上一坐,拒绝导购员送上来的茶水,慢慢翻看着杂志,翻到一页视线停住,眼睛眨了眨,指着杂志抬头去问一直站在旁边的店长: “你们店里有吗?” “有的,沉少。”店长笑容得体。 这是徐氏旗下的衣服品牌,这位店长在来实体店之前在设计部待过一阵,曾跟其他的设计师一起去过沉宅为这位公子哥测量尺寸送过衣服,虽然过去很久,但对方今天踏进来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过...”虽然奇怪这位大少爷怎么今天亲自过来了,店长还是兢兢业业的陪同,只是视线落在那张彩色图片上,语气变得迟疑, “这不太符合您和那位先生今天的穿衣风格吧?”她问的委婉。 “啊没事,”沉熠好脾气的摆摆手,眼睛弯起来,狡黠一闪而过,“你只管拿过来就好了。” * 傅眠把外套拉链拉上,对着试衣间的镜子照了照,看了两眼又把拉链拉下去,显出修长的脖颈和凸起的喉结。 沉熠喜欢摸这里。 他又瞟了两眼镜子,试图凹一个更显气质的姿势再出去,门就响了,有人隔着一道门问: “棉籽,换好了吗?” 傅眠正欲脱口说好了,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住,干脆把拉链一拉到底,内里的黑色背心紧身贴着,流畅自然的肌肉线条浮在布料上: “还没,拉链有点拉不上。”他面色平静,语气自然, “要不你进来帮我看看?” 沉熠又不是修衣服的,这事不找导购找他,莫名滑稽。 但是有人就这样傻愣愣的进来了。 试衣间的空间很大,甚至放下了一张沙发和一张茶几,沉熠进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放在茶几上后慢慢走过来。 一眼也没多看,他低头去拉傅眠身上外套的拉链,好歹是徐氏旗下的品牌,多少还是关心的: “不会吧,这不新的衣服?这品控不行啊。” 哗啦一声,拉链顺畅拉到对方下颚处,腰腹被外套盖住,喉结和脖颈被衣领遮挡。 “嗯?这不拉上了吗?”沉熠松开手,往后退两步打量。 傅眠扯扯嘴角,眼神怨念的望着他,敷衍道: “可能是我没对好口吧。” “哦,”对方并未过多追问,弯腰将茶几上的东西划拉过来,向傅眠展示, “喏。” 白色的毛茸茸的带着两个小狗耳朵的帽子。 “?”男人眼神变得疑惑,一头雾水,“你拿童装干什么?” “ ...什么童装,”沉熠无语,“这个挺流行的吧,我之前在国外都见有人带过,挺好玩的,过来,我给你带上看看。” 说着他把这顶毛茸茸的帽子戴在傅眠头上,可能是室内暖气开的足有些热,他顺便也把自己围巾撤掉。 看到他的动作,傅眠眼神忍不住飘移一瞬,无他,对方的唇角和下巴堪称惨烈,刚刚在小巷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咬人了。 或许因为心虚,他倒是十分听话的站在原地,随沉熠拽着这顶毛茸茸帽子在自己头上乱搞。 胸膛几次起伏后,他被身后的人推到镜子前,视线落在镜子上瞧了又瞧,怎么看都只是一顶耷拉着耳朵的白帽子: “嗯...挺可爱的,你喜欢我们就买回去,多买几个颜色。”傅眠默然,最后还是开口夸赞。 沉熠哼笑一声,没理他,双手绕到他身前拽住两个垂下去的吊穗。 不知道手碰到哪里,帽子上两个耷拉的小狗耳朵竟然一抖一抖的立起来了,颤巍巍的立在空气里,像是真的小狗因激动而耸立的耳朵。 他下巴搁在傅眠肩头,对着镜子里的人说: “小狗小狗,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嗯?”这个姿势就像是他在背后抱住傅眠,呼吸打在对方侧颈,他慢悠悠的问, “你怎么那么可爱?” 像是没感受到怀里人慢慢灼热的体温和僵硬的身体,轻轻捻着傅眠的耳垂,沉熠垂眸,轻声询问: “一会去看电影吗?我在网上搜了,人家说谈恋爱都是这个流程,吃饭,看电影,去游乐园...” “其实这些我们之前都一起做过,但是身份变了嘛,就要重新体验一遍了,对吧?”他顿了顿, “男朋友。” “还有,”沉熠把拉链拉下来一点,手掌去贴合对方的脖颈,修剪良好的指甲在喉结缓缓剐蹭, “以后拉链都要拉好,我想摸我会把拉链拉下来的,好吗?” 说完他收回手,把对方头上那顶帽子也摘下来: “可爱,买回去给我戴。” 把帽子叠好放在茶几上,沉熠拎起围巾想要围上去,结果傅眠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围巾,一圈一圈慢慢缠绕,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哑了: “外面有人吗?” “嗯?应该没了吧。”沉熠望着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我刚进来的时候好像又有客人过来,我让店长去忙别管我们了。” “那能不能...”傅眠缓慢靠近他,唇瓣慢慢磨蹭酒窝, “我这回很轻的,我保证不咬了...” “不能。” 提到这个,沉熠把他推到一边,将围巾从对方手里拽出来走出试衣间,语气含笑, “再也不能信你了,你看你刚才——” 他话说到一半停住,目光落在一处,还在缠围巾的手也顿住。 “我真的不会咬了,就亲一下吧…” 傅眠像尾巴一样跟在沈熠身后出来,见对方站在原地不动,不由得顺着对方视线一齐望过去—— 第67章 沙发上坐着一个老人,身穿唐装,气势不怒自威。 然后,他就听见沉熠说: “外公。” 第52章 “你下次可以拉着你对象去老宅秀恩爱,看看能不能把你外公气死。”手机里,徐雅云平静又无奈的声音透过喇叭口传出来。 “你去京城多少谈不了?非要在江城晃荡是吧?” “咳,这不是打算过两天就走了嘛, 谁想到外公会突然去实体店买衣服...”沉熠坐在副驾驶, 围巾已经被他摘下来, 牙印轻轻浅浅分布在下半张脸。 他瞟了眼旁边下颚线绷得很紧的某人,心说被咬成这样,外公看到不生气才怪呢。 正想着,电话那头女人的一声叹息将他拉回现实, “回国才几天, 你给我找了多少事?”办公室内, 徐雅云揉揉眉头,显然对这个儿子颇为头疼,但还是开口问, “外公没为难你们吧?他什么脾气你也知道。” “喔,没事。”沉熠把副驾驶座上的镜子拉下来,对着自己的脸看了看,右脸脸颊上有一道不长的血痕,恰好横在酒窝上, “就是明天要我去老宅找他。” 老爷子还算体面人,看见自己乖外孙顶着满脸牙印从试衣间出来也没气得要给他一拐杖,只是脸阴沉下来,瞪他两眼,胡子一翘: “明天来找我!”临了又看看外孙肿得老高的唇和对方身后跟出来的男人,血压突突往上飚,没忍住把桌子上的杂志扔过去, “赶紧给我处理干净!” 准头还行,杂志擦着沉熠的脸飞过去,锋利的书页边缘在他脸上划出血痕。 想想老爷子一口一个“成何体统”离开的背影,沉熠就想笑,这些年外公就是对父亲这样吹胡子瞪眼的,现在竟然轮到自己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还笑是吧?”隔着网络,徐雅云教训他,但语气中也满是轻松,显然这对她来说不是事, “那你就明天回去吧,我会去帮着劝两句的,不过你最好让你那个小同桌先回去,虽说现在不是以前,但保不齐你外公气昏做出什么事。” “我知道,本来就打算要走的。”沉熠侧眼又看了正在开车的傅眠,啧,眉头皱的要拧一块了。 那边徐雅云又嘱咐两句,便匆匆挂了电话,她得把明天的行程空出来。 沉熠收了手机,刚想扭头对这人说话,就发现对方已经把车停到路边,解开安全带就俯过身来捧着脸吻他。 这次力度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对着沉熠的唇舌慢慢吮吻,分开时也只是轻轻蹭蹭唇角,呼吸打在脸上,离得很近,他望着沉熠的眼睛,低声: “我下去买药膏,你在车上等着。” 他重复了两遍, “你在车上等着,别走。” “我很快的,别走。” 说话时眼神在垂在一边的安全带上停留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艰难地移开视线,又蹭蹭沉熠的唇才准备撤身下去。 “棉籽,”却没想到有人一下子抓住他的手,另一手搭在后颈,安抚意味浓重地捏了几下,扯过刚刚解开的安全带,一点一点用它在手腕上面打个结。 接着想过来吻他,但因为手被绑起来不能移动,沉熠叹口气,温和地看着他: “你过来,我想吻你。” 于是又一次靠近,唇齿交缠间,傅眠听到一道低沉缱绻的声音: “别急,我在车上等你。” “我不走。” 养小狗真是一件辛苦的差事,但摸摸对方耷拉的耳朵,沉熠总会明白它需要的是什么。 * 不过...沉熠指节屈起来敲敲车玻璃,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视线划过被绑起来的右手,叹一口气眉眼却弯起来,还是很辛苦啊。 他把玻璃降下来,新鲜清凉的空气涌进车内,引得人心神一震。 沉熠脑袋探出去一点,试图去探寻药店里男人的身影,结果一垂眼就看见一个小姑娘蹲在路边,身前的小桌子上摆了几盆花草。 这个...沉熠望了望,想问她卖的什么花,但出声前一秒又停住,费劲的从身前抽屉里扒拉出自己的围巾,单手笨拙的缠了几圈,堪堪遮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双明亮的秋瞳,他喊: “姑娘,你卖的什么花?” 低头玩手机的小姑娘听到声音抬起头,扭脸在周围扫了一圈,最后才发现声音是从路边那辆黑色汽车里传来的,有个戴着蓝咖色围巾的男人透过车窗问她: “是昙花吗?” “哟,帅哥好眼力啊。”虽然很奇怪为什么这人坐在车里问她,但秉持着良好的服务态度,女孩收了手机走过去给他推销, “你是这几天第一个认出来这是什么花的。要不买一盆?能活到秋天还没开的昙花不多了,我也就剩这几盆了,喏,”她指指小桌上的花, “看花势这几盆今晚就要开了,你买回去刚好也不用等。” 沉熠扫了一眼,看见这女孩冻的红通通的脸蛋,温声道: “好啊,不过麻烦你帮我抱过来吧,我不太方便下去。” 哦,残疾人啊。 女孩不知想了些什么,眼神一下变得柔和,她看向沉熠,满口答应: “行,没问题,你等一下啊,我给你挑盆好的。” 他们在说什么? 透过药店明净的玻璃,傅眠皱眉往外望去,握着手机的手渐渐泛白,掌心被勒出红印。 勉强收回视线,他却目光在眼前的架子上一顿,犹豫片刻,他拿出两盒连同药膏一齐放在收银台上,面色平静: “一块算。” 怎么办?傅眠垂下眼强迫自己不去看窗外,怎么办沉熠,绑起来其实不能满足我的,好想把你锁进保险库里... 向收银员出示付款码,幽幽白光映在眉眼,衬得他瞳眸黑沉,光线沉溺在其间。 所以,傅眠想,让我们更亲密一点吧,为了不把你关起来,让我们更亲密一点吧。 你会满足我的,对吧。 事情发展的太快了,甚至还没有在一起以伴侣的身份完整的度过一天,阻力就已经出现。 傅眠接过塑料袋,把它塞进口袋里往外走,推开门后清冷的秋霜压低他的眉眼,望着冲他招手的某人,他笑起来,眸中急速涌动的漩涡一闪而过。 但无所谓,除了你,沉熠,除了你,谁也不会把我们分开。 * 听到一声门响,《商业至尊》扑闪着翅膀从书房飞来,声音里透出兴奋:“回来啦!我下次也要跟着你们去!我看了一天——”电影... 话还没说完,它的翅膀尖陡然变红,一只翅膀被它用来捂住商业至尊的四个大字,另一只凌乱慌忙的扑腾着,跌跌撞撞地飞回书房: “我什么也没看见,呜呜呜我什么也没看见。” 不是...沉熠被抵在门上,怀里还抱着一盆昙花,土都蹭到衣服上。 他垂眼看着刚进门就凑上来的某人,心说这以后不会成为什么进门仪式吧。 别人家都是进门先换鞋,先洗手,他们家是先压在墙上亲个几分钟再说。 真有点像回家给小狗解开项圈后,小狗猛地扑上来蹭腿。 这想法莫名取悦他,艰难的把花盆放在玄关桌上,沉熠张开双臂揽住傅眠,手搭在对方后颈,任由他在自己脖颈处乱啃: “这盆花一会儿就开了,一块看好不好?” 傅眠从颈窝中抬眸瞟了眼那米白色的花苞,又重新埋进去,声音从相贴的皮肉里传出来,闷闷的: “不想看,”克制地用牙去磨对方颈部那一小块皮肤,漆黑如鸦羽的睫毛垂下去掩住眼中情绪, “这花含义一点也不好。” 沉熠被他舔的发痒,闻言一愣,敛眸望着对方浓密的黑发,白皙修长的手指穿插其中,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在发间蓬勃出冷然的色气。 “我说——”与刚才在车上的温存不同,他轻轻扯住傅眠的头发使人往后仰头看他。 沉熠垂眼看他,神情淡漠,呼吸轻缓,像换成另一个人: “我说你可不可以相信我一点?” 真是的,他算是发现了,坏狗就是吃硬不吃软。 啧,沉熠稍用力揪住傅眠的头发,看人因痛感而皱眉。 说白了就是欠收拾。 人真是矛盾体,会因傅眠的口无遮拦而羞赧,却也会这样直抒自己的欲望。 他一只手还拽着傅眠的头发,却又慢悠悠的伸出另一只手去抚平对方的眉头: “你不相信我可以处理好吗?” “还是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棉籽,”沉熠冷淡的眉眼又缓下来,语气温柔,完全看不出另一只手还在给眼前人制造痛感, “能不能对我多一点信心?” 他说着,伸出手想去把对方塞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与人十指相扣。 嗯?手探到口袋里,沉熠摸到一个方盒,药膏吗? 第68章 他一瞬间想起回来中途傅眠下车一趟,于是顺手就想掏出来: “你听话一点,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你要做的就是像现在一样给我上——”药... 随着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沉熠本能的低头去看,话在空气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弱下去,到最后,最后一个字直接消匿在嘴边。 好嘛,望着那两盒纯黑包装的杜蕾斯,沉熠心想最后一个字也不用说了。 他收回手,神色也算平静,将快要被人扒拉到地上的围巾放在玄关桌上,弯腰去捡起来这两盒东西: “你不解释解释吗?这种事不是双向的吗,买之前不该问问我吗?” 知道尺寸吗? 哦忘了,沉熠扫了一眼盒子封面,随手将它也放在玄关桌上,忘了某人摸过了。 傅眠还未从这人眉眼温柔动作狠厉的冲击中清醒,口袋中的秘密便被人摸了出来。 他回神,来不及解释就听到沉熠这句话,语气平淡听不出一丝情绪,好像这并未带给他任何触动。 唇线抿得很紧,挫败又慢慢爬上心头,直视着沉熠的眼睛,傅眠问: “解释什么?我喜欢你,我对你有欲望,我想和你上.床,这不是很正常吗?解释什么?” “至于问你,”他上前一步,目不转睛地盯着沉熠,好像在试图从他眼睛中读出什么, “我现在问你,行吗?” 他眼神执拗又阴鸷,在那黑沉的眸光中燃着一小簇火,以心脏,以灵魂作为燃料的火,此时此刻眼前人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它的熄灭与否。 望着这双澄澈的眼睛,傅眠心想,我后悔了,沉熠,如果没有得到,我可以放手,但你既已让我望见光明,就不要使我再次坠入黑夜。 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你也不行。 夜幕已然降临,落地窗外灯火煌煌,远处大厦巨大的灯光秀开始闪烁,各色灯光淌进这间公寓,落在地板上交织成一片梦幻迷乱的醉影。 暗叹一口气,沉熠心想,或许那十年真的太辛苦了,辛苦到有人不允许终于握在手里的东西有一分一毫掉落的风险。 于是不断地握紧又握紧,逼近又逼近。 “可以。” 但那又怎么样呢? 沉熠回望他,眼睛如同夕阳最后的余晖,沉静,热烈,澄明到一切都无所遁形,包括爱。 他说:“可以。” 但那又怎么样呢?在开始的开始,在他承诺要与对方携手走下去的那一瞬,他就赋予傅眠回拥的权利,不论以何种方式,无论这拥抱会不会将他拥到窒息。 养小狗真是件辛苦的差事,但摸摸对方耷拉的耳朵,沉熠总会满足它。 因为他也在爱着小狗。 * 浴室花洒被开到最大,水滴如同跳珠,自上而下打在身上带来微弱的疼痛。 沉熠抬手将被淋湿的头发拢上去,露出他俊朗又沉然的眉眼,水雾浸湿面庞,他闭着眼靠在身后的白瓷砖上,微蹙起的眉流出难言的性.感。 “你没有见过纹身吗?别舔了,一会儿舔没了。”像是受不了身前人,他伸出手拎着傅眠的后颈将人稍稍挪开。 有人笑了一声,闷在喉咙里声音很小,却在这间充满水汽的密闭浴室里引起震动,指尖游走在对方左侧心房的位置,温热的水流自胸膛淌过,淌过这小小的黑色痕迹。 f 傅眠眼神痴迷的望着那一小块皮肤,虽然沉熠说是很早之前纹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得更多: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水流进眼睛里,涩疼蔓延眼球,他却眨也不眨的盯着对方的心脏处。 沉熠睁开眼,伸手将毛巾盖在对方泛红的眼睛上示意他擦干眼睛: “十年前纹的,没什么意思。” 瑞士跳伞那一次,在回来的那一天前,走在街头看见那家名为“schicksal”的纹身店(命运),他觉得应景,于是就走进去了。 f...当时店老板问他要纹个什么图案,他说和店名相反的就行。 沉熠垂眼望着擦眼睛的傅眠,眼神却飘到很遥远的过去。 他当时说的英语,于是那个老板笑起来,操着一口蹩脚的英语说那太简单了,相反的不就是fu.ck fate吗? (操.弄命运) 沉熠当时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也笑起来,于是就这样纹上去,至于为什么只有f.... 他回神,和扑上来的某人接吻,因为后来又想到在fu.ck fate之后,他迎来的是freedom。 (自由) 不过现在...这巧合般的纹身,又迎来它新的意义。 f 傅眠 纹在心脏处的f。 亲吻的间隙,他轻柔的吻在对方的眼睛上,声音里含着一点愉悦: “虽然以前没什么意义,但现在就有意义了。”他顿了顿,亲昵的亲密的,好似叹息的, “我的f。” 长在心脏里的f 。 * 唇齿纠缠在一起,皮肉贴着皮肉,体内滚烫的血液随着水流统统向下涌去。 被人摁在浴池里接吻的同时,沉熠伸手在旁边的台子上摸了几摸。 空无一物。 他手一顿,把趴在他身上亲啃的某人推开,抬眼扫了一眼台子,喘着气问: “套呢?” 傅眠低眼看了眼自己的状态,心说你还挺着急的嘛,然后心情颇好地伸手一指: “不就在——”那儿嘛。 嗯?他眨眨眼,将脸上水汽全部擦干再去看。 空无一物。 “你不会丢到玄关了吧?”沉熠有点无语,刚才在门口他话音刚落就被人扑上来亲,一路推推搡搡直接进了浴室,根本没注意傅眠拿没拿。 傅眠没说话,只是慢慢从沉熠身上爬下来,表情阴沉,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我去拿。”他阴着脸就想披浴衣出去。 “行了,”见人这样沉熠反而失笑,把人压在身下吻了吻,看浴池中的水浸到对方锁骨, “今天就这样吧。” 见人立刻皱起来的眉头,他捏住对方下巴用力吮了一下舌,说话有些含糊: “别做了,不然明天会难受。” 明天他去老宅,傅眠得自己先回京城,今天搞了他实在不放心让人自己回去。 傅眠恨恨咬了下沉熠的嘴唇,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没办法,明天沉熠要去见他外公,今天搞了肯定会影响明天的。 手忍不住对方后背抓了几抓,按耐下自牙根到心底的痒意,他卷着沉熠的舌头,在口腔内疯狂扫荡。 分开时胸膛起伏非常剧烈,或者说今晚就没有平缓过,捧着沉熠的脸,傅眠望着他认真的说: “我会一辈子...不,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 沉熠眨眨眼,本能的觉得有哪不对,但看着对方那双黑沉的眼睛,他还是犹疑地说: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傅眠又吻了吻他。 很快抛去这点疑惑,沉熠把傅眠从浴池里拽起来:“走吧,我...咳,我拿手给你弄一下,别弄浴池里了,不好清理。” 可惜还没走浴室门,他就又被人推到墙上望着眼前傅眠这张近若咫尺且略显纠结的脸,沉熠竟然跑神了。 真是的,好没面子啊,每天都在被壁咚。 离开浸满热水的浴池,体感立刻感到寒冷,热量加速流失,他正想问傅眠干什么,花洒却在这时又被打开,温暖的水流淌下来。 “...别动。” 这句话一出,沉熠就瞧着眼前人神情中的那一缕纠结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坚定和他看不懂的表情。 傅眠又低声说了一遍,“我会对你好的。” 接着他缓缓蹲下去。 不是... 有人表情凝固,喉咙发不出来声,嘴唇抖了几次: “别,脏。” 可惜已经晚了,从未感受过的温热包裹着他,沉熠几乎立刻喘了出来,声音还是颤抖的: “你...干什么啊...脏不脏啊?” 有人自下往上的看他一眼,眼神平静中夹杂着一缕难以察觉的疯狂痴迷,舌尖一动,他就听到身前人闷哼一声,破碎的组不成句子: “别...别舔那儿。” 手指不自觉的穿插进傅眠的头发,沉熠极力抑制住想索要更多的冲动,耳根烫的要命,水淌进眼睛里的痛感都已被这快.感覆盖,他头往后仰,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堪称失态的表情。 欢愉与痛苦交织,他说: “棉籽,牙...把牙收一收。” 感官的刺激被无限放大,沉熠屏住气,企图抵挡向他招手的白光。 耳朵短暂的失聪,听不见花洒喷出水流的声音,也听不见跳珠砸地的声响,只有自己胸膛内跳动到疼痛的心跳声和不知谁的或轻或重的喘.息。 一切拢在水雾里,一切隐在水雾里,一切皆不语。 唯有客厅内那株昙花悄然开放,洁白花瓣在盛开后又娇羞的卷起来,清淡却沁人的花香在厅内弥漫,混着影影绰绰的灯影,这独属黑夜的花静静绽放着独一无二的美。 第69章 它的花语是: 一瞬间的永恒迷醉。 第53章 不算灼热的阳光从最东侧慢慢覆扫过来,光线投到室内的地板上,随时间推移一点一点镀到床边,给白色的被角染上流动的金色。 “唔...行了, 真得走了, 你不是十点的飞机吗, 再不走真晚了。”沉熠抚了抚傅眠的后背,低声安慰,“没事的,我最多三天就过去了。” 用尽全身力气, 傅眠强迫自己收回扣在沈熠后脑勺的手, 又蹭蹭对方的唇角, 他往后退一步分开些距离,只是表情说不上好看。 “我的嘴角好疼...”忍了又忍,他还是忍不住向沉熠再次卖惨, “你一定得早点回来,我自己一个人上不了药...” “你嘴长后背上了?”沉熠无语, 一把揉乱对方的头发, 但想起这嘴角裂口的缘由,还是红了耳根,低声道, “行了, 谁让你吃不下去还硬吃的...”指尖轻轻点在傅眠的唇角, 温热的触感却宛如火星灼烫他的手, “别不高兴了, 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还有,”指尖下移,慢慢划拉傅眠的下巴, “昨天咬我那么多次,本来不应该让你睡这儿的,还不是看你不高兴。” “你要是还垮着一张脸,”沉熠收回手,“那看来没效果,那你回去还是自己睡一张床吧。” 得寸进尺的坏狗。 傅眠眼神有点呆,不知道为什么卖惨最后的走向是剥夺他同床共枕的权利: “别啊,”他拽回沈熠拿走的手,抓的紧紧的, “我没有不高兴,真的...”他望着沉熠的眼睛,声音不知为何低下去,听起来有点可怜, “就是已经开始想你了。” 真是....沉熠叹口气,明知道他还在卖惨还是心软了,上前一步搂住他,捏捏人的后颈,哄道: “没事的,很快的,你想我就给我发消息,我看到就回,好不好?” 只不过想到傅眠现在经济状况和社会地位,沉熠觉得给人找点事做,不然他真怕对方一个没忍住直接让自己家天凉徐破,搞点什么强制爱之类的。 “你回京城重新找个房子吧,大一点的....”还没交代完,埋在颈窝里的人就抬头看他,眉毛拧起来,眼神警惕, “干什么?你还要和我分房睡吗?还是要搬出去?”说着这人抓住沉熠的衣角,好像他交代不出个一二就不让人走了。 “不是,”沉熠简直被他搞得没脾气,看着这人草木皆兵的模样又觉得好笑,俯到对方耳边,说出的话让人直了眼, “买一个大一点的我们两个住,要铺地毯,所有地方都要铺,”捏捏对方的耳垂,语气意味深长, “要有影音室,你上次不是说想看碟片吗?” “要有落地窗,之前在京城你不是最喜欢在那里亲我吗?” “还有浴室,”指尖又划过唇角,用力摁在伤口上带来痛感,他语气却轻柔, “要像这样有一个大的浴池,不然太不方便了。” “哦对了,”沉熠扬扬眉,眼睛一弯,酒窝就显出来,昨天的伤口已然结痂,多添几分尖锐的美丽, “还有昨天没用上的的东西,多买点好吗?”骨节分明的手继续下滑,在喉结处缓慢摩挲, “最好随手就可以拿到,这样就不用怕忘了。” 临了,他看着对方已经发直发愣的眼神,低头爱怜地吻了吻这人的眼睛,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像是带着尾勾,勾得傅眠魂飞: “我昨天收拾衣柜的时候竟然翻出来高中时候的校服了,你听话,在京城好好待着,我回去穿给你看。” 校服...高中的校服... 傅眠眼球转动的非常缓慢,一向冷静睿智的大脑已经沦为一滩浆糊,他艰难地思考沉熠话中的含义,却不知为何眼前浮现出多少次梦里出现的景象。 还没等他驱散杂念,就听见某个偷心的小混蛋语气轻佻地问: “好不好?傅老师。” “ ....” 沉熠说完就垂眼等待傅眠的回答,却没想到陷入一片静默。 ? 不应该啊,他心里犯嘀咕,这时候不应该扑上来啃我了吗?魅力也削减的太快了吧? 他想着抬眼——傅眠捂着鼻子狼狈仰头,鲜红的液体从指缝慢慢淌出来。 “ ...不是...”这下给沉熠搞懵了,他茫然地环顾一周,在床头桌上拽了抽纸过来递给对方,看着傅眠鼻端不断流出来的血,他表情难言,到最后憋出来一句, “你买东西的时候别把人情.趣公司买下来。” 燥成这样对方做出什么都不难理解。 * “你怎么不跟傅眠一起回去?”沉熠从车里下来,对着明净的车玻璃看了看自己下巴和唇角,嗯,某人还是懂点分寸的,今天没咬出印。 “我现在不想看见他...他简直...他简直...”《商业至尊》飞在沈熠身旁,声音愤愤的, “他简直是个大变态!” 两个人在一起三天,《商业至尊》三天没出过书房,一出来就能看见傅眠压着沉熠亲。 这三天看电影看的,快把它看吐了。 “哟,”沉熠闻言挑挑眉,揪揪它的翅膀毛, “以前不是最喜欢他吗?怎么这回不怨我了?” “我又不瞎!他他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爬墙的至尊大人气愤填膺, “他怎么能这样嘛!怎么能说那种话!太...太淫.荡了!”想起刚刚两人在玄关处的磨蹭,书精的书页都变得粉红起来,某人毫无遮拦的淫词秽语让它滤镜碎了一地,现在彻底因爱生恨。 沉熠心情颇好的捏捏它的翅膀根,将它放在自己的肩头往老宅内部走去,心说果然不是我自己的问题嘛,谁听见那种话都会受不了的吧。 不过嘴上还是为“大变态”辩护,贫道: “行了,这你就受不了了,他现在可只是谈了一个,要是跟你身上一样,谈了一百多个,呵呵...” 笑的这两声意味深长,其实魂已经跑远了:怪不得燥成这样啊,一百多变一个确实难为他了。 不知道被书精脑补了什么,就见它猛地一激灵,讨好的用翅膀尖去蹭沉熠的侧脸,央求: “那我求求你好好跟他谈吧,千万别分手!这样的人太可怕了,不能让他去祸害其他人....” “嘿,你说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他祸害别人不行,祸害我可以是吧?小没良心的。” 沉熠说着一把将书精从肩头上扯下来,瞧了瞧厅内的两个人敛了神色噤声走进去—— 徐家老爷子徐超元板着一张脸坐在沙发正中,两手交叠放在桃木拐杖上,在商场浸润多年的狠厉气场随着脸色一起沉出来。 倒是徐雅云坐在旁边,慢悠悠的沏茶,动作自在轻松没受一点影响,抬眼见沉熠进来,甚至语气轻快地朝人招招手: “小熠来了,过来。” 沉熠和徐雅云对视一眼,慢慢走过去,露出一个最讨长辈欢心的笑,讨好地朝老爷子喊了句: “外公。” 徐超元斜眼瞥他一眼,鼻子出气冷哼一声,视线落在沈熠右脸已经结痂的划痕处,默了两秒还是凶巴巴地开口: “坐吧。” 见外孙乖乖坐到自己旁边,这横眉冷对的老头眼里闪过一丝满意,清清嗓子,他问: “处理干净没有?” 沉熠正接过徐雅云手里的茶盏,小心端给他,听到这话神情变得茫然:“处理什么” “你!”听到这话,徐超元将即将送入口中的茶水猛地往桌子上一砸,半满的茶水立刻溢出来,掩住胡桃木桌清晰的纹理, “你个小崽子要气死我啊!”这小老头用手杖狠狠敲两下地板砖,沉闷的敲击声在空荡厅内回响。 “小熠啊小熠!我就说你妈非要把你送国外送坏了吧!你学什么不好哦,你学那洋鬼子玩男人!” 面色涨红被沉熠拍着背缓了缓,徐超元倒腾两口气,看看这从小疼到大的乖外孙,更凶的话舍不得骂出来,拍着外孙的手,语重心长: “你听外公话,这东西不是好东西,别沾了。前两天不是还相亲了吗?外公看见照片了,人陆家那小姑娘多好啊,长得多水灵。” “不喜欢她也行,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结婚好好过日子就行。外公年纪大了,现在什么也不想,就想等着抱重孙子。” 端起茶盏,徐超元将茶水一口气送进嘴中,从他豪迈的动作依稀可看出年轻时的叱咤风云, “你赶紧跟这不三不四的人断了!” “外公,”沉熠看着他,等老爷子把口里的茶水咽下去才开口,语气认真, “傅眠才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怎么不是!”徐超元年轻时也是白手起家,在商场狠狠厮杀过来的,他自认什么都见过,听见这话怒目圆睁,看自己快三十岁的大外孙跟看小白兔一样, 第70章 “这种人我见多了!别看他现在说得好听,就是图你钱的!你看你要是没钱他还跟你不!” 他说完就见大外孙表情变得奇怪,好像被自己这话镇住。 正欲趁热打铁多说两句,让沉熠拿钱将这个叫什么傅眠的打发走,徐超元就听见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小女儿闷笑出声。 眉毛一拧,他火气又上来,斥道: “笑笑笑!你个当妈的,孩子出这么大毛病,你不操心就算了,我替你管教你还在旁边笑!你也要气死我啊!” 他数落着数落着,又开始说起陈年往事,“我当年就不该让你嫁给那个黄毛...” “爸,”听到这徐雅云连忙抬头,她今天是来给儿子当说客的,不是来找骂的,看着老爷子她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不含笑, “那个傅眠,人家是京城叶家的现任家主,还是晨睿科技的创始人。” 像是怕老爷子想不起来,徐雅云补充道, “晨睿,就您前两天看报纸,说要找机会搭人家研发新技术的顺风车的晨睿。” “ ......”徐超元听完突然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沉熠,拽着大外孙的手,他颤颤巍巍地说, “小熠不怕啊,你告诉外公是不是被威胁了?没事,咱徐氏虽然比不上人家,但外公也不会让你吃这种苦的,没事啊,你看你的嘴被咬的,他是不是打你了?让外公看看...”说着就要去掀沉熠的衣服。 “没有没有,外公,没有。”沉熠连忙按住老人家的手,给人又斟了杯茶,声音小小的,耳根红起来, “我们是自由恋爱。” 又是一阵无人说话的沉默,只有茶香混着水汽徐徐飘上厅顶,悬在空中的《商业至尊》的翅膀羽毛被沁上湿意。 小厅一角的西洋指针滴答滴答绕走,直至水汽冷却,茶香荡开,徐超元才又开口,声音还是严厉但却有些干巴巴的: “那也不行。” “别管这人是谁,你赶紧给我断了,不然——”他想了又想,实在找不出什么有威慑力的威胁, “不然你就别想继承徐氏!” 这话一出,三人表情和想法各异。 首先是老爷子,他说出口就后悔了,先不说有徐雅云在能不能达成,就是底下这三个小辈里就找不出比沉熠更靠谱的。 儿子家的两个,一个学的考古,天天抱着破瓷片子研究来研究去的。另一个....徐超元都懒得说,玩的什么画片,天天被几张纸片子和铁皮迷得神魂颠道,听说前两天还因为花了一大笔钱,买了什么绝版徽章被老大好一顿毒打。 小女儿家就生了小熠这一个,虽说不是姓徐吧,但实在讨他喜欢,跟他那个黄毛爹一点也不一样... 其次是徐雅云,她心想老爷子真是气糊涂了,谁能继承徐氏他说了一点都没用,看来真是没什么底牌了,这都被他搬出来做威胁。 最后是沉熠,他是惊讶。 惊讶什么呢? “就我这个半吊子水平,外公竟然还想我继承徐氏,太高看我了。” 他一手举着电话,一手端着杯牛奶慢慢上楼,走到房门口歪头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脑袋之间,腾出一只手来开门。 “怎么不说话?”进门他抿了口牛奶,就见书精又飞进书房隔间,拍翅膀让他过来放电影。 真是的,不是说连看三天看吐了吗,怎么又要看。 他想着,还是走过去给书打开了电脑。 只是电话那头还没有声音传来,沉熠不由得将手机撤开一点,看了看屏幕,还在通话中没有误触。 把书房门关上,他拧眉,声音也变得担忧起来: “棉籽,出什么事了吗?要不要帮你联系秘书?”他说着就要去翻通讯录。 “没…没事。”一道低沉男声从喇叭口传出来,微弱电流中略有失真,但还是可以听出里面的压抑不住的喘息。 沉熠动作一顿,睫羽垂下来颤动。 真是的…眼瞳被过长的睫毛挡住,也遮住眸中不悦的情绪,耳根还烫着,声线却冷淡下来,将房门和书房隔间门都锁住,他问: “你在干什么?” 坏狗,没有允许怎么可以背着他做这种事。 显然网络那端的人听出他语气的变化,极力抵住嗓音颤抖: “你生气了吗?” “是。”沉熠倚在床边,长腿一条搭在床上,一条落在地板上,垂眼鞋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地板上,话被他含在舌尖上慢慢讲出来,音色沉沉, “不是等我回去吗?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允许你这样做了吗?” 话语随网线一路穿到遥远距离之外的京城高层公寓内,傅眠窝在被子里,听见这话有一瞬间的疑问: 这种事需要沉熠允许吗? 但很快,和往常一样,这疑问被他抛之脑后,他咽下破碎的呼吸和溢出来的欲望,软着声哄人去道歉: “那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别生气。” “你错哪了?”沉熠并不放过他,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喉结滚动声钻进喇叭口传到对面引来一声粗重的呼吸。 “我错…我错在不该没经你的允许…” 破碎的话语从网线那端传来,沉熠放下杯子,冷淡的眉眼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认错有一丝柔缓。 或许面对面时,他望着对方眼角沁出一点红和耳侧明灭闪耀的曜石光芒会略有心软。 但现在,隔着万千距离,看不到人,只有驳杂电流中失真的声音,怒火不会轻易消散。 “做错了事要受惩罚,你接不接受?” 老宅这间房间的窗帘十分厚重,挡住室外深沉夜色,也拢住室内升腾的欲念。 没有意外的,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 沉熠换了个姿势半靠在床头,漫不经心地夸赞: “好男孩,现在,去找一条领带。” 没有片刻迟疑,电话那边马上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指尖在玻璃杯沿不规律的轻敲几次,他听到有人不稳的呼吸和回答: “找到了。” “真棒。”沉熠继续夸赞,接着抛出恶魔的选择题, “你想系在哪里?上面还是下面?眼睛还是…”指尖沿杯壁滑过,话语沉溺在空气里。 好像不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毕竟他们隔着网络对话,并不能看到对方。 “…眼睛。” 果然,有坏狗做出并不聪明的选择。 “好吧,记好你的选择。”沉熠叹口气,冷淡的神情却突然染上愉悦,他说, “现在,打视频给我。” “沉熠…”某人好像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跌落魔鬼的引诱中。 “快一点,我给你三十秒。”可惜这并不能让他被轻易放过。 很快的,视频就打过来。 两个人的房间都没开灯,唯有电子屏幕散出盈盈冷光,打在沈熠侧脸衬得五官愈发立体出挑,冷质感的白光压低他的眉眼,却压出一种禁欲般的性感。 他朝画面里眼神痴迷的某人笑了笑,指尖蹭了蹭对方嘴角。 然后… 然后,傅眠就看着他将衬衣撩起来咬在嘴里,线条利落,块块分明的腹肌就坦在空气里。 沉熠的手从胸膛慢慢往下滑,不知行至何处傅眠听到一阵低沉的喘.息,接着,这人眼睛半阖喉结滚动,冲傅眠笑了笑,说: “坏狗,把眼睛蒙上。” 第54章 室内昏暗, 唯有床侧被手机屏幕映亮一隅,有一张神情冷淡的脸出现在镜头里。 被广告商无数次吹捧的像素优势终于在这一刻显出它的必要性。 傅眠能看见那一小片被沉熠咬在嘴里慢慢濡湿的白色衣角,也能看见对方随呼吸起伏的胸膛,更能看见在手机冷感荧光照耀下像是被覆了层薄纱的紧实腹肌。 他看着那只无数次捏过他下巴,捏过他后颈的右手自胸膛向下,掠过形状清晰分明的腹部肌肉,顺着线条流畅的人鱼线一路下滑。 沉熠皮肤薄,在如此微弱的冷光下,白皙手背上的黛青色血管就已经蜿蜒而出,像是雨后朦胧的青山线。 这样富有美感的手做着那样的动作,淡然中彰显着无尽色.欲。 这人草草碰了两下,没有压抑喉间的喘息,撩起眼皮透过前置摄像头望向傅眠,室内暖气开得太足,薄汗打湿他额前的碎发微微落在眉眼上,从发隙里透出的眼神却惫懒恹仄。 好像情.欲并没有带给他一丝一毫放纵的欢愉, 这件事就像是在喝水吃饭一样无聊平静。 仅是被这样的眼神一瞥, 有人的呼吸就陡然加重。 沉熠胸膛已然泛上红晕,说话的语气却和他的表情一样冷淡无澜: “把眼睛蒙上。” “沉熠...”嗓音又哑又干,明明只是在看屏幕中的人动作,傅眠自己却像被火炙烤一样, 全身燎烫。 他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讨饶认错,却见网络那端的人垂眼扫了他一眼,轻飘飘的,眼角甚至还带着一点晶莹的生理泪水,但那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一下子让他迷了神: 第71章 “你不要让我更生气。” 甚至还有毫不掩饰的喘气,不容质疑的命令感溢出来。 傅眠喉结滚动,竟然真发出了一声类似小狗呜咽的响动,纵使万般不情愿,但没有办法抵抗的,他将领带蒙在眼睛上,指尖颤了几颤才勉强系了个潦草的结: “...好...好了。” 眼睛被蒙上不能视物,一处感官的遮蔽换来其余感官放大数倍的敏锐。 于黑暗中,他捕捉到一声夹杂着破碎喘息的轻笑,好像是对他这样的听话感到满意。 但没有往常那样的夸赞,比如“好乖”比如“好棒”。 还没有察觉到这样不太对劲的傅眠,就已经先察觉到它的消失。 手死死攥住床单,平整的床面被他拽的凌乱不堪,他可怜巴巴地开口: “沉熠...” 本想要卖惨问问为什么不夸他,却听到视频那边的人发出一声简短的回应: “嗯。” 像是在回应傅眠的呼应,也更像是掩饰不住的欢愉。 手机质量优越,将网络那头时浅时深的喘息全部捕捉传递过来,不能视物听力就变得更加敏锐,声音飘在空荡卧室内,就像某人趴在他肩头那样,傅眠甚至能感受到那种灼热呼吸打在脸上的触感。 本来要问什么他一下忘了,床单被拽烂,嗓音变得沙哑,他说: “沉熠,我错了,你让我把领带解开好不好?” 质感良好的领带挡住所有光线,一片黑暗中,他却能准确地扭脸面向手机屏幕的方向: “我想看着你。” 喇叭口又飘来一声哼笑,闷在喉咙里,随着喘一齐荡出来,傅眠听见这人说: “做错了就要有惩罚,你不听话就得受罚。” “现在,把手放下去...”手机屏幕的白光幽幽向四周扩散,话语随它慢慢消弭在更深处的黑暗里, “你忍住,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突然,这冷淡一晚上的声线变得柔和,深沉夜色中傅眠听到他说: “棉籽,你听话,我们一起。” 一起...领带遮挡之下,有人眼球艰难地转动,他像牵线木偶一样,被对方用言语牵扯动作着,良久,在极致的压抑下,也不过压着声说一句: “沉熠...我好想你...你听到没,我好想你。” 分离甚至不到十二个小时,想念却如同附骨之疽一样纠缠着他。 白昼无声且平静,但在这无声中却深深忍抑着如同岩浆一样滚烫的恋念,终在浓稠的黑暗中爆发开橙红的火光。 有时傅眠都会觉得自己是病态的,在那十年里,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一直看着沉熠,直到世界崩塌,他当时以为是得不到的痛苦,总以为在梦成之后会正常。 却没想到在一起后,这种痛苦变成一种更大的惶恐,只是看着已经满足不了他,他想要紧紧拥住沉熠,吻到天荒地老,直到一切都消逝。 望着对方的眼睛,在那如余晖般沉静热忱的目光中,他大抵会在这场美梦中惶惶至时间的概念不再存在。 一声轻缓的叹息传来打破他的臆想,轻柔如羽毛飘落: “听到了,我也想你的,棉籽。” 但总有人会使这灼痛他的岩浆冷却,赐予他朝圣的意义。 * 在一声昭示结束的闷哼后,沉熠垂眼看向屏幕上的某人,对方显然还未从这场折磨般的欢愉中缓过神来,在被领带遮住的脸上显出发泄后的茫然。 “好了,把领带摘下来。”他声音又轻缓下来。 心跳已经从剧烈跳动中缓下来,胸膛却还回荡着那股跳到疼痛的撕裂感,白光还在脑内盘旋不散,傅眠颤着手将领带扯下,几乎是形成本能的,眼睛还没有适应光明他就朝屏幕里看去—— 沉熠还是和刚才一样,靠坐床头,上衣下角已经被他放下去,遮住一切引人遐想的曲线,只是衣领处不知为何松散开来,露出因姿势而格外明显的锁骨,水光泠泠中,这像是涂上一层未融化开的糖霜,性感之余将他眉眼都衬得柔和。 他抬眼冲傅眠笑了笑。 “我争取明天就回去,”指尖在屏幕上蹭了蹭,看看对方依旧红肿的嘴角,沉熠说, “你乖一点,我很想你,别让我更想你了好吗?” 这样他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去劝说外公,只会一直想着某人会不会又在干坏事。 傅眠望着他,同样伸出指尖去碰到手机屏幕,隔着屏幕,隔着网络,隔着万千距离,两个人的手点在一处,像是两颗贴在一处的心脏。 “我好想吻你。”已经发烫的手机屏幕将热度传递,不似疼痛的燎烫,这种温和的热却让傅眠眉眼都塌下来,对着沉熠,那些桀骜,那些不驯,那些棱角,统统都已融化,到最后连尖锐欲望的表达都柔软。 这是他的珍宝,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的珍宝。 沉熠叹口气,指尖发痒想去捏人的后颈,最终却只能放在屏幕上: “我也想。”又摸摸对方低落的眉眼,沉熠往前挪挪,做了一个相当傻气的举动。 他的唇轻轻点吻在滚烫的手机屏幕上,这热竟如此灼人,将他耳根和面庞都烫红,低咳一声: “这样就好了。” 刚刚做那样举动都呼吸平缓的人此时却因一个隔空的吻红了脸,他忍不住将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只露出一双明亮水润的秋瞳: “好幼稚。”说着忍不住自己都笑起来。 像是被他的笑感染,刚刚眉眼塌下去的人也笑起来,眉目如星。 也向前挪挪,望着沉熠,傅眠敛了笑,语气和神色都认真,轻吻手机屏: “一点都不幼稚。” 第55章 江城的整个秋天好像都是泡在酒里的, 天空明亮蔚蓝时,就是清透的蓝色鸡尾酒,阴沉厚重时就是颜色陈旧的葡萄酒。 这天可真够古怪的。沉熠仰头看了看近乎要拉到地面的低垂天空,心里嘀咕一句,昨天还明媚的不成样子,今天就阴沉的吓人。 他拿了一把伞,在这样注定要下雨的天气里缓缓走出主宅。 像是有目的地的,他一路朝着后花园最深处走去,又像是没有目的地的,他行进缓慢,时不时停下来将被狂风吹倒的花栏扶正。 沿着这条狭窄又隐蔽的小径走,弯腰过了一道低拱门,拨开几簇过于茂盛的枝叶垂条,沉熠来到老宅最隐蔽的一隅。 一个非常小的菜圃。 静静脱掉鞋和袜子,他赤脚踏进湿润的泥土里,慢慢地走近,望着弯腰在这片菜畦里不断忙活的老人,沉熠唤了一句: “外公。” 老人家没有回应他,只是一味地弯腰挖着什么。 沉熠也不气馁,他走过去,在距离徐超元两三米的地方停下来,学着老人的样子也弯下腰,并不用铲子,徒手在湿润的土壤上扒拉。 手拽着植物茎叶,黏腻的液体蹭到手上,味道并不好闻,沉熠垂眼,稍一使劲从根部就拽出来一溜的疙瘩块。 他微微笑起来,盯着这小的可怜的东西,酒窝浅浅的: “外公,今年红薯还是种不好吗?” 徐超元直起腰看他一眼,年纪大了已经不能像前几年那样躬下身许久都面不改色。 在背部不堪重负的酸痛中,他拍拍手中的土,细小的土壤颗粒掩住掌心纹路,却没掩住日渐加深的老年斑,望着沉熠手里那小的可怜的红薯块,不知道在针对什么发言: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沉熠默然,将这一小簇红薯上的土块剥掉,尘土沁进指甲缝里带来微弱的疼痛,他却眉眼柔下来,轻轻说: “坚持就好了。” 握住红薯茎叶的根部稍用力,碎土飞溅,他又拽出一个明显大不少的根块,向老人展示: “喏,坚持就会有结果的,外公。” 徐超元凝视着他,看他脸上清浅凹陷的酒窝,也看他抵在下唇的尖锐虎牙,恍惚之中看到多年前那个在红薯田里笨手笨脚要来帮他的娇小姐。 他沉默下来,良久又重新弯下腰去,只是这回好像佝偻更深: “你和你外婆很像。” 何止是像,那个连红薯都拔不出来的娇娇在一个黄昏中,也是这样拎着这样的红薯,双手都勒出红痕,却笑着对他说: “没事的,只要坚持就好了,只要你不放弃,超元我们就一定会有结果的。” “小熠,”老人家呼唤着他的小名,却没有抬头看他, “外公其实并不在乎你能不能结婚,能不能传宗接代。” “你妈妈当年非要嫁给你爸那个黄毛小子,我同意了,你舅舅非要娶你妗妗,我也同意了。” “传宗接代算什么?”他视线落在眼前黝黑的土壤上,似乎也没想到会和小辈谈这样的事, “外公自己都是改了外婆的姓,要传,徐也是你外婆那一脉的。” “但是你不能...”他默了默,换了个说法, 第72章 “这不是你该走的路。” 红薯块被他拔出来,枯小干瘪,似乎在沈熠外婆去世后,他就种不出来当年那样又大又甜的红薯,也再没见过那样美的笑, “这片菜畦,外公一直要求你光着脚走,用手去挖,小时候你最不爱来这里,因为碎石子会划破你的脚心,红薯粗糙的茎叶会磨痛你的手心。” “这样的疼都能让你哭的两眼汪汪,那现在呢?” “那并不是穿上鞋拿上铲子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阴云密布的天空下世界都变得昏暗混沌,空气中含着比例极高的水分子,混在狂风里,扑在脸上就能湿润面庞。 “这么多年,你父母是怎么溺爱你的,我心里都清楚,外公有时也会在想,这样对你,是不是害了你。” “可有时候你来老宅,看见你朝着我喊外公,外公就想起你小时候因为菜畦而疼哭的脸。” “所以我想算了吧,你妈妈从来没对我哭过,我还是想看你对我撒娇喊疼的。” “但不是这样喊疼,小熠,你选择的这块红薯田太糟糕了。无论你坚持多少年,都不会有结果的,就算有,也不会有人去认同你的果实。” 真心是世界上最难得最珍贵的东西,他很幸运,自己和子女都得到想要的真心,但这并不是可以延续的传承,更何况他的外孙选择了一条远比他们更难走的路。 或许有足够的运气,但他却并不相信这个被娇养的孩子有足够的毅力去坚持。 到那时候,会摔的很痛很痛,是被碎石子划破脚心不能相比的。 “外公...”沉熠打断他,酒窝依旧深陷,但稚气被另一种感觉深深的压下去, “生活不是红薯田能概括的,我也不是一个人在耕耘。” 有人早已在这红绿灯不断变换的十字路口等待许久,绿灯亮了又亮,通途大道早已向此人招手,他却只站在路口等待。 “我知道很辛苦的,但两个人并肩走总会比一个人走的更远。” 更何况,沉熠想,并行前进总比孤单等待要简单。 纵然有许多要磨合,有许多要适应,但拥抱和牵手能解决大多数的问题。 他冲徐超元笑了笑,一如既往,沉静又热烈,是岁月不曾抹灭的鲜活。 “我喜欢他,他喜欢我,那就什么疼痛都可以忍受。” 什么都不重要,喜欢最重要。 有人曾用十年的时间,一步一步,以更好的姿态向他发出邀请共赴美梦,那他就应用余生使这场梦永不苏醒。 感情是相互的,既然傅眠可以忍耐十年等待,那自己就应有余生相伴的决心。 他承诺过的。 轰隆—— 这积压已久的乌云终究还是承受不住水汽的累压,噼里啪啦的砸下来,砸到人脸上陡生疼痛。 徐超元叹口气,低眼看泥土被雨水搅弄,他有一千种一万种理由去反驳沉熠这幼稚可笑的想法,但他没有,否认这样的话就等于否认多年前那个向他伸出手的姑娘。 什么都不重要,喜欢最重要。 “你长大了,”他率先一步迈出菜畦,拱门处低垂的枝条淌着水,和雨水一同滴在脸上,湿哒哒的浸的他的心硬不起来, “这是你自己的事,我老了,管不了。” 沉熠连忙跟上,将伞撑开。 黑色的伞面在阴沉天色里并不显眼,恍若一幅中世纪古老油画,朦胧中颜色早已褪去艳丽的尖锐。 “但你不能继承徐氏,这是代价。”徐超元面色平静,语气也平静,“你妈妈当初嫁给你爸爸,放弃了将近3%的股份,这让她用了十年才将集团彻底掌握在手里。” “而你,”徐超元看着他,注意到这雨伞倾斜的厉害,沉熠的半边侧身早已淋湿,他默了默,说, “你在京城放的那场烟花我也听说了,小熠,你学不来那一套也做不来那一套。” “你和你妈妈不一样,她两个都想要,她的野心能支持她完成这一切。你没有,你只想要一个。” 徐超元将伞扶正,雨斜着打进来,濡湿他的肩头:“那就放弃一个。” 或许这并不是代价是祝福,徐超元头也不回的往宅子里走,红薯田被他远远抛到身后,就像那一抹倩影永远只能停留在那里,再不能陪他往前半步。 人生需要抉择,像徐雅云这样能全部收入囊中的太少了,大多数人只能在挣扎后选择一个,但在这挣扎中又饱含了多少痛苦,谁也说不清。 不如在最开始就只要一个。 沉熠嗯了一声,显然是对这并不在意,他拥有的足够多,早已满足。 不过...他撑着伞,雨雾扑面而来,泥土湿润的气息钻入鼻腔给肺腑带来一阵安宁舒适,这让他笑起来,虎牙尖又展露出来,他想,这下真要靠傅眠养他了。 唔,不知道小狗主人愿不愿意。 * 老爷子这关算过了,于是这天晚上在徐超元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直飞京城。 不过下了飞机他就傻眼了。 机场内人潮涌动中,沉熠坐在行李箱上,长腿自然耷拉下去,他捏着《商业至尊》的翅膀,在周围人看傻子的目光和书精对话: “我忘了,我让他换房子,但我忘问地址了。” “那你就打电话现在问嘛,”书精显然没当回事,打了个哈欠,它说, “赶紧问,问完回去给我放书架上,我好困...” “那不行,”沉熠捏捏它的翅膀根,试图让它清醒一点, “我都告诉他要明天来了,这不是要给他惊喜吗,说了还算什么惊喜。” 书精被他捏得一激灵,咸鱼一样挣了挣翻身: “那你说怎么办?” 沉熠沉吟片刻,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站起来拉着行李箱就走: “我去晨睿找他呗,刚好还没见过。” 啪叽—— 书精从他腿上摔下来落在机场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冰凉的触感让它立马清醒,慌慌忙忙飞起来,避开拥挤的人群,对沈熠随意对待它的举动十分不满: “什么没见过,我看你就是想当一把老板娘到公司巡查的瘾。” 它书里好多这个情节,一百多个后宫老婆,起码有一半都来公司巡视过,其实也没什么重要情节,就是到晨睿撒撒娇卖卖痴,最后在一看就是水字数的情节里和龙傲天擦擦边。 甚至作者为此在傅眠的办公室里的休息隔间安排了一个超大的床... 书精想到这儿翅膀一哆嗦,飞到沉熠肩头: “你你你,你注意点啊,龙傲天的办公室里可是有一张特别大的床,你小心一点...” 沉熠脚步一滞,表情变得古怪,掩饰似的把衣领往上拉拉,遮住发烫的耳根: “咳,你能不能别那么龌龊,不要表现得跟个——”种马小说一样。 话说到一半,他痛苦闭眼,差点忘了它就是。 那看来《商业至尊》说的话皆有可能。 第56章 林秘书觉得今天实在倒霉。 她的老板, 晨睿的创始人,商业天才,被人称为下一代领军人的傅总, 消失几天后突然来上班。 简直就是突发奇想的, 在董事会宣布, 要全力狙击杜氏。 她在旁边记录,只见除几个和老板相熟的公子哥依旧嘻嘻哈哈外,会议上股东们的脸大多黑的厉害,但却无一人敢反驳。 晨睿是傅眠的一言堂。 这么多年一向如此。 没人会想当下一个杜净远。 当然公司做出什么决定都和她没关系,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打工人。 但因为这件事, 相关部门不可避免的忙碌起来。 她作为总秘办的负责人,也随着决策的敲定开始与各个部门沟通。 整个总秘办所有人都有要紧的任务要去完成。 于是给傅总送咖啡的活儿,今天就排给新来的小姑娘。 讲道理,她干了这么些年的秘书工作,傅总是她伺候的老板里最不难伺候的一个。 秘书对他来说就是替他规划时间,替他与外界沟通的工具人, 不用陪笑, 不用陪酒,更没有任何附加灰色条件。 顶天了,就是给他送个咖啡。 就这样,这小姑娘还能把事搞砸, 她是真没想到。 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反正等她被叫进去的时候,那姑娘已经泪眼婆娑的站在一旁。 而傅总脸色沉得吓人,几乎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这么明显的不悦。 更让她眉心一跳,开始不安的是——腕表,一直被傅总戴在左手的腕表, 竟然被咖啡打湿,琥珀色的液体自左小臂蔓延而下,流过手腕,垂空滴到地板上。 这么多年,她跟傅总工作了这么多年,对方有多爱惜这块表,她不能说不知道。 “傅总…”这下别说那小秘书,林秘书自己都不敢说话了,只觉眼前一黑又一黑,心里后悔的要死。早知道如此,她就算再忙,也不会让这女孩过来送咖啡。 第73章 傅眠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火。 刚刚沉熠才打过来电话说天气原因航班延误,明天才能到。 还没等他消化完失落的情绪,这面生的秘书就端着杯子进来,说送咖啡,举止却多有逾矩,到最后竟然想端着杯子往腿上坐。 傅眠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这些年见太多了,之前还会觉得恶心,但现在全身心都被沉熠那句今天不回去扯住。 老板椅稍后挪了挪,那秘书就扑空坐倒在地板上。傅眠面色如常,直接按下座机号打算让总秘负责人过来处理。 谁知道那女孩一看竟然急了,猛地爬起来,手中咖啡杯碰到傅眠伸在半空的胳膊,液体洒出来泼了他一身。 黑咖苦涩的香味侵染他全身,液体打湿衣服糊在身上难受的要命,忍了又忍,怒火还是在垂眼看到被淋湿的腕表的那一刻爆发了。 “总秘办的培训是怎么做的?”来不及去擦身上的污渍,他先将腕表取下来,拿纸擦干。 “这位…”林秘书欲言又止,“这位是小陈总安排过来的。” 戴的时间太长了,哪怕这些年多有爱惜,此时被液体一浸,指针就跟磁场混乱一样。滴滴答答的乱绕,绕的傅眠心都疼起来。 他闻言掀起眼皮看了林秘书一眼,看的人心里发颤,又垂下眼去: “把她给我弄走,剩下的你自己处理,还有,”他站起来,咖啡液还在往下淌着,衣袖已被全部浸湿, “把陈鹏飞给我叫过来。” * “我去!”陈鹏飞听电话里林秘书的话一下子坐直身, “小林,不是你怎么把她安排到总秘办了?不是说随便找个缺往里面一填就行了吗?” 这女孩是他女朋友的朋友,被人吹了两天枕头风,陈鹏飞被喊的头疼,就随口答应给安排到晨睿。 但他也不是傻子,当初安排的时候也是让林秘找个吉祥物一样的闲职往那供着就行了,谁承想塞到总秘办去了。 也没想到这姑娘心气这么高呢。 “陈总您真是开玩笑了,我一总秘办的秘书,我往别处人家也不听我的啊。” 林秘书也是委屈,两个老板都不敢得罪,现在出了事都没处叫冤。 “我的错我的错…”陈鹏飞自知理亏,只是对傅眠找他这事儿发怵, “不是,那女的真把表给淋了啊?” “何止呢,表都淋坏了。”林秘书叹口气,心里竟然升起点对陈鹏飞的同情,傅总是明白人,冤有头债有主,这事不怨她直找上小陈总。 我草…陈鹏飞闭了闭眼,慌忙到玄关处换鞋,道:“行行行,我知道了,我立马过去。” 还在客厅看电视的女朋友听到动静走过来,软声问:“老公不吃饭啦?我做了番茄牛腩汤。” 陈鹏飞把手机揣兜里,提拉着车钥匙就往外走,好没气道: “你自己吃吧,今天不处理好,我们俩以后都没饭吃了。” 他甩上门,厚重的门板猛地闭合发出声响。 ——咔哒 《商业至尊》在小圆桌上蹦来蹦去,书底部在玻璃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我说你就打个电话能怎么着啊?你真打算等他下班啊?龙傲天可是加班狂魔!” 晨睿大厦楼下,一楼大厅内,沉熠坐在桌旁的靠椅上神色淡定地玩手机。 消消乐的音乐欢快轻松,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划,漫不经心地教训书精: “什么叫惊喜啊,就是要在对方刚结束一天工作,满身疲倦的时候蹦出来对他伸开双臂说抱抱,辛苦了。” “一看你就没谈过恋爱。”他嘲笑着,音乐中“ unbelievable”的赞赏不断响起。 “...你不是也是第一次吗?”书精立在他肩头,对他这番恋爱经丝毫不信。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我爸在家天天这么干的。”沉熠面不改色,收了手机站起来打算去隔壁咖啡馆买杯热饮,感觉傅眠一时半会不会出来。 爱情使人盲目,放在以前,沉熠一定想不到他这么一个嫌麻烦又没耐心的人会为了给对方一个惊喜而呆坐在楼下傻等。 不过,他双手插兜眼中笑意一闪而过,感觉还不坏。 结果还没走到大门口,就被一个飞奔过来的人影抓住手,一道激动的男声响起: “我草,活菩萨来了。” 接着这人就将手搭在沈熠肩上,使劲摇晃: “沉哥,你来的太是时候了,救救小弟我吧。” * “这么浅显的错误...” 林秘书擦了擦脸上的汗,略有同情的看向总裁办公室厚实的木门,心说部门经理也是倒霉,今天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嗯,虽然傅总平时对待工作也很严谨。 正想着,她等候已久的电梯铃终于响了。 林秘书面上一喜,连忙迎了上去: “小陈总您可算——” 她话说了一半,就见从电梯里先走出一个她不认识的青年。 很年轻,穿着现在大学生最常见的穿搭,黑色卫衣和浅色牛仔裤,脚上一双纯色运动鞋白的耀眼,听见声音抬头对她笑了笑,虎牙尖和酒窝一下子都显露出来,鲜活的稚气,将这栋钢铁森林都柔软几分。 这人扭头,稍一侧身将后面拎着个行李箱的陈鹏飞显出来,嗓音清澈明亮,带着点揶揄: “叫你呢,小陈总。” 接着林秘书就看见这在公司也算傲的不行的小陈总脸上浮现出略带讨好的笑,语气熟稔: “哎呦沉哥,我的哥,你就别开玩笑了,救救小弟,大恩不言谢。” 林秘书看着好生好奇,但木门那边不算严厉的质问又传出来,急得她没时间去探究,迎上去: “小陈总,傅总里面等着呢。” “行行行,我们这就进去。”这会儿竟不见陈鹏飞脸上出现一丝一毫的忧惧,推着这青年的背就想往里走。 “唉不是,这位...傅总正在气头上呢,您可别又乱来塞人啊。” 林秘书随眼一打量就看出这青年条件不错,除了鞋子是某品牌的限量款,其他衣服都看不出牌子,但质感显然不是烂大街的货色,家境良好,她思忖着,这估计是小陈总家的表弟之类的。 至于小陈总为什么要喊哥...那她就不知道了,毕竟这脸一看就像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嗐,”陈鹏飞一摆手,明显对她的劝导不以为意, “你傅总别说在气头,他就是马上要爆炸了,那一看见我沉哥也只有笑的份。” “咳,”沉熠低咳一声,表情不变,被碎发掩住的耳根却有些烧,“别乱说。” “我错了我错了。”陈鹏飞满口答应,笑嘻嘻地就想推着人往办公室。 ? 小陈总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林秘书眨眨眼,看着两人正欲问个清楚,却见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部门经理白着脸满头虚汗的走出来,也是半老的人了,这时候竟然腿直打哆嗦。 她的注意力被部门经理分走片刻,一个没注意就让陈鹏飞推着这人进去。 “唉——”林秘书顾不上走路轻飘飘的部门经理,唤了一声就急忙也跟上去,生怕傅总一个生气火蔓到自己身上。 进去之后就见见了傅总一向怕得很的小陈总竟嬉皮笑脸的喊了一句: “老大你看谁来了。” 我天... 林秘书两眼一黑,悲哀地为陈鹏飞祈祷,听说公司有个去西伯利亚开发资源的项目,希望小陈总不要被流放到那里去挖土豆。 果不其然,就见傅总阴着一脸抬眼:“谁来了你也得去——”非洲放大象... 剩下的话被他卡在喉咙里,眼前只望见一个眼睛明亮澄澈的男人,这男人好像对他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直勾勾的盯视感到不好意思,低咳一声,小声笑问: “那我来了呢?” “咳咳咳林秘书啊,天也这么晚了,我们下班吧,去去去,让总秘办的都下班,就说今晚我请客,请你们凌远阁走起啊。”还没等傅眠出声,陈鹏飞就跟突发恶疾一样咳起来,咳着推着林秘书就往外走。 “不是...”林秘书心说小陈总今天晚上喝了多少,老板还在这儿呢,自己先吆喝着员工下班了。 她正想着,就听到傅总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又哑又干,里面有什么在躁动: “去吧,现在全部下班,加班费照常发。” ? ? ? 这简直堪称世界三大奇迹:天要嫁人,娘要下雨,老板大撒币。 随着一声门响,脚步声渐行渐远,这宽敞的办公室又陷入沉默的寂静。 沉熠望着办公桌后面的人,西装革履,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和他穿大衣的样子不一样,也和他穿自己衣服的样子也不一样,有种冰冷的精英感,耳侧那单枚曜石耳钉都在此刻闪出无机质的冷淡。 就是看向沉熠的眼神炽热的像是要把他吞进胃里。 第74章 露出一点虎牙,沉熠冲他眨眨眼,张开胳膊,手掌向上朝人勾了勾: “好辛苦,抱抱?” 啧,沉熠垂眼,挺直浓密的睫羽挡住眸中的笑,怎么这话一说出口真觉得自己像是个蹭吃蹭喝,每天只为金主提供情绪价值的小白脸呢。 平静室内被带起一阵风,有人几乎算是扑过来般砸进沉熠怀里,扣着人的后脑勺就凑上来,吻的很急切,牙齿碰到牙齿,血味立刻在唇齿间蔓延,还没等沉熠皱眉去感受这疼痛,就有舌头堪称粗暴的探进来,血,津液,所有,全部被席卷走。 手搭在对方后颈,这温热的触感让沉熠的眉眼放平松缓,拇指在对方后颈皮肤摩挲片刻,紧接着两指并起来捏了捏,微侧脸避开傅眠急切的索求,问: “surprise,开心吗?” 因为沈熠的移动,有人顺势下滑,湿热从脸颊酒窝一路往下,柔软舌肉舔舐喉结后又轻轻吸吮,声音从相触的地方飘出来,燥欲掩都掩不住: “你说呢,不然陈鹏飞现在就应该买机票去非洲数大象了。” 沉熠闷笑一声,声带振动连带着喉结滑动,引得人吮了又吮,捏着人后颈皮他纵容且顺从的被傅眠压到身后沙发上: “这么生气?” 傅眠一只手撑在沙发顶,一只手钳住沉熠的下巴,又弯腰俯过去去舔他的虎牙,说话含糊不清:“你别说话,把嘴张开我就不生气了。” 小别胜新婚,分开七十二小时,简直要了他的命。 没有人知道他抬头看见沉熠站在面前对他笑的那一刻的感觉,不像欣喜,像是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终于爆发,岩浆从山口迸涌,橙红色的碎火飞溅而来,灼的他心脏都蜷缩起来。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想吻他。 沉熠真的不说话了,又一次在对方后颈捏捏,手掌开始下滑,顺着傅眠曲线优越的颈部线条往下走,肩胛骨微微凸起,透过不算厚的西装面料可以感受到紧实的肌肉,薄薄一层,但蓬勃着力量与生命。 此时被沉熠隔着衣料一抚紧绷起来,烫的从西服表层传递出来,沉熠略有晃神,不知为什么想起一座颤动着爆发的火山,但唇舌间传来的疼痛很快让他回神,他垂眼,在满室暧昧的啧啧水声中继续沿着两侧肩胛骨中间的缝隙下滑。 对方脊背中间这道缝很明显,顺着就能来到开阔腰背,沉熠面不改色,手掌微微用力下按,俯身与他接吻的某人就顺势跨坐在腿上。 好像有腰窝...刚刚下按的一瞬,有什么凹陷透过轻薄贴身的衣服传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猜想让他耳根烧得厉害,面皮都透出热,明明之前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但他好像一直没有仔细观察过傅眠的身体。 都是男人,在他潜意识里,并不觉得会有什么不一样,情动也不过是真的情.动,并不是肉.欲引得的。 哦,除了某人给他喝汤那一次。 但现在,他手穿插在傅眠的头发里,感受对方在他颈窝不断舔.弄的热感,眼神有些迷茫,现在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我喜欢你,我对你有欲望,我想和你上.床,这不是很正常吗?”前几天对方说过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艹。 沉熠闭上眼,有一瞬间的明悟,他推了推覆在身上的某人,声音变哑: “行了,别亲了。” 欲望变得驳杂,情与欲交织,浑浊的,并不澄明,这才叫欲望。 傅眠对那块微凸的喉结吮了又吮,喘着气不舍的撤开,眼神询问对方怎么了。 沉熠脸微扭到一侧,只觉全身上下都臊热的厉害,搭在对方后颈的手下意识用力,声调也低: “再亲出事了。” 傅眠一愣,看他红透的脸又低头瞧了瞧,沉默两秒却没起开,而是靠的更近,贴身暗示去问: “做不做?” 艹,傅眠望着他,对方头发凌乱,面色潮红,宽松卫衣被自己拱乱,颈窝连同小片若隐若现的锁骨一起露出来,在黑色布料衬下白的不像话,听到这话望着自己的眼神也躲躲闪闪。 跟小媳妇似的,傅眠盯着他舔了舔唇,其实内心有点搞不懂,前两天沉熠玩他还跟玩狗一样,更亲密的事也做过,怎么今天又扭捏起来。 不过没关系,他又往前贴近一点,热贴着热,又问一遍: “做不做?” 没关系,一样可爱。 沉熠沉默半晌,仰头望着天花板,眼神飘然不知为何又想到书精那句 ——“龙傲天的办公室里可是有一张特别大的床!” “...”他默然,扫了一眼早已钻到办公桌底下的书精,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声音非常小, “回家做。” * 到底怎么一路缠绵回家的就不提了,也不提沉熠是怎么在傅眠跟黏了502胶水一样非要贴在他身上的嘴下逃离给书精扔进书房慌慌忙忙开了电脑的。 反正现在两个人是跌跌撞撞砸进了卧室的床上,简直就是天雷勾地火,扣着后脑勺吸吮,啃弄,撕咬,血味蔓延间衣物悄然脱落。 太仓促太急切,回家后暖气都没打开,京城气温低,纵使是室内也只有个位数的温度。 但汗泠泠的,从沉熠额角沿优越立体的脸部曲线下滑,绕过下颚,一路汇聚到下巴尖,一滴欲坠不坠的汗就悬在那里。 傅眠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在吸吮锁骨的百忙中微仰头舔掉,略带咸味的液体在口腔味蕾爆发开,却宛如什么烈性春.药,让他一下晃了神,呼吸再次加重,一使劲就翻身跨在沈熠身上,看着对方起伏不断的胸膛,艰难抑制喘.息,吻了吻他的酒窝,俯身弯腰去够床头柜的抽屉。 但心脏狂跳,呼吸散乱,连带着指尖都颤巍巍,一个力度没把持好,抽屉被他拽翻出来。 随着一声巨响,无数硬体落地的声音引得沉熠垂眼去看。 “ ...” 红的,黄的,黑的,绿的。 超薄的,波纹的,螺旋的。 草莓的,蓝莓的,桃子的,桃子的,桃子的。 “ ...”一阵无言后,他猛翻身将傅眠压下去,眉眼凌冽,弯腰随便够了一个, “我不是说别把人家公司买下来吗?” “ ...我没买。”傅眠眼神飘忽,望着对方淌汗的上身,牙根发痒, “入股不算买。” “ ...”沉熠哼笑了一声,抬手将微湿的头发捋上去,露出此刻在竟显得有些锋利的眉眼,懒散说一句, “随你。”接着他将盒子撕开拎出来一片,将其他都扔下去,伸出一只手拦住想凑上来吻他的傅眠,另一只手捏着这东西的小角靠近嘴边,单侧虎牙一撕,一股极浓郁极香甜的桃香爆开在空气里。 他吐掉叼在嘴边垃圾,垂眼看了眼,哦,桃子味的。 不奇怪,傅眠这个塞得最多,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是它很正常。 接着拿出来就想往下走,却被人伸手拦住, “等等,”傅眠望着他,眼里无限怜爱,心说这也太小白兔了,说话委婉,“这是上面那个用的。” 说着就要翻身把人压下去,却没想到被人按着胸膛翻不动。 ? 他眼神迷茫的望向眼前的男人,这人还压在身上,直起的上半身线条流畅又有力,皮肤肌理的走向都充斥着男性的魅力,印在左胸膛的f随心跳微微跳动。 沉熠挑眉,室内低温里他的体温却高涨如火焰,漫不经心又势在必得: “我知道啊,我用的。” ? ? ? 傅眠眼神恍惚,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只觉他做了十年的那个梦,一切都很好,一切都美丽,但最后发现那里的天空是地面,地面是天空,一切都颠倒。 “不是...”他试图捋顺思路,和沈熠商讨,“我觉得这个需要商议。” 沉熠压住他暗自用力的肢体,一旦停止燃火,室内低冷的温度就压过来,身上的热气与冷感相遇,恍惚中有白雾蒸腾: “我觉得挺好。” “ ...我艹。”傅眠骂了一声,全身肌肉绷紧想要翻身,“这不太好。” 沉熠默默看他两秒,见人眉头紧皱显然对这不愿退步,干脆把已经撕开的东西随手又扔到地板上,不重的物体飘落在地板上留下点点湿印。 他俯身下去,捏住傅眠的下巴去和人接吻,吮吸之间任由对方将自己压下去,十指相扣,喘息中他低声说: “要不今天算了,下回商量好了再说。” 没什么的,他捏着傅眠的后颈,力度轻缓,望向头顶吊灯的眼神平静但坚持,今天不行就下次,反正0是不可能0的。 覆在他上方的躯体却僵了僵,傅眠垂眼望他,看他平静没有丝毫置气的表情就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胸膛抵着胸膛, f抵在两人之间,有人脖颈处的银链闪耀着细碎的光,通体流金的黑曜石,形状奇怪的,宛如雨滴状的星... 第75章 傅眠盯着这枚吊坠,视线好像要把它灼烧。 耳钉,腕表,什么都没有对方佩戴这条项链的时间长。 这是对方十九岁生日时自己送的礼物,也是第一次送的礼物,往后股份,岛屿,星辰,更贵的,更好的,什么都送过,却再没这枚项链意义大。 心脏不知为何又蜷缩痛起来,傅眠伸出手去拽着这颗黑曜石,非常用力,甚至将对方脖颈都勒出红印,浮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骇人: “沉熠...”他嘴唇颤抖起来,闭了闭眼骂出一句脏话,紧接着就像垮了劲儿,像妥协也像认栽,再无坚持, “沉熠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沉熠...” 说完他把头埋进对方的颈窝,呼出的湿热几乎要熏红他的眼眶,攥着吊坠的手却慢慢卸力,最终搭在沈熠的胸膛,恰好遮住心房处的f 。 “棉籽...”温热的身躯贴近,有人将他从黑暗中剥离,一个轻的宛如振翅欲飞的蝴蝶一样的吻落在他的眼睛,一点点往下,最终寻到他的唇,在前所未有的温存中,有道自年少起就一直清澈明亮的嗓音低语, “我知道的,我现在知道了,以后也知道,”顿了顿,这人说, “更后悔没有早点知道。” 艹。 暗骂一声,傅眠松了劲儿,翻身下去,眼尾还有点泛红,声音却平静且满足: “你来吧,你在上面。” 沉熠有点意外地看着他,本以为这将是一场艰巨的拉锯战,却没想到绳子的另一端有人主动松手弃权。 傅眠同样扭头与他对视,眼神认真,语气认真,都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痴迷和疯狂: “一样的,谁来都是一样的。我占有你亦或你占有我,都是一样的。” 我们之间从不分彼此。 话罢,他低低笑了起来,催促道: “快点吧,提前说好啊,活不好你赶紧滚下来换我。” 快点占有我吧...沉熠。 沉熠定定注视他良久,在身上的热气都即将消散时才笑起来,说话也吊儿郎当的: “活不好?多练练就好了。” “滚开!”傅眠笑骂一句,两人又凑到一起接吻。 性格使然,哪怕如此温情,傅眠还是坚持不了一时半刻就啃咬起来,下巴,脖颈,甚至蔓延到锁骨和胸膛,到处都是牙印和被吮出来的红痕。 啃到最后沉熠实在受不了,一只手钳住他的下巴,一只手在地上划拉够东西,皱眉: “你不属狗吧?” 傅眠哼哼笑两声,又吮在对方的喉结处,说话含糊: “不是你说我是坏狗吗?” 艹。 今天绝对是两个极有素质的人骂出脏话最多的一天,够不到刚才拆过的,沉熠就随便又捡了一个盒子上来,正准备要撕开,却听见身下人说: “换一个,要桃子的。” 体.位都随沉熠了,这种事沉熠当然随他去了,垂下胳膊去捡免不了问一句: “为什么?平时没见你多喜欢这水果。” 傅眠沉默片刻:“你不知道你身上每天都飘着桃香吗?” 一闻就硬。 “ ...你这说的我跟什么身怀异香的少女一样,不就沐浴露的味吗?还有能说的别那么猥琐吗?” 真是跟《商业至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说着动作还是和刚才一样,用牙撕开包装,有几滴沁凉的液体从袋子里飞溅出来,溅在两人胸膛上引起火热的灼烧。 傅眠嗤笑一声,抬脚踢在对方小腿上: “快点吧,管它沐浴露还是安全套,反正我身上要和你的味一样了。” 艹。 沉熠深吸口气,睫羽微垂落下阴影,遮住眸中情绪。只是对方逐渐加粗的呼吸和越来越红的眼尾让他忍不住去想, 这就是喜欢吗? 总觉亏欠,总是妥协。 慢慢俯下身去接吻,十指相扣,有一声很小的笑闷在喉咙里,被傅眠听到,对方掀起眼皮没什威胁力的扫他一眼,话碎的不成样子: “你笑...什...么?” 沉熠没说话,只是加重相握的力度,任由对方舔.吻自己的虎牙和酒窝。 没什么,他想,只是发现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你的。 * 头顶灯晃得人眼晕,更要紧的是这种光芒驱散一切黑暗,所有一切都无所遁形。 傅眠忍了又忍,问:“能不...能把灯关了?” 沉熠垂眼看他,汗搭在睫羽上,发丝都在飞扬,问: “你不想我看你吗?” “...不是,”傅眠简直不能直视这样的他,炫目迷人到近乎昏厥,“有点奇怪。” 沉熠停下来,本来想随他心意去关掉灯,反正他身体健康,夜视能力很好,关了灯想看什么也能看到。 但寻找开关的目光寻至一半就停住,他身体前倾,在对方压在喉中的呻吟里,勾勾手,勾到一条放在床头柜的领带。 “是那天视频那条吗?”沉熠问。 傅眠瞥了一眼,忽视体内堆积的感觉,“...是。” 意味不明的笑一声,沉熠在对方的注视下慢悠悠地将领带系在自己眼睛上,轻巧地在脑后打了个结,他低下腰去和人接吻,声音也慢吞吞的: “这样就看不到了。” 确实是看不到了,嘴唇在傅眠脸上乱蹭,掠过眼睛,鼻梁,一点一点寻找唇,领带尾端从后脑垂下来,一同扫在对方脸上,触感轻飘飘的但又痒痒的,挠到人心里去。 傅眠呼吸一滞,几乎是忍不住的伸手扣着后脑勺去吮他,好像忘了自身处境一样习惯性的翻上去。 目光与头顶灯相碰撞,眼前白光乍现,翻是翻上去了,声也软了。 沉熠一顿,慢慢把领带取下来,适应光线后垂眼,哼笑: “看来下回不能系眼睛了,”他顿了顿,在对方明显难看的脸色中意有所指, “有更要紧的地方。” 第57章 律动, 一种疯狂的,近乎失控的律动。 书房内,《商业至尊》早已立在书架上沉睡。 沉熠给它扔书房的时候行动匆忙,连灯都没开,此刻室内昏暗,唯有电脑屏幕还呈着电影情节。 画面切换,屏幕荧光闪烁,光色不断变换,呈现出一种不规律却频率极快的律动。 在暗淡的书房里, 映散出迷醉又混乱的光晕。 外放的声音不算小,电影中主人公讲话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许是情节中角色跑动带来的呼吸加重,期间夹杂着几声沉沉的喘息。 低语,调笑,摩擦, 水声。 在这部意识流浓重的外语片里,人物在深沉夜色里闪耀驰骋。 “唔…”书精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 恰好望见电影里一闪而过的主人公—— 双眼微阖,汗从额头淌到下颚,顺着流畅线条一路流到胸膛,水迹掩住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也掩住心口墨色的印记。 驰骋中他发丝飞扬,浑身上下散着凌冽的野性,在转瞬即逝的画面里,他掀起眼皮漫不经心的一瞥,欲感扑面而来。 “这导演拍的不错…”书精迷迷糊糊地想,飞上前将电脑合上,屏幕定格在主人公这张性感至极的脸,心说, “这么稚气一张脸,眼神一变气质立刻就变了。就是睡着了,不知道主角看见什么变成这样了…”书精又飞回书架上,略有遗憾地想。 它没看见,傅眠却是看见了。 头顶灯光晃动,光影破碎中虎牙,酒窝,滑动的喉结和半阖眼皮下颤垂的睫羽,都随着这几尽失控的律动一同冲昏他的头脑。 缺氧的晕眩里好似听到这电影的主人公对他说了什么,似低语似调笑,更似呢喃的情话。 他或许应了或许没应,不重要,一种别样的感觉已经填满他的神志,再分不出半点思索的空间。 于是,就在这混沌之中有黑色的色块在视网膜前一闪而过。 黑色? 还没等他意识到这是什么,那别样的感觉就变了味,变得...堵塞,时隐时现,却更加撩拨心智。 酥麻从光晕律动的起源一直传到指尖,这极轻又极重的闪耀,这禁锢一切的束缚,汗水从头淌到尾,浅色床单被沁染成深色。 电影看得太入神,那让人难耐的情节勾的他忍不住喊出主人公的名字,语调破碎,喘息中近乎呻.吟: “...沉熠...” 有人俯下身来与他接吻,十指相扣,唇齿纠缠,嗓音在这无声夜色中显出低沉: “忍一下。” 西洋钟滴答滴答绕圈转动,窗幔后是一团混乱的闪耀光晕,掩住这场滴酒未沾却已酩酊的迷醉。 良久之后,有人胸膛起伏接近平缓,指尖轻巧将什么东西打了个结,随手便扔进床边的垃圾桶内,颇有分量的物体砸进去发出轻响,桶内还躺着一条沾上不明污渍的黑色领带。 他低俯下身去和依旧喘息不止的傅眠接吻,接受对方堪称粗暴的索求。 第76章 啧,他视线落到那条半搭在垃圾桶上的黑色领带上,眼里笑意转瞬即逝,唇肉被撕咬的痛感强烈,沉熠却只是安抚地捏捏对方后颈。 没办法,玩的好像有点过头。 不过对方很快就停止这种啃咬,好像是心疼,又开始在撕咬过的地方舔.弄吸吮,炽热的吐息喷洒在侧脸和脖颈,察觉到这种变化,沉熠微笑: “不生气了?” 傅眠闻言仰头瞥他一眼,原本凌冽黑沉的眼瞳此刻被一层稀薄的水膜笼盖再无威慑可言,随即又低下去埋在侧颈里: “我本来就没生气。”顿了顿,在沈熠靠近锁骨的地方咬了一口,语气却平静, “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 其实今晚有一句话说错了,唇贴着对方温热的皮肤,傅眠心想,其实不是喜欢,是爱。 他爱他爱到手足无措亦不知怎么办才好,想要给的东西很多,可对方却什么都不缺。 能给予的太少,那就只能承受接纳更多。 “你真是...”沉熠把他从颈窝里扒拉出来,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轻轻拽了拽傅眠浓密且长的眼睫毛,“你这样的我把你卖了你都还得替我数钱。” 拉拽的力度相当小其实只是痒痒的,但是靠近眼球,实际上给人一种触碰眼睛的错觉,傅眠忍不住闭眼,但没避开沉熠的手任由对方继续拉拽,眉毛拧起来, “把我卖了不划算,我很会赚钱的,你卖的肯定没我赚得多,我劝你还是好好留着我吧。” 沉熠哼笑一声,松开手去揽住傅眠,这回换他把脑袋埋在对方侧颈里,呼出的气体灼热连带着话也烫: “开玩笑的,我才不舍得卖。” 傅眠怔了怔,没说话,只是加重十指相扣的力度。 胸膛贴着胸膛,心脏只隔着两层薄薄的皮肉,此刻正在同频跳动,两人皆沉默,但空气中流淌的情感却饱胀的要溢出来。 夜色沉静,有东西却在这无声的默然中暴涨。 就这样温存到身上的汗都落了,沉熠才半坐起来推了傅眠一把:“行了,洗澡,然后睡觉,天都快亮了,你明天还去不去公司了。” 说完刚想起身瞥见躺在一旁的傅眠,他就想起《商业至尊》里每次云雨一番后的描写,想了想,半是促狭半是认真地询问: “要不要我抱你去?” “?” 傅眠本来还想拉着人再躺一会儿,反正他是老板去不去都没人敢管,听见这话倒是坐起来了,没搞懂沉熠的意思,还以为是什么情趣,犹豫开口: “你想抱我吗?也行,不过我挺重的,你别...”他一顿,觉得要照顾对方自尊心,不能说抱不动, “你别累到了。” “...”沉熠觉得这辈子是没办法在语言上赢过对方了,叹口气呼噜一把对方的头发率先起身, “当我没说。” “?”傅眠眨眨眼,不明白沉熠脸上为什么出现这幅表情,也起身跟过去,还尝试着补救措施, “要不我抱你也行,我肯定能抱动你,真的,我可以抱着你做二十个后空翻...” 他话还没说完,浴室里就传出来什么东西掉到地板上的声音,紧接着是沉熠虚弱且崩溃的喊声: “你再不过来,你就自己在外面表演你的后空翻吧。” 什么人啊,上完床了告诉对方自己还能再做二十个后空翻,什么意思啊! 傅眠噤了声脚步匆匆地走向浴室,生怕沉熠真让自己在外面单独表演后空翻。 浴室门被人打开又合上,脚步声后是什么重物被拽进水池的声音,哗哗作响的水声中依稀听见一道充满疑问的询问声但紧接着就被一道凶巴巴的“闭嘴”盖住,随后就是水花飞溅,只能听见浴池水搅动的声音和止不住的低沉喘息。 年轻气盛,容易荒唐。 * 不过太过荒唐也不是好事。 沉熠发烧了。 是的,不是傅眠,是沉熠,他发烧了。 昨天一天,上午在初冬阴湿寒冷的天气里赤脚又淋雨,下午就直飞京城,拖着行李箱在大厦楼下吹了半晚的风,回家又和傅眠在接近零下的温度里挥洒了几回汗与热情。 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我说下回要不还是我来吧,你看你这身体差的...”傅眠心疼地伸出一只手去抚沉熠烧得通红的脸,另一只手举起体温计在光线明亮处看了看—— 38.4c,算高烧。 “你想都不要想,都说了跟那没关系,我纯粹淋雨淋的。”沉熠裹着被子蜷成一团窝在沙发上,从被缝里伸出手按住对方想要抚过来的手, “离我远点,别传染给你。” 傅眠心说扯吧,我才不相信没关系。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下面那个更容易生病发烧,登时又觉得还是算了,就沉熠这小身板,只能上面了。 “没事,我不怕被传染,我身体好着呢。”他没搭理对方的劝阻,还是执意把手伸在对方脸上,柔软的,但特别烫。 沉熠被他低于自身体温的手碰的直哆嗦,又凉又疼,干脆伸出胳膊去拽傅眠,扣住对方的手腕一使劲,人就跌进自己怀里,沉熠将被子裹紧拢住两个人,吐息灼烫,他微扭头尽量不让两人呼吸纠缠: “你能不能老实点,该干嘛干嘛去,这都十点了,不用上班吗?” 知道生病发烧的人皮肤特别容易感到疼痛,傅眠被人揽住也不敢乱蹭他,只能握紧手里的体温计,说: “你都烧成这样了,我还上个什么班,不去了。”反正公司他开的。 被子里面温度滚烫,与之相贴的人的皮肤更是热度高涨,看着沉熠微蹙的眉头,傅眠心都揪起来了: “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这烧的有点高,我不放心。” 沉熠已经烧得有点迷糊了,听见这话下意识说: “去医院?好远,不想动,小病,你找家庭医生过来开个药就行了。” 在一阵可疑的沉默后,他听见傅眠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沉熠就有点记不清了,脑袋昏沉中只听见有人在打电话: “我管他原来的雇主是谁,你就算绑也得给我绑过来,最好的家庭医生,你听见没,是最好的...” 接着这人又走过来,给他递杯热水,轻擦额头上的汗,问: “医生一会儿就过来了,想不想吃东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沉熠摇摇头,水喝下去喉咙就像是被刀片刮着一样,这状态估计什么都咽不下去。 他开口,不过一会功夫,嗓子已经哑得厉害: “你别忙了,不去公司就坐着陪我一会儿吧,走来走去看得我眼晕。” 傅眠哪有不应,不顾对方反对贴近坐着,握着沉熠滚烫的手只觉心脏都被烫疼,声音都闷闷的: “早知道昨天就不缠着你做了,回来好好洗个澡睡一觉肯定不会成这样的。” 沉熠啧了一声,顶着昏沉的脑袋试图跟他掰扯清楚: “跟你没关系好吧,是我上午淋雨又爱拽,穿的太薄了。” “你与其愧疚这个你不如忏悔忏悔怎么这么会咬人。” 他说着微仰头,简直了,从下巴到衣服遮住的脖颈,一路牙印,红痕,被吮出的梅印,尤其是喉结附近,被吮咬的,惨不忍睹。 傅眠看了一眼,目光飘忽,说实话看着挺性感挺色.情的,看的牙又痒了,只是对方尚在病中,实在不好顶嘴,只好克制地摸摸,烫的指尖都蜷缩,含糊说: “知道了,以后注意。” 沉熠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人压根没听进去,叹口气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响。 傅眠连忙站起身:“应该是医生来了。” 沉熠闷声哼了声任由他去开门,自己又把被子团了团,真像是筑巢的小鸟雀。 随着脚步声渐进,他抬眼去看这位显然是傅眠现找的医生: “谢医生?” 沉熠有点惊讶,竟然是以前在沈宅工作过的熟人,不过还没等他惊讶完就想起现在的状态,匆忙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尴尬咳一声,“真是好久不见,我在国外的时候听我妈说你到京城来工作了,没想到还能碰见你。” 这位姓谢的医生显然也有点惊讶,也笑着回复:“真是巧,竟然能在这里碰到。”说着拎着医药箱走到沉熠跟前,语气轻松,“也是好事,毕竟相熟对你的身体状况也更有了解。” 寒暄几句他打开医药箱,将棉签和手电拿出来,示意沉熠张嘴抬头:“我先看看你嗓子发炎情况。” 满脸牙印的沉熠:…... 能不能不要这么丢脸,每次被啃了一脸印就会有相熟的人跳出来。 “呃...”他艰难开口,神色扭捏,“我觉得不用看了,就是着凉了,开点药就行。” 这么说是个医生就不会同意,这中年男子态度温和地推了推眼镜,对待患者的态度良好:“嗯?肯定不行的呀,说不定是流感,得仔细看看才行。” 第77章 旁边傅眠也上前握住他的手,跟哄小孩似的,语气轻柔:“没事的,就张嘴看看,又不打针,不疼的。” 沉熠:... 他恨恨地瞟了傅眠一眼,闭上眼,破罐破摔的把脸从被子里仰出来。 半张脸上都是暧昧淤痕,一直顺延向下直至被衣领遮挡,太容易让人猜想到发生过什么。 谢医生握棉签的手一顿,神色如常地低头去看。 手灯照了照发现确实不是发炎,他示意沉熠闭上嘴,犹豫片刻还是轻咳一声,问: “确实没发炎,但你们做好安全措施了吗?那个没清理好也很容易发烧的。” 沉熠:… 他现在已经不想纠正对方的某些误会了,只想结束这场尴尬的会面,把脸埋进被子里,糊弄: “…做了。” “嗯,那就行。”医生不愧是医生,面色不改的向两人陈述了安全措施的重要性,最后在沈熠越垂越低的脑袋,开了药叮嘱, “怎么吃都标到包装上了,有两味要注意服用时间,其他还有任何问题就及时打电话给我。” 沉熠胡乱应了,倒是傅眠全程面不改色听得认真,此时更是去送了医生出门,丝毫不见刚才强行使医生就职的霸道强势。 就是不知道他送医生出门后两人说了什么,回来后一直盯着沉熠看个不停,面色阴晴不定,眉头一会儿紧皱,一会儿舒展的。 到最后,望着刚喝过药窝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某人,没忍住上前爱怜地去吻。 苦涩的药香在唇齿间蔓延,傅眠对着迷迷糊糊的沉熠说: “我要把徐氏给你买下来。” ? ? ? 沉熠一下子清醒过来,什么困意,迷糊劲儿都散了,甚至连高烧的疼痛都散了几分,他睁开眼睛去看傅眠,望着人的炯炯目光,不可置信地问: “你说什么?” 傅眠也看着他,眼里尽是坚定和千金一掷的霸气: “我要把徐氏给你买下来。” 第58章 望着这人不似作伪的神情,沉熠拥有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大脑已经宕机,实在搞不懂傅眠在想什么,到最后只能艰难发问: “为什么?” 我们家应该没有辱你少年志, 欺你少年穷, 不用灰飞烟灭吧? “我都知道了, ”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慨,傅眠眼睛亮的吓人,凑近沉熠握住他滚烫的手, “你答应你外公的,我都知道了。”说着眼神里充满怜爱,没忍住抚上沉熠有些红的脸,力度轻柔,充满珍视, “我都听谢医生说了。” “?”沉熠眨眨眼,刚想问谢医生是怎么知道的,贴近坐着的人就一下子拥住他打断他的话。 伸手把沉熠的脑袋摁在自己颈窝里, 傅眠像抓小狗毛一样抚沉熠的头发, 语气轻的要飘起来: “没事的,不就是徐氏嘛,我今天就买回来给你,管谁同意不同意,买回来你随便玩。” “还有晨睿, ”他忍不住用唇去蹭沉熠的侧脸, 感受对方灼热柔软的脸颊只觉心都被烫软了, “我一会儿就找律师公证,我要把股份全部转给你。” “看吧,很划算的, 你选我,不仅是徐氏还会有晨睿。” 所以你不能后悔,你一定要选我选到最后。 沉熠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头被人按着埋在对方侧颈,喷出的呼吸灼烫,打在对方温热的皮肤上又返回来湿热,湿哒哒的,不是很舒服,他尝试把头抬起来却被傅眠轻轻按回去。 “ ...其实吧...”沉熠使了点劲把自己从傅眠怀里剥出来,组织着措辞, “你不用那么大压力,就算没你——”看着对方的眼神,他顿了一下,更改说法, “就算我外公开始就同意我们俩的事,我也不一定会继承徐氏的。” 他自己的半吊子水平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更何况也不是个能坐下来的人,真要继承公司让他后半辈子每天都点卯一样上下班,是真的做不来。 傅眠定定看他一会儿,不顾反对捧着沉熠的脸贴近接吻,说话含糊: “我才不管,你就是为了我。” 沉熠使劲往后仰,不想让人吃一嘴病菌,敷衍道:“行行行,为了你为了你。”接着拎着对方的后衣领,把人拎远,不放心地教育道, “不能把公司买下来啊,听见没?” 不让接吻,内心汹涌的海浪无处宣泄,傅眠舌尖迅速划过上牙,轻微的疼痛让他热胀的头脑稍稍冷却,慢慢把自己蹭进沉熠裹起来的被子里,两个人挨得很近,外面笼着一层被子像是个筑巢的小窝。 与爱人一起挤在一个狭小温暖的空间里是非常幸福的事。 傅眠满意地蹭了蹭对方的侧颈,听到这话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只是还有点不甘心: “真不要啊?你不用担心,我肯定能买下来的,实在不行——”他想了想,语气胸有成竹, “实在不行狙击呗,整的买不下来,我拆开给你买回来。” “ ......”沉熠无语,心想徐女士肯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对象现在一门心思的想把她的公司买回来,甚至有得不到就要搞破产的决心。 “你老实点吧。”简直没有办法,顶着昏沉的头脑,沉熠再三叮嘱,“我对那没兴趣,对晨睿的股份也没兴趣,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老实点别作妖。”别突然抽风,讲什么傲天语录,做什么天凉徐破。 傅眠不太情愿地应了,心里还是有点惋惜觉得又失去了一个展示男友力的机会,不过他很快又高兴起来,在狭小的被中空间里蠕动,抱住沉熠: “那你现在只能让我养了。” 搞半天在这儿等着呢,沉熠无奈,伸手回拥住他,稍一后仰两个人一齐向身后沙发上倒去: “是啊,小狗主人。”病中嗓音低哑,带着点鼻音,听起来如同撒娇, “现在只能靠你养我了。” 他说完捏捏对方的后颈,等待着傅眠的回答,结果这人在自己身上拱来拱去拱了半天,到最后抬起头来眼角都拱红了,看着有点可怜,说话更是可怜: “我一定把你养得好好的。” 指尖克制地触在沈熠唇角,声音里的渴望掩都掩不住, “所以能不能亲你...” “我不怕感染的,我好想亲你...” “ ...”沉熠垂眼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无奈这种情绪不知是第几次出现,却只能叹口气纵容的, “只能亲十秒。” 在对方扑过来缠绵的间隙,他忍不住去问, “这么爱亲以后怎么办?牙都掉光了不嫌倒胃口啊?” “才不会。”傅眠双手捧住他的脸,像是完全没听见十秒的限制,慢慢沿着唇瓣纹理研磨深入,“你什么样我都喜欢,更何况...”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只是情不自禁地去寻沉熠的手与人十指相扣, 更何况,一起携手到白首,这是他最好的梦里都没有梦到过的事。 但沉熠就这样轻易的说出来,理所当然到本该这样。 十指相扣,有人体温灼烫,相握就像捧住一捧火炭,更像握住一颗自天空燃烧而下的流星。 难以控制的加重手中力度,傅眠轻咬沉熠的唇瓣,看对方平静且纵容的面容,心想,那么就这样,沉熠,就这样,我们就这样携手到白头。 这将是一场让他甘愿永不苏醒的美梦。 * 这场病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家捂了一天其实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傅眠不放心又摁着他在家里呆了两天,直到今天才在沈熠的强烈反抗下不情不愿的让他出门。 “不是,你都三四天不去公司了,真的没事吗?”看这人垮着脸,沉熠不禁问。 他记得他妈也没这么闲啊,三四天都不去上班,公司竟然没几个电话打过来,别不是被篡位了吧。 傅眠上前一步替他整理衣领,指尖明目张胆在喉结处流连,闻言撇嘴: “要是离了我两天公司就不能转了,那我这么多年也白经营了。”说着还是没忍住,扑过来去吮舔对方的脖颈, “这叫做高效自主的运转模式,你懂不懂啊。” 沉熠心说我懂不懂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妈听到这话得气晕过去。 他一伸手将人扒拉到一边,正了正自己的领带: “行了别啃了,今天不能戴围巾,你再啃出来印我和你没完。”说着整理一下自己上衣下摆,对着衣帽间的全身镜照了照,随口问道, “唉,这衣服怎么样?好长时间没穿正装了,感觉有点怪。” 傅眠被推到一边很不高兴,听沉熠问他也恹恹的,回道: “不好,像卖保险的。” 其实并不是,沉熠身高腿长,肩宽腰窄,身材比模特还模特。 往日穿着宽松闲适的衣服往人群里一站都鹤立鸡群,更别提今天穿了一身挺括合体的西装,愈发显得颀长高挑,稚气被西装自带的成熟气场压下去,但那抹尚未丢失的鲜活青涩却被很好的保留下来。 第78章 是个成熟男人,是个还保留着孩子气的成熟男人。 “不行...”傅眠看了又看,眼几乎要黏在沈熠身上了,嘴里却还是说,“不行,这太像卖保险的了,你不能穿这身去。”太招人了,简直斩男又斩女,绝对不能让他穿这身出去。 想着又忍不住嘟囔起来,眉毛都拧到一起去了:“你干嘛呀,做项目就做项目嘛,干嘛非先得去基层磨一段...”还非要以普通员工身份入职晨睿,不让他拆穿。 傅眠有点蔫哒哒的,他一点都不想沉熠出门,虽然这两天对方生病他心里也不好受,但沉熠在家里和自己窝在一块的感觉实在不要太好,就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 其实听到沉熠要去晨睿把之前说好的项目做了他还挺高兴,已经幻想了无数个两人如何在职场上甜甜蜜蜜,携手共进的桥段,却没想到这人开口就说要去底层... “真的吗?我看着挺好的啊。”听了傅眠对衣服的评价,沉熠有点不相信,对着镜子又看了看,在点犹豫要不要换一身,结果就听见傅眠的嘟囔。 沉熠:... 听听,晨睿老总就这点觉悟,为了谈恋爱事业心已经被抛到外太空了。 “你能不能正常点?你这样很容易让我怀疑你是怎么把晨睿做大到这个地步的。” 恋爱脑比拼大赛的奖品吗? 沉熠想了想,觉得莫名好笑,抬手将人拉过来圈在怀里,把脑袋放在对方肩膀上,对着镜子握住对方的手: “这样不好吗?以后我们就可以早上晚上一起上下班,中午的时候我还可以跑过去找你吃饭,工作摸鱼的时候就像电视剧里面那样演的,”他看着镜子,直视明净镜面上对方的眼睛, “发消息说说话,调调情...” “不好吗?”他用修剪良好的指甲边缘轻轻蹭了蹭怀里男人的喉结,力度轻柔,却痒到对方心里去。 傅眠不知道想到什么,反正镜子反射的镜像中眼神已经发直,一把握住沉熠的手,语气认真: “好,那你一定要多摸鱼。” 沉熠:... “晨睿真的是你这么多年的心血吗?”他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去问。 别真是什么奇怪比赛的奖品。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某人真的陷入沉思,犹豫开口: “它是过程,不是心血。” 沉熠一愣,就见这人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你才是。” 你才是我的心血,其余所有都是我走向你的过程。 日光通透,穿过干净透亮的玻璃被镀上一层模糊的膜,明亮从锐利变得柔和,就如同某人过去的多年,心愿从最开始锋利的野心变到最后柔软的朝圣,一切都被他踩在脚下成为登高的台阶,只为在需要握紧手掌时有足够的力量。 真是...沉熠深吸口气,极力压下心里的震颤,朝人招手,虎牙抵在下唇: “不是想亲吗?来吧。”他顿了顿,酒窝深陷, “留下印也可以。” 咬痕可以被围巾遮挡,但有些辛苦沉熠不允许被岁月遮掩。 十年,二十年,多久都可以,他要一点点的渗入进去,直至甜蜜覆盖苦涩,快乐覆盖痛苦。 张开嘴任由对方舔吻自己的虎牙,沉熠手掌贴在对方脖颈感受血液激情的迸涌,这种几近灼烫的温度让他再一次幻视一座颤抖爆发的火山,遮天蔽日的黑烟下是永不冷却的岩浆和飞溅的橙红碎火。 燎痛所有,灼烫所有,但在这炽热的最深处,是一颗跳动的柔软的心脏。 一个人爱得太深很辛苦,但两个人就不会了。 第59章 “今天就算了,以后你把我放刚才那个路口就行,我自己走过去。”汽车副驾驶座上,沉熠拉下前面的镜子照着缠了缠自己的围巾。 搞到最后还是换了身衣服,偏商务的浅灰大衣,高领毛衣和围巾,为了遮住什么不言而喻。 “为什么?”傅眠明知故问,语气听着很不高兴。 穿的太厚了,车内暖气又足,沉熠把刚缠好的围巾拉下来点, 让自己呼吸通顺些。 如果不去看自下巴蔓延到脖颈的红痕, 也打扮的也算是个干净清俊的青年: “你说为什么?”他好没气地问,大脑闷得有些缺氧,“谁家普通员工坐老板车?” 说话时牵动到嘴角裂口,让他疼得上手捂住半张脸, 没忍住抱怨: “允许你留印没让你咬流血啊,你现在下嘴越来越重了是吧?” 傅眠已经把车驶入公司地下停车场, 熄了火伸手把暖气也停掉, 凑近过去狡辩: “我们晨睿就是好心老板载没车的普通员工,这很正常,”说着又凑近一点,拿开对方的手去用指尖蹭破开的唇角, “哪有越来越重, 不就这一处流血了吗?其他...”他扫了一眼沉熠脸脖处, 顿了顿, 语气有点心虚, “其他不都是牙印吗?没流血。” 都快贴到身上了,沉熠被挤得难受, 干脆调整座椅猛地向后躺去,避开傅眠灼烫的呼吸, “你还知道那是牙印啊?多少次了,什么坏毛病,就是改不了是不是?” 傅眠哼唧了两声,心说你懂什么,我没把你嚼碎咽下去都算我忍耐力极佳。 只是看沉熠捂着嘴角显然是疼得难受,也不好多说什么,钻过去在副驾驶的抽屉里扒东西: “在家抹的药膏没用吗?还疼这么严重?”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小调药膏。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沉熠更是无语,仰头看着车顶,说话有气无力: “你那是给我抹的吗?那不是最后都被你舔走了?” “ ...我错了。”这没办法顶嘴,傅眠选择果断道歉,直接从主驾驶爬过来,跨坐在半躺着的沉熠的腰腹处,把那调药膏拆开,道, “我现在再给你抹一次,这次保证不乱舔了。” 赶紧好了吧,想亲。 腰腹传来被重物下压的压力,沉熠瞥了一眼两人现在的姿势,从内心对他的保证表示怀疑,但嘴角实在疼得火辣,也就随他去了。 冰凉的软体药膏挤在指尖,轻轻捻了捻用温热的指腹化开,傅眠慢慢弯腰下去,叮嘱: “你不要动。” 沉熠等得不耐烦,伸手将他拽得更近: “赶紧吧,一会儿迟到了。” 上班第一天就因和总裁在车内调情而迟到,他歪头想了想,觉得上司应该不会信。 说话时舌尖不经意擦过虎牙,明明没有笑可一牵动酒窝就显出来,还躺着,掀起眼皮看自己的那股子漫不经心的劲儿就又飘出来。 在说什么呢?傅眠略有失神,眼神落在对方唇上久久不能移开,嘴巴张张合合说个不停,他却一句也听不见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当然他也没有忍。 将蘸上药膏的手背在身后,傅眠一只手抬起沉熠的下巴,先用唇角蹭了蹭,低声说: “我先舔舔,帮你消消毒。” 话罢就伸出舌头,先濡湿对方唇角,还能尝到一些浅淡的苦涩药香,力度轻柔且怜爱的在轻微裂开的唇角舔舐,直到这一片全部都水泽光亮,他才不舍的转移阵地,轻咬沉熠唇瓣又慢慢吸吮,接着就探进去想搜刮甜美的津液。 结果被闭合的牙挡在外面。 ? 他睁眼看向被压在身下的某人,眼神询问。 沉熠:...... 伸手抵住对方胸膛,将人往后推开一些,他生无可恋地问: “大早上的,你想干什么?” 搞车.震吗? 又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再不走一会儿人就该多了,沉熠问他: “能不能老实点?不抹也行,反正嘴烂了不能接吻也挺好的。”说着就要坐起来下车去。 “别啊,”傅眠慌忙压住他,“我不闹了,这回好好抹,真的。” 被压着也动不了,沉熠抬起眼凝望傅眠片刻,忽然伸手拽住对方垂在脸前的领带微用力,扯得这人被迫弯下腰。 接着将手搭在靠近的后颈,沉熠手掌加重力度下按,忽视嘴角的火辣痛感,微起身在对方口腔搅弄风雨,来势凶猛,吻到最后拽住领带的手都在用力,在傅眠脖颈勒出红痕。 再一次吸吮之后,他又朝后仰倒,躺在放平的车座上抬眼看眸光涣散的某人,钳住此人的下巴轻轻摩挲揩去溢在唇角的水迹,问: “满意了吧,能不能老实点?” 下巴被捏的有些疼,傅眠眼球艰难且缓慢地朝下转动,望向仰躺在座椅上的沉熠,也在喘气,嘴唇湿润且红肿,眼神却平静沉然。 反差的简直要把人迷疯。 喉结滚动,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身下人,哑声: “...能。” “能就赶紧抹,你上班马上要迟到了,傅总。”沉熠又捏了两下他的下巴,移开手慢慢整理对方被自己扯乱的衣领。 傅眠还是盯着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咕噜的轻笑,才捡起掉落在一旁的药膏又挤出来些在手上,老实弯下腰仔细抹在对方的唇角。 第79章 期间不知眼神直了几次,咽了几次口水,每次都被沉熠用力拽住领带才算作罢,到最后抹完也没起身,一耷头埋到对方颈窝里去,说话闷闷的,听起来可怜,内容却是直白: “我好想做。” “ ...” 简直了,沉熠叹口气,细软黑发蹭的他下颚发痒,抬手揉揉对方脑袋,“忍一下好吧,很快的,晚上六点就下班了。” 傅眠埋在他身上呜呜囔囔小声说:“我今天就要修改上班时间,中午十二点就下班。” 嗯,这样还不耽误和沈熠吃午饭。 满嘴胡言中突然又爬起来,指着沉熠唇角: “要不你请假吧,你这算工伤,我给你批半年,在家带薪休假。” 沉熠懒得搭理他的胡言乱语,捏捏他后颈就让人下去,再不出去他们就可以在全公司人注视下一起从车里出来了。 看着傅眠垮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蹭下去,他忍不住叹气又失笑。 真是的,好粘人的小狗啊。 * 林江江作为市场部阅历最浅的员工,三年来不断被好心的前辈和能干的同事教授工作的技巧。 现在学有小成,前段时间在工作上有很大突破,不仅温柔的前辈姐姐狠狠表扬了一顿,还被公司发了一笔数额不少的奖励金。 为此有些小得意,看了看旁边空着的工位,甚至开始幻想何时也来一个像自己以前一样的小菜鸟,自己也好教导一二,再次成就市场部一段神仙师徒缘。 没想到,今天机会就来了。 看着在旁边工位收拾东西的青年,她忍不住滑动座椅呲溜过去,热情洋溢的自我介绍: “嗨新同事,我叫林江江,双木林,江海的江,刚才听主管说你的名字了,沉——” 她歪歪头,问, “哪个yi” 正在清理桌上杂物的青年好像被她自来熟的招呼吓了一跳,眨眨眼迟疑片刻才说: “是熠熠生辉的熠,”这人模样应该不错,一双眼睛明亮又澄澈看起来就阳光,就是下半张脸全埋在围巾里看不清全貌。 这个叫沉熠的青年说完这句话用湿巾擦了擦染上灰尘的手,然后向她伸过来,学着林江江刚才打招呼的话: “嗨新同事,我叫沉熠,三点水的沉,熠熠生辉的熠,初来乍到,多有不懂,以后在工作上还请你多指教。” “好好好!”林江江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好为人师的热情已经按耐不住了,使劲晃了晃对方略带湿意的手,兴奋道, “以后不懂就问我啊!不用害羞,我们市场一组就这传统,我人很好的,不懂就问啊!” 接着松开青年的手,又呲溜回工位上拿了瓶果汁递给他: “茶水间在走廊右拐,很近的,你找不到可以问我。” 好...好热情... 沉熠一时被林江江的活力震慑,慢慢接过来果汁道谢: “谢谢啊,不过我现在还不太渴。” 其实有点渴,但是一脸牙印不好意思拉下围巾。 “嗐没事,放着呗,又不会过期。”林江江摆摆手,扫了他两眼突然问, “你不热吗?” 中央空调暖气不断涌出,室内温暖如春,林江江早已脱掉外套只穿了一件衬衣,看着围巾大衣包裹的青年,不由好奇。 早已热出汗的沉熠:...... “咳,”他轻咳一声,将自己脑袋在围巾里埋得更深,含糊道, “我有点感冒,得捂捂。” “哦哦哦。”这姑娘没怎么深究,估摸一下时间觉得周一早会时间要结束了,就又呲溜回去, “不说了,主管开会要回来了,你忙吧,有不会的问我啊!”带滚轮的座椅被她玩的提溜转,滑行无阻,可见是没少这样当代步工具。 “她真的好热情啊,”《商业至尊》立在沈熠肩头,看着林江江的背影感慨,“不愧是我身上后宫头号小太阳。” “...还有她?”沉熠热的脑袋晕,压根想不起来原著里一百来号人里林江江是哪位。 “哦,就那个你之前说失心疯的情节,”书精现在已经彻底麻木,说起沉熠对它的差评也心平气和, “就龙傲天应酬喝酒流落街头被她捡回家那个。” 使劲想了想,沉熠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哦,那个大水章,没记住不奇怪,那一章除了娇嗔,莲步轻移,酥.胸轻颤之外还写了点什么?” 没忍住把围巾拉下来一点,新鲜的空气涌进肺腑,他拿出手机忽视书精在耳边的唠叨—— 熠:你别想再亲我了。 接着是个恼怒的emoji 。 本来发完就想合上手机,却没想到聊天框立刻蹦出来回复—— f :为什么? [心碎] 沉熠有点惊讶,抬头环视一圈见没人注意他,又低头打字问—— 熠:你今天早上不是说要开会吗?结束了吗? f:没,我正在开。 f :所以为什么? 熠:。 。 你先好好开会吧。 f :不行,你先说为什么不让我亲你。 沉熠深吸口气,忍着热又把脸埋进围巾里,这次是为了掩住他微泛红的脸,什么啊,会议上的其他人知道他们总裁拿着手机在干什么吗? 再低下头,就见聊天框已经被对方填满。 f :为什么? f:小狗心碎.jpg f:小狗心碎.jpg f:小狗心碎.jpg ...... 简直受不了,沉熠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手贱抱怨这一句,再这么狂轰乱炸下去他真害怕对方直接跑来问他,于是埋头继续打字—— 熠:我好热,但是不能摘围巾[枯萎] f :所以我为什么不能亲你? 熠:。 。你说呢我为什么不能摘围巾? [恼怒][恼怒] f:因为这个吗? f :那你等着。 熠:?干什么,你别跑下来啊! 熠:? 熠:? f:不跑。 ... 陈鹏飞斜着眼看了半天,虽然看不清老大发了些什么但聊天框的头像他可太熟悉了,稍一瞥就知道对面是谁。 还没来得及感慨这恋爱的酸臭味,就见老大抬头,并未在意自己匆忙移开的心虚眼神,朝在一旁记录的林秘书做了个手势,在人走近后附耳说了几句。 就见林秘书脸上浮出些许疑惑的神情,却也只是点头后推门出去。 干什么呢?陈鹏飞有点好奇了,但还没来得抻着脖子听清楚,就听见老大冷声: “陈总,谈谈你对刚才这个项目的想法吧。” 陈鹏飞:… 扫了眼投影屏上的内容,科研技术的革命创新,嗯,他搞人力资源的。 要不还是让他去西伯利亚种土豆吧,种土豆都比这个离他负责的范围近。 * 沉熠坐在工位上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儿,直到部门主管从早会回来也没见发生什么动静才放下心。 看来某人还是有点分寸的。 于是窝在工位上开始熟悉工作内容,或许是心静自然凉,过了一会儿竟也不觉得热,直到旁边林江江发出一声疑问的长哼,沉熠侧脸看她,就见这姑娘神色疑惑,手里还握着手机像是在看通知: “为响应国家号召节能环保,今天中央空调每两小时关停半小时...这开开关关的电费都比省下来的电费多吧!” 临了,她皱眉,语气不解, “公司又抽什么疯?” 老板钱多的没地方花,终于要找点由头开始烧钱了吗? 第60章 关停中央空调... 沉熠眼前一黑, 手中手机不断震动,不用想就是某人来邀功了。 明明暖气都停了,他额头又冒出汗来, 有气无力地在办公桌上找抽纸, 胳膊一碰把放在旁边的果汁碰掉。 重物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江江还在吐槽,听到声音扭头转过来,一看见刚直起腰的沉熠像想起来什么一样,一拍脑门: “哦对,你没进群吧?我把你拉进来吧!来来来, 先加个微信。” “嗯?公司群吗?我已经进过了。”把饮料往里推了推,沉熠看着林江江调出来的二维码,眨眨眼,不过还是拿起手机扫了一下,顺手把不断弹出的某人暂时设成免打扰。 “嗐,肯定不是啦。是我们市场一组的内部群,”这姑娘说着把沉熠拉进去,嘿嘿一笑,模样狡黠, “吐槽摸鱼的那种群。” 沉熠低头看了看聊天群的名称:天选牛马组 挺好的,属性鲜明的群名。 群里面正聊得热闹,沉熠进去这三十秒就蹿了好几个表情包出来,见林江江拉了个人进来不由得问—— 好的收到111·韩:哟, 小江同学拉错群了吧, 摸鱼还不专心! 是江不吃姜:嘻嘻, 不是哟韩姐,我们组来新人了^.^ 是江不吃姜:听懂掌声.jpg 熠:大家好,我是沉熠, 以后请多多指导[红心] 第80章 熠:猫咪探头.jpg ... 这话一出,本来就热闹的群聊跟炸了锅一样,消息以秒为计数往上蹦着—— 栩栩嘘嘘:我超? 在座都是垃圾:?人事终于大发慈悲拯救牛马组了? 随薪所欲:我去,竟然来新朋友了,好可惜还在外地调研,不能第一时间和新同学打招呼qaq 明天就辞职:好可惜qaq 栩栩嘘嘘:好可惜qaq 好到收到111·韩:好可惜qaq ... 沉熠来的不巧,市场一组除了林江江留守阵地,其余人都到隔壁市出差了。 看着热火朝天的同事群,沉熠有点手足无措,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正式的职场,但同事好像都和林江江一样的热情随和,感觉并不差。 正在犹豫说些什么,就见群内有人在问—— 明天就辞职:所以林姐,大boss今天又抽什么风啊?中央空调怎么他了? @boss人超好 明天就辞职:?林姐你微信名什么时候变了? boss人超好:一直都是这个,没变,你记错了。还有,老板没抽风,人家就是响应国家号召,节能环保,有环保意识,多好,我们做员工的都得学习。 明天就辞职:? 好到收到111·韩:? :? :? ... 旁边林江江显然也在看群聊记录,奇怪的嘟囔一声:“嗯?林姐今天怎么了,说话怪怪的。”话罢,又想起沉熠还不认识林姐就解释道, “哦,林姐原来是我们市场部的,不过后面调到其他部门,虽然和市场不搭边吧,但也算是高升。” 沉熠看了两眼这个被大家叫作林姐的人的头像,觉得有点眼熟,还没等他想起来,下一秒这头像就弹在他的私聊框。 林秘书(林蕊):小沈先生。 。 。 :我要是说我真的没有在群里说过老板坏话您信吗? [冒汗][冒汗][冒汗] 沉熠:... 哦,傅眠的贴身秘书啊。 青年的表情已经麻木,上班第一天给他的冲击实在有点多了。 看着聊天框一直维持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他甚至不由同情起林秘书来,前两天老板搞失踪,好不容易来上班了弄点难以理解的微操,还没吐槽两句就发现老板的男友和自己一个群。 轻咳一声,他压下荒唐的笑意,指尖轻动在屏幕上打字—— 熠:嗯?林姐你说的话我看不懂,你什么时候说过老板坏话了? [疑问] 林秘书多聪明一人,立刻就明白沉熠没追究的意思,马上发了个抱拳的表情。 林秘书:小沈先生还是叫我林秘书吧[流泪] 熠:好的,林姐。 [微笑] 林秘书:。 。您开心就好。 :不过您记得加大家好友的时候朋友圈屏蔽一下[玫瑰] 沉熠一愣,忙打开自己朋友圈看了眼。他不经常发这东西,最近一条还是在回国那一天,配图是机场的照片,不小心拍到走在前面拉行李的傅眠的半截身影。 露出的侧脸线条流畅明朗,眼神还恰好瞥向他,桀骜又意气,期间还夹杂点久未见面的欣喜。 气质令人难忘,只要是见过的人一眼便知这是谁。 沉熠把朋友圈设置成三天可见后,又翻开这张照片看了又看,指尖在对方因愉悦而微上挑的眼角蹭了蹭,他又想起那天徐雅云给自己看的那些在德国时的照片,也是这样,只要是双人同框的照片里,傅眠的眼神永远只朝向一个方向,自己的方向。 真是的,像是被照片上的人传染一样,沉熠眉眼也愉悦起来,不再去管热火朝天的群聊,他心情颇好的把某人从免打扰里捞出来。 真是的,被小狗这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的感觉太好了。 也是奇葩,换个人都要觉得恐怖的盯视,他却感觉太好了。 简直天生一对。 忽视聊天框里对方上百条的狂轰乱炸,沉熠捡了最后一条回复。 f:那现在这样可以亲你了吗? 熠:可以。 f:那现在这样可以亲你了吗?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f:! f:那现在可以吗? 沉熠歪歪头,扫了眼桌面上已经整理好的资料,在书精“受不了”的叫嚷中慢吞吞地打字。 熠:现在不忙吗? 熠:不忙就来吧,楼梯间等你。 他发完就站起身,拿上资料问旁边的林江江:“楼梯间是不是前面右拐两次?” 林江江还在群里摸鱼,闻言抬头看沉熠,对方还披着质感良好的围巾,怀里抱了几叠资料: “啊是啊,不过你要是交资料的话”她指了指右侧走廊,”不用上下楼,左拐就行了。” 沉熠含糊应了一声,打算先去主管办公室把资料交了再去楼梯间。 到了主管办公室把资料交上去,这被林江江同学痛批为中年芝麻官的主管随手翻了两页也没说行或不行,鼻子一哼气挥手就让沉熠出去。 结果还没碰到门把手,又被叫住,回头见王主管斜眼打量他两眼,突然问: “你今天刚来是吧?” “是。” “那你该去参加企业文化考试了啊!怎么还在这儿晃悠?不是说上午十点开始吗?” ?那是什么 沉熠眼神闪过一丝迷茫,傻着脸问:“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去考呗!怎么办!”王岩明不由得看他好几眼,觉得这来的新人怎么比林江江那时候还晕,想着他拉开门冲外面喊, “林江江,把他领到人事部!” 于是沉熠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坐到备考区,迷茫环视一圈,拿出手机—— 熠:你们公司还有企业文化考试? 聊天框上面一屏的“你人呢”“我到了”,这会儿见沉熠回消息倒是卡壳似的,缓了一分多钟才回复。 f :好像有,好像是培训后考试,具体怎么弄得问陈鹏飞,他管人事。 f :怎么?你想当监考官吗?可以,过来亲完就给你调走。 f:所以你人呢? 熠:。 。我马上要进去考试了。 f :什么? f:? ? ... f:我要开了陈鹏飞。 ... * 沉熠瞪着试卷上的问题看了半天,没想到工作了还要考试,满满两张纸,题量不算小,他却很快就划完了,因为没会的。 这感觉梦回高中数学考试。 看着旁边奋笔疾书的众人,也不好意思交这么一张白卷上去,坐在这儿抓耳挠腮。 q37:晨睿成立于何时? 他咬了咬笔杆使劲回想,当年因为工作室跟傅眠吵了一架,好像是在...十九岁生日,哦那往前再推两个月吧。 连蒙带猜地填了个年份上去,他又翻了翻试卷,试图找点还能写的。 q19:请写下本司的核心价值观 答:我爱老板,老板爱我。 q23:请写下本司的运营愿景 答:冲出地球,建设银河系。 翻到最后一面,沉熠粗略扫了眼,精神一振,发现竟然有一道题会做。 q64:请写出晨睿创始人兼董事长兼现任总裁的名字 他正要下笔,就听见木门被推动的声音,一抬眼发现刚刚领他们进来的人事经理此刻正笑容可掬地引着两个人进来—— “傅总,陈总,这就是我们这期的新人,”说着将两份带答案的试卷递给这两人,“这是我们这期的测试题。” 陈鹏飞接过来粗略翻了翻,挡住旁边眼神直勾勾的老大,转移人事经理的注意力,低声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沉熠和某人对视片刻,下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暗调的布料颜色愈发显得眼睛明亮清澈。 学渣做题太痛苦了,这会子也不怕关系暴露了,朝人挑挑眉又勾勾手,反正干什么都比做题强。 某人也是没出息,沉熠一勾手别说人,魂都被勾走了,就这样直愣愣地走过去,苦了陈鹏飞在后面疯狂打补丁: “咳,我和你们傅总转转看看啊,看看这期员工的质量。”话罢也是装模作样的转起来了。 感受到对方站在身后,目光灼烫的简直要把后背灼穿,沉熠却面色不变,挪挪胳膊让身后的人也能看清自己在写什么,慢悠悠动笔—— q64:请写出晨睿创始人兼董事长兼现任总裁的名字 答:傅眠 字迹算不上多俊秀,但起码工整能让人看清,因此他写的什么都映在身后人眼里—— 答:傅眠,甜心,宝贝,小狗,心肝,男朋友, 在身后越来越不规律的呼吸声中,沉熠懒散写下最后一个词—— 老公 然后在对方不顾形象扑上来的前一秒举手示意,眼睛弯弯: “我写完了。” “拿给我!交给我!”陈鹏飞慌忙开口接过沉熠手里的试卷,还要朝人事经理胡诌,“这批员工的试卷都让我看吧,回忆青春,好多年都没负责过这事了。” 第81章 于是沉熠就在人事经理“陈总真是回忆峥嵘啊”的马屁中错身出门,在无人走廊上还没迈出两步,就被人急切地抓住手腕。 “嘘——”他并不回头,声调轻飘飘,却像是带着尾勾,“松手,别说话,到楼梯间。” 然后一甩手腕把手揣进大衣口袋里,缓步朝前走。 哎呀真是,听着身后隔两人的距离处传来的略显急躁的脚步声,柔软的围巾布料里有唇角微上扬, 嘴巴又要破了。 * 推开楼梯间沉重木门的一瞬就有人从身后猛撞过来,搂住腰脑袋就往前凑。 扫了一眼空旷漆黑的楼梯间,沉熠闷笑一声把门关上,纵容对方把自己的围巾扒的凌乱。 他被抵在木门上,承受着傅眠迫切的咬.弄,唇角被舔的又痒又疼,不由得在纠缠中低声提醒: “绝对不能再咬流血了。” 傅眠闻言抬眼看他,嘴还黏在一起,说话相当含糊: “那你还写那样的话...” 本来就忍不住,现在更是想把人直接吞进胃里。 “不喜欢吗?”沉熠捏捏他的耳垂,坚硬的曜石给指腹沁上凉意和唇角火辣的痛感形成鲜明的对比。 “ ...喜欢死了。”傅眠扣住他的后脑勺,舌肉卷着对方的舌肉,这种亲密贴近的感觉让他沉醉,禁不住想要更多。 艰难地分开一点空隙,他喉结滑动,哑声问:“所以能不能叫一声听听?” 喔,又得寸进尺。 沉熠回搂住他腰的手攀到脖颈处,扣着温莎结稍用力往外拽,也问: “那你能不能叫一声让我听听?” 这对傅眠这样的性格实在太超前,挑眉看沉熠片刻,脖颈处传来勒痛,他却闷笑一声,垂下头去吮对方早已被红痕覆盖的喉结,声音里的不驯要溢出来: “想都不要想。” 啧,是吗 沉熠松开拽领带的手,反而仰头让喉结显得更明显,手到对方后腰用力一揽,两人就紧紧贴在一起: “真的不行吗?”说话时声带振动,喉结滚动,引得某人克制不住地用牙轻咬。 他幽幽叹口气,手搭在傅眠后颈似揉搓似按捏: “我还想着今天晚上穿校服给你看呢,我从江城都带过来了。” 埋头的人身体一僵,就听见沉熠又说,声调漫不经心,在寂静的楼梯间里平添诱惑: “你知道吧,高中时期的,高三的。” “我那天自己在家试了试,其他都还好,就是又长高了一点,所以脚踝盖不住得露出来了。” “别说,蓝白色就是好看,我穿着感觉年轻了好多,你说——”他慢慢凑到傅眠耳边问, “这像不像我们在高中的时候就谈恋爱了?” “嗯?”手掌贴在对方侧颈,血液迅疾涌动,流淌泵涌的生命让沉熠有一瞬忍不住用力握紧手掌,却在下一秒放缓力度,指甲边缘在喉结处轻轻剐蹭,低语似调情, “你之前有没有梦到过我穿校服跟你搞?” 当然有了,而且在各类旖旎梦境中排榜首。 穿着校服的青涩的,处于极乐望他时眼睛覆了层水雾的,纯情的羞涩的喊他。 傅眠声带开始干的发疼,呼吸一次比一次粗重。 “喊一声吧,同桌。”偏偏有人不让他好过,额头贴住额头,鼻尖抵住鼻尖,说话时唇瓣都在互相摩擦,两人过长的睫毛纠缠在一起,明亮又沉静的眼睛垂眸望他,诱惑, “喊一声,我们就回高中谈一次恋爱。” 让我们穿越到十年前,来一场最青涩最纯情的爱恋。 第61章 至今我们也不知道傅大总裁有没有喊出那个称呼, 反正等两人走出楼梯间的时候,他的脸色臭的厉害。 沉熠心情颇好地将已经拖到地面上的围巾重新缠好,扫了走廊一圈发现没人后侧身冲傅眠弯弯眼睛,伸手整理对方凌乱的衣领,语调轻快: “中午不能去上面陪你吃饭了。” 某人掀起眼皮瞥他一眼,表情还是阴沉的,浑身散发着一股原则被打破的不爽,可憋了半天还是要问: “为什么?” 喉咙里闷出得逞的轻笑,整理衣领的指尖若有似无地蹭过对方敏感的喉结, 沉熠说: “下午要和同事出去调研, 就商量好中午一起出去吃。” 有人没说话, 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显然是不高兴。 见人这样,沉熠轻啧一声,手搭在傅眠后颈安抚性地捏捏,脸向前凑近一点,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一层暗色调的围巾,直视对方,沉熠说: “别不高兴嘛,老板。”又贴近一些,两人隔着柔软的围巾接了个吻, “我晚上会准时到家的, 毕竟我可是已经拿到报酬了。” 在对方想要扒下围巾之前, 他往后撤, 眨眨眼睛, 嗓音含笑: “我会好好服务的。” * “我们公司业务还挺广的。”沉熠悠悠在数据板上打了个勾,边说边示意林江江完成了。 林江江比了个ok的手势,把手中资料还给旁边店长: “我有点担心你的考试成绩了,你培训怎么听的啊?怎么感觉你好像不是很了解我们公司。” 沉熠把数据板收起来,心说我要是了解也就不站在这儿了: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过肯定会过得。” 就是可能不太光彩,毕竟已经被顶级大boss潜规则了。 说着抬手看看手表,问:“这不是最后一家吗?现在干嘛,回公司吗?” 林江江闻言也看了眼手机,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她想了想露出社畜娴熟又狡猾的微笑: “肯定不啦,这时候回去王主管那个烦人东西肯定会让你今天就把数据整理出来的,又得加班。” “我们就踩点回去就行,那时候他急着走才没空管我们。”扭头看了一圈,提议道, “这我有经验,我们在店里溜达一圈再回去就差不多时间了。” 当她还是个小菜鸟的时候,这些都已被前辈们倾囊相授。 沉熠却有些兴致缺缺只想回家逗小狗,刚想问林江江早退有什么影响,却无意间瞥见一件让他略感意外的商品。 他走过去,拿在手里仔细查看,然后举给林江江看,问: “我们公司还卖这个?” 在他手里的是一个粉色的四方盒子,封面是卡通的拟人小牛举着一颗巨大的草莓。 一盒草莓牛奶。 在一众冰冷的科技电子产品中夺人眼球。 “呃,这个我也不知道。”林江江耸耸肩也走过去, “咱们公司旗下很多产品的,但跟食品沾边的只有这一个,而且这么多年好像一直亏损吧,我们市场调研都不做它的,但是不知道上面为什么一直不砍掉,年年倒贴进去。” 沉熠垂下眼,睫羽微颤,想起家里角落那堆牛奶箱,耳边林江江还在说: “不过啊,听说好像是我们大老板特别年轻的时候收购买的,这么多年都亏损还不砍我猜可能有什么特殊意义吧。” “年轻气盛摔那么大个跟头肯定要纪念一下,,”二十多岁的林江江沉稳地点点头, “能理解,毕竟我也是东西买亏会气得半夜睡不着的人。” “ ...” 这点感动全被这姑娘搅和了,沉熠把牛奶轻轻放回去,似有掩饰地捏捏眉心,突然说: “我请你吃饭吧。”他抬起头,围巾有点耷拉下去隐约露出牙印,语速很快透出些急, “你随便选一家餐厅,吃完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回公司了。” “我有点事要急着回家,不能和你在这里逛了,得先走了。” 林江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青年眉眼柔缓下来,露出一种她还没见过的神情,声音也轻轻的: “我得回家喂小狗了。” * 17:47 熠:可能要加班,还有几家没查到,不用等我,你自己先吃饭。 公寓电梯间里,傅眠垂眼看着聊天框上这句话,静默良久后手指缓慢在屏幕上敲动—— f:好,用我去接你吗?哪里? 对方倒是很快就回复了,只是内容并不值得高兴。 熠:不用 简短且生硬,甚至没有原因。 唇线不自觉抿成一条线,下颚有些紧绷,傅眠深吸口气压住内心的躁郁,手指无意识在手机边缘摩挲滑动,他控制不住地想,才上班第一天,午饭就没有在一起吃,现在连晚饭也要错过了。 狭小的电梯间中沉闷的空气逐渐变得黏稠,宛如泥沼,人陷进去不能呼吸只有无尽束缚。 午饭没有和自己吃,和同事,下午调研,和同事,现在晚饭也要和同事吗? 电梯铃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却没有将脸色阴沉的人从阴鸷幻想中唤醒,傅眠走出电梯间,平静在电子锁上输入密码,只是眼睫颤动,眼眸黑沉,其中漩涡急速涌动,好似下一秒滔天巨浪席卷而出。 第82章 拉开门的一瞬,有闪过无数次的念头再次浮现,沉熠我要把你—— “同桌,你送的牛奶好好喝。”但这次有声音打断他的臆想。 有人靠坐在客厅茶几上,身体后仰,一只胳膊撑在玻璃茶几上,一只胳膊举着一瓶牛奶往嘴里送,长腿自然耷拉下去,看见进门的傅眠弯弯眼睛,向他晃晃手中纸盒,吸管被他咬的扁起来, “好喝,我喜欢。” 身后房门合上发出一声巨响,傅眠却什么也听不到了,耳中发出巨大嗡鸣,世界在此时颠倒混沌,只有眼前一抹蓝白清晰无比。 还是和高中一样,一点也没有变。 白色体恤外是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被人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拉链重量坠着衣角垂在手边,下身是同色的运动校裤,裤腿稍稍有些短,裸出一截并不纤细但苍白的脚踝,青色血管浮在皮肤表层,时而被下垂的裤脚遮掩,脚下是双全新的白的耀眼的球鞋。 沉熠右脚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地毯,把牛奶盒随手放在一边,姿势原因,他一动略低的体恤领口就下滑些,锁骨若隐若现,但更吸引人眼球的是上面的红痕。 自下颚蔓延到锁骨,连同肌肉牵动的肩胛,冷白皮肤上全是点点斑斑的红痕,像是雪地上的红梅印。 没有站起身,沉熠就这样坐着,虎牙尖在同色衣领衬下更加洁白,他问:“喜欢吗?” 傅眠站在原地望他,黝黑的瞳仁此刻更是吞噬所有光线,眼球连转动都已遗忘,直至酸涩到下一秒要流出血泪,他才记起要眨眼这回事,慢慢走过来,和斜坐在茶几上的沉熠对视。 冬季天黑的早,室内没有开灯,只有不远处落地窗映着城市灯火,星星点点浮在明净的玻璃上,晃得客厅半明不暗。 沉熠朝他伸出手想要相握,衣袖随动作牵动露出冷白瘦削的手腕,校服衬下那种青春的飞扬与青涩一下子全部又回来了。 不,傅眠眼神恍惚一瞬,握住对方的手却缓慢半跪下去,不是又回来了,是一直就没有消失。 他跪在地毯上,拉过沉熠的手,手背向上,青色筋络像是生命与激情汇合而成的河流泊在这白皙又薄弱的皮肤之上。嘴唇颤抖,声带疼得如同被刀片搅过,声音低伏,像是回应现在的沉熠,也像是告诉十年前的沉熠: “...喜欢。” 神情宁静又虔诚,唇先碰到对方的手背,已经弄不清是谁的体温低,那种微凉的触感一下子燃烧他的心智,忘记一切的,他将唇印在手背上而后伸出舌舔吻,顺着那青色河流自手背到腕间。 沉熠垂眸望他,感受滚烫粗粝的舌面在皮肤游走,而他神色平静,只是纵容。 昏暗客厅内,有两个男人。 一个穿着校服,一个穿着西装。 一个坐着,一个跪着。 一个爱着,一个爱着。 ... 知道傅眠对校服很有执念,但没想到这么大。 沉熠躺在地毯上,手在对方发间穿梭,侧颈被舔得湿漉漉的,他忍着痒低声: “先去卧室,这儿没东西。” 傅眠跨坐在他身上俯身吻他,正好磨住对方紧实有力的腹肌,他没说话,在百忙之中伸出一只手头也不抬的抽出茶几下层的收纳层。 还是满满一抽屉。 “...”沉熠瞥了一眼,忍不住问,“这东西有保质期吧?” 傅眠轻咬他的喉结,哼笑着慢慢直起腰,修长手指在衣襟处拨弄几下衬衣被他甩到一边,领带却握在手里: “几年的保质期,这不几个月就用完了吗?”说话间他将沉熠的双手拢在一起,吻了一下手背,将他的双手推到头顶,然后领带就缠在手腕处,纯黑的领带愈发衬得腕间筋络色.气蓬勃。 沉熠有点懵,傻傻看着傅眠的动作,问:“你干嘛?” 傅眠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睛: “你今天享受就行了。” “不是...”沉熠挣了挣,别说,不知道傅眠怎么系得,一点都不勒手但是完全挣不开。 他看着坐在上方的男人,默了默:“你玩也行,能不能先让我把衣服脱了。” 外套还在身上穿着呢。 谁知道傅眠笑了笑,一只手下滑撑开松紧带一隙钻进去,一只手在沈熠陡然加重呼吸的脸上轻抚: “不需要,你穿着更好看。” ...有点不太妙,沉熠望着他本能觉得他今天不太对劲,但实在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 纵他想破天也难以想到是搞情.趣发的两句不回来刺激到这小心眼了。 这样也算把你绑起来了。傅眠温和地注视着身下人,此时漩涡沉在柔和的眸光下让人看成不出异常,不能把你关起来这样绑着也可以。 他胡乱摸了两把觉得对方状态差不多了,随意伸手去够抽屉里的盒子,温声去问: “今天用什么味的?” 沉熠瞅了瞅他,斟酌两秒,谨慎开口: “都行?你喜欢哪个就用哪个呗。” 傅眠又俯下身去吻他,唇含住沉熠的舌,力度轻柔地吸吮,舌尖自对方舌尖一点点向内滑动,画圈一样的舔吻,这种接吻方式是沉熠最喜欢用的,现在被他用来用给沉熠。 唇齿交缠间沉熠听到这人含糊带笑的话:“那用草莓的好了,你刚刚不是说喜欢吗?” 紧接着听见一阵细碎的扒拉声,随后覆在身上的人一顿,微直起身笑叹气: “好像正常的没有这个味道啊。”虽然嘴上说着为难的话,面上却不见苦恼,坐在胯骨处往后挪挪听到身下人的闷哼,傅眠说,“那玩点不正常的好了,今天用螺旋的好不好?” “...”沉熠瞟了他一眼,被对方挪压的那一下搞出生理泪水闪烁在眼尾,面色酡红,仰躺在地摊上微喘气极力压抑胸膛起伏,校服散乱在身上,内里的白色体恤已经被汗浸湿。 和梦里一模一样,傅眠几乎是一瞬间就迷失掉所剩不多的神志,抖着手把东西撕开,一边低下去去吮咽津液,一边做最后准备。 “...我说...”沉熠扭头避开他的索求,喘气问,“你不能把我裤子脱了吗?” 挂在那里很难受啊。 傅眠扫了眼,只看见骨节分明的脚踝和隐约浮现的筋脉,拒绝: “不能,好看。” 浓郁的草莓香爆发在整个客厅,不知是不是草莓牛奶的香气。 * 说不上这感觉是好是坏。 反正在沈熠同样不甚清明的脑袋里只剩对方全身肌肉紧绷颤动,大腿内侧抖得打颤,眉也蹙着,却还是要咬着牙往下坐的样。 全新的体验,他眼里全是茫然,微抬眼就看见上面慢慢晃动,也在不断摸索的某人,磨得他有点难受,但更重要的是那种感觉全被对方赋予的感受。 对他来说有点难以想象,这种完全被别人带领的感觉。 脑袋正胡乱不知道想些什么,就听见有人闷哼一声,接着频率大起来显然是得了趣。 垂眼望着仰躺在地毯上的沉熠,傅眠神思混沌,微坐直,在两人都不稳的呼吸中撤回身后保持平衡的手,问: “你很喜欢我今天上午那样叫你吗?” 慢慢去拽着沉熠被绑起来的双手,攥着对方手指从自己胸膛下滑,看对方那张迷茫同时又被情.欲俘获的脸,这让他有种巨大的成就感,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笑: “那你摸摸,这个是我很喜欢的。”带着沉熠指尖划到小腹处,隔着一层滚烫的皮肤去抚摸形状。 “ ...” 简直了。 挣不开领带,沉熠猛地坐起来,不知道为何有人却一下子软下来,跪也跪不住的跌坐下去,这下更是尾音抖颤起来。 还坐在沈熠身上,呼吸发抖,傅眠双臂揽住对方肩颈,说话倒是很不客气:“操,你干...什么?” 沉熠眨巴眨巴眼,这个姿势像是把直着腰的傅眠抱在怀里一样,此时脑袋恰好抵在对方胸膛: “你不是让我享受吗?我躺累了,坐起来享受。还有,”他晃晃手腕,轻微的动作就引来对方一颤, “能不能给我解开?” “不...不能。”有点太深了,腰快直不起来了,但是塌下去好像会更深,却还是咬着牙拒绝,这种掌控赋予对方快乐的感觉太好了,他不想失去, “不能。”于是又重复一遍。 沉熠和他对视,见人态度强硬也不生气:“ ...你别后悔。” 反正总有办法拿捏他。 抬脸面向傅眠,沉熠舌尖舔过自己的虎牙,紧接着在对方痴迷的眼神中从锁骨一路而下,这个姿势太方便了,连头都不用低就能触到胸膛,于是那单侧虎牙尖就这样轻松又灵巧的划过,带来微弱的痛感和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酥麻。 “我...□□..不..能...”自己都很少碰的地方就这样被虎牙摩擦划痛,骤然眼前陷入白光,话语破碎的不成样子,丝毫不见刚才的气势。 第83章 “话说错了吧,同桌。”沉熠笑眯眯的,他身上还套着校服,冰凉的衣链在对方身上划出红痕更带来疼痛的快.感,“现在是我操.你吧?” “还有不是让我享受吗?你怎么不动了?”说着他低头看了眼泥泞,又问,“还不解开?” 傅眠倔劲也上来,这种东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而他是不可能认输的,冷笑一声: “做梦。” 沉熠无甚所谓地活动活动被捆束的手腕,搭在对方后颈强摁着对方弯下腰来接吻, “行,绑哪里不是绑?” “反正一直高.潮也不会死人。” 第62章 不知何时, 落地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已然变得稀疏,辉映在硕大又明净的玻璃上拉出模糊光影。 客厅内时有男声响起,夹杂着喘,声调低沉: “还不解开?” 沉熠半躺半坐在地毯上,上半身朝后靠着沙发底,抬眼望着身前人,双手手腕被黑色领带缠绕,抵在两人之间。 如果只看上半身,像是个刚睡醒衣着凌乱的高中生,甚至校服外套还好好挂在身上。 “休…想…”跨坐在身上比他高半截的傅眠艰难瞥他一眼,起伏不断,眼里却燃着好胜的火。 汗水从额角一路下滑,顺着流畅自然的线条淌,最后悬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鄂,此时此刻这情景,刺激和冲击如此大,神志已然陷入混沌,全身肌肉都在发抖周身却沸起一股绝不认输的倔劲儿。 如果不知道两个人在干什么,看见傅眠这表情大概会以为他在进行什么重要的比赛。 只是肩膀稍挪动就引得压抑至极的一声闷哼,掀起眼皮望淌了满身汗的某人,沉熠心说《商业至尊》的作者知道你把倔强坚持这样美好的品质用到这儿吗? 律动中若即若离的唇时不时擦过沉熠的额头和眼睛,偶尔会折弯他的睫毛带来轻痒,他后撤躲避这种触碰,仰脸望着傅眠,因运动而覆上水汽的眼睛此时湿润又明亮像碎星一样闪烁,毫不掩饰声中的喘息,沉熠低声道: “解开吧, ”在细微响动中他的声音暗哑又明显,混着挂壁西洋钟指针咔哒的绕转声,扩在空荡室内好似恶魔蛊惑人心的低语, “我的手腕好疼,都留下印了。” 突然的对方发出一声低喘,沉熠说话的尾音也开始发飘, “解开吧,我保证不会乱动的,我就是想抱抱你。” 斜瞥一眼那爆发力极强又劲瘦有力的腰,又用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傅眠, “解开吧,我好想抱抱你。” 啧,腰真细,想掐。 傅眠垂眼看他,双臂环在沈熠肩颈,低下去头拱着蹭着去和他接吻,话从啧啧作响的水声中飘出来:“真的不...动?” 明知道这小坏蛋说的是谎话,这种打结根本不会磨到手腕,他还是忍不住心疼了。 更何况...在沈熠的保证中他指尖颤巍巍地将黑色的绸缎解开,更何况他也很想沉熠抱他。 束缚随绸带的抽离一起飘落消失,沉熠拨转绕动手腕,在对方殷切渴望的眼神中伸出胳膊把人揽紧,轻轻松松两只胳膊环住腰,指尖在后背腰窝处拨弄轻划,引得人本就发颤的腰此刻更是抖的直不住。 他倒真的没有乱动,只是扶着对方的腰,掐着人让人坐的更稳,温热的皮肤颤栗的肌肉,掌下是略有痉挛的腰,还不忘邀功: “我说话很算数的,不动。” 这种事情第一次就反悔,以后就不好骗了,不好玩。 傅眠嗯了一声,呼吸散乱,胡乱在沈熠脸上亲蹭着,含糊夸奖:“嗯,好棒很乖。” 又得寸进尺,吮着唇舌问:“那以后我们都这个姿势好不好?” 其实到现在频率都不快,沉熠呼吸还算沉稳,掀起眼皮望见对方显然迷失的脸,掐着腰的手稍用力:“很喜欢这样吗?” 这让他很怀疑自己的技术啊,有那么差劲吗? “当然,”室内温暖如春,燥的人身上汗淋淋的。傅眠低笑,强行控制住手臂的颤抖,轻轻拉过沉熠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攥着他的指尖在暖热空气中画个圈,神情痴迷,语气痴恋,讲话相当暧昧,不知是不是在说室内暖气, “你看,都填满了。” 这种全身上下被打上对方标记的感觉太美妙了,全是沉熠的气息。 而且...傅眠微直起腰又下沉,指尖就随着上滑一些,而且这是他操控的,他可以控制这种标记。 如同他一直想做的那样,他用另一种方式把沉熠关起来。 “能不能别…”温热的皮肤烫的指尖蜷缩,沉熠挣开傅眠的牵握,好像空气都是灼烧的,这只手落在哪里也不是,只能无措的搭在地毯上。 他慌忙侧开头躲避湿热的舔.弄,却露出迅速红透的耳根:“...能不能别老是说这样的话。” 在这方面他永远比不上傅眠的直白,欲望袒露到可怕。 笑闷在喉间,散出来引得空气都震动,手穿插在沈熠茂密的黑发,傅眠着迷的望着他漫上绯红的脸,吐息和话语都破碎: “不太能。” 其实是一点都不能,根本忍不住,只要想到眼前这人是沉熠,沉熠在和他做.爱,他简直就要疯掉了。 揽住对方肩颈的双臂微用力,两人就彻底靠近在一起,沉熠被他压得脑袋埋在胸膛里,硬直的黑发时不时会戳到他的下巴,扎的下颚软肉麻痒难耐。 他低下头就垂在沈熠耳侧,滚烫的呼吸都打在耳廓里引得对方一阵瑟缩,紧密拥抱让他声音满足又暗哑: “我说过今天你只用享受的。” 是谁耳侧的曜石开始闪烁?上下飞抛出耀眼纯净的光。 光晕绚烂,对于未见过的人来说或许太刺目。 “...别,”有人眉毛蹙起来,被挑逗的不稳的呼吸此刻更是凌乱,搭在地毯上的手又慢慢放在对方的腰上,只是热量烫的他指尖蜷颤,说话更是轻声又难为情, “慢...慢一点。” 大概是不好意思,他睫羽颤抖得厉害,眼神躲闪着不去看这眼前翻涌的情浪。 远处零星的灯火透过落地窗投进来,稀薄的光斜斜打在沈熠的侧脸,描摹他的眉眼与鼻梁,最终落在已然红肿已然湿润的唇。 酒窝微陷的弧度都显出一种羞怯和难耐。 好可爱… 傅眠混沌发烫的脑袋这下彻底宕机,美色惑人,难免做出一些冲动荒唐的事。 舔了舔唇,想让躲闪闭眼的人继续用那带了水雾的眼睛看他,于是捡起领带放在沈熠手里带着人往下面走,摸到腰腹衣服上黏稠的白,软声去哄: “帮我绑起来好不好?”指尖在酒窝洼坑里打转,意有所指, “溅的都脏了。” 他太了解沉熠,不去触碰还好,一旦触及到他骨子里的占有和控制,不可能拒绝的。 果然,这人睁开眼,神情还是羞臊又怯恼,却蜷着手接过那条领带,这种拿捏让他分外不高兴,系得有些紧,哑声: “坏狗。” 明明是被束缚甚至勒得痛,傅眠却眉眼舒展,怜爱地去吻这美丽的眼睛,又吮红透的喉结,含笑黏糊: “我就是。” 接着将半坐的人重新推倒在地毯上,他甚至垂眼看了眼这枷锁,赞美: “这蝴蝶结系得真漂亮,真棒。” 去寻对方的手十指相扣,剧烈中试图从相握的双手寻得支撑点来平衡。 白体恤早已被汗水浸湿,也早已在运动中上翻上去,胸膛起伏时被鲜明勾勒出线条的腹肌和人鱼线随之凸出,可惜有微凉的液体溅在上面挡的线条断断续续并不流畅。 傅眠望着他,火堵塞住,他却自虐一般愉悦起来,太棒了,被我弄脏了,这是我的。 耳钉光晕翻涌起伏,他在喘息的间断缓慢破碎念出今天考卷上的答语,只是换了个主语: “沉熠,”相握的力度加重,其他也加快, “甜心,”真是好符合的称呼,可爱的甜心, “宝贝,”我的珍宝,一切一切都比不上的珍宝, “小狗,哦不,”含了笑,道,“这是独属于我的称呼。” “心肝,”不止,是灵魂,是生命之源, “男朋友,”眼睛有片刻失神,随即变成要溢出来的愉悦, 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 我的,我的,我的, 最后,他去摩挲沉熠的虎牙尖,试图用这锋利边缘带来的疼痛让自己热胀到癫狂的头脑清醒,却引出一种几近灼烫的痛。 翻涌不息的滔天巨浪中,直通头顶的灼热中,他再次加重力度去握沉熠的手,在收紧中缓缓念出最后一个词, “老公。” 太可爱了,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的。 之前还算得上零星的灯火现在已彻底消失,室内室外一片暗淡,其间有声闷哼,带着难以言说的欢愉,在这空荡的空间里回荡。 第84章 相握的手突然被对方用相同的力度加重回握,感受着什么,傅眠停下来,俯下身去吻沉熠,将他眼角的晶莹一并吻走: “好厉害。”他夸赞,“到现在才用了一个。” 又伸出手去够纸盒,亲昵地蹭吻,温声询问, “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依旧抛出条件, “还让你系着,我坐上面,好不好?” 傅眠性格桀骜又不驯,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两人情满时也只在初夜由着沉熠用过一次,平时虽不拒绝但沉熠也明白,并不用的。 如今愿意什至主动提起,实在是...美色惑人。 在一瞬间的激烈后呼吸与心跳皆恢复平缓,沉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伸出手平稳的将绸缎拿下来,连着上面的污秽一同团起来,扔到远处。 有人看着他这举动眉眼难免失落,原本还热胀到疼痛的头脑一下子冷却,望着对方平静的面容不觉惴惴,心觉是不是玩过火了,只是想到有些事眸中漩涡迅疾涌动,忍不住又抓紧对方的手,力度重到吓人。 闭了闭眼,将那股灼烫五脏六腑的郁火压下,傅眠刚想开口去道歉去哄,就听到身下这人答应道: “行,不用系了,你还坐上面。” 回握对方的手,沉熠望着他的眼睛,说, “但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 傅眠今天整晚显然状态都不对,掩在这样亲密举动之后的焦躁不安几乎要溢出来,只是沉熠想了又想,也只是找出几条模棱两可,对他来说有些荒唐的原因,手搭在对方后颈轻轻按捏,他询问: “是我今天中午没有陪你吃饭生气了吗?还是下午和同事一起去调研你不舒服?” 望着那双黑沉的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眼睛,沉熠露出一点苦恼的表情,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普通同事之类的话,试图提出解决措施: “别生气,我加快速度去熟悉然后去做项目好不好?” 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你下次可以给我发消息嘛,我看到就会回的...”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生气也要直接说...对身体不好...”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沉熠说了一大堆,直到口干舌燥才停下,想问问傅眠什么想法,一抬眼却见对方奇怪至极的表情,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沉熠以为他还生气,一拽对方就把人拉下来抱在怀里,低头去吻他的眼睛,安抚, “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有人爱了十年很辛苦,而他早已做好要包容一切的准备。 沉熠拥有很多爱,他拥有爱,也会爱,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教会一个孤单的跌撞十年的人如何去爱。 爱很珍贵,每一滴都值得珍惜。 但用在傅眠身上,不必吝啬。 傅眠还是这样盯着他,不说好与不好,只是猛然捧住他的脸去吻他,纠缠中无声呢喃: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到想要把你吞吃入腹,想要把你关起来只看着我... “嗯嗯,知道的,别生气了。” 可惜有人揉揉他的脑袋,柔和的纵容让他失去一切理由和力气,他不愿看到一双伤心的眼睛。 于是只能忍耐。 爱是忍耐,是占有,更是妥协。 只是爱的太深好辛苦。 希望你可以多揉揉我的脑袋。 第63章 林江江觉得上个月新来的叫沉熠的同事真奇怪。 工作上倒是没有大的问题,甚至很多地方比她这个工作三年的熟练工效率还要高,就是爱睡觉,每天固定工作一做完就开始打盹,半张脸往围巾里一埋就是睡,要不就是低头看手机,好像随时随刻都有人在等着和他聊天。 甚至会说六国语言! 就在今天,那秃头主管又扔给她一份国外市场的调查反映表,要求在一天内整理完给他。 其他都还好,就是有一段外文实在是看不懂, 专业的翻译软件翻出来的语句也怪得很。 正把她急得快要和主管一样头秃时, 沉熠听见动静慢悠悠地偏过头瞅了一眼, 说: “嗯?这是德语啊,你怎么用法语翻译器?” 又随手指了指这段话里的个别单词, “这段你跳过吧,过渡段没什么重要内容,三个数据点还西班牙语、法语,德语混着来,没必要查。” ? 林江江当时眨巴眨巴眼,呆愣愣的问: “你怎么看懂的?你都认识?” 刚刚还云淡风轻的某人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说话相当含糊,不知道在找补什么: “一点点, 我大学在德国读的, 会一点很正常吧...” “你大学在德国读的?!”林江江瞪大了眼,这会儿也不管什么地中海主管了,呲溜着座椅绕沉熠一圈,打量他, “留学海归, 会法语德语西班牙语,哦你英语也很好,别装了,我那天看见你查资料没用翻译器。” “你这...”林江江又瞧着他围在脖间每天都换颜色的围巾,超级贵的牌子,有钱也买不到的那种,之前在八卦群见有人提过,好像是...总裁戴过同款? 在沈熠越来越慌乱的神情里,她蹙眉质疑开口: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 “小陈总的儿子?” 沉熠:... “不是,”这有点太离谱了,那点被揭穿的慌乱全被女孩的脑回路打败,沉熠忍不住问,“你知道陈鹏...小陈总多大了吗?” “具体的不知道,”林江江老实回答, “不过我之前在公司碰到过一次,我觉得有四五十了。” 沉熠:...陈鹏飞这就是你白天上班晚上泡吧的后果,要不你还是去种两年土豆调理调理吧。 看他这表情,女孩突然笑起来,语气轻快:“哎呀我开玩笑的,我们公司创业历程上都有写的,小陈总和大老板是高中认识的,那肯定是同龄人了。” “不过你真的不是某某老总的儿子吗?你这条件怎么应聘到这儿啊?你能把王主管顶下去啊!”林江江歪歪头,眼睛里满是疑惑,随后又开玩笑殷切道, “真的不是吗?是了我也不会怎么样你的,顶多抓到有钱人要狠狠搓一顿!” 沉熠心虚地垂下眼不与她对视,笑着搪塞:“想我请客就直说,乱说什么呢,什么谁的儿子...” 害怕多说多错,他说完这句话就逃也似的回到工位上,摆弄了一下早已整理好的资料: “不说了,你赶紧整吧,我这儿还有点没搞完。” 真奇怪... 林江江又瞥了一眼坐在工位上看似认真埋头工作的某人,望着他那永远摘不下来的围巾,心中总有股说不上来的怪异。 但耸耸肩,林江江却没再探究,也扭头回去伏案处理文件。 都是成年人了,有个秘密很正常的,非亲非故管人家那么多干什么。 但是有这样想法的她,一定没想到她会在一周后的早晨看到什么。 * 京城的冬天总有千万般不好,但总有一点是好的。 那就是无论何时你抬头看,天空总是轻盈湛蓝的,白云破碎的泊在这光滑蓝晶上,阳光拢着,像是钻石表面一闪而过的光辉。 不过和地下车库是没什么关系的,因为照不到,这里只有冷冰冰的白炽灯。 “值得表扬,特别棒,” 质感冷淡的白光从天花板洒下,落在沈熠的眉眼随着他向前的步伐一点点向下,镀到遮住半张脸的黑色口罩上,话飘出来染上面料的柔软, “这两天都没乱啃,特别棒。” 虽然嘴还是肿的,但只要戴个口罩就好,不用再披围巾。 托嘴巴的福,公司这几天的中央空调正常运行。 “要是能以后上班把我放到路口就更好了。”他走到车头前面,对刚刚关上车门下来的傅眠说。 对方哼哼两声,对表扬全盘接受,对建议全没听见,快走两步靠过去,伸手拢了拢沉熠敞开的外套,轻轻拽拽衣角: “那有没有奖励?” 有点太近了,反正正常的老板和员工不会这样。 沉熠往后退两步,傅眠搭在身上的手就这样滑下去,他扫了一圈空旷无人的停车场,语气纵容的问: “你想要什么?” 有进步,哪怕很小,也值得嘉奖。 手落空后垂下去,傅眠扫了眼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扯扯嘴角向前一步逼近,将人压坐在引擎盖上,眼眸黑沉,他直视着沉熠: “亲一下,”语气轻柔,手却已经攀上对方耳侧缓缓将口罩取下来,指尖滑蹭柔软的脸颊试图让酒窝显现。 已经沾上体温的口罩被摘掉,冰冷干燥的空气进入鼻腔带来微弱的痒意,沉熠坐在汽车引擎盖上,长腿自然耷拉下去,他眨眨眼,望着越靠越近的某人,神情有些犹豫: “现在吗?” 第85章 “对,”一说话就显出酒窝,指尖趁机沿着边缘打转,傅眠垂下眼,过长的眼睫随之下垂,弧度锋利的掩住眸中情绪,他低声诱劝, “没人会看见的,我们来这么早,这儿一个人都没有,就亲一下没人会看见的。” 真讨厌,为什么没人看见。 沉熠直直看他两秒,好似被他的话劝动,表情慢慢松动,抿了一下已经红肿的唇,朝他招招手: “就一下。” 不安的坏小狗。 傅眠贴近,闻言笑了一下,意味不明,低声附和: “嗯,就一下。” 其实真的就一下,不管心里因为沈熠隐瞒这段关系的做法产生多少的阴鸷臆想,但在唇肉相触的一瞬望见对方半阖眼睛下轻颤的睫羽,藏起来的想法压过了一切,别人绝对不能看到一丝一毫这样的沉熠。 于是真的触了一下就要分开,可惜还捧着对方脸的双手还未放下,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姐真是谢你啦,要不是你今天早上绕道来接我,我上班肯定要迟到的!”轻快的脚步伴着女孩子欢快的话一同传过来。 “江江和我客气什么?你别嫌早就行,大老板这两天又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来的特别早,连带着我...”这道听起来就雷厉风行的女声和高跟鞋踩地哒哒的声响越来越近。 还都是熟人,林江江和林秘书。 从声音的远近判断出大概有几秒的缓冲来迎接两人的到来,沉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就想站起来。 可惜屁股刚离开引擎盖就被人按着肩膀又坐下去,不知道傅眠怎么想的,竟然一敞大衣摁着沉熠脑袋把人裹进去,掩的只剩下耷拉在引擎盖上的长腿。 ? ? ? 弯着腰被猛地按进对方胸膛,甚至鼻梁被砸的发疼,还不等沉熠挣扎,这人就紧了紧外衣,低声道: “别动。” 嘴唇肿成这样,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 动作之间那两人已经走近,林秘书一眼就看见自家老板那辆低调的黑色奔驰又停在固定车位上,正暗道不好,老板又比她来得早了,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和一个男人的...腿? 没办法,被挡的太严实了,这视角只能看见坐在车引擎盖上那人的下半身。 只是站着那人的背影太熟悉,身高腿长,肩宽腰窄,周身气质令人难忘。 林秘书:……这不是我顶头上司吗? 那埋在他怀里的某人不用猜也知道了。 林秘书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很难用语言去形容,到最后只能低着头拉住后辈妹妹的手快速前进假装没看见。 也不知道老板刚刚听见自己说什么了没有… 林江江倒是傻愣愣的,级别差太多她压根不知道天天被大家挂在嘴边的傅总长什么样,更不可能透过一个背影就认出来。 只是看到这两人明显亲密的姿势下意识噤声,跟着秘书姐姐快步向前,不过还是没忍住侧眼望过去,有些好奇的偷偷打量。 两个男的诶,没见过。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望着坐在引擎盖上那男人眼熟的外套和鞋子,一时宕机,嘴巴快过脑子,张口疑问就飘出来: “沉熠?” 林秘书步伐一滞,拉着后辈妹妹的手一松,眼就想黑。 天啊,你个傻姑娘,什么场合啊,你现在打招呼! 显然是听到林江江喊他,沉熠一僵,随后在傅眠怀里挣了挣,从大衣里钻出来歪歪身子,尴尬地探出脑袋,表情僵硬: “呃…哈喽?”声音干巴巴的。 话了傅眠就把他的脑袋又摁回来,克制地捏了一下肩,低声说: “把口罩戴上。” 真讨厌,被人看到了。 沉熠瞟了他一眼,没说话,乖乖把口罩戴上,然后站起来,朝对面的两个人尬笑: “哈哈哈…好巧啊,今天天真蓝啊…” 地下车库哪来的天空。 林江江笑眯眯地望着他俩,压根没认出来旁边这位是公司的大boss ,甚至调侃开口: “哟,小沈,不介绍介绍?这位帅——” 话说一半就被旁边林姐用力握了把手,林江江下意识扭头想问林姐怎么了,就见平时一向冷若冰霜的前辈姐姐竟笑的格外紧张,话语也是相当客气,对着沉熠旁边那眉眼冷峻的男子: “早上好,”林秘书扫了一眼女孩,字语清晰,“傅总。” ? ? ? 林江江眨眨眼,脑袋又宕机。 哪个傅总? 第64章 听见林秘书的问好, 傅眠面色不变地应了一声,没去看她反倒是掀起眼皮瞥了一眼旁边的林江江,扭头语气温和, 假模假样地问沉熠: “你们认识?不介绍介绍吗?” 沉熠心说你就装吧,是谁每天晚上看见林江江发来工作上的消息脸黑的能当碳,一天要问八百遍和同事干什么了,天天酸的要喝醋,现在还问这位是谁。 他嘴角轻扯,掩住下半张脸的口罩也掩住叹气,却抬起手在傅眠殷切的目光下满足对方,胳膊搭在对方肩上亲密的揽住: “认识,我同事。”紧接着对双眼空空,目光呆滞的林江江略带歉意和心虚地说, “咳, 江江,这是我男朋友, 傅眠。” 有人的嘴角几乎要压不住的往上翘, 却还要故作矜持向女孩伸出手: “初次见面,很高兴会认识你,我是沉熠的男朋友,傅眠。” 望着男人递过来的手,林江江猛地回神,颤巍巍地伸手与他一触即分,笑的干巴巴: “啊哈哈哈, 真是巧啊,世界也太小了,没想到傅总您是沉熠的——” “男朋友。”傅眠接住她的话, 眼角眉梢的意气掩不住,甚至又重复了一遍, “沉熠的男朋友。” “啊是啊哈哈哈男朋友...男朋友...” “对,男朋友。” “..啊对…哈哈男朋友” “…” 就知道会这样,沉熠痛苦地闭闭眼,下意识地去捏傅眠的后颈让他收敛点,结果手一放到脖颈就看到对面两个女人尤其是林江江惊骇的眼神。 沉熠:... 正想收回来,傅眠却又扭头微笑看他,握住这只刚放下去的手,语气亲昵,柔得要滴出水: “怎么了男朋友?” 沉默不是今晚的康桥,而是今早的沉熠。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带一把铁锹来上班,这样现在他就可以直接给自己埋进去不用现场找地缝钻。 有气无力地把手从傅眠手里收回来,在对面两人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他一眼,沉熠扭脸对林江江温和地说: “上班时间不是快到了吧,江江你还不去打卡吗?” 旁边表情麻木,一直没说话的林秘书闻言急忙抓着后辈妹妹的手就往出口走: “是啊是啊江江,都快上班了,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傅总,小沈先生我们先走了,再见再见…” 也是难为林秘书,踩着一双职业高跟鞋还能拉得依旧呆愣的林江江踉跄。 明明是去上班,可两人的背影平白看出一丝慌忙的逃窜。 沉熠望着两人的背影惆怅叹口气,捏捏眉心对待会儿回到工位上怎么解释发愁不已,想到这儿气不打一处来,正要扭头问问某人刚才怎么回事,一侧脸就看见对方幽幽的眼神。 傅眠盯着他,还带着笑,语气却酸的要命: “江江?你们关系真好。” “…”无力吐槽,沉熠吸取教训先扫了一圈空旷的停车场, “先上车吧。”话了,不去看傅眠,他拉开汽车的后座车门先行钻进去。 见人根本不搭理他,傅眠酸气都腌入味了,也只能咬牙上车。 进去也不老实,后排宽敞的座椅不坐,非要爬到沉熠身上跨坐在腿上,个子本来就高,这样的姿势更是稍一抬头就能碰到车顶,就这样也坐着不下来,双手搭在沈熠肩头就想去摘他的口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人家有名有姓的,你那么叫她多不尊重人。”没说两句就暴露原形,酸的收不住, “关系多好啊?也没见你叫过我眠眠…” 沉熠任由他把自己刚戴上的口罩摘下来,眉眼温和,手却捏痛对方后颈: “你别给我倒打一耙啊,你要是觉得眠眠好听,那我以后就这样叫你,再也不叫棉籽了。” “别啊,”不去管后颈的疼痛,傅眠急忙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哼哼唧唧地亲蹭着, “我开玩笑的,别生气,当然是这个好听。” 这是沉熠的特有称呼,是两人之间特有的旁人无法插足的亲昵,他怎么会不喜欢。 拱在沈熠颈窝里,湿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他难得坦白低声道:“我就是不高兴,他们都离你好近...” 怎么可以这么近,这是他的领地,他的宝贝,别说摸一摸,就是看一眼他都要生气。 第86章 搭在后颈的手力度放轻,安抚地按捏,沉熠手穿在傅眠柔软的黑发里一下一下的揉抚,无奈中带着纵容: “所以一把把我塞到衣服里?” 其实刚才动作快点可以躲掉的。 傅眠没说话,蹭在他颈窝。 “怎么这么爱吃醋?” 男人还垂头埋在他的侧颈,正在舔吻他温热皮肤下泵涌血液的动脉,血管鼓胀,生命鲜活的昭示着激情,唯有这时刻他才能真切的感受到沉熠的存在。 “你不懂...”话从相触的皮肉溢出来,闷闷的。 他的感情浓烈的像一团火,害怕其间温度灼烫沉熠,只能抑制再抑制,直压到下一秒就要爆裂开,他才拿出来向沉熠展示,看吧,这是一朵花,温和且美丽。 但傅眠从不敢让沉熠去触摸,岩浆一样滚烫的温度太可怕,也从不敢向沉熠去索要,欲望如同火焰可以吞噬所有。 于是忍抑再忍抑,或许总有一天火焰会不可控制的爆发开来,火光与硝烟遮蔽所有连同他一起湮灭... “不懂就不懂嘛,那我要怎么做你会好受一点?我这个议题做完就可以去做项目了,这样好不好?”沉熠把人从颈窝里揪出来,直视他的眼睛,语气依旧温和。 他捏捏傅眠的耳垂,从容且平和,也许在生活中许多地方他都不比伴侣做得好,但总有一点,他在感情上能给予对方少许引导。 他在爱里游刃有余,此刻正在耐心地教导蹒跚的伴侣,由衷希望对方能自在地与自己前行。 感情是双向的,爱情是并肩的。 这些他可以用一生去教导,去证明。 “好不好?”于是,他又问一遍。 沸腾着即将爆发的火山再一次平静下来,也许就在下一秒它还会再次颤动,但直到对方给予的养料消失之前,它不会爆发。 压抑极其痛苦,但有人知道在这深深忍抑之下他想得到的是什么。 “...好。”于是,他答应了。 挑出紧贴皮肉的银链,傅眠将吊坠握在手心一点一点收紧,平稳呼吸中可以听到胸膛内清晰的心跳声,他说: “戴好久了,换一个好不好?” 换一个不戴在脖子上的。 “嗯?”思路跳的太快,沉熠一时没跟上,只是笑眯眯的问, “你又要送我东西了吗?” 傅眠却没有与他对视,垂眼望着手心里佩戴多年依旧闪耀的鎏金曜石,雨滴状的星在掌中下落,被握紧,就像是一颗被紧紧握住的星星。 他只是说:“是啊,下周,下周我们去瑞士滑雪好不好?一直要去一直没去,刚好你下周议题也能结束,我们去滑雪,我现在已经学会了。” 手心坠星滚烫,灼的他几乎无法呼吸。 “行啊,”这种事情沉熠一向随他,笑着点吻他的唇,指腹摩挲傅眠左手腕骨, “那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好啦,这回换一个好的,一百年都不坏的那种。” 低低笑一声,傅眠松开吊坠,双手捧着对方的脸,去吮吻他的唇,“哪里有那样的手表...” “怎么没有,这你就不懂了吧...”沉熠任由他亲吻,说话间虎牙偶尔咬到对方, “就算没有,我每年到瑞士给你买一个,买到一百个,也算一百年没有坏。” 忍不住加深这个吻,指尖抚摸因话语而牵动的酒窝,傅眠抵着沉熠的鼻尖,近似叹息的笑: “那我只好努力活到你送我第一百个手表了。” 总是舍不得你希望落空的。 沉熠也笑起来,却没说话,摁着傅眠的后颈去和他接吻。 今天,距离去瑞士还有七天。 * “不是...小林同学你有话就问呗,你这样看的我害怕。” 工位上,沉熠放下手中的资料,认输似的朝林江江竖起双手。 好家伙,这姑娘两大眼睛跟探照灯似的,上下来回扫视几十分钟了。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林江江嘿嘿一笑,呲溜着椅子就过来,讨好的将果汁递给沉熠,扭扭捏捏, “那个...我就想问问咱部门经理真的要辞职吗?” “?”沉熠接过果汁的手一顿,眼里净是茫然,“你看我半天就想问我这个?” “当然了!”林江江看了看四周又靠近一点,小声道, “我和隔壁组小赵争论好几天了,你又不是没看到,现在有内部渠道我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啦,”她用胳膊肘肘沉熠, “快说快说,待会儿我就去找小赵打赌,嘿嘿,这次我要压五十大洋!” 《商业至尊》立在沈熠肩头,这两天看太多辣眼睛的画面有点精神不振,听到这话竟来了点精神,感叹一句: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还搞黑幕!” 这是重点吗? 沉熠无语的唔囔一声,回答:“没辞。”说着随手拧开果汁送进嘴。 “啊?”林江江颇为失望,这个经理烦人程度只比王主管少一丢丢,没走真是可惜了,想着就打算接着向沉熠查证其他八卦,结果一抬眼就看见对方口罩因喝水而摘下来,仰起的下颚底有一块特别明显的牙印。 反正一看就知道不是狗咬的。 林江江:...好像知道同事每天戴围巾的原因了。 她忍了又忍,还是败给自己的好奇心,没忍住问: “全是总裁咬的啊?” 那他牙口挺好的呀。 “咳!咳咳!”沉熠一口气没喘上来,果汁呛进气管咳得昏天暗地,,来不及倒顺气擦了水迹就慌忙把口罩戴上, “你乱说什么啊?能不能问点有营养的话题?” 行叭,林江江心说你还不乐意了,我在后面吃狗粮都没不乐意,又问: “那你现在来上班是干嘛?你在我们组纯粹浪费时间啊。” 太勤劳了,我要是有那么多钱我一定天天在家躺着睡大觉。 #这个b班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 “不是,”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沉熠直接道,“主要后面负责了个项目,对公司底层运行逻辑不太清楚,来了解一下。” “哦哦,”林江江并不意外,只是好奇道,“你和傅总刚...谈恋爱吗?我之前没在公司听过你的名字啊。” “也不是...”沉熠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说,“我们高中就认识了,陈鹏飞,哦就是小陈总,我们几个是高中同学。” 林江江闻言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高中?那不是十多年了吗?我去,爱情长跑啊!” “也不是...”沉熠心说原来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啊,所以到底怎么搞的,两个人现在才谈上?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跟林江江解释,干脆放弃:“行了别八卦了,你不是要和小赵打赌吗?赶紧去吧,一会晚了让他打听出来就没先机了。” 林江江倒也不纠结沉熠话讲一半,反正老板真实情史听多少都是赚,呲溜着椅子又回自己工位,没去找隔壁小赵却拿出手机,点进某个聊天八卦的内部水群—— .... aaa战神:要不是徐秘书,要不是李副总,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单身。 再犟滚粗拆那:扯吧你,你问问大boss知道这两人的全名不知道,就单身就单身就单身。 .... 是江不吃姜:^_^ 是江不吃姜修改了昵称: 无敌好寂寞 第65章 18:00 f:下班。停车场等你。 手机振动, 把压在下面睡觉的《商业至尊》惊得一拍翅膀飞起来:“地震了!地震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住即将掉落的手机,沉熠单手打开屏锁低头查看,另一只手轻松掐住书精的翅膀: “老实点吧你, 睡成这样地震来了你也不知道。” 扫了一眼聊天框内容,他松开正在哼唧的书精的翅膀,抬眼望了下面前正散发着幽幽白光的电脑屏幕,鼓鼓腮帮,打字道—— 熠:tat,你先走吧, 我还有个表要改, 改完一会儿打车回去。 怕人不走在停车场傻等,沉熠想了想,接着道: 熠:我想吃番茄炒蛋和辣椒炒肉,你可不可以给我做? 嗯, 都比较简单,不费工夫。 还想再说什么,身后林江江就拍拍他的肩打招呼:“小沈我先走了啊。” 话罢又看看沉熠还亮着的电脑,面露同情: “那老登还让你改呢?他简直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你那表完成度多高啊!” 林江江说着神情就带了点私人恩怨的愤愤, “他肯定就是嫉妒你上回提交的方案把他侄子的比下去了,听说本来打算给那个小登铺路的。” “要我说你就跟傅总吹吹枕边风, 让他滚蛋。” 沉熠失笑, 没对林江江这发言有任何表示, 只是朝人招了招手: “行了, 赶紧走吧你,不是要看电影吗?” 女孩一拍脑门,拎着包就要往外跑:“忘了忘了,林姐还在楼下等我呢,我先走了啊,你也赶紧吧,明天再改也不迟!” 第87章 望着女孩慌忙的背影,书精也说: “是呀,我们明天再改嘛,我好困,这里没有书架睡觉好不舒服的。”声里的倦意挡都挡不住。 没注意已经黑屏的手机,沉熠揪揪书精的羽毛,视线已经又移到电脑上:“怎么又困了?你不是刚醒吗?是不是这两天晚上在书房看电影看到很晚没按时睡?我就不该信你,下次一定要把电脑设置个定时关机,我看你还玩不玩。” 书精被戳中真相也不敢开口,哼唧两声也只好拍拍翅膀飞到沉熠肩头,陪他一起工作。 一时之间市场部空荡荡的工作区域只剩下哒哒的打字声。 冬天天色沉得快,不过六点室外已是一片昏黑,明净的玻璃窗上映出远处零星人烟灯火。 沉熠犯懒没开灯,整个工作区内光线暗淡,唯余他面前的电脑屏幕微微泛着白光,冷感荧光打在他的脸上,也打在架在鼻梁上的银丝无框眼镜,光晕透过镜片模糊他的眉眼,连同质感冰冷的眼镜一齐衬得他气质清冷矜贵,有种漠视一切的性感。 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傅眠就这样靠在不远处的柱子看了良久,目光描摹了一遍又一遍,流连在沈熠戴了眼镜的眼睛上不舍得挪走分毫。 直至空中那道视线越来越灼热,烫的沉熠都有所察觉的扭过头来,他才在对方惊讶的表情里走近。 “怎么上来了?不是说先回家等我吗?”沉熠眨眨眼,说话时一闪而过的虎牙尖和酒窝立刻冲淡了那份冷淡。 傅眠挑眉,随手将食盒放在工作桌上就跨坐在沈熠身上: “我可没答应你要回去。”说着伸出手去碰沉熠架在脸上的眼镜,指尖沁凉的触感将他眼神染上深一层的迷醉,低声呢喃, “以前怎么没见你戴过?” 反正周遭也无人,他要坐沉熠也随他去了,双手放在对方腰处使人坐的更稳,无视书精痛苦的哀嚎,沉熠笑了一声把傅眠在脸上作乱的手握着拿下来: “防蓝光的,不看电脑戴它干嘛?” 又扫了一眼被放在桌子的食盒,他问: “怎么,要陪我在这儿吃饭?” 傅眠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听到询问嗯了一声,手又抚上沉熠的脸,舌尖快速且用力地划过上牙带来些许疼痛,却没有使他热胀的头脑有一丝冷静,压着这人的脑袋就吻上去,话语含糊: “本来这样想的。” 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想做。 书精已经十分熟练的躲在书桌下方,翅膀一捂商业至尊四个字就自暴自弃的躺在书桌下。 虽然没在床底,但是在桌底也没差。 沉熠捏着他的后颈,亲吻的间隙言语警告: “差不多就行了啊,一会儿饭凉了。” “...没事,凉了再买。”傅眠把银丝眼镜摘下来,舌尖小心翼翼地舔吻他的眼尾,连睫毛都被濡湿, “别在这儿写了,去我办公室写呗。”顿了顿,又说, “戴上你的眼镜。” 沉熠:...那张床真的忘不掉了吗? 他被舔的难受,轻轻合上眼睛,刚合上薄弱的眼皮就立刻传来湿热的触感,连带着滚烫的吐息一同打在眉眼。 这么亲下去指定得出事,于是沉熠掐着傅眠的腰,想把人拖远点。 谁知道还没动,啪的一声整个工作区的灯都被打开。 两人一愣,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就听见王主管那大嗓门从走廊开关灯处传过来:“谁在那儿呢?” 连带着沉重拖沓的脚步声一同走近。 “艹。”沉熠低骂了一声,望了眼还喘着气显然没反应过来的傅眠,情急之下脑子不太灵光,一伸手直接把人塞到工作桌下,椅子一拉堵的严严实实。 就想这样坐人腿上公开的傅眠:? ? ? 还没等他挣着要出去,沉熠就弯腰呼噜一把他的脑袋,低声哄道: “你听话,我就把眼镜拿回家。” 傅眠正要伸出去的手一滞,抬起眼,神色不明地凝视沉熠片刻,最后用力拽了几拽他的裤脚,竟窝窝囊囊钻进去了。 在桌底差点被压到的书精: 龙傲天你的骨气呢?你不可一世的狂傲呢? 见人不情不愿地钻进去,沉熠慌忙坐直,朝着刚好走近的主管微笑: “是我,主管。” 王主管走到他工位旁,没打量他径直看向电脑屏幕: “小沈还在改啊?”说话倒是蛮不客气, “这就对了嘛,年轻人就要多吃苦,你看你这个文件做的,毛毛糙糙的,一点都沉不住气能行吗?” 随即瞥到傅眠放在桌子上的食盒,餐厅logo十分显目,一看就价值不菲,他撇撇嘴: “这样子可不行啊,多吃苦多干活,别那么爱出风头,很多事你到我这个年龄你就知道了,那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表情意味深长,说话意有所指:“你看你前两天交的方案,是不是头脑一热就交上去了?年轻人做事要想清楚嘛,这回碰到主管我能跟你在这儿说两句,你要是碰到别人怎么吃亏都不知道!” “嗯?你这是什么表情?”王主管眼睛一眯,颇为不满地问他。 沉熠抬腿轻轻踢了一下马上压不住要爬出来的某人,移动椅子更贴近书桌把下面堵满,干笑道: “没有,看电脑时间太长眼太干了,面部痉挛。” 王主管斜眼看他一眼,冷哼一声并不买账,但也没多究只是道: “你写吧,明天上午十点之前必须交到我的办公室。” 话罢转身又离开工作区,到自己的办公室拿上忘记的东西后离开。 沉熠注视着他的背影,捏捏眉心把椅子挪开,伸手把傅眠拉起来,不去看他阴沉的脸色只温声去问: “刚刚我踢到哪儿了?疼不疼?” 傅眠冷笑一声:“就你那蚂蚱大的劲挠痒都不够,怪不得...”什么人都能爬你头上。 他话到一半舍不得骂,把自己憋了个够呛只能问, “刚才干嘛不让我出来?他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我手底下还有这样的人。” 沉熠把键盘挪到一边摁着傅眠在工作桌上坐下,自己垂眼看他:“你说为什么不让你出来?堂堂公司总裁从员工办公桌下爬出来,你想吓死谁?” 低头吻吻男人眉眼,他揉捏傅眠后颈,低声道: “别那么生气,不值得,下属工作出现问题按规矩处理就行了,没必要动气。” 傅眠搂住他的脖子,使人被迫压下腰接吻,恨恨地吮咬沉熠的唇: “他讽刺谁呢,怎么敢这么跟你说话。” 自己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宝贝,怎么能在这听人阴阳怪气还赔笑。 无奈叹口气,沉熠轻轻后撤与人分开拉着椅子坐下,抬起脸望他: “领导阴阳两句多正常,你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创业更难吧,怎么到我身上你就受不了了?”揽住又追着跨坐上来的傅眠的腰,沉熠弯起眼睛调侃, “心态有所下降啊,傅眠同志,看来资本的糖衣炮弹已经腐蚀你的意志,这可不行啊。” 傅眠坐直凝视他,把他的脑袋摁在自己侧颈,双臂张开把沉熠整个人揽进去,低声:“怎么能一样?” 也绝对不能一样,他一路走过来,那么累那么苦,创立晨睿的时候,夺权叶家的时候,被好多人背叛的时候,夜色如此漫长,每一秒都无比难捱,唯一坚持的理由就是想离这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就是想能拥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他,就是想将世上美好的一切都献与他。 绝对不是像这样来受气的。 或许,傅眠轻抚他的后背,眸色深沉,或许当初他就不应该提出这件事。 根本不知道对方所想,沉熠手掌贴在傅眠脖颈,感受温热皮肉下血液的泵涌,捏捏对方耳垂,他乖乖埋在傅眠颈窝里学着对方拱人的样子去拱他,语气含笑: “行行行,不一样不一样,那老板大人我可不可以吃饭了,好饿的。” 不舍得松开手,傅眠慢慢从他身上爬下来,把食盒掂过来: “吃。” 说着自己却从旁边空工位上拽了个椅子,坐在电脑前去看那张表。 “你干嘛?”沉熠刚把食盒打开,一抬眼就见这人已经拿着键盘敲起来。 男人直视着电脑屏幕,头也不回:“我帮你改改。”只是说着眉头皱起来,粗粗浏览一遍, “你这做得挺好的,细节处理得都够到位了,这表拿到高级别的会议也完全够用。” 又冷哼一声,道, “我就说你们那个上司故意为难你吧。”话了还是仔细修改润色一番。 有点荒唐的好笑,亿以下项目都不亲自过目的傅总现在对着一张普通的市场调研报告逐字逐句的修改,时不时还要琢磨一下如何精进。 这想法逗乐了沉熠,他笑眯眯的指尖一勾,就把桌子一旁的银丝眼镜轻轻架到傅眠鼻梁上,捏着对方的下巴打量: 第88章 “嗯,好帅。” 的确好帅,尤其对方还西装革履,镜框一压就把那点狂傲压下去,愈发显得脸部线条流畅,沉然中高智感扑面而来。 傅眠哼笑一声,显然对他的夸奖很受用: “你知道就好。” 穹顶深黑无垢,一轮冷月嵌在黑绒幕布,月光莹莹镀在明净玻璃上,倒影出室内一片温馨。 今天,距离去瑞士还有六天。 第66章 第二天一早沉熠就将这份表放到王主管办公室的桌子上。 秃头领导还没来, 沉熠也不急,回到工位上去看项目的资料。 他神色专注,墨棕色的瞳眸浅浅盛着一洼糖浆,目光追逐着白纸上的黑字,稍一挪动就闪出碎光,这种认真的气质混着早晨清冷的空气一同将他从浮世剥离出。 只是还没看两页资料,手机就振动起来。 能听出消息不止一条,手机振动得好像下一秒就能跳起来,到最后连带着办公桌都有轻微震感。 轻飘飘的白纸也发颤, 轻叹口气, 看也不看屏幕弹出的信息条, 沉熠径直打开回复—— 熠:你不用上班吗?怎么这么闲? 熟悉的聊天框很快出现新的内容—— f:刚下早会,休息一下很正常。 :所以能不能去楼梯间?戴上你的眼镜。 :哦忘了,昨天晚上玩坏了。 :没事, 一会儿再买一个,所以今天晚上能不能还戴眼镜? :我们接着玩...,互换一下角色,我当… .... 沉熠看了两眼就把手机放下,今天没戴围巾也没戴口罩,绯色透在脸上像是傍晚的赤霞,只好把下半张脸埋在高领毛衣里, 唯余微微泛红的耳根。 清透的日光从玻璃外透进来, 并不强烈的光线落在他浅色的外套, 晒出羞臊和怯恼。 许是等了一会儿见沉熠不回他, 这人只好收起这些口无遮拦,问了句正经事。 f :什么时候去做项目?不是说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吗? 熠:你不是说要去瑞士吗?那就回来再说嘛,不过我现在已经在看资料了。 熠:市场部的话, 今天这个表交完没问题就能结束,也没事情干,要不这两天在家陪你? 刚好陪你过生日...这句话还没被他打出来,对方已经飞快的发来消息: f:一言为定。 随后生怕他反悔一样反复确认。 f:今天最后一天是吧? :是吧? :是吧? .... 没两秒这句话就爬满屏幕,见他问的急,沉熠只好把没说完的话删掉,慢吞吞地打字—— 熠:是。 不过他这人蔫坏,偏偏还要再说一句逗逗小狗。 熠:但要是主管给我打回来,我就要重写了,一直写到他满意为止。 还想说点什么继续逗他,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沉熠猛回头,就见林江江朝他挤眉弄眼,无声做着口型,神色紧张:主管。 主观?猪倌?猪獾? 他眯着眼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女孩说的什么意思,一转眼,王主管那张表情实在说不上好看的脸却出现在眼前,手里还拿着他交的表格,不轻不重的在桌子上敲两下,道: “跟我进来。” 衰得要命,摸鱼被讨厌自己的上司逮个正着。 自认倒霉,沉熠将手机摁灭塞进外套口袋,随着主管进去。 于是当然没看到某人的回复—— f:他没机会给你打回来了。 * “你看你写的这是什么?” 王岩明短粗的食指指着方案的某处数据,斜眼去瞥旁边青年。 沉熠闻言靠前凑近去看,看着数据有点迷茫,这处还是傅眠专门加的,非常出彩的一笔。 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哪有问题,只好问:“这不是挺清晰挺直观的吗?” 啪的一声,王岩明将方案狠狠扔到办公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声调倒是平稳,就是内容不好听: “就你厉害。” “我怎么要求的?我说让加了吗?” 说着他一拉椅子坐下去,斜睨着站在办公桌前的沉熠,苦口婆心: “年轻人,我昨晚怎么跟你说的?做事之前好好动动脑子。” “你做成这样,交上去你能让谁好过?你太年轻,刚进社会,这里面的道道你都不懂,傻着脸就硬莽。” 他拨拉拨拉文件,轻飘飘就扔到沉熠脚边,意味深长, “有时候做人比做事更重要。” 文件夹摔在地板上不知磕到哪里竟咔哒打开了,里面几张白纸散出来,凌乱一地。 “……”沉熠垂眼看着地板上的几张纸,白纸黑字掩住地板上的两片白瓷地板拼接处的黑色缝线。 掩住一条笔直,不弯折的线。 “这样吧,”办公桌后的中年男子见他不吭声还以为被自己的话镇住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故作体贴, “看你也改了那么长时间了上面也急着要,这次就算了,不过这名字就不能写你的了,年轻人嘛,为自己的冲动负点责。” “懂点事。” 话罢他就斜望着面前的青年,等待他的回复。 “呵,”可惜没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一声冷笑后王岩明就见这人弯腰将散落一地的文件慢慢捡起来,握在手里整齐。他目光直直压过来,神情平静,语气更是平静中隐着锐利: “您要是不满意,您就自己做。这么看不上眼就没必要拿走去交。” “年轻人?”沉熠重复着慢慢咀嚼,低笑一声,听不出其中意味,总归不是什么好意, “哪比得上您好为人师,多吃了几年白饭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照您这逻辑,您干脆找只猪拜师算了,毕竟它吃过的饭比您走过的路都多。” 他神色冷下来,居高临下的俯视过去: “叫你声领导你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你!”王岩明气的眼前发黑,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捂住胸口喘粗气,手指着沉熠颤颤巍巍正欲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却在此时突然被打开。 林江江探头钻进来,没注意室内剑拔弩张的氛围,只是匆匆通报: “主管,傅总,呃总裁带人来巡视了。”虽然说是向王岩明通报,但林江江的脸一直面向沉熠,说话间挤眉弄眼,促狭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沉熠一愣,墨棕色眸子本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冻结住了糖湖,此时却化得无影无踪,糖浆又一点一点淌出来。 他深吸口气,那点不愉快和愤怒立刻烟消云散,看也不看身后中年男人,转身径直走出办公室。 阳光已经浓墨重彩,直射进明净的玻璃晃出一片温暖的光晕。 沉熠抬脚又落脚,每一步都落入地板上的光色里,身后被拉长的阴影拨的明暗变幻。 他抬眼,明明是一群人站在那里,可他只能看见一个——站在人群正中,不时有人神情谄媚的朝他说话,这人却只是抬眼望他。 目光专注且笔直,与之前很多年都一样。 有一瞬沉熠的心猛地抽搐,那种绞痛几乎要让他落泪。 其实没什么,他只是在想,只是这样他就觉得委屈,他就觉得愤怒,那傅眠呢?过往的十年他又是如何走过来的呢? 甚至走的那样专注,走的那样笔直。 一定很辛苦。 沉熠…他手指微蜷,睫羽不受控制的颤动,他想,沉熠你一定要更爱他一点,你一定要多爱他一点。 对方过往有太多的苦难他没有知晓,没有并肩,恍然之后所能做的也只是余生握紧他的手。 至少承担痛苦可以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 可惜这情绪被身后粗鲁的碰撞打断,沉熠被冲过来的王主管撞得一个踉跄,将将扶住旁边的桌子稳住身形,抬眼就看到刚才还一脸指导江山模样的中年男此刻笑的跟一朵多皱的菊花,伸出双手就想去握傅眠的手: “傅总怎么有空亲自来我们市场部一区了,真是有失远迎。” 沉熠:……老登,等着吧!我今天晚上回去就吹枕头风。 傅眠的眉头从沉熠出来的那一刻就没松过,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一看就知道沉熠状态不对。更别提把人撞得要摔倒的这一下,简直快心脏骤停差一点就要上去察看。 只是想起沉熠之前的千叮咛万嘱咐,勉强忍住站在原地,于是就看面前这男人更不顺眼,抬手重新扣了遍西装扣避开对方的手,语气淡淡: “王主管这话说的,我不能来巡视吗?” 王岩明伸到一半的手落空僵住,听出傅眠话里的不悦,却没想到哪里得罪这位见都没见过的公司创始人,只能归根于自己从办公室出来的太慢没有第一时间迎接。 他干干赔笑了两声,尴尬收回手给自己台阶下: “傅总您这真是幽默,那不知您今天来是想巡查什么呢?” 拦拦一旁正欲解答开口的林秘书,傅眠望向沉熠,语气倏地温柔下来: 第89章 “正常工作巡视罢了。” 话了,看着沉熠,指示道: “你说说,最近市场部一区做的具体工作。” 说话时看着沉熠,又是这样的语气,自然是让沉熠说的。 回望回去,沉熠看着他的眼睛叹口气,心说幸亏你站最前面,不然眼神都快拉丝了,谁猜不出来我们俩的关系。 但还是无奈纵容,这么多人呢总不能不给总裁面子,于是清清嗓子开口:“傅总,我们这个月工作主要是——” 可惜还真有人要撞枪口上。 “胡闹!”王岩明回头低斥一声打断沉熠的汇报,“傅总问话轮得到你插嘴?” 继而又扭过头来对傅眠殷勤道:“傅总见谅,这是我们组新来的员工,实在不懂规矩,做事毛毛躁躁的。” “这不,我刚才才把他做的表打回去,所以才晚出来迎接您…” 他说的点头哈腰,傅眠听的眉头紧锁,沉熠更是气的啼笑皆非。 索性也不装了,将毛衣袖子挽折上去,露出一截线条流畅有力的小臂,声调不高却一下子盖住王主管的谄媚: “哦抱歉,那傅总我现在问问你,我能插嘴吗?” 他说这话时没笑,眼眸微垂,睫羽自然下垂遮挡其间情绪,神色浅淡,语气也平静,这冷淡模样莫名让傅眠想起昨晚他在床上戴那副银丝眼镜的情景… 喉结不自觉滚动,他直视着沉熠,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 “当然能。” 别说嘴,哪儿都行。 沉熠笑了笑,洁白虎牙与冷淡神情形成强烈冲击对比,简直要把某人迷晕过去,骨节分明又白皙的手卷着一沓纸,沉熠将它在手心敲了敲,说了句让旁边王岩明听不懂的话: “那傅总,主管说我的表是垃圾怎么办啊?” 语气温软又轻飘飘,像带了勾人心的尾钩。 王岩明听得莫名其妙,实在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但也调整好表情准备当着众高层的面告沉熠辱骂上司一状。 谁知还没开口就听见傅总那冷冽声线回荡在不算空荡的工作区—— “嗯?王主管,你对我修的表有什么意见?” “哦对,”在所有人震惊且迷茫的眼神里,在沈熠的默许中,傅眠顿了顿又开口,语气里的愉悦掩不住, “你这位新员工是我男朋友,表是昨晚我帮他改的。” 今天,距离去瑞士还有五天。 他们的关系在全公司公开。 第67章 依旧是这如同被利刃切断而成的悬崖口,有人伫立于此,头顶是颤动不已的墨色天空,银蛇撕裂天空,血红的岩浆淌出来,连同颗颗急速坠落的陨星一齐拖着尾焰划破穹顶。 瑰丽的, 震撼的,恐怖的。 可屹立在悬崖的人却不再抬头,他右手紧握成拳,用力到颤抖,仔细看有抹金光溢出来。 缓慢又缓慢,他将右手抬起移至唇边轻轻落下一吻,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些什么,在狂风和雷电的怒吼中低不可闻—— “这样不好吗?”他问,神色平静, 只是漆黑瞳孔中漩涡急速涌动好似下一秒就要扑出滔天巨浪。 “不好,你握得好紧, 很疼。”另一道声音响起, 清澈明亮,飘在这漫天火光中像清晨的第一抹沁凉湿雾,仔细辨别声音来源,会发现是从男人紧握的右手里传出来, 流金闪烁。 “你松手不好吗?”手心金光闪烁。 男人沉默良久, 眼眸黑沉折射不出一丝光线, 右手却越握越紧: “不好——”薄唇轻启,声音低沉中带着深不见底的偏执,只是话说至一半穹顶突然震动,天边传来一声震醒世界的雷响。 紧接着是强烈白光闪过—— “!”傅眠猛地睁眼, 额头还挂了层薄汗。 “吵醒你了?”还未等他清醒,身旁有道男声传来,距离很近。 他下意识扭头去看,沉熠半坐起来靠在床头,身子朝外斜出,一只手还搭在床头柜上像是在够什么东西。 这人见他瞧过来,索性把手收回来,又端正靠坐在床头拢了拢被子,防止刚刚的扯动导致漏风:“想喝水,但是杯子没拿住不小心摔到地板上了,还好里面没水。” 话罢侧眼看看傅眠有些难看的脸色,以为是被自己突然惊醒没睡好,轻轻伸手擦去他额头的汗,低声问: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手掌温暖干燥,触在额头传来一阵暖意,这温度安宁了傅眠心神,摇摇头拒绝了沉熠的提议,伸出胳膊在自己一侧的床头柜拿了水杯递给他: “你喝。”许是刚睡醒,声音又干又涩。 接着也半坐起来,靠在床头,肩贴着沉熠肩膀,看他喝水,眸光略一扫就发现对方面前有本翻开到一半反扣着的书。 又靠近一些,没有直接伸手拿过来看封面,他只是问:“看的什么?” 沉熠小心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听人问便拿起来向他展示,道:“没什么,看点随笔。” 傅眠随意扫了眼标题,心脏还未从刚才梦的余韵中清醒过来,不自觉去寻沉熠的手想十指相扣,习惯性地夸赞道: “这书我读过,作者思想很有深度。能读书真厉害。” 装作没听见傅眠最后哄小孩似的夸奖,沉熠嗯了一声认同他前面的话,任由对方握紧自己的左手,只是问他: “要不要一起看?” 总觉得小狗情绪不太对。 明明昨天好好的,关系一公开某人嘴都要笑歪了,晚上回家也是,热情的不得了,怎么一觉睡醒又蔫蔫的。 傅眠自然答应,但脑子还混沌着抽痛,心神难以集中,于是说:“能不能念给我听?” 没说行与不行,沉熠一只手搭在他的后颈捏了捏,另一只手单手翻过一页从首行开始读起。 卧室内窗帘半拉半拢,少许日光从窗外透进来径直投到木质地板上,照的木纹纹理清晰可见。 光线通透,映出空中上下翻涌的细小尘埃,混着男人轻缓明亮的嗓音一齐荡开。 “...上帝不许诺光荣与福乐,但上帝保佑你的希望...”[1] 读到这一句时,傅眠嗤笑一声,音调很低但还是引得沉熠的注意力打断了朗读。 不可避免的扭头去看他,沉熠笑眯眯地问: “怎么了?小狗主人对这句话有何见解?” 傅眠还在往他身边贴近,贴到最后快把人挤下床去还犹嫌不够,干脆伸出双臂揽住他勾得人往自己一侧倒去,书从沉熠手边滑落丢到一旁被面上。 望着这双澄明的眼眸,傅眠说: “见解没有,这句无非是些人生道理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在想,要是上帝像书里那样存在,那也太逊了。” “怎么说?”这姿势勾得沉熠不舒服,干脆一卸力又躺回床上任由某人靠贴。 指尖轻轻在脸颊浅陷的坑洼处打转摩挲,傅眠直视沉熠的眼睛,低声道: “如果连这些都不做到,都不许诺,还算什么神明?还不如我,” 眼中漩涡一闪而过,卷走所有折进眸中的光线,语气蛊惑, “至少我要给予你全部光荣与福乐,” 沉熠挑起眉毛正打算说话,却见他又道, “但我不保佑你的希望,” 鼻尖抵住鼻尖,胸膛贴住胸膛,心脏同频跳动,血液同速奔涌,有人低语似呢喃: “我要让你全部得到。” 希望依旧是渴求,还是未满足的欲望,而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世间将不会有你渴求未得到之物。 沉熠静静望他,两人过长的睫毛混在一起偶尔会带来麻痒,他却没有闭眼也没有后撤,只是静静望着男人,到最后轻声问: “你要当我的上帝吗?” 如果你想,那也可以。 对方却低笑一声,唇瓣摩擦,呼吸纠缠,抚上沉熠的侧脸: “才不要,比起这个我更想当你的...”他说着慢慢靠近,轻咬对方的耳垂,字语混着湿热吐息一齐飘进耳朵,消匿在空气里。 这语调轻缓的话语却刺激那只贴在傅眠脖颈的手掌难以自控地收紧,又在一瞬后放轻力度。 指腹摩挲对方脖颈上的红痕,沉熠望着傅眠,眸光沉静,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那就如你所愿。” 随后他贴近傅眠的唇,给他迟来的早安吻。 清透日光逐渐变得炽热,再次投进室内落在木制地板上将其炙烤的温热,光线游离在空中模糊远处景色。 啪嗒—— 被面翻涌中,有东西从床上跌落。 喘息中被子里有一条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的胳膊探出来垂下去,在地面胡乱摸索几番将这东西捡起放在床头柜上。 “什么东西?”一道较清亮的男声问。 “没什么,书掉下去了。”略低沉的男声回。 接着就无人再开口,只剩下衣服摩擦和被面翻动的声音。 第90章 ...... 不止过了多久日光再次偏移,从地板行至床边为浅色的床单镀上道金痕,一路斜照到床头柜上,敞开的书页被染上金晕。 那只将它捡起的手又拾起它,修长手指乱翻两页,最终目光在一处凝顿。 “你怎么又看起来了?赶紧来洗,一会儿时间赶不上了。” 沉熠靠在浴室门上朝床上某人喊,松散睡衣在锁骨处微敞开,白净皮肤露出大片吮咬出的红痕,他嘟囔: “快点吧,这都几点了,下回就不能跟你睡一张床上…” 傅眠轻笑一声,将书连同一些东西一齐放回原位,掀开被子下床走过去: “那你睡哪?家里只有一间卧室。” 说起这个沉熠面上就闪过一丝无语,没好气道: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大个平层公寓只装修一间卧室的?” 话语之间男人已经走近,勾住他睡衣腰部下垂的腰带缠绕在指尖,对他的话不以为意: “只有两个人,只睡一张床,为什么要第二个卧室?” 感受着从沉熠身上传来的湿意,轻拽腰带,傅眠接着问: “还有,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洗?响应国家号召,节约水资源懂不懂?” 沉熠叹口气,直接把手中的毛巾盖在对方头上,推着这人往浴室里走: “你说呢?你确定我们俩一块洗能节约水资源?你能不能节制一点?赶紧吧,电影一会儿开场了。” 话罢,他不等对方再开口直接关上了浴室的门,然后忽视浴室磨砂窗上某人不甘心的手印和拍打声,打算去衣帽间换衣服。 结果刚一转身就看到床头柜上被人反扣着的书,日光落在上面显出已经卷翘起来的书页。 沉熠想了想,走过去将书合上重新放回了书架,他没有注意到这不是他正读的那一页,也没有注意到在这满页黑字中的一段话—— “于是沟壑越挖越深,忠心越表越烈,勇猛而至暴行,理性崩塌,信仰沦为一场热病。”[2] 或许,就算注意到也没什么不一样。 但也或许,会有什么不一样。 第68章 “所以…我让你选电影, 你选了个恐怖片?” 电影院售票区前,沉熠抬头皱眉看着面前硕大的电视屏幕,上面播放着正上映的影片的片段。 他低头看了看刚刚从自助取票机取出来的电影票,又抬头看看屏幕上眼流血泪,面色狰狞的女鬼,没忍住问旁边人。 “怎么了?你不是让我随便选的吗?” 站在一旁的男人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冷色调的外套愈发衬得他气质不羁冷峻,像是把不屑于藏锋的利剑。 但如果仔细去瞧,就会发现站在大厅屏幕下方的这两人的外套, 是同一款式的不同颜色。 显然是相当满意今天的衣着,傅眠从出门到电影院这一路,都要时不时从口袋里伸出手将外套上的褶皱抚平,此刻在人潮拥挤的电影院大厅内更是始终注意与其他人的距离,坚决避免被撞到。 他神情轻松又正经, 说出的话也是相当善解人意: “没事,要是你怕了你可以躲我怀里。” 话临了又伸手抚了抚外套, 朝沉熠方向挪一步避开在厅内乱跑的小孩, 故作苦恼的抱怨道, “你说你非要我穿这身出来干什么?现在搞得我都不敢动了。” “…那只是个外套。”沉熠将电影票塞进口袋,看了眼时间就扯着傅眠上衣衣角往播放厅走,来都来了,管它什么影片,不看太亏, “还有什么叫我非要你穿?那感情你真就想大冬天穿着风衣出来啊?” 这衣服上辈子肯定救过你的命。 “哎哟你别拽, 拽皱了都…”傅眠心疼的把衣角从沉熠手里拉出来,轻轻抚平上面的折痕,然后想用手代替自己的衣角塞进对方手中。 却不料被沉熠一把拍开, 一脸无语: “还牵手干嘛?你不得赶紧回家找个保险箱把衣服放进去?在外面多危险。” 本是调侃的话,却没想到傅眠脸上真出现些许犹豫,好像真的想这样做。但到最后还是坚定地伸手去握沉熠的手,神情认真: “不行,先牵手。”说着将右手手指挤进对方指间,标准的十指相扣。 两人谈话间已经走近相应的播映厅,电影还未开场厅内光线不算暗淡,但人倒是一个没有,空荡荡的,两人的低声对话在静谧的空间里存在感强烈。 任由对方扣住自己的手,沉熠站在过道上环视四周,对着票根皱眉: “你包场了?” 本来就是想体验一下影院的氛围才来的,不然直接在家里的影音室看更舒服。 “…没,”傅眠面色坦然地回答,只是顿了顿又说, “但是我是看哪个人少买哪个的,这个压根没人。” 沉熠:……那不说明是烂片吗? 他迷茫地看着傅眠,再一次无法理解他是怎么想的。 人家都是反向买股,别墅靠海。 我们是反向买票,看尽烂片吗? 他不理解傅眠的脑回路,傅眠也不理解他这欲言又止的眼神,还以为是沉熠害怕在没人的环境里看恐怖片。 于是神情了然地开口安慰,可语气里的兴奋掩都掩不住: “没事,不用害怕,反正也没人到时候你就趴我怀里,我保护你…” 他默默想了一下那场景,只觉这两张票买的真值。 沉熠闻言无声瞥他一眼,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心说是谁之前玩恐怖游戏用手柄把电视砸出个大洞? 但见人眸光闪动,显然是期待不已,他又把到嘴边的反驳咽下去。 算了,望着前面巨大的电影幕布沉熠想,算了,不行一会儿装一下,对方今天心情不好又临近生日,装装哄他好了。 于是电影开场后就出现这一幕: 影片里:老房子里若有若无的鬼影闪过,作死的配角尖叫。 沉熠:眨眨眼,迟疑地把脑袋蹭到傅眠颈窝里,做作地瑟缩一下,语气可怜: “啊,真可怕。” 啧,这电影真差劲,鬼魂上面的吊线都没p掉。 他又随意瞥了眼大屏幕,手却抓傅眠外套抓得更紧。 这反应让某人的眼角眉梢都上扬,他温柔地握住沉熠的手,轻拍对方的背,安慰道: “没事,都是假的。” 怀里人柔弱地应了声,手却还拽着他的衣服不肯松开,脑袋埋在怀里不肯钻出来。 这行为极大满足了傅眠内心那点大男子主义和保护欲,他简直要笑出声来,嘴角已经压抑不住的翘起来。 废了很大力气把那股得意劲儿摁下去,他平下嘴角弧度,爱怜地去吻沉熠的眼睛,温声道:“没事的,要不我捂住你的眼睛好不好?等到不吓人再叫你起来看。” 沉熠还没应,倒是一旁飞着的《商业至尊》大呼小叫起来: “捂着我的!呜呜呜呜呜捂着我的!好可怕…求你了沉熠呜呜呜呜…” 这叫的可比沉熠真情实感多了。 真是…沉熠猛地从傅眠怀里坐直在半空里一抓,在对方不解惊愕的眼神中又倒回怀里,声音软又轻: “那好叭…” 噫,他对自己的话感到深深的恶寒。 说着伸出一只手盖住书精封面的标题,心中纳闷这小东西都看这么多电影了,到现在竟然还怕这种粗糙烂制的鬼片。 更大的诱惑在眼前,于是无视刚刚那点不对劲,傅眠轻轻用手覆住沉熠的眼睛,郑重承诺道: “我会保护你的。” 对方过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掌心带来瘙痒,傅眠垂下眼颇为可惜地想,早知道不来看电影去鬼屋了,这样可以直接把沉熠搂进怀里。 将人的脑袋更深的摁在怀里,他指尖在沈熠眼尾打转,看似认真的看着电影剧情实则心神全部集中在身前。 不知过了多久,播映厅上方的管道静默流出暖风,烘得沉熠昏昏欲睡。 他强打精神,伸出手拿过傅眠在脸上作乱的手,问: “现在我能睁眼吗?” 傅眠勉强分出一点注意力掀起眼皮望了一眼幕布,啧,典型的烂片大尺度环节。 不明白为什么女主角前一秒怕得要死,这一秒看到淋浴头就非要洗澡。 于是又垂下眼,屈起手去碰沉熠因闭合双眼而微颤的睫羽,他说: “不能,那个怨灵还在杀人。” 沉熠:...你当我听不懂中文吗? 但窝在傅眠怀里还挺舒服的,衣服面料柔软还沾着尚温热的体温,耳朵贴在胸膛处还可以听到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生命具现在这方寸之地的跳动。 这种感觉让他眉眼舒展,所以也装傻充愣: “啊那行叭,等不吓人了你叫我…” 然后仗着傅眠听不见,去和书精吐槽: “你别捂了一点都不吓人,什么烂片啊,这票买的太亏了。”声音从相贴的胸膛中透出来,染上一层体温的暖意。 第91章 《商业至尊》哼哼两声,伸出一只翅膀搭在沈熠手上,拢着不让人撤走,阴阳怪气道: “亏什么啊?花点钱让你和龙傲天玩两个小时的调情游戏多值啊?”说完音量低下去,语气悲愤, “就我太傻了,还以为你们真要来看什么正经电影…乐颠颠的就跟过来了。真的,我太傻了…” “…”大抵是真有点心虚,沉熠难得没和它争论,歪在傅眠怀里闭眼玩这人修长分明的手。 暖气从上空缓慢地淌出来,贴近的胸膛起伏规律且平稳,这种气氛使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哪怕耳边仍时不时传来影片里的尖叫声和渲染气氛的恐怖音乐,他却在捕捉以跳动而彰显存在的生命的过程中渐渐陷入黑甜乡。 相握的手在这一瞬即将松开下滑,却在下一瞬再次被人紧紧握住。 傅眠没有低头仍旧目视前方,荧幕上的光影在眼眸跳跃闪烁,握紧那只手,呼吸不自觉地放缓放轻,他沉默地看着这部十分烂的电影。 无人开口,无人说话,但有东西像是玻璃杯中涨满的水,再多一滴就会溢出来。 * 直至电影最后的滚动字幕已经播放完毕,播映厅内白炽灯被打开,丝丝缕缕的光从上空洒下来,压得男人眉眼柔和,他才动了动已经麻木的胳臂,低俯下身轻声去唤怀中沉睡的人: “沉熠,醒醒,该走了。” 听到声音沉熠睫羽颤了几颤,艰难地想要睁开眼却发现是一片昏沉——傅眠的手还覆在自己的眼睛上。 许是感到手心眼睫的剐蹭,男人温声道:“有光,你慢慢睁开。” 胡乱应了一声,他拿开对方的手,闭着眼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却是习惯性地摸索贴到傅眠脸侧,轻轻吻蹭,含糊道: “几点了?好困,我今天不想上班...” 这下意识的亲吻把傅眠的心都烫软了,几乎是难以控制的,他俯身吮吸对方的舌加深这个吻。 纵容他这举动,神思在这迫切的索求中回归,沉熠慢慢睁开眼,眸中还残存着一些睡意,手却已经搭在对方后颈,无奈地捏捏: “行了,赶紧走吧,一会儿下一场的人都进来了。” 舌尖再次划过锐利洁白的虎牙,傅眠恋恋不舍地后撤退出去,直视沉熠的眼睛,他没说话但眸中潮水汹涌,光线沉溺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戳破薄膜淌出来。 似曾相识的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 沉熠一愣,可还没等他读懂那情绪,没想起在哪里见过,傅眠就移开视线率先站起来,向他伸出手,语气已然平缓听不出异样: “走吧,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保洁阿姨已经推门进来,也不好坐着不走,沉熠握住男人的手站起来,将疑问埋下去,敛了心神笑着回道: “意面吧好不好?突然好想吃这东西。” 无视保洁阿姨惊异的眼神,傅眠扣住他的手往外走,应允: “当然好,中午在外面吃的,那晚上回家吃吧。一会儿顺道去超市买菜带回去。” “行啊,”沉熠随口答应,弯起眼睛夸赞道, “好贤惠啊,棉籽。” “简直就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嘛。” 揉捏对方的耳垂,黑曜石坚硬的质感在指腹触感鲜明,他冲傅眠眨眼,酒窝凹陷的弧度都显出愉悦,让男人逐渐在赞美中迷失: “真是太厉害了,男朋友。” 嘴角彻底压不住,傅眠掩饰地低咳一声,却不再去看沉熠,只是扣紧对方的手: “你知道就好。” “我当然知道,不仅我知道,交了这么厉害的男朋友,我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某人翘起小拇指勾勾男人的手心,语气轻快。 傅眠被他夸得飘飘然,想说话但又不知说什么,沉默片刻后开口问他:“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嗯?”沉熠一愣,不明白什么意思,“干什么?” “没什么,”傅眠拽着他的手往前走,语气平静, “只是突然特别想送你东西。” 能让你开心的,能让你愉悦的东西。 并非此刻才有的想法,与沈熠在一起他总是有这念头,总想给予,总想将一切他认为好的东西赠与对方。 光荣与福乐,世间一切都是你的应许之物。 这时两人刚好走出电影院的门口,室外冰冷的空气让人精神一阵,吸进鼻腔里却带来轻微疼痛。 傅眠停下来,回过身微笑问他: “有吗?” 只要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 沉熠定定看他两秒,忽然笑起来: “还真有一个。” “什么?”傅眠问。 “但我现在还不能要,那个有时间安排的,大概...”沉熠歪头想了想,手指在空中比划, “大概我们去瑞士回来吧,那时候应该就差不多了。” “什么东西还要等?”傅眠皱眉问,他现在真的很想满足对方的愿望, “加钱不行吗?” 沉熠失笑,揽住对方的肩往停车场走:“不行的,”他语气认真些, “那个要在合适的时机才可以。” 两人背影渐行渐远,声音也渐渐消匿,只是寒风一吹还能听见男人不死心的追问: “真的不行吗?两倍不行三倍,加到满意为止...” “不行的不行的...”以及另一个人无奈的回复。 * 超市里一如既往的热闹,广播里播放着流行歌,音量不小,却完全被往来的人声掩盖。 “意面吃什么口味的?”冷鲜柜前,傅眠弯腰将一盒封好保鲜膜的生牛排放进购物车,扭头去问旁边人。 “番茄肉酱。”沉熠跟在他身后,眼睛望着水柜里游动的鱼,随口回道。 “行啊。”傅眠自然应他,扫了眼购物车说, “那去买一下酱料就走吧。” 于是两人直奔调料区。 这家超市体量不小,东西还挺全,起码调料区仅意面调料就摆满了好几个货架。 沉熠上下扫了几圈,不抱希望地想找找有没有自己经常在法国吃的那个牌子,毕竟挺小众的,却没想到仔细看了几层真让他找到了。 别的方面不好说,但沉熠算是对吃有点追求,这下找到想要的调料心情称得上愉悦,从货架上拿下来扔进购物车,他扭头对旁边还在找料酒的傅眠道: “这牌子的调料味道还行,我之前在法国就经常用。” 商品琳琅满目,想要精准的找出指定的品牌不是很容易,傅眠低头认真寻找,闻言随口答: “嗯,我知道,那个xxx嘛。”他没回头,准确念出了那串外语。 话罢,他皱起眉颇为苦恼地望着货架,真奇怪,难道那个牌子的料酒这超市没有吗?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沉熠的询问,明明是个问句却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我好像没给你说过我在法国喜欢这个吧?” 超市喧嚣依旧,头顶白炽灯尽职尽责的播洒光晕,驱散一切阴影与黑暗。 “你是怎么知道的?” 可惜如此刺眼的光晕却仍压不住骤然升腾的阴霾。 今天,距离去瑞士还有四天。 第69章 京城的冬天很干燥,空气干的像是被抽走所有水分,吸进鼻腔感受冰冷的同时是一阵滞涩,如同尖锐的椎体一点一点划破喉间血肉,强行深入肺腑。 疼痛, 但却无法停止呼吸, 因为这是生命必要的养料。 对傅眠来说,注视沉熠也是这样的。 疼痛,但却无法停止。 刚在一起时沉熠就拿以前的照片调侃过他,说棉籽你的眼睛怎么黏在我身上了。 当时两人挨得很近,呼吸纠缠间沉熠笑得漫不经心,瞳眸闪烁着琥珀色的光泽,他只凝望了两秒就不可抑制地去吻他,吮咬之间反问:“黏你身上还没有发现?” 话说完却不等沉熠回答就加深这个吻。 因为他知道答案。 因为他的注视从不敢长时间的停留。 目光如此灼热,自内心深处的火山迸涌而出, 每道落在沈熠身上的目光在发出之前都会先燎烫傅眠自己的心脏,其间蕴含的热是比岩浆更滚烫的温度。 所以他不敢与沈熠长时间的对视, 他害怕火山会喷发, 他害怕岩浆会奔涌,他害怕那层快要维持不住的屏障被打破,他害怕对方适应这感情之前先一步被灼伤。 他害怕沉熠害怕。 于是从不敢长时间的停留。 疼痛,恐惧, 但无法停止, 因为这是他生命必要的养料。 现在也是一样。 傅眠倚靠在衣帽间的梳妆台上,这柜台面一月前还空荡荡,现在却摆满两人的杂物:沉熠懒得收纳的腕表、自己随手搁置的领夹和那顶在江城买的小狗帽子。 凌乱的摆放,但这凌乱却流露出房间两位主人的亲密。 第92章 可这种亲密没有让傅眠自昨晚就开始阴霾的心明亮些许,他目光落在身前不远处正在换衣服的男人背影上, 口腔内蔓延的血味在无声沉默中透出内心不安的燥郁。 宽敞的衣帽间内只能听见沉熠换衣服细微的响动,两相静默,时间在此刻被无限延展拉长,一分一秒都变得极其难捱。 背后视线灼人,沉熠却没有回头,对着镜子动作平稳地将衬衫衣扣扣上。 酒红色的衬衣,领口处微敞开露出小片锁骨和坠在其上的鎏金项链,衬衣下摆被塞进西装裤内,腰带一箍就显出一截爆发力极强的窄腰。 他将衣袖向上挽了些,随意在表柜里挑出一款休闲男表带上,冰冷的黑色表带衬得他肤色冷白,暗调的酒红色衬衣衬得他面容冷淡,冷感之下是令人想要攀折的性感。 沉熠掀起眼皮望了两眼镜子,敞开衣领处显出的黑曜石吊坠与衣服整体风格不是很搭,他沉默两秒,目光在镜面上身后某处一扫而过,就想伸出手将项链摘下来。 指尖刚搭在后颈的暗扣处就被人按住,傅眠握住他的手绕到身前,一言不发的将有些歪斜的吊坠重新摆正,又拢合敞开的衬衣衣领,将纽扣扣到最顶端。 等这一系列动作都完成后他才抬眼望向沉熠,眸光颤动,嘴唇开合几次似是想说话,但到最后却吐出一句: “要不还是换件衣服吧。”双手搭在对方肩膀处控制不住的用力,衬衣被抓出皱痕。 沉熠凝视他片刻后缓慢垂眼,下耷的睫羽掩住眸中情绪,他伸手将傅眠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去,对着镜子抚平褶皱,淡声说: “怎么,以前监视我还不够,现在还要管控我是吗?” 他说着又将衣领处的衣扣解开,对着镜子折好衣领,只是却没再伸手去摘那条银链。 “沉熠...”这话一出,傅眠脸上出现一种难以承受的表情,他的手想要去触摸男人,却害怕对方的再一次拒绝而滑稽的停在半空,声音低伏,艰涩的近乎恳求,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和我说话...” 男人依旧垂眼看他,无视他想要索取的动作,语气平淡: “哪样?” 简短的问句,简短的两个字,却将傅眠的心捏的生疼,无法忍受的,他伸出胳膊抱住沉熠,力度之大好像要将人嵌进骨里, “...你不要生气...” 从昨晚到现在,没有拥抱没有吻,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了一个样,他简直要疯掉了。 傅眠把脸埋进沉熠颈窝里,呼吸灼乱地喷洒,近乎语无伦次: “你不要生气...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别这样...” 侧颈滚烫,沉熠一时分不清那是对方呼吸带来的湿热还是...眼泪。 哪个都不太好,他想,衬衣会被弄湿的。 但却还是任由傅眠拥抱,手搭在对方脖颈处贴合着感受生命的流动: “我没有生气,”他直视着镜中的自己,眼眸沉静, “我虽然要求过你,但那已经是在一起后的事,你之前做的我可以原谅。” 没生气是骗鬼的,从昨晚到现在这状态说他没生气鬼都不信。 傅眠抱着人不肯撒手,也不反驳,只道:“ ...那你能不能别这样和我说话...” 抱的太紧搞得沉熠很不舒服,他挣了挣换来对方更用力的箍拥,索性放弃,说: “可以,但你放松一点,你抱的我很难受。”没有说让傅眠直接松手,显然他也知道根本不会实现。 这要求还在傅眠的接受范围之内,于是缓缓放松力度,忍了又忍没在沈熠脖颈处啃咬,把脸抬起来去看对方。 沉熠也垂眼望他,见人眼角微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哭了,伸出手在对方眼尾轻柔地蹭了蹭,下一秒却用力捏住傅眠下颚,沉声道: “张嘴。” 不知想到什么,傅眠眸中闪过一丝窘迫慌乱,但怕人生气不敢拒绝,只好顺从地把嘴张开。 衣帽间的灯还算明亮,但捏着人的下巴对着光线抬了几抬依旧不能看清楚。 本来就烦,现在更是压得沉熠眉眼低沉,他不耐地啧了一声,干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伸进傅眠口中。 口腔内湿热异常,柔软的舌肉被他双指压住,搅动中水声作响,暧昧地荡开在室内听得人面红心跳,沉熠却面不改色,在对方口腔内一寸一寸的压过去,直到摸索到口腔内壁。 果不其然,本应光滑的地方现在变得坑洼,手指触上去凹凸不平,一摸就知道是咬的不轻。 他皱起眉,对不老实的某人低声斥道: “别吸了。” 紧接着手搭在傅眠的肩膀上一拨,就将人从面向自己拨到面向一整墙壁那么大的镜子。 右手双指还在傅眠口中,沉熠用空闲的左手再次捏住对方的下巴微抬迫使人也看向镜子,他问: “又咬?”说着手指指尖狠狠摁着口腔内壁的伤口,望着明净镜面上某人微红的眼角,沉熠问他, “跟踪的事管不了,但这个你向我承诺过的,还咬?”指尖力度加大,涎水因口腔长久不能闭合无法吞咽而从嘴角流出来,甚至有些顺着沉熠的手淌出来滴在地板上。 “不听话。” 他又训了一句,抬腿顶着傅眠的膝窝迫使他往前走了两步更靠近镜子,将手指从傅眠嘴里拿出来,随意在对方衣服上抹擦两下,看了眼腕表时间: “我该怎么罚你?” 今晚晨睿中高层有个重要的会议,主要就是对沈熠进行新的职位安排和宣布,并对他即将接手的项目进行系统研讨,两人都必须要到场。 真是的,时间有点紧迫啊。 沉熠想着,手却捏住傅眠的下巴,而后自己低头,赐予对方一个缠绵至极的吻,忽视满嘴的血味,他冲镜子里还在喘气的某人道: “迟来的早安吻。” 把对方领带扯掉,沉熠指尖轻巧地一粒粒解开傅眠衬衣的纽扣,下巴搁在这人肩膀处,他垂眼,语气平静却蛊惑: “好孩子,能站稳吗?” 镜面明净,清楚地映出面前的一切,望着镜像中眼神已经迷离的某人,沉熠左手下滑,腕表没有被摘下来还戴在手腕上,他不太认真的弄了几下,冰凉的表带和金属零件就随着他的动作触碰刺激着傅眠的感官,他又问一遍: “能站稳吗?” 得到一声胡乱的应答。 意味不明的轻笑,沉熠右手轻拍傅眠侧脸两下,凝视着镜中人,他低声说: “那就站好,老公要操.你了。” ...... 手摁在镜墙上,傅眠极力维持住平衡,他艰难转过头,挪蹭着想去吻沉熠,却又被这人不知是第几次轻巧地避开。 傅眠望着他,眼里充满渴求,散乱喘息中声音又哑又涩:“沉熠...亲...我好想吻你...” 男人哼笑一声,一只胳膊扣紧对方的腰,腾出一只手捏住傅眠的下巴强迫他扭回去去看镜面: “我不是给过你早安吻了吗?” “不够...那只有一个...”傅眠顺从地抬头看向镜面,他什么样不好说,但被自己遮挡大半的男人依旧衣装完整,酒红色的衬衫甚至连褶皱都没多几折,穿在身上成熟又冷淡,色.欲无端缭绕。 光滑的镜面上,沉熠掀起眼皮瞥他,语调漫不经心: “那就对了,只有一个。”嵌住对方下巴的手稍往上移,捏住他的脸颊,隔着一层皮肉戳碰他的伤口, “我说了是惩罚,操.你对你来说是惩罚吗?” 说着手上用力,低眼看向傅眠等待回答, “嗯?是吗?” 脸颊被捏的生疼,连吞咽的动作都变得困难,傅眠艰难的将津液咽下去,唔囔开口:“不...不是。” 是奖励。 “那不就行了,”沉熠卸下力度,轻揉对方被捏红的颊肉随后才收回手, “所以不能亲。” 傅眠神情不甘地想要开口,可话到嘴边变成粗重的喘息,呜咽两声眸中覆了层稀薄水光,头顶灯光打下来竟掩盖住他黑沉眼瞳的本质,“那什..么时候,能?” 沉熠想了想,伸手将对方摁在镜墙上保持平衡的手收回来十指相扣: “你不偷懒站好,结束就亲。” 失去支撑点有人腿软的几乎就要跪下去,全靠沉熠扣在腰间的一只胳膊揽着。 说实话这姿势难度实在不小,现在还不让扶墙,沉熠这个小坏蛋就是在难为人,但好在作为原著中长久坐办公室还能夜御七女的龙傲天,傅眠身体素质相当不错,竟然咬牙坚持下去了。 只是十指相扣的力度越来越大,不像是简单相握,更像是他新的支撑点。 左手腕表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静默绕转,时间在这细长指针上一点一滴的流逝。 扑通—— 像是彻底脱力一样,傅眠向前踉跄两步靠在镜墙上,冰冷的镜面激在滚烫的皮肤上,冰火两重天,疼痛之余竟未能带给他一丝一毫的清明。 第93章 他喘息还乱着,不去管如雷的心跳和血液泵涌而产生的轰鸣,强行抬起还在打颤的胳膊,冲正在挽袖口的沉熠哑声说: “亲。” 沉熠扯着唇角笑了一下,昨晚到现在那点郁气被冲散,他向前两步,把傅眠搂进怀里,摁着对方的后颈,在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应和: “嗯,亲。” 第70章 “能不能换身衣服啊?” 直到出门前傅眠还在纠结沉熠的衣服,他拽着对方西装外套的衣角,眼睛黏在衬衣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锁骨,神情很不情愿, “你是去开会,不是去当模特,出门穿这么好看干什么啊?” 沉熠任由他拉着衣角,从衣帽间的格子里挑出瓶合适的木质香水随意喷了两下: “你别得寸进尺啊,穿什么是我的自由好叭。” 傅眠看他的举动眼神立刻变得警觉起来,紧了紧手里的衣角: “穿成这样就算了,你喷香水干什么?” 不仅是香水,他再次抬眼仔细打量对方,潇洒随性的休闲西装,里面搭的是非常吸睛的红色衬衫,甚至头发都被精心抓了两下,简直是恃靓行凶,帅的要迷死人。 这么多年,他几乎没见过沉熠对衣着这么上心。 浅淡的雪松香挥发在空气里,沉熠脸上出现一点无奈的表情,他叹口气,拿起香水喷在手腕上然后抬手去贴傅眠的耳后和侧颈,双臂搭在对方肩颈像是拥抱,他低声说: “这瓶是我在法国带回来的, ”顿了顿, 语气平静, “你应该知道。” 傅眠不甚高兴的表情一滞,眸中闪过一丝心虚,他确实知道,甚至还在看到照片后让人带回来很多瓶。 衣角握在手心紧了又紧,他靠近对方,将这个看似的拥抱变成真实的拥抱,软着声音:“别生气...” 沉熠嗯了一声回揽住他,语气懒洋洋的: “答应你的,过去就过去,我不生气,但绝对没有下一次,懂吗?” 傅眠自然是答应他,然后就听见沉熠说: “其实我是想说,我对这玩意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当初无意走进这家店,我闻到这个味道,棉籽,”他轻声唤眼前人, “你知道我想到什么了吗?” 怀抱温暖又安宁,心脏规律沉稳的跳动,混合的木质雪松香萦绕鼻端,清新犹如清晨的第一抹薄雾,沉熠的声音就在这浅雾里起伏: “雨,我想到了雨,就是高中时候我们逃课被抓的那个晚上的那场雨。” 清凉的,落在皮肤上恍若一片带着凉意的羽毛。 他那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高中那个夜晚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已经过去很久的,遥远且平常的夜晚,可不知为何却在那一瞬浮现在眼前。 “所以我买回来了,”怀中人身体僵硬,沉熠安抚地捏着他的后颈,吐字清晰, “我本来是想带回来和你分享的那时候的感受,但谁知道...”他说着笑着叹气,但语气里没有忧愁, “谁知道这次回来发生这么多事。” 单身变恋爱,朋友变恋人。 曾经相处了十年的朋友将以另一种方式与他并肩走下去。 “这瓶香水也变得更有意义。” 但感觉还不坏,他敛眸望着傅眠,清浅的雪松香弥漫在两人之间,对方慢慢蹭过来去吻他,温热纠缠,沉熠想,这样并肩走下去的感觉还不坏。 “不好吗?”虎牙被人舔着,他说话时微仰头防止咬到对方,他问, “不好吗?我们两个身上是一个味道,而且是很有意义的味道。” 简直就像一条无形的红线将两人紧紧缠绕在一起,是无声的昭示和占有,他以为傅眠会喜欢的。 “好是挺好…” 只是被这样哄的次数多了,对方也没那么容易上当,傅眠蹙着眉,显然没被沉熠绕进去, “那你穿这么骚包干嘛?” 搞了半天还是在意这身衣服。 沉熠闷笑一声,对他简直没有办法,心说坏了,小狗现在不好糊弄了。 “快走快走,开会迟到了。”他轻咳一声,推着人往门口走,坦白的样子倒也不扭捏:“前天那样公开的,林江江给我说公司八卦都传疯了,今天多少双眼睛等着看呢。” 人靠衣装,马靠鞍。不管怎么样,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他既然答应傅眠去做这个项目,又是以这样的身份,总是希望尽善尽美的,起码不能让公司其他人看到他第一眼就产生“老板眼光也太逊了”的想法。 沉熠走到玄关处这样想着,然后像是什么出门仪式一样,他站停在原地,习以为常地捧着傅眠的脸吻了一下额头,随后才拉着对方出门,动作行云流水,好像已经刻进骨头里。 习惯真是可怕,在一起不过两个月,有些动作已经刻骨铭心。 他面色正常,傅眠也平静,站在电梯里时神情已经妥协,只是嘴还是不肯停下来的轻声反驳: “公开怎么了?我看你就是想太多,公司每天那么多事,谁闲的没事去看你是谁啊?” 沉熠假装没听见他的话,心说前天市场部都快被你搅翻天了,没人关注才奇怪,他目光游走在明净的电梯银色表面,没忍住去回想那天的场景—— * 白云浮在光滑蓝天之中,丝丝缕缕并不成形,像是轻薄的雾气,平荡在蔚蓝明镜中,阳光径直打下来,投进大厦清透玻璃上,有人的声音在光线中起伏。 “你这位新员工是我男朋友,表是昨晚我帮他改的。” 声音的主人心情愉悦,眼角眉梢都上扬,丝毫不去管他这句话给其他人带来多少震惊。 惊诧的目光立刻从四面八方投来,在一片压低声调的喧哗中,沉熠面色不变,甚至有闲心朝傅眠飞快地眨眨眼。 倒是王主管那双不大的眼睛此刻瞪得像铜铃,脑袋宕机不自觉发出一声惊问: “哈?” “这这这…”刚刚还一口一个年轻人的教训沉熠,现在倒是话都说不明白了,他干干笑两声,局促搓手, “傅总你真会开玩笑,幽默...” 接收到沉熠眨眼的动作,傅眠当即就想走过去,只是两人之间夹着一个人,此刻还在聒噪的胡说。 他垂眸,无视站在眼前的王主管,绕走一步走到沉熠旁边,在一众的目光中把人按下去坐,接过对方手里的文件缓慢翻开,淡声道: “这位...”他停顿两秒,职位太低压根没见过。 旁边林秘书上前一步轻声提醒: “傅总,这位是王岩明,市场一区的主管。” 傅眠微颔首,神情依旧冷淡,周身气质冷厉又凶悍,压迫感极强,哪怕沉熠就坐在身旁也没有丝毫改变。 他对待工作有自己的原则和态度。 “这位王主管,我想我没有理由和你开这样的玩笑,我的时间很宝贵。”翻看着文件,他平静地询问, “所以你能直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地方不满意吗?你说,小熠改不来,我去改。”傅眠啪的将文件合上,掀起眼皮扫了主管一眼,没什么感情,却一下让王岩明腿打哆嗦。 他猛地想起之前在闲聊的酒桌上,有人在喝的醉眼朦胧之后说起很早以前,说起晨睿还没发展起来的时候,那时候公司的大小事务都由这位创始人一手负责,据说对外的雷霆手段用到内部管理上也毫不手软。 想想这些年外界对傅眠的评价,王岩明额头就开始冒汗,要是仅沉熠这一件事还好说,大不了一口咬定不符合自己标准,反正这种方案的评判没有准确的标准,真闹起来一口咬死谁也奈何不了他。 可偏偏他内心有鬼,想起自己的侄子是如何进的公司,他就心虚的不行,生怕上层因此盯上他,顺藤摸瓜摸出些不该出现的东西: “傅总,这是个误会...误会。小沈啊不,沉先生这方案写得非常好,可能我刚才的说法有问题,呵呵昨晚为公司应酬时喝了不少,年纪大了就是这样..呵呵,这么一想我也是在公司工作不少年头了...” 傅眠冷眼看着他,倚老卖老,仗着有几分资历就在这里指手画脚,在一瞬间眼前的王岩明和叶明然,和当初那个躺在病床已经奄奄一息还要掌控他的叶老爷子,和叶家的每一个族老重合。 一样的贪婪,一样的道貌岸然,一样的愚蠢。 他恶心地想作呕,手中白纸被捏的生出褶皱几乎就要撕裂,却在下一秒被人抚平。 “主管,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悄无声息地抽走文件,沉熠站起来侧身挡住傅眠的半边,他说话间吸引走所有人的视线,手悄悄探到背后轻轻去扯对方的手,力度轻柔,却一下将某人燥郁烦闷的心扯回原处, “不是您说的我写的太差劲不让我署名吗?那我有点奇怪,谁那么好心要署名替我背锅呢?” 沉熠这天穿的高领毛衣,他的下半张脸全埋在白色面料,只露出一双明亮水润的瞳眸,看着很是人畜无害,说话倒是并不柔软,他扭头,直接去问傅眠, 第94章 “傅总,你觉得会是谁呢?”说着见人已经平静下来就想把手撤回来。 听到人叫他,傅眠缓了缓神,用力握紧那只即将撤离的手,语调平缓: “我不清楚,但相信法务部会很感兴趣。” 话音未落,那群之前一直跟在身后的下属就将王岩明围起来,真正负责巡查的人员已经神情亲切地请他到办公室去仔细核查了。 傅眠移开视线,不再去看令他厌烦的人,毕竟一抬手就能解决的人没有资格让他费神。 他深吸口气,抬眼低声去问沉熠: “刚刚是不是不高兴?看你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好。” 沉熠扫了一眼办公区,傅眠带过来的人现在全挤到王岩明的办公室去巡查,也不知道那办公室能不能挤下十来号人,反正是不能打扰老板谈恋爱,全钻进去了。 他无奈笑一声,转身回望傅眠,问:“那你呢,刚才脸拉那么长,吓我一跳。” 这不是个值得讨论的话题,傅眠不欲多说,于是随便扯了个话题:“没事,那你这是不是能直接回家了?”他指指对方手里的文件,意思明显, “你这谁还能给你不过?” 沉熠假装没有注意到对方拙劣地转移了话题,笑眯眯地应道: “是啊,如果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下班。” “刚好明天是周末,去看电影好不好?你选电影。”他问。 换来对方意料之中的答应。 时间缓慢靠近中午,阳光一帧比一帧强烈地投射进来,两人就这样站在桌旁交谈许久。 直到太阳升至正上空,不算灼热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渗进来,室内温度悄然升高,沉熠随手扯了一下衣领,见傅眠阴转晴才说: “好了,时间够久了,今天不是有很多事要忙吗?上去吧。我一会儿找你去吃饭。”他说着又笑起来,露出的虎牙显出几分俏皮, “这回我要大胆地坐总裁专用电梯。” 傅眠也笑了声,见人额头都出了层薄汗,看样子是热的不轻,于是上前一步抬手想将沉熠的毛衣领折下去: “早都可以的,你自己非不坐我有什么办法。” 某人害怕关系暴露总是乘得普通员工的电梯,不能直达顶层每次还要走两步楼梯。 沉熠弯着眼睛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主管办公室的门开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传来。 自然收回手,沉熠往后退一步,两人的距离变得亲昵但不逾矩。 关系公开归公开,尺度还是要把握好的。 本以为这回一定万无一失,却没想到为首林秘书几人表情还是那么奇怪。 “傅总,市场一部...”巡查组组长慌忙上前汇报,在大老板面前露脸的机会可不多,只是眼神没忍住,一直往旁边沉熠的方向瞟。 沉熠微蹙起眉心生疑惑,本以为是这人还好奇自己和傅眠的关系,可目光一扫就扫到旁边挤眉弄眼的林江江。 干什么?他满头雾水看着林江江不断摸她的脸的动作,沉熠下意识也去摸自己的,手刚放到下颚就一顿。 轻轻浅浅,熟悉的手感,哪怕他自己看不见,也知道那是什么。 他闭了闭眼,默默把被傅眠折起来的毛衣领又展开拉上去,遮住这满脸的红痕与牙印。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第71章 过于尴尬的事会让人丧失勇气,至少难以再次面对。 比如现在。 “走不走?快迟到了。” 公司地下停车库的某辆黑色汽车里,傅眠习惯性地抬起手臂看时间,低头发现空无一物的手腕才想起腕表早已经坏掉,他抿抿嘴,扫了眼车载屏幕的时间,扭头去问身旁某人。 其实表已经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但用十年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沉熠半死不活地躺在副驾驶座上,闻言轻轻闭上眼睛,说话有种淡淡的崩溃: “你之前也没说前天到市场部巡查的有一半都是董事会的人啊, 我以为全是巡查组的...” 这下好了,他颓废地抓抓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心说还打扮个什么劲儿啊,估计大家脑子里只记得那下半张脸的红印了。 傅眠握住他作乱的手,伸出另一只手到沉熠头顶,试图将人弄乱的头发弄服帖。 修长如玉的手在浓密墨发里穿梭,傅眠神色认真,只是语气疑惑:“你也没问啊,是又怎么了?” 为了给头发定型,沉熠稍稍用了点啫喱水,随着男人拨弄头发的动作飘来浅淡的香气,混着清冷的雪松气息萦绕在傅眠鼻端。 混合的味道并不难闻, 这两样沉熠用的都不多, 浅淡的香气混在一起, 闻起来很容易让人想起覆在山顶的一抹雪, 纯白的冷冽。 只是闻着这味道,傅眠眼眸深处却有漩涡一闪而过,极其轻微的皱了下眉,接着就熟练的从主驾驶爬过去跨坐在沈熠腰腹上。 他俯下身,脑袋在对方脖间拱来拱去,细软的头发扎的人发痒,直到闻到那抹清甜的桃香,直到那股香气盖过其他味道盈满鼻腔,他才停下来趴在沈熠身上,轻声抱怨: “你说你打扮那么骚包干嘛?味道都闻不到了。” 对这样姿势沉熠早已习以为常,每天来上班不这样腻歪个一会儿某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索性扶着对方的腰让人坐稳,也不搭理他的胡言乱语,只是将自己手腕的腕表取下来,捞过对方不老实的左手,慢悠悠将表戴上: “那你说你怎么这么笨呢?表坏了不会先换一个啊,不嫌麻烦是吧?” 扣表带时他指尖恰好压在对方的脉搏处,沉稳,规律,有力,生命的激情彰显于此。 傅眠表情不太情愿,但也只是垂眼看着,乖乖伸出手让人把腕表扣上: “不是你说要去瑞士送我一个新的吗?我为你留着位呢。” 不说还好,一说到瑞士他不知又想到什么,表情突然又变得雀跃兴奋起来,用这只带着腕表的手抚上沉熠的侧脸,指尖在他酒窝轻蹭打转: “还有三天,”指尖轻轻在酒窝里点了三下,语气轻快,深埋着急切和渴望, “还有三天。” 冰凉的表带掠过温热的皮肉带来一阵颤栗,对方轻点的指尖更是传来痒意,沉熠微扭头摁住他的手,指腹依旧压在脉搏处,感受生命的跃动。 “这么想滑雪吗?”他问,又认真提议道, “国内也能滑啊,京城不是也有吗?不行一会儿开完会就陪你去呗。” “...不要。”傅眠沉默一瞬,看沉熠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已经忘记自己说过要在瑞士送他东西的话,他垂下眼,另一只手蹭开沉熠的薄唇,去用指腹去抵他的虎牙,微弱的疼痛却让他睫羽颤动,他说, “要去瑞士。” 要去瑞士,当初告白没有在瑞士,现在... 总之要去瑞士。 “好好好,去去去。”沉熠用虎牙咬了一下对方的指尖,说话变得含糊,“你想的话就去,我有足够的时间...” 剩下的话被对方猛扑上来的吻打断,虎牙被舌肉缠绕舔蹭,沉熠叹口气,微仰头张开嘴让人吻的不那么辛苦。 他握着傅眠的手腕,指尖搭在脉搏处感受对方血液的加速泵涌。 滴答滴答,不知道是腕表指针的转动,还是逐渐淹没一切的心跳声。 是什么都可以,沉熠垂眸,他在心中将那句没说完的话讲出来—— 我有足够的时间陪你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所以别那么害怕,别那么不安。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足够了解彼此,跟踪,监视,乃至冷战后的先一步服软,傅眠没有说,但沉熠知道,他知道对方在害怕什么。 只是他想不通他的爱人为什么会如此不安。 但没关系,另一只手摁在对方后颈,沉熠主动加深这个吻,唇齿纠缠,有东西在静默狭小的空间里暴涨。 他想,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用一辈子去安抚爱人的不安。 * 不过呢,关于接吻这件事,还是不能太由着癖好明显的小狗。 “没事,看不出来的。” 电梯里,傅眠捧着沉熠的脸,指腹从对方唇瓣擦过,仔细去看会发现本就饱满的唇肉有些红肿,甚至下唇中间有一道浅浅的咬痕。 “我服了你了,”沉熠抿抿嘴,试图让嘴唇看着正常一点,嘴巴变红说话间就显得虎牙更加洁白, “你不知道一会儿要开会吗?” 他数落着看向傅眠,却发现对方看似认真听训,实则眼神早就黏在虎牙上移不动了,沉熠顿了顿,神情就有些挫败,觉得小狗爱咬人这毛病一辈子都改不好了。 他想着伸出手,本想捂住傅眠的眼睛,只是看到这人轻颤的睫羽,沉熠的手就拐了个弯,拽拽男人长而不翘的睫毛,临了带着点不甘,他恶狠狠地说: “下回你开会之前我非要把你嘴巴咬流血。” 第95章 眼睫被轻柔的拉拽,不疼,但误触眼睛的错觉还是让傅眠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听到沉熠的话,沉默两秒,平静回答: “也行,”停停又道,“现在不是就要开会吗?现在来吗?” 这样岂不是别人一看就知道沉熠和他接吻了,简直就像是打上了标签,他想的眉眼愉悦,眼尾都上扬。 沉熠还没说话,倒是飞在半空的《商业至尊》崩溃大喊: “我受不了了,这才不是龙傲天,我受不了了,你个变态男同把我霸气威武的龙傲天换回来!” “不是,你说谁呢?一边去。”傅眠听不见,沉熠又不乐意了,他把人搂进怀里脑袋摁在自己颈窝,不让人看见自己的动作。 接着一把拽住书精的翅膀,像拎鸡仔一样把书拎起来,他说: “你会不会说话?礼貌点行不行?谁是变态啊?” 话没说完就感受到脖颈皮肉被人用牙轻轻磨蹭,沉熠动作一顿,面色不变, “这叫爱的深沉,你懂不懂啊?” 书精使劲挣了挣,没能逃出沉熠的魔爪,只能冷笑两声: “你们俩简直天生一对,赶紧结婚锁死吧!谁家姑娘禁得起这种祸害!” 你个种马小说你还骄傲上了。 沉熠撇撇嘴,才懒得搭理它,手一松让翅膀滑落,柔软的羽毛滑过指缝,接着就听见啪嗒一声书本落地的声响。 他又叹口气,无视书精的哼唧,捏着怀里人的后颈将人扯远:“行了,别啃了。” 再啃下去有小东西要疯了。 傅眠胸膛起伏还喘着气,他擦了一下嘴,毫不在意地道: “没事,专用电梯,没监控。” 说这话时眼神飘忽一瞬,心想没监控,也没其他人能乘坐,在这儿干点更过分的事都没人知道。 沉熠丝毫不知道他脑袋里都想了点什么,只是听到这人的回答脸上露出一点无奈,手探到口袋里想拿出纸巾给他擦一下嘴边的湿痕,结果手刚摸到口袋就发现不对。 “怎么了?”傅眠见他皱眉翻口袋不由去问。 “唔...”沉熠伸手按了临近的一层电梯按钮,“我好像把开会要用的u盘丢车里了...” 应该是刚刚接吻的时候动作太大,u盘从口袋里掉出来了。 傅眠看他按电梯的动作知道他是要从电梯出去然后走楼梯下去,就道: “我去拿吧,还有半个小时你上去准备一下。” 也不是多大点事儿,沉熠想了想答应,又道:“那让电梯给你送下去?” 他说着就要按电梯按钮,被对方伸手拦住: “没必要,几层楼的事,”说话间电梯已经开了,傅眠一边踏出去一边对人说, “我找不到会给你打电话的,你注意接。” 沉熠应了一声,趁他不注意将书精也扔出去,快声嘱咐:“你跟着他去一块找,他要是没看见你看见了,就等打电话的时候告诉我,我再跟他说。” 话罢和傅眠挥挥手,趁书精没反应过来之前关上了电梯门。 小东西吵死了,还是交给听不见的人比较好。 * 总秘办有个徐秘书,她暗恋总裁好多年。 哦不对,应该是明恋,毕竟这件事除了傅眠自己不在意不清楚,几乎全公司相熟的人都知道。 喜欢总裁的理由也很简单,不是迷恋才华,也不是陷于财权,而是因为她是纯颜狗。 于是知道总裁有对象的那一刻,她的反应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而是好奇,想知道到底是多好看的人能让总裁神魂颠倒。 所以专门和其他秘书换了工作,此刻正站在电梯前等待迎接董事会的股东和项目的合作方,为的就是第一时间看清到底是怎样一张脸。 只是太激动了,提前一个小时就站在这里等着,也没人,只好拿出手机和闺蜜聊天—— :我还是想不通,那到底是有多好看,我长得也不差啊,心碎,永远也不会再爱了qaq。 闺蜜回道:性别卡不上哈,还有,就算你们公司那个老板是异性恋,那你也没希望啊,上回不是你自己说的,说你给老板当特助当六年了,老板还分不清你和另一个秘书,把你名字叫错了吗? 徐秘书捂住胸口,冰冷的文字让她备受打击,她这个闺蜜什么都好,就是爱说实话,嘴硬回道—— :你别管,我们老板是脸盲。 闺蜜:……你开心就好^_^ 正低头和闺蜜聊得火热,一道明亮清澈的嗓音打断了她: “请问,稍后开的职位任职和项目研讨会是在这个楼层吗?” 徐秘书猛地收起手机,匆忙露出职业微笑抬头: “是的,先生——” 她话说到一半停住,望着眼前这张年轻帅气的脸,那颗据说已经被水泥封住的心又开始跳动,迷迷瞪瞪地给帅哥指了路。 直到对方走远,那股浅淡冷淡的雪松香依旧萦绕在原地久久不散,徐秘书回过神来,懊恼地发现没问对方职称,不过这么帅的脸如果以前在公司她不可能不知道,应该是项目合作方那边的人。 至于是不是总裁的小情人,拜托,虽然她刚才一直摸鱼没注意对方是从哪个电梯上来的,但是根据听来的八卦,被总裁咬出一脸“暧昧旖旎,一看就是被狠狠疼爱过”的吻痕(以上描述词皆来自当时在场的内部人员),那能是这么帅气潇洒的帅哥吗? 再者...徐秘书回忆刚刚那帅哥高挑的身姿和劲瘦有力的腰身,这样的看着也不像下面那个啊,和老板撞号了,不太可能。 于是激动地拿出手机—— :闺闺,我又恋爱了。 :我一会儿要打听清楚男神是不是我们公司的,不是的话我要跳槽看帅哥! 闺蜜:? 徐秘书家里不缺钱,能支持她在总秘办这样高压的环境下工作这么长时间的原因就是总裁的那张帅脸,虽然现在痛失所爱,但没关系,颜狗已找到新的男神。 正想着电梯铃又叮一声的响起来,徐秘书这回手疾眼快地把手机塞回去,微笑着迎上去,看清来人后心说今天真是俊男靓女齐聚啊。 这回来的人有点多,电梯分了两次才上来完,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女人,一身职业西装穿得干净利落,红唇大波浪,脚上的小高跟踩得嗒嗒作响,她微笑着向徐秘书询问: “秘书小姐,我们是这次项目合作的陆氏集团,出了一点事情提早到了,所以没有麻烦你们下去接引,能告诉我,我们这次会议的地点吗?” 徐秘书自然是应下,将人引导相应会议室后才觉得有些奇怪,印象里这次会议陆氏集团指定的人选里面领头的不是女性吧? 她皱眉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事报给林秘书,虽说这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秘书这工作总是要处处留心一些嘛。 还没拿出手机,就又听到电梯响。 怪了,她边抬头边想,今天一个两个怎么回事,老总们不是最爱踩点到吗,今天怎么都提前来。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神色冷淡,气质张狂的俊脸,是傅眠。 总裁还是这么帅啊,可惜谈恋爱了,她不舍地多看两眼,然后就挂起职业微笑迎上去: “傅总。” 不是...刚走近,徐秘书鼻翼微翕,然后猛地瞳孔一震,脸上的惊愕差一点没掩盖住。 不是,这总裁身上的香水味怎么那么熟悉呢。 好像几分钟前才闻到过。 傅眠压根没注意到秘书的不对劲,或者说注意到也不在意,手里摆弄着一枚小小的u盘,他淡声问: “人都来了?” 眸色黑沉,语气平静,举手投足之间却彰显着不可一世的张狂和意气。 “你这不挺正常的吗?”书精飞在他的身后,看龙傲天和秘书对话,翅膀挠挠书脊,它喃喃自语道,语气颇为不解。 “是,连合作的陆氏也来了,就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指定的负责人好像变了,为首的是一位没见过的女士。” 傅眠皱皱眉,但也不算意外,之前有听说陆董事长的小孙女从法国留学回来,只是资料一直捂得很严实,圈内人也没几个知道。 他不甚在意的点点头,谁来都一样,合作一向是晨睿占主导,陆氏只是从旁提供一些协助罢了,随时可以换掉,又问道: “你们沉总呢,来了没有?”问这话时语气都软了一点,想了想估摸着徐秘书没见过沉熠,补充道, “长得最帅有虎牙的那个。”他说这话一点都不脸红,语气正常到令人发指。 飞在身后的书精像是失去全身的力气,翅膀扇得有气无力,猛然往下坠了一截,它望着傅眠高挑清俊的背影,又喃喃道: “...我恨男同。” 徐秘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刚刚找到舔颜对象的心又碎成一瓣一瓣的: “来了,也已经进去了。” 果不其然见到总裁唇角又上扬了一点,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向会议室。 第96章 望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徐秘书无力地拿出手机—— :我又失恋了,再也不会爱了。 。 。 闺蜜:? :我恨男同。 * 傅眠手里把玩着这枚小小的u盘, u盘的末端是一段明黄色的穗子,被他拨弄的凌乱,柔柔的从指尖滑过。 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穗子是家里挂历上垂下来的,沉熠犯懒,想给u盘系个坠饰防止因为不起眼弄丢,却又懒得动,干脆把挂历的穗子拽下来给系上去,当时拿着u盘在傅眠眼前提溜转着晃悠,语气懒洋洋的,含着笑: “等我把项目做完了,你要给我发多少钱的工资?” 当时他扫了u盘上的穗子一眼,笑着反问回去:“你把我的挂历弄坏了,你要赔我多少钱?” 对方怎么说来着?哦对,傅眠笑了一声,将u盘握紧—— “钱是没有的,以身相许行不行啊?” 他继续往前走,心想,以身相许? 那简直求之不得。 明黄色的穗子也被他握进手心,只留一点线头溢在外面,明丽的颜色,远远看上去像是一朵花娇嫩的花蕊。 以身相许吗,那还有三天,傅眠抬脚拐进走廊,他再次默念,还有三天—— “那就谢你了,陆婉。”这是沉熠的声音。 “小事一件,所以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和我联姻,我就帮你拿回徐氏。”这是一道女声。 默念被打断,他抬眼看着站在走廊上交谈的一男一女。 陆婉?眼球大量毛细血管破碎,眼前景色盈满血色开始模糊,在血液轰鸣和愤怒的嚎叫中,傅眠默念这个名字。 哦,想起来了,他眸光扫过女孩的高跟鞋,这次穿的不是羊皮小靴。 是沉熠之前的相亲对象。 在他告白之后迅速约见的相亲对象。 那这话什么意思呢?血雾中有一道身影向他走来,傅眠微阖眼,遮挡住在眼眸中迸涌的血色漩涡,明黄色的穗子被他再次握紧,这次连线头都被捏进去,像是一朵花枯萎的花蕊。 什么意思都不重要,他不抬眼,只是微笑着将u盘交给走过来的沉熠,听对方对那女人说别开玩笑了。 他闭上眼不作声,依旧微笑,忍耐一下,傅眠,他在心中默念—— 今天,距离去瑞士还有三天。 事情不可以被搞砸。 第72章 “要不要和我联姻?你外公可是放出消息说剥夺你的继承权啊。” 不过是等傅眠送东西的时候在走廊上闲聊两句,谁知道这姑娘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沉熠默了默,心说怎么一个两个比我都关心我们家公司的归属权,陆婉这话说得让人没法接,不过是见了两面的关系,说话有些逾越。 他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就见傅眠绕过走廊靠近过来,男人眼帘下垂,一双墨眸被挡在长直的睫羽后,看不出情绪,只是唇角上扬的弧度显出几分锐利。 沉熠没注意到对方的不对劲,下意识迎了上去,一手接过u盘一手搭在傅眠的肩颈,姿态显出第三人难以插入亲昵,他冲着陆婉说: “陆小姐别开这种玩笑了。”还想说些什么,却感受到身下肌肉的僵硬和紧绷,动作一顿,他微笑着岔开话题, “马上开始了,陆小姐先进去吧,不是说刚接手项目不熟悉嘛?开始就是项目讲解,进去听听吧。” 手悄悄揉捏傅眠的后颈, 感受对方身体的僵硬, 沉熠心说赶紧走吧, 再不走你们家一会儿天亮陆破都是有可能的。 陆婉没说话,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一直垂眼没有看过她的傅眠,笑容明媚地扭头推门进了会议室。 女人高跟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荡走廊里哒哒回响,清脆的回荡声愈发显得此间静谧,更荡出某人周身那股绵长的潮湿。 阴沉但不尖锐。 面对沈熠,傅眠连负面情绪的外露都是柔软的。 “又生气了?” 沉熠随手把u盘塞进口袋,抬眼打量了天花板角落闪着红光的摄像头,想了想牵着这人的手推开一间空闲会议室的门,把人摁在会议桌上,弯下腰笑着去问, “开玩笑也生气?” 他规律清浅的呼吸声扰乱对方的心跳,傅眠睫羽颤了两下,依旧垂眼,没有看他也没有开口。 见人如此沉熠还以为他气狠了,心说怎么心眼这么小呢,手慢慢撬开对方的指缝去与人十指相扣,身子沉下去想去寻他的唇,语气软软又轻轻的,话语间还带点笑意: “你抬眼看我嘛,难不成我们堂堂傅总会因为小姑娘一句话——” 剩下的话在看见男人那双泛红的眼睛时全被吓没了。 沉熠有些慌张的伸出手,指尖碰了碰傅眠的眼尾,说话带出磕巴: “棉...棉籽,眼睛怎么了?” 那双瞳眸极黑的双眼此刻被一层血雾掩盖,看上去慑人无比。 傅眠平静半阖双眼,血色模糊眼前一切,眼球在接触空气的每一秒都疼痛无比,但他依旧固执地望向沉熠,急速涌动漩涡被掩埋在眼眸深处: “没什么,我一激动就容易这样,闭一会儿就好了。” 说话的语气淡然,却将十指相扣的力度加重,好像也知道自己的反应过于离谱,害怕对方会吓到。 “你真是...”手被捏的发疼,沉熠却没抽回来,伸出另一只手覆上男人的眼睛力度轻缓地盖住, “你看你天天干的事,至于吗?” 轻微颤动的睫羽剐蹭的手心微痒,沉熠开口的同时心中漫上些许疑惑和困扰—— 傅眠在这种问题上似乎总是有些...过激。 从在一起开始,不管是恋爱时被外公撞见时的恐慌,隐瞒身份去公司基层调研的不悦,还是因为和同事做调研错过晚饭的生气,甚至是刚刚陆婉这样一句话都能让对方如临大敌。 相识十年,从高中开始,傅眠在沈熠的眼里留下强大,优秀,沉稳,冷静这样几个印象词。 当年在德国,他曾好奇过傅眠哭起来会是什么样,但回过神却一笑了之,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很可笑。 傅眠会哭吗?不会吧,沉熠那时想,他那么厉害,做什么事都信手拈来,有什么能让他伤心到落泪呢? 从来没见过对方在情绪上有过大的波动,就宛如一条永无波动的地平线,任由日升月落,那条线就在那里,永远不会起伏。 他本以为这个在他面前一直温和柔软的男人,会稳定到末日来临的那一刻也不崩溃,却没想到会从某一天开始展示出不一样的一面。 躁郁,阴鸷,甚至偶尔会在对方一闪而过的眼神中看见浓稠到令人心悸的执拗。 是他没见过,未曾了解的一面。 指尖摩挲对方抿平的唇,干燥的唇纹印在指腹触感清晰。 沉熠捻了捻手指,拧开放在会议桌上的一瓶水,缓缓凑到傅眠嘴边示意对方喝一口润唇,声调依旧轻柔: “人家开个玩笑你就急成这样啊?我见你平时也不爱吃酸的啊,怎么这么爱吃醋?” 但没关系,他垂眼望着喝水的傅眠,眸光沉然温柔,他想他有很长的时间去了解探索爱人未向他展示的一面,他可以也乐意。 无论好坏。 “ ...你不懂。”片刻沉默,傅眠神情平静,他没有睁眼没有看见沉熠的眼神,只是就着对方的动作抿了口水。 喉头缓慢滚动,冰凉的液体就从口腔滑入漆黑的食道,一路坠落到他无底的身体内部,听不到一丝回响。 你不懂,傅眠握紧他的手,冰凉的液体如此灼热,卷入的瞬间就灼烧他的喉,让他丧失坦诚的勇气,心音只能在体内一遍遍回荡—— 你不懂,有些东西我还没有提出来,就已经被人以如此轻慢的语气讲出。 你不懂,感情灼烫的如同岩浆,我被燎伤已久,望向你时却不敢开口。 你不懂,我向你诉说过千万次喜欢,但其实......这早已是爱。 我爱你。 你不懂,我爱你。 这声音荡在他体内,如同火山喷发时飞溅而出的橙红碎火,一星一点,烫的五脏六腑都在痛苦蜷缩。 血液轰鸣的太阳xue跳动到下一秒就要爆开,他表情艰涩苍白,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好像突然脱力,傅眠的手猛地松开就要从相握的姿势中滑落,却在下一秒被人再次紧紧握住,他睁开眼—— 沉熠望着他,一双自少年时期就明亮澄澈的眼睛望着他,语气也和过去一样,认真掩在漫不经心之后,话被压在舌尖上缓慢讲出来: “你老是说我不懂,那你告诉我啊,或者教教我,我很聪明的,肯定一学就懂。” 目光清明,没有改变。 与这目光相触,某人视线却如同碰了火,慌忙又垂下眼,他没有回答好与不好,只道: “你才不聪明,在德国读了几年?还好意思说自己聪明。” 第97章 被戳中痛脚,沉熠气恼地哼唧两声,转眼不知想到什么又笑起来,弯下腰直视男人血色渐退的眼眸: “那你最聪明好吧,猜猜你后天生日我要送你什么?” 傅眠生日的时间相当凑巧,就在出发去瑞士的前一天,挺好的,沉熠想,过完生日直接陪人去念了好久的瑞士,希望对方二十九岁的开端是以快乐开始的。 “ ...这一般不都是惊喜吗?哪有你这样提前两天都让人猜的?”傅眠顺着他的话走,唇角又上扬到往常的弧度,似乎随着话题的转移就能证明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算不上惊喜吧,我每年都给你过的,都是惯例了,你应该惊讶不起来啊。不过你可以猜猜礼物是什么,今年的你肯定喜欢。” 沉熠又凑近一些去瞧傅眠的眼睛,见血已经下去才稍稍放心,说话时还想着改天要带人去做个检查。 “我才不猜,保持期待感很重要的。”男人的神色已经完全平静看不出异样,他伸出手抚了抚沉熠西装上轻微的褶皱, “你哪年送的东西我不喜欢?” 沉熠没接话,正在相握的手稍使劲将人拽了起来,也帮傅眠理了理衣领,指尖剐蹭对方微突的喉结,心说不一样,今年的这个你一定更喜欢。 是一件他认为可以减少爱人不安的礼物。 虽然他很乐意去发现傅眠不曾展示给自己的一面,但不应该是在这样的惴惴下,那很辛苦。 “差不多了,进去吧都等着开会呢,” 所以,他收回手,一边抱怨一边向门外走, “你不知道,刚才陆婉竟然说她对这个项目不是很了解,是临时顶上来的。这不是搞笑吗?项目负责人不了解项目具体情况,简直胡搞,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所以希望你收到这件礼物能开心些,没有人可以取代你的,你要和我携手走一辈子。 所有人都是我人生的插曲,只有你是主旋律。 第73章 既然傅眠说要保持期待感在生日之前不想知道, 那第二天东西到的时候沉熠就没有告诉他。 时至傍晚,天幕已经染上墨色,唯余天际尽头还有一抹燃烧的红随落日一齐坠到地平线上,蜿蜒灼烧几千公里。 沉熠站在落地窗处眺望远方,浓墨重彩的夕阳光晕落在他的眼眸将墨棕瞳眸沁染成深重的琥珀色,他低头看了两眼手机,指尖微动刚简短的回了一个“好”字,就被人从后面抱住。 “现在不怕高了?”傅眠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手已经熟练地去寻对方的手想要相握。 这是傅眠的办公室,晨睿大厦顶层,视野开阔,风景良好,一眼望出去就能俯瞰整个城市的风光,在高楼鳞次栉比的京城也是地标性的建筑物。 就是对恐高的人不太友好。 不慌不忙地摁灭手机屏幕, 沉熠伸手与人相握: “还行,好早之前就不怕了好不好?之前不是还去玩过跳伞吗?” 其实到现在, 他也不知道他曾经的恐高是否是真实的恐惧。 不过不重要, 现在的不再恐惧是真的就好。 他没回头任由傅眠揽住自己,说话时眼睛还看着落地窗,夜色渐近,城市已经亮起灯火,星星点点的光影浮在明净的玻璃上,煌煌的同时也浮出一个男人的面容。 棱角分明, 锋芒毕露, 只是眼神似乎因为光影的缘故露出不太符合气质的柔和。 沉熠指尖点上去,触感冰凉,他却只是笑眯眯地蹭了蹭玻璃上男人的唇角:“喔,这是谁啊,这么帅!” 傅眠哼笑一声,脑袋蹭到沉熠的侧颈处用唇去贴合,舌尖一点点描摹青色的血管,隔着一层薄弱的皮肤甚至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话从相触的皮肉里飘出来就带了一层黏糊劲儿: “油嘴滑舌。还没下班呢,你跑过来干嘛?” 湿热在颈窝里蔓延开,力度轻柔的舔.弄带来痒感,沉熠微微侧头试图躲避却被人追赶着贴近,皮肉被人含在嘴里用牙轻轻碾磨,他叹口气随傅眠去了,还是笑着: “没下班就不能过来看你啊?工作做完了没事干,”他说着想起刚刚发来的短信,顿了顿又道, “不过我待会儿有点事,不能一起回家了,你先自己开车回去好不好?” 沉熠说话时声带振动,喉结滚动,引得傅眠忍不住去舔,只是理解话中含义后就猛地抬头,蹙眉盯着沉熠,就在沈熠以为他要问原因的时候,傅眠却又低下头,低声答应: “行,早点回来吃饭。” 答应的这么干脆倒让沉熠挑眉惊讶,扭过身倚靠在玻璃上瞧某人—— 脸色平静,没有丝毫异样。 “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不问问我去干什么吗?”他弯着眼睛去问,远处城市模糊的灯光落在头发上闪出几分润泽。 傅眠抬眼扫了他一眼,见人笑的酒窝凹陷的特别深,伸出手碰了碰: “不问,你记得回来吃饭就行。” 后天就去瑞士了,指尖触碰到脸颊,柔软温热,这感觉让他瞳眸一闪掩住浪潮,傅眠想,他应当学会适当放手,不要在这时候因为这种事给两天后的行程造成任何差错。 他决不允许有任何不愉快影响到沉熠两天后的答案。 “可以啊傅眠同学,有长进,不错。”虎牙这下也露出来,尖锐的弧度都昂扬出主人的几分愉悦,沉熠动作温柔地理了理对方的衣领,却在下一秒拽住领带结迫使对方靠近,唇齿纠缠,脖颈被勒出红痕, “特别棒。”他最后夸赞。 “就会拿这一套糊弄我。”傅眠狠狠地咬了一下沉熠的下唇,嘟囔了两句握着他的手不放,拨楞两下突然说, “今天晚上吃凌远阁怎么样?我今晚要去那边取东西,刚好路过那儿,可能回来还没你早,不做饭了。” 沉熠一愣记得那家私人餐厅挺远的,有点奇怪:“你拿什么呢?都快跑郊外了。” 同时心里嘀咕怪不得今天答应那么痛快,感情是自己有活动啊。 “没什么,去瑞士要带的一点装备。”某人轻描淡写。 * “傅先生,”一家珠宝店私人区域内,身穿黑色工作制服的店长笑容可掬的向男人递上一杯花茶,旁边侍者也将手中托盘呈在桌面上,上面赫然放着两个黑丝绒的方盒, “这是您一个月之前委托的定制,我们在您要求的基础上策划商讨,最后由法国设计师克莱尔先生操刀,这是成品,请您查阅。” 玫瑰花茶浓郁的香气随着袅袅水汽一齐上升飘荡,傅眠望着那两只方盒沉默片刻,眼眸黑沉情绪难辨,直至玫瑰香气溢满这片空间他才伸手打开其中一个。 黑色的丝绒布上躺着枚铂金质地的男士戒指,做工精细,但雕纹简洁朴素,白色灯光的闪耀下闪出几分金属冰冷的质感。 傅眠指尖轻微颤了几颤才从丝绒布上将戒指取出,他捻在指尖看了一会儿,转动时注意到戒指内侧的刻痕—— f 挺巧的,打开的第一个是沉熠的那枚。 他又伸手将另一个方盒也打开拎在手里,光线折出内里的花纹—— s 两个放在一起,雕纹相称,样式相同,显然是一对。 嘴角上扬几分,傅眠目光放缓,问身边的店长:“刚才说设计师是哪儿的人?” “法国,是法国相当知名的设计师。” 法国啊...他将戒指放在灯光下去看,光线从光滑的金属表面折进他的眼睛被黑色的漩涡吞噬掉,那是他没有参与的三年。 蓦地,傅眠笑了一下,把两枚戒指小心放回盒内合上,挺好的,以后再提到那个国家,他第一瞬间只会想起这对戒指了。 “就这对吧,挺好的。”他说。 * 沉熠皱眉看了两眼手机上的地址,又抬头看了看面前餐厅的装潢和里面三三两两的客人,大多是男女相伴而来,成双成对,气氛旖旎,典型的情侣餐厅。 他还站在门口没进去,手中手机传来两声震动,低头去看—— 陆婉(备注:思远项目负责人):来了吗?我在8号桌。 又抬眼看瞧了瞧餐厅,沉熠叹口气干脆又从台阶上下来,站在餐厅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指尖在屏幕上轻划,手机屏幕散出的幽幽亮光映在眼底,晃出一片清明—— 熠:你先出来一下,我在路边,你出来就看见了。 发送后他摁灭屏幕,将手机放进外套口袋不再去看。 《商业至尊》日常立在他的肩头,见他低着头在踢石板路上的小石子,呼吸出的哈气在零下的夜晚里显出白色,它不由得问:“干嘛不进去啊,外面好冷的。” 沉熠还没开口回答,身后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回头,陆婉两只手放在背后,笑得相当俏皮,问了和书精一样的问题: “怎么不进去?你不嫌冷吗?” 沉熠笑了一下,说话的语气还是那样,开了个玩笑,显然是想轻巧揭过去: 第98章 “这餐厅不太合适,我们家那位你也见过,醋精一个,要让他看见要闹翻天了。” 陆婉还是笑眯眯的,对他这番话回复,语气也依旧活泼: “算我疏忽啦,主要是京城只有这家餐厅有我在法国经常喝的咖啡,所以下意识就约在这里了,哦对了,就是那个咖啡,在巴黎市中心的那一家,你喝过吗?” 这姑娘今天编了两个麻花辫,就轻巧的搭在身前,说话时微微晃动,显出几分娇俏,和昨天开会时的职业装扮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沉熠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眉,摇了摇头,面上还挂着疏离客气的笑: “没有,我不太爱喝咖啡。” 假装没看见陆婉胸有成竹的表情在一瞬间消散,他直奔主题:“陆小姐,我拜托你的东西...” “哦对对对,喏,给你。”女孩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小方盒递给沉熠,再开口时已经带上恰到好处的好奇,好似随口一问, “什么东西这么宝贵?去取的时候我还没见过那阵仗。” “没什么,”东西到手,沉熠心神放松下来,忽视之前的不对劲,他耸耸肩对陆婉说, “对你来说肯定不值钱,不过是有些传承意义,所以我奶奶那边比较重视。”他说着打开方盒看了一眼,里面躺着一枚翡翠玉戒,色泽莹润,苍翠欲滴。 当然不会像是沉熠说的那样,这枚戒指称得上是沈家的传家宝,它本身的价值在它象征的意义面前不值一提。 沈家虽不在国内活动但在国外经营数代,家底丰厚到常人无法想象,或许政.治背景上不如背靠叶家的晨睿或者盘踞江城的徐氏雄厚,但财富底蕴绝对不差。 而这枚戒指就代表了全部。 更重要的是,这枚戒指如果要赠与伴侣,条件可比什么广告语上一生只能定制一枚的戒指严苛多了,因为一旦分开,沈家的财产只会随着戒指的归属者走,不因姓氏而转移。 这东西送给傅眠,沉熠笑了一下,这下真是他的所有身家都在对方手里了。 是真的真的要对方养自己了。 其实戒指按道理本应该在他父亲沉褚手里,只是沉褚当年因为钢琴自愿放弃了继承权。结果谁知道沉熠的爷爷奶奶努力了大半辈子也只生了这一个,儿子不要只能给孙子了。 也是沉熠心大,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就因为听到陆婉说要去法国就拜托对方带回来,气的他奶奶在电话里法语国语连着乱骂,到最后几十年都没说过的苏州话都飙出来。 到最后还是被沉熠喊了句奶奶就堵回去,捏着鼻子认了,找人跟着这姑娘一块回来,既是保护也是监督。 “谢了,要不是竟然碰到你搭专机去,我估计今天肯定拿不到。下回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沉熠合上盒子,将它塞进口袋随手机放在一起。 “小事,”这姑娘摆摆手,“不过是顺手的事,我也是陪我爷爷去的。” “不过——”她话锋一转,突然扭头,眼睛直直望向沉熠,“我还真有一件事想要你帮忙。” 沉熠一愣,陡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什么?” “和我结婚吧,”陆婉神色认真,脸上丝毫没有开玩笑的迹象, “我希望你和我结婚。” “......”轻松愉悦的表情收敛起来,沉熠眉毛又慢慢拧起来,缓慢组织措辞, “这不是个好笑的玩笑,我有男朋友,你看到了...” 他话还没说完,剩下的被女孩打断: “我当然知道,”她无谓地耸肩,歪头看着沉熠, “我的意思是我们联姻,我帮你拿回来徐氏,你帮我逃脱家庭的挟持,然后各玩各的,不是很好嘛?” “你的事情在江城闹得有多大你不知道吗?”陆婉问他,言语间刺激和质问颇能撩拨人心, “你就真的甘心把应得的东西拱手让人?” “ ...有没有一种可能,”沉熠沉默顷刻,开口问她,眼神中有着真实的疑问, “我是真的不想要,而且我男朋友比我们家强多了。” 何止,傅眠已经狂到要把他们家买下来的程度了。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陆婉止不住的笑起来,脸庞依旧明媚美丽, “沉熠我知道我为什么挑来挑去挑到你了,”她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目光怜爱, “你天真到可爱,第一次和你相亲的时候我还以为你闹着玩呢,没想到真这么想的。” “不要钱,要爱情。”陆婉笑意盈盈,真心感叹, “我好久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了。” 沉熠没说话也没生气,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在乎别人的话干什么。 不过还是有些后悔,心说干嘛偷这一下懒,早知道自己去了,不然也不会搞成这样。 他抬手看了一下腕表,又叹口气,了当直接: “时间不早了,我男朋友还等着我回家吃饭,这事我帮不了,陆小姐还是找别人吧。” 看来这个角度不太管用啊,拢了拢有些散乱的麻花辫,陆婉换了个角度做最后挽留,语气轻柔: “真的不考虑考虑吗?毕竟,”她眼睛越过沉熠不知道落到何处, “傅总名声也不太好听啊,听说他把自己的叔伯都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你去法国三年吧?他有跟你讲过这期间的故事吗?没有吧,”陆婉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是我我也不敢讲。” “你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嘛沉熠,你这样舍弃一切投入进去,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说啊,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和我联姻,起码到时候真发起疯来一个徐氏挡不住,再加一个陆氏总可以的吧。” 她说着将手搭在沈熠肩膀上,示意他回头: “你来的时候告诉他地址了吗?如果告诉了,那傅总还挺大方,他久居京城,肯定知道这是情侣餐厅,这样还肯让你来,如果没告诉...” 在女孩缓慢轻柔的嗓音中,沉熠回眸——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潜在夜色里的黑色奔驰,车灯不断打着双闪,有人坐在驾驶座上,一只手伸出搭在车窗上,指间夹了一支细长的烟。 一豆橘火在黑暗中明灭不定,蓝色的烟雾在其间徐徐升起,聚成一片张牙舞爪的浓云。 在这沉重的乌云中,沉熠望见一双黑沉的眼眸以及...那急速涌动仿若能吞噬一切的漩涡。 阴鸷,暴戾,执拗。 身后,陆婉依旧在幽幽叹道: “好像有点可怕啊。” 今天,距离去瑞士还有两天。 第74章 隔着一条马路,在穿梭不断的车流中,沉熠的目光与那道视线相触,夜色深沉,他其实看不清傅眠的表情,但火山爆发前的热浪已经席卷这寒冷的夜晚,对方指间的一点星火将整个冬夜点燃。 生气了。 很明显的事情,沉熠望着这辆与夜色沉为一体的汽车,又扭头看看眼前的陆婉,睫羽下垂,久违地感到疲累。 或许是徐雅云和沈褚对他的教育与整个阶层圈子都格格不入,又在国外留学这么多年,他游离在名利场之外太久,在江城的上流圈子里几乎销声匿迹,圈里人对他的印象大多还停留在高中时期万事不知的散漫少爷。 他人的眼光和审视沉熠都不在乎也无所谓,但有一点,他最讨厌别人安排控制他。 摆弄操控别人的命运, 早在十年前他就对这种行为感到彻底的恶心。 “你到底想干什么?”语气变得冷漠,沉熠把手放在口袋里拨弄着那只方盒, “陆婉,到今天为止我们才见了三面,但你不是认不清情况的人。” “你在京城敢说这种话, 你觉得陆氏有多大的能量可以让你毫发无伤的回到江城?” 余光里马路对面的那辆汽车还在打着双闪,他直视眼前的女孩,眸光被一层薄冰覆盖, “陆氏主要在江城活动,这次又在京城和晨睿有合作,你说出这样的话, 晨睿会解除这次合作,陆氏在江城会被打压,联姻不过就是一场利益博弈,那这样的结果符合你的利益吗?” “你的话漏洞百出,陆婉,或许你有原因和苦衷,” 夜色升腾而起,城市灯光璀璨,路灯发出冰冷刺目的白光,粗暴地驱散一切黑暗,投在沈熠身上将影子拉的漆黑瘦长, “但我不关心,我只是讨厌你就这样把我拉进来。”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光晕在表盘折射,指针无声且尽责的转动, “我的时间宝贵,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解释今晚这场愚弄,” “结果不会很好看。” * “滴——” 公寓的电子门锁发出解锁成功的提示音。 傅眠率先进门换了鞋,随后倚在玄关处望着后进来的沉熠。 回来的一路上氛围凝滞,他却罕见的没有开口。 现在见人蹲下换鞋,外套因此坠到地板上,口袋更加显得鼓胀。 第99章 那女人给他的东西。 这想法一闪而过,却让傅眠眉眼染上几分躁郁。 他深吸口气,将右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两个四方的盒子,棱角圆润,握在手里稍稍抚平他的心绪。 忍耐一下,傅眠,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差错。 他是个商人,在更大利益的诱惑下,眼前的一些不虞可以忽视。 他没必要在这时候让沉熠不开心。 于是伸手将沉熠拽起来,语气柔缓: “忘去餐厅买了,我给你做一点好不好?想吃什么?” 他的话让沉熠猛地回神,将手放在傅眠掌中,顺着拉拽的力度站起来,不知是不是故意,这一下拽的急,把人拉的一个踉跄,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小。 挨得近,浅淡的烟草香就从傅眠身上飘过来,薄荷草本的清香,其间还夹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回甘。 这味道让沉熠乱糟糟的心静下来,他垂眸望着傅眠—— 对方眉眼如星,上挑的眼尾溢出意气,眸光柔和,说不上心情好,但起码看不出生气。 总之和沈熠刚才隔着马路瞥见的那双眼睛判若两人。 烟草混着薄荷香钻入鼻腔,沉熠与他对视顷刻,有些想法和质疑在这一瞬被疲惫掩盖。 他阖上眼,然后伸手缓慢拥住男人,抱的很紧,脑袋埋进对方的颈窝,眷恋地蹭了蹭,声音也带着股疲倦感: “不想吃了,没胃口。” 还没见过沉熠这模样,傅眠下意识抱紧他,摸了摸他硬直的头发: “不吃饭怎么行,少吃一点喝个粥。” 两个人抱的非常紧,一丝缝隙也没有,规律灼烫的呼吸打在脖颈,这种近似依靠的姿势让傅眠眸底深处的躁郁被一点点压下去。 双臂慢慢收紧,他不可抑制侧头去吻沉熠,舌头在温热的口腔里游走,吮吸对方的舌,将人摁在沙发上自己跨坐上去与其唇齿纠缠。 吻的很急切,扣着对方的后脑勺,舌肉在贴合舔舐中显出狂热的索求。 “等一下...”沉熠捏着他的后颈限制人的动作,自己艰难地调整在沙发上的位置,刚才有东西抵住后腰了。 喉结滚动,傅眠稍稍后撤,低下头望着这人慢慢坐稳,眼神迷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痛苦,有话语从口中呢喃而出: “你能不能…” 你能不能多依靠我一点… 他的手还穿插在沈熠浓密的乌发间,说这话时忍不住的收紧用力,引得对方吃痛咬住他的下唇。 “什么?” 虎牙一向是这种时候的必临之地,沉熠张开嘴微仰头方便傅眠去舔吻,伸出手把这人的手从头发里拿出来放在手里紧紧握着, “我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 “ ...没什么。”男人沉默一瞬,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又啄吻几下他的酒窝, “我说喝点粥好不好,不吃饭是不行的。” “不太想喝,你坐下来陪我一会儿好了。”沉熠把另一只手贴在傅眠的侧颈,触感温热,皮肉之下是极速涌动的血液,生命蓬勃于此。 这种感觉让沉熠困倦的眉眼都舒展下来,鲜活,有力,这让他感到些许真实,有思想有温度。 抬眼看了一下客厅墙壁上的挂钟,还有一会儿就是傅眠的生日了。 “那热瓶牛奶吧,我想喝,就当是陪我好不好?” “好,陪你。”沉熠掀起眼皮望着他,抬手把人额前碎发拨楞开,指尖在他眼尾摩挲,无言片刻,又问, “有没有什么东西想问我或者想说什么?” 意思很明显,他指的是今晚发生的一切。 手指微微蜷缩,傅眠睫羽颤动片刻,站起身后又弯下腰轻吻他: “没有。” 这不重要。 话罢他直起身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问沉熠: “那你是喝纯牛奶还是什么味道的?” 话是这么说,但他目光在冰箱保鲜区扫了一圈,不等人回答径直拿起瓶草莓牛奶: “草莓味的好不好?” 沙发上沉熠还因那句没有而出神,他掌中还尚有余温,皱眉盯着掌心的纹路看了许久,显然是对方的回答让他有些意外。 这两天怎么怪怪的。 他抹了把脸也站起来走过去,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到傅眠的询问,只好把话先咽进去回道: “换一个味行不行啊,不太想喝这个。” 傅眠拿牛奶的手一顿,他顿了顿,没把牛奶放回去,冰凉的杯壁让手掌的温度开始流逝,语气平静,好像是无意的询问: “你不喜欢喝了吗?” “也不算。”沉熠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人的肩膀上,语气有点疑惑, “其实我一直都不太喜欢草莓味的东西啊,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谁跟你说我喜欢的?把人家厂子都买下来。” 握着牛奶的手紧了紧,却在下一秒就减弱力度,傅眠把牛奶放回冰箱原来的位置,这时才发现冰箱里这一层的数量几乎没有变化,没有任何减少。 “不喜欢怎么不扔掉,放这里还占位置。”他说着,换了瓶纯牛奶出来。 “习惯了啊,”沉熠蹭蹭傅眠的侧脸,虎牙轻轻咬了一下男人的侧颈, “就算不是很喜欢,喝了这么多年,感觉就跟家里的一份子一样,打开冰箱看不到感觉会难受。” 然后他松开傅眠,试图在厨房找到锅具来热牛奶: “我来吧,你是要特别烫的还是温的?” 水龙头被打开,哗哗水声中他盯着倾泻而出的白柱突然想起刚才未开口的话,于是又问了一遍: “还有啊,你真没有想说的吗?心里不舒服你就说出来,我不想你被这种事搞得很难受...” 幽蓝的火焰噌的一声冒出来,沉熠把小锅放在烹饪台上,扭头想去接傅眠手里的牛奶: “嗯?” 傅眠倚在冰箱上,幽蓝色的火焰映在他黑沉的眸底,掩住滔天的浪涌,他望着沉熠,将牛奶递给他,语气平静: “真没有。”掌心还残存着牛奶冰凉的温度,从表层皮肉慢慢沁进血里, “但是以后能不能和她见面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最好别再见了。 他直视着沉熠,能够听到自己胸膛内沉稳缓慢的心跳声,看着那瓶纯牛奶被人扔进锅里。 别再见了,谁都别再见了。 不管是喜欢还是习惯,只要没有第三个人存在,只要你的目光中没有其他人,我不在乎。 隔着冬日衣服的布料,两个装着戒指的方盒在口袋中存在感明显。 我们马上就会结婚的,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行啊。”沉熠欣然应允,将火调到合适的档位转过身来,伸出双手去握傅眠的手,他手掌温暖干燥,一点点将温度镀给对方。 顺着青色血管摩挲傅眠的手背,沉熠倚着料理台,望着男人,语气和神情都真挚: “这次是我不对,我处理的有问题,” 说着他脸上露出一点郁闷和不解, “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怎么会拜托一个就见了两面的人去帮我…” 总觉得有些违和感,这种象征意义很重的东西沉熠现在想想觉得不会假借他人手的,他侧头瞟了一眼在客厅乱飞的书精,再次将疑惑压下,心说应该是错觉。 “两次?”握在手里的手一下子收紧力度,傅眠捕捉他话里的字眼,垂下眼缓声道, “你说实话,这没有骗我的必要。” “我骗你这个干什么,我仔细想想啊。”沉熠松开他的手,掰着手指头使劲想了想, “今天晚上算一次,昨天开会的时候是一次,再上一次就是…”他瞥了一眼傅眠,声音不自觉放轻, “相亲那回嘛。” 傅眠面色不变,甚至又握住沉熠的手,学着对方刚刚的样子,低头去摩挲他的手背: “还有呢?” 指腹抚过薄弱的皮肤,能望见皮肉下青色的血管,像是烟雨天里蜿蜒的青山线,连带着他的心一同起伏。 “还有?”沉熠从他的话里察觉出些许微妙,但他不想去深究,于是笑着道, “没有了,我想不起来了。” 摩挲手背的力度悄然加重,指腹抵在沈熠的指骨上,傅眠也笑: “没有了?之前不是你说从法国回来的时候在飞机上碰见个很有趣的小姑娘吗?” 将手从男人手中抽回来,沉熠转身将灶台的火关小,背对着傅眠他睫羽下垂掩住眸中情绪,维持着轻松的语气回答: “啊忘了,那好吧,四次,总共见了四次。”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傅眠在飞机上遇到的那个女孩是陆婉。 “我来吧,你小心烫,有温奶器怎么不用?”身后男人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牛奶从锅里捞出来。 ......纸盒已经煮烂了。 他叹口气,直接把牛奶盒扔进垃圾桶。 第100章 显然都心不在焉,两个人守着一个锅还能搞成这样。 “牛奶不能这样放锅里煮,”傅眠说着把一锅浑浊的白水倒进洗碗池,一大团水汽升腾而出模糊视线,混有浅淡的奶香, “容易煮烂,用温奶器吧。” 沉熠嗯了一声,又打开冰箱,冰箱内冷鲜灯微微映亮眉眼,冷感荧光将内心的一些烦躁压下去,他又拎出两瓶牛奶。 没必要,遥遥望了两眼墙壁上的挂钟,指针即将指向十二,沉熠将牛奶递给傅眠,没必要在这时候让对方不高兴。 傅眠接过来,对着说明书尝试操作这个崭新的机器,闲谈一般漫不经心的又问: “四次?没了吗?” “没了,真没了,这事有什么好瞒你的?”沉熠靠在厨房门框上对这个话题不欲多说,盯着挂钟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问, “我上回拿回来的那个盒子放哪了?我记得没有从衣服里拿出来啊,但是今天找没找到。” 温奶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说明书被捏在手里揉成一团,傅眠微笑着,随着他的话题说: “是不是在书房?有点印象,应该是那天我们在书房...的时候从你衣服里掉出来了。” “...咳,那我去找找吧。”沉熠轻咳一声,脸颊慢慢有热度浮上来,转身去了书房。 傅眠望着他踉跄的背影,慌乱中显出羞赫,他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将纸团扔进垃圾桶,他想, 四次就四次吧,不重要。 * “哇吓死我了,你们竟然没吵架。回来那一路上的气氛快给我吓死了。”《商业至尊》扇着翅膀跟在沈熠身后,看他在书房里乱翻。 沉熠打开一个抽屉,随手翻了两下,敷衍回答: “我们为什么要吵架?还有,”他合上抽屉,物体碰撞发出轻响, “回来的气氛很怪吗?” 他一路上都在想别的事,压根没有注意。 “这还不叫怪啊!”至尊大人一扇翅膀飞的老高,“龙傲天那个脸拉的,我都不敢乱飞了。” 临了还是习惯性地夸一句, “这气场真不愧是男主。” 嗯,要是不谈恋爱就更好了。 “那怎么...”沉熠皱眉,心说回来怎么看不出来了。 他摇摇头,强行把那点怪异压下去,又打开一个抽屉,在里面翻了两下,嘴里嘀咕: “奇怪,怎么找不到了。” “你要找什么?”书精飞到他的肩头问,“我飞得高,帮你看看嘛。” “小盒子,”沉熠朝它比划了一下大小,“里面装的是一条银链,拿来串戒指的。” “啊?戒指不是要戴手上吗?”书精绕着书柜看了一圈,翅膀挠挠书脊有些疑惑。 “你傻呀?”沉熠没好气的问, “那戒指是家传的又不是定制的,尺寸根本就不对。” 他又在抽屉里扒了扒,有点苦恼地抓抓头发: “怎么搞的今天,诸事不顺。” 翻动的有些急,动作幅度偏大一下子将抽屉里的一沓纸掀翻出来,轻飘飘地落在地板上。 望着散落一地的纸张,沉熠深吸口气,认命地蹲下身去捡,嘴里还不肯停地嘟囔着: “棉籽也是,文件不放好塞到抽屉里干什么。” “你简直就是没事找事嘛,文件不放抽屉里放哪里。” 书精对沈熠说它傻很不高兴,落在对方头顶用翅膀尖拍拍他的脑袋,把这人头发弄乱。 却罕见地没等到沉熠的反驳,只见人像凝固的雕像一样半蹲在地上。 “3月13号,于巴黎市中心蓬奥舒大街十九号boot café,未交谈。” 下面附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沉熠站在点单台前等待,正在和服务员交谈,神情无知无觉。 而隔着一张桌子,有人被红笔圈了起来。 陆婉。 沉熠垂眼,将纸张一张张捡起来, “4月17号,于香榭丽舍大街,未交谈。” 照片上,沉熠背着包神色匆匆地路过,没有注意在不远处举笔素描的女孩。 “5月24号…” “8月19号…” 这是一场围猎。 沉熠把文件捡起来整理好,看着整齐的纸张边沿,他知道这个圈子里有些家族会做这样的事。 会盯上身世显赫的继承人,狠下心将子女送过去,制造种种巧合和看似不经意的偶遇,让人误以为是命运的安排。 一场蓄谋已久的,针对他的围猎。 但沉熠显然关注点不在这上面,他看着上面的汇报日期,手指用力下按,指印被留在雪白的纸张边缘。 是昨天的日期。 也就是说这份资料是在这几天内调查出来的。 有人查了一遍还不够,再一次的将这三年翻出摊开来看。 他深吸口气,这些纸将他想要装傻充愣,轻轻放过去的东西又逼回来—— 他没有告诉傅眠今天和陆婉见面的地址,但他来接他了。 他没有告诉傅眠当初在飞机上遇到的女孩是陆婉,但他说出来了。 他没有…他绝对不允许跟踪调查,但傅眠再一次明知故犯。 “牛奶热好了,喝完再找——” 咔哒一声门响,有人走进这一室狼藉,话说到一半抬眼看见面前的一切,推门的手滑稽地停在半空。 “我们谈谈吧。” 沉熠将纸放在桌面上,面色疲惫且厌烦,他头一次对这段感情感到这么无力。 今天真是…他望着门口的男人,自嘲的想, 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第75章 关于傅眠吸烟这个事, 沉熠一直没有过多的表示。 他自己不吸,但是没有要求对方和自己一样。 不过傅眠倒是从来不在他面前吸烟,衣服上也从来没有沾过烟气。 除了今晚。 男人背靠着落地窗,身后是灯火煌煌的城市夜景,背后光影迷醉,他的面容却隐在阴影中模糊不清。 他嘴里噙着一根细长的香烟,手中打火机发出一声嚓的声响,接着伸出另一只手拢住微弱的火,低头将烟点燃。 随着一缕蓝烟飘渺而上,傅眠指间燃起一豆橘火,火光明灭不定,连带着目光也穿不透这层淡蓝色的薄雾: “聊什么?”他问,语气平静。 夜灯从明净玻璃外透进来,将男人落在地板上的影子拖拽的细长又阴沉。 而在影子落地的不远处,站着另一个男人,神色疲倦且恹恹,将手里的一叠白纸扔到茶几桌面上,散落满地,甚至有几张轻飘飘的落下去: “没有解释吗?” 傅眠目光落在茶几上一瞬,又平淡移开,他将烟送进唇边轻轻啜了一口,浅淡的烟气中夹杂着浓重的薄荷香瞬间盈满口腔,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带给他精神片刻的松弛: “你要我解释什么?” 指尖在细长的烟杆上弹了弹,那截松软的烟灰就砸到地板上,还带着火星,大抵会把木质地板灼出痕, “看到这些你就只想到要我解释吗?” 白纸落到地板上, 遮不住影子,相反被影子掩盖,白纸黑字也变得不甚清晰。 “那你要我谈什么?谈陆婉吗?” 沉熠笑笑,下颚线条锋利, “谈了你又不高兴。” 傅眠抬眼,微弱火光中他的瞳眸极黑,声音穿过阴冷干燥的空气,情绪难辨: “你要因为她和我吵架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沉熠往前走了两步,踏入阴影里,恰好停在影子的胸膛处,宛如一柄利剑笔直插入心脏。 他神色痛苦且不解: “你知道我指的什么,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为什么做不到?” 他直直望向傅眠,眼睛依旧明亮澄澈,目光清明,没有改变。 和之前无数次一样,视线触碰到这目光就像触及燃烧的火焰,傅眠微阖眼避开,脑袋后仰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神情也展出疲惫: “跟踪监视吗?” “沉熠…”他笑了笑,这两个字在舌尖缱绻许久才吐出来,讲话却带出认命的意味, “对不起,我就是做不到。” 橘焰从烟尾缓慢燃烧,它不断向上攀腾,欲望吞噬一切。 “我改不了,也不想改。你接受也好,你不接受也罢,都无所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了,” 烟灰簌簌落下,清晰的木质纹理被掩盖。 “包括你。” 当他推开门的一瞬,当他看到沉熠拿着这些资料的一瞬,傅眠心脏深处传来的第一感觉不是恐慌是喜悦。 太好了,沉熠你看到没,那女孩对你不怀好意,这是一场围猎。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所以不要和她说话了,不要和任何人说话了,你应当像那天看电影一样,趴到我的怀里,我会保护你。 你不必害怕,你也不会受到伤害,我会保护你,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注视我,只注视我。 第101章 可是为什么…傅眠望着上空的蓝烟,这是一片浓重的乌云,遮掩住所有包括他的心脏,可是为什么你没看到呢?你为什么只注意到这一点点渺小的不足呢。 “你三年前去了法国,同时期你外公在江城放出消息要为你挑选合适的相亲对象。” 橘焰已经攀至顶部,好似欲望焚尽所有理智。 他掐了烟,朝着沉熠走近,一脚踩在散落到地板上的纸张, “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吗?” 徐家世代清白,到了沉熠这里更是,掌舵人的独子,拥有已定的继承权,相貌与人品皆上等,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抢破了头。 “可惜,”傅眠揽住他的脖子,如痴如醉地盯着他,“一个也没得逞。” “你干什么了?”沉熠垂眼望他,将人慢慢推离。 浓重的薄荷烟草味在两人之间蔓延,傅眠拽住他的衣角,在原地站定不肯后退: “我干什么了?”他重复一遍,意味不明地笑出声, “我什么都没干,”眸内浪涌滔天,他抬头直视着沉熠,阴鸷,暴戾,执拗,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毫不掩饰的暴露在沈熠眼前, “我也什么都干不了,我忙着弄死我爷爷和叔伯呢。” 这三年他在叶家身陷囹圄,他那双早逝的父母未曾见过一面却给带来无限的麻烦和嫉恨,自他回到叶家的那一刻起,就有无数的眼睛在黑暗中盯视他。 他不敢和沈熠联系,他害怕会把沉熠拉下水,也不敢有大的动作,除了偷偷地拍一些照片,他什么也做不了。 哪怕看到照片中形形色色不同的人与沈熠交谈,看他对其他人笑得那么开心,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夜色如此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难捱,傅眠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些虚无缥缈的照片,嘴角上扬的角度,眼睛弯起的弧度,凹陷的酒窝,半露的虎牙,每一帧他都熟记于心,闭着眼都可以画出来。 这是他的心脏,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心脏。 “棉...傅眠...”沉熠后退一步,望着傅眠的眼睛,看眸底的漩涡吞噬全部光线,看他癫狂又痛苦的表情。 他神色颤动,内心怀疑如同潮水席卷而来,难道是他做错了吗? 是他在十年前要求傅眠不去谈恋爱,希望他与原著中那个糜烂无耻的主角再无瓜葛,却没想过失去了那么多后宫的助力,傅眠要如何走出那栋吃人的叶宅。 为了走出那栋房子,对方又拿了什么做交换呢? 又是舍弃了什么才将一切踩到脚下呢? 不,沉熠眼神恍惚一瞬,他又往后退一步,那片被傅眠握住的衣角就这样从手中滑落。 他想,不,不对,不是他要求傅眠不谈恋爱不对,是傅眠不该喜欢上他。 如果不喜欢上他,一切就会不一样。 如果不喜欢上他,傅眠会在高中时与学委陈雨欣在一起,晨睿开始的第一步就不会那么困难。 如果不喜欢上他,傅眠大学时期会在学校中结识许多家族背景雄厚的女人,晨睿的规模就会成几倍的扩大,叶家就会忌惮,起码与叶明然见面的第一面不会那么难堪。 如果不喜欢上他,傅眠在三年前与叶似心一见倾心,那么这三年叶似心就会舍弃一切的保护他,他的路会走的很稳很安全。 如果不喜欢上他,傅眠现在已经红袖添香,人生美满。 而不是像现在,这么痛苦,这么煎熬... 或许这段感情本身就是错—— “沉熠!” 随着这道尖利的娃娃音,茶几上的那盆仙人掌猛地被推落到地,白瓷碎片四溅,刺耳的声响让他回神,他猛然抬头—— 茶几上空是展开双翅的《商业至尊》,翅膀上的羽毛金光大盛,封面上商业至尊四个字以一种极快极不规律的频率闪烁着, “你不对劲。” * 盥洗室内灯光明亮,水龙头被人开到最大。 沉熠掬起一捧水,冰凉刺骨,他却径直往脸上泼洒。 裤脚被瓷片划破,脚踝处苍白的皮肤染上鲜红的血,尖锐的疼痛连带这掬水让沉熠热胀的头脑有少许的清明。 他顶着满脸的水渍使劲摇了摇脑袋,睫羽上悬挂的一滴水被甩掉。 “你怎么回事?”书精立在梳洗台上,商业至尊四个字依旧在闪烁, “你刚才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刚才有一瞬间我的书页又要闭合了。” “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书精没有五官看不见表情,但是语气相当严肃: “你很早之前告诉我,说打开的条件不是世界的真相,那是什么?刚才...” 它语气迟疑,看着沉熠苍白的脸色, “刚才你是不是动摇了?” “ ...抱歉。”沉熠沉默许久,他睁开眼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纤毫毕现,情绪无处遁逃,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又捂住脑袋,声音低沉, “小商,很怪,你察觉到了吗?” “这两天我的某些举动根本就不像是我会做出来的。” 他不会就这样托付一个陌生的女人去取这样的东西, 他也不会与傅眠有一点小小的争吵就质疑之前的一切。 爱很珍贵,每一滴都值得珍惜,他更不会怀疑舍弃感情。 “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沉熠双臂撑在洗漱台上,低头看着倾泻的白色水柱, “我竟然在想傅眠应该去走书里的剧情,他应该去收后宫,他应该...”声音渐渐小下去, “不爱我。” “你你你你疯啦!”书精蹭的飞起来,这下连它也意识到不对,沉熠怎么可能这么想。 简直要把至尊大人吓晕了。 “怎么回事啊...”它弱弱地问,站在水龙头上翅膀弯起来去挠书脊。 沉熠深吸口气,尝试让狂跳的心脏平缓下来,他打湿毛巾,弯下腰慢慢把裤子挽起来,小心用湿毛巾把伤口旁的血迹擦干: “当初可以把你打开,就是因为我在得知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后还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换句话说就是我可以逻辑自洽,我从不质疑我的真实性。” “但是刚才...”他尽量避免湿毛巾碰到伤口,说话的声音小又轻, “我竟然认同你身上的观念并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 就像是一个正在运行的程序最底层最基础的逻辑出现紊乱,到最后会造成什么后果沉熠并不清楚。 但是,他瞟了一眼书精,一定比《商业至尊》永远打不开严重的多。 “或许我最怕的一种情况出现了。” 终于要纠正世界线了吗? 弯腰的动作使口袋里的方盒抵住腰腹,存在感鲜明,沉熠想,终于按耐不住了吗? 就在自己想要向傅眠许下更加亲密的誓言的时候。 沁凉的柔软布料不经意碰到伤口,他轻嘶了声,直起腰把毛巾扔进水池里,看绯红的血液缓慢从毛巾表面浮出。 红色的液体浮在水面,晕散出绮丽诡异的花纹。 沉熠垂眼,睫羽掩住眸中情绪,抬手拧住开关,花纹被水龙头的最后一滴水打散。 那就来吧。 第76章 “你要在这里面呆到什么时候啊?”书精立在沈熠肩头,弱弱地问一句, “你的脚踝还在流血诶。” 沉熠半靠在洗漱台上,冰凉的大理石抵得他的后腰发疼, 斜眼瞥了书精一下, 他问: “你很想出去吗?要不你先出去?”说着露出点头疼的表情, “我再待一会儿吧。” 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傅眠。 “不不不!我不想!”《商业至尊》打了个激灵,翅膀连忙扇了两下像是在挥手拒绝, “龙傲天有点太可怕了…我不想出去!你没看见他刚才那个表情吗?”书精语气怂怂的, “我感觉他下一秒就能把你嚼碎吞进肚子里。” “他是不是受你说的什么世界意识的影响了呀?” #总觉得癫癫的很不正常# “那你还是见识的少, ”沉熠回想了一下某人的眼神, 语气诚恳, “我觉得他要是真受影响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被绑起来了。” 书精:...你们男同真可怕。 沉熠仔细想了想,自己肯定是被影响了,陆婉能说出那么降智的话估计也没得跑,但是傅眠… 他垂眼,看大理石台面繁杂华丽的石路纹理,总觉得对方不像是被影响,只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这几天怪的要命。 叹口气,他刚张开嘴想和书精说什么,盥洗室的门就被敲响,闷闷的敲击声荡进来。 “沉熠, ” 门上的水波纹玻璃映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看不清面容, 但话里的沉郁却穿透厚实的玻璃板飘过来, “你刚刚是不是被瓷片划到了?你先把门打开,让我看看。” 第102章 嗓音沙哑,像是硬生生从声带上用刀刮下来的,带着涩,带着痛。 沉熠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目光投到这扇木门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书精被吓了一跳,翅膀一振猛地起飞,不小心碰到洗漱架,架子上塞得满满当当的洗漱用品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全部砸到白色瓷砖上,在空荡狭小的空间内回荡出巨响。 这声音没把沉熠怎么样,却惊得门外的傅眠睫羽颤动,他有些急躁地拧了拧门把,被上锁的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拒绝他的进入。 打不开。 他透过门上四方的水波纹磨砂玻璃往里看,什么都看不清,朦胧中只看见一大片阴影蜷缩在地板上。 “沉熠…”傅眠心头一跳,深吸口气强行压下躁郁,努力使自己的声线变得和平常一样平和,可惜嘴唇都开始发抖,喉咙涩得说不出来话, “刚才什么在响?你摔倒了吗沉熠?” 盥洗室铺的是白瓷砖,沾了水就很滑,又硬,傅眠只是想想心就被揪的生疼,他又拽了两下门,讲话开始语无伦次, “你把门打开...你把门打开让我看看。” “或者你说句话也行。” “沉熠...” 被拽扯的木门不断发出咚咚的声响,且随着门外人逐渐急躁的动作声音越来越大。 《商业至尊》望着这扇已经摇摇欲坠的木门,翅膀已经完全收束起来,立在男人肩头,弱弱地说: “有点吓人。” 简直跟恐怖片里的寻找猎物的杀人魔一样。 沉熠手忙脚乱地把地板上的东西捡起来,闻言狠狠瞪书精一眼: “你少说两句吧,你还好意思说,谁弄倒的?” 说着他匆忙起身,跨过这一地狼藉,忍住脚踝处尖锐的痛感疾步走到盥洗室门口,不再犹豫径直打开门。 狭小室内明亮的光线从渐渐扩大的门缝里泄出来,徐徐落在傅眠陡然停在半空的手,他怀里抱了个医药箱,一双黑瞳此刻又覆上一层血色。 见人把门打开他顾不上把手收回去,用这双微红的眼睛将人上下打量几遍,看到沉熠脚踝上的伤,立刻想要上前查看却在抬脚的前一秒止住。 他抱紧医药箱站在原地努力调整呼吸,直至听不到脑内因血液上涌而出现的尖锐轰鸣声,才对着沉熠小声道: “去沙发上坐好不好?我给你上点药。” 声音轻柔的像一片羽毛,丝毫不见十几分钟之前争吵时的癫狂。 沉熠没说话,坦白来讲他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的局面,上次和傅眠真刀实枪的吵架还是在十年前,在他十九岁的生日宴上。 他尝试着开口想说些什么,可恰巧又瞥见傅眠微红的眼尾,那沁出的一尾红让他陡然陷入沉默,唇抿成一条线,到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乖乖坐到沙发上。 傅眠把医药箱打开放一旁,自己半跪下去,轻柔的把他的裤子撩上去一些,脚踝处的皮肤因久不见天日而格外苍白,就显得这道稍长的伤痕更加狰狞,血还在往外溢,缓慢淌下去掩住薄弱皮肤上的青色筋络。 傅眠看着,喉头溢上来股腥甜。 他强行控制住发颤的指尖,用镊子夹了医用棉去蘸碘伏。 “忍一下,要消毒。” 碘伏擦伤口其实不会疼的,但是液体冰凉,碰到伤口内裸露的血肉就会带来刺骨凉意,让沉熠没忍住轻嘶口气。 傅眠握着镊子的手紧了紧,咬着牙加快速度。 最后拿纱布缠绕,包扎伤口时指尖会时不时擦到沉熠的脚踝,听着身前人平稳轻浅的呼吸声,指尖温热的触感烫的傅眠那攥成一团的心脏都慢慢舒展开。 忽视膝盖长久跪地带来的疼痛,他直起身把医药箱收拾好放到茶几上。 沉熠随他的动作将视线移到茶几上,发现那盆被书精推到地上的仙人掌已经被傅眠用一个碗临时盛起来,碎瓷片早已被扫干净,散了一地的纸张也不见踪影。 他望着这人的背影,身姿挺拔但透出一股孤寂,沉熠垂下眼,放在沙发上的手不自觉蜷缩, “棉籽。” 他开口轻轻喊了一声。 傅眠闻声转过身来,面色平静,除了眼尾还有点泛红,其余都已正常。 沉熠朝他伸出手想要相握,张开嘴:“我——” “我错了,”傅眠打断他的话。 他闭了闭眼,带着认命和颓气,好似身上的最后一块傲骨被自己打碎, “原谅我吧,沉熠,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回握住沉熠的手,男人再次半跪下来,仰起头望向他: “别生气,沉熠。” 没有办法,仅仅是对方脚踝划过一道血痕他都难受的无法呼吸,他根本无法对沈熠做任何他不愿意的事,他不能接受这双澄明清澈的眼睛望向他时充满恨意。 于是只能后退,再一次退让。 黑沉的眼眸深处漩涡缓慢转动,他抬眼看着沉熠,屏息等待审判,却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气声。 沉熠面上流出些许无奈,相握的手稍用力,他将傅眠拉起来搂在怀里,嗓音轻缓明亮,讲话不疾不徐,是在教他的爱人相恋最简单的道理, “你不要一直妥协。” “恋爱不是这样谈的棉籽,你要表达,你要说出来,我做的哪里不好或者不对,你要告诉我。” “就像...”他停顿一瞬,右手还覆在傅眠的膝盖上,暖意驱散胀痛, “就像那些资料,你告诉我一声,我会同意的。” “你想知道我在法国发生了什么,你可以问我啊,我会全部都告诉你的。” 他又凑近一些,嘴唇贴到傅眠的侧颈,感受对方皮肤下滚烫的血液, “不要像这样闷在心里,不要像这样什么都不说。” 接着沉熠抬起头,直视傅眠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问他: “棉籽,你在害怕什么?” “从我们在一起开始,不管什么人,不管什么事,不管能不能对我们的感情造成威胁,只要靠近我一点点,你就...”他的手搭上男人的后颈,轻轻安抚, “你就很焦虑,很不安,甚至会做出一些相当过激的行为。” “有时候我什至会觉得你总有一天会忍不住把我关起来。”沉熠半是真心半是玩笑的说出这句话,然后抬起傅眠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神情认真, “可是为什么?”他语气里带出不解,眉头也紧皱,看样子是真的苦恼, “不安焦虑来自害怕失去。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刚在一起你没有适应,总以为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会这样患得患失?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让你产生这种会失去的念头?” “你告诉我好不好?”沉熠问他,额头抵住额头,指尖顺着对方流畅的下颚线下滑,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心跳清晰可闻, “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说话时嘴唇微动,偶尔会擦过傅眠的唇,潮热暧昧的氛围让男人眼神有一瞬间迷失,可下一秒又瞥到这双墨棕色的眼睛,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傅眠灵台立刻清明,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没什么,你想多了...” 他刚直起身就被人拉住胳膊,沉熠拧眉望他: “你——” 只吐出一个字就被手机定时的铃声打断,沉熠一愣,抬头望向墙壁上的挂钟。 时针和分针都稳稳指向十二。 零点了。 沉熠慌忙站起身,松开傅眠的胳膊,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拿出四方的小盒子,在面前人的注视下打开盒子取出那枚翡翠戒指。 只是刚取出来就想起来配套的项链还没找到。 真是...沉熠心里暗骂,吵架误事,以后再也不吵了。 他想了想,抬手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又将戒指串进去。 翡翠顺着银链下滑直至碰撞到颗纯净的黑曜石,两相碰撞,金石玉鸣,空气都因此轻微震动。 “生日快乐。” 沉熠走近一步,将项链佩戴在傅眠脖间,在他耳边低声道。 “本来准备了很多话,”他朝傅眠笑了一下, “但是现在觉得那些都没有这一句好。” 他握住对方的手,与人十指相扣,认真呼唤对方的名字, “傅眠,要自由,要对自己好,要坦然享受生命里的一切。” 你是这世界的主角,一切皆是你的应许之物,你要快乐的享受一切。 傅眠眼球颤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声音哑下来: “那你呢?” “我?”沉熠心说你过生日问我干嘛,但还是笑了一声,握紧对方的手, “我当然是站在你身旁像这样牵着手陪你,”他慢慢靠近,贴近对方的唇, “陪你过以后的每一个生日。” 夜色沉然,这枚苍翠欲滴的翡翠闪耀出独一无二的光,光线沿着玉石弧度游走,折出生命盎然的晴绿。 第103章 唇齿纠缠间沉熠突然想起原著中描写傅眠的那段话—— “他像一颗打磨多年的翡翠。 那些泣血般的,日夜都流淌的汗水与泪水终将破旧厚重的外壳磨掉,沁入他纯净的内里。 裸露出的宝玉光华流转之间闪耀出世间唯我的轻狂。 ” 无声笑了下,沉熠垂眼看着正在舔自己虎牙的某人,心说还挺巧,夸你是翡翠我就送了个翡翠给你。 就是嘛...轻狂看不出来一点,爱舔人爱咬人倒是真的。 抓住那枚翡翠,摩挲光滑的玉石表面,他低声问傅眠: “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家那边送它代表着什么?” 男人望着他,摇摇头,很捧场地问:“什么?” “avec cet objet, je te donne tout entière ma vie et mon me.” 沉熠缓慢念出一段法语,却没有要翻译的意思。 有点肉麻,他说不出来。 却没想到傅眠定定看他两秒,问他: “当真?” “?”沉熠眼神闪过一丝茫然, “你听懂了?你不是不会法语吗?” 当年在德国看法语成人片的时候你可是一句都听不懂啊。 “你去法国那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不学一点”傅眠对他的惊讶感到不理解,但也没有多究,握紧沉熠的手,又问一遍, “当真?” 耳廓悄然红了些,沉熠轻咳一声: “当真。” 他话音未落脖子就被人猛地勾住,傅眠扑上来吻他: “你说的,这不能反悔的,反悔我也不认的...” 沉熠接住他,抱着人往后退了两步才卸掉冲击力,嘴里一边应着一边去吻他: “不反悔,肯定不会反悔的...” 一条银色细链上翡翠紧贴着黑曜石,石头的体积略小,随着傅眠的动作稍一晃动就套到翡翠戒指里,像是被一条绿色的绸带紧紧绑住,更像是... 一颗流星终于被人牢牢握住。 avec cet objet, je te donne tout entière ma vie et mon me. 以此物,将我的生命与灵魂献于你。 * “行了别看了。”沉熠抬眼看了一眼挂钟,将项链塞进傅眠的衣服里面, “那就是一块石头,它不会跑的。” 显然是没忘记主要任务,他将项链塞进去后又伸手拽住男人的胳膊防止人逃跑,坐在沙发上仰脸问: “现在能说说了吧?你到底为什么害怕?” 这句话一下将傅眠脸上兴奋的表情打散,他垂眼,锁骨处吊坠的存在感明显,贴在温热的皮肉上,这翠色突然给了他无限勇气。 他想着沉熠刚才的那句法语,心说再差也有这句话,没关系的,于是深吸一口气,直视沉熠的眼睛,反问: “那你呢?沉熠。” “你为什么不害怕?” 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它刚刚走过零点。 今天,距离去瑞士还有一天。 第77章 “你为什么不害怕呢,沉熠?” 傅眠直视着他的眼睛,很久以前他喜欢这样做,但不知何时开始他很少再与沈熠对视,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很冷静,很理智。” 男人望着这双墨棕色的眼睛,澄净,清明,一如多年前。他的心脏被狠狠蛰了一下,疼的蜷缩起来: “爱吃醋,没有安全感,我知道我不正常,做的过激,可你为什么没有呢,一点都没有。” “总秘办有三十多个人,有男也有女,他们每天都要围着我转,还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靠近我,你为什么没有一点不高兴?” “没在一起时调侃我和那些只见过一两面的女人就算了,” 傅眠握紧沉熠的手,手背因用力显出青色筋络, “可是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为什么那天我告诉你你送我的那支手表被那个秘书弄坏了你还在笑?还夸我什么...魅力不减当年...” “沉熠,你为什么不害怕?” 是有恃无恐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他感受着脖颈上的重量,轻轻的,又重重的,恰好做一块基石,支撑他有说出来的勇气。 指骨被捏到痛,沉熠忍着没有收回手,他眨眨眼,显然在这问题上与傅眠做不到同频,有些话脱口而出: “因为我知道你爱——” 我。 他的最后一个字没有吐出来,大脑已经反应过来,眼神恍惚一瞬,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傅眠。 “是啊,”男人垂眼低声呢喃,“你知道我爱你,所以你不害怕,其他人构不成阻碍,可是沉熠...” 傅眠又抬眸望向他,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悲, “我不知道你爱不爱我。” 他慢慢蹲下来,将沉熠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脸上,仰头看着对方: “所以我害怕,我怕自己是那盒草莓牛奶,你根本不喜欢但是已经成了习惯,扔不掉也喝不下,只能放在冰箱里。” 直至迎来你真正喜欢的饮品,为它将牛奶清理出去。 手掌贴合的面庞柔软温热,但这触感远没有男人的话带给沉熠的冲击大,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惊吓似的将手从对方手中抽走: “你在开玩笑吗,棉籽,”他有些语无伦次,望着这双黑沉的瞳眸头一次觉得读不懂其中的情绪,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们牵手,拥抱,接吻,做.爱,一起去看电影,去情人餐厅吃饭,在雨天共用一把伞,故意踩水坑把对方的衣服溅湿...” “这里面是什么你感受不到吗?” 血液轰鸣,努力保持着灵台清明,沉熠低头看他,低声又问一遍: “你感受不到吗?” 傅眠深呼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表情正常,他轻声回答: “可是我们之前就是这样的。” “一起逃课轧马路,一起去游乐场一起深夜打游戏,雨天不打伞在天桥狂奔,浑身湿透了还能相视一笑,”他的吐字清晰,字字句句在静谧的客厅回荡, “我们在很早以前就喝同一瓶水,共用同一把勺子,” “除了不接吻,不上.床,没有什么是不一样的。” “包括你的眼睛,沉熠,”傅眠的脸上浮出些许痛苦,深黑瞳眸中没有光线起伏,他伸出手在沈熠眼尾轻抚, “你的眼睛,没有变化。你看我的眼神,和很早以前没有区别。” “我们做了十年的朋友,是两个男人,是同性,是亲密无间的友人,” 傅眠语气轻柔,视线流连在面前这张脸上,一寸一寸的,从眼睛到酒窝再到虎牙,像是在看这数年的光阴, “直到这层窗户纸被杜净远挑破,我慌忙地向你告白,非常潦草表明这段感情的变质,而你用了不到一天就接受了一切,并且没有任何排斥...” “太快了,沉熠,”他手指不自觉蜷缩,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关系转变的太快了,你接受的也太快了,” “十年的友情,两个男人,同性恋...这些,所有,”傅眠握紧他的手,嘴唇颤抖,说话已然丧失逻辑性, “你只用了不到一天就接受它的变质,就接受我。” “这总让我觉得你接受这段感情,你答应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不想改掉这个'习惯',所以宁愿舍弃'冰箱'里的一角来放置我...” “就像当时你答应我时在桥上说的那样,感觉还不坏。” 不是喜欢,不是爱,只是感觉还不坏。 有时候看着沉熠的睡颜,傅眠也会觉得无所谓,爱不爱有什么呢?只要一直待在他身边就好了,对方想要什么,想玩什么,他都可以满足。 但是这种平衡太容易被打破了,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绑住沉熠,几乎是其他人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让天平失衡,让他理智崩塌。 就如同之前读过的书上写的—— “于是沟壑越挖越深,忠心越表越烈,勇猛而至暴行,理性崩塌,信仰沦为一场热病。” 跟踪,监视,现在的,过往的,看似一步步捆住对方,实际上只是为自己扣上枷锁。 “我不知道你爱不爱我,”傅眠摇摇头,声音低伏艰涩,剖白中他的心脏抽搐的疼痛, “你看我的眼神和与我做朋友时没有任何变化。” 但他不敢说,不敢问,他害怕揭开这层薄纱之后他连这些都得不到。 只能自此不再看这双沉静热烈的眼睛。 零点已过,落地窗外依旧霓虹璀璨,这座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迷幻的灯光透过硕大又明净的玻璃落到地板上,将傅眠在地板上的影子衬得更加漆黑,他半跪着,一向笔直的腰像被折断的青竹一样弯折下去,紧紧握住沉熠的手腕,宛如最后一块浮木。 银链因低头的动作而从衣领落出来,垂悬的翡翠流溢出柔润的光泽。 客厅内寂静无声,呼吸与心跳全部掩盖在钟表指针绕转的声音之后。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钳住男人的下巴,长指抵住他的下颌骨迫使他抬起头,仍然是这双眼睛,墨棕色的,在光线的照耀下就如同裹了糖浆的琥珀,沉熠望着他,淡声开口: 第104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眼睛...”他沉默一瞬,捏紧傅眠的下颚, “它很早很早之前就是你想要的了。” 或许是从瑞士万米高空一跃而下,眼前浮现出了一双凌冽黑沉的瞳眸时;或许是在那个交换秘密的夜晚,为他戴上黑曜石耳钉时;或许是在德国相拥着滑雪,看风将这人的额前碎发吹散时;或许... 或许在那个蝉鸣不绝的午后,他在睡眼朦胧中看到黑板上傅眠名字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就紧紧纠缠在一起,永不分开。 “我爱你,你感受不到吗?” 沉熠拥有很多人的爱,他拥有爱,他也会去爱。 他可以,也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教会傅眠如何去爱,如何被爱,也愿意用一生的时间去证明他的爱, 但傅眠不能一辈子都在摸索的进程中,不能在这样的惶惶中度过一生,很辛苦的。 “如果你感受不到,那我就一遍一遍的告诉你,”沉熠看着他,另一只手指指尖划过傅眠的眼尾,描摹他眼睛的形状, “我爱你,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合适,不是因为习惯,不是因为不舍,只是因为我爱你。” “望着你的眼睛,我会想和你接吻,拥抱你抚摸你,我会想和你做.爱,” “情.欲,爱.欲,那些纯净的澄明的欲望,那些浑浊的污浊的欲望,我只对你才有。” “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眼球艰难的转动,傅眠眸光震颤,他望着沉熠,下巴被人捏的生疼,耳膜却要被如雷心跳震碎,黑沉眸底的漩涡慢慢的,慢慢的停止旋动,到最后竟化成一层稀薄的水光,悬在睫羽上,顺着眼尾缓缓淌下去。 他眼神在这层水光中模糊不清,神思不知为何猛然飘转至十年前,在那个生日宴上,他和沈熠发生了第一次争吵。 那时候觉得感情真是可怕,把人变得不像自己,敏感,别扭,易怒,脆弱的自尊。 这感觉一直保留到现在,哪怕权力与财富唾手可得,他面对沈熠还是十九岁的光景,从未走出那个潮湿寂静的夜晚。 直至此刻,直至此刻他才发现其实那个夜晚没有下雨,也不寂静,有个少年一直与自己并肩站着,从未远离。 感情真是可怕,把人变得不像自己,但他并不后悔,只觉生命破土而出,有些东西变得鲜活。 “你爱我?”他问,这三个字穿过十年的光阴,坠星之梦延展至此。 “是的,我爱你。”沉熠抬手,指尖轻轻捻去那眼尾的一点晶莹,这是第二次傅眠在他面前流泪。 “你爱我?很早很早之前就爱?”有人再问。 “是的,我爱你。很早很早之前就爱。”有人再答。 “你爱我?和我一样吗?”有人又问。 “是的,我爱你。一样的,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有人又答。 “ ...” “ ...” ...... “我爱你。”沉熠低头吻在男人的额头,“你想问几遍都可以,但我还是要说,这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个问句,” “这是不容质疑的真理。” 这句话随这枚落到额头上的吻一齐砸进某人的心脏,平定一切不安与动荡。 “沉熠...”傅眠拽紧他的衣袖,嗓音沙哑,眼尾还红着,看着好不可怜, “怎么办?我现在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这是他最好的梦里也没出现过的事。 “那就永不醒来。”沉熠道,“我赋予你这个权利。” 接着他反手抓住傅眠的胳膊,用力将人从地板上拉上来搂在怀里,单手扒拉开医药箱找出一次性冰袋用毛巾包起来,轻轻放到对方泛红的眼睛上,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你是觉得我真就傻到那种程度吗?” “什么?”傅眠闭着眼仰头乖乖敷着冰袋,一时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 “我说我刚回国那一阵,你真当我傻啊,”沉熠让他自己扶着冰袋,自己伸手去给他揉膝盖, “我对你没意思我让你亲成那样?我是没开窍,又不是缺心眼。” 他说着手上使了点劲去揉,如愿听到男人发出一声痛哼, “上一个占我便宜的已经不知道在哪儿了,你也不想想,真是朋友就能亲我怎么不去亲陈鹏飞呢?” 傅眠没吭声,扶着冰袋乖乖挨训,过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开口: “他不能亲,人家有女朋友...” 简直是油盐不进。 沉熠直接气笑了,看了看时间把冰袋拿下来,凑近去看对方眼睛情况: “是是是,那我也有男朋友啊。”说着恶狠狠地去捏傅眠的脸颊, “但是是一个笨蛋。” 眼睛冰敷之后除了眼尾还有些红什么都看不出来,沉熠放下心,觉得该处理剩下的事了,于是顺着对方让人蹭过来亲了两口后,拍拍他的膝盖问: “疼不疼?” 傅眠还在舔他的虎牙,这一晚上大落又大起,现在急需一场剧烈的运动去发泄内心的感情,手已经沿着对方的身体曲线往下滑落,闻言含糊道: “不疼,”停顿一瞬,暗示意味浓重,“跪着趴着都行的。” “...”沉熠面色不变,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轻笑一声,“不疼就行。” 话罢他推开傅眠自己从沙发上站起来,身姿挺拔,阴影落下来竟显出几分锋利。 在对方迷茫的眼神中沉熠再次捏住人的下巴,沉声道: “那就跪好。” 他说着微仰头用另一只空闲的手解开自己衬衫顶端的两颗扣子,指节匀称,白皙的手指搭在白衬衫上不知道哪个更白一些,锁骨淌在微微敞开的衣领口。 “这事还没过去呢,”他的手微微用力,某人的下颚立刻泛出淡淡的红痕,“你说你这是第几次了?” “我错了。”傅眠立刻道歉,他舔了舔下唇,望着对方的眼神看不出丝毫悔意,只有满满的期待, “你想怎么罚我?” 沉熠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手松开下巴落到男人劲瘦的腰腹处, “跪直!”他轻斥一声,“手背过去。” 傅眠双腿微微分开跪在沙发上,腰背挺起来,听话的将双手背到身后,他眼睛盯着沉熠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不知在想些什么,呼吸都急促几分,接着就见... 这只手解开了自己的皮带并抽出来,绑住了自己背在身后的双手? “你干什么?”他挣了挣,发现对方用的是自己以前绑他的手法,绑的非常结实。 “干什么?”沉熠轻笑一声,当着傅眠的面把自己的皮带也抽出来,西装裤登时就松松垮垮的挂在腰胯上,隐约露出一点最内里黑色衣料的边,人鱼线几乎已经全露出来, 他垂眼看着傅眠,神色冷下来, “抽你。” 男人喉结上下滑动,抬眼望他,声调暗哑的喊了一声:“沉熠...” “你认不认?”他忽视男人的呼唤,淡声问道。 “ ...认。”傅眠看着对方腰部往下欲露不露的肌肉线条,声音从声带里挤出。 沉熠掂量掂量皮带重量,掌握大概的手感,避免稍后真把人抽狠了,听到这回答他抬手摸了摸傅眠的脑袋,夸赞道: “乖狗。” * “罚你不是目的,要长记性知道吗?” 某人随手将皮带扔到地板上,弯下腰将男人的双手解开。他说这话时神色温柔,如果忽略对方背上满布的红痕的话。 扫了一眼傅眠的背,沉熠收回目光就要走到茶几旁从医药箱里给人找出一支消肿的药膏。 却被人拉住手猛地拉回去,傅眠将他压在沙发上吸吮他的唇舌,低声喊了句: “沉熠...”意思很明显。 “ ...”被叫住名字的人闭了闭眼,心说背都抽肿了怎么还想这事呢,挣扎要坐起来, “先上个药再说。” “没事的,没流血,”傅眠连忙压住他,没有腰带裤子松垮,他的手已经顺着滑进去了, “一会儿再涂药也行的...”声音里的欲掩都掩不住, 沉默一阵,沉熠用力摁住这人的伤口,小声骂他: “欠操。” 又轻又低,语速又快,听起来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害羞。 傅眠闷笑一声,看这人动作狠厉,神色却如此温柔,简直要把他的魂都勾走。 忽视背部传来的一切痛感,他靠上前轻轻舔吮沉熠的喉结。 真的是...好喜欢啊。 第78章 这是一场梦。 傅眠很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 他抬头往上看,天空呈现出一种奇怪的黛青色,像是粗糙不平的水泥地,太阳,月亮与星星同时悬于穹顶,其间布满形状怪异的云,天地明亮的不像话,宛如最初的白昼。 身前是一条笔直的,不知通向何方的公路。 他仰头凝望这奇异的景象许久,到最后竟原地坐下, 丝毫没有要探索梦境的打算。 第105章 日月星这三者在黛青色的天幕中不间断地闪耀,光泽明灭之间云朵散成一丝一缕,持续变化着,不知过了多久,远方传来一阵轻快利落的脚步声。 地平线处出现一个少年的身影,穿着传统的蓝白校服,手上还捧着个有些脏的篮球,面色红润额头覆着一层薄汗,显然是刚进行过一场运动。 他边走边抛球,篮球被他不断抛向空中又接住,很快就走近,停在傅眠跟前。 看着坐在地上的男人,少年眉头轻轻皱起来像是在犹豫什么,连带着脸颊处的酒窝显出,片刻之后,他缓慢伸出手,歪头问: “干嘛坐地上啊?新同学,身体不舒服吗?”一张口就有两颗尖锐洁白的虎牙从唇间一闪而过。 是高中时期还不相熟的沉熠。 傅眠抬起眼凝望他两秒,却没有去握这只向他伸出来的手,双手撑在地上自己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沿着公路向前走去。 他绕过这少年,将人远远抛到身后。 黛青色的天幕浓重些许,太阳慢慢黯淡下来。 他持续向前走着,忽视身后突然传来的一阵鸣笛,汽车刹车声,物体碰撞后又落地的声音,也忽视鼻端突然浓郁的血腥味,不回头的向前走着。 很快,这条公路旁又出现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头发凌乱,眼神朦胧中带着睡意,他揉揉眼睛,带着困意梦呓般的去询问走过来的傅眠: “棉籽,刚才讲的什么啊?灭绝金刚讲到第几题了?” 是高中时期做同桌的沉熠。 傅眠没有停下,甚至没有全眼看他,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径直走下去。 可余光却还是瞥见一辆白色汽车凭空出现,接着以几乎要飞起来的速度猛然驶向身后少年站立的地方。 □□碰撞的声音,血腥味很快蔓延在傅眠鼻端。 不用回头,他的大脑已经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不敢回头,哪怕这场景已经在梦中出现千百次。 他继续向前走,尽管眼睛已经被大片血雾掩盖住,眼前是无尽朦胧的猩红。 黛青色的天幕深沉许多变成深蓝色,月亮慢慢黯淡下来。 “公司不忙吗?你天天跑过来。”青年穿着一身白色的针织毛衣,手里端了一盘还在冒着白气的蒸鱼,站在他的必经之路。 是在德国留学的沉熠。 傅眠闭上眼,两道鲜红的血泪从眼角流下。 碰撞声再次响起,腥甜的铁锈味不仅出现在鼻端,也出现在他的口腔,喉头痉挛的痛。 他片刻不停地向前走,不敢停下瞬息去思考这发生的一切。 深蓝色的天幕正式迈入黑色的领域,满天繁星中有一颗慢慢黯淡下来。 “想我吗?棉籽。在法国好累,你也不和我联系,我很想你。” 傅眠双眼紧闭,什么也看不见,却有声音从飘渺无度的黑暗中传过来,清透明亮还带着笑。 是在法国的沉熠。 是他没有亲眼见过的沉熠... 这一闪而过的念头让男人蹒跚的步伐一顿,紧闭的双眼眼球酸涩刺疼无比,可还未等他做出什么,一道碰撞声如期而至。 沉默中他重新向前走去,表情麻木,鼻腔同样感到疼痛,已经闻不到血腥气,或许他自己也在流血。 天幕进入深邃的漆黑,又有一颗星星慢慢黯淡下来。 “喜欢吗?那就在一起吧。” “你真的是小狗嘛?这么爱咬人。” “别生气,这有什么好气的?” “好啊!骗我?这东西这么酸你让我吃!” “ ...” 接受告白的沉熠,捏着他的后颈面露无奈的沉熠,语气安抚的沉熠,和他一起玩闹的沉熠.... 他不断前进,这个笑起来有浅浅酒窝的男人就不断出现,然后随着汽车的轰鸣和碰撞声再次消失。 漆黑的天幕笼盖这条漫长且笔直的公路,繁星随着沉熠的出现又消失一颗一颗的黯淡下去,终于在又一次的碰撞声后,无垠的天空仅剩一颗散着微弱光芒的星。 傅眠依旧闭着眼,他像一具行尸走肉,呼吸和心跳都已不可闻,神思好像随无数颗星星泯灭于黑暗,只剩下重复的抬腿迈步,一刻不停地向前走去。 “渴不渴?我去买瓶水。” 又是熟悉的声音,破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直直钻进傅眠的耳朵。 只是这次有些地方不一样—— “行啊,我要桃汁。”在这无尽的漆黑里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里含着说不出的愉悦。 这声音...睫羽颤动,傅眠睁开眼,眼球艰难地转动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荒芜公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家便利店,沉熠推门而进,而在公路对面是另一个“他”,目光专注地眺望着沉熠前去买水的背影。 “时间快到了,这是最后一次。” “他”靠住背后指示牌,视线没有转向傅眠仍旧直直注视着那家便利店,语气沉然, “多少次了?你为什么做不到?” “不要忘记你的名字,也不要忘记你的承诺,傅眠。” “他”转过头来,显出和傅眠一模一样的脸,瞳眸比天空更加漆黑, “他既赐予你永不醒来的权利,” 沉熠从便利店走出来,手中拿着瓶粉红色的饮品,是桃汁, “你就要实现你的承诺,” 沉熠走过公路,笑着朝傅眠挥了挥手,“他”渐渐消失,声音缥缈在这无尽漆黑中, “赋予他永无忧患的安眠。” 嘭—— 熟悉的物体碰撞声,只是这次不再只是声音,也不是在余光里,他直面一切。 就这样眼睁睁的,傅眠就这样眼睁睁的目睹了沉熠被呼啸而来的汽车撞飞出去。 血,一股一股地淌出来,有人躺在血泊中,不知生死。 粉红色的桃汁和血混在一起,合成芳香馥郁的甜蜜香气。 脑内一片空白,傅眠站在原地忽然迷茫起来,似乎理解不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下意识地朝着血泊走了两步,然后扑通跪倒在地上。 他忘了怎么走路,神经中枢控制不了身体任何的部位。 没有办法,他只好一点一点爬挪过去,手被沥青石子划出道道血痕,连同他七窍流出的血随着他的爬行,逶迤一路。 桃香混着铁锈气不容抗拒地盈满鼻腔,他艰难地蹭过去,呕吐的欲望如此强烈,从来没想到这股气味会让自己如此厌恶。 不,他绝望地摇摇头,思绪混乱却无法控制,不,这香气从来都不是他想的那样,从来都不是。 是预警,是警告,是眼前人生命即将消逝的警告。 闻到它的心跳加速,闻到它的短暂失神,是来自无数失败尝试的警告。 穹顶上空最后一颗星明灭不定,光芒微弱的似乎在下一秒就能彻底黯淡。 傅眠缓慢地爬过去,一寸又一寸,指尖血肉模糊隐约能看见白骨,他爬进血泊里,桃汁和鲜血浸湿了他的身体。 他颤抖着,将手探过去,伸长胳膊艰难地去触碰沉熠无力垂落到地上的手。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傅眠咬着牙,牙齿挤压到发出咯吱的恐怖响声。 可就在指尖即将相触的一瞬,那黑到极致的天空突然颠覆过来,天地颠倒。 世界因此翻转。 * “别!”男人猛地睁开眼,脸色苍白至透明。 “嗯?还是把你吵醒了吗?”沉熠放下还没打开的药膏,缓慢地贴过来。 傅眠揉揉眉心,刚想说没有,是自己做噩梦吓醒的,却陡然发现已经记不清梦的的内容。 他皱皱眉,最近总是这样,除了醒后的一身冷汗什么也记不住。 或许有些太累了。 叹口气,他不再纠结转而换了个话题:“我怎么趴着了?你推的?” 他睡相很好的,只要沉熠不乱动他能抱着对方一晚上一动不动。 “嗯。”沉熠贴过来搂住他,伸手抹掉男人额头的薄汗,温热的体温让傅眠心神稍宁, “我说趁你没醒帮你涂个药,我动作很轻的,谁知道你还是醒了。” 话罢他低头吻吻傅眠的眼睛,长而直的睫毛扎在嘴唇上触感奇妙: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算了。”傅眠没躲,更加用力地拥住他,这场噩梦的威力比以往都要大,竟让他有些抗拒闭眼。 沉熠也不勉强,又问他:“背还疼不疼?还有那个什么...” 昨天晚上玩的有点太疯了。 傅眠在这方面一向是不加节制,沉熠平时还有点理智能拽住些,但昨夜两个人情绪起伏都很大,发泄到性.事上就是胡搞一通,床没塌都算质量好。 男人显然还没缓过来,沉熠问这种问题他平时肯定是要贫嘴两句的,现在却只是摇摇头,乖乖回道: “都没事。” 沉熠见他的状态有些不放心,搂着人伸手在背上摸了摸,光滑如初,没有任何红肿的迹象,不说谁知道昨天晚上挨了一顿抽。 第106章 他心中暗自感叹,真不愧是龙傲天,身体素质也有点太强悍了。 又低头去和人接吻,看着对方苍白的脸,他放在后背的手就挪到后颈轻轻按捏去安抚: “早上好,小寿星。” 傅眠无声笑了一下,微微后撤与沈熠的唇分离,凝望他的眼睛: “嗯,早上好,男朋友。” 话是这么说,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好,脸色也白,笑的也勉强,张狂桀骜看不出一点,只剩下绵长的潮湿。 沉熠望着他,想了想,又凑上去亲了亲这人的唇,在他耳边低声说: “早上好,我爱你,以及开心点。” 话罢他拽着被子盖过头顶,自己慢慢钻到下面去。 傅眠听到这句话时眼神恍惚一瞬,想起昨晚沉熠的话—— “你感受不到我爱你吗?你感受不到,我以后每天都对着你说一遍。” 还真从今天开始了...傅眠嘴角上扬一瞬,喉咙一动想说什么,却在下一秒被沉熠的动作惊吓住。 什么不安心悸都没了,他的手慌忙的去拽对方,阻止的话脱口而出: “别——” 可是只吐出一个字,脸色却在一瞬间从苍白变得更加苍白甚至痛苦了, “操,沉熠,”他呼吸急促的骂了句,崩溃在虚弱的语气里掩饰不住,痛的想伸手去拽人的头发,又在下一秒停住,换个方向使劲锤向床单, “那不是...用牙的,别咬了!!!” 第79章 上午就这样在家里消磨了一上午。 两个人在床上腻歪了好一会儿, 到最后甚至是沉熠先爬起来的。 按照江城那边的习俗,他给傅眠煮了鸡蛋,不过大概是和傅眠住在一起十指不沾阳春水太久, 他煮蛋的时候还不小心被热水烫伤了手。 就是这样也硬拉着傅眠没让插手,最后顶着被烫起燎泡的手给人剥了鸡蛋。 蛋清莹白, 拿在手里散出一股珍珠的莹润感。 把鸡蛋递给傅眠,看人低头认真吃鸡蛋的神情,沉熠想了想,学着小时候徐雅云和沈褚给他过生日的模样,用还带着鸡蛋余温的指尖去捏了捏傅眠的耳垂: “吃蛋迎岁, 食蛋增福, 我们棉籽吃了鸡蛋今年会健康如意,心想事成的。” 他捏的是傅眠没打耳洞的一边,耳垂有些薄, 在明亮光线下甚至能看到透明皮肤下的血肉。 听说耳垂厚的才被说有福气…耳垂捻在指尖很柔软,沉熠神思不自觉跑远,心想说来也是,傅眠这一路走来这么辛苦,实在说不上有福气。 无论是少年天才,商业奇才,还是金融巨擘,不管旁人眼里给傅眠贴了多少标签,在沈熠眼里他一直都是高中夜晚里骑机车带着他飞驰的少年。 他从不觉得他有福气, 也不觉得他幸运, 只知道如今的一切都是对方付出了十倍百倍的艰辛才得到的,一步一步都是自己走过来的。 不过虽是这么想的,他还是没忍住用了些力磋磨这人的耳垂,想让它摸起来没那么薄。 总是希望他没那么辛苦的。 傅眠自沉熠说完祝词开始就没说话,反而是把鸡蛋掰开将里面的蛋黄挑出来递给沉熠,送至唇边: “你吃。” 鸡蛋分你一半,今年得的福气也分你一半。 沉熠不喜欢吃水煮蛋,但也没躲,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口,含糊道: “好了,一口就行了。” 傅眠也没勉强,收回手直接把缺了个口的蛋黄全部塞进嘴里。 “哎哟,你慢点吧,小心噎着。”沉熠看他一下塞进去有些无奈,把牛奶递到人手边。 他不是煮鸡蛋的熟练工,煮出来的鸡蛋偏老,蛋黄不是溏心是熟的,一碰就碎成粉的那种,这么吃肯定得噎着。 “知道你以前工作忙没时间吃东西,但现在不是闲下来了吗,这毛病要改的,吃饭太快对胃不好,别搞成胃病了。” 说着沉熠内心陡然爬上些许遗憾,微妙的情绪蔓延心墙。 以前看傅眠对他去法国的三年耿耿于怀,总觉得对方有些夸张,对他来说两个人既然已经在一起,那就应该向前看去,过去的早已过去,不要花现在的时间去介怀过去。 却没想到现在的自己会对过去那些不在一起的岁月产生遗憾和后悔。 这些年里他们分开太久了,信息和通话不能解决一切,更别提这三年傅眠与他近乎断联,许多苦难和痛苦他没有陪着对方渡过,甚至其中有些本不用存在的痛苦是由他造成的。 哪怕他根本不知晓。 沉熠右手托腮,安静地望着还在吃鸡蛋的傅眠,这厮相当听话,说不让狼吞虎咽,现在就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送,放慢咀嚼的速度。 看着他,沉熠突然冒出一句: “诶棉籽,要是有人告诉你,你的人生还有另一条路,更轻松也更自在,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傅眠皱着眉头把鸡蛋咽下去,他也不喜欢吃鸡蛋,喝了口牛奶压下去那股腥味,又不知道想起些什么,眼神警惕地望向他, “你后悔了?” “不是,我后悔什么啊?”沉熠摆摆手,心说简直开玩笑,他能后悔吗?后悔自己没有像书里那样被车撞到五十米开外? “我是在问你,你后不后悔,如果可以更轻松的度过这些年…” “不后悔。”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沉熠抬眼望着面色平静的傅眠,缓慢的眨了眨眼,说话的速度下意识放慢, “可你还没听我说完那条路是什么…” “是什么都不后悔。” 男人慢条斯理地用消毒湿巾擦了擦手,他把椅子往沉熠的方向拉了拉,伸出还沾染着湿意的手握住对方,直视这双清澈澄明的眼睛, “我已经得到我想要了的,不管你说的那条路是什么,到底有多轻松,我都不会因为过往一些微小不足道的痛苦而后悔现在的所有。” “我之前告诉过你,我得到的一切不过是我走向你的过程,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他握紧沉熠的手,轻轻吹了吹对方被烫伤还有些红肿的手, “我想要达成的结果已经实现了,过程的好与坏我根本不在乎。” 傅眠是个商人,在生意上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大胆的像个亡命徒,无数次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赌在牌桌上,只为去追求更高的利益。 可是全部有关沉熠的事他一件也不愿意去赌,百分百地握进手里的东西为什么要松开,这已经是他愿意永不醒来的美梦。 “再说了,沉熠,”他摩挲对方的腕骨,小心着不去碰被烫伤的地方,语气坦然,不是在说情话,而是在说他真实的想法, “获得珍宝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骑士救公主还要经历许多磨难呢,对于我得到的来说,我觉得我付出的太少了。” 对方那么好那么好,他只觉得自己拥有的不够多,可以付出的不够多,怎么会嫌太累太苦。 他观察着沉熠的神色,半开玩笑半是真心地说: “你最近怎么回事?老是爱问这种问题?” “当然不是,我…”沉熠一愣,大脑瞬间清明,他下意识握紧傅眠的手,说的相当含糊, “只是有东西不太甘心,想让你也不甘心。” 作为世界的主角,世界意识对傅眠的影响太小了,这么坚定这么倔强,在感情方面他连一次松手的想法都没有,世界意识对他无可奈何。于是只能从沉熠入手,想撬动某人坚硬的壳。 不过...沉熠扫了一眼摊在茶几上懒洋洋晒太阳的《商业至尊》,不过可惜,在世界意识到来之前书精就已经出现,用那种堪称痛苦的冲击让他对世界的认知解构重建。 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而自己是真实的。 世界虚假,血肉真实,这种想法使沉熠从某种程度上脱离了世界的运行逻辑,与世界割离。 所以世界意识对他的影响并不大,虽然偶尔出产生些许犹移,但不会像陆婉那样,行为和思想都出现了严重的偏差,完全失去了行事的逻辑。 喔,沉熠笑眯眯地望向在茶几上昏昏欲睡的书精,看来现在还要感谢至尊大人啊。 同时心中又闪过一丝新的疑问—— 以前他以为书精是类似天道之类的意识化身,出现是想要把感情线回归到正轨,只不过是因为当年自己乱说话把力量都用光了才没有去完成。 但是现在仔细去想,它虽然一直赞美着书中的一切,口口声声称着傅眠是龙傲天,拥有无数后宫。 但当傅眠和自己真的在一起后它也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现,很轻易地就接受了、 甚至当年是它的出现让自己与世界割离,现在才不会深受世界的影响。 这么看来《商业至尊》和世界意识根本没有关系,甚至处于对立面。 那它是从哪来的呢? “下午出去一趟吧,买个素链,你把我送你的这个吊坠重新戴回去。”男人沉然的嗓音打破他的出神,他抬头,就见傅眠正在往他问下午的安排。 第107章 傅眠压根没听懂沉熠说的什么甘心不甘心,但是看对方不欲多说的表情就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虽然还是很在意对方明显有秘密的隐瞒,但是...他感受着脖颈处的重量,觉得没什么要紧的,不需要惊慌。 “行啊,说实话戴着长时间猛地摘下来还挺不习惯。” 沉熠将疑问又重新压回心底,爽快答应, “干脆午饭也出去吃吧,当然你不嫌弃我做也行,反正你今天生日不许动手。” 想也没用,他不再去看茶几上的书精,在这种超出人类常识的东西面前,除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外没有任何办法。 “那就出去吃,别再伤到手了。” 傅眠想也没想,有点心疼的看着对方红肿的手背,冷白薄弱的皮肤被烫的通红,肿的连青色筋络都看不见了, “你这再被烫一次估计要痛死了。” “没事的,刚刚不是涂过药了吗?” “...那也疼,还有昨天晚上划到脚踝上的,你说说,这几天受伤几次伤了?” “小伤的,我不疼。” “ ...可是我疼,我快痛死了。” “ ......” * “就这条吧。” 珠宝店内,沉熠指着柜台随意选了一条和傅眠脖间差不多的,素链没什么挑的,就是个链子, 接过侍者从柜台里拿出的链子,傅眠将那枚黑曜石串进去,胳膊搭在沈熠的脖子上,呼吸纠缠中他神情珍重的将对方脖后的暗扣扣上,接着稍退一步,看这枚黑曜石重新在对方锁骨上方闪耀。 犹如留白的水墨画,浓墨染在无瑕的宣纸之上,黑白都闪耀着各自的魅力。 “就这条吧。”他看着,也说了一句,眼睛不肯挪开。 “行了别看了,还有人围着呢,好意思吗?”沉熠将卡递给侍者,趁没人轻轻捂了一下傅眠的眼睛。 傅眠快速地眨了下眼,睫毛蹭在对方手心带来奇怪的感觉: “怎么就结账了?不再看看吗?我觉得这些你戴着都好看,要不都买走吧...”他说着就要示意一旁的柜姐都收起来。 “够了够了,我不喜欢这种东西,买回去也是放着积灰。” 沉熠握住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拿回卡就拽人走出店门。 他说的是实话,沉熠物欲不高,自小在锦绣堆长大更是让他看尽拥有一切世间堪称珍贵的东西。 几乎没见过他对任何东西有什么浓厚的兴趣,珠宝之类更是从小看到大,对于他来说这种东西就跟家里的苹果一样,无用且无趣。 说不定连苹果都不如,至少当年在德国饿的不行的时候他会吃苹果的。 “不喜欢?”门外寒冷的空气让傅眠在口袋里握紧对方的手,听到他的话心中一跳,想起那对戒指抿了抿唇,故作平静地问, “什么样的都不喜欢吗?” 戒指也不喜欢吗? “是啊。容易贬值不说,戴着还很麻烦,很容易丢。这个项链我还是戴在脖子上没摘下来过呢,就这样在国外丢了两次,让我大半夜打着手电在小区好找。” 沉熠回握住他,无视来往人群好奇探究的眼神,坦诚道,“你别买啊,我不喜欢。” 只是看着傅眠的脸色不好,还以为不让买对方不高兴,他想了想,建议道: “你要真想买,可以买黄金,这东西不容易贬值,也好储存,我奶奶就喜欢买。” 黄金...傅眠下意识地把那两枚戒指换成黄金的颜色。 “ ......” 他没说话,默默往前走着,只是脸色变得更难看。 这是怎么了?沉熠悄悄斜他两眼,心说最近脾气怎么越来越怪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还没想明白,肩头的书精蹦跶了两下,用翅膀拍拍他的后脑勺,语气有点兴奋: “沉熠!沉熠!你看那个抓娃娃机里面的玩偶,长得和我好像!” 脚步一停,沉熠顺着它的话扭过去,视线转投到商场角落的几台娃娃机上—— 黑色的书体,身后有两只张开的白色翅膀,做工精细,栩栩如生到下一秒就会飞起来。 确实,和书精长得还挺像。 除了没有标题的那四个字,其余几乎是一比一复刻。 像的有点诡异。 沉熠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面上却没显,甚至语气温和的问书精: “想要?” 书精嗯嗯连声应着,翅膀积极地扇合带着阵阵寒风。 “行,等着吧。” 他爽快答应,拉着傅眠来到这台娃娃机面前。 “你想玩这个?”傅眠见他扫了一下这台自助娃娃机上的码,有些意外的问。 “嗯,我想要这个,不可爱吗?”沉熠问他,指着玻璃柜里面长得酷似书精的玩偶,余光瞥见书精的翅膀毛悄悄红了。 这小东西...他心里暗笑一声,塞了两个币进去。 傅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见到这玩偶的造型,心下漏了一拍,脑袋突然胀痛。 有许许多多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但都影影绰绰,什么也看不清。 他面上无异,站在一旁看沉熠抓娃娃,视线在玩偶身上一寸一寸仔细观察。 总觉得很熟悉。 这些沉熠都看在眼里,他垂下眼心里有些想法,只是没确定现在不好妄下结论。 他一口气买了一百个币,娃娃机抓一次要两个,叮叮当当的币掉下去的很快,只是玩偶却没那么好抓,一挪一蹭的,二十分钟过去也只前进了不远。 “不是,这种机器不是一般有概率的嘛?你投进去这么多都不够?” 傅眠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放在手边的小筐里就剩两个没忍住上前一步,沉熠掏出手机正打算继续扫码买币,听见人这么问就建议道: “可能是商家把夹子调松了,你要不要试试?” “我?”傅眠罕见的有点犹豫,他望了一眼安详躺在玻璃柜里的玩偶,感觉十分异样,却说不上好怀。 沉熠点点头,扫了一眼立在肩头期待玩偶的书精,看着傅眠,提议道: “你试试嘛,反正就剩两个币了,我记得你以前玩这个挺厉害的。” 看对方的模样显然是十分想要,傅眠按下那点奇怪的感觉,捡起筐子里的两个币塞进娃娃机,握着操纵杆嘴上还说着: “行吧,但是没抓到别怪——” 他话还没说完,玩偶已经从夹子上掉下来从出口骨碌碌的滚出来。 刚好砸到傅眠的脚边。 第80章 玩偶掉到傅眠脚边,他愣了一下,随即弯腰捡了起来。 拿在手里去看和隔着一层玻璃观察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玩偶外表是一层柔软的面料,里面填充满棉花, 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但更多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一种很亲切但又很厌恶的感觉。 傅眠拧眉盯着看了两秒,把它递给了沉熠,回答他刚刚的话: “我不觉得可爱,有点丑。” 书精本来看到男人把玩偶夹出来还很高兴,呜嚷呜嚷叫着说不愧是龙傲天,下一秒就听到这话,因激动而张开的翅膀一下就收束起来,立在沈熠肩头不说话显得有点可怜。 虽然和沈熠谈恋爱后的傅眠让它滤镜碎了一地,但男人在它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对方的一句丑让它十分受伤。 “别这样说嘛,多可爱啊,你看这个翅膀多白啊!”沉熠扫了一眼垂头丧气的书精,连忙拿着玩偶向傅眠展示。 他拨拉着玩偶身后的羽毛翅膀,雪白的羽毛在空气中簌簌抖动,一看就很柔软的样子。 傅眠掀起眼皮撩了一眼,看见这双翅膀厌烦的感觉更是蹭蹭往上冒,往日他从来不会在这种事上和沈熠唱反调, 今天不知怎的, 看见这玩偶就夸不出来一句: “不好看, 配色也有问题, 黑色的封面配白色的翅膀显得很怪,整体感观更是不好,看上起呆板又死气, 怪不得放抓娃娃机里面,零售没人买吧?” 沉熠: ...怪不得京城天气这么干也没见你舔过嘴唇,怕把自己毒死吧。 至尊大人站在沈熠肩头泫然欲泣,翅膀因抽噎一颤一颤抖动着,虽然没说话但浑身上下透露着心如死灰的痛感。 沉熠趁傅眠没注意飞快地抬手揉了揉书精的书脊,他轻咳一声,再次尝试着给书精说好话: “我觉得特别可爱,而且摸起来也很温暖很软。”接着犹豫片刻,用了一种隐晦的说法, “而且吧,我之前有一个这样的,高考结束就有了,出国的时候带走了,这些年在国外一直都是它陪着我的。” 天天和书精斗嘴吵架,现在突然夸它沉熠还不太习惯,说得磕磕绊绊,脸色十分不自然, “这个娃娃很漂亮的,我在国外那么多年都是它陪着我的,其实当时它也可以留下来去陪它喜欢...当时喜欢的人,但是它还是陪着我去了。” 第108章 在国外书精一句话都听不懂,尤其是在德国的时候沉熠忙于学业,没有时间和它沟通玩耍,它就自己呆在家里看电视看电影,哪怕到现在因为两个人谈恋爱的缘故,沉熠常常把它丢到书房独自看电影,它也没有抱怨过什么。 “它很好的,一点都不丑。” 话音刚落,沉熠就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书精的翅膀抱住,含着啜泣声的娃娃音飘过来: “呜呜呜呜沉熠你太好了,对不起呜呜当年在你外公家那个花瓶就是我乱飞碰倒的呜呜对不起...” 抱的不紧,但是羽毛磨蹭着脖颈非常痒,沉熠也不习惯这种肢体接触,活动了两下将书精拎开稍微安抚了一下它因感动而愧疚的坦白行为,并把这笔账狠狠记在心中等待下一次斗嘴的时候翻出来。 傅眠听完他的话一直没有吭声,直到沉熠拽着他走出商场的时候才开口,听语气还是有点别扭: “还行吧,看在你的份上,丑是丑了点,还称得上可爱吧。” 沉熠一愣,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眼睛弯起来:“你才是喔,棉籽。” 根本不喜欢还会因为自己去别扭地接受,软的沉熠心都塌下来一块。 爱是妥协,是忍让。 之前沉熠总觉得傅眠不懂爱不会爱,但其实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什么?”傅眠没听懂他的话,皱眉追问,“我很丑吗?” “没有的,我夸你可爱。”沉熠把人夸得嘴角压不住地上扬, “你帅的不得了好吧。每次我们两个出来,都没有人看我的,大家都在看你...” 撒谎。傅眠抬眼扫了一眼街上来往的人群,能感受到无数视线落到身旁人身上,这让他想到以前。 其实从高中认识沉熠开始,他就一直很受欢迎,只是沉熠自己不觉得。 他在充满爱的锦绣堆里长大,父母把他养的温和明朗,受人追捧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他早已对他人的注视习以为常。 要是放在以前,傅眠察觉到这些视线定是会不高兴的,他恨不得把沉熠藏进家里不给任何人看,这里的每一道视线都会加重他的燥烦。 但是现在…悬在锁骨之上的翡翠好似一口暖泉,汩汩热流涌进心脏,浸的他每一丝心绪都踏实沉然,生不出一丝不安,于是只是握紧沉熠的手: “没事,他们不看你我看你。” 他一向很好哄的,只要沉熠的一句话他就能全心全意的相信。 “哇,那真是好荣幸。” 国内的风气还是比较保守,像这样两个男人在大街上手牵手肯定会引起不少目光。 沉熠还做不到像傅眠这样面不改色,但也没有松开手,任由他牵着。自己低头把通红的耳根往衣领里埋了埋。 “诶?差点忘了,蛋糕,买一个?” 低头时余光恰好扫过街对面一家装潢温馨的甜品店,这才想起来某人生日还没买蛋糕。 傅眠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街对面的甜品店光线明亮柔和,透过一层明净的玻璃可以望见里面摆放整齐的甜品。 “不用了吧,”傅眠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喜欢吃甜的,早上也吃过鸡蛋了。” 过生日吃蛋糕这些在现代许多人眼里是习俗的活动在傅眠这里却行不通,小时候家里穷,别说吃蛋糕,老太太给他煮个鸡蛋他都能很高兴了,后来经济条件宽泛些他也买来尝过,又甜又腻,一点也不好吃。 起码不像当年别人家小孩手里的好吃。 但是后来,他真正不喜欢吃蛋糕是在沈熠十九岁生日那天。 两个人在花园里吵了架不欢而散,等到他再走进大厅时就有同来参加宴会的同学塞给他一块蛋糕,说是沉熠刚才切蛋糕特意给他留的,又调侃了他和沈熠的关系,说这蛋糕沉熠除了他父母和外祖只给他切了,其他人分的都是单独的茶杯蛋糕。 傅眠当时没说话,望着在舞池里牵着女孩子翩翩起舞的少年,默默用勺子慢慢剜了一小勺送进嘴里,奶油醇香绵密,混着水果夹心的清甜一下子爆发在味蕾,和他吃过的蛋糕都不一样。 既不甜也不腻。 他慢慢咀嚼着柔软的蛋糕胚,望见沉熠那双父母,都站在舞池边,一个举着相机正在给儿子拍照,一个端着香槟看似毫不关心实则眼神一直往舞池中央瞟去。 奶油醇厚的香甜还在口腔内蔓延,傅眠却只尝到一股苦涩,夹杂着自尊,敏感,自卑和心绪无法诉说的痛苦。 他自此很少吃蛋糕,每尝一次就仿佛又回到那个潮湿闷热的夏夜。 “还是买一个吧,过生日呢,不管喜不喜欢,仪式感要有嘛。” 见人脸色不太好,沉熠也顾不上周旁人的眼神了,抬手搭在傅眠后颈轻轻捏了捏,贴近他的面庞轻声建议, “买个茶杯蛋糕算了,尝一口,也算个意头。” 明亮轻柔的嗓音让傅眠一瞬间回神,他望着沉熠琥珀般的眼睛只觉阴云被驱散,定了定神,答应道: “那就买一个,”接着他拽住沉熠的衣袖,语气不知为何带上些执拗, “用我给你的那张卡,用那张卡买。” 年少不可得之物不需用一生去追逐,它早已掉入手中。 沉熠心说谁买个小蛋糕还刷银行卡,也不知道人家甜品店有刷卡机没有。 虽然有点离谱,但还是答应了: “行啊,那你先去开车我买完过去。” 他交代完就趁着绿灯走到街对面,没注意到傅眠欲言又止的神情。 男人望着他的背影,陡然发现那只玩偶还在沈熠手中,随着人一起进了甜品店。 忘拿过来了,他皱皱眉,不知为何迈不开腿去停车场,心下有些惴惴,索性就站在原地等沉熠回来。 沉熠的动作很快,街头的红绿灯只切换了三次颜色,他就已经拎着只包装精巧的小纸盒出了甜品店的门。 隔着马路望见傅眠还站在原地没动,他显然是一愣,但随即表情就恢复正常,举起纸盒眨眨眼朝男人示意—— 蛋糕竟然是星星形状的。 傅眠笑了笑,莫名的焦躁被他的动作压下去些,招招手让人过来。 街道上人流量很大,车倒是没几辆。 沉熠沿着斑马线慢慢走过来,右手还拎着那只丑丑的玩偶。 红绿灯显示的是绿灯,路过为数不多的几辆车都在白线内等待红绿灯。 星星蛋糕被拎在左手,沉熠走的很稳,它在纸盒里一动不动。 傅眠就站在路边,能听见暂停着等红绿灯的汽车的发动机轰鸣声,像是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发出的咯吱声,等待着彻底反弹。 焦躁忽然又涌上来,傅眠再次招手想让沉熠快点过来。 已经走过三分之二的路程,沉熠看到他的手势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右手里的玩偶就突然掉到斑马线上,柔软的身躯在地面上弹了两下落在脚边不远的地方,洁白的羽毛翅膀染上灰尘。 绿灯的时间还很长,沉熠下意识的弯腰想把玩偶捞上来。 可就在这一瞬,耳边忽然传来刺耳的车鸣,引擎发动的巨大轰鸣还有傅眠的一声惊吼—— “沉熠!” 他感受到一股剧烈的拉扯,胳膊被人拽的生疼,脑后几缕头发被什么疾驰而过的东西刮得飞扬,紧接着被人抱着扑倒在地,身体被紧紧抱住。 傅眠垫在他的身下,一起摔在在马路台阶边。 顾不上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也顾不上头痛欲裂的脑袋,男人慌忙爬起来去察看沉熠的状况, 他脸色苍白,像是被这辆突然冲出来的汽车吓坏了,左手还紧紧拽住沉熠的胳膊,指尖都在颤抖,喉头痉挛着说不出话,只能一遍遍查看男人的身体。 看着远处飞砸进店铺内的汽车,沉熠才搞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后怕就见傅眠惊魂未定的样子,他勉强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纸盒,安抚道: “我没事,就是蛋糕磕的没样子了。” 傅眠想骂他两句,可是喉咙像是被卡住一般发不出声,只好颤手去给他擦脸上的灰,力度狠重,脸颊被擦出道道红痕。 擦得很痛,沉熠没躲抬头忍受着,接着往马路上看去,玩偶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是不是被飞啸而过的汽车卷走了。 太巧了,就那样突然从手中掉下去,而且自己明明知道这东西有问题,却还是昏了头一样在马路中间弯腰去捡。 世界的排异程度加深了。 不只是思维影响,现在要直接下手了吗? 沉熠琥珀色的眼眸在此刻显出几分冰冷,但是垂眸看见傅眠苍白的脸色和惊惧的神情,又一下子缓和下来,他抿抿嘴,安抚: “你呢?有没有磕到哪里?疼不疼?” 他问男人,擦掉对方额上的冷汗拽着人一起站起来。 几乎没人注意他们两个,这辆砸进商店的汽车撞飞了好几个人,最远的一个甚至五十米开外,所有人都涌过去。 第109章 哭声,喊声,黛青色的沥青路上什至有不甚明显的血痕,逶迤一路。 傅眠沉默片刻,不准痕迹地扫过马路中央原来玩偶掉落的地方,又瞟了沉熠肩头一眼,最后用一种沉熠看不懂的眼神望他许久,唇瓣开开合合终于控制住声带,用气音挤出一句话,低伏艰涩, “疼,沉熠,我快疼死了。” 就在看见这辆车冲向沉熠的一瞬,他心脏骤停,大脑突然涌进许许多多的碎片,一股脑的塞进来挤得他头痛欲裂,画面太多他一时无法理解,但每一帧里都有人躺在血泊里。 控制不住全身颤栗,傅眠忽视疼痛抬手将沉熠抱的很紧很紧,埋头进对方颈窝,鼻尖抵着薄弱温热的皮肤能感受到皮下血液的流动,紧贴的胸膛能捕捉到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 生命还在蓬勃。 这种认知让傅眠放弃一切忍耐,他狠狠咬在沈熠的侧颈。 牙齿深陷在皮肉里,有甘甜滚烫的血液从其中渗出来,一点一点淌进傅眠的胃里,烫的他心脏蜷缩。 耳鸣声不断,他紧紧抱住沉熠,呼吸紊乱,嘴唇贴在对方脖颈颤抖哆嗦了几次,一种破碎支离的声音传出来,伴随着哽咽和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 “我好疼啊沉熠,就差一点点...我好疼...” 就差一点点,在这第三十一万三千九百六十一次的轮回中, 我只差一点点就要再一次失去你。 穹顶阴沉下来,慢慢变成和沥青路一样的黛青色。 哭声,喊声,血液和汽车燃烧的气味在空中蔓延,一切都嘈杂混乱。 “那还差一点嘛,我还活着。”声音含笑,听不出惊慌。 第一颗星星明亮起来。 世界自此颠倒。 * 到家的时候夜色已经沉下来,傅眠还是抱着沉熠不肯撒手,貌似这一场差一点发生的灾祸对他的惊吓更大些。 “没事了...我不是好好的吗?”沉熠被他压到沙发上,望着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找伤口的傅眠表情有点无奈。 对方过度紧张的表现反而让他心底那点慌乱消下去,他伸出手掌贴在男人的后颈,手一弯就像拎小狗一样拎着他的后颈把人拽离: “我身上最大的伤口,”他侧了侧脖子,侧颈赫然露出一圈牙印, “就是你咬的。” 他抚了抚傅眠的脸,指尖一勾将那枚戒指从衣服里勾出来,绿色莹润,光芒游走在圆环之上舒缓柔软, “没事的,”沉熠轻声道,“我不是把它送给你了吗?” “avec cet objet, je te donne tout entière ma vie et mon me.”他又念出这段法语, “我的生命和灵魂都已经献给你,别人拿不走的。” 换做对别人说,那一定是充满浪漫的谎言,但是他面对的是世界的主角。 傅眠握紧他的手,轻轻去吻他的唇,低声呢喃: “我知道的。” 所以才有这无数次的循环。 在最初的相恋之时,你将生命与灵魂献给我,赐予我永不醒来的权力,那沉熠,我将抛弃我的姓我的名,只为赋予你永无忧患的安眠,哪怕要为此循环无数次。 你不会死的,永远都不会。 傅眠低下头加深这个吻,翡翠垂下来,光晕流转,无数莹绿构成圆环,循环流淌在圆圈内。 * 这个安静的夜还出现了其他小插曲。 沉熠把书房的门关上掩住里面电脑的光影,走到客厅发现傅眠已经将那块摔得没有形状的蛋糕放到盘子里。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灯,与落地窗外辉煌的夜景遥相呼应,傅眠半支着身子坐在茶几前,见沉熠从书房出来垂下眼掩住情绪,突然问了一句: “我之前一直没有问你,为什么老是把书房的电脑打开又关上门不看?” “还有,”他歪歪头,似乎真的很好奇,“有时候在公司我去你办公室找你,你旁边总是有一台设备放着电影,可你那时候在处理文件没有人看啊。” “这个...”突然这一问把沉熠钉在原地,他结结巴巴半天,说出的缘由十分牵强, “主要是...额之前在国外没人太孤单了,家里...家里冷冷清清的,于是每次都放点影片增添点热闹...对,热闹。” 傅眠望着他,见人额头薄汗都急出来了,笑了笑,语气意味不明: “是吗?” “是啊!肯定是啊!”沉熠慌忙应了两声,把灯关掉走过去把蛋糕的蜡烛点燃,想要转移话题, “别管那个了,赶紧许愿吹蜡烛吧!” 一簇小小的火焰跃出来,映亮傅眠的眉眼,就连黢黑的眸底都被照亮,他没再看沉熠,慢慢闭上眼睛。 眼前陷入黑暗,寂静中能听到火焰燃烧发出的哔啵声,也能听到某人沉稳清浅的呼吸。 沉熠长命百岁。 他许下了愿望。 接着傅眠睁开眼吹灭这根小小的蜡烛,左手拽住想要起身开灯的沉熠,右手随意在蛋糕上剜了一指奶油送入自己口中,随后爬过去与某人接吻。 室内昏暗,人影也模糊,影影绰绰之间只能听到不甚清晰的询问,带着忽轻忽重的喘息—— “不吃蛋...糕了吗?” “我不是喂你了吗?不...不行的话,你再喂喂我吧。” * 荒唐不知持续多久,但在结束时客厅已是一片狼藉,奶油蹭得到处都是。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傅眠倚在落地窗旁,披着沉熠的外套,指尖夹了支细长的烟,烟雾渺渺中他头抵在玻璃上,眼神投在远处不断变换的灯光秀上。 烟尾处橘焰刚刚攀升到一半,男人抬手掐灭了烟。 他将沉熠的外套又扔回沙发,露出里面单薄的衬衫,领口敞开着依稀看出些缠绵的痕迹。 薄荷烟气徘徊在客厅上空在此刻显出冷冽,傅眠望着书房的门,光线从底部门缝倾泻几丝。 他走过去打开门,步伐不紧不慢。 电脑画面不知被谁按下暂停键,光影定格在这一刻。 傅眠垂眸看着立在书桌上已经睡着的某本书,眼中闪过一丝厌烦。 他没有伸手去拿它,只是指尖动了动,那书就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拎起来,紧接着从书桌掉到他脚边。 在这东西睡眼朦胧的目光,他淡声开口: “别装了,谈谈吧。” 滴答滴答,客厅的挂钟再次指向十二点。 今天会去瑞士。 一切即将终结。 第81章 “真的不会下雨吗?”沉熠打开卧室的飘窗把头伸出去抬眼去看天空。 穹顶格外阴沉, 空气湿润,丝丝缕缕的风扑到脸上带来丰沛水汽,有潮湿泥土的味道。 “我觉得不太保险啊, 感觉会延迟航班。”他说得心平气和, 显然已经做好这趟瑞士之旅不会很顺利的准备。 “不会的,天马上会晴的。”傅眠拿着一条灰咖色的围巾走过来,将它搭在沈熠的脖颈一圈圈围起来,遮住那些让人遐想连篇的红痕。 他语气斩钉截铁,笃定的好像已经预知未来, 这让沉熠忍不住弯起眼睛, 微仰头让下巴从围巾里探出来, 嗓音含笑: “你怎么这么确定啊?要是一会儿下雨了怎么办?你要拿火箭炮把云轰走吗?” 男人仔细调整了围巾的松紧,又把对方的外套褶皱抚平,闻言黢黑的眼瞳也流出一点笑意,带着点纵容和调侃: “发射火.箭.弹轰不走云的,云是水汽, 人力现在所能达到只是利用火.箭.弹让水汽提前下落或蒸发, 是轰不走的。下次循环——”不要上学老是睡觉了。 他蓦地止住话语,自知失言,拽着沉熠衣角的手不自觉收紧,生硬圆过去: “地理上水循环没学过吗?” 沉熠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也没听懂他说的什么循环到底对不对,只是脸上又露出学渣特有的尴尬笑容: “可能学过吧...但我当时应该是睡着了...” 哪怕是脱离学校这么多年,这种心虚依旧深深印在他心里,以致使他甚至没想起来自己高中学的理科,没有地理。 见人没注意自己的失言,傅眠松了一口气,将窗户关上隔绝室外的冷空气: “反正天会晴的,”他望了一眼阴郁低沉的天空,又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角落中瑟瑟发抖的某书,加重字音再次重复, “天会晴的。” 他话音未落,书精就像认输一样把翅膀拢起来,封面的四个字金光一闪,一缕金芒倏地就透过玻璃飘到窗外不知去处。 随后商业至尊这四个字就渐渐黯淡下来。 余光中有东西一闪而过,沉熠下意识想要侧头去看,结果被男人捧住脸固定住不让回头。 “早餐吃饱没?飞机差不多要十个小时,到瑞士估计天都黑了,你又不喜欢吃飞机餐,要不要再吃点?” 傅眠捧住他的下颚,指尖绕着酒窝打转,望着这人琥珀色的眼眸,手指没忍住蹭开沉熠的唇,用柔软的指腹去摩挲他尖锐的虎牙。 第110章 “不要了,吃那么饱不怕我在飞机上吐出来。” 沉熠说的很轻,害怕咬到傅眠探在自己唇边的手指。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他当然知道这是对方想要索吻,于是把男人的手拿开,顺从地凑近去吻他, “就亲两分钟,不然一会儿飞机晚点了你别哭。” 对方想了那么久,在好早之前就开始念叨,要是因为接吻错过航班,沉熠真想不出来傅眠的表情。 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按着人的肩膀将其压到飘窗旁加深这个吻: “不会的。” 如果这样的话,天空就会“恰巧”下雨,飞机会延误的。 傅眠说着又扫了一眼穹顶,厚重的乌云此刻竟一点点散开,束束金色光柱从云层缝隙投下来,蔚蓝光滑的天幕又显露出来。 他收回目光,扣住沉熠后脑勺的手指尖微动,在角落中正对着他们无声啜泣的黑皮书就被翻了个面,无声落到地上被柜脚挡住视线。 非礼勿视。 * “京城这天还真够奇怪的,阴的那么严重结果一出门就晴了。”知道下了飞机,沉熠还在嘟囔今早的奇景。 总觉得顺利的不可思议,飞机正常起飞就算了,居然颠簸气流都没遇到,虽然说世界主角也在这架飞机上不会坠机,但是折腾一下还是没问题的吧。 沉熠把围巾拉下来一点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颚,心说对方不会就这么放弃了吧。 他想着,无意瞥见这一路都没说话老实立在肩头的书精,突然发现点不对,问道: “诶小商,你身上的字怎么回事?怎么掉颜色了?” 原本是鎏金色的四个字现在竟然慢慢黯淡下去,快要和黑色的封面融为一体,如果不仔细察看,根本看不出来商业至尊这几个字。 书精被喊得一哆嗦,望了望走在前面拉行李的傅眠,翅膀拢起来,唯唯诺诺挤出一句话: “没...没事,太长时间掉色很正常...”个大头鬼! 它内心悲愤至极,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到达瑞士已经是晚上了,冷空气扑面而来,冰冷的气流钻进沉熠的鼻腔带来微弱的痒,堵住他还想问些什么的嘴,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听到声音傅眠停下来,转身皱眉看他,接着伸手把沉熠的外套拉链拉上去,刚刚拉下去的围巾又重新拉下去围紧。 他甚至把围巾打了个结,把人遮得只剩一双明亮的眼睛。 就是不知是有意无意,立在肩头的书精被扫到地上,啪叽一声摔得相当响亮。 眼睫微颤,沉熠被捂得够呛没注意,只是望着傅眠抗议,声音从厚实的面料飘出来都带了闷: “我不能呼吸了。” “暖和。”男人驳回他,手滑下去整理围巾的吊穗。 又道: “今天太晚了,就先休息吧,有什么活动明天再说。” 沉熠艰难地在围巾中点头答应,问: “酒店定的哪一家?” 接应的人刚过来,傅眠松开手转身去安排行李,没回头随口回道: “没定酒店,自己的房子。” 嗯?沉熠有点意外,心说为了旅个游不至于吧,走哪儿买哪儿啊。 结果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傅眠和司机的交流—— “傅先生,欢迎您和您的伴侣来到瑞士度假。” 只一句话,就把傅眠的那点生人勿进的冷气一扫而空。 他面色缓和起来,语气也带了点旅行的愉快: “谢谢,希望瑞士的雪可以让我的伴侣开心,他告诉我上次在这里玩得很尽兴。” 这外国老头也是精明,一看傅眠的脸色就知道他吃哪一套, “哦您和您的爱人看上去真般配,天作之合...”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 ......” 沉熠有点无语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他静静等待了一会儿,见两个人交谈的火热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不得已轻咳一声,对傅眠说: “好没有?我有点饿了。” 赶紧走吧,一听见人夸就走不动道是怎么回事。 傅眠这才停止对话,简单和司机交代了一下地址就走过来,他递给沉熠一块巧克力: “先吃这个垫一下?司机给的,说是他们这儿的特产,情人节的时候年轻人都爱送这个。” 话罢,眉梢染上一丝喜意, “这个司机都没问我,直接就说我们是伴侣,这说明什么?” 我们两个是天生一对。 巧克力入口香醇微苦,沉熠含着没有嚼,说话有点模糊: “我听得懂德文,还有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衣服穿得情侣装,连围巾都是相称的,看不出来才怪。” 话罢,他拉住表情不甘还想反驳的傅眠,将剩下的巧克力塞进对方嘴里,扯着人往前走, “走吧走吧,特别累,赶紧回去收拾收拾睡了。” 嘴被巧克力堵着,傅眠被他拉住手息了声,望着沉熠的侧脸他无声笑了一下,用牙咬断这块硬巧克力—— 咔哒 沉熠关上了二楼卧室的门。 他刚把行李收拾好,踩着木质楼梯蹬蹬蹬下了楼,先在客厅晃悠了一圈看了看装潢和整体风格,接着走到厨房,见傅眠在冰箱里挑东西要做晚餐就也凑过去,嘴上还问着: “这房子装的可以啊,你什么时候买的?” 这栋偏僻安静的独栋别墅是傅眠当初想和沈熠表白用的,只是一切发生的太匆忙了,没顾得上,就被扔到这里没管了。 男人不欲多说:“很早之前买的了,想吃什么?” 沉熠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对方肩头,闻言懒洋洋地伸手也去翻了翻冰箱,看见冰箱里的食材不知想起什么,眉毛一挑吻了吻傅眠的侧脸: “我来吧,今天给你搞点瑞士特产。” “你?”傅眠把手从冰箱冷鲜层伸回来抚上他的脸,还带着点冷气,碰在柔软的脸颊让沉熠忍不住瑟缩, “你行吗?” 别又把厨房烧了。 “试试不就知道了?”沉熠把人推出去,撸起袖子表情十分兴奋, “你出去等着吧,我做好叫你。” 傅眠蹙眉盯着他跃跃欲试的背影片刻,实在不想扫他的兴,只好道: “那你小心点,着火了记得跑出来叫我。” 沉熠没回头冲他摆摆手。 厨房明亮的灯光落在他色调温和的针织衫压住他飞扬的稚气,竟显出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书精躲在冰箱上方看着嘟囔了一句: “人模狗样。” 就是个还没长大的笨蛋。 话音未落就被一股力量拎着悬空出了厨房。 * 等沉熠端着东西在桌子上摆好后却发现人不见了。 他跑上跑下在这层独栋别墅里找了几圈,最终在顶楼的露天阳台找到人。 傅眠站在露台处,台上还摆了两罐啤酒。 夜晚的风将男人的衣角微微荡起,身形几乎要融入这片黑夜。 沉熠望了他的背影片刻,慢慢走近,将盘子放在露台小桌上:“不冷吗?” 傅眠闻声回头,看见他笑了一下,随手把其中一瓶啤酒扔过来: “还好,空气很新鲜,闻着好舒服。” 沉熠抬手接住却没有打开,常温的易拉罐在冬夜里也显得格外冰凉,握在掌心驱散他从室内带来的温热: “今天晚上兴致这么好?”他走过去,与傅眠并肩站着。 傅眠没回答,只是啜了口啤酒,这酒产于当地,与国内的风味有很大不同,口腔被草香和谷物的味道填满。 这栋房子所处位置视野良好,极目远眺,可以望见远处少女峰的山脉,落雪已将它全部包裹,一身银装在月光下闪的发亮。 “因为高兴啊,沉熠,”他喉结滚动,沁凉的液体滑入食道却烫得喉头发痛,傅眠忍住疼扭头看向对方, “你高兴吗?” 沉熠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围巾摘下来围到对方的脖颈,然后学着傅眠以前经常做的把外衣敞开将人裹了进去,嗓音平稳柔和, “你知道吗,其实我上次来的时候特别不开心。” 他停顿了一下,仰头看向清澈的夜空, “当时状态不好,我妈就说让我出来玩玩。随便选了一个国家就逃似的过来了。” 头顶的深蓝丝绒布镶嵌着无数颗明亮的钻石,一明一灭的闪烁着, “异国他乡,我一个呆在这里,这里人大都说德语,我听不懂,交流也很困难...” 沉熠笑了一下,手被身前的男人紧紧握住, “滑雪,跳伞,纹身,那时候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试了以前没试过的东西,然后才发现,哦我原来还可以这样活,我原来还可以变成这样,不是固定的一个什么东西一个什么人...” “我就是我,不会被...”一支笔一本书决定。 第111章 剩下的话不能说,于是他的声调越来越轻,直到被风飘散。 傅眠没说话,默不作声的陪着,喉咙却痒的发涩。 他忍耐了片刻,但最终还是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摸出一支噙在嘴里。 期间碰到另一个四方丝绒的盒子。 刚要点火,沉熠就将打火机从他手里拿走,一只手擦的一声将火点燃,另一只手拢着火,这簇橘焰被送到细长烟杆的尾部,很快,就又明起一豆忽闪忽明的星火。 这豆橘火跃在两人的眸底。 沉熠凝望着他,忽然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很柔软,软的不像傅眠这个人: “但是这次我很开心也很高兴。”他语气清澈明亮,轻慢的压在舌尖上讲出来,是在说情话, “我还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这儿了,却没想到会因为另一个人而感到开心。” 他靠近傅眠一点,放在护栏台上的啤酒被蹭掉下去 但没有一个人关心。 傅眠注视着他,蓝色的烟气蔓延在两人之间,目光在蓝雾中变得涣散,只能望见烟尾明灭不定的火星。 星? 他仰头,星海浩瀚,穹顶比大地更明亮,映在光滑雪面上镀出盈盈星光。 沉熠取走他夹在指间的香烟,在这人的注视下将有些湿润的烟嘴送进自己的嘴里慢慢啜了一口。 橘焰缓慢上攀,薄荷味的烟草香从喉头一路渡到肺腑。 几缕蓝烟随他的吐息飘至半空,沉熠抬眸望着这片聚集不散的蓝云,远处的雪山折出光。 “最后一支。”他晃了晃夹在指间的火光,动作间牵出一条转瞬即逝的弧线,声音轻描淡写, “不管是你还是我,最后一支。” 傅眠又接过这支烟用力吸了一口,烟线飞快地后撤,他贴近沉熠,唇轻轻碰到沉熠的唇,烟气被他渡到对方口中,其间有丝丝缕缕的蓝烟俏皮地溜出来,消弭在寂静夜色。 “可以。” 他说,也轻描淡写,十多年的习惯,不,无数次循环的习惯就这样被他抛弃。 “瑞士的星星好亮啊,也好多,肉眼都能看到。”薄荷香混着烟草的气息淌满空气,沉熠一只胳膊搭在傅眠肩上,两人一人一口地分享这支最后的香烟。 “纬度高吧,而且这两天刚下过雪。”傅眠点了点烟,松软的烟灰簌簌落下,像是着火的雪。 他另一只手放在口袋里摩挲着四方盒子,状似不经意地问: “诶,还记得我送你的那颗星星吗?你说这里能看见嘛?” 是他去年送给沉熠的生日礼物。 说是送了颗星星并不准确,他只是送了一颗恒星的命名权。 尽管这种东西在原则上不允许用金钱买卖,但,傅眠缓缓吐出一口烟,有时候金钱就是原则。 “怎么可能?”沉熠耸耸肩,将快燃烧到头的烟掐灭, “用专业的望远镜都很难观测到的,你去年寄到法国的时候,我特意跑到专门的天文台去看了,连续观察了一个月呢,也只看到了一次。” 傅眠当然知道,在法国这三年估计沉熠自己都没他记得清楚,但他只是笑,指了指露台一角: “试试嘛,说不定能看到呢,今晚天气这么好。” 无人注意的角落,那里放置了一台专门的望远镜设备。 沉熠挑眉,盯着傅眠这张表情平静的脸: “有备而来?” 傅眠仍不答,推着他过去: “试试,说不定就看到了。” 出来就是玩的,这又没有争得必要,沉熠自然随他,弯腰调了一下参数就用寻星镜去看: “我觉得不太可能,有这运气可以去买彩票了。” 傅眠斜了一眼窝在另一个角落的书精,语气温和:“看看嘛,看不到这个就看看其他星星嘛。” 书精默默啜泣几下,翅膀耷拉下去,金光一闪飞至天空,商业至尊四个字又一次黯淡下去,已经和黑色的封面融为一体了,只剩下淡淡的字印。 “嗯,”沉熠应一声,换了一个角度,“不过这颗应该是看不到——” 剩下的话被望远镜中那颗闪亮的明星堵住。 天空干净的像一块冰,所有的星子都冰冻在其中,尖锐清晰的明亮着。而在这坚硬寒冷的穹顶,有一颗星灿烂的异常,闪烁着折出光线,透过冰层一样的大气直直映到这个小小的望远镜中。 sf 沉熠为这颗星起的名。 当时只是觉得这礼物太贵重且一时也没有想出合适的名字,只好大手一挥填了两个人的姓氏缩写上去。 但没想到到今天会有格外有意义。 沉熠叫了两声傅眠的名字想让人过来一起看,却久久得不到回应,他只好直起腰想过去拽人。 一直起身却发现男人单膝跪在身侧,双手举着一个丝绒方盒,神情罕见地有些紧张,看样子想要开口说话。 沉熠的脑袋一时宕机,但在大脑理解现在的处境之前,他已经条件反射地也跪了下去,还因过于惊吓脱口而出: “我.操,你干什么?” 傅眠的表情僵在脸上,看着要与他夫妻对拜的沉熠,犹豫两秒开口,语气竟然有些不确定: “我...我求婚?” 他说完也觉得有点过于离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严肃状态: “你...你先起来。” 沉熠的耳根后知后觉地烧起来,也不吭声了,默默爬起来,低头望着单膝跪地的某人。 傅眠嘴巴张了张,却发现自己打了几百遍的腹稿现在一句话也想不起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感受着来自上方沉熠专注的目光,泰山崩于眼前都面不改色的男人额头竟出了层薄汗。 到最后,傅眠咬了咬牙,握紧丝绒盒,大抵是昏了头: “嫁给我吧,沉熠。” 他显然非常紧张,这句话连着重复了两遍: “嫁给我吧,沉熠,嫁给我吧。” 沉熠:啊? 沉熠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飞快地眨眨眼,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却见对方已经平静下来,神色认真,字语珍重,一字一句皆清晰: “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傅眠想过很多次这一刻的场景,总以为到这一天他会心跳加速紧张到什么也听不到,但却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刻,他反而平静下来。 沉稳规律的心跳声,风声,雪融化的声音,以及眼前沉熠的呼吸,他都能听见。 他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喉头因紧张而痉挛,低声道: “你最喜欢吃芒果但是不爱剥皮,最喜欢的游戏是raging roop但是作者去别的公司你玩不到续作很失望,最喜欢吃的菜是清蒸鲈鱼但你讨厌挑鱼刺...” “这些我都知道,我们从十年前就相遇相识相知,你喜欢什么你讨厌什么我都知道,我们在雪天打过雪仗,在雨天冒雨狂奔过,春夏秋冬我都陪你度过。” “我想说的是,没有另外一个人比我了解你更深,爱你更深,” 我循环了三十一万三千九百六十一次来了解你,来爱你, “你的优点,你的缺点,我喜欢,我渴望与你相伴一生。” 这是我无数次循环的目标。 “所以,沉熠,”他最后深吸一口气,直视对方的眼睛, “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沉熠看着他,沉默片刻歪着脑袋想了想,笑了一声,轻声: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你没说,”他道,墨棕色的眼眸弯起来, “你爱我,并且我也爱你。” “所以,” 他停顿了一下,慢吞吞地伸出手, “好哦。” 傅眠喉结滚动,哑声问: “什么?” “说清楚。” 沉熠叹口气,虎牙露出来,纵容他, “好哦,我愿意嫁给你,我同样渴望着和你相伴一生。” 左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 “现在能给我戴上戒指了吗?” 傅眠如梦初醒,慌忙从方盒中取出闪耀着金属色泽的戒指,颤着手将它戴到沉熠左手的无名指。 大小刚刚好,藏青色的光芒流转其上。 锚定。 傅眠看着,在心底轻轻说。 沉熠也凝望两眼,紧接把人拉起来,问他: “你的那枚呢?”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 沉熠把它捻在手中,握住傅眠的左手,单膝跪了下去,他望着傅眠的眼睛,声音轻柔从容: “我就不问你愿不愿意了,我只想说,” 他把戒指戴在男人修长的无名指,摩挲上面的花纹, “这个世界虚假狡诈,陷阱与谎言太多,命运是我最不相信最厌恶的东西,但是,” 他握紧傅眠的手, “它送来了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它让我献出了这辈子最真挚的爱,” 第112章 “我宁愿因此与命运纠缠到底。” 只为握紧你的手。 * 这天晚上的热情让人难以抵挡,大概是有环境和感情的加成,两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但是沉熠做了一个不怎么美妙的梦。 黛青色的穹顶,一条永远走不到头的公路,和无数倒在血泊中的自己以及哭吼到撕心裂肺的傅眠。 他在最开始想要上前去搀扶拉扯,可很快发现自己只是无实体的幽魂,什么都碰不到。 于是只好往前走,沿着公路往前走。 最先亮起的是星星,一颗接一颗的亮起,然后是月亮,最后是太阳。 天地迎来最初的白昼。 但是沉熠走不动了,这里没有计时单位,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路过了多少个血泊中的自己。 他眺望了一眼公路,依旧是看不到尽头。 走不动了,沉熠叹口气,就想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但是左手无名指传来灼烈的痛感。 他吃痛地抬起左手,才发现无名指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圈字母—— avec cet objet, je te donne tout entiere ma vie et mon me. 这些字母像花纹一样浮在沈熠的无名指上,繁杂的勾勒在一起,尽管不容易辨认,但他还是认出了这句话。 他皱起眉,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下一秒就有其他状况发生。 《商业至尊》,不,一本看不出标题的书扑扇着雪白的翅膀飞过来,它并没有直视沉熠,只是向前飞的途中对他道: “来吧,祂要见你。” 沉熠默不作声地跟着这本书往前走,公路上不再出现这些车祸现场的惨剧,反而出现一些别的,但不管是什么,沉熠都看不太懂,比如—— 公路的左边是《商业至尊》原著的剧情: 他的母亲在自己灵堂前痛哭,傅眠上前安慰。 而公路的右边…… 依旧是灵堂,他的母亲依旧在痛哭,但傅眠非但没有上前安慰还死死抱着一个骨灰盒,而在母亲嘴里哭喊的是,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这样对比的场景出现许多,沉熠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看,除此之外,他还注意到,在面前不停飞的书的封面在慢慢变化着。 它漆黑无字的封面正在慢慢浮出“历史”两个字,鎏金色的,和原来一样的颜色,只是字换了。 又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公路两旁都已经不再出现画面,悬在穹顶正上的太阳出现偏斜,书才停下来。 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球。 “好久不见。” 有声音从白色的光球中飘出来,似阴似阳,辨别不出男女,很难想象阴柔和雄浑可以用来形容同一东西。 “好久不见?”沉熠皱眉,重复祂的话。 “啊我忘了,你没有之前的记忆。”白光球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光芒起伏的频率就像是一个人在呼吸, “你在第一次死亡后就见过我的,当时我们打了一个赌,” 白光球语气听不出情绪,却意外地让人感到柔和,好似回到母亲最初的怀抱一样, “你用你的生命和灵魂跟我打赌,赌傅眠不会在这看不到希望的无尽轮回中放弃挽救你,顺从我的意志。” 祂停顿了一瞬,像是不愿意承认, “现在恭喜你,你赢了。” “你可以拿走赌注了,你将不会死于原定的命运。” 祂说着,一小团光晕从祂身体内分离飘出来飞至沉熠面前。 白光柔和无比,映在沈熠眉眼,却将他的眉一点一点拧的更深,他没有伸手去接,反而直视白光球: “神明也撒谎吗?” “哦?”祂不带感情的声音竟带出一丝惊诧。 “我不会拿棉籽的痛苦来做赌的,”沉熠摇摇头,目光清明,低声道, “你刚刚说这是无尽的看不到希望的轮回,我怎么会拿这种东西来和你打赌?” 白光球沉默片刻,没有驳斥他,反而问道: “那你觉得你会和我赌什么?” 沉熠还是摇头,还在面前悬浮的一小团光晕照的他眉眼利落, “我不会和你打赌的。” “你说傅眠进行了无数次轮回,那我一定要陪他的。” “我应该是…”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的那串字母, “我应该是放弃了我的生命与灵魂,自愿陪他无尽轮回。” 白光球所谓的奖励在沈熠面前消散,点点白芒散在空中像是无尽的落雪。 “好吧,你很聪明。”祂再次开口,声调无喜无悲, “你确实没有和我打赌,相反,你在第一次死亡之前就将生命与灵魂献给我的孩子,这是他最开始掌控循环的力量。” “过程不需赘述,你只要知道,是你们赢了就好。” “三十多万次的循环,你在一开始就被傅眠封锁了记忆,每一次对你来说都是一次新的开始,而对他…” 祂罕见地陷入了沉默,随后叹息一声, “他是我最有天赋的孩子,只要沿着既定的命运线走,他很快就可以成为祂的。” “但是他不喜欢。”沉熠打断祂。 “是啊,他不喜欢。”白光球并没有生气,反而极快的闪烁一下,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书就飞到沉熠面前, “所以循环了三十多万次去更改世界线,哪怕中途要被无数失败的记忆逼疯,哪怕痛到要自己封锁记忆,也不喜欢我制定的命运。” 祂说着,书被无形的力量打开,书页哗哗翻过。 不再是原著中的内容,而是这条世界线经历的一切。 怪不得,沉熠眼神恍然,怪不得书的名字改成了“历史”。 历史,是既定的一切,历史已经发生,无法更改。 “这条世界线成为了历史,我现在杀了你也没用的,”白光球径直坦白, “一个世界的主角就是一个世界的锚点,如果没有锚点那么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崩塌。” “生命与灵魂…” 祂沉默片刻,呼唤他的名字, “沉熠,你用它们换来了锚点的让渡,虽然做不到百分百的转让,但是,这个世界的锚自此由你们共享。” 只要祂还不想失去这个世界,祂就无法奈何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所以,你把我拉入这个梦境想说什么?” 沉熠把书合上握在手里,问祂。 “没什么,”白光球再一次沉默了,良久才开口, “希望你好好对待我的孩子吧,你要明白,他是世界的宠儿。”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是祂创造了傅眠,这是祂的孩子。 尽管这个孩子不太听话,尽管这三十多万次循环对祂来说只是一次日月星的降落,但祂仍旧妥协。 这是源于万物最开始的母性。 “这本书就送给你了。”白光球接着道, “我创造了它,它是世界线的具现,傅眠在这许多次循环中一点点更改占领了它,才能在最后一次让它在你身边。” “它让你脱离了世界运行的逻辑,让你不会受世界线自我修正的影响。” 祂话至此,白光球一瞬光芒大盛,在逐渐吞噬一切的白光中,沉熠最后一次听到祂说, “既然做了这么多努力,那就好好在一起吧。” “你们的命运纠缠在一起,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分开的。” “毕竟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 梦醒的时候,沉熠听到一阵雨声。 床的另一边却没有人。 他静默了两秒,梦境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不知真假,不知是否是自己的臆想。 沉熠摇摇头,脑袋还算清明,他把疑惑压在心底没打算追究,想要先去找人,可是刚下床眼睛就扫到这时绝不会出现在床头柜的书精。 变了,书精睡得正香,但封面上的字就如同梦里一样变了。 《历史》 他不禁伸出手在封面上轻轻摩挲,触感真实,不是梦。 垂下眼,睫羽颤动,不知在几次呼吸后,沉熠披上衣服出去。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 那么那个在这无望的轮回中循环了三十多万次的人在哪儿呢? 三十多万次,痛吗?疼吗? 他动作急促地拉开卧室的门,却在下一秒停住。 和今晚一样,有人站在露台上,身影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听到声音这人转过身来,微笑着,一如多年前: “沉熠,下雨了。” 沉熠闻言下意识望出去—— 在傅眠身后,是漫天高速坠落的雨滴,这是一场永不终止的坠星。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