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他手撕渣男》 第1章 《赘婿他手撕渣男》作者:三两钱【完结】 文案: 攻视角: 三好青年贺知衍穿成贺家小公子,将将长到八岁,还未开始享福就被人害成了个傻子,流落在外近十年,竟被骗·婚做了俞家二房的赘婿,只他不知二房包藏祸心,与他成亲是另有目的,更不知俞家大房的独子才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 成亲半年后,傻子季平安撞见夫郎在自己头上种草原,因此被害性命。 一朝重生,他忆起往昔,立誓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至于俞家大房独子,那当然是纳入羽翼,好生保护。 受视觉: 要说谁是禹州城最倒霉的人,俞清然一定毛遂自荐,他不过是应同窗之邀去赴宴,却不知怎么的招惹了祸害。 那祸害虽然生的不错,盘条亮顺的,但实在狂妄,初见就要与他成亲,简直大放厥词。 对此俞清然当然是...要思虑再三啦。 对老婆狠对外更狠a·贺知衍 vs 阳光开朗有钱少爷o·俞清然 【食用指南】 古代abo,设定(参考了其他作者):a=天乾,b=中庸,o=坤泽,信息素=信香,腺体=香体,高匹配率=“天定良缘”,发。情期=情潮 说在前头: 1:开篇攻就恢复正常,上一世傻的时候与受没有不正当关系,和渣男婚姻存续期间恪守男德,不曾出·轨。 2:傻子情节不牵扯其他play。 3:攻爱受,很爱很爱,爱到bt那种(应该?),受也爱攻,爱到即使被bt也无所谓 4: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副cp,确定没有再改。 5:可能还是中长篇 6:占位置 7:想到再说 内容标签: 生子 布衣生活 种田文 重生 甜文 abo 主角:贺知衍(季平安) 俞清然 一句话简介:觉醒赘婿手撕渣男! 立意:我们要靠自己的双手获得世界 第1章 热!!! 从身体深处涌出的热潮仿佛要将人烤熟。 贺知衍难耐地喘了口气,忽然间,五指触摸到更热的一团,可贺知衍并没有推开,反而更往怀里拢进。 与此同时,一股浅淡的橙花清香自怀里人脖颈处弥漫开。 贺知衍意识尚未清醒,心头却已经先预料到了什么。 他睁开眼,混沌的脑袋像是被橙花清香如阳光刺破,瞬间明白此时是何情景。 是了...贺知衍想起来了,他已经死了,却又再次活了过来。 甚至不该说是活,是重生了。 而此时,正是他上一世,步入地狱的开端。 * 贺知衍收敛了心神,垂眸看着怀里的人。 躺在他怀里的人双眸紧闭,似是陷入了噩梦,眉头紧蹙,唇边不断溢出难忍的低吟,而那张漂亮的脸,已经被药性所引起的情潮烧的泛红,连眼睑都不能幸免。 这是俞清然第一次分化,迟来的情潮和药物将他的理智烧的一塌糊涂,连自己做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当然,这是前世的场景。 而帮俞清然“度过”第一次情潮的人正是贺知衍。 但那并不是两人所愿。 前世的场景彷如走马灯一样在贺知衍脑海里重现,他心头再次萦绕起滔天的恨意与怒气。 可对怀里的人...贺知衍的大掌轻轻托着他的后脑,探头往他后颈看,果然,原本该平坦的位置如今胀起一个小包。 那正是橙花清香的来源,是俞清然尚不成熟的香体所散发出的信香。 眼见信香愈发浓郁,贺知衍的信香也被勾的不受控制,不甘寂寞地跑了出来,而它一出来,橙花清香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登时与那幽幽冷香纠缠在一块。 怀里的俞清然下意识地又往他怀里拱。 灼热的呼吸喷在散乱的领口,那股潮湿热意仿佛要将贺知衍的皮肤灼穿。 前世,因着他俩是天定的良缘,信香极其匹配,痴傻的贺知衍稀里糊涂要了俞清然,那彻夜的疯狂也让俞清然后半生受尽了苦楚。 而这一次...贺知衍的大手下移,掌心贴着俞清然肿胀的香体。 炽热碰上炽热,俞清然抽搐着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他看着面前陌生的人,如坠梦中,意识想要清醒,身体却拖着他往下沉沦,最终只能是强撑着低语:“松开。” 贺知衍眸光幽深,如同一抹化不开的墨,他看着俞清然眼里的挣扎与痛苦和防备,轻声安抚道:“别怕,我带你去找大夫。” “什么...”俞清然很是错愕,甚至都吓清醒了。 他知道自己着了道,因同窗邀约第一次来杏红馆就不小心误食了春。药,虽然俞清然知道责任在他,但他并不是自吹,就他那在中庸里边也是个拔尖的样貌,他不信这个男人能不为美色所动。 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男人会说出这句话。 “杏红馆的许多东西并不干净,你从未接触过,实在不该来这。”贺知衍将他扶起来,视线快速往房间扫过,杏红馆作为禹州城家喻户晓的花楼,那自然算不上好场所,其中鱼龙混杂不说,房间的摆设也甚是浮华,他收回视线,定在俞清然绯红的脸上,“但你幸好是遇见我,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俞清然木着脸,一时之间不知是相信自己将自己送入虎穴还是相信眼前这个长眉深目的人是个好人。 可不管哪一点都让他的心情微妙。 贺知衍将自己被扯得乱糟糟的外衣脱下,罩在俞清然身上。 他的衣衫沾了信香的味道,若俞清然还是个中庸,他该闻不见,可他此时却清晰闻到了,甚至猛嗅了口:“你焚的是什么香?”他甚至都没怀疑一下,贺知衍穿的并不是什么好料子,那出身就不可能好,怎么会焚香熏衣。 贺知衍的表情一瞬间有些一言难尽。 俞清然眨了眨眼,与他对视。 贺知衍对上他迷蒙的目光,抬起另外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没做解释:“别这样看我。” 俞清然更呆了。 他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笼罩在身上的冷香让他的身体舒服了些。 也不知这杏红馆用的什么药,药性居然这般凶猛,也好在...这人是个正人君子,没趁人之危。 俞清然正胡思乱想,身体陡然腾空,他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却被粗糙的外衣遮挡住,一把拨开外衣,露出脸来:“你做什么?” “去医馆,你把脸蒙上,避免被人看见。” 俞清然心想,这样被你抱着走出去更引人注目,可仔细想想,对方思虑周到,他没有不听的道理,遂还是把脸罩住了。 贺知衍见他动作,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俞清然听见这声笑,脑袋更是混乱,这人怕不是有毛病。 贺知衍抱着人走出房间,听见外边嘈杂的声响。 花楼四面围着中间的花厅,共三层楼高,每一层都设有不等数且挂了花牌的房间,而那些房间里无不是烛光摇曳,或舞姿曼曼,或情意浓浓。 花厅里丝弦之声不绝于耳,酒液与脂粉的气味袭上鼻尖,贺知衍皱了皱眉,抱着俞清然从另一侧楼梯走去后院,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开了。 * 禹州城不设宵禁,便是刚入夜,也是与白日不一样的风景。 杏红馆所在的城河畔,一带的花灯灼灼,烛光落在河面上,随着波纹而粼粼。 往来间行人不断,贺知衍脚步不停,他常年劳作,身子骨扎实,肌肉虬结,抱着挺拔的俞清然也健步如飞,不消多久便找到相熟的医馆,敲了门,等候片刻便被迎了进去。 医馆大夫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看见贺知衍抱着个人过来,还遮的密不透风,心下好奇:“平安啊,这是谁?” 平安这名字是捡到贺知衍并将他养大的季老爹取的,意思很明显,希望当年因故受伤而变得呆傻的贺知衍能平安长大:“董大哥,他中了药,身子不舒服,你帮他看看。” “诶你...”董大夫打量着他,忽然稀奇道,“你不傻了?” 虽然贺知衍觉得他有点不礼貌,但还是点点头。 “怎么好的?”董大夫觉得稀奇。 贺知衍道:“莫名其妙就好了,你快看看他。” 董大夫见他对答如流,而且神色清醒,不再似先前那般懵懵懂懂,就知他是真的好了,心里有意与他多说几句,却又被他催促着看病人,只能先按捺下好奇,看着被蒙着脑袋的人:“冒昧了。” 俞清然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也知道这是对自己说的,故而拿下了遮住头脸的外衣。 董大夫猝然间撞见一张昳丽的脸,吓得倒吸口气:“这是哪家的坤泽,长得这般俊秀。” 俞清然最不喜欢别人说他是坤泽:“我是中庸。” “瞎说,你身上的信香都快凝成形了。” 第2章 俞清然的双眸眯成了一条线。 董大夫还不知事态严重,正想再添一两句,却被贺知衍从后拦住。 贺知衍看着俞清然抿着唇的脸,砸下一句:“你应该是刚分化,所以还不知道,另外,我衣衫上的不是焚香,是我的信香。” 猛地,俞清然把他的衣裳砸了过来。 贺知衍垂眸与他对视。 俞清然气的鼓起了双颊,仿佛是一只河豚,就快要炸了。 贺知衍却不躲不避,他伸手从后面把董大夫往前一推:“把脉,拿药。” “欸...”董大夫反应过来,“到底你是大夫还是我是?” 贺知衍仍旧看着俞清然。 这一路过来,俞清然闻着他衣衫上那股好闻的冷香,身体的燥热被抚平了不少,所以有心思去思考他的话,也就看出了,把他从花楼带出来的人与先前那在花楼的样子,完全是两幅面孔。 他此时就像是撕下画皮的恶鬼,主打一个字,不装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给我下药的人是你?” 董大夫夹在他们两人之间,耳听八路眼观四方:“下药?平安?” 俞清然的一只手被董大夫把着,见他反应皱了眉头:“那他为何刚好出现?” 贺知衍淡淡道:“我去送酒,不巧被你拉了进去。”说是不巧,但怎么都透着个巧字。 董大夫也点头附和:“季家是开酒馆的。” 俞清然反驳:“那不正好说明他近水楼台?” 董大夫放开他的手,扭头问贺知衍:“你在哪碰见他?” “杏红馆。” 这三字打他嘴里淡淡说出,但董大夫却无端琢磨出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但他没有细想,而是说俞清然:“你是外乡人?不知杏红馆那地,便是公狗进去都得趴着出来?” 俞清然光风霁月十八年,读的是之乎者也,一时间被民间的万丈红尘兜头泼下,淋的是面红耳赤,有口难言。 第2章 说起禹洲俞家,虽不是达官贵族,也比不上同是经商的柳家,但在禹洲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 而俞清然就是俞家大房的独子。 他虽从小就被娇宠着长大,可并不是纨绔子弟,也从不流连风月场所,此次若不是没经住同窗的软磨硬泡,哪里会去杏红馆,还遇上这种事? 由此可见,并不是任何一个人的脸面他都得赏一赏。 但面对同样陌生的这两人,俞清然不敢说自己是背着家人偷偷去的。 他有个习惯,一旦紧张,手就想抓东西。 可刚刚这个叫平安的少年的外衣已经被他甩了回去,所以他只能揪着自己的衣袖,嗫嚅着:“我不知道。” 贺知衍一直看着他,自然注意到对方把头垂下去后手上的动作。 刹那间,因着对方去杏红馆的无名怒火消散了些。 贺知衍知道俞清然有这小毛病也是上辈子的事。 那次估计是俞清然终于鼓起勇气来找他,脸上端的冷静自持,可手上快把从贺知衍那抢来的帕子扯烂了。 贺知衍的目光从他揪着衣袖的手指一路向上,落在他白瓷暖玉一般的后颈上。 他的目光微顿,问董大夫:“他的身体如何?” “你说他是第一次分化?” 贺知衍嗯了声。 董大夫觉得奇怪:“你既然不认识他,那是如何知晓?” 俞清然也反应过来:“对,你怎么清楚?” 他重新仰起头颅,面颊在烛光下的映衬下流转着温暖的光芒,神态是既痴又呆。 贺知衍挪开目光,淡定道:“猜的,你连我身上的味道是熏香还是信香都闻不出。” 董大夫:“好有道理。” 俞清然也差点信了。 他狐疑看了眼对方,总觉得对方应该是认识他,甚至还十分了解,不管是刚在花楼还是现在,对方对他的态度都透露出一股自在的熟稔。 可俞清然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他。 若不然这么一张脸,他应该印象深刻。 心下稀奇,面上却没显露出来,如果对方真的认识他,那他中药可能并不是意外。 “我真是分化了?” “根据你的脉象来看的确如此,但目前我不清楚你是因为药的原因引起分化还是平安的信香与你太过匹配,此前也有过病例,一名早已过了分化年纪的中庸因为天乾的信香过于霸道而分化。”董大夫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词语跟他解释,“而且看你的香体愈渐肿胀,这迟来的情潮预计要六七天,你可有婚配?” 俞清然虽然是个中庸,但他的堂弟俞清禾是坤泽,也与他不同,俞清禾生下来就是坤泽,所以关于情潮,尽管俞清然没经历过也清楚。 坤泽长大之后,一年要经历数次情潮,而每次短则三天长则五天。 这段时日,若坤泽已有婚配,会由对方帮助度过,不然就是自己一个人靠药物熬过去。 俞清禾尚未婚配,时至今日也经历过多次情潮,每回都要掉半条命,所以俞清然对于情潮实在没好印象。 尤其是当得知自己也成了坤泽之后,情潮甚至还比别人要漫长。 他本想如实回答,可又想起另外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在云国,坤泽没有继承权。 如若被祖母或二房知道他分化成了坤泽,那爹娘半生的艰辛都会被二房夺走。 不...这事不能传出去。 药性还在身体流转,火热热的情况下,冷汗却已经顺着俞清然的鬓角渗出。 “不...你诊错了,我没有分化,我只是中了药。” “哎你这孩子...” 董大夫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从后面伸出一只手的贺知衍拦住:“董大哥,你去开药,让我和他说两句。” “行吧,你劝劝他,做坤泽不是丢人的事,无需介怀。”说完就走了。 他一走,空气霎时安静下来。 俞清然低着头,他其实想走了,但面前像座山一样堵着的人不似会同意的架势。 厅堂只剩他们两人,贺知衍轻声道:“其实我认得你。” 俞清然豁然抬头。 “你是俞家大房的独子,我猜你极力否认,除了并不想成为坤泽之外,还有其他原因?” 俞清然的视线狠厉起来:“你是故意的?” “在这点上我没有骗你,确实是碰巧。”但有意无意,也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 前世他是无意,可造化弄人,等两人再次见面,他成了俞清禾的赘婿,而他痴傻之际也惦记着的人却成了堂哥,两人于身份上有了不可跨越的鸿沟。 这一次他醒的及时,没让事态往上一世那般发展。 可此时此景,又怎么能说是他无意造成的结果呢? 俞清然的脸色很红,语气却极冷:“你想做什么?” 听他话语,贺知衍知道他没有相信并且有另一番猜测,而贺知衍也没去解释。 他就这样看着俞清然。 想做什么呢? 贺知衍想到上一世他暗中的相助,想到自己死后,灵魂离开躯体,漂浮在俞家看到的。 这人想要隐瞒的到底没瞒住,父母被奸人所害失去一切,自己也被逐出家门。 而贺知衍最后看到的,是这人在他碑前,落下了一滴泪。 贺知衍想,如果非要一个目的,那他要这人这辈子开开心心,要父母健在,阖家美满。 而做到这一切最直接的办法,是他负责这个人。 两相对视,四下安静,唯有董大夫拉动药柜发出的声响。 医馆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和两人又不知何时缠绕在一块的信香。 俞清然一无所觉,他还不习惯自己是个坤泽,更不会控制信香。 贺知衍知道,但他没说,他只是看着俞清然:“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因为我才引起的分化。”毕竟这是上辈子俞清然自己亲口说出的。 虽然那会他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可以肆无忌惮地瞎嘀咕。 “所以呢?” “所以...”贺知衍看着他,嘴角慢慢勾了起来,“我觉得你不会想听。” 俞清然不觉得他的答案会有多语出惊人。 但事实却是只有他想不到没有贺知衍做不到,读懂了某人表情的贺知衍一脸欠揍地说:“我要做你夫君。” 俞清然倏地站了起来,瞪着他:“痴人说梦。” 贺知衍在俞清然想要揍他一顿的目光中悠悠道,“是不是痴人说梦还不好说,但有一件事,你会因为我而分化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俩天定良缘。” 是威胁也好恐吓也罢,如果想和这人有牵连,他只能抓住这次机会。 虽然贺知衍并不知道上辈子的俞清然为何会喜欢上痴傻的他,可这一世两人已经没有了亲密关系,少了这层契机,就不知多了多少变数。 “你趁早死了这心,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第3章 贺知衍吐掉一口长气,他的心情很是愉悦,他很庆幸哪怕没有那层牵扯,俞清然也还是他记忆中那个心地良善的人。 看看,面对这样的骚。扰,他既没口出恶言也没挥拳就打,一时间都让贺知衍觉得自己实在是禽兽不如。 逼迫这样一个人,他的良心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所以贺知衍一改咄咄逼人的态度:“董大夫也是个天乾,你若不信,大可以让他释放信香试试。” 正巧董大夫抓了药过来,听见这话,问:“试什么?” 俞清然的脸还是很红,可神情算不上好,明显就是两人没谈拢:“没什么。” 见他不肯说,董大夫只以为是贺知衍没劝好,有些中庸对坤泽的偏见也的确存在,他以为俞清然就是这种人,不敢再伤口上撒盐,把药交给他:“这几服药你先拿回去喝,有问题的话再来找我,不过我看你衣着打扮想来家境不错,应该不缺钱找更好的大夫,你若是不放心可另寻他人,不过我有一忠告希望你记在心里,你分化的晚,香体的情况不甚清楚,需要仔细留意,再则可别抗拒身体的变化,既来之则安之。” 俞清然默了默,知道医者父母心,没敢嘴硬:“多谢大夫。”他正想付药钱,可把袖袋和腰间摸了一遍也没见着荷包,想来是落在杏红馆了。 正迟疑时,贺知衍开了口:“董大哥,药钱先记我账上。”他又对俞清然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 贺知衍还没说话,董大夫先叽哇乱叫起来:“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这样出去,拐个弯就能让人吃的骨头不剩,还是让平安送你安全些。” 俞清然想说最大的威胁就是他,毕竟这人都明着说要做他男人了。 然而不等他说话,董大夫又转对贺知衍道:“你明日再来一趟,我对你这痴病十分感兴趣,你再让我好好看看。” 俞清然试图挣扎:“大夫...” “欸,你去吧,有平安在不会有事的。” 俞清然打量了眼贺知衍,对方神色不变,似乎没察觉出他的防备,甚至已经先向董大夫告别,并且转过了身子,是要走但正在等他的姿势。 无法,俞清然只能跟上他。 第3章 俞清然今日背着父母出来喝花酒,本想坐坐就走,好早些回去免得父母起疑,谁知席间坐了没半个时辰就出事了,因此从医馆出来时时辰尚早。 杏红馆位于禹州东街,而医馆与它也不过是几巷之隔,所以医馆门口多得是行人走动。 才刚踏出医馆的大门,一件外衣又兜头罩在了俞清然身上:“穿好。” 俞清然张了张嘴,他心底本想拒绝,可那股邪恶的药性未曾得到纾解还似洪流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而外衣上的幽幽冷香却刚好起到抑制的作用。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明白自己现下是什么处境的俞清然乖乖接下了。 那件贺知衍穿着显短的外衣在俞清然身上还有些长,袖子与下摆都长出一截,避免被绊倒,俞清然只能把外衣往腰带里塞一点,同时手上将袖子往上提了提,然后才踏着清浅的月光往家去。 贺知衍落后半步的距离跟着他。 眼前的人身姿挺拔,穿着他那件苍青色的外衣,犹如一株挺秀的松树,冷骨自傲。 俞家在禹州南街,隔着东街好些距离,若是走回去没半个时辰到不了。 俞清然身边是有小厮的,此时没跟着他估计是俞清然自己一个人出来的,否则上辈子也不会发生那事。 贺知衍呼口气,叫了路边一辆等客的驴车,把不愿意坐的俞清然塞了进去。 驴车简陋,用帘子粗粗围起,隔出一小片天地。 贺知衍在外面,挑着帘子看向不情愿的俞清然:“路上人多口杂,万一有哪个认识你的...” 俞清然倏地闭了嘴,他看了眼憨厚的车夫,小声道:“在旁门停车。” 贺知衍嗯了声,他放下帘子,坐上另一边,吩咐车夫赶路。 车轱辘压过大街,滚出一声声咯吱咯吱,俞清然坐在驴车里边的硬凳子上,被硌的不甚舒服,加上药性未解,人更烦躁,偏偏突遭变化的身体想让他屈服于本能,而身上裹着的外衣就像是深夜里吸人魂魄的妖魂,要俞清然做出一些羞耻的事。 他的手指攥紧了衣衫,冷汗溢出额角,红唇紧紧抿着,半晌,似乎不想落入下风,他把头颅高高仰起,白皙修长的脖颈如引颈的雁,落出一段挣扎的弧度。 他知道只要自己低下头,闻一口那冷冷的味道,这些痛苦就能得到纾解,可他却更懂,如果这时候妥协,那他一辈子都将被本能驱使。 * 驴车行驶的妥当,贺知衍留心听着里边的动静,他作为与坤泽一样特殊的人,知道热潮不好过,尤其俞清然分化的晚,加上中了药更是双重折磨,上辈子两人一夜疯狂,隔日贺知衍睁开眼就发现俞清然不见了踪影,估计也是因为不能透露他分化成坤泽的原因,因此这事并未声张,而贺知衍也没受到刁难,那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再见俞清然已经是两个月后,那会他整个人瘦的厉害,脸色苍白,贺知衍上辈子痴傻,没认出人,只觉得他很亲近,可现在想想,俞清然在见到他的那一瞬,神色也有变化的。 但今日俞清然中药之事到底是有心还是意外,贺知衍至今也不清楚,他虽然与俞清然有牵扯,但明面上他是与大房面和心不和的二房赘婿,两家之间的事不会让他这个外人知道。 车夫是个中庸,闻不到两人那不顾主人意愿而缠绵在一起的信香,他把车赶得又快又稳,脚程得半个多时辰的路,花了不到三刻钟就到了。 俞家分支众多,而眼前这座豪华的宅邸却是本家,夜色下,这座庞然大物安静地坐落着,外人无法凭肉眼看清里面的肮脏邋遢。 驴车在俞家东院的旁门停下,小小木门的轮廓上挂着一对灯笼,红彤彤的光渗着。 下车之时,俞清然已经出了一身汗。 贺知衍闻见他身上更加浓郁的清香,皱了皱眉头。 再这样下去俞清然会熬不住。 贺知衍付了车钱,等车夫离开之后,他才扶住将要站不稳的俞清然:“回去之后立马让人熬药服下,若实在...实在难受,自己动手解决。”他用手托着俞清然的脸,让他看着自己,“不许找别人。” 俞清然整个脑子都快烧成浆糊了,哪还听得清他在说什么:“什么...” 贺知衍敛起眼眸:“你若胆敢找别人,我就把今日之事告诉二老爷。” 二老爷就像个开关,不知戳中了俞清然哪个位置,他瞬间清醒过来:“你敢!” 贺知衍的手指不着痕迹地在那细滑的肌肤上点了点:“你可以试试。” 俞清然快要被他气死了,一把挣开他,退了一步,满脑子都是什么阿猫阿狗居然也敢威胁他。 贺知衍一边抬手叩门一边道:“我家在东街东水巷,你去那就能找到我。” 俞清然想,谁要知道你家啊。 旁门有仆人守着,不消一会便提了闩打开门,借着烛光,一眼瞧见了俞清然。 “少爷。” 见小厮开了门,俞清然想把外衣还给贺知衍,却被他先一步笑道:“留着吧,你会用得到。” 俞清然看着他,一字一字道:“管好你的嘴。” 贺知衍笑意不改:“那你可得记住我的话。” 俞清然转身进了旁门。 小厮没见过外边的高个男子,看穿着也不像自家少爷的同窗与好友,但主人家的事他不敢多问。 正低眉敛目时,听见少爷淡淡道:“今日之事别让我在其他人口中得知。” 小厮明白话下之意,忙不迭答应。 夜色里看不清楚风景,但俞清然脚步却很顺畅,他穿过游廊,再穿洞门,又走了一段,就到了自己院子前。 他今日出去只有贴身小厮俞晖知道,说好了不久就回,如今也将近约定时间,正巧碰上俞晖出来。 俞晖是家生子,年纪比俞清然要小上两岁,他虽然是个中庸,个头却很高,面目也不似别家小厮清秀,他这两年越发健硕,轮廓渐深,已经往大人方向窜去。 “少爷。”余晖差点撞上他,借着月光,又瞧见他神色有异,不由心提了提,“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俞晖是中庸,在某一时刻,俞清然很庆幸东院的人全都是中庸。 他们闻不到他身上那乱窜的信香。 俞清然把住他的手臂,喘了口粗气,沉声吩咐道:“你去请汪大夫上门,再叫人请爹娘过来,快。” 俞晖见他情况不好,不敢耽搁,把人扶进屋,吩咐丫鬟打水伺候,一边又差人去请大老爷夫妇,自己则赶紧去请大夫。 * 俞家东院是怎样兵荒马乱不说,门外守着的贺知衍等了许久,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急匆匆从旁门出来,料想俞晖应该是请大夫,这才安心离开。 第4章 时辰已经晚了,贺知衍怕家里人担心,不敢走回去,还是叫了辆车坐到东水巷口。 比起俞家,季家这处房子实在算不得什么,但若要说比起乡下,那自然又胜一筹。 灰砖青瓦,怡然自得。 季家以酿酒卖酒为生,但家里却不是酒坊,那是专门一处地方,往年是季老爹与季大哥轮流守着,而这两年随着季丰源年岁渐大,季老爹就不常去了,换做季丰源。 若不是这样,季大哥父子也不会被害得丢了性命。 上一世季老爹夫妇与大嫂母女的哭声穿过时空的洪流,响起在贺知衍耳边。 那哀怨凄绝的哭声如一把利剑,刺穿了贺知衍的心脏,使他在这扇木门前近乡情怯起来。 贺知衍站了不知多久,感觉两条腿都麻了,手心一片汗,他不由自主地往裤子上搓了搓,而后才推开门。 大门正对着客堂,一眼便见伏在桌子上安睡的季老爹,一盏烛光落在他身上,打出一片让贺知衍胆怯的影子。 上一世的悲惨历历在目,尽管贺知衍知道季家从没怪过自己,可也知道他们遭遇的所有苦难都是因自己而起,九年前季老爹的好心没有为他带来善终的福报。 既然老天再让他重活一世,那不管是俞清然还是季家的债,他都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贺知衍呼了口气,转身把门关上,落了闩。 季老爹本是浅眠,听见声响,抬头看着迈进客堂的贺知衍:“怎去了这么久?” 贺知衍在他两步外站着:“爹。” 季老爹打了个呵欠:“你娘给你留了饭菜,去吃了再睡。” 贺知衍本想告诉他自己已经好了的事,但见他困的直打盹,又想着不差这一时半会,遂点了点头:“好。” 季老爹没发现儿子的异常,回房去睡了。 贺知衍也无心吃东西,他简单洗漱了番,也回屋去了。 季家这房子不大,又是三代同堂,自然是没那么多房间可以分配,是以贺知衍一直是和季丰源一个屋。 两人在身份上虽说是叔侄,但年岁上更像是兄弟。 况且季丰源也不嫌弃他这个半路认的“傻叔叔”,一直对他爱护有加,所以对自己的死触动不大的贺知衍以灵魂的状态看到季大哥父子为他伸冤不成反葬身火海之后,他的怒意才到达顶峰。 第4章 火舌席卷着酒坊。 巡逻的城防很快发现了这处火情,他们争相着赶来,房梁燃烧的声音惊醒了左邻右舍,家里的汉子来不及披上外衣就急匆匆提着水过来灭火。 而在他们来到之前,纵火犯就在外面冷眼旁观着季家酒坊烧成火海。 贺知衍在火海里喊叫,可二人却无动于衷,他伸出手要去摇醒季大哥和季丰源,但他的手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贺知衍愣了,眼睁睁看着火舌掠过他们的衣衫,灼热的温度却不能将他们唤醒。 * “嗬...”贺知衍喘着粗气从梦中惊醒,他的脑门和后背全是汗,身体已是冰凉一片。 梦里的一切历历在目,就算想当做是梦都不行,因为贺知衍知道它真实发生过。 焦急、悔恨,像一只拳头,紧紧攥着贺知衍的心脏。 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好半晌,贺知衍才抬眼看向半开的窗户,那里晨曦沿着缝隙照了进来,将他与前世今生分裂成两片。 “安儿,起来吃早饭了。”门外传来一道亲切的声音,是他的养母卫连娣。 贺知衍回过神,呼了口气,应答道:“好。” 他下了床,穿上衣裳,把睡乱了的发髻重新梳理好,这才出门去洗漱。 天色方破晓,家里却已经忙碌起来。 洗漱好后,贺知衍进了灶屋。 早饭是简单的粥水馒头配两样小菜,小菜是卫连娣和儿媳做的酱萝卜和腌酸菜。 一早就起来熬好的白粥放置半温,配上爽脆可口的酱菜,他们这些半大小子可以吃好几碗。 季老爹夫妇已经落座,贺知衍进来,先喊人:“爹,娘。” 他此前虽然痴傻,但多亏季老爹夫妇耐心教导,懂一些人事,只是反应要比正常人慢,因着小时候伤了脑袋,记事能力不行,也就是这样前世才没记住与自己缠绵一夜的俞清然,还把俞清禾误认做了他。 季老爹已经捧起了碗,见他进来,点了点旁边的位置:“坐下吃饭。” 贺知衍想还是等吃了早饭再跟他们说。 于是吃了早饭后,他叫住欲往酒坊去的季老爹。 “爹,我有话对你说。” 季老爹这才意识到不同,他瞅着这个昨晚没认真看的儿子,皱起了眉头:“你...” 贺知衍也很直接:“爹,我想起来了。” 季老爹心神一震。 先前在饭桌上坐着的几人转到了客堂。 季老爹夫妇与许月母女围着贺知衍。 贺知衍斟酌了下用词,解释道:“可能是因为前两日磕了头,这两日不断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因着不太确定所以不敢告诉你们,直到昨晚才全部记起来。” 前两日还痴傻的他确实磕了脑袋,还磕的不轻,生生给自己砸出了个大包,现在都还没完全消下去。 但他也不是第一次磕到头,为何这次才想起来这点季老爹他们却没有怀疑。 毕竟所有的大夫都口径一致,说贺知衍就是因为伤了脑袋才变傻的。 卫连娣问:“都想起来了,那你也知道自己爹娘是谁了?” 贺知衍没有瞒她:“知道,但你们也一辈子是我爹娘。” 卫连娣欣慰地点点头,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季老爹不言,从腰间抽出自己的烟杆子,吹亮了啪嗒啪嗒抽了起来。 一室静寂,烟丝燃烧的味道并不大好闻,所以季老爹抽了两口就没抽了。 烟雾缭绕里,季老爹抬眸锁定贺知衍:“你想回去找他们?” 贺知衍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将一切开诚布公,也是因为敬重季老爹夫妇,在他心里,他是真把他们当亲人。 季老爹捏着手上的烟杆子,指腹摩挲着留下温度:“想回就回吧,这么多年了,你家里想必也挂念你。” 贺知衍没说话,他起身掀衣,朝着季老爹夫妇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孩儿跪谢爹娘多年的养育之恩。” 季老爹起身扶起他:“不管如何,这里始终是你家。” 贺知衍嗯了声。 关于他的身世,季老爹一开始就没瞒着他,毕竟季老爹把他捡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八岁,那不仅是个能记事的年纪,也懂一些道理了。 所以他醒了之后,季老爹就向他探问过他的身世,却没想到贺知衍傻了。 但就算如此,季老爹也依旧把他当亲儿子对待。 他这岁数本该算在季大哥名下合适,毕竟那会季丰源都六岁了,但怕儿媳许月介意,商量之后就还是养在季老爹名下。 季老爹让他坐下:“当年你身上穿的衣裳你娘还收着,你若是回去认亲可以带上。”这也是有备无患,季老爹担心孩子父母找上门或者孩子自己想起来了,也不怕没个物证。 尽管他觉得,但凡是自己父母,就不会认错孩子。 这事贺知衍也是知道的,甚至卫连娣几次拿出来让他看过。 贺知衍嗯了声,想了想又说:“我准备过些时日再回去。” 到底是养了十年的孩子,季老爹嘴上不说,心里却并不好受,他点了点头,似是受不住这样的氛围,起身出门去了。 倒是卫连娣有心问一句:“你家在何方?” 贺知衍道:“倒不是禹州,是隔壁济州姓贺的一户人家,我本名知衍,知道的知,衍生的衍。”卫连娣大字不识,所以贺知衍只能简单明了介绍自己的过往。 卫连娣笑了笑:“想来你父母也是饱读诗书之人。” “只是略通文墨。”这些都是小问题,以后有他作为纽带,贺季两家会慢慢熟悉彼此,所以贺知衍这会不打算详细说,他心里还记挂着俞清然,一夜过去,也不知他怎样了? * 南街俞家东院,趁着天色未明,一辆毫不显眼的马车悄悄从旁门离开了。 马车一路驶过主街,出了城,去往郊外的俞家别院。 车上的人下了马车,见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显然是不便见人。 俞清然从别院正门进去,熟门熟路往自己时常居住的厢房走,等进了屋,才脱下裹身的披风,露出一张仍旧泛着红的脸。 俞晖跟着他后面进来:“少爷,您先休息,我去让人备些吃食。” 为了熬下那药效,俞清然苦撑一夜,这会子没什么精神:“我没胃口。” 俞晖从他手里接过披风挂在一旁的翘头衣架上:“不吃可不行,还得喝药,我让厨房熬些清淡小粥。” 说到药俞清然就觉得口中生苦。 第5章 他本就不好苦味,便是连苦瓜、苦笋之类他都不爱。 可是他中的药熬下去了,情潮却还没放过他,甚至一波接着一波,浪打似的,时凶时静。 俞清然摆了摆手,示意俞晖自去忙碌。 别院有仆人留守,房里的枕头被褥隔个两日就会更换暴晒,就是预防主子们随时过来也能休息。 俞清然脱下外衣,着着白色里衣坐在床沿上,他的视线扫到俞晖放在床边凳子上的衣裳,目光顿了顿。 他想起昨晚大夫过来看诊时说的话,与那小王八蛋的说辞一番无二,他的确是因为对方才分化成坤泽。 但真有这么凑巧的事? 前脚他中药,后脚就遇上与他是天定良缘的季平安。 俞清然没办法安慰自己是偶然,所以大夫走了之后,他在喝第一碗药的时候就吩咐俞晖去查这其中可有内情。 命令才传达下去不久,最快也得天亮之后才有回复。 在确认季平安不是有心人送到他面前之前,俞清然不会向本能屈服。 * 贺知衍担心俞清然派人来找自己,在出门前嘱咐了卫连娣,若是有人来寻就让人稍坐一会,他去去就回。 卫连娣也不知谁会来找他,孩子痴傻多年并无好友,平日里就跟着家里人,有心想问问,但见孩子径直出了门去,只好按捺下好奇。 贺知衍是去医馆,董大夫那还欠着俞清然看诊的钱,得去给了,顺带与他通通气。 进了医馆,正巧有位夫人看诊,贺知衍便坐在一边等。 等了好一会,夫人拿药走了,董大夫才过来。 “你可算来了,我等你一早上。” 贺知衍眉头抽抽,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宗疑难杂症,很对董大夫胃口。 但他还要董大夫帮忙守口如瓶,只能配合的伸出手。 董大夫诊他的脉,诊的两条眉毛跟活了似的,一会翘这边一会翘那边。 “稀奇,当真是稀奇,我从医十多年从未见过此等症状,你脉象平稳,就似一夜间打通了七窍六脉,全好了。” 贺知衍心想,还有更稀奇的事呢。 他默不作声,董大夫又问了几个细节,贺知衍这才一一答了。 董大夫听罢,一拍手掌:“是了,极有可能是这个原因,你等等,我得先记录下来。” 说着找到本子,提笔蘸墨。 贺知衍看着他笔走龙蛇,适才说道:“董大哥,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嗯?” “昨夜的事能否请你保守秘密?若是有人问起,你只说他是误食了药物。” “好说。”董大夫一口应承下来,“不过你小子怎对个陌生人这般上心?” 贺知衍默了默,忽然笑了出来:“不是陌生人,他是我要守护一辈子的人。” 第5章 董大夫人都让他这句话炸傻了。 “什么玩意?你说他是你什么人?” 贺知衍却冲他坦然笑笑,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董大夫在身后伸长身子喊:“你回来说明白了。” 转眼间贺知衍就已经出了医馆的大门。 他自从到了季老爹身边,甭管头疼脑热还是其他,一直都是在董大夫这看的诊,换句话说,董大夫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人,先前他痴傻,别说是成亲,都还时常要人照顾着,董大夫乍然听见他这么说,人不蒙才怪。 外边初阳正好,微风拂面。 他不由想起了俞清然。 前世两人一夜疯狂后,俞清然悄无声息离开,他找不到人,自然不清楚他是怎么度过后面的情潮。 但坤泽要度过情潮无非就两种方式。 一是用人,一是用药。 可依贺知衍对俞清然浅薄的了解,他应该不是选择前一种的人。 否则前世他也没必要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私底下与他接触。 尽管只是问他借一两件衣裳或者帕子之类。 但那肯定是不好熬的。 想到这,贺知衍终究放心不下,脚步一转,兜去了南街。 到了俞家门前,贺知衍敲响了昨夜送俞清然进去的旁门。 只是今日当值的却不是昨晚开门的奴仆,这个年纪稍长些,他的目光在一身布衣的贺知衍身上划了一圈,吊着眉梢问:“你是什么人?” 贺知衍前世在俞家生活了半年,知晓这些仆人的性子,越是主子看不到的地方,踩高捧低越是严重。 毕竟他前世身为俞家的姑爷,也没少被冷嘲热讽,苛责慢待。 但现在他只是收起心思,脸上带着笑,拱手讨教:“在下季平安,是东街季家酒坊的,前两日俞晖小哥在我那订了两坛好酒,他嘱咐我今日给他送来,能否请大哥行个方便,喊他出来?” 守门人视线一瞥,落在贺知衍手提着的两坛酒上。 这两坛酒是贺知衍临时起意在路上买的,要想见到俞清然,总归要有个由头。 俞家的门第可不是季家,随便敲个门就能进去。 但守门人也没有轻易上当,像俞家这种人家,采买都有专人,何况俞晖是谁? 那是东院大爷独子的贴身小厮,要什么东西只管吩咐一声,多的是人去跑腿,哪用得着他跑一趟? 只怕是别有用心的人,打听到了俞晖的名号,想借此接近少爷。 “我没收到梅苑的指示,你改日再来吧。”他说着就要关门,贺知衍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挡,可把守门人吓了一跳,“你干什么?想讹我?” 贺知衍收回手,朝他歉意地笑了笑:“对不住,是我一时情急,大哥能否通融通融?” 守门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要找俞晖可是来错了,他一早就出去了,现下不在府中。”说完像是怕贺知衍再伸手拦门似的,飞快把门关了。 贺知衍却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俞晖身为俞清然的贴身小厮,非特殊情况不会离开他,再加上俞清然突然分化,身边更是要人伺候,在这时候俞清然是不会让俞晖出去的。 除非...除非是有别的事让他办,亦或者俞清然现下也不在俞府。 贺知衍思来想去,觉得后者可能性大点,俞清然分化了的事肯定要瞒的滴水不漏,宅子里人多口杂,指不定就漏了风声,他离开俞府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去了哪呢? 俞家家大业大,尤其是大房,在禹洲光是别院就有好几座。 贺知衍只是清楚俞清然颇有资产,但别院的地址他却不知晓。 要说打听也能打听到...只是...贺知衍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回去等消息。 这一世他已经改变了事情的发展轨迹,他们有更光明的开始,如果俞清然想通了,需要自己,他会来的。 * 只是贺知衍没想过会这么快遇上俞清禾。 俞清禾,一个名字乖巧,却心狠手辣的蛇蝎美人。 他与俞清然不同,同是艳若桃李的长相,比起如松如竹的俞清然,他更妖冶。 打一个照面,前世便纷沓而来。 羞辱、折磨、计杀。 一幕连着一幕,似乎要将贺知衍拉回上辈子那求助无门的暗无天日里,要把他活生生撕碎了。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能给三公子做赘婿那是你季家烧高香了。” “三公子这般皎洁的人也是你能肖想的?你也配?” “人啊,就得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你不过是三公子施舍的一条狗,我看这碗狗食最该你吃。” 贺知衍头痛欲裂,他跌跌撞撞扶着墙,手里的酒坛失控落地,砰的一声脆响,酒坛碎了一地,吓住了行人的脚步。 俞清禾身边的小厮连忙挡在他前边,像是怕飞溅的酒液弄脏公子昂贵的衣摆。 “少爷。” 俞清禾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过去。 与迟钝的俞清然不同,他生来就是坤泽,对信香最是敏感,尽管眼前的人不在情潮期,俞清禾还是凭着蛛丝马迹嗅出了此人是个天乾。 尽管他衣着简陋,可普天之下多是中庸,天乾与坤泽无疑凤毛麟角,这类人比起中庸更为特殊。 俞清禾的视线落在此人的脸上,与他那普通打扮的穿着不同,此人的模样倒是上乘,眉阔目深,斜长入鬓,他应是农户子,可皮肤却极为白皙,是个极为清俊的少年,这姣好的相貌引起了他的兴趣,但也只是短短一瞬,这人家里没个依靠,最多也只是有个十来亩的良田薄产,实在不值得他费心。 “无事。”俞清禾朝小厮抬了抬下巴,“过去看看。” 小厮了然,行了个礼,向贺知衍走去:“喂,你怎么样?” 贺知衍脑袋沉痛,两人的声音更像一枚细针扎着最嫩的那一块,疼的根本发不出声。 小厮见他不答,倍感冒犯,嘴角瞬间拉下,恶声恶气又问了遍。 贺知衍喘了口气,他缓缓抬起眼皮,口吐轻语:“滚。” 第6章 “你...”小厮没料到他会是这反应,瞬间愣了。 贺知衍的视线从主仆二人脸上划过,在他们错愕的表情中转身走了。 他走了后,小厮才反应过来,朝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这人好生无礼。” 俞清禾的视线撇下,落在那碎了一地的酒坛子上,收回的时候掠过衣摆,看到某一点,他啧了声,嘴角拉起,似是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脏死了。” 只是简短三字,就让小厮瞬间收敛情绪,犹如置于案板上的鱼肉,缄口不言。 俞清禾收回视线:“走吧,大哥该等急了。” 小厮垂着头,并不敢直视主人:“是。” *** 贺知衍走出一段距离后就已经清醒过来,他想起被遗留在现场的碎坛子,又折回去给收拾了。 而俞清禾两人已经不在,这与贺知衍预料的一样。 要说这些人里贺知衍最了解谁,那应该就是俞清禾了,上辈子他以为与自己春风一度的正是此人,加上两人拜了堂,贺知衍拿出了一腔真心对他,只是人家并不稀罕,弃之如敝履不说,还要踩在地上撵上两脚。 所以他知道俞清禾得了他的冷脸不会叫住他或者再留在原地,也许这人心里还憋着股气,就是不知道谁遭殃了。 将手上的坛子碎片丢进街上装垃圾的箩筐里,贺知衍又转身望了眼身后的宅邸。 他重生醒来不过半日,所有的计划都还围着俞清然转,关于俞清禾他确实还没做打算。 今日意外遇上,以至恶语相向那都是本能反应,不过事已至此多想无用。 眼下还是俞清然的事最为重要。 找不到人就只能等着人来找。 贺知衍回了家,中午时分,听闻他已经好了的季大哥父子从酒坊回来,确认他是真的好了还要认祖归宗,季大哥与季老爹的反应如出一辙,都是沉默着抽了几口烟然后才说好。 唯有季丰源,他一心只为贺知衍的清醒而高兴。 *** 贺知衍虽然给俞清然留了地址,但并不确定他会找上门,所幸两天后,他等的人来了。 而前一天...俞家别院。 俞清然身上披着轻软丝被,青丝散落其上,他的脸依旧很红,细看之下连眼睑也无一幸免,许是被情潮折磨的不轻,他的精神头并不好。 喘息一口,吐出来的气都像是火燎的:“怎么样?” 俞晖一手持碗,一手拿勺子搅动浓黑的药汁:“已经再三查证,这事确实是意外,那季家幺儿常往杏红馆送酒,您遇上他不稀奇。” “我记得季平安是个傻子。” “他们确实如此回报。” “他一个傻子能算得了账?” “简单的算术还是会的。”俞晖把搅温的药递给他,“该喝药了。” 一说到喝药俞清然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两手抓着被子一裹,顺势倒在床上,面向里边:“不喝,拿走。”喝了这么多日也没见好,就光苦他了。 俞晖深知自家主子的性子,知道他是又耍性子了,就像先前说季平安是傻子那话,明明傻不傻他最清楚。 “少爷,这次的确是误会了季家小哥,要不我把他请过来,当面跟他说声谢?” 明白他话下之意的俞清然翻过身,闲闲看着他。 俞晖又往放外衣的凳子上看了眼:“还有这衣裳也得还给人家,寻常百姓一年也不见得裁一回新衣。” 第6章 现在事实证明下药的事同季平安一点关系都没有,俞清然对他的那点芥蒂便消失无踪。 他扫了眼挨着床尾放着的凳子,那件外衣初时是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俞清然耳畔又想起汪大夫的话:“纵观全国病例,天乾能引起中庸二次分化者,除了本身信香极其霸道之外,所分化的坤泽与天乾也大多是天定良缘,你这次情潮来势汹汹,怕是难熬...”他说了许多,那会俞清然整个人浑浑噩噩,已记不太清,唯记得他最后那句,“若是人品尚佳,以老夫之见,不若成就一番好事。” 成就好事...俞清然不是三岁稚儿,自然懂汪大夫的意思。 而且他爹娘到现在也没过问,估计也是在观摩他的反应。 俞清然熬了三日,若不是被一碗药吊着,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能烧干,先前他苦熬着不肯低头,除了怀疑季平安之外,也是不想被本能控制。 但是现在...俞清然脑海浮掠过季平安的面容,最终松了口:“把衣裳拿过来。” 俞晖一听,像熬出头的媳妇一样,兴高采烈地放下碗去拿外衣,结果他一到手抖开,那股味就再藏不住窜了出来:“少爷...” 俞清然看着他,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果不其然,俞晖接着道:“衣裳馊了。” “...” 孟夏季节,还是穿过的衣裳,又团成团,别说三天,一晚就该有味了。 俞清然陡然一躺,长叹一声。 俞晖只能收起脏衣裳,劝道:“再苦一晚,明早我就去把人请过来。” 俞清然颇为心累地摆摆手。 *** 这便是俞晖请人的来龙去脉。 翌日一早,俞晖便进了城,去向俞清然告知他的地址,到了东街东水巷。 拦着人一问,那叫平安的果然是人尽皆知。 俞晖谢了人,便去了季家。 “叩叩...”院门传来几声轻响,惊扰了院子里的人。 正在晾晒衣裳的卫连娣听见敲门声,便循着声望去,却见一名陌生的高大少年。 “你找谁?” 俞晖不知妇人名姓,便揖了个礼道:“婶子,我找平安,请问他是否在家?” “找平安?”卫连娣得过吩咐,是知晓会有人来找儿子,只是看样貌完全不识,又猜是不是贺家的人,故而不敢怠慢,“你稍等,他就在屋里,我喊他出来。” “多谢婶子。” 贺知衍听闻有人找便有了数,他随卫连娣出去,果然见是俞晖。 俞晖也在打量他。 见他身姿挺拔,容貌清俊,别有一番气质,心下也满意许多,便揖礼道:“季公子,我是清然少爷的贴身小厮俞晖,他命我过来请你去一趟。” 熬到第四日才来请人,要么情况严重,要么是俞清然查清了当晚的事确认跟他没关系,一时间,贺知衍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他这谨慎的性子:“好。” 贺知衍抬步就想出去,余光瞥到神色不安的卫连娣,又折了回来:“娘,我去见一位朋友,事情完毕就回来。” 卫连娣神色登时放松下来:“欸,那你早些回来。” “嗯。”贺知衍再看向俞晖,“走吧。” 俞晖见他一点都不扭捏惊讶,显然是做好了被找上门的准备,这份心性,换做不认识的人,谁能相信他不久前还是个傻子? 俞晖领着人到了巷口,坐上一直等着的马车,而后马车原路返回。 *** 一路颠簸到了俞家别院,贺知衍下了马车,又跟着俞晖穿亭绕廊,终于到了一处院落前。 贺知衍抬头一看,见匾额上刻着一月园,而举目望去,除了已经谢了的玉兰树,还有各色山茶,便数金鱼草开的最热烈。 黄色金鱼草如金银满堂,倒是与这院子的主人相得映彰。 “季公子里边请。” 俞晖的话打断贺知衍的沉思,他回过神,这满院子除了这些不能说话的景物也就只有他和俞晖,这一路上过来也没见到别院的仆役,想来是俞清然特意嘱咐过,不过也有可能是这个贴身小厮做事老道。 “嗯。” 迈上走廊,贺知衍便隐隐闻到熟悉的橙花清香。 俞晖抬手叩响房门:“少爷,季公子来了。”然后不等里边回应,便一把推开房门,“请进。” 贺知衍蹙了蹙眉,却没说话,抬脚迈进门坎,待他进去后又一声轻响,房门被关上了。 “...”俞清然是怎么吩咐的? 贺知衍不禁怀疑,那天才对他诸多防备的人,这才几天就放下了? 这么想着,原本要绕过屏风的脚步顿住了,他试探出声:“然然,我进去了。” 里边正襟危坐的俞清然听见他这称呼差点一头栽下床,稳住身形后恶狠狠出声:“进便进,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话音未落一道颀长身影便从屏风后转了过来,俞清然的视线从他的面庞划过,而后紧紧盯着雕花的窗户,好似那朵花活了过来一样。 贺知衍假装没看穿,他看着明明是自己睡房,却穿戴整齐的俞清然,又看了眼他面前食案上摆着的几道吃食。 “还未用膳?” 被他一问,俞清然又想揪东西了,可他这会端坐着,既不好去翻帕子,也不能把被子扯过来,只能两手揣着,借着袖子的遮掩互相掐。 他假意端着:“有客登门,主人家怎能先行用膳?” 行吧...客人贺知衍笑了笑,他虽不敢说完全了解俞清然,可也多少清楚他的性子,俞家大房的独苗,自然是要骄矜一些。 第7章 “多谢款待。”贺知衍大方落座。 俞清然看出他是一点都不拘谨,不过也是,初见就说要做他相公的人,想来也没什么脸皮。 对方都落落大方了,他若还是扭扭捏捏就失了俞家大房的面子。 食案上摆着三五道精致的早点,有花卷、小笼包、虾饺、油条还有豆浆和豆腐脑。 贺知衍在家吃过早膳,但他不介意再吃一次。 禹洲地处南方,豆腐脑自是甜口,贺知衍尝了一口,香滑细嫩的同时都快被甜齁了。 再观对面的俞清然,吃的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贺知衍被齁的晕头的同时想起,对面的人不爱苦味,嗜甜。 以后都得同吃同住,他自然得去接受对方的一切,所以他把一碗豆腐脑吃完了,只是夹小笼包的次数多了些。 不一会,俞清然也吃饱了,他用帕子擦了擦嘴,喊俞晖进来收拾。 贺知衍见他吃得少,问了句:“这就饱了?”也就吃了一碗豆腐脑和三个虾饺。 俞清然瞥了他一眼,心想比起前两日这已经算多了。 但他没理会,并不作答。 贺知衍见他不搭理,也不觉尴尬,老神在在坐着。 俞晖进来收拾食案,还端了两杯清茶。 他退出去之后,房间又只剩他们两个。 贺知衍端起茶盏抿了口,视线将俞清然牢牢锁着,他是一点都不避讳,俞清然就是想装看不见都不行:“不准这样看我。” 贺知衍的视线在他依旧泛着红的脸颊上收回,与他四目相对:“有没找别人?” 俞清然的眉头登时蹙了起来:“有没找别人你闻不出来?”应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着走,欲盖弥彰地补了句,“又不是什么人我都看得上。” 贺知衍轻轻一声笑,他自然闻得出来,这屋子除了俞清然的信香,干净的连熏香都没有。 他搁下茶盏,又爆了惊天一句:“那开始吧。” “开始什么?”俞清然提防起来,“你好好说话。” 贺知衍挑起一边眉头,混不吝问道:“你找我过来,难道不是为了情潮?” “你...”俞清然让他的直白气的脸更红了,一下揪紧了手上的帕子,“不需要你做多余的事,你只管释放信香就好。” 贺知衍微微低下头,与俞清然截然相反的是他气定神闲:“你要信香可以,但你应该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俞清然当然知道治本的法子是什么,但他并非一开始就是坤泽,他做了十八年的中庸,一朝分化,至如今他都尚未完全接受,更别提与一个拢共就见过两面的人做这些亲密之事。 但到底是有求于人,他只能干巴巴道:“这不用你管。” 贺知衍也就不说话了,他依俞清然的意思,慢慢释放信香。 其实房间里关于俞清然的信香已经浓郁的仿佛成形,贺知衍刚到门外就闻见了,可这人还无知无觉,完全不知在此时闻到天定良缘的信香,无疑是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不消半刻钟,俞清然裸露在外的脖颈都弥漫起了红色。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他还未反应过来,只是觉得有些热,食指勾住领口扯了扯。 但这都是隔靴搔痒的举措,并不能解决问题。 他在身体慢慢变得奇怪时才反应过来,倏地看向贺知衍:“你做了什么?” 贺知衍看着他,面露无辜:“你不是让我释放信香?” “那为何...”俞清然猛然拽紧了手上的帕子,双唇紧抿,拦住了将要出口的呻。吟。 第7章 房间里,橙花清香充斥着每个角落,这其中又有一股幽幽冷香,它被无知的橙花清香紧紧缠绕着,像是被一株被菟丝花缠住了的树,慢慢的不分你我。 而橙花清香的主人还一无所觉,他依旧倔强着不肯开口。 贺知衍无声叹口气,要是再这么僵持下去,俞清然会被情潮烧傻:“按照云国律法,坤泽无权继承家中财产,你将分化的事瞒的滴水不漏,应该就是怕俞老夫人猪油蒙了心,要将俞大老爷一身家财白送给俞二老爷。” 他的话让俞清然脑袋得一丝清明:“你这傻病好的真是及时。” 贺知衍点头接纳称赞:“确实,若我没有及时清醒,早该在杏红馆咱们就行了周公之礼,我也不用在此与你浪费唇舌。” “呵,那你应该庆幸你没有这样做。” 依照上辈子的发展,贺知衍不觉得落荒而逃的人会让自己付出什么代价,只是现在他们需要谈谈:“我既然把话说到这也是开诚布公,那日在医馆说的话并不是心血来潮,你若是担心二房,我可以对付他们。” “为什么?据我所知,季家与俞家并无恩怨情仇。”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俞清然直觉他这句话有点怪还有点暧昧,就好像..就好像是因为他才对上二房的一样。 “开诚布公可不是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行吧。”贺知衍笑了笑,“我与俞清禾有杀身之仇。” “什么?”俞清然分外错愕,甚至怀疑贺知衍说错了,“清禾固然是骄横了些,可并不是这等心狠手辣之人。” 贺知衍也惊奇:“你还真是个好人,二房就差把狼子野心写在脸上了,你居然还帮他说话。” 俞清然面上挂不住:“一码事归一码事,你说清禾与你有杀身之仇,他杀了谁?” “他之罪恶就是死上三回都还不清。” 俞清然断定他是在蒙骗自己:“你再不说实话就给我滚出去。” “现在倒是有点脾气了。”贺知衍把他面前的那杯茶端了起来,“喝口茶吧。” 俞清然也确实是渴了,他接过茶盏,特意侧过身子不让贺知衍看,慢慢将一杯茶喝完了,结果一回头,原先还在食案对面坐着的人这会竟然坐到了旁边。 俞清然差点让茶水呛着,他咳了声,瞪大了眼睛:“坐回去。” 贺知衍扫了眼他依旧肿胀的香体,伸手帮他把杯子拿下,并且推远,确定他不能第一时间拿到:“所以我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 “你只说你有法子对付二房,却没说怎么解决我爹的万贯家财。” “你虽然不能继承,但大老爷可以将家财转为嫁妆。” “按照律法,我也只能拿走六成。” 贺知衍知道,他这是一分都不想给二房,按道理说这事确实不难解决,但上一世俞清然依旧选择隐瞒又是因为什么? 上一世两人身份有隔,他明面上还是二房的赘婿,就算俞清然对他青眼有加也不会袒露太多,所以贺知衍还真不知道内情。 “这事我们再想法子。” “需要多久?” “半年之内,我会让二房身败名裂。” 俞清然没说话,不清楚是答应下来还是有其他想法。 贺知衍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没有发怒的征兆,又问了次:“所以我可以吻你了吗?” “什...什么?”俞清然差点咬着自己舌头。 贺知衍直盯着他:“要想度过情潮期只有两个法子,终身标记或者临时标记,我们尚未拜堂成亲,若是终身标记便辱没了你,而临时标记最简单,但我想你不会愿意让我咬你的香体,因此接吻是最快的法子。” 俞清然下意识就去摸茶盏,谁知摸了个空,再一看,茶盏已经被这胆大妄为的登徒子推到了对角,他要是扑过去拿,这人再过分一些,还可以栽赃他一个投怀送抱。 偏偏贺知衍还等着他的回复,那盯着他的眼神,就像要将他吃了。 俞清然移开视线,并不敢与他对视。 平心而论,对方有一副好相貌,还是对他胃口的那种,但对方实在太无礼了,第一次见面就口出狂言说要做他男人,第二次见面就要吻他,那第三次...不能再想,俞清然强迫自己想些别的,可就算想别的,心里那股焦躁也下不去。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临期,这来势汹汹的情潮已经不甘于被药物压制,它吵闹着要释放。 它渴望着眼前人的安抚。 而且只是接吻而已...俞清然暗示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是男的,亲一下不会怎样。 他心一横:“你闭上眼睛。” 贺知衍见他一张脸红的像熟透了的番茄,还是豁出去了的模样,心中甚是好笑,就不介意听他的话,闭上了眼睛。 那双慑人的眼睛一闭上,俞清然就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他十分好奇,据他了解,贺知衍比他还小一岁,而且不过是小小一家酒坊的养子,但看处事手段又超出他年龄的成熟,更别提那双眼睛,明明该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却凌厉得像是凤眼一样。 只能说这人身上实在有太多谜团。 但不得不说,这人就算闭上眼睛也是好看的,他的五官不管哪一样单拎出来都很有看头,组在一起就是倍有少年感的清俊,合着他这身超年龄的处事手法,又是不一样的味道。 第8章 亲这么一张脸,他也不算吃亏。 俞清然小心又小心的,生怕惊扰了人似的,探前身子,飞快在贺知衍唇上亲了口。 他方一撤回,贺知衍就睁开了眼睛。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脑子抽了,俞清然在他开口前说道:“你可以走了。” 贺知衍呵笑一声,修长手臂往前一捞,圈住俞清然的腰,同时他的上半身往前倾,与俞清然不过隔着一寸距离:“接吻可不是这样的。” “我说它是怎样就...唔...”话未说完嘴唇便被封住。 堵住他未尽之言的人也不急着闯入,就像叩门似的,先舔着唇瓣问候一圈,然后才用舌尖往里探... 俞清然被他亲蒙了,下意识张了条缝,就被人瞅准时机闯了进去,以至于城门失守,防卫丢盔弃甲... *** 幽幽冷香先是被橙花清香压制着,但不知何时换了主导地位,撒下了巨网的树木不仅接纳了菟丝花的缠绕,反而让它入骨三分,唯有死亡才能将两者分开。 两人的前胸紧紧贴着,贺知衍并没有怜惜怀里的人是第一次,他亲的凶猛,逼得俞清然仰起了头... 吻像狂风骤雨似的落,铺满口腔与唇瓣,打的俞清然呼吸不畅。 他的双手无措的挣扎着,也不知摸到什么,总算有个着力的点,他揪住了往后扯... 把贺知衍扯痛了才放开他。 俞清然觉得舌尖痛,唇瓣也痛,总之哪都痛,他瞪着贺知衍:“你想死吗?” 贺知衍舔了舔唇,一脸欠揍地说,“尚未过门就想守寡?” 俞清然放开揪着他发髻的手,视线往下扫,落在他圈着自己腰的手上,意思很明显。 贺知衍装傻。 俞清然咬牙切齿:“松开。” 贺知衍这才放开,但他的视线依旧盯着俞清然,如果说先前他还不知道避讳,现在更是明目张胆,他盯着那变得艳红的双唇,眼中透露出来的全是意犹未尽。 天知道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在杏红馆那会,他用了所有的克制力才没让自己唐突他。 尽管现在也没对人好到哪去。 俞清然也不知怎么面对他,他虽然对自己成了坤泽这事还愚钝,但在这小子身上却敏锐,他知道这人憋着坏。 临时标记除了让天乾咬破香体注入信香之外就是以其他方式交换体。液,尽管他上了这小子的当,但汹涌的情潮的确平静些许。 可一想到他的情潮还有好几日,而这种事在这几日内还要重复好几次他的头就痛,就很想赶人走。 这小子太凶了,与他清俊外表完全是两个极端。 憋了许久,俞清然还是想打发人走:“我好多了,你回去吧。” 谁知贺知衍很坏地笑了起来:“可你的信香却不是这么说。” 俞清然又瞪他:“这只是你以为。” 面对他的控诉,贺知衍假作退一步:“这已经是你第二回赶我走了。” “...”俞清然一时语塞,就失了先机,不得不吞自己的话,“我口渴,你去给我倒杯茶总行吧。” 不说还好,俞清然又觉得他的眼光怪异了。 本以为对方又要作妖,谁知他反而鸣金收兵。 “荣幸之至。” “...”这小子当真没什么奇怪的癖好? 第8章 俞晖把托盆收走了,贺知衍只能捧着茶盏出去。 谁知一开门,就看到门神似的俞晖。 俞晖见他出来,短暂地愣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见他捧着茶盏,连忙伸手来接:“这等小事您喊一声就行,不必亲自动手。” 贺知衍见他这态度,一时间有些揣测,但俞晖对他尊重总是个好兆头,所以他没拦着俞晖把茶盏接过去:“然然让我给他泡杯茶。” 即便是隐藏的再好,这会俞晖都忍不住抽抽眉角:“您请跟我来。” 别院虽不比俞家大宅,但所具设施一应俱全,除了书房、厨房、连茶房都有单独的一间。 茶房虽面积不大,却一室静雅,除了摆放茶具与花尊的香几,还有一个花梨多宝槅子,内中置放了各类名茶。 俞晖放下茶盏,去多宝槅子的中间取了一个小箱子。 “少爷喜喝白茶,尤其爱七分烫。”他说着,打开了箱子,用夹子取了少许金黄干茶置入盖碗中,手法老练地向贺知衍演示了一遍,那是一种让贺知衍这个门外汉看一眼就能记住的速度。 贺知衍并没有觉得麻烦,他学着俞晖的手法,亲手泡了一杯,稍许之后,待茶汤嫩绿明亮才将其注入茶盏之中。 俞晖点点头:“可以端给少爷了。” 贺知衍也没浪费,将俞晖泡的那一碗给喝了。 他那喝法实在是牛饮,又成功让俞晖抽起了眉头。 贺知衍端着茶水再次回到房里,俞清然已经不在原地坐着,他坐回了床上。 贺知衍直接把茶呈到他面前。 俞清然见他还真泡了一杯,只能接过来。 与贺知衍的牛饮不同,他先观其色再闻其香,而后才小口啜饮。 俞家大房的独子自是千娇万宠着长大,哪怕是喝杯茶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教养二字,若贺知衍还是痴呆懵懂的季平安,那他该自惭形秽,但他现在是重生归来的贺知衍,他只觉得小口喝茶的俞清然很可爱。 俞清然喝完一杯茶,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他这几日被情潮折磨得不轻,夜里不能好眠,因着刚刚被贺知衍安抚过,困意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的他抵挡不住。 贺知衍把茶盏从他手里抽开:“困了就睡一会。” 俞清然没应声,怕自己开口让他走又被借题发挥。 似是看穿了他所想,贺知衍道:“我不会走的,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俞清然心累,不再理会他,自顾自躺下了。 他闭着眼睛,忽然听见贺知衍喊了声:“然然。” 俞清然都懒得去争辩了:“做什么?” 好一会没声响,额头却被柔软的物什擦过,俞清然想睁眼,那人却像早有预料,眼睛被盖住了:“睡吧,我就在这。” “咚...咚...”心跳一声盖着一声,让俞清然一时分辨不清,自己是因为被偷亲的愤怒还是其他而加快了心脏的跳动。 他只知道的是,他在那人遮掩出来的黑暗里,很快陷入了睡眠。 *** 俞清然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贺知衍知道他已经熟睡这才收了手。 他坐在床沿,看着俞清然安静的睡颜。 许是因为他分化晚的原因,俞清然的面容不似一般的坤泽柔软,相反他的五官棱角分明,似刀刻斧凿,较之多一丝硬朗。 若非他得到的爱很多,你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一个白面馒头似的人。 贺知衍看了他好一会,才扯过蚕丝被,盖住他的腰腹。 他的手刚收回来,就听见敲门声,贺知衍怕吵醒俞清然,不作逗留,拿起茶盏出去了。 门外是俞晖。 贺知衍开门见山道:“然然睡着了,有什么事?” 俞晖揖了个礼:“季公子,老爷想见你。” 贺知衍一愣。 *** 在贺知衍的记忆中,俞家大老爷是个挑不出错处的人。 尽管外头传俞家大老爷惧内,纵有万贯家财又如何?膝下只有一个中庸也不敢纳妾,但在贺知衍看来,在三妻四妾的当代,这更显大老爷的忠贞。 前世他在俞家半年,也只见过大老爷数面。 那会他还痴傻,对大老爷的印象不深,却只知道自己也要做他和季老爹这种人,这辈子只对一个人好。 只是所托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与见俞清然不同,贺知衍摸不透大老爷的想法。 在这时候单独见他,怎么都有一点捉。奸的意思。 贺知衍是真想做他的儿婿,故不敢造次,只为给未来岳父留个好印象。 大老爷约见他的地方好巧不巧就是在茶房,而且大老爷还坐在主位上。 俞大老爷头戴纶巾,宽袍大袖,那相貌分别是二十年后的俞清然。 但一双看着贺知衍的眼睛却不是现在的俞清然能比较的。 而俞大老爷见了他,目光也有一瞬间的错愕,只是贺知衍心中记挂着其他事,并未看见。 贺知衍心知他来者有意,却摸不准他出什么牌,只能先中规中矩,尽量不让人挑出错处,所以他行了个晚生礼:“晚辈见过俞伯父。” 俞大老爷嗯了声,他使了个眼神,俞晖了悟,悄无声息退了出去,顺带把门关上。 “坐吧。” “多谢伯父。”不知前方是疾风或暴雨,贺知衍选择坐着承受。 之后俞大老爷并未开口,而是泡起了茶,茶香袅袅中,贺知衍正襟危坐。 “咕咚..”一杯清茶沏好并被注入茶盏中,而后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推到了贺知衍面前。 第9章 俞大老爷这才开尊口:“然儿最喜欢喝的茶,试试吧。” “多谢伯父。”贺知衍双手端起,饮用起来。 俞大老爷也似乎并不是要问他个明白,转了话题:“然儿如何了?” 贺知衍咽下抿进口的茶水才回复道:“好些了,刚睡着。” 俞大老爷睨了他一眼:“这几日要辛苦你了。” 贺知衍放下茶盏,不慌不忙请罪道:“晚辈不敢。” “事情我都知晓了,这事到底怪然儿粗心,否则也不会演变如此,但说到底他会分化成坤泽也是因为你,而你需清楚,我俞晚道的儿子哪怕是个中庸将来也是人中龙凤。” 贺知衍知道他这是要敲打自己的意思,便乖乖受着:“伯父教训的是。” 俞晚道见他不卑不亢,脸色也好看几分:“听说你是季家的养子,也已经记起前尘往事,想来也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 俞清然出了这事,作为亲爹的俞晚道不会置之不理,想必除了俞清然,对方也在查他。 而这么多天也没反应,却在他第一天上别院就找上门来,这其中还有观望俞清然态度的因素所在。 但听他这些话,显然是以为俞清然要跟他发展下去。 但不管如何,情况是利于贺知衍的。 “是已想起,晚辈真名姓贺,名知衍,出身济州贺家。” 但凡换个懂的人,听到这多少会有些失色。 可贺知衍面前的是俞晚道,一手将俞家发扬光大的人。 “我观你面容有几分眼熟,肖似贺家家主,料想你们有些关系。” “先生正是晚辈家父。” 俞晚道又抬手给他添了杯茶:“如此看来,倒是我儿高攀了。” 贺知衍不敢再坐,连忙起身揖礼:“伯父莫要折煞晚辈,不管我是贺知衍还是季平安,此生都只认定然然一人。” “你这话是轻佻,我儿与你不过数面之缘,你因何对他情深如此?” 贺知衍笑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知伯父心中猜测,但请观之便是。” “好。”俞晚道搁下盖碗,“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自该如此。” 俞晚道抬手请他再坐:“恕我多嘴,你既已想起身世,准备何时认祖归宗?” “我还不打算回去。”贺知衍解释,“眼下当务之急是然然,若我没记错,他还在书院上学。” 这是俞晚道要与贺知衍商量的其中一件:“然儿分化成坤泽的事暂时不能泄露,书院的课还得继续上。” “我明白。”贺知衍说出自己的条件,“还请伯父想个法子,让我也进书院。” “这事不难,书院规定每位学生可以带一名书童,你可以借此名头。” 贺知衍点点头。 俞晚道今日过来就是看看人,眼下对贺知衍还算满意,就不打算扣着人了:“等然儿的情潮过去,你就与他一道去书院。” “是。” “我这没什么事了,你也去歇着吧。” 俞晚道没在他面前提俞清然忧心的事,想来是还轮不到他操心,老丈人不说,贺知衍现在也不能去问,故而退下了。 贺知衍走之后,俞晚道把在门口守着的俞晖叫了进来。 他一边喝茶一边吩咐:“过几日你不必随着少爷回书院,我有其他事吩咐你做。” 俞晖是俞府的家生子,自幼跟着俞清然,自打懂事就没跟俞清然分开过:“那谁伺候少爷?” 俞晚道说:“让季平安去,你明日抽个时间去书院向伍夫子打声招呼,多余的话不要说。” 俞晖是被管家亲爹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懂俞晚道的意思:“是。” 俞晚道又说:“我今夜留宿别院。” 俞晖就退下让人去准备了。 第9章 俞清然做了个梦,梦里是在俞家他自己的院子里,他之所以知道是在做梦,是因为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开花了。 石榴五月开花,花红似火,一团热烈,要知他入睡前不过初夏,距离五月还有一整月的时间。 但梦里的感觉很真实,他看见俞晖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熟悉的碗。 “少爷,药熬好了。” 俞清然一听到药就怕:“不喝。”出口的声音很是虚弱,但俞清然知道他不是病了,因为这种感觉他刚经历过。 所以他很不解,现实里喝药就算了,怎么做梦也要喝药,再说季平安那小子不是过来了吗?明明入睡前他才被安抚过。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谁知俞晖叹了口气,低声劝道:“少爷,你把那事忘了吧,他已经和三少爷成亲,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俞清然很想问一句,可出口的却是“我知道”。 他十分不解,怎么这个梦还能违背他的心意? 而且季平安如何又与清禾扯上关系? 俞晖叹口气,他把药递到俞清然面前,眼带心疼:“会有办法的。” 然后俞清然就被吓醒了。 他想要抬身却没成功,放目望去,好家伙...难怪他做噩梦,季平安这小子又得寸进尺上了他的床就躺他旁边,一只手铁圈似的箍着他的腰,不做噩梦才怪。 俞清然扒拉了两下没扒拉开,也不再客气,揪住一点皮肉使劲扭了下。 贺知衍这才醒过来,手背一片热辣的痛,他却还是不松不放,半抬起头问:“怎么了?” “你别太过分,我还没答应你的提议。” 贺知衍无谓笑笑,圈着俞清然腰的手紧了紧:“都这样了还想赖账?” 俞清然想骂人:“床是你自己爬的,我可没叫你上来。” 贺知衍主打一个不要脸:“我都爬床了你还不打算给个名分?” 俞清然又去掰他的手,这回倒是拿开了,他坐起来,看着贺知衍说:“我没把你扭送官府治你一个无礼之罪就已经格外宽容,快给我滚下去。” 贺知衍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次没再逆毛,乖顺下去了。 俞清然在背后哼了声,他就知道这小子不老实,第三次见面就爬他的床...这姑且算是第三次。 先不说那杀身之仇是真是假,就这没脸没皮的模样清禾才不可能看上他,那果然是个荒唐至极的梦。 贺知衍下了地,居高临下看着他:“饿不饿?” 俞清然挪到床沿边上穿鞋:“什么时辰了?” “你这一觉睡得久,已经过了午时。” 俞清然一愣,没想到自己居然睡了三个多时辰,难怪他觉得浑身舒坦。 他起身过去铜镜前,借着镜面仔细端详了番自己的模样,脸色也好些了,不再红得吓人,他满意了些,这小子虽然满腹心机,但确实比药好用。 也有了胃口,他扬声喊俞晖进来。 坤泽与天乾生来就互相吸引,这是铁一样的定律,何况他家少爷现在正是情潮期,身边又有天定良缘的天乾在,两人还共处一室这般久,俞晖都做好准备进来后会看见一些脸红心跳的画面,结果两位当事人穿着一位比一位正常,他家少爷一开口还是要吃的。 弄得俞晖偷摸瞄了眼贺知衍,那眼神透着怀疑,但他嘴上却道:“中午老爷点了莲房鱼包和虾子勒鲞,给您留了一份,奴婢现在端上来?” “爹来了?” “是,老爷还见了季公子,他们午时一块用的膳。” 俞清然侧过头看一直没说话的贺知衍:“你怎么不说?” “怕你不高兴。” 俞清然呵呵冷笑两声:“那你做得很对。”他又吩咐俞晖,“呈上来吧,端去爹院子里,我去他那吃。”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反之也一样,他爹这时候出现,还在私底下见季平安,无疑是因为他的事,又守在别院不走,那就是还有话要对他说。 俞晖领命退下。 俞清然又对贺知衍道:“今日爬床之事不可再有,你这几日就先住隔壁房间,晚点我会让俞晖收拾好。”他说完就走,贺知衍也没拦他。 他看着俞清然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他也在琢磨一个问题,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何前世今生的态度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现在的俞清然只是把他当做解药,纵使行为上没有怠慢他半分,可态度却拒他于门外。 他接受与他亲近,恐怕是心底还没将自己当成坤泽,毕竟猎奇心理谁都有,也不是没传过天乾与中庸的八卦。 难不成真是因为缺少了亲密关系? 贺知衍垂下的手,拇指与食指摩挲了片刻,在一室寂静中,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即使再给他一次选择,他依旧不会选前世那条路。 *** 别院作为宴乐圣地,除了俞清然居住的一月园,还有俞晚道夫妇住的满庭春。 两个院子以兰草小径相连,走上十数步便可抵达。 满庭春同样安静,俞清然这几日是特殊期,身边留的人越少越好,因此连俞晚道这都没留太多人伺候。 第10章 俞清然直接进去屋里拜见俞晚道。 “爹。” 俞晚道正在看书,闻言头也不抬:“坐吧。” 俞清然用鼻音嗯了声。 俞晚道视线不改,专注看着书上的字:“身体如何?”他们夫妇都是中庸,闻不到那让天乾与坤泽神魂颠倒的信香,也就无法凭信香猜测儿子的身体情况。 “好些了。” 俞晚道这才抬起一点眼皮:“让他咬了?” 俞清然在他爹的视线里有些羞耻,半晌才轻轻吐个字:“没。” 俞晚道翻页的手一顿,他看着自己儿子。 以往一家三口全是中庸,俞晚道就没把天乾坤泽那些事往心里去,几日前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很快就收拾好情绪找大夫着重了解了下,他关心儿子,自然也就把事往心里去,于是听见这个“没”字,他心情颇为复杂,想着不如被咬一口,那还可以安慰安慰自己。 毕竟当中庸养了十八年、一直以为会给自己讨个乖巧可人儿媳妇回来的儿子忽然成了坤泽,确实有些挑战他们夫妇的接受能力了。 俞晚道把书倒扣在桌面上,手指掐着眉心,有些头疼说:“爹今日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是要借他度过这次的情潮,还是就选他了?” 俞清然不答反问:“俞晖说您见过他了,你们聊了什么?” 儿子是自己生的,还是一手教导大的,他这么问是在想什么俞晚道一清二楚:“他的身世可曾向你说明?” 俞清然摇摇头。 “你对济州贺家了解多少?” “济州贺家...”俞清然念叨了一句,像是想起了什么,“数年前贺家大公子贺知涵游学至云杪书院,那时春见提了一句,说贺大公子从小就丢了弟弟...该不会就是季平安吧?” “正是他。” 俞清然仔细回想了一阵,然后颓然靠在圈椅上,仰天说了句:“这王八蛋与大公子确实有几分相像。” 不怪他没想起来,虽说贺知涵是游学,可他的身份不是身为商人之子的俞清然能接触到的,那就像是朵莲花,只能远观不能亵玩,更别提印象深刻到在见到季平安第一眼就联想起二者的关系。 “咱家与贺家是天壤之别,你若是只打算用他度过情潮,爹也不怪你。” 都说士农工商,云国虽说由太。祖。皇帝起就允许商人应考,可这四个字却早已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商人再有钱也还是排在末尾,门第之见,山高海深。 俞清然早两年便跟着俞晚道接触家里的生意,知道什么人可以碰,什么关系可以沾,像季平安这种就惹不得,但是...“他怎么说?” 俞晚道幽幽看了他一眼:“他倒是跟我保证,此生非你莫属。” 俞清然坐直了身子,看着自家爹,面露不可置信:“他有病?我们拢共就见过几回。”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虽然不缺爱慕者,可也没好到让一个天乾对自己一见钟情啊。 “好问题,我也想不透。” 父子二人面面相觑。 “爹,我可还有你不知道的优点?” 俞晚道摇头。 父子二人又沉默了。 许久之后,俞清然才颇为不确定地问了句:“我如果只是玩玩,贺家会不会一纸状书让我去蹲大牢?” 俞晚道看着“红颜祸水”儿子,沧桑道:“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俞清然又颓了。 俞晖端着吃食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父子二人颓然不语的画面。 他不敢吭声,把吃食摆在俞清然手边就想退下。 俞清然叫住他:“你把我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让季...贺公子住,一应物件都用最好的。”惹不起躲得起,当个菩萨供起来总没错。 俞晖一头雾水,但他巧妙的猜到了这贺公子就是那受伤痴傻又忽然清醒的季公子。 “是。” 俞清然端起碗筷夹菜:“你以后对他客气些。”可千万别惹大少爷不高兴。 俞晖却理解错了,以为自家少爷是要给“未来姑爷”铺路:“奴婢一定像对待您一样尊重他。” “......”那倒也不必。 第10章 “还有一事。” 俞清然看过去。 俞晚道说:“贺知衍会顶替俞晖的位置,与你一道回书院。” 俞清然差点让莲房鱼包噎着,他匆忙咽下,说:“你怎么连这也答应?” 俞晚道有失仪容地抖手:“这事是他提出来的,你现在正是需要他,我不得先把人稳住。” 俞清然叹气:“他考虑这般周到做什么啊?” “我看他对你是志在必得,你也别想着玩玩了,趁这时间好好处处,等爹把手头上的资产清理完毕,你们就择日完婚。” 俞清然冷笑:“我们同意也得贺家肯让攀高枝儿。” 俞晚道唉了声:“若贺知衍真是他说的那般坚决,这事有他去烦恼。” “爹,我若真...跟了他,家里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所幸我和你娘还年轻,大不了再生一个,省得我为了给你多攒点嫁妆白了不少头发。” 俞清然无话可说,爹娘膝下就他一个孩子,原先他是中庸,爹娘也不用为了这些事操心,只等着他将来成亲生子含饴弄孙。 可一朝天变,俞清然成了坤泽,几次午夜梦回时他都在想,若是那日没有去应同窗的邀约,没有喝下那杯酒,没碰上季平安,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没人去怪,只能怪天意如刀。 “一切但凭爹娘做主。” 俞晚道笑了声:“省省吧,当年你娘生你时就去了半条命,我是不舍得她再受这苦,你也别多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你过得好,我和你娘才能放心。” 俞清然嗯了声。 “按照云国的律法将来你虽然只能继承六成家产,但爹有法子,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珍惜在书院最后的时光。” “可有我能帮忙的?” “这事只能外人去做,爹都想好了,你放心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是摆明了不让他插手,俞清然便不再说,他填饱了肚子,陪俞晚道多坐了会就回一月园去了。 回到自己屋里,贺知衍也抽了本书在看。 俞清然问道:“你还认得字?” “聊完了?”贺知衍抬起头来,他合上书,“字倒是认得,不过也只能看些地理传记,再复杂些的就看不懂了。” 俞清然听完,双手环抱:“不晓四书五经还想做我书童?” 贺知衍笑道:“那不做书童,我为你红袖添香?” 文人墨客,哪个不知红袖添香的旖旎,他这是明晃晃在打趣。 俞清然到底不及他脸皮厚,做不到他这样淡定自若地被调侃,横了他一眼,敢怒不敢言地哼了声。 贺知衍把书扣在桌面上,问:“伯父都告诉你了?” 说到这个俞清然就心情复杂:“我没想到你竟对我情根深种。” 贺知衍被逗乐了:“现在你知道了,然后呢?” 听见他笑,俞清然眯起了眼:“你骗我?” 贺知衍站起身,踱步到他面前,沉声道:“我以为你会大为感动,然后以身相许。”他突然抬起手,掌住俞清然半边脖颈,“毕竟你的信香在进屋的那一刻就往我身上缠。” 俞清然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就算早上两人才刚有过一番亲密,他也不甚习惯,本能地挣了挣,但那只大手好似铁棍,一掌就将他定住了:“你放开。”那只手纹丝不动,俞清然无法,只能求饶,“我不是故意的。” 贺知衍手掌使力,将他转了过来,背对着自己。 这个姿势让俞清然觉得危险:“你想干什么?” 贺知衍的拇指落在后颈那块鼓起的地方,虚虚贴着:“我记得云杪书院有天乾和坤泽。” 俞清然被人捏着命脉,不敢嘴硬:“那你记性真好。” 贺知衍短促地笑了声:“那你觉得你现如今这样,能骗得过谁?” “我...” “连自己的信香都控制不住,何以控制人生。” 俞清然松了口气:“你想帮我就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贺知衍又把人转过来,“你让我不高兴了。” 俞清然觉得自己就是窦娥在世:“我几时惹你了?” “我给你机会好好想想。” 俞清然还真去想了。 但他想来想去,还是没觉得自己哪点把人惹着了。 贺知衍本就是逗他,看他眉目生动的模样更是喜爱。 “然然,我想吻你,同意吗?” “......”俞清然都不知道他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本事哪学的,怕是哪位道长的独门秘籍,“我说不同意你会不亲吗?” “然然好聪明。” 贺知衍眉目舒展,他把人搂过来,吻上肖想许久的唇。 *** 贺知衍就在别院住了下来,当晚三人坐一起用了晚膳。 第11章 这一日俞清然被他两次安抚,夜里松快的多,药也没再服,连后颈的肿胀感都消退不少。 而俞晚道只留了一晚,翌日一早,他不等俞清然清醒就先乘坐马车回去城里。 俞清然的情潮期推测是在五至七天,事实也确实如此,前三日还因为没有被天乾及时安抚而过得格外痛苦。 后面几日有贺知衍在,虽然被吃了不少豆腐,但俞清然确实学会了如何操控信香。 到第七日,俞清然的初次情潮已经退去,后颈又恢复平常模样,而他让人赶制出来的香粉也及时送了过来,随着的还有汪大夫特意调制助他抑制信香的药物。 药装在香包里,外表平平无奇,即使别人看到也不会起疑。 而香粉是他信香的味道,倘若信香不慎泄露,也能用熏香遮掩过去。 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明日返回书院,在此之前,贺知衍要先回一趟季家。 现下俞清然的身体已经无碍,他也不是红红火火的性子,不能给贺知衍立即表演个猴子上树,但不管神色还是其他都已经恢复如常,是确实好了。 这几日贺知衍没少趁着他情潮需要体。液安抚为由占人家便宜,把俞清然一双唇亲的红肿不堪。 所以当俞清然听到他要回家,今夜不在别院时,都下意识了松口气:“好,那你路上小心,我让俞晖送你。” 他那迫不及待的模样都不带遮掩,贺知衍看破不说破。 反之贺知衍的心情也很好。 因为经过这几日的“灌溉”,俞清然从里到外都是他的味道。 倘若别院里有其他天乾或者坤泽,他们就会告诉俞清然,你的天乾都把你腌入味了。 可是没有,俞清然甚至不知道自己被人哄骗了。 天乾与坤泽,从来就不是那样简单的关系。 贺知衍心情愉悦,不去计较俞清然的这点小心思:“嗯。” 俞清然简直是要乐开花,他招呼俞晖过来,让他送贺知衍回城,又道:“再备几份礼物,他离家这几日想必家里人也担心。” 贺知衍没有说话。 俞晖便按照他的吩咐,准备了几样小礼,而后迎了贺知衍上马车,动身回城。 *** 卫连娣见他回来果然激动,要知道自这九年里,贺知衍从未夜不归宿过。 俞晖代表自家少爷,把礼物呈给卫连娣,着重感谢了贺知衍这几日的帮助,得到卫连娣一番惶恐的虚礼,然后才离开季家。 他走之后,卫连娣才敢问:“你那朋友是谁家的孩子?”看那孩子的穿着,那主子得是个有钱人家。 “俞家的。” “俞家?就娘知道的那个俞家?” 贺知衍嗯了声。 卫连娣惊讶:“你怎么会跟他交上朋友?还是你受伤前就认识?” “此前不认识,但他对我很重要,娘,以后我会跟你说明的。” 卫连娣听他这么说,不敢再追问:“你如今清醒了,做事有自己的准则,娘再放心不过。” 贺知衍知道她是真心疼爱自己,便抱着她的肩膀,安抚道:“我能遇上你们,是今生最大的福分了。” 卫连娣的心情果然好些,她拍了拍贺知衍的手背,笑骂道:“都懂事了还跟娘撒娇。” “娘不是说我永远都是你的孩子嘛。” 卫连娣笑的更欢:“你们都是我的祖宗。” 贺知衍便又哄了她几句,见她心情无虞才放心。 晚些时候季老爹他们回来,见贺知衍归家,也没缺斤少两便放下了心。 独季大哥说了他两句:“下次要出去也说个方位,省得我们都没地去寻。” 贺知衍从善如流认错,完了又说道:“爹,我那朋友的事情还没忙完,还得离家一段时日。” 季老爹夹着菜的空隙问:“又去哪?” “云杪书院,您老若是有事,就让丰源去那寻我。” 季老爹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人生天地间因缘难辨,你我是一时的父子,那便也是一辈子的父子,记得回来就好。” “你说这些做什么。”卫连娣给了他个眼神,又忙给贺知衍夹了筷子鸡蛋,“安儿多吃点菜。” 贺知衍知道自己要是不透露一点,在坐的各位都不会安心:“爹你想多了,儿子是有了意中人,要去追媳妇。” “啪嗒...”季老爹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他嘴边的胡子翘了起来,“真的?” “嗯,只是还没个着落,怕你们笑话,故不敢多说。” “这是好事。”卫连娣笑的合不拢嘴,“快吃饭,来。” 第11章 入夜之后,凉风渐起,吹的城河畔上的杏红馆烛火摇曳,水中楼影旖旎。 贺知衍挑着担子走过拱桥,从杏红馆后门进入内院。 他是来送酒的,按理说杏红馆要的酒是白日就得准备好送到,他此时来送,皆因这是杏红馆临时加的单。 贺知衍把单子和酒交给了对接的馆哥儿正准备走,就被对面急匆匆走来的人撞了一头。 那人抬起头,是张熟悉的脸,平日对贺知衍多有照顾的刚竹哥。 刚竹哥方脸上带着扭曲,见到贺知衍,忙把手里的东西往他手上塞:“平安,我肚子疼,你把这壶酒送到三楼颂之间去。” “怎么了?” 若是平时,刚竹就该听出贺知衍语调不同,但他此时火烧眉毛,肚中如有一股倾泻之势,多说不得,摆了摆手:“怪我贪嘴,诶,你别耽搁,先送上去。” 贺知衍嗯了声,见他掠过自己冲向茅厕。 贺知衍便上了三楼。 杏红馆的每个房间都有相对应的特色,既有颂之间便有雅之间,贺知衍把酒送到,所幸客人与馆姐儿交谈甚欢,并未责怪他送酒来迟。 贺知衍拿着托盆下楼时,在二楼的转弯处,又与人碰上了。 那人脚步趔趄,将倒未倒,一身酒气溢于浮表,贺知衍鼻尖微动,嗅出那是季家酒坊的七分醉。 顾名思义,七分醉就是只会醉七分,这人看似踉跄,但估计是出来躲酒,暂歇口气的。 贺知衍见人被自己撞倒,正想弯腰去扶,却听到熟悉的声:“哪个有眼无珠的敢撞小爷?” 贺知衍的瞳孔瞬间一敛,针芒似的光涌现,他低着头,与正抬起头的人四目相对。 那是一张,与俞清然和俞清禾都有几分相似的脸。 此人正是俞清禾的亲大哥,俞清然的堂哥俞清瑞。 俞清瑞看到他也愣了,片刻之后像回过了神,他猛地擦了擦双眼,震惊地看着贺知衍:“你...” 贺知衍飞快思索,自己是将人带下去打一顿还是打一顿,就听到楼梯上有人喊他:“平安,你还不回家去?” 他回过头,正是先前与他交接的馆哥儿。 贺知衍摩挲了片刻蠢蠢欲动的手,才克制住冲动:“他摔倒了。” 馆哥儿一听,深怕是贵客,连忙三步冲上来,看到坐在地上的俞清瑞,蹲下身去扶:“客官无恙否?” 按照俞清瑞的脾气,他当是要发难的,馆哥儿最少都得受个巴掌,可他今日十分反常,被馆哥儿扶起来,双眼还盯着贺知衍。 馆哥儿见他看着贺知衍出神,怕他刁难贺知衍:“还不走?笨手笨脚的可别唐突了客人。”他又向俞清瑞解释,“让客人见笑了,您别看他长得醒目,其实是个傻子,您大人大量,别跟他计较。” 贺知衍从善如流,借着馆哥儿的遮掩离开了。 与此同时他想起了一件事,他一直搞不明白俞清瑞是从何处得知他的身份又早早找上门来,假借他与俞清禾信香契度高求一门婚事,今日这一事让他明白。 上一世俞清然不告而别之后,贺知衍每日都会在杏红馆逗留以便找他,那自然是无所获。 而云杪书院在每旬的最后一日会放一天假供学子们归家与家人相聚。 今日正好是初九。 而此情此景上一世也发生过,他生怕惹祸,也是在馆哥儿的帮助下得以走脱,他那会满心满眼全是找到那与他共度一夜的坤泽,睡醒一觉就把这意外插曲抛之脑后,几日后见到上门提亲的俞清瑞也没想起来这是那晚在杏红馆见过一面的客人。 如此来看,俞清瑞会知道他的身份就不足为奇了。 他停在楼梯间,晦暗目光看向楼梯口,黯淡的烛光落在他脸上,照出一片冰冷的修罗色。 那边俞清瑞回过神来,拉着馆哥儿的手臂问:“先前那人是谁?家住何方?” 馆哥儿怕他是要秋后算账,忙遮掩道:“嗐,那就是个帮忙家里送货过来的傻子,无意冒犯客人。” 俞清瑞把着他的手臂,他的面目与两位弟弟有几分相似,那自是长得不差,可因为被俞家老夫人骄纵过头,便养出了份高高在上的戾气:“我问你答便是,你以为你能瞒得住我?” 馆哥儿无奈:“我先送客人回房,一会领他上来给客人赔罪。” 第12章 俞清瑞哼了声:“将你的心放宽,我并非要为难他。” “那是...?” 俞清瑞道:“我只是见他与我的一位好友有几分相似,而我那好友家中曾遇变故,故此问你一问。” “原是这般。”馆哥儿松了口气,“此事我不瞒客人,这傻子是被季家捡来的,小时候伤了脑袋,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俞清瑞心头一凛,按捺住激动:“此话当真?” “此事众人皆知。” 俞清瑞心下已有计较,他登时神清气爽,头也不晕脚步也不踉跄了,他从袖袋里掏出个荷包看也不看直接塞给馆哥儿:“你去颂之间替我转告一声,就说我家中有事先走一步,这里面的银钱拿去结账,多了算赏你的。” 他说完就走,脚步飞快,看不出丁点醉酒的模样。 “客人...”馆哥儿见他快步下楼是一头雾水,“搞什么...”他掂了掂手里的荷包,颇有重量,就算结了账他也能得到一笔不少的赏赐,便欢天喜地去二楼的颂之间报信了。 *** 贺知衍就站在楼下的梁柱后,他所料不差,很快俞清瑞的身影便出现在楼梯口,而一楼花厅灯火通明,将他的神情照的清晰可见。 贺知衍将他脸上的喜悦一览无遗,看来如他所想,前世俞清瑞也是在今日猜测到他的身份。 贺知衍若有所思,就算他改变了与俞清然的开端,可事情还是按照既定发展,那么几日后,俞二老爷父子会上季家求亲,在此之前,他得想个应对法子。 俞清瑞出了杏红馆,抬手招来一辆驴车,扔下一句南街俞家就上了驴车。 今日大伯在家,他出来寻欢作乐没敢大张旗鼓,这会就得坐车回去。 *** 他走之后不久,馆哥儿也从楼上下来,他正欲去结账,却被一高大身影拦住来路,他抬头一看:“你怎还没回去?” 贺知衍道:“他刚刚撞了我,没有道歉。” 馆哥儿作势要敲他脑袋,被他避开,他以往也会做这动作,就没引起馆哥儿的怀疑:“你这呆子,平日里我们是怎么教导你的?能去楼上的人非富即贵,那都不是咱能惹得起的,别说是撞到你,就是打你一顿,他都得说你硌着他的手。” 贺知衍假装疑惑:“他还倒打一耙?” “嘿,我就说你这小子不傻。”馆哥儿没多想,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他没嫌你硌手,倒是说你长得与他一位好友十分相似,我瞧他那神色十分笃定,正好你不是捡来的?还真可能是你家人。” 馆哥儿的话更是加重了贺知衍的猜测:“季家也是我的家。” “季老哥没白疼你。”馆哥儿从荷包里翻了一小块碎银出来,塞给贺知衍,“是那位爷赏的,就当是他的歉礼,你拿着回家去吧,再晚家里该担心了。” 贺知衍没拒绝,顺势也离开了。 他回去季家,把收回的酒钱交给季老爹就回了屋。 准备去书院的衣物也已经收拾好,倒不用再忙活。 贺知衍穿着里衣躺在床上思考今晚的事。 如若他无牵无挂,推波助澜是个不错的选择,俞清瑞兄弟二人,一个狂妄自大,一个骄傲自满,都是贪得无厌之人,贪心者毁于一无所有,正应该是这种人的下场。 但他有俞清然,假意成亲这条路就不能选,报仇得另想法子。 贺知衍想着明天的见面,闭目睡去。 第12章 现如今的俞家大二老爷分东西院而居,而俞清瑞一家便住在西院。 俞清瑞一到家便冲向二老爷院子里,却被二老爷的心腹告知人在三姨娘屋里。 俞清瑞摆了摆手:“快去把我爹请来,我有天大的事要告诉他。” “这...”心腹不敢做主。 俞清瑞嗤笑一声:“且放心,等老爷听了这事,不会计较你的过错。” 心腹这才去请人。 这俞家大二老爷两人,虽说一母同胞兄弟,性格极为相反。 俞家大老爷行商,为人却儒雅有风度,而二老爷早年中了童生,分明是个可造之材,谁知夜郎自大,还未榜上有名便做起了状元梦,早早叫酒色掏空了身子,在禹洲那是个有名的酒囊饭袋。 俞晚道身姿板正,他是大腹便便。 入了门见到自己儿子,一脸被打断好事的不悦:“你有什么事非得这么急?” 俞清瑞喝了口茶,清清嗓子:“爹,你可还记得济州贺家?” “我当然记得,发生何事了?”俞晚飔轻掀衣袍,落座于主位上。 “贺家家主十年前丢了个儿子,想必您也记得。” 俞晚飔瞥他一眼:“你好端端提起这做什么?” 俞清瑞坐直身子:“我见到他了,爹。”他两眼放光,“飞黄腾达可就在此了。” 俞晚飔压根不信,俞清瑞身上全是胭脂与酒气混合的气味,肯定是喝大了:“你当地上捡钱?贺家找了十年没找到,倒让你看见了。” 俞清瑞急的站起来,伸手往外边指:“真的,就在杏红馆。” 俞晚飔一脸淡定:“说吧,今夜又花了多少?” 该说不说他还是了解儿子的,俞清瑞被他一问,想到自己结账时的痛快,下意识摸了摸袖袋,那自然什么都没有,登时气息不足:“五...五十两。” “什么?”俞晚飔站了起来,“你拿去撒着玩吗?两个时辰不到你就花了五十两。” 俞清瑞梗着脖子嘴硬道:“我这都是跟你学的。” “你...”俞晚飔让他气的大喘气。 俞清瑞赶忙上来帮忙抚胸口:“爹,我们二房受了这么多年的气,是时候翻身了。” “翻什么身?靠谁?你这榆木脑袋吗?” “这时候你就别挖苦儿子了。”俞清瑞心想他蠢也是遗传亲爹,但他不敢说,怕把他爹气死,“我有九成的把握是真的,那人与贺大公子十分相似,还是个天乾。” 俞晚飔见他抓着这事不放,起了怀疑:“你说真的?” “我的亲爹唉,我哪敢拿这事骗你?” 俞晚飔把着他的手臂坐下:“天乾这点倒是对得上,你真有把握?” “我已经打听清楚他的住处,只管派人一查便明白。” “这事没第三人知道?” “爹您这话问的,我再笨也不会把泼天富贵拱手让与他人。” 俞晚飔哼了声:“你但凡有清然一半的聪明,我也用不着看大哥得脸色过活。” 俞清瑞知道他爹这又是拿他作筏子,自己干不成的事总想儿子去办,生子就一定成龙? “你想清然是你儿子,我还想大伯是我爹呢。” 俞晚飔指着门口:“滚。” 俞清瑞从善如流滚了。 *** 贺知衍在等俞晖来接自己的空隙里,着重吩咐季老爹夫妇:“爹,娘,这几日若是有人上门来打听儿子,你们先将人稳住,让丰源去云杪书院递信,等我回来再谈。” 季老爹问:“是谁?” “若我没猜错,应该是俞家二房,这事你们只管心里有个数,剩下的交给儿子处理。” 季老爹夫妇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不一会俞晖来到,贺知衍带上行李向季老爹夫妇辞别。 夫妇二人目送接儿子的马车在巷子里越走越远,等出了巷口,卫连娣攀着季老爹的手臂,语气沉重:“他爹,你有没发现,安儿是不傻了,但也变了。” 是自己亲手养育近十年的孩子,脾性是再清楚不过,孩子痴傻前也才八岁,就算一朝恢复正常,也绝不会是现在这个待人处事都游刃有余,比之大儿子都有过之的人。 季老爹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从来不信这些歪门邪说,外加孩子对他们的孺慕与尊敬不减一分,否则季老爹是真的怀疑儿子被人换了。 “变了也好,才不会让人欺负了去。”季老爹拍了拍妻子的手细声安慰,“他日后是要离开我们去更广阔的天地,不管是俞家还是贺家,那都不是咱能碰触到的,我们也只有不拖他后腿,如此,才不枉家人情缘一场。” 卫连娣哽咽地点了点头。 “就按他说的做吧,孩子长大了。”季老爹叹了声,扶着妻子回家去了。 *** 马车出了城却并未进山往别院去,而是在山口就停了下来。 贺知衍坐在车厢里,听到俞晖喊了声少爷,他才起身去挑帘子,看见俞清然坐在马扎上,一旁有清秀小厮给他鞍前马后。 该说不说不愧是俞家大房的心尖宝贝,出行前呼后拥,连屁股底下坐的马扎都是红木料子。 待马车停稳,贺知衍也下了马车,走到俞清然面前。 俞清然从马扎上站了起来,对他这多此一举的行为感到不解:“你下来做什么?” “接你。” 贺知衍弯腰把他坐的马扎拿起,两手推着边缘往中间挤压合拢起,又去牵他的手。 第13章 这一套动作实在是过于行云流水,让跟了他十多年的俞晖都觉得自己无用武之地了。 于是他只能把陪伴的小厮打发回别院,自己再送他们去云杪书院。 “......”俞清然是真觉得他脑子有病,怎么会有人把占人便宜这事做的如此理所当然的?“你是否要猜一猜,我为何要在此处等你?”他晃了晃自己被牵住的手。 贺知衍把马扎放进车厢,这才转过身,笑说:“虽说丑媳妇也要见公婆,但我想你现在还不是太想见我爹娘。” “你说我丑?”俞清然反应过来,“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咱俩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他挣开贺知衍的手上了马车。 贺知衍无声笑笑,跟着他后面上去,帘子落下,他也在俞清然旁边坐下,是不由分说且不可抗拒地用手臂圈住俞清然,还把头靠在俞清然肩膀上,轻声似蛊惑地说:“然哥哥最好看了。” 俞清然整个人呆住,不知是因为这人突如其来的撒娇亦或是反常必有妖,他的脸颊连着耳朵红成了一片,而红晕还不依不饶地往下蔓延:“你...你瞎叫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贺知衍贴着他的耳根,鼻息全洒在那块敏。感的地方上。 俞清然不语,只一味抬手推他的脸:“你坐好,我又不是你的抱枕,别没腰骨似的,搞清楚谁才是书童。” 贺知衍主打能退能进,顺着被推开的姿势,手勾着俞清然的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摁,是强硬的很,半点不容人拒绝:“那就让我这个书童好好伺候少爷。” 俞清然出于本能抬手抵挡,手掌无意中贴到对方的胸膛,触到一片坚硬。 他的手指不由蜷了蜷,这小子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小小年纪就有胸肌。 “再胡闹你给我滚下车去。” 贺知衍根本不理他的威胁,他低下头,鼻尖抵着俞清然的头顶,吸闻了一口他的发香:“然然,我们之间只存在两个可能,要么你死我亡,要么你嫁我娶,无第三个选择。” 尽管俞清然从自己亲爹嘴里知道这小子不知着了什么魔认定自己,在别院相处的那几日也很贴心照顾,虽然主意是大了点,常常让他措手不及,但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说出这么明确性且疯狂的话。 俞清然不再迷恋手下的触感,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他,好看的眉头蹙起:“你别给我装疯卖傻,我不喜欢你这样。” 贺知衍嗯了声,神情有所收敛:“但可能改不了。” “......”他到底是怎么招惹到这个疯子的?俞清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撑起身子坐到别处去了。 他把头撇向一边,视线盯着晃动的布帘,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入了他的青眼,这事他在别院的时候就时常想起,也问过本人,可贺知衍都只是笑一笑,又或者说些一听就不靠谱的话,所以终究原因他一直没搞清楚。 所以他也就只能认为是自己长得太好,引得他一眼沉沦,毕竟对方都说情不知所起嘛。 但他隐隐间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小子蔫坏,肚子里不知憋得什么坏水。 所以俞清然心里放着一杆秤,一直没敢把最重的那块秤砣放下。 “然然。” 身后传来对方平静柔和的嗓音,俞清然不想搭理他,但又怕他发疯,便没好气应了声:“做什么?” “我昨夜在杏红馆遇见了俞清瑞。” 俞清然立马回过头:“他又去喝花酒?” “你只在意这个?” “废话,他花的可都是我爹挣的银子。” “......” 少爷虽然不差钱,但也是真的爱钱。 第13章 但贺知衍不介意再补一刀。 “难怪他出手如此大方,动则几十或者百两,原来都是花的伯父的银子。”他又不动声色挨过去坐着,“我可早就听说过他是妈妈和馆姐儿的心头好。” “哼,不务正业。”俞清然想想还是不甘心,冲外面赶马的俞晖喊,“一会你回去后禀告老爷,让账房把二房的月银再减一减,省得大哥不学好,成日跟着狐朋狗友瞎混。” 俞晖应了声。 俞清然又扫了眼蹭过来的某人:“你那边的座位是烫屁股吗?” “然然,用完就丢可不是好习惯。” 俞清然懒得理会这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起身想走,却被对方一把拉了回去:“你...” “俞清瑞认出了我。”贺知衍的话打断了俞清然将要出口的指责。 俞清然本要做出反抗的身体松懈下来,他看着贺知衍,想从他的表情或者眼神读懂一些想法:“你为何如此断定?” 贺知衍看着他没有说话。 俞清然眉头轻蹙:“你上次跟我说你与清禾有杀身之仇,这样看来也是认识大哥,但依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他之前就见过你,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认出你,所以你们到底在哪见过,又究竟发生了何事?季平安,你说你要帮我,可我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马车缓缓前行,窗帘随着夏风鼓动,阳光沿着缝隙照进,在两人的身上打出一道道昏暗难辨的影子。 俞清然注视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贺知衍同样回视着他,脸上是一样认真的神色:“我们这辈子确实没见过,这一切都源于一场梦。” “一场梦?” “对,俞清瑞这次认出了我,三日后他会上季家求亲。” 俞清然一时间不知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只能是沉默着。 贺知衍想起上辈子发生的一切,还要按捺下随之翻涌而起的仇恨,尽量用平稳的语调,只因不想吓着眼前的人:“他为俞清禾提亲,想赶在贺家发现我之前把关系套牢,也许你觉得我是在唐突你,但当时我以为俞清禾是你,所以答应了提亲入赘进俞家,毕竟你们二者的信香极其相似。” 排除这是一场梦的因素不说,这确实像俞清瑞的做法,毕竟他对于大房总压二房一头不满许久。 只他不解的是另外一点:“但你为何会以为清禾是我?” 贺知衍幽幽望着他:“梦里在杏红馆那一夜,我们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你...”俞清然怀疑他在调。戏自己但没有证据。 贺知衍的语气陡然充满指控:“可你狠心丢下我跑了,我苦寻你未果,恰好俞清瑞带着俞清禾上门提亲,我便以为那是你。” 俞清然知道这也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一瞬间还真被他唬住了,就在愧疚生起时,灵光一闪:“不对,你既然见到了清禾,就不可能分不清我们两个。” 贺知衍见他没上当,暗叹可惜了:“因为我是傻子,傻子记不住与之春风一夜的人是谁,但天乾记住了这橙花信香。” 俞清然越来越觉得他就是在扯谎,毕竟他现在精明得很,但他还是想听一听这个梦的结局:“那你们成婚之后...” “我那会不知贺家究竟有多大的能量,只知道二房确实借着贺家的势做成了好几件事,不仅是大房,连柳家的生意也有所影响,只是后来贺家大公子离奇身亡,二房也像图穷匕见,与大房撕破脸,我更是因为目睹俞清禾偷。人,被他故意害死了。” “你这梦真是离奇。”果然像是在听故事,俞清然靠在车厢上,闲闲看着他,“只要我爹在,就算与二房撕破脸,我们一家的境况也不会太凄惨。” 贺知衍没有说话,只是回望着他。 俞清然贵就贵在他不仅模样伶俐,更有一颗玲珑心:“难不成在你梦里,我们一家下场并不好?” 贺知衍并不想说,他只是抬起手,拇指摩挲着俞清然的右脸,指腹按在下眼睑,上辈子这里曾经落下过一滴泪。 他的沉默就像证实了什么,就算是一场梦也很糟心,俞清然重新坐直身子,没好气道:“早知道不听了,白白坏我好心情。” “我不会让它再次发生。”贺知衍声音很轻,却是山一样重的承诺,不知怎么的,俞清然就是读懂了他的话下之意。 “这事也赖不着你。” 贺知衍收回手,改去握他的手:“我需要你帮一个忙,我已经留话给我爹娘,一旦俞清瑞上门他们会上云杪书院找我,而俞清瑞知道我去云杪书院就可能会提前去找贺家,这事暂时还不能由别人捅到贺家面前,所以我得易容待在你身边。” 关于他们是从何处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上辈子他死的时候从俞清禾与他姘头嘴里听到过,贺家大公子也就是他亲大哥贺知行曾到过云杪书院。 俞清然对于是谁把他的真实身份捅到贺家那去并不敢兴趣,他家并不需要依仗贺家的势力,加上这事本就打算让季平安自己解决,但是忽然之间,俞清然想到了那个梦。 一个好几天前,都快被他淡忘,又突然泛起的梦。 他的梦里,季平安与俞清禾成婚了,俞晖还说他们错过了。 第14章 难不成真是凑巧?可这也太巧了。 莫非世上真有怪力乱神之事? 俞清然心存怀疑,便想着借这次事情看看季平安的梦是否正确,因此他一点头:“可以。” 第14章 云杪书院位于云渺山。 云渺山是禹州城最有名的一座灵山,在南面有所求皆如愿的云渺寺,东面便是占地半座山林的云杪书院。 云渺山脚下有一处集市,此地店铺林立,商贩旅客络绎不绝,堪比城内的中心大街。 一阵吆喝声中,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从客栈后院出发,拐入山林,驶入前往云杪书院的山道。 马车内坐着两名男子,一名肤白俊逸;一名肤色黢黑且留着一字胡。 却见两人对面而坐,俊逸男子看着一字胡男子,时不时发出憋笑的声音。 一字胡男子眉头抽抽:“还笑?” 俊逸男子轻咳一声:“就是好笑嘛。” “......”一字胡...也就是贺知衍差点让他这话气个仰倒,也许这就是‘别人都笑你,偏偏你最好笑’?但贺知衍坚决不承认这是自己的问题,一定是某人私心的报复,“我只让你帮忙易容,没让你给我化成黑炭。” 俞清然是坚决不背锅:“你就说是不是你选的。” 贺知衍盯着他,没错漏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他忽然也笑了:“说的是,可能用这张脸亲你你会更喜欢。” “......”高兴过头把这茬忘了,俞清然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内心十分后悔,但却不能表现出来,他一直都有这种感觉,跟这人相处要留八百个心眼,否则不知怎么就输了去,因此只能退一步跟他打商量,“学院人多口杂,我分化成坤泽的事暂时保密这你也清楚,若是让他们知道我跟你不明不白的,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所以...?” “我觉得我们应该要保持距离,不管是在学堂亦或是宿舍,你都不能像在别院那样,动不动就亲啊抱的。” 贺知衍不是不清楚他打的什么算盘,若是先前他或许不会答应,但是现在,他看着眸光熠熠的俞清然,觉得此刻的他分外可爱,便默不作声地答应了。 “那我们立个君子之约。”俞清然见他默认,迅速去扒拉他的手,给人把巴掌打开,自顾自盖了章。 *** 这私自决定的事后续如何暂且不论,小半个时辰后,马车行至云杪书院山门前,俞晖拉停缰绳,请二人下车。 贺知衍先一步下车,俞晖看见他那张黑炭似的脸,也抿着唇把脸转到了一边。 贺知衍只是看了一眼,但并未戳穿。 他只是把手伸到了从马车内出来的俞清然面前。 俞清然看了眼,推开了:“少爷不需要。”他轻松地下了马车。 俞晖把书箱取下来,递给贺知衍:“这是少爷这几日的课业,需要交给伍夫子检阅。” 贺知衍接了过去。 书箱木制,颇有重量,里面除了书本还有文房四宝,是为了方便学生取用。 当然,书院也有书袋,不过那更多是贫苦学生亦或是出门采风的学生选用。 俞晖把书箱交给贺知衍后,又面向俞清然:“少爷,那我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别忘了我吩咐你的事。” “奴婢记得。”俞晖行了礼,坐上马车赶马离开。 俞清然目送他走远,这才对贺知衍道:“招呼都打好了,你随我进去吧。” 贺知衍嗯了声。 *** 对于云杪书院贺知衍虽有耳闻,但并未来过。 因此也是第一次游此佳境。 此时正值初夏,阳光正好,衬得植被盎然,花朵娇艳。 山间小径多种植兰花与茶花。 而云杪书院也有众多小路,但每一条都有石碑刻字做路标,倒不会让人不识方向乱走一通。 贺知衍跟着俞清然往宿舍方向走,却在抵达宿舍前,遥遥看见一片农田。 他好奇地问:“云杪书院内怎还会有农田?” “哦,那是农学院的学子种的。” “云杪书院竟设有农学?” “嗯,云杪书院的主旨是全面开花,毕竟不是所有学子都能一举得中,没中举也能去别的地方混个差事当当。” 这个教育理念倒是挺先进,就贺知衍所知,他前世穿越而来投生至贺夫人腹中,但他脑海里没有多一段记忆,也并不像书上说的那样自带系统,他就是很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王朝。 这个时代不属于历史上任何一页,所以贺知衍所有的认知都来至于“孩童期”的那八年。 毕竟剩下那差不多十年里他是个傻子。 傻子是听不懂国家大事的。 既然这不是他认知里的某个朝代,也不是哪一本书,那有没有其他同类他就无从得知了。 但目前看来是没有的。 “那你选了哪些学科?” “都有涉及,不过最擅长数科。”说到最后,语气有点小炫耀。 贺知衍看着他那小模样,也有些想笑,倒是没想过这位少爷还是个理科生。 不过也是,偌大家业总得有人继承。 这人上辈子没参加科举,想来是不精通诗赋与策论。 不过就他这个“文盲”,也实在是没资格对别人说三道四。 “然然,这个家以后得靠你了。” “什么?” “我大字不识几个,无法教导孩子成才,也没你的经商头脑,所以只能靠你挣钱养家,供孩子上学了。” 俞清然险些让他这话呛到,又觉得无语:“相夫教子和挣钱养家,你总得做到一个吧。” “我能做到后面那个,待在家里让你养。” 俞清然想送个白眼给他:“无聊。” 贺知衍笑笑:“你似乎也想的挺起劲。” “我还能有别的选择?说起这个,我觉得你在马车上说的唯二选择不对,其实还有一个,你嫁我娶也行得通。” “那你得抓紧了,毕竟过几天你家大哥可就要朝着我这只‘无辜的肥羊’下手了。” 回答他的是俞清然的一声切。 第15章 本朝既有天乾、坤泽与中庸,其中天乾与坤泽又有暧昧难分的关系,那么关于二者也有相关的制度。 远的不说,就说云杪书院。 云杪书院的学堂、宿舍,都专门将天乾与坤泽划分开来。 就是怕二者的信香相互影响从而惹出滔天大祸。 而俞清然之前是个中庸,因此住的是专属中庸的宿舍。 毕竟按照人员分布,在当朝来讲,中庸是大头。 中庸的宿舍叫“至诚堂”,是由许多个院子组成的。 进了至诚堂的月洞门,俞清然领着贺知衍停在一处房门前。 房门并未上锁,一推就开。 贺知衍在进去前,扫到门口挂着的木牌上刻着俞清然和柳春见两个名字。 柳春见...贺知衍本要迈进去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牌子上的名字若有所思。 俞清然见他忽然停住不动,问道:“你发什么呆?” “你和柳春见住一屋?” 俞清然歪头:“你连春见也知道?” “柳家三少爷,禹州城谁人不知谁人不识?” 俞清然隐约品出一点他话语里的其他意味:“你好像对春见有意见。” “没有。” 俞清然手抚下巴,很是肯定:“违心之言。” 要说意见,那确实有一点,不过那是在没清醒之前。 那会他确实不喜欢柳春见,可能傻的人也有心思敏感的,他那时就觉得柳春见不喜欢自己。 一直没明白是为了什么,直到他以魂魄的形态跟在俞清然身边一段时间后,知晓了他的秘密,才知道柳春见对他那莫名地针对是何原因。 “一定要听?是嫉妒。” “什么?” “嫉妒他跟你好,他可以知道你所有的秘密。” 俞清然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看着贺知衍,想从他的眼神表情里找出一丝撒谎的痕迹,可没有,贺知衍的眼神很认真,迫使他也紧张起来:“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这倒是。”贺知衍放过这个问题,迈步进了房间。 要说不愧是书院宿舍,一入屋子便是纸墨的香气。 房间分东西两部分,中间也就是进门的位置摆放着一尊双耳三足炉,许是有人料理过,香炉里的烟还未散尽,房间还有一股淡香弥漫。 贺知衍四处扫看时,俞清然进了左边的厢房。 “你过来,我先交代你两件事。” 贺知衍依言走过去。 俞清然抬起双手张开双臂。 贺知衍蹙眉。 俞清然啧了声:“就你这眼力见,谁信你是我的书童?更衣。” 贺知衍挑起一边眉头:“你确定?” 第15章 俞清然不太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让你做就做。” 贺知衍笑了声,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与外衣同色的腰带解开,贺知衍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又去解外衣的带子。 衣襟散开,露出纯白的里衣。 贺知衍帮他把外衣脱了,看他全身上下就剩一身里衣里裤。 衣裤白,他更白,还透着粉,看着就可口。 俞清然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感觉贺知衍的眼神危险了起来。 他现在毕竟不是小白一个了,很有危机意识地在贺知衍伸手要帮他解里衣带子时拉住了他的手:“可以了。” 贺知衍轻笑:“明明在害怕,还要挑衅我。” “什么挑衅?你真是多疑,分明是让你练练手,免得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绽。” 很有理有据的指责,可贺知衍抓住的却是另外一个重点:“你还想在外人面前宽衣?” “......”他是真的没这意思,但也只能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我要嘱咐你的两件事你需用心记,第一,春见不喜陌生人碰他的东西,包括他的地盘,没有他的允许你最好别过去,第二,汪大夫曾告诉过我,因我的分化过晚又突然,所以情潮期并不稳定,为了安全起见,你最好别离我太远,就算要走开也得先跟我报备。” “好。” 俞清然有些意外:“这么好说话?” “那你想我怎么样?” “根据你上一次的表现,我以为你会跟我讨价还价。” 贺知衍笑了声,他抬起手掌住俞清然半边脖颈:“你人都是我的,我还用得着跟你讨什么价?” 俞清然不理会心情好像莫名变好了的某人,推开他的手:“我饿了,你去伙房取些吃食回来。” “想吃什么?” “今日伙房可选的菜色不多,你随便弄一点吧。” 贺知衍便又出去了。 要找到伙房并不难,虽然今日是学堂放假的日子,但也有因为路途遥远而留守学院的学子。 贺知衍出去逢人便问,虽然身穿青衣的学子不认识这个黑脸一字胡,但对方知礼仪,倒也不吝于指路。 今日伙房的菜色确实不多,但却有一道清炒藕尖。 小少爷矜贵,难免嘴刁,最爱吃这些鲜食。 于是贺知衍要了两荤两素外加一道藕带炖汤,又担心少爷吃不多,还带了一份三层玉带糕。 等回去宿舍,少爷已经穿戴完毕,正在整理他的书籍。 只是显然少爷不熟悉这项业务,站在书桌前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第16章 “先放一边,我收拾好再吃。”听到声音的少爷头也不抬地说。 宽大的衣袍穿在养尊处优的少爷身上,有一种洒脱不羁的味道。 贺知衍是第一次见他这模样,不免稀奇地多看了两眼。 这便导致没第一时间回应少爷。 迫使少爷抬头看来,清澈的眼神透着懵懂:“你今日怎总是发呆?” 贺知衍回过神,笑道:“因为我的坤泽过于迷人,我想多看两眼。”他举了举手里的食盒:“先吃饭吧,我来收拾。” “哼,滑嘴,你字也不认几个,加之我的书摆放都有顺序,你怎么收拾?”他念念叨叨的,“早知道就不该听爹的把俞晖换了。” “我不会的事可以学,只要你肯教。” 俞清然见他态度积极,似乎是在好好扮演书童这个角色,不由心生满意。 别的不说,这小子除了爱搞强迫那一套,其他都挺好的。 “那先吃饭。” 于是两人便面对面坐着吃了午饭,然后俞清然指挥,贺知衍将书案上摆放凌乱的书籍收回书架,按照他的指示一本一本放好,也顺手把书案上的笔墨纸砚给收拾了。 这一晃时间便过去了半个时辰,也不知何时起,外面渐渐响起了人声。 是归家的学子返回书院了。 也不知是重活一世还是因为其他,贺知衍的听力较之先前敏锐了许多,他听到有脚步声逼近门口,一抬头,便撞上一青衣身影。 来者身材高挑,面容清雅,气质一如其名,如沐春风。 他对上贺知衍的视线也愣了一瞬,只是很快就落在了懒洋洋坐在圈椅里的俞清然身上。 “清然,这是谁?” “你来了。”俞清然努了努下巴,“新收的书童。” “俞晖呢?” 俞清然起得早,又刚吃饱不久,不免起了睡意,他以掌捂嘴打了个呵欠:“在家里。” 来人正是柳春见,明显他对忽然更换书童有所怀疑,但顾忌着贺知衍在,没有继续说:“你身体可好些了?怎好端端生病了?” 要说这个俞清然也很郁闷,他看了眼站桩似的贺知衍,打发道:“你先去外边熟悉熟悉书院,我困了,想歇一会。” 柳春见听闻,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贺知衍只是看了眼他,没说话,转身走了。 与柳春见擦身而过时,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又平静无波地双双移开。 等贺知衍一走,柳春见顺手就把门关了,并且朝俞清然走了过去:“你老实交代,他到底是谁?” “他啊,冤家...”俞清然撇了撇嘴,把他分化成坤泽的事说了。 柳春见听完,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万千情绪化作一句:“那你可真是够倒霉的。” 俞清然耸了耸肩。 柳春见又问:“我观他眼睛很是灵动,只是这相貌,你能接受?” 俞清然一时忘了自己给贺知衍化成黑脸一字胡的事,很坦然点头:“能啊,我还挺喜欢的。” “......”若不是打娘胎就认识的关系,柳春见真要以为好友是让人下了降头,“你何时变了口味?” 俞清然对上他不忍直视的表情,反应过来了:“他这张脸是我给化成这样的,真人可白。” “相识不到一旬,你们竟有这般情趣了。” “这事以后再跟你说,唉,我给你闻一闻我信香的味道。” 好友忽然从中庸变成坤泽,要说不好奇那是假的,但信香是独属于天乾与坤泽的羁绊,他们这些中庸无法窥见一二:“中庸闻不到信香。” 俞清然却充耳不闻,他换了一身衣裳,原先系于腰带上的香包也解下不知塞在了哪。 说到底,他过于随意的态度是还没将自己成为坤泽的事过于放在心上。 一阵翻找后,俞清然找到香包,走过去递给柳春见:“你闻闻,我特意让人调制的。” 柳春见看了他一眼才接过来,送到鼻前嗅闻:“好闻。” 贺知衍不招自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哪怕知道他们关系清白,只是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但天乾对坤泽霸道的占有欲还是让贺知衍冷下了脸,他一声不吭走过去,将香包从呆住了的柳春见手上拿回,重新系在俞清然腰带上。 两人是让他这一套动作整懵了。 尤其是柳春见,他觉得自己刚刚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而俞清然则是敏感地抽了抽鼻子,问:“你的信香溢出来了?” 贺知衍嗯了声。 “怎么了?” 贺知衍帮他把香包抚平,闻言幽幽看了他一眼:“吃醋。” 俞清然:“......”那也不酸啊。 柳春见:“......”莫名其妙。 贺知衍道:“然然,就算是好朋友,也要知道中坤有别。” 俞清然骂道:“有病。” 柳春见深以为然,点头赞同。 不是第一次被骂了,贺知衍已经能面不改色:“我出去逛了一圈,听闻农学院有个比赛,我想试试。” “什么比赛?” 柳春见倒是有所耳闻:“前些日子书院得了一些种子,听说是叫玉米,想在书院试种,对于这些外藩之物,夫子的头绪也不多,正召集能人异士帮忙。” 俞清然诧异:“你会种地?” “略懂皮毛 。” 虽是这么说,但俞清然却觉得他很有把握,于是也不阻拦:“那你去吧。” “这批种子珍贵,你不问问输了可有什么惩罚?” 少爷大手一摆:“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都好说。” 贺知衍轻笑:“这么大方?” 少爷哼哼:“前提是你要听话。” 一旁的柳春见觉得自己好友是让鬼迷心窍了。 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天乾,至于就到给人又给钱的地步了? 第17章 云杪书院整体位置位于半山腰,只有部分建筑往山脚垂下或者往山顶蔓延。 而农学院便是往山脚垂下的那一部分。 毕竟农学院涉及种田,位置过高不利于课业学习。 因此从至诚堂往下看,便看见一片藏在春意盎然、绿海如涛里的白墙灰瓦。 贺知衍想去报名,不肯单独去,非闹着要扯上俞清然。 第16章 俞清然拒了几次没成功,被贺知衍拉着手臂拖走了。 柳春见是不想加入他们这种略带“欲拒还迎”的游戏的,遂很有眼力见地在俞清然想带上他时走开了。 走出房门,俞清然挣开贺知衍箍着自己手臂的手:“季平安,你别太过分。” “嗯,走吧。” 俞清然就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你真是...”让人气的牙痒痒。 但还是迈开了脚步。 贺知衍跟在他身后:“我听闻此次护送种子前来的人是太傅。” 俞清然的脚步顿住,猛地转过身,贺知衍都担心他扭着自己的腰,上前去扶了一把。 “你爹?” “嗯。” “他怎么会...”俞清然想到了什么,“你知道他会来这?” 贺知衍为他的怀疑而轻笑摇头:“我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听说是告老还乡,至于怎么会到云杪书院我便不清楚了。” “你爹才正值壮年吧。” “我问问他?” “你准备相认?” “本来是不打算这么快的,但既然遇上了,顺势而为也不错。” 俞清然把他扶在腰间就不肯拿下的手扒拉掉:“我记得你原是打算用这张牌对付二房?” 被扒拉开贺知衍也不强求,他笑了笑:“现在也一样,走吧。” *** 想要报名参加比赛也并非这么容易,种子珍贵,自然是需要进行排查。 但就算如此,来挑战的人也有许多。 毕竟这是刚从海外得到的新品种,倘若能种植成功,不外乎是一条通往功名利就的捷径。 两人沿着山间小径前往农学院,不出意外是碰见许多学子。 云杪书院的校服只有一种款式,但为了区分专业,给每个学科的学子配套了不同颜色的腰带。 例如农学院是草绿,而术数院则是素白,其他有靛蓝和绛朱... 因此从腰带的颜色就能大致知晓这是哪个专业的。 报名的地方就设在农学院入口,老远就排起了长队,但应该是为了抓紧时间,负责登记的夫子有三个,所以没一会就到了贺知衍。 此次前来报名的有许多未穿青衣的校外人士,所以登记的夫子也见怪不怪,只是在他跟着贺知衍的笔画念出名字时愣了愣,抬头看了贺知衍一眼,又失望地低下头,但还是尽责地指导贺知衍:“在这边填一下种植经验。” 贺知衍依言填下。 他报完名之后就走了,夫子看着他走到一位系着白色腰带的少年身边,两人并肩离去。 俞清然有点懵:“你不是要找你爹?” “嗯,他会来找我们的。” 俞清然皱眉:“不晓得你在卖什么关子。” “没卖关子,若是我现在去相认,反而不一定能见到他,不如让他来找我们。” “你怎么确定他会来找你?” 贺知衍解释道:“我的字是他教的,贺家惯有的笔锋,只要他看了就能认出来。” “难怪你在别院时除了纠缠我就是练字,不过我很好奇,你傻了这么久,怎么忽然就变聪明了?还能记起幼时学习的笔锋。” 当然是因为他内里是大人的芯子。 但贺知衍没打算明说,只是笑道:“可能我天赋异禀?” 对此俞清然嗤之以鼻。 今日是假期,下午不用上课,俞清然回到宿舍便上床歇息了。 在此期间,贺知衍也见到了柳春见的书童,他对此人印象不深,满打满算就见过两回,一回是在他和俞清禾的婚礼上,一回则是在他的葬礼上,说来也奇怪,柳春见平时见到他恨不得拿眼刀子将他活剐,他下葬时却又不请自来。 对于谢忞,他也是从俞清禾嘴里听到的评价,对柳春见忠心耿耿,只是为人过于沉默寡言,时常被俞清禾骂谢哑巴。 在婚礼上气息混杂,葬礼上他又是以魂魄的形式存在,竟一直不知谢忞是天乾。 在本朝,天乾的地位高于中庸与坤泽,只要不是戴罪之身,哪怕是出身为仆也能凭借着天乾的身份重获自由,若是投身军部,还能得到不小的官职,如何谢忞甘心做一个书童? 但这毕竟是他人隐私,两人也没到交浅言深的地步,贺知衍便没再多想。 冲着给柳春见端洗脸水的谢忞一点头,两人就算打过招呼。 *** 暮色四合,忙活了一天的登记暂告一段落,负责登记的夫子要将收集好的报名册重新整理一番,之后才能递交到院长书房。 此事事关重大,院长特意嘱咐过他要亲自过目。 且事情迫在眉睫,须得争分夺秒,当晚便由另外两个夫子挑选出合适的报名册,天一亮就要交给院长。 山林吵了一夜,鸟鸣声不绝,除了贺知衍,众人都已习惯书院夜晚的“热闹”,但好在年轻,依旧可以倒头就睡。 所以在隔壁一传来动静,贺知衍就醒了。 书院并不干涉学子课后时间的活动,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你就是躺在床上让书童喂你吃饭那都是个人行为,因此书童便成了贴身伺候主子的存在,可在主子歇息的宿舍里打地铺,方便听候主子的使唤。 夜晚歇息时,两边会放下遮挡的帷幔,待天亮再挂起。 贺知衍听到的动静就是谢忞传来的。 此人动作很轻,若不是贺知衍的听力异于常人,怕也会忽略了去。 贺知衍睡在铺了软被的地上,及目就是俞清然伸到床外的一只手腕。 从下往上的角度,那只手青筋明显,手腕线条流畅,腕骨突出,似一朵悬于花上的蝴蝶。 贺知衍坐起身来,上一世死后他以魂魄的形态见过俞清然的睡姿,确实不太端正,自己一个人能将整张床霸了去,也不知是怎么躺的。 第18章 两人虽说在别院相处过几日,可并未同床共枕过,俞清然是默认了他的亲近,却也非是不设防,夜里从不让他在自己屋里过夜,所以这是两人头一次共处一屋。 当然,如果这也算的话。 既然醒了贺知衍也不再睡,谢忞也起了,那说明是到了起床的时间。 他把被子和竹席收拾好,然后才端着铜盆出去打水。 学院用的水是从山上引下的泉水,清澈冰凉,即便是再困的睡意,浇一把泉水洗脸也能立马清醒。 果然在贺知衍端着水回房时,天空忽然传来一声钟响,钟声浑厚嘹亮,遍传山野,惊飞鸟雀。 此时天刚蒙亮,想来是起床钟声。 回到房间,俞清然和柳春见两人都起了,谢忞先贺知衍一步打回了水。 俞清然自己在穿校服,一边系带子一边对贺知衍道:“我上课之后,你要忙什么就去忙。” 贺知衍把铜盆置于木架上,见他系好衣带便指了指铜镜前的椅子:“嗯,过来坐下,我给你束发。” 俞清然却是走过来,站在他面前,歪着头左右看了看:“洗漱过了?” 贺知衍嗯了声。 俞清然又道:“这妆粉防水性不错,下次还跟他买,不过也只能用两天,明日你就要重新补了。” “如若今日能见到我爹,不补也行。” “随你。”俞清然去铜镜前坐下。 贺知衍拿过木梳,给他重新梳理发髻。 少爷不似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平日梳洗穿戴都有专人伺候,因此一头浓发养的十分黑亮,细软如绸缎,即便是贺知衍这个生手给他梳发都没有因为打结而把少爷弄疼。 青色发带将秀发束起,马尾似得坠在脑后,青的青、黑的黑、白的白,形成强烈的对比,衬得少爷更加意气风发。 贺知衍把梳子放下,趁俞清然去洗漱的时间把床铺收拾了。 两人各做各的事,一时间就只有做事时发出的声音。 贺知衍收拾好床铺,把床头放着的香包和木牌拿了起来。 “别把这忘了。” 俞清然把洗脸的帕子搭在铜盆边缘,看向他手上的东西。 贺知衍走过来,一一给他系到腰带上。 香包是为了防止他没控制住信香泄漏后有个托词。 至于木牌,上面刻了俞清然的名字,是身份的标识。 俞清然见他不管是端茶送水亦或是梳洗穿戴都手到擒来,问道:“你上手的挺快,在家里伺候过别人?” 贺知衍给他整了整衣襟:“我一个傻子能伺候谁?” “哼,俞晖说你家里人对你挺好的,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我差点以为他是骗我。” “所以我不会原谅俞清禾。”贺知衍把他的衣衫抚平,“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他们一家付出代价。” 他忽然拐了个弯,但俞清然还是跟上了他的思路:“你说的是真是假后日不就能知晓了。” 贺知衍盯着他的眼睛:“那就打个赌吧,如若后日俞清瑞果真上门,那不管日后我对他们做什么,你都不能求情。” 第17章 意识到他是认真的,俞清然一时间也无言。 如若事情真像贺知衍梦里那样发展,那确实是二房包藏祸心,但未发生的事情,也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我不敢保证,目前为止,二房并未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嗯,骗你的,去吃早膳吧。” “......”哄谁呢? 俞清然还想说什么,却又响起柳春见的声音:“清然,你还未收拾好?” “来了。”他只能作罢,“晚上再说。” 贺知衍跟在他身后出去。 俞清然与柳春见走在前面,柳春见低声问他:“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行。”俞清然小声跟他商量,“一会你让谢忞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 “让他去坤院帮我看看清禾在不在。” “你找俞清禾做什么?” “就看看,偷偷的。” 柳春见不知他卖什么关子,但这是小事一桩,遂应承下来。 *** 云杪书院的膳房在正中间,不管是乾院或是坤院和至诚堂,去那都是差不多的距离。 而膳房就没有划分区域了,学子要么是选择同窗、要么是相熟的,像他们这一行四个的很常见。 谢忞与贺知衍一块去打饭,他见贺知衍不假思索就能报出俞清然喜欢的菜色很是诧异。 这人对俞二少爷倒是上心。 第19章 在几人用膳之际,农学院的报名册也由负责审核的夫子整理完毕呈至院长书房。 过了一刻钟,两名同样身穿深衣、头戴幅巾的中年男子前后走进了书房。 为首的那人气质儒雅,连留着的山羊胡子都透着斯文:“我一会挑几个人,你来把关。” 后者面白无须,尽管已过不惑,却仍旧俊朗,年轻时俊美的长相因岁月的沉淀更显魅力,他轻笑,随意的态度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承蒙陆院长看得起我这老头子。” 陆院长半生的文雅破了功:“你要是再说屁话可就从我这滚出去。” 贺峮哈哈大笑。 名册就放在书案上,陆院长落座之后,一页一页查看起来。 此次种植玉米有好几个试验点,每个地方大致分配到十五至二十颗种子。 而云杪书院分到的是二十颗,若给每个人四颗种子做试验,也就只需要五个人,要在这一堆人里挑选五个出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此次报名不限本院学子,因此陆院长也翻到了校外人士的报名册,这些报名册里的人大都中规中矩,并没有让他特别惊艳的人。 唯独一份,陆院长在看到名字时,愣住了。 贺知衍,六年的种植经验... 不考虑后者,但就名字,确实与好友失踪的幺儿一模一样,若只是名姓,陆院长也不会迟疑,让他惊愕的是此人写字的笔锋,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陆院长猛地站了起来,一旁悠然喝茶的贺峮打趣他:“怎么?你是看到再世神农了?” “阿峮,你看...”陆院长从书案后走出,举着报名册快步走到贺峮面前。 贺峮还以为他是让自己看什么,结果在看到名字时也惊吓地站了起来,他一把夺过陆院长手里的报名册,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名字:“这是...小衍?” “不敢肯定,但既然投了报名册,说明人就在书院,我现在就让昨日负责登记的夫子过来。” “不。”贺峮拉住他,“直接去找他。”不管是不是,贺峮都不想再等,更别说他有个直觉,这一定是小衍。 陆院长便传来昨日负责登记的三位夫子,询问了是谁登记的这一份,让他回忆报名人的模样。 “...个子很高,像是天乾,就是很黑,还留着一字胡,不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留着胡子?” “对,黑的炭似的。” “阿峮...”看模样又对不上,只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贺峮却不想放弃,他明明中有一种感觉,此人就算不是小衍,也一定和小衍有关系:“他人在哪?” 夫子摇摇头:“不清楚,并非书院的学子,但他登记的时候是和术数院的学子一块来的。” “术数院...”贺峮问陆院长,“此时应该上课了。” 陆院长点头:“上课钟声刚响。” 贺峮将报名册折起,一锤定音:“走,去术数院。”他是喘息的功夫都不愿再等。 夫子赶忙在前面领路。 *** 俞清然与柳春见的课程相同,贺知衍与谢忞便一块将他们送到术数院。 等他们进去课堂,接下来就是书童的时间。 谢忞虽然与他一样的身份,可并不代表两人能聊到一块去,等柳春见一走,谢忞的态度就更冷了,直接朝贺知衍一点头,不留只言片语的走了,而且看他去的那个方向,还不是回至诚堂的。 贺知衍还有事要做,他得把两人昨日换下的脏衣裳洗了。 至诚堂有专门供学子浆洗衣裳的地方,贺知衍提着木桶过去时,已经看见好些个书童在提水洗衣了。 储水的地方是一个大池子,同样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水。 贺知衍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将两人的衣裳洗干净,又提回住处前晾晒。 宿舍与宿舍之间有庭院,正是留给学子们晾晒衣物的。 贺知衍把黏成一团的衣物从晾杆上捋开,刚抖落完,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他挑起衣物探头看过去,正对上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而来者身后的人也认出了他。 “贺先生,就是他。” 贺知衍其实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平静,他放下手中的湿衣裳,又将木桶放在廊檐下,这才直视来人。 贺峮走到他面前,迟疑着:“你...” 贺知衍直接给他一个暴击:“爹。” “你喊我什么?”贺峮瞪大了眼。 贺知衍却是先往他身后看了眼,无视其他人复杂的目光,对贺峮道:“我有话跟你说。”他径直推开门,请贺峮进去。 贺峮压抑住翻腾的情绪,深深看了眼贺知衍,先进去了。 陆院长几人见他进去本想跟上,却被贺知衍一门拍在了门外面。 “院长...”夫子走到他身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陆院长没有说话,只是先转身退到了院子里。 房间里,贺峮的视线一直锁在贺知衍身上,等他关上门,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你既然认得我,为何不回家?” “因为我是前不久才想起自己的身世,当年我被劫匪绑走后,他们发现自己绑错了人便打算撕票,只是做事马虎,不曾确认我身亡就将我丢下,后来我被养父救回季家,他请人为我医治,我却因为伤了脑袋而失去了先前的记忆,并且傻了九年。” 短短几句话却道尽了太多,即便贺峮身居高位多年,在浮沉官海躲过多少明箭暗箭练出来的处事不惊的本事,在听到幼子这番遭遇后,也还是红了眼眶:“爹对不住你,没保护好你。” 在贺知衍看来,当年的事其实很狗血,他属于是无妄之灾:“我不怨你。” 就算是前世,他在俞家过得不好,那会也不曾生出过怨恨贺家的念头,毕竟罪魁祸首是俞家二房,他就是傻也能分辨是非,这多亏季老爹教育的好。 “那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瞧样子像他弟,哪像是儿子。 “我化的,前几年大哥来过云杪书院游学,又知道咱家丢了孩子,我怕被人打扰,所以就乔装了下。” “那你为何要乔装?还有你既然已想起身世,为何不往家里递信?” 有些话容易对俞清然说,却不一定适合对老子说。 但贺知衍还是恨恨道:“我要报复一个人,我要他身败名裂,我要他家破人亡。” 贺峮激动的眼角泛泪:“你要报复谁需要这么复杂?无需这般麻烦,只要你跟爹说,爹帮你搞定。” “......”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在他的记忆里,贺家家风严正,绝不会为了私人恩怨就去害人性命,怎么现在他要杀人了,他爹还亲自递刀子,他悻悻道:“那也不用,我能解决。” 第20章 但贺峮不这样觉得,孩子与他们分离十年,亏欠太多,他现在急需为孩子做些什么。 “爹虽已辞官,可还有你大哥大姐,你要谁的性命你告诉爹,爹这就写信给你大哥,就算不死也让他脱层皮。” “别。”贺知衍按住蠢蠢欲动的贺峮,“你让我自己解决。” “真不用爹来?”刚跟孩子相认,贺峮不想给孩子留下坏印象,不敢强求。 贺知衍摇头。 “那你把妆去了吧,爹想看看你。” 贺知衍嗯了声,昨日在客栈完成易容后俞清然就去药水交给了他,所以此时卸妆也不用俞清然帮忙,贺知衍自己就搞定了。 卸了妆,一张白净的脸出现在贺峮眼前,那与老大贺知涵简直一模一样的脸无疑是贺知衍身份的最大凭证。 第18章 “你娘要是知道你像我,又该不开心了。”再见幼子,贺峮难掩激动,一时悲喜交加,涕泪满面。 贺知衍擅长对付耍赖的俞清然,却不知怎么去安慰一个失而复得的老父亲。 最后他只能抬起手,拍了拍贺峮的肩膀:“别哭了,我这些年挺好的。” 不说还好,一说贺峮眼泪掉的更凶了。 “......”也没人告诉他,堂堂太傅是个哭包啊! 贺峮拿帕子拭去眼泪,说:“你跟爹回家吧,你娘很挂念你,你不见之后,你娘就忧思成疾,身子不大好了。” 贺知衍本来是打算等跟俞清然的感情稳定一点再回去贺家,可如今看来,俞清然虽然没爱上他,但对他也算接受良好,是可以抽身离开一段时日:“好。”贺知衍搬来一张凳子让他坐下,“你怎会在云杪书院?” 贺峮抹干泪,回答道:“我与你们院长是同窗好友,正巧朝廷要派人来送玉米种子,我闲着无事,顺道来看看,好在是来了。” “我怎么不记得你还有这一位同窗?” “那是你出生那一年的事了,我们因政见不合吵了几次,故而断了联络,还是后来你不见了,他不知从哪打听到,跑到京城来找我,这才消了嫌隙。” 由此看来这两位都是倔老头,就因为吵了几次架就八年不联系。 “那你现在是...” “我准备回济州老家,你娘已经先回了,等此间事了,我们也回济州。” 贺知衍点点头:“嗯,在此之前,你先去季家一趟吧,当年若不是我爹,你现在也看不到我。” “应该的,爹先去信给你大哥,让他安排你回家的事宜。” 对于贺知涵,记忆也有两面,一面是幼时的一点模糊,少年老成的家伙,成日里心事重重的,小脸一板,仿佛他才是爹;一面是他与俞清禾成亲不久,贺知涵登俞家门来见他,那会他还痴傻,话没说几句,就记得贺知涵的眼神充满着沉痛。 现在想来,是心痛他的遭遇吧。 “大哥他们可还安好?” 贺峮点头:“都好,你大哥大姐都已各自成婚了。” 贺知衍记得他们两是从小就许了娃娃亲,皆是名门显贵,上辈子大姐一家倒还好,他死的时候也还安安稳稳的,唯独他这位大哥,是因何死亡的呢? 难不成真是意外? 贺知衍啧了声,上辈子他对贺家确实疏忽了。 但既然说到成亲...“爹,我也有了意中人,是俞家大房的独子俞清然,他此时正在书院上学。” 贺峮问他:“就是昨日与你一同去报名的那个孩子?” “你见过?” “嗯,孩子倒是挺好的。”见到他们不卑不亢,态度自若,是能做大事的。 贺知衍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估计是负责登记的夫子不知他去处,但是认出了俞清然在术数院,先找到了他,再来的至诚堂。 “我和他也已确认了关系,此次回去见了娘亲之后,还要劳烦你们也准备准备成亲的事。”虽然是刚相认,但贺知衍一点见外的心思都没有,先不提他是一个成年人的芯子,好歹他是重生而来,贺峮或许是十年没见他,可贺知衍见他还是在月前。 贺峮是吓到了,他腾地站起来:“这么快?” “不快了。”像是想到了什么,贺知衍的唇角勾了勾,“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贺峮看着他,他能清晰地从自己儿子眉眼轮廓中看见他对那人的心意,这是一种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的坚定,贺峮是过来人,当年他倔起来的时候也没一个人认为他能娶到意中人,结果就是让他如愿以偿了:“爹知道了,一会他下课,我们一起用膳?” 贺知衍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此事不急,等他做好准备再说。” 他既然这样说了,贺峮只能答应他。 *** 下课钟声响起后,俞清然与柳春见从课堂出来,却只见到谢忞一个人在外面等。 柳春见挑了挑眉:“他呢?” 谢忞深深看了他一眼:“屋里。” 柳春见问俞清然:“他一个书童,不来接你,藏在屋里做什么?” 俞清然摇摇头:“不管他。”他又问谢忞,“让你打听的事如何?” “不在。” 俞清然与柳春见是发小,和谢忞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对方是他们四岁那年到柳春见身边伺候的,即将十五年的时光,都可太了解对方了。 他早就习惯了谢忞的寡言,他沉默一会,念叨着:“难不成真让季平安说准了?” “你嘀咕什么呢?好端端地打听俞清禾做什么?你们又吵架了?” “不是,走吧,去膳房。” “哎,早上农学院的夫子找你做什么?” “找季平安的。” 柳春见嗯了声:“他被选上了?” 这都一上午过去了,估计父子俩也已经相认,十有八九季平安的妆也去了,一会回去宿舍,春见也会见到他的真面目:“季平安就是贺家那个流落在外的儿子,今早上是太傅找他,只是怕打扰我们上课,让夫子过来问而已。” “什么?”柳春见吸了口气,“你们的关系可真复杂。” 还有更复杂的呢,俞清然叹气,倘若贺知衍真是做了个预知梦,那这就更是一团乱线,怎么理都不清。 第21章 俞清然回到宿舍时,意外见到了贺知衍。 他疑惑问出声:“你怎么在这?” “等你。”贺知衍站起来,又问,“吃过了?” 俞清然嗯了声:“没见到你爹?” “见到了,他本想邀你用膳,我拒绝了。”贺知衍搅了帕子给他擦脸,“柳少爷他们呢?” “在后面。”俞清然接过来,擦了擦脸,“听你的意思,是跟太傅说了我们的事?” “你觉得要瞒着?”贺知衍盯着他,“然然,我说过我们只有两种结果。” 俞清然瞥了他一眼,把擦脏的帕子丢回给他:“我没说,你别发疯。” 贺知衍的表情这才阴雨转晴,他嗯了声,把脏帕子洗干净又重新搅干给他:“先歇息吧。” 云杪书院劳逸结合,每日中午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这跟后世学校的午休是一样的。 俞清然洗干净手脸,又在他的伺候下洗了脚,他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倘若他不说,没有人知道此时给一个商户儿子端洗脚水的人会是太傅儿子:“你在我这,太傅没说什么?” “我伺候我的坤泽,他能说什么?” “季平安...贺知衍,你知道你家之于我家而言是什么,我家也做不了蚍蜉撼树的事,既然你说都交给你,那你最好是处理干净了。” 贺知衍听到这话非但没生气,反倒是有些开心,他抬起头,桃花眼有笑意:“你这是接受了?” 俞清然的表情一瞬间有些不自然:“别岔开话题。” “知道了,不会让你有婆媳问题的,可还有其他?” 看着他眉目含笑的脸,俞清然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襟,脸往前探,身体倾斜一定的弧度,与贺知衍只隔了一尺的距离:“我知道终生标记相比天乾更多的是对坤泽的束缚,但你若起了二心,我不会放过你。” 贺知衍没有回答,他看着俞清然,目光锁着他的目光,忽然,他借着蹲下的姿势吻了过去,封住了俞清然抿着的唇。 天定良缘的纠葛就在于二者的信香过于匹配,哪怕不是在情潮期,只要双方都在,那么信香就会挣脱主人的意志自由拥抱。 有些时候,比起主人的纠结,信香反倒坦荡多了。 幽幽冷香缠着被勾。引出来的橙花清香,热烈地缠成一团。 俞清然本想往后撤,却又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张开了嘴... *** 谢忞刚进院子就闻到了极具攻击力的信香,他停下脚步,顺带拉住了一无所知还往前走的柳春见。 柳春见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谢忞扶了一把才站直,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怎么了?” “一会再进去。” “啊?”柳春见反应过来了,他有些不可置信,“清然是被人下蛊了吗?” 谢忞没说话,他的主子是中庸,不懂信香之间的纠缠... “算了,他们是板上钉钉的关系,清然也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去隔壁歇息。” 俞清然不会知道好友回来过,贺知衍知道,却不会去说。 信香有一个等级制度,越是纯粹的人在各方面也会更优秀突出。 就像刚刚,不仅谢忞在进院子时闻到了他们释放的信香,贺知衍也同样,甚至知道他们后来离开了。 紧贴的唇瓣分开,俞清然的唇红艳且潋滟,视线碰到贺知衍的后,又极其不自然的避开。 他松开了抓着贺知衍衣襟的手,坐直了身子,又把脸侧到了一边。 第19章 贺知衍轻笑一声,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把他还泡在木盆里的双脚捧起,用干巾擦干了,移放到床上:“睡吧,柳少爷应该不回来了。” 俞清然回过头,他的眼睛是红的,脸和嘴巴更红:“你这个疯子,说了不准乱亲。” “没有胡乱,而且章是你自己盖的,我没答应。” 俞清然瞪他:“你没说话。” 贺知衍打定主意一甩到底:“没说话不代表默认。” “你...”俞清然吵不过,气的躺下并背过身去不理人了。 *** 日落之时,贺峮又找了过来,告知贺知衍他准备去季家道谢的事。 落日熔金,整个山林都被笼罩在一层金色中。 贺知衍收起已经被晾晒好的衣裳,闻言嗯了声:“等过两日吧。” “你有事?” 贺知衍摇了摇头:“回去前我会去找你。” 见他不肯说,贺峮也不敢勉强,只是又问:“晚膳还是跟爹一块?” 中午顾念着父子二人刚相认,贺知衍便陪他用了午膳:“晚膳我想跟然然一块吃,明早我再去你那。” 贺峮不愿也只能答应了。 *** 俞宅西院,二房院子。 包括俞老太太在内,人员齐全。 跟书院告了假的俞清瑞和俞清禾也在。 此时,俞清瑞一脸激动地看着去打探消息的二老爷的心腹:“如何?” 心腹不敢隐瞒:“信息都对得上,奴婢还打听到季家还留着当年捡到季平安时的信物,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俞清瑞右手成拳击打左手掌心:“爹你这回信了吧,那季平安就是贺太傅的儿子。” 俞晚飔也很激动:“这事得从长计议。” 俞老夫人,也就是俞晚道俞晚飔二人的生母,以拐敲地,吸引众人的目光到她身上,体态圆润不显老迈的老人家冷声吩咐:“这事不能传出这个房间,倘若让我发现有谁走漏了风声,小心身上的皮。” 这意思是连大房那边也要瞒着,众人自然懂。 俞清瑞凑上前,亲昵地扶着老人家的胳膊:“祖母,你说该怎么做?” 俞老夫人犀利的视线落在乖孙身上,原先冰冷的语气已自动柔软九分:“你觉得呢?” “孙儿觉得,倘若只是将季平安的消息告知贺家,也仅仅只是得贺家一句可大可小的感谢,但倘若是亲戚关系就不一样了。” 俞老夫人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那季平安是个天乾,众所周知,天乾的另一半非坤泽莫属,而坤泽,咱家不就有一位吗?”俞清瑞拿眼神看坐在一旁的俞清禾。 俞清禾注意到他偷偷摸摸的目光,平静地捅破他的心思:“你想让我嫁给一个傻子?” 俞清瑞当即就咋呼了:“什么傻子不傻子的,那是咱们家得道升天的通天梯。” 俞清禾一向知道自己要什么,别看俞家是有钱,可在贺家面前,俞家给他提鞋都不配,更别提俞家的钱几乎都是他大伯挣来的,而他的亲爹与大哥,说好听点是俞老夫人的心头宝,可谁不知道他们只是大伯财产上的两只蛀虫。 他无法靠亲爹与大哥摆脱商户的身份,那就只能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 别说季平安是个傻子,就算是个癞子,只要他是贺太傅的亲儿子,俞清禾都能嫁。 第22章 人有了目标就知道自己下一步该走什么路。 俞清禾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口,但却是同意俞清然法子的意思:“你想怎么做?” 俞清然看向俞晚飔:“爹,我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明日就上季家提亲。” 一直没说话的俞二夫人不答应:“怎可我们先提亲,这岂不是将禾儿的脸往地上踩?” 俞晚飔冷哼:“妇人之见。”他看向老夫人,“若是想以此拿捏贺家,最好是将季平安赘入二房。” “入赘?”俞清禾蹙眉,“季家怕是不会答应。” 老夫人一锤定音:“那便退而求其次。” 俞清瑞见提议一致通过,忙道:“我这就准备明日去提亲的礼品。”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个道理他懂,必要的血是要出的。 *** 二房的风起云涌俞清然无从得知,他只是又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如何知道是梦? 因为还是在俞家,只是给他端药的人从俞晖换成了汪大夫。 “如今孩子的月份增长,单靠药物抑制恐早晚反弹,你的身子也耗不起。” 俞清然只觉得五脏六腑在拉扯着难受,他口出恶言:“那便打了。” 汪大夫摇摇头:“落胎的风险太大。” 俞清然扶着床沿,崩溃大喊:“难道我只能任由它拖着我下地狱?” 好在汪大夫并不计较他的失礼:“如今之计,只能问孩子父亲借一些信香,虽然不能完全治愈你的病症,但可以舒缓痛苦。” 俞清禾虚脱地闭了闭眼:“可他已是清禾的夫君。” “我并非要你僭越,会有法子的,你无需太心急。” 然后俞清然就醒了。 这一回他不像是上一次那样,只以为是单纯做了个噩梦,他想到了贺知衍在马车上跟他说的那个梦。 贺知衍说梦里他们完成了周公之礼,而他这个梦里,若是他没猜错,他应该是有了身子。 倘若事情真如贺知衍梦里所说的那样发展,他在那一夜分化成了坤泽,又与贺知衍的信香过于契合,珠胎暗结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俞清然虽然做了十九年的中庸,可也知道天乾与坤泽行了周公之礼会有什么后果。 可在贺知衍的那个梦里,他并未提到自己怀孕的事,是贺知衍有意隐瞒,还是这两个梦根本就不代表什么? 俞清然本想直截了当去问贺知衍,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实难说出口,不管是真是假,总归他现如今没碰上这麻烦。 这么一想,俞清然又释然了,洗漱过后去学堂接着上课。 *** 今日的东水巷可热闹,一早就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季家门口。 左邻右舍听见车轱辘声出来观望,就见马车上走下三名男子。 这几人应是父子,均穿着华丽,梳发冠戴玉簪。 三人面孔非常之陌生,倘若是季家的亲戚,那早该见过,可乡亲们与季家做邻居数十载,从未见过这几人。 左邻右舍虽有疑惑,却也不敢上前询问。 只是有耳尖的人听到,那四人是被季老爹请进去的,看样子季家也不认得。 留在家的季老爹与卫连娣确实不认得几人,但听他们自报家门后,脸上同时出现了诧异的表情。 夫妇二人明显是没想到,竟让二儿子说中了。 可儿子只说有人找,却没告知是因为何事,遂只能请人进客堂坐下。 一顿尴尬的寒暄之后,由俞晚飔开口:“...听闻你家平安小子老实憨厚,可为夫婿,正好我家这孩子乖巧懂事,不如两家结个二姓之好?” 这可把季老爹和卫连娣听懵了,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居然是冲着结亲家来的。 于是夫妇俩一同看向俞清禾,该说不说,若论长相,那确实与儿子匹配。 若是早些时日,夫妇俩可能真会答应,但现在先不提儿子有心上人一事,儿子还想起了前尘往事,那亲事自然是由亲生父母做主的,他们不敢逾矩。 “承蒙二老爷看得起,只是终身大事也得听听孩子的意见,正巧我家平安外出了,这事不若等他回来,我们与他商量商量,再给您答复?” 俞晚飔倒不曾怀疑其他:“不知平安贤侄去了何处?今日能否回来?” 二儿子只吩咐说让孙子去找他,却没说该不该透露行踪,季老爹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他去了云杪书院,今日怕是赶不回来。” 一听是云杪书院,俞清瑞便急了:“坏了。” 季老爹听到他的嘀咕,不解问道:“怎么了?” 俞晚飔连忙补充道:“他是觉得错过了,说来也巧,我家两孩子也在云杪书院念书。” “是吗?”季老爹想了想,道,“我一会便差人去找平安,让他回来一趟,等过两日回复您可好?” 几人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无功而返。 “那还请季兄多担待担待,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总归都是为了孩子。” “那是,二老爷拳拳之心,我都懂。” 俞晚飔便带着兄弟二人离开了。 他们走之后,卫连娣看着他们留下的一堆礼品,疑惑道:“孩儿他爹,我怎觉得这事有蹊跷?” “何止是蹊跷,那清禾公子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段有身段,又是个坤泽,怎会看上咱家傻儿子?而且你看他,从进门到离去,嘴角的弧度就没变过,此人要么擅长伪装,要么城府极深。” 卫连娣也不是傻子,话说的这般明显,早已听出了意思:“你是觉得,他们发现了安儿的真实身份?” 第20章 “十有八九是这样。” “安儿也没说他亲生父母是何人...” “这些商人无利不起早,安儿的家世怕是不了得。” 卫连娣想到了还留着的,捡到贺知衍时他身上穿的那身衣裳。 绫罗绸缎,就不是一般人家能穿得起的。 “那可还要通知安儿?” 季老爹点点头:“他既然走的时候留了话,那一定是猜到了,就让小源跑一趟,至于怎么决定,等他回来再说。” 卫连娣嗯了声。 季老爹又去了一趟酒坊,让季丰源去云杪书院找贺知衍。 *** 马车驶出东水街后,车上的俞清瑞着急问:“这可如何是好?云杪书院的学子大都见过贺知涵,只要季平安去了,那他们一定认得出。” 俞晚飔道:“事已至此,只能先下手为强,立即差人去济州贺家报信,抢在别人前头。” 俞清瑞应和:“我这就让人去办。”他又对俞清禾道,“你也别在家待着了,先回云杪书院,看能不能先见到季平安。” 俞清禾却是很理智:“他若是已经在云杪书院,我现在就是快马加鞭到他面前也无用。” 俞晚飔点头:“禾儿说得对,此事既已如此,不如等季家回复。” 第23章 贺知衍收到消息时已是隔日中午,也好在季丰源机灵,知道报贺知衍的名字不一定能找到人,便报了俞家的名号。 山童将他领到至诚堂,也幸好贺知衍在,当下就见了面。 季丰源见到他,气尚未喘匀,想把事情分说清楚,结果他小叔只是一抬手,顺便给他倒了杯茶:“我都知道,你坐会。” 季丰源一堆话堵在了嗓子口,见他小叔是老神在在,只能咽了回去,问了其他:“叔,那你何时回去?” “不急,你先休息一会。”他搬来椅子让季丰源坐。 季丰源坐在椅子上,视线四处转了转:“这云杪书院就是豪横,宿舍都比咱家豪华。” 贺知衍故意吓唬他:“别乱看,那边是柳家三少爷的地盘,一会他把你眼睛挖了。” “啊?这么凶?”季丰源连忙坐端正了,一不小心看见贺知衍眼里的笑意,反应过来,“你学坏了,竟然骗我。” “你好骗,爹娘如何?” “祖父祖母都好,就是小妹念叨了你好几回。” 季丰采要比季丰源小两岁,贺知衍到季家时她才五岁,虽然知道小叔不是祖父亲生的,却也是真当亲人相待。 贺知衍嗯了声:“可歇够了?歇够了我带你去用膳。” 季丰源点点头。 贺知衍把他手上的杯子拿过来放好,带着他先去术数院接俞清然下课。 季丰源到书院时还未到下课时辰,等他们走到术数院,等了差不多一刻钟钟声才响起。 紧接着,讲学的夫子先出来,而后才是着青衣佩素白腰带的学子。 人群走出一段距离,俞清然两人才从学舍走出。 柳春见没见到谢忞,问了句,贺知衍答:“他先去膳房了。” 俞清然见到他身边的陌生面孔,问道:“这位是?” “我侄子季丰源,这是俞二公子,叫人。” 季丰源忙拱手揖礼:“婶婶好。” 俞清然:“......” 柳春见:“哈哈哈...” 贺知衍又介绍柳春见:“这是柳三公子。” 季丰源又行礼:“见过柳三叔叔。” 柳春见:“......”不嘻嘻。 可看着孩子真诚的眼神,柳春见嘴里骂人的话只能咽下。 他俩插科打诨时,俞清然隐晦地看了眼贺知衍。 季家的人这时候来书院代表了什么俞清然清楚,无非是贺知衍那个梦成真了。 趁着柳春见勾着季丰源肩膀走在前头时,俞清然偷偷问贺知衍:“二房去季家了?” “嗯,不过我还没问说了什么,一会你可要听听?” 俞清然凝眸思索,两瞬后点点头。 去到膳房时,谢忞已经打好了吃食,只是他不知道季丰源来了,便少了一份,贺知衍把自己那份给了季丰源,又重新去买了一份。 吃了午膳,几人又回去宿舍。 贺知衍给俞清然倒了杯茶,至于柳春见?自有谢忞伺候着。 “说吧,俞二老爷去家里说了什么。” 被几双视线盯着,季丰源有些紧张,他清了清嗓子:“真的可以当着婶婶的面说?” 俞清然深呼吸:“你说。” 季丰源哦了声:“原话我不清楚,听祖父转述的意思是,俞二老爷想给他小儿子和小叔牵线,结两姓之好。” 俞清然拧眉。 季丰源一见他皱眉头,生怕是坏了小叔的事,忙紧张看向贺知衍。 贺知衍却无视他的暗示,说道:“我一会回家一趟。” 俞清然看向他,半晌没说话。 季丰源一颗心都提起来了,要不是俞清然他们在,他都想上手捅小叔腰。 咋不解释,误会了可咋整? 好半晌,俞清然才嗯了声。 贺知衍又道:“我会尽快回来。” 俞清然表情淡淡:“随你。” 下山需要时间,两人得赶在日落前回到城里,时间耽搁不得,再说他们两个下午还有课,也不能耽误人休息。 贺知衍便带着季丰源告别几人先走了。 他走之后,柳春见再按捺不住,问道:“你二叔这是想借贺家一飞冲天?” 看,二房的心思是司马昭之心。 “只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拿清禾的婚事做文章。” 要知道按照贺知衍所说,他们如今是不知道季平安已经恢复正常的。 为了摆脱大房,连亲生儿子的婚事也可以利用。 柳春见却说:“你啊,就是心太善,你真以为俞清禾是什么好人?我告诉你,这事若没有他点头,你那二叔一时间还真拿他没办法。” 俞清然无话可说,有的时候,他确实不如外人了解自己的堂兄弟。 柳春见又道:“不过我看贺知衍的样子,他似乎早预料到了?” 贺知衍表现的太过镇定自若,好似一点都不意外。 俞清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如今贺知衍的预知梦初步成真,那么下面的事也很有可能发生,他不知他的家人会走向何种下场,但决不能按照梦里发展下去。 “谢忞,你能否帮我个忙?” 一直沉默不言的谢忞点点头。 “你回去俞家,找俞晖,让他来书院一趟。” 谢忞转身就走。 柳春见都让他整无语了:“十棍子打不出个屁,都这么多年了,这性子还是那样。” 俞清然笑了笑:“我看你喜欢得紧,别唠叨了,赶紧歇息吧,下午还要上课。” 柳春见啧了声:“要不是他用得顺手,谁稀罕他。” 俞清然心想,但凡你嘴角别翘,我都信了。 *** 贺知衍带着季丰源离开至诚堂后并未直接下山,而是先去了院长的院子。 贺峮暂住在那。 这两日他来过几回,院长的家人也认识了他,见他过来,便知是找贺峮的。 寒暄之后,便指明了贺峮的去向。 他正和院长在书房商量要事,为的是种植玉米。 经过这两日合计,他们挑出了五个人,正准备把种子分发下去。 而贺知衍就是其中一个。 倒不是贺峮偏颇他,而是他那六年经验,确实比书院众多学子要好。 知道他过来,院长顺便把这事跟他说了。 贺知衍只道:“劳烦您把种子交给我,我自会处理。” 见他这般随意,院长虽有疑虑,却还是秉持着用人不疑的思想,取来四粒种子交给他。 第24章 种子是从陶罐取出,又放置小瓷瓶保管,这在处理上,保持了干燥和低温,方法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当朝没有种植经验,贺知衍便提点了几句:“种植玉米跟种子有很大的关系,我见这几颗种子形状饱满,那发芽是没有问题的,如若想快速发芽,可先用水浸泡...”他把种植方法跟注意事项都说了出来。 院长问:“你如何知晓?” 贺知衍随意扯了个谎:“曾听胡人说过,觉得新奇,便记住了。” 禹州城的地理位置是南北贯通,城中有胡人行往和交易是正常之事,两人便没有起疑。 贺峮问他:“你怎忽然过来了?” “我是来告知你一声,我一会回季家,你是和我一起回,还是有其他打算?” “现在?” “嗯,家里出了点事,我回去解决一下。” “是何事?可要爹帮忙?” 那是再好不过了,所以贺知衍也不客气:“要。” 贺峮便收拾了东西,那是他让院长准备的礼物,与儿子相认后他就让人准备了,就打算上季家时带去的,毕竟是初次登门,又还是对贺家有大恩、贺知衍的养父养母,那自然是要好好敬着的。 第21章 院长还吩咐家人准备了马车,送他们下山。 季丰源在见到贺峮时就猜出了他的身份,无他,父子俩太像了。 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都不为过。 季丰源没想到会在这见到小叔生父,一时间很是局促。 贺知衍把他拉到身边,对贺峮介绍道:“这位便是丰源,我养兄的大儿子。”先前闲聊时他已经简单为贺峮说了季家的人员情况。 贺峮走过去,牵起季丰源的手:“孩子,多谢你们救了小衍,若是不介意,也管我叫贺爷爷吧。” 倒不是贺峮要自抬身份,而是儿子的辈分摆在那,若是让人叫伯伯,就成四不像了。 季丰源看了眼贺知衍,见他点头,才敢叫:“贺爷爷。” 贺峮欢喜地应了声。 三言两语间,马车也备好了,院长让人送他们三个下山。 贺峮有意拉进与季家的关系,虽然儿子是介绍过,但都是三言两语,他想更了解儿子这十年的人生,就只能从旁人那问询。 他久居朝堂,对于套一个少年的话那是手拿把掐,季丰源不知不觉间便将贺知衍这十年的事吐露干净。 只是他年纪比贺知衍要小,许多事也不一定记得清楚,稍有遗漏也正常。 贺知衍在一旁听着,对他的旁敲侧击未置一言,也正是他的放纵,贺峮才敢继续问下去。 就在季丰源把他自己小时候尿床的事给抖搂出去时,马车进了城。 进城再走一段路就到东街,贺知衍及时打断:“小源,你去酒坊把大哥喊回来。”贺峮上门,先不论身份,毕竟是两家人第一次见面,总归是要人齐一点的好。 季丰源不疑有他,顺从地下了马车,抄近路去季家酒坊了。 贺峮见他让人走,以为是自己招人烦了,忐忑问道:“爹让你不开心了?” 要说他一个太傅,虽然已经辞官,但不管如何都不该在孩子面前小心翼翼,只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孩子,他珍之重之又心怀愧疚,便不免多了几分纵容与忍让。 这都是一个父亲的拳拳之心。 “不是,你第一次登门,怎么也得让大哥回来一块吃个饭。” 见他不是介怀,贺峮才放下忐忑的心。 *** 马车拐进东水巷,在季家门口停下。 一连两日,季家都有马车停靠,左邻右舍好奇的心就像有只小猫在挠心口,可偏偏季家嘴严,愣是没一个人知道内情。 到家已是下午,又是夏季,季家在城郊有几亩旱地,种了高粱,季老爹不去酒馆帮忙,也得下地干活。 所以家里只有卫连娣和许月母女在。 贺知衍是知道的,他进门就喊:“娘,我回来了。” 卫连娣听见他的声音,当即把手里的绣帕放进笸箩里,应声:“唉。” 她走出去,却从儿子身后看见一陌生身影,那气质,绝对不是他们这旮旯能有的人物,再一看脸,心头登时咯噔一下。 贺峮进来时,视线假装不经意地扫过这座灰瓦白墙的小院,非常质朴,但若儿子这十年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那起码生活上没有受风吹雨淋。 “娘,我来为你介绍,这是我生父贺峮,爹,这是我养母卫连娣。” 卫连娣只是一农户妇人,不比深院大宅里的夫人那般养尊处优,她脸上有岁月侵蚀的痕迹。 贺峮注视了会她,妇人脸上有慌乱,但却不是心虚,估计是跟他的出现有关。 于是他笑了笑,主动化解紧张的气氛:“嫂子,请受我一拜。” 贺峮起手揖礼,深深一鞠躬。 卫连娣何时受过此等大礼,险些吓坏:“不...不用...” 贺知衍小声对她说了声没事,示意她扶贺峮起来。 卫连娣这才上前去扶:“您...您请屋里坐。”她虽然见识不多,却凭直觉感觉出此人身份不一般,遂不敢怠慢。 贺峮让端着礼物的车夫过来:“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还请嫂子笑纳。” 卫连娣想安儿的亲爹应该是位读书人,说话文绉绉的,她实在对付不来:“这也太破费了。” 贺知衍让车夫送到客堂去,又问卫连娣:“大嫂和采儿呢?” “去买线了。”家里的绣线用完了。 贺知衍嗯了声,让他们都进客堂去。 自己泡了茶招待贺峮。 季家的情况虽然比一般的人家要好,但算不上大富大贵,茶叶自然也不是像样茶叶,可贺峮那张喝惯名茶的嘴也不敢挑,这可是亲儿子给他倒的茶。 卫连娣很是局促,无他,贺峮虽然有意放低自己的气势,可毕竟不是一般人,能够震慑住一农妇,弄得她是如坐针毡。 贺知衍看出了她的不安,借故将她带去了厨房,自己先翻了翻菜篮子和橱柜,然后拿出自己的钱袋子:“娘,你去德福楼订一桌菜,晚上我们上那吃。” 卫连娣道:“干嘛花这冤枉钱,娘能做,我现在就去买菜。” 贺知衍拦住她:“我爹是济州人士,怕吃不惯家里的口味,你去德福楼订一桌济州菜,大家都省事。” 卫连娣哎呦一声:“倒是娘想岔了,娘这就去,不过不用花你的钱,这钱你攒了许久吧,还是留着给你意中人买东西。” 这钱确实是贺知衍的私房钱,不多,就三两多银子,其中一块碎银还是上次在杏红馆时馆哥儿给的。 季家一直控制着他的零花,因为他先前痴傻,家里人怕他被哄骗了钱财,所以没敢给他太多,这还是有一年贺知衍见季丰源偷偷存钱,他也学着存,存了好些年才攒下的。 拿这点钱给少爷买东西,贺知衍都能想象到少爷会有什么表情。 不过聊胜于无,身上没钱总归不好,所以他还是收了起来:“谢谢娘。” “跟娘客气什么,娘顺便请人找你爹回来。” 贺知衍点点头。 卫连娣也回屋拿上荷包出门去了。 她走之后,贺知衍又折回客堂,贺峮见他自己回来,又刚刚看到卫连娣出去的身影,倒不是他故意的,而是客堂正对院子大门,想不看到都难:“你养父呢?” “他去地里了,我让我娘去酒楼订一桌菜,晚膳就去那吃。” “你这孩子,要请客也该是爹请。”贺峮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加上他这次过来禹州也没带个心腹,连院长喊来帮忙的车夫刚刚也打发回去了,他在这就认识一个贺知衍,儿子要偷家,那确实简单。 “我娘跟你待一块不习惯,给她找点事做,免得她难受,而且这顿饭谁请都一样,这并不算正式的见面,等日后你跟娘一块上门再请也不迟。” 儿子此言有理,贺峮便没再坚持。 父子俩坐一块喝了一壶茶,许月与季丰采回来了,贺知衍又为她们介绍,只是毕竟是外男,家里也没个主事的,认识之后,许月与季丰采回了屋,等季丰源父子回来,母女俩才从屋里出来。 又过了会,卫连娣和季老爹相继进门。 至此一家人才齐整。 由贺知衍做中间人,为他们建立起纽带。 第25章 贺峮见到?了贺知衍八岁那年?被劫失踪时穿的那身衣裳。 月白色单衣还保留着当年?的华美?, 可见保管之人的用心。 但掀开褶皱,就看到?了衣裳杂乱无章的划痕。 只是一瞬间, 贺峮便红了眼眶。 众人看着他,都?明白他此时的心情,毕竟这些划痕就代表了当年?贺知衍受的伤。 任何一位父亲看见自己孩子受了这些苦楚,都?不会若无其事。 季老爹见他无声落泪,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我捡到?安儿的时候,他满身是血躺在河边上, 那会都?以为救不回来了,但好?在上天垂怜,捡回一条命, 只是没想到?他会失忆, 留这身衣裳也是为了日后做个凭证。” 贺峮眼含热泪,将衣裳紧抓手?中:“大哥,多?谢你。” 季老爹叹了一声。 贺峮看向?贺知衍:“当年?害你的那些贼人已?经枭首,只是他们?至死未曾透露你的行踪,我们?派人沿着他们?的去路寻,却?一直无所获。” 贺知衍语气?平淡, 仿佛受罪的不是自己:“嗯,正是因为你们?的追击才使得他们?大意, 未曾确认我死亡便将我丢下,我醒来后自己走了一段路, 本想沿着河边去找城镇,却?不想体力不支晕倒过去,后来应该是随着河流飘到?了禹州城外?,让爹碰上了。” 季老爹点点头, 证明确实如此。 贺峮恍然:“原来如此。” 贺知衍看了看他手?里的衣裳:“这事就别让娘知道了。”老人家身体不好?,免得见了又?伤心。 “好?,不说。”贺峮将衣裳折好?收起?。 卫连娣伸手?过来:“若是不介意,就让我去处理了。” 贺峮把衣裳交给了她。 第22章 卫连娣拿着衣裳出去了。 贺峮用帕子抹掉眼泪,声音哑哑地问贺知衍:“你要爹帮你处理何事?” 贺知衍请大家都?先坐下。 “是为了俞二老爷上门提亲一事。” 贺峮是个聪明人,他问:“这俞二老爷便是你那心上人的父亲?” 贺知衍摇摇头:“是他叔叔。” 贺峮细细一想,试探道:“既然不是他父母,回绝了便是。” 季老爹适时道:“可我看他是有?备而来。” 这么一说,贺峮便知自己猜测成真:“所以你要报复的人是他们??” 此言一出,季家全部人刷刷看向?贺知衍。 贺知衍没说话,他端端坐着,手?指点着桌面。 季丰源直接站了起?来:“为啥啊小叔,他们?欺负你了?” 许月连忙要把他拉坐下。 季大哥见状,让妻子带着儿女先出去。 季丰源本不想走,他已?经十六了,自认是个小大人,家里许多?事也能听了,不喜欢还被他们?当小孩,尤其是他们?还欺负小叔,那更不能忍。 可老子毕竟是老子,一个眼神季丰源就不敢动了,只能乖乖跟着许月出去,只是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希望有?个人帮他说说话。 只是到?底没有?谁理会他。 贺知衍问:“他们?是想让我去做赘婿?” 季老爹哼了声:“他们?倒是想,我可不答应。” 其实上一世季老爹也不答应,就算他儿子痴傻,也没到?要上门做赘婿的地步,大不了他们?养他一辈子,也好?过去别家受人磋磨,只是架不住那会贺知衍自己鬼迷心窍,认错了人,执意要去。 等?到?贺家找上门时,木已?成舟,想反悔也无用了。 贺知衍道:“我去书院前一夜到?杏红馆送酒,意外?碰上了俞二老爷的长子,若我没记错,他也是在云杪书院就读,几年?前大哥去云杪书院游学?,许多?人见过他。” 季老爹恍然大悟:“难怪你说俞家会来人,还让我们?要通知你。” 季大哥却?是问道:“就算他们?心怀不轨,只要你不答应,他们?也奈何不了你,犯不着为了此事报复他们?,所以还有?何事?” 季大哥虽然念书不多?,可有?不少经商经验,这事说难猜也不难。 贺知衍看着几人,前世,他被俞清禾害死之后伪装成是意外?,但季大哥并不相信,坚决追查真相,却?因此被俞清禾杀人灭口,还落得个死无全尸。 可这些事没法直接告诉他们?,所以贺知衍还是用告知俞清然的那种方式,将这一切以梦的形式说出,他说了两家在梦里的下场,又?道:“...如今俞二老爷上门求亲的事已?成现实,所以我担心后面的事也会成真。” 几人的脸色都?不好?,尤其是贺峮,俞家二房简直是把他们当傻子耍,甚至还可能会害死贺知涵,他只是辞官了,可不是死了:“这事你不用再管,对付他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季老爹与季大哥不清楚他的身份,只是直觉告诉他们?他大有?来头,如今听见这话,更是了然于心。 贺知衍道:“对付俞家二房确实容易,您老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他们?,只是此事不可牵涉然然他们?,再则究竟是谁害死大哥,梦里并没有?明说,我只是怀疑与俞清禾背后的人有关。” 贺峮想了想,问:“那给你戴...就这俞清禾,他的奸夫是谁?” 贺知衍说了个名字。 贺峮:“原来是他。”有?了方向?,查起?来就不难,“这事我会告知你大哥,让他自己留意。” 贺知衍点点头。 季老爹又?道:“那你可还要见俞二老爷?” “见。”贺知衍还准备了一出戏给俞清禾呢。 既然孩子亲自赶回来,那就是有?自己的打算,两位父亲也不打算过多?插手?。 再说贺峮,他现在可是儿子最坚实的后盾,有?他在,甭管是梦还是现实,谁都?别想再伤害他的儿子。 贺峮与季老爹各自回屋后,客堂只剩季大哥与贺知衍。 两人无声饮了两杯茶,季大哥忽然问道:“你的清醒根本就不是因为磕到?脑袋。” 贺知衍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季大哥会联想到?这,但为了加大季大哥他们?信任的筹码,贺知衍点头了。 季大哥看向?他:“你真的是平安?” 贺知衍再次毫不犹豫点头。 “那就好?。”季大哥站起?身,“早些睡吧。” *** 谢忞速度很快,赶在书院门禁前将俞晖带了回来。 入夜之后,山中起?了风,温度骤降。 谢忞二人踏入至诚堂时,头顶星子布满天际,银河似练。 屋里面,香炉燃着驱虫香,而俞清然与柳春见则是披着外?衣坐在书案前,一边拨打算盘,一边在今日的课业上写下答案。 二人进了屋,就冲各自主?子走去,俞晖已?经从谢忞那得知贺知衍回城了,进来见俞清然专心课业,便也没说话,而是极其自然地将俞清然手?边的空茶杯倒上热茶。 蜡烛燃烧发出“哔啵”的声响,烛火让沿着窗棂而进的风吹得抖动,瞬间便暗了下来,俞晖便拿了剪子,拨一拨烛心,剪掉一些,让火光更亮。 又?去把大开的窗棂给放了下来,只留一条透气?的缝隙。 做完这些,他又?给铜盆兑好?温水,一会俞清然做完课业要洗漱。 他做这些实在过于熟练,让做完课业的柳春见不得不感叹:“这屋里还得是你在,那贺知衍在这,我是哪都?不舒服。” 俞清然这边的算盘声也停了,他将毛笔置于笔架上,伸了个懒腰,披着的外?衣便滑落在了圈椅上,俞晖看到?了,立马过来给他拿起?披上。 虽然俞清然也更习惯俞晖在身边伺候,可贺知衍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很不错了,所以不得不维护他一点点:“其实还好?,他虽然没有?俞晖细心,但能做的也都?做了。”又?问俞晖,“可吃了晚膳?” 俞晖点点头:“出城时在摊上吃了馄饨。” 俞清然嗯了声:“爹那边什么情况?” 俞晖道:“老爷猜到?您找我大致是为了这事,便让我转告您,律法规定内的六成家产已?经在整理,剩下的他还在和柳老爷交涉。” 柳春见听见了,把喝完的茶杯递给谢忞,诧异问道:“怎还跟我爹有?关系?” 俞清然抿了抿唇:“应该是和伯父做局。”他爹家大业大,铺子田产数不胜数,就算他拿走六成,剩下的四成也足够俞家挥霍几辈子,而看样子,他爹是不准备留下丝毫半点。 柳春见道:“你这忽然分化成坤泽确实麻烦。”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一步一步去盘算。 俞清然去搅了帕子洗脸,又?问俞晖:“可有?二房的消息?” 俞晖摇摇头:“您让我转告老爷之后,老爷让账房查了二老爷等?人的开支,发现确实有?许多?用于作乐上,昨夜老爷让我爹带着账房去了西院,说了减月银的事,但二房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纠缠。” 柳春见呦了声:“稀奇了,谁不知道你那二叔长在钱眼里,被减月银居然不吭不响,事出反常必有?妖啊。”他想了想,想到?一个可能,“还是他们?对于贺知衍是胜券在握了?” 俞清然摇摇头:“应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生事,当年?贺知涵来游学?的事知道的人不少,他们?既然去了季家,又?得知季平安在书院,应该也会担心被人捷足先登,故而一心都?扑在了季平安身上。” 柳春见嗤笑:“他们?这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贺知衍身上,妄想以他登天。” 俞清然吩咐俞晖:“明日一早你就下山,告知爹,二叔昨日领着大哥和清禾去季家提亲,而季平安也已?经和贺太傅相认,并且回了季家。” 俞晖错愕:“太傅?” “嗯。”俞清然洗干净手?脸,把帕子搭在铜盆边缘,幽幽看着俞晖,“所以才让你对他客气?些。” “......”可真是他的亲少爷。 柳春见听见了,笑道:“大晖别怕,我看那贺少爷爱你家少爷爱的死去活来,断然会爱屋及乌的。” 俞晖:“谢谢。”但并没有?被安慰到?。 俞清然见他苦着张脸,忍不住笑了笑:“好?了,去洗漱休息吧。” “是。” 柳春见也喊谢忞:“你也快去洗漱,一会别吵着我。” 谢忞嗯了声,拿了换洗的衣裳和俞晖一起?去了浴房。 他们?二人出去之后,俞清然与柳春见也上榻歇息了。 时辰已?晚,明日还得上学?呢。 年?纪轻,几乎是倒头就睡,只是柳春见记挂谢忞还没回来,睡得并不踏实。 第23章 朦朦胧胧间,于暗夜里听见一点响动,迷迷糊糊地喊:“谢忞?” 谢忞应了一声,他似乎就站在床榻边缘,声音很近。 柳春见翻了个身,面对床榻外?侧,嘀咕了声:“快睡吧。” 谢忞蹲在床榻前,借着昏暗的月光看着他的脸。 柳春见虽然是位中庸,但长得很好?,他的相貌既不是贺知衍那样美?到?极致的清俊,也不是俞清然那俊到?秀美?的雅致,他是有?他自己的温和润雅。 “春见。” “嗯?” “贺知衍在针对你。” “嗯...嗯?” “他吃你的醋。” “啊?”柳春见腾地坐了起?来,“为何?” 黑暗里,谢忞的声调平稳且低沉:“因为他是天乾,没有?任何一个天乾能容忍自己的伴侣与他人亲近,你之所以感觉会不舒服,是因为他释放了信香。” 柳春见整一个愣住:“他有?病?我和清然要是有?那意思,轮得到?他?” 谢忞没有?再说,而是倾身,将他扶躺下:“睡吧。” *** 翌日,天破晓,金阳藏于云后,万丈光芒将云层浸染,烧出火红的一片。 书院从寂静中醒来,小径上有?青衣走动。 俞清然在俞晖的伺候下洗漱更衣,梳洗完毕要出门用早膳时,发现柳春见打着呵欠,整个精神不济。 他疑惑:“没睡好??” 柳春见骂了声:“还不是你那好?情郎。” 俞清然一头雾水:“他怎么你了?” 柳春见恨道:“你问谢忞去。” 俞清然回头看向?提着书箱的谢忞。 对上他的目光,谢忞神色自若:“无事。” “......”俞清然觉得这两人只是把季平安当情趣了。 吃了早膳,俞晖送他进术数院,在门口把书箱交给他时,俞清然道:“你一会就下山,记住我跟你说的事。” 俞晖点头:“少爷你照顾好?自己,我回去见了老爷就回来。” “不用,你就留在爹身边,有?事我会让谢忞去找你。” 俞晖揖礼:“奴婢知晓。” “去吧。” 等?他二人进了术数院,俞晖又?拜托谢忞:“劳烦你帮忙照看少爷。” 谢忞嗯了声。 俞晖这才下山。 *** 东水巷,季家。 既然是给俞清禾排了一出好?戏,那怎么也得主?角到?场,于是贺知衍一早就让季丰源坐驴车去俞家,请俞二老爷父子过来。 昨夜得偿所愿能跟儿子住一屋的贺峮问他:“你打算如何处理?” 很简单:“可以拒绝,但不能拒绝的太死,我们?还需要用俞清禾钓出他背后之人。” 上一世他痴傻,不知俞清禾是如何与他那奸夫勾搭上,而这一次重来一世,许多?事有?了防范的机会,也必然不会完全像上辈子那样发展,他们?要想完全铲除危害,光靠贺知衍自身防范不够,得双管齐下。 这才是万无一失的做法。 *** 临近午时,俞晖回到?俞家,他进了东院,一番询问,得知俞晚道刚从外?面回来,此时正在主?院陪俞大夫人用膳。 俞晖想了想,直接去了主?院。 俞大夫人见他回来,笑问道:“小晖回来了,少爷如何?” 俞晖上前,揖礼道:“夫人放心,少爷一切安好?。” “那孩子...怎样?”几人中,俞大夫人是唯一没见过贺知衍的,但是从夫君与俞晖口中得知,那孩子长相俊俏,家世良好?,又?对儿子痴心一片,她也就放心了些许。 “奴婢正要回禀,老爷,少爷让奴婢转告您,他说季少爷已?与贺太傅相认,并且二老爷于前日带着大少爷和三少爷去季家提亲。” 俞晚道给妻子舀汤的手?一顿:“提亲?” “是的,少爷说大少爷前几日在杏红馆意外?碰见季少爷,估计认出了他的身世。” “这...”俞大夫人虽性子温婉,逢人带笑,但却?是个蕙质兰心的人,“二弟这是看上那孩子了?” 俞晚道听完,把汤舀好?,放在妻子手?边,轻声道:“到?底看上谁还不好?说,小晖,你让人盯着西院,有?动静立即回禀。” “是。” 可没一会,俞晖便过来回复:“老爷,一个时辰前,二老爷带着大少爷和三少爷出去了。” 俞晚道放下了筷子,他拧眉思索。 俞晖见他不说话,大胆猜测道:“应该是去了季家,昨日季少爷也下了山。” 听到?这,俞晚道松开了眉头。 既然季平安说事情交给他处理,那正好?看看他的诚意。 第26章 俞晚飔收到家仆消息时简直欣喜若狂, 在他看来这是个好兆头,只要?季家不?是一口回?绝, 那就?有商谈的机会,于是当下便差人喊来俞清瑞兄弟俩,架上?马车去东水巷。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季家门口停下。 父子三人依次而?下。 他们注意到院子里有个正在洒扫的少年。 能明显看出此人身形高挑,而?据他们所知,季家并没有请仆人,又在这时候有个陌生的少年, 那很大可能这就?是那个傻子季平安。 俞晚飔整了整衣衫,大笑着拱手入内:“这位便是平安贤侄吧。” 贺知衍倒是早就?知道他们来了,只是不?想显得自己认识他们, 故而?没先动作。 他手上?拿着扫帚, 站直身体回?看入内的三人,走在最后的俞清禾对上?他的视线后明显愣了下。 贺知衍心下冷嘲,看来这位三少爷并没有忘记那次在俞家门口的见面。 面上?却表现得热情好客:“您就?是俞家二老爷吧。” “是的是的。”俞晚飔见他神态自然,并没有痴傻之气,不?由疑惑,“你...” “哦, 我前两日不?小?心磕到脑袋,正好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人也不?傻了,您快请屋里坐。”他转身请人进客堂。 “好好好。”俞晚飔笑着走前头。 俞清瑞随后, 而?俞清禾路过贺知衍时,向他投来一眼,贺知衍面不?改色地冲他点?点?头。 俞清禾一愣,但并未开口, 随着父兄的脚步进了客堂。 本以为季家只有季平安和他养父在,却不?料进去之后,还发现有一人。 见到这人,父子三人的表情都有一瞬的变化。 俞晚飔和俞清瑞是没想到,季平安竟然已经先一步认祖归宗。 那人面目与季平安有七八分相似,是一目就?能了然的关系。 而?俞清禾却是心头一阵咯噔,他总觉得今日之事?不?会像他们想的那样顺利。 他们进来后,季老爹起身相迎。 而?贺峮却稳稳坐着,哪怕他现在已经辞官,那地位也高出他们一截。 俞晚飔几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忙拱手揖礼。 贺峮心下有把这三人千刀万剐的冲动,可为了儿子的计划,还是没为难他们:“坐吧。” 可就?算他没有刁难,这不?冷不?热的态度也足够俞晚飔几人忐忑了。 贺知衍洗净手进来,就?见到他们三排排坐一边,他走到贺峮身边坐下,开口道:“万分抱歉又让二老爷跑一趟,确实是不?凑巧,前几日接了份活上?了云杪书院,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回?复您。” 俞晚飔哪敢拿乔,就?算贺峮不?在,他也得放低身段了:“不?碍事?不?碍事?,既是结两姓之好,那自然是大家都欢欢喜喜的才好。” “您的意思我爹已转告我,承蒙二老爷看得起我这傻子,只是婚姻大事?须得父母之命,而?我还未见过母亲,故不?能答应您。” 此言一出,三人心中如有石头落地。 在看到贺峮时,他们就?多少清楚不?会如愿了。 但季平安没有一口回?绝,而?且贺峮与季老爹都没有发话,那说明事?情有回?转的余地。 俞晚飔心思急转,把年少时读书的那股伶俐劲全?用在此刻了:“侄儿恢复正常亦是好事?一件,又与父亲相认,更?是双喜临门,你与禾儿的亲事?,成是锦上?添花,不?成也是缘分不?够。” 贺知衍笑了笑,他看了眼俞清禾,道:“其实说来也巧,我去云杪书院是给俞二少爷做书童。” 俞晚飔一愣,好似一下没听?明白:“这...” 俞清瑞见父亲呆滞,连忙接话:“是吗?那可太巧了,” 贺知衍笑着点?头:“我与俞二少爷是一见如故。” 不?论这个“一见”是如何个“如故”法?,但总得来说,情况对于他们还是十分有利的。 就?算大房平日里再?看不?起他们,也知道没有把富贵往外推的道理。 于是俞晚飔回?去俞家后便进了老夫人院子。 第24章 这一消息自然也是被家仆报到了俞晚道耳里。 对于二房究竟打什?么算盘俞晚道不?想去猜也不?想理会,见招拆招便是。 *** 俞晚飔几人离开之后,贺知衍与贺峮在家吃过午膳,也坐上?马车回?去云杪书院。 到云杪书院时,已是开课时间?,贺知衍便先去试验田将玉米种了。 试验田在农学院旁边,单独的一垄,以刻名木牌划分了区域。 贺知衍扛着锄头,先检查了土壤,见土壤翻的深度不够,又用锄头锄深了些。 云杪书院的位置不?算高,又地处南方,加之试验田开阔,阳光充足,生长条件上?是完全?符合的。 贺知衍使着锄头,将土面扒拉平整,又用锄头挖穴,在穴位里放上两颗玉米种子,然后放了一把鸡屎灰,最后将穴位覆盖上?一层薄土,播种手法十分简单粗糙。 完了他掏出学院发的纸笔,写操作记录。 种子是昨日发下的,但显然大家都很有防备意识,除了他没人在试验田种植,因为旁边的土壤没有栽种的痕迹。 防备一点?也没什?么,贺知衍把写好操作记录的本子收回?书袋,扛着锄头走了。 他洗净手脚回?房时,见到了谢忞,对方正在整理柳春见的衣箱。 虽说一个屋檐下住了几日,但两人说的话并不?多。 本来贺知衍也打算打个招呼就?算了,但他想到一件事?,于是双手抱胸靠在一边,等谢忞忙完。 谢忞弄完之后一转身,就?看到贺知衍一副在等他的架势,他直接问:“有事??” 贺知衍站直身子:“聊聊?” 谢忞挑了挑眉。 *** 下学那会,俞清然在术数院外见到了等着的贺知衍,有些诧异:“处理好了?” “嗯。”他见俞清然拎着书箱,伸手去拿“有课业?” 俞清然嗯了声,把书箱给他。 贺知衍道:“先去用膳。” 俞清然问他:“怎这么快回?来?我以为你会在家多待几日。” “怕某些人身边没个伺候的不?习惯。” 柳春见听?见了,嗤笑一声。 贺知衍问他:“我惹你了?” 柳春见没答,他哼了声,快步走了。 贺知衍又问俞清然:“他吃炮仗了?” 俞清然汗颜:“这不?是得问问你。” “那是他发疯。”贺知衍从不?内耗,“对了,我虽然以还未见过母亲为由拒绝了俞晚飔的提亲,但是告知了他我是在给你做书童。” “你就?是这么解决的?把火引到我身上?。” “夫夫一体,再?说知道我在你身边那不?是迟早的事?。” 俞清然定定看着他:“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贺知衍笑了下:“没想瞒你,回?去宿舍再?说。” 俞清然这才放过他。 不?管贺知衍怎么想,但既然把火引到他身上?,那就?不?能让他瞒在鼓里。 *** 晚膳吃的是芙蓉豆腐和酱炒三果,贺知衍还特地给俞清然要?了一份芋羹。 伙房一般隔几天会准备一些糖水,想吃的出钱买一份便是。 而?俞清然最嗜甜,据俞晖所言,每次伙房熬的糖水他几乎都没错过。 芋头蒸熟捣成泥,再?加入煮好的牛奶,辅以饴糖,香甜可口。 俞清然坐在圈椅里,一手端着瓷白汤碗,一手持短炳汤勺,一边听?着贺知衍娓娓道来,一边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糖水。 等贺知衍说完,碗里的糖水也吃完了,他放下碗,拿帕子擦了擦嘴:“我现在是越发觉得上?了你的贼船。” “怎么说?” 俞清然把帕子丢回?托盘里,闲闲道:“尽管此事?成真,可后续必不?会按照你梦中那样发展,毕竟我二叔不?知你我已联盟,也没料到你早就?清醒。” “那你不?妨猜一猜他们的后续动作。” 俞清然撩起眼皮看着他:“这不?是一目了然?二房不?会放弃你,那必然会想方设法?接近你。” “这就?对了,他现在知道我在你身边,必然会往你跟前凑,以防万一,你凡事?多留个心眼。” 俞清然不?悦挑眉,却又想起柳春见的忠告。 清禾在误以为季平安是个傻子的时候都能放弃自己的婚姻,在他眼里,除了自身利益,估计没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更?何况是他这个与之私底下争斗多年且让对方受了不?少窝囊气的堂哥? 俞清然兀自思考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按在他皱起的眉头上?:“不?用担心,万事?有我。” 按在眉头上?的指腹触感坚硬,温度灼人,让俞清禾甚是不?习惯。 他把贺知衍的手抓下,想放掉,又好奇,故而?翻过他的手,用另一只手碰了碰贺知衍的大拇指腹,居然是一层薄薄的茧子:“你才多大,就?有茧子了?” 贺知衍笑了笑,趁机捏了捏他柔软的手指:“少爷,季家的每一粒粟米,都是自己种来的。” 被他调侃,俞清然面上?不?甚自然,一把松开贺知衍的手,视线也转向他方。 贺知衍抬手,碰了碰他发红的耳垂:“之前便发现了,你害羞时总是先红耳朵。” 俞清然头一撇避开他的手,又瞪了他一眼:“我要?洗漱,你去准备热水。” 贺知衍笑着应承:“遵命。” 学院洗漱的地方都集中在浴房,像宿舍一样,浴房也有划分。 只是俞清然现在分化成了坤泽,中庸的不?适合去,坤泽的不?能去,只能待在宿舍,由贺知衍打了热水倒进浴桶让他沐浴。 两人现在虽说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可毕竟男男授受不?亲,贺知衍是不?能留在房里的。 他得在门外等着。 一是避嫌,二是怕有人不?知轻重闯进去。 等俞清然洗漱好,在里面喊他了,他才会进去收拾残局。 第27章 俞清然穿上宽大的外?衣, 一边系带子,一边吩咐他:“你把这收拾了也赶紧去洗漱, 我先做课业。” “嗯。”贺知衍拿来一条干净的干巾,去给他擦发,“先擦一擦,睡之?前再梳理。” 两人靠得近,俞清然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信香。 幽幽冷香让他的信香有些躁动。 两人的信香太契合了,既容易被对方?安抚,也容易冲动。 俞清然屏住呼吸, 从他手里?拿过干巾,快速且小?声说:“我自己?来。” “怎么了?”贺知衍看着他,从他眼睫微颤的神情里?觑出端倪, “想要我的信香?” 俞清然自顾自擦着后颈的湿发, 闻言故作冷淡道:“谁想要了?臭烘烘的,我又?没有闻臭的嗜好?。” “倒是我的错了。”贺知衍还是笑,他抬手,极其顺利地勾着对方?的脖子把人带了过来,“那是我想要了。” 说完便?低头吻了过去。 俞清然没有拒绝,也不知是因为被他安抚之?后就一直待在一起还是何种原因, 他此时确实很想亲近贺知衍。 只是迟疑一瞬便?张开了嘴。 而贺知衍此次的亲吻也不似之?前几次,凶狠且急, 这次他很慢,很温柔, 就像故意让俞清然感受他似的。 俞清然从亲吻中品尝到了那股令他心旷神怡的冷香,好?似琼浆玉液,扫除了他听学一天的疲惫。 贺知衍离开他的唇,却没放开他, 只是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两人呼吸连着呼吸,视线锁着视线。 如果是之?前,俞清然是明显能从眼神知道这人对自己?的欲。念的,那是一个天乾对自己?坤泽与生俱来的征服欲,可这会,贺知衍的目光却柔情似水,像是看着天边的那抹月光。 这让俞清然怪不好?意思的。 “为何这样看着我?” “因为在梦里?,你也曾这样看过我。” “我才不会。” “谁说得准呢。”贺知衍笑笑,松开了他,“去做课业吧。” 俞清然想了想,捏着干巾问他:“梦里?的我,心悦于你?” “那可喜欢了。” 俞清然观他表情,总觉得他在骗自己?:“你梦里?的你是个傻子,我为何会心悦一个傻子?” “唔...可能你爱好?独特??”贺知衍假作思索。 越说越觉得是这王八蛋胡扯。 俞清然把干巾甩给他:“快去洗漱。” 可能真是要夏天了,夜里?居然会觉得热。 俞清然轻轻按住自己?发烫的后颈。 *** 院子里?的那颗石榴树坠着累累果实。 表皮鲜红的饱满果实从绿色中探头而出,圆圆鼓鼓的讨人喜爱,俞清然从院子路过时,只一眼,他便?确定自己?是在梦中。 第25章 忽然,小?腹传来异样感,俞清然的眼睫颤了颤,他下意识把手搭在小?腹上,宽大衣裳看不出身形如何,可上手却很清楚,小?腹处弧度起伏... 俞清然颤颤然地放下手,内心起了忐忑,他知道这个梦是延续了上一次,而且通过时间来看,此时应该是怀孕四个月左右。 可他却很清楚自己?未被他人标记过,因为他感觉到了拉扯感,香体在躁动,身体却处处透着疲惫。 甚至于他自己?都能闻到那股不老实的橙花信香。 他知道自己?接受过安抚后的模样,所以很确定。 身旁跟着的俞晖不知他为何停下脚步,也停了下来:“少爷?” 俞清然看向他,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俞晖很累,像是老了一圈:“俞晖。” 谁知俞晖却是紧张看向他:“又?难受了?” 俞清然摇了摇头。 俞晖松了口气:“这两日忙,未去贺少爷那拿新的衣裳手帕,您再忍忍,一会结束议事,我们再去找他。” “季平安?” “少爷又?忘了,贺少爷已经认祖归宗,改回本名?了。” 俞清然念着:“不都是他吗?” 俞晖过来扶他,往老夫人的院子去:“唉,可三少爷觉得季平安这名?字俗气,不准家里?再提。” 俞清然道:“希望一个人余生平安顺遂,怎会俗气?” “那又?怎样呢?三少爷才是贺少爷的夫郎。” 一句话让俞清然哑口无言,有一瞬间他甚至忘了,这是在梦中。 梦里?的季平安不在他身边,不是那个会捉弄他的欠揍少年。 说来这个梦也是奇怪,如果真是与上一个衔接,那上一个与他最开始做的那一个,应该也是衔接上的。 时间顺序很好?确定,第?一次是梦到季平安与俞清禾成了亲,第?二次是“他”有了身子,而这一次,他想到刚刚手心的触感... 沉默间,老夫人住的院子也到了。 俞清然走进?去,却见堂内,一侧坐着他爹,一侧坐着他二叔、俞清瑞和俞清禾夫夫。 这个梦当真是奇怪。 他明明从未见过痴傻的季平安,可这一眼,从季平安的坐姿与神态,他却能一眼分辨出,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季平安。 俞清然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在俞晚道身边坐下。 老夫人居于上首,她见人到齐了,开口说道:“既然人齐了,那就来议一议小?瑞的事。” 俞清然不知道俞清瑞有什么事严重到需要全家坐在一起下决断,但?也可能是梦的原因,所以他未开口。 老夫人视线转了一圈,从急切到流于表面?的俞清瑞再到面?色无惊无喜的大儿子父子,最终落在俞晚道身上:“老大,娘知道你一向不满我偏心老二,之?前的事都可以不提,但?这事是为了俞家,你就算心里?有怨,也得放下了,如今既然有这样好?的机会,不管你在想什么,都得拿钱出来把这事做好?。” 俞清然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他自己?是很想笑的。 这梦真的稀奇,竟然连老夫人会说出什么话都一模一样,没错,就算是现实,俞老夫人的偏心也是摆在明面?上,从来不屑于遮掩。 本来他不想说话,想着坐一会看他们扯什么旗,但?听到这是真的有点忍不住:“不知祖母要我爹拿多?少钱办什么事?” “小?禾说了,只要你们拿出五十万两,他就能求贺家帮小?瑞求一官半职。” 一时间,俞清然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买官鬻爵?” 老夫人似是不满俞清然的用词,以拐击地,义正词严道:“这都是为了俞家。” 谁都有资格说为了俞家唯独老夫人没有。 在现实里?受这偏心老太婆的打压也就算了,可现在是在梦里?,于是俞清然撑着椅子扶手,坐直了,将?背靠在椅背上:“祖母,这到底是为了俞家还是为了大堂哥,大家心里?都有数,没必要扯大旗粉饰太平。”他又?看向俞清瑞,“买官鬻爵,亏你想得出来,贺家家风严正,岂会与你同流合污?你以为将?季平安赘入你二房,贺家就任你拿捏了?这事但?凡流出半点风声,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俞清瑞,你想要什么东西大可自己?去争取,就算是考个童生,我都敬佩你。” 他一口气说完,似是吐出郁结心中许久的恶气,浑身舒爽,他看向自自己?出现,视线就落在他身上没转移过的贺知衍:“还是你无论如何都会帮俞清禾达成心愿?” 痴傻的贺知衍却摇摇头,他慢吞吞说:“大哥让我,不要参与俞家的事。” 此言一出,除了大房,老夫人和二房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俞清然便?笑了,他笑的恣意:“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俞晚道这才开口:“母亲,此事绝无商议的余地,若您不放心清瑞,我可以将?手头上一部分产业交给他。” 老夫人以掌击桌,拍的啪啪响:“白身岂能与官身相比?做个商人能有什么出息,外?边人称你一声俞老板又?如何?在入仕面?前,你不还得点头哈腰?” 俞清然冷笑道:“祖母,可您今早吃的燕窝粥,喝的人参汤,这都是我爹给人点头哈腰挣回来的。” 这让老夫人气的一把抓起旁边的茶杯朝俞清然丢过去,好?在俞晚道反应快,起身挡住了,茶杯落在地上,砰一下炸的飞远,随之?的还有俞晚道的冷声:“母亲!” “逆子!”老夫人站起来,对两人怒目而视。 俞清然起身,拉过俞晚道的手查看,好?在天气渐凉,茶汤又?温热,尽管湿了衣裳但?不会烫伤人。 俞晚飔也站了起来:“大哥,我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否则日后你以何脸面?面?对列祖列宗。” 说罢便?去扶老夫人走了,俞清瑞兄弟跟在他们身后,临走时俞清瑞狠狠瞪了眼俞清然。 至此是不欢而散。 他们四人一走,屋里?就剩他们三个。 俞清然问走过来的贺知衍:“你还不去找清禾?” 贺知衍却是问俞晚道:“大伯,可烫着了?” 俞晚道摇摇头:“我没事。”他是知道自己?儿子与这位侄婿的孽缘的,平日里?两人也没机会相处一室,加上儿子有了身子后身体不好?,想着难得能待一块,很机灵地去外?面?等儿子。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在梦里?与他待在一块,俞清然本能地去嗅闻那令他心安的冷香,可也不知是何种原因,现实里?那巴不得缠他身上的冷香极难才嗅到一点,但?他很意外?,这股冷香很干净,并未掺杂俞清禾的信香。 可他们已成亲数月,俞清禾不说多?次,一次的情潮总该有,但?为何没有标记的迹象? 他本来想问一问,可出口的却是另外?一句:“今日你回去,他又?该为难你。” 俞清然有一瞬的愣怔,不知这是为何。 而贺知衍听了他这话,垂下眉眼,似有哀伤:“没事的,大哥会保护我。” “是贺大哥?” “嗯,大哥说,只要我不愿意的事,不管他们提什么,我都可以拒绝,我看你不是很高兴,所以不想答应他们,大哥说了,让我把不愿意做的事推他身上。” 俞清然一愣,全没想到是这原因:“只是因为我不高兴?” 贺知衍看过来,眼眸亮而真诚:“嗯,父亲让我相信你。” 俞清然心神一震,而后他便?醒了。 梦中那股陌然的情愫还萦绕在心间,说不清道不明,他的心脏疯狂鼓动,似打鼓般,快的像要跳出胸腔... 俞清然狠狠喘了口气,人也清醒过来。 房间里?灰蒙蒙的,应该还未到起床时间,但?可能是他发出的声响过大,把睡在地上的贺知衍吵醒了。 那人迷糊的声音传来:“然然?” 这道声音与梦里?那道诚挚的声音融合,一瞬间让俞清然分不清彼此。 贺知衍坐起身,掀开被子,跪行到床边:“怎么了?”他伸手,碰在俞清然鬓边,却摸到一股湿凉,不禁一怔,“做噩梦了?” 晨起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低沉,却又?因他故意的放低而柔和,在清早里?,勾的俞清然神思渐明:“无事。” 贺知衍抹掉他鬓角的汗水,轻声道:“快起床了,我去打水给你洗漱。” 他正要起身,却被俞清然一把抓住了手。 便?又?低下头,对上俞清然的视线。 房间光线昏暗,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贺知衍却分明读出了对方?眼神里?的沉重,他笑了声,把脸凑过去,挨着俞清然:“跟我说说?” “你...”俞清然扯了扯他的手,“亲亲我。” 这回贺知衍是真的愣住了。 *** 昏暗的房间里?,蚕丝软被将?缠绵的声音裹得滴水不漏。 第26章 幽幽冷香与橙花清香似它们的主人般,亲近的不分你我。 俞清然整个人都被贺知衍笼罩着,从嘴巴到鼻腔,全是他身上的气息。 软被又?将?他们密不透风地裹着,浓郁的信香都快把他熏晕了。 可俞清然不想叫停,他感觉自己?的心还在天上飘着,唯有碰着这个人,才能叫它落一落地。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陌生,纵观此前十九年,从未有过。 俞清然觉得快要喘不过气了,才轻轻推了推贺知衍。 于是纠缠的唇瓣才得以分离,以至于两人都气喘吁吁的。 被子底下,贺知衍虚虚压着他,一手撑在他头顶,底下的空间实在过于沉闷,不得不打开一条缝隙透透气。 于是透过窗纸照进?的光从缝隙射。进?,正好?落在俞清然脸上。 他的脸色潮红,眼睫湿润,看着好?不可怜。 贺知衍看得心软软,又?低下头,亲了亲他红肿不堪的唇:“告诉我,梦见什么了?” 俞清然喘了好?几口气才平复气息,可听着贺知衍低沉沙哑的嗓音,又?有故态复萌的趋势:“把被子掀开些。” 贺知衍也觉得需要新鲜空气降降温,便?将?被子掀了。 好?在每夜歇息时,外?间的帷幔会放下,虽然不一定能隔绝声音,但?能阻挡对面?的视线。 “我问你,在你的梦里?...”俞清然觉得嗓子有点发干,他轻咳了下,继续道,“我们在杏红馆那一夜之?后,还有无交集?” “我不是说过,你丢下我跑了,我认错了人。” “我不是说这个,据我所知,天定良缘的天乾与坤泽,受孕会比信香契合度一般的夫妻更容易。” 贺知衍在揣摩他这句话的意思,结合前后来看,似乎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你是梦见你有了孩子,然后吓醒了?” “也不全是。” 贺知衍不由沉默,上一世?俞清然意外?有了孩子,虽然没有打掉,可不见得是爱孩子才把它留下,他已经和俞清禾成亲,俞清然孤身一人怀着孩子,他分化成坤泽的事本就让他提心吊胆,孩子的存在更是一颗定时炸弹,所以,很大可能是因为他二次分化,身体出了问题,才不能将?孩子拿掉:“真的想知道?” 俞清然把头往他这边靠了靠,放低了声音:“你说。” “嗯,是有一个孩子。”贺知衍注视着他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在俞清然脸色变换时,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除了孩子,还梦到什么?” 俞清然看向他,眼睛眨了眨,他这会情绪很乱。 如果以季平安的梦为视角,那他已经验证了开始,至于中间与结局,现在来看的话,是已经完全不能跟梦中相提。 但?如果又?是以他的梦做视角,就好?像在补充季平安那个梦一样。 可这个梦到底代表了什么?是真的发生过还是将?来会发生? 不...将?来不会发生,因为一切都从杏红馆那一夜改变了。 而改变这一切的人,正是忽然清醒的季平安。 真相仿佛触手可及,但?俞清然很怕,若是他梦里?和季平安梦里?的事真实发生过,那他和爹娘,还有那个孩子,都遭遇了什么? 他有些不敢去想。 第28章 “没, 没什么。” 贺知衍很?肯定他有事瞒着,但此时他不?想?说, 贺知衍也不?想?在?这会逼他:“如果你还?想?知道?我?梦里的事,随时可以问我?。”他只是会布下一张网,等待猎物自己进入。 “嗯,去打水吧,我?要洗漱。” 贺知衍又吻了吻他的额头,这才下床去收拾地铺。 地铺不?收拾,不?方?便走动。 等他收好地铺, 起?床钟声也敲响了。 贺知衍梳理好自己的仪容,才去挂帷幔。 这一耽搁,对面的谢忞也弄好了, 两人又一块去打水。 伺候俞清然洗漱穿戴好, 要出门去膳房时,他还?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 贺知衍眼里看着,心?里计较着。 出门时,柳春见近距离看见他,一眼就?注意到他的不?同:“清然,你的嘴巴怎么了?” 俞清然回过神:“嗯?” 柳春见点了点自己的唇:“红了, 还?有点肿,你没感觉?” 俞清然下意识抿了抿, 先前一门心?思都在?那个稀奇古怪的梦上面,还?真没注意到这, 难怪刚刚喝水的时候觉得刺痛,但面对一张白纸的好友,俞清然也不?能说是跟坏小?子亲嘴亲的,只能扯谎道?:“有点, 可能是上火了。” 柳春见不?是吃了天真无邪的亏,他完全?就?是亏在?闻不?到信香,但凡他回头看看后面恨不?得离贺知衍万丈远的谢忞,都不?会被骗的这么惨:“昨夜让你少吃点酱炒三果,你偏不?听?。” 俞清然还?能怎滴,只能乖乖应:“嗯,下次一定。” 吃了早膳,俞清然和柳春见去上课,今日他们有骑射课,两人都是穿着绯红窄袖及膝交领袍,束革带,着乌皮靴,正是青春洋溢的少年更显意气风发。 贺知衍与谢忞把两人送到校场,由于书院有规定书童不?能入内,两人便只能折回至诚堂。 毕竟还?有许多事要做,书童可还?兼着打扫卫生的职责。 而贺知衍较之谢忞又多了一件事,他还?要把玉米种出来。 可是种子刚种下,还?没这么快见芽,贺知衍只是去试验田那给玉米浇了水,并确认了下并无其他人在?此栽种就?回去了。 回去至诚堂前,他路过院长的院子,去见了下贺峮。 主要是为了回济州贺家的事。 贺峮的意思是要等种植玉米的事告一段落,尽管他也归心?似箭,想?要一家团聚,可圣上交代的事不?得不?做,怎么也得等玉米见了苗才能暂时离开。 贺知衍在?贺峮那坐了一会,临走时,贺峮给他打包了一大堆零嘴,让他带回去给俞清然他们吃。 先不?管他们的婚事有没一撇,起?码贺峮态度挺好,已经在?接纳俞清然了。 *** 贺知衍这边岁月静好,俞清然那边却出了一点小?意外。 云杪书院虽说在?住宿上将天乾、中庸和坤泽划分开来,但在?学习上三者是混合的。 所以今日术数院的骑射课除了中庸,也有天乾和坤泽。 众所周知,信香通过**散发,尤其是运动之后,信香的浓度会激增。 那会俞清然刚从马上下来,接着他位置进行下一轮测试的同学正好是坤泽,交接缰绳时,坤泽嗅到了空气中陌生的味道?,他的鼻翼翕动,嗅到味道?来源于俞清然身上,他疑惑问道?:“清然,你换熏香了?” 俞清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有一股橙花清香,很?好闻。” 俞清然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坤泽的身份败露了,吓得差点去捂后脖颈,但在?将手抬起?的那一刻反应过来,手指一勾,晃着腰间系着的香包:“嗯,刚换的。” 坤泽又凑前来嗅了嗅,笑道?:“我?很?喜欢,这味道?很?清新,我?刚差点还?以为是信香。” 俞清然笑笑:“前不?久家里的柑橘树开花了,觉得挺好闻,便让人试着调制了些。” 坤泽正想?说他也买一些,夫子却先开口打断:“林楚,就?等你一个了。” 坤泽也就?是林楚只能冲俞清然歉意笑笑,而后踩着马镫上了马。 俞清然和柳春见是同一组的,等林楚骑着马冲了出去,柳春见才走过来:“说什么呢。” “没什么,我?身上的味道?很?重?” “什么味?”柳春见嗅了嗅,他嗅到的是香包的味道?,很?淡,不?像林楚那样闻到的浓烈,“还?好,怎么了?” 俞清然摇摇头。 柳春见却意会了,他蹙眉道:“你这事还是要尽早解决。” 俞清然嗯了声。 *** 午间休息那会,俞清然换下窄袖及膝交领袍,简单擦洗之后换上宽松的青衣。 他坐在?床榻边上,看着正在?给他收拾脏衣服的贺知衍:“早上的骑射课,有位同窗闻到了我?的信香。” 贺知衍把交领袍丢进衣篓,革带和乌皮靴则用布巾擦拭干净:“吓到了?” “有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发现了。” 贺知衍打趣他:“就?算发现了,最多就?是将你调到坤院。” “谁跟你说这个。”俞清然没好气道?。 “别?担心?,剧烈运动之后,信香的确会比平时更浓郁,你要是不?放心?,我?将熏香的剂量加大些。”贺知衍把革带和乌皮靴放好。 俞清然摇摇头:“暂时不?用调。” 贺知衍把擦脏的布巾也丢到衣篓里,看着他道?:“我?也有一事要告诉你。” 第27章 俞清然抬抬下巴,示意他说。 贺知衍道?:“俞清禾的小?厮饭前来找我?,说俞清禾约我?戌时一刻在?镜湖见面。” 俞清然眨了眨眼,似乎是被这消息砸傻了,但他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已。 在?云杪书院念书多年,俞清然也不?是没听?说过天乾坤泽那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云杪书院都不?知出了多少对鸳鸯了。 而镜湖是云渺山唯一一座天然湖泊,因湖水皎洁如镜,遂取名镜湖。 而镜湖就?在?至诚堂后方?。 作?为在?至诚堂居住的中庸,其实见过最多人约黄昏后的天乾坤泽。 但在?他印象里,一向都是天乾约见坤泽,更别?提是他那个心?高气傲的堂弟了。 俞清禾长得好,在?外人眼里性格也不?错,二房虽然没什么产业,但外人看来他是背靠大树,也还?是有许多同业中人的子弟想?要与他成就?好事,可抛了多少媚眼费了多少心?思,也没让俞清禾答应过一次。 原来不?是俞清禾心?高气傲,而是那些人不?在?他的选择之中。 “那你去吧,我?会自己打水洗漱。” 他这平淡反应让贺知衍蹙起?了眉头:“你没别?的要说?” “说什么?”俞清禾读懂了他的表情,笑了,“怎么?我?的信任让你不?开心?了?” 贺知衍嗯了声:“你好歹说点什么。” 俞清然故作?思考,说出的话却让贺知衍想?摁着他好好惩戒一番:“那你小?心?些,可别?被巡山的夫子发现了,否则是要去惩戒堂的。” 贺知衍眯起?了眼。 俞清然在?他动作?前一刻先滚到了床上,拿被子裹住自己:“我?困了,我?要休息。” 贺知衍没说话,他去把帷幔放了下来。 对面的柳春见看见了,喊了句:“青天白日的你们两个注意点,屋里还?有人呢。” 俞清然见他来真的,也连忙低声喊:“春见和谢忞在?。” 贺知衍没理会他的反抗,将人隔着被子压着:“然然,你就?这么想?看我?的笑话?” 俞清然哪里会承认:“我?没有,你别?乱咬一口。” “是我?乱咬一口还?是你知道?我?不?会拿你怎样?” 俞清然整个人被他隔着被子搂着,动也不?能动,他挣了挣被紧紧箍着的手臂:“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贺知衍却答非所问:“你真相信他只是单纯约我?见面?” 俞清然愣了愣,似乎是没料到他忽然转移话题,沉默了会才回答:“清禾虽有攀比之心?,但不?至于在?学院里做出格的事。” 其实俞清然说的是对的,以贺知衍对俞清禾的了解,现在?他的心?态是求稳,暂时不?会剑走偏锋。 “我?至多去两刻钟就?回来。”他这是默认了俞清然的说法?并主动交代行程。 俞清然道?:“可是你来回都得去掉一刻钟。” “说什么话要一刻钟?” “......”俞清然真诚实意问他,“在?你那将他认成了我?的梦里,也是这么对他的?” 贺知衍沉默了。 位置一下倒换,轮到俞清然心?里不?爽:“怎么不?说了?” “一开始以为他是你,对他予取予求,后来觉得他不?像我?要找的人,就?不?怎么见他了。” “见?”俞清然抓住了关键,“你们既已拜堂成亲,不?是住一个屋?” “人家嫌弃我?傻,新婚之夜便让我?睡地板,后面更是与我?分房而眠。” 贺知衍没有说假话,其实很?多事在?新婚之夜就?已经漏出了端倪,只是那会的他算不?上清醒,又一门心?思把俞清禾认成了自己要找的人,鬼迷心?窍地就?认准了他,以至于贺峮和贺知涵多次的暗示都没听?进去。 否则也不?会害人又害己。 *** 日暮四起?,天地昏黄、万物朦胧、整个云渺山将黑未黑。 戌时一刻,云杪书院各个住所亮起?了烛火,在?山林中犹如流萤耀眼。 贺知衍打着灯笼,前去镜湖“赴约”。 他走之后,柳春见从他那边出来去俞清然这边:“他干嘛去?” 俞清然正在?看书,闻言头也没抬:“去镜湖,清禾找他。” 柳春见嘶了声:“你就?这么放心?他?” 烛火之下,俞清然将书翻了一页,淡淡道?:“那不?然?” “就?不?怕他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那也得他碗里有。”俞清然抬起?头,“明日的小?考你有头绪了?” 第29章 一说?起这事柳春见就痛苦地直嗷嗷:“夫子是不是疯了?, 咱们是术数院啊,考什么对策。” 俞清然幽幽道:“夫子疯没疯我不清楚, 我只知道你明日若答不出来,夫子不会?让你好过。” “但我现在很好奇俞清禾找贺知衍做什么,你不想知道?”他很急。 “他会?告诉我。” 柳春见提议:“我让谢忞去看看?万一俞清禾要霸王硬上弓,贺知衍也好有个帮手。”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季平安才?是坤泽,他这是去羊入虎口。 俞清然怎会?不知好友就是想看热闹,估计今晚不让他吃个明白?,睡觉都不踏实。 但让谢忞去围观, 又像他不放心季平安... 俞清然正想说?话,那边的谢忞便道:“不去。” 俞清然顿时?松了?口气。 柳春见一听,蹬蹬蹬地回?去他那边:“为何不去?” “你要是闲就去看书。” 柳春见两手一叉腰:“你倒反天罡, 到底谁是主子?” 谢忞面无表情:“你是, 主子请看书。” 柳春见让他气的牙痒痒,却?偏偏无可奈何,只能?磨着牙去翻书了?。 这俩吵吵闹闹十几年,俞清然早就司空见惯,别看柳春见这会?一脸要生吞谢忞的表情,不出半刻钟, 他就又是谢忞这谢忞那了?。 *** 从至诚堂去镜湖的蹊径上,设了?几处木架用于悬挂灯笼以?便照明, 平时?由山童负责打理,因此夜幕之后, 也还是会?有学子去镜湖边上游玩。 正是夏夜,蛰伏于地底的动物冒了?头,虫鸣不绝,于是不少中庸身?上悬挂香包, 以?便驱散蚊虫。 而天乾与坤泽,他们身?上的信香对于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有天然的震慑作用。 山路上人来人往,贺知衍点着灯笼直抵镜湖东边上的遇湖亭。 亭子内烛火幢幢,映的里边的人影也摇摆不定。 贺知衍在亭子外见到了?俞清禾的小厮留声,也就是代替俞清禾来约他的人。 留声一见他,便揖礼道:“贺少爷。” 他的出声让亭子里背对入口的人回?过了?身?,对方也是一身?青衣,十分素净的打扮,但因天生丽质,倒有几分不施粉黛的清雅。 对方见到他,浅笑晏晏地打招呼:“贺公子。” 贺知衍看着这对主仆,想起这世第一次,也就是在俞宅外的那次见面,那会?两人可是有脾气多了?。 纵使知道俞清禾是什么货色,但无论什么时?候,贺知衍都为他的变脸绝活所惊叹。 他心里虽这么想,可面上不露端倪,将灯笼挂在一边,走入亭内:“不知三少爷找我所为何事?” 俞清禾一愣,似是没料到他这么直接,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贸然相约,还请贺公子见谅。” “无事,只是我不能?擅离职守太久,三少爷有事还请直说?。”要不是想听一听他会?放什么屁,贺知衍还真不愿意来。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知贺公子可还记得,我们在俞家外面曾见过一次。” 其实当?看到留声的时?候,贺知衍就知道俞清禾此行?约见并无更深层的意思,毕竟镜湖人来人往,若是他们两个单独待在一块,又是天乾与坤泽,是个人都会?误会?,想来俞清禾是还摸不准他的意思,故而不敢将他得罪死了?。 搞清楚他的目的,贺知衍笑了?笑,他看向辽阔的镜湖,月亮倒映在水中,晚风浮荡,波光粼粼:“记得,我那日身?体不太舒服,故而冒犯了?三少爷,还望见谅。” 俞清禾笑笑:“贺公子无事便好,只是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那日在季家见到你,我还真是吓了?一跳。” “是吗?那三少爷的胆量有点小。” 俞清禾哑然失笑:“让贺公子看笑话了?。” “我并没有笑话你,那日在我家见到你,我也很意外。”贺知衍忍着恶心与他虚与委蛇。 俞清禾见他确实是记得自?己,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贺公子也觉得我们有缘?” 贺知衍都想扭头走人了?,却?不得不把自?己钉在原地:“嗯。” 第28章 “那不知日后还能?否约贺公子见面?” “可以?,但我出来的时?间不会?很长,毕竟我领着二少爷的薪俸。” 俞清禾自?然不敢逼太紧:“这是自?然。” 对俞清然承诺的时?间也快到了?,贺知衍不想再?跟他扯下去,准备走人:“若无其他事,我便先回?了?。” 俞清禾道:“贺公子路上小心。” 贺知衍嗯了?声,转身取下灯笼便走了。 他走出老远,留声才?走到俞清禾身?边,刚刚他们的对话他都听见了?:“少爷,这季平安既已认祖归宗,为何还要待在二少爷身?边做书童?” “无非是舍不得那点月银,他与贺太傅相认也不过几日,这十年的苦日子早让他把曾经的繁华忘掉,他是贺知衍,也是小小季家酒坊的傻儿养子。”俞清禾语气凉薄。 “那接下来如何做?” 俞清禾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当?然是去找我那好堂哥,贺知衍的身?份早已经在学子中传开,蠢蠢欲动的可不止我一个,孰亲孰远,料想他分得清。” 留声自?是唯他马首是瞻。 *** 贺知衍走出好长一段距离,方才?吐出一口长息。 曾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不管不顾,将俞清禾摁进镜湖一了?百了?,若不是想起俞清然,他这会?已经在杀。人的路上。 贺知衍回?身?,看了?眼那座变得矮小的凉亭,那里已经没了?人影,只剩烛火寂寥。 回?去至诚堂,俞清然还保持着他走时?那个姿势,倒是柳春见,跟头顶长眼睛了?似的,他一进屋就抬起了?头:“呦,贺小公子去幽会?回?来啦。” 贺知衍吹熄了?灯笼,闻言应他:“又不是谢忞去,你着什么急。” “嘿,你...”柳春见拉俞清然出来,“你等着,我给清然吹耳旁风。” 贺知衍知道他干得出来,也知道俞清然听得进去,不敢吭声了?。 谢忞适时?道:“你都背会?了??” 柳春见被他提起伤心事,又恨恨的:“你干脆改投贺家去好了?。” 谢忞语气淡淡:“背书。” 贺知衍把灯笼放好,又去洗干净手,才?去帮俞清然杯子里添茶。 也不知是少爷年轻还是习惯了?,大晚上喝茶都不见失眠。 他的身?影在书案上投下一片阴影,俞清然干脆放下书,顺便捏了?捏眉心:“你倒是准时?。” “若是知道他约我只是为了?套近乎,便也不必去。”贺知衍站到他身?后,给他捏肩。 俞清然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咽下才?问他:“你们还有近乎可套?” “你分化成?坤泽的第二日,我不放心你,曾去俞家找过你,却?意外碰上他,不过那会?我刚做了?那个梦,对他恨之入骨,见到他时?态度不好,今日他却?以?此作为切入点,想拉近我和他的关系。” “看来他是想循序渐进。”俞清然重新拿起书,“也不知家里如何了?。” “不用担心,伯父会?安排好。” 俞清然道:“我爹跟你很熟?叫这么亲近。” “我是想叫爹来着,你能?同意?”贺知衍笑笑。 俞清然一耸肩,抖掉他的手:“想得挺美。” 贺知衍弯腰,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早晚有一日我叫给你看。” 俞清然说?得义正词严,耳朵却?不听话得红了?。 *** 翌日城内,俞家。 负责照顾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匆匆往东院去。 灰绿身?影走过长廊,绕过洞门,进了?俞晚道栖息的院子。 俞晚道刚从外边回?来,一杯茶都尚未喝完,听到管家说?老夫人有请,心中暗叹口气。 他这位娘还真是一口气的都沉不住。 第30章 俞大夫人得知, 问?他:“是为?了清禾的事?” 俞晚道点?头:“十有八九。” 俞大夫人叹口气:“这?事倒是好拆招,毕竟八字都没一撇, 倒是儿子的事处理的如何?” “放心吧,已经联系好了。” 俞大夫人上?前,替他整理冠帽和衣襟:“夫君,就算是为?了儿子,也别?心软。” 俞晚道失笑:“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担心这?个?” 俞大夫人没有说话,她的眼神已经言明一切。 俞晚道轻轻攥住她的手:“别?担心。” 俞大夫人语调很轻:“嗯, 去吧。” “你先用膳,不必等我?回?来。” 俞大夫人温和地笑了笑。 俞晚道去到?老夫人院子,本以为?他弟弟俞晚飔也会在?, 结果却只有老夫人一个人, 但桌子上?却摆着?饭菜,应该是故意等他的。 但俞晚道扫了眼桌上?的菜色,无一例外全是老夫人爱吃的。 要说有波澜,那肯定有,这?几份用料难求的菜色,是普通人家一年的开支。 至于其他, 俞晚道已经习惯,他朝老夫人行了个礼:“母亲。” 老夫人一身齐齐整整的打扮, 面色冷淡坐在?凳子上?,仿佛见到?的不是儿子, 是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坐吧,陪我?一块吃点?。” 俞晚道只是坐下,但并未起筷:“孩儿还不饿,母亲有话不妨直说。” 老夫人被他拂了意, 心气不顺,板着?脸道:“你就非得惹我?不高兴?” 被扣帽子俞晚道也不急,他笑了笑:“儿子是怕母亲心里搁着?事不痛快,怕您食不知味。” 尽管知道他是拿话搪塞自己,老夫人的脸色也还是和煦了些:“你弟弟给清禾说了门亲事,你也知道,清禾是家里唯一的坤泽,那自然是要为?他好好打算的。” 俞晚道佯装不知真相,把话头拐到?了俞晚飔身上?:“二弟是清禾的生父,肯定不会害了他,母亲大可放心。” “只是那夫家,说起来是我?们高攀。” 俞晚道听她说的有鼻子有脸,好像鸳鸯谱划了线般,心下忍着?笑,面上?却道:“清禾知书达理,相貌出众,就算是皇亲国戚也配得上?。” 三个孙子中,除了大孙子俞清瑞,老夫人最疼爱的就是俞清禾,她自然不会认为?俞清禾差,所以俞晚道这?狗屁不通的马屁在?老夫人这?是穿不了的:“那孩子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清禾要是想嫁进去做正房,手里也得有些筹码。” “弟媳早些年便为?清禾准备嫁妆,就算没有十里红妆,也比大部份人家丰厚,母亲若是放心不下,就多?给一些。”俞晚道假装才领悟过来,“我?这?做大伯的也不会吝啬,再给清禾添六抬吧。” 要是比一般人家,添六抬已是大恩,可这?是俞家,禹州城数一数二的俞家。 老夫人听到?这?哪会反应不过来他就是故意推脱,但她不会给这?机会:“你二弟相中的是太傅家的二公子。” 俞晚道的话脱口而出:“二弟这?不是异想天开?” 老夫人当下便呵斥:“怎么说话的?你先前不还说清禾配皇亲国戚都有余。” 俞晚道讪讪:“太傅能答应?” “你二弟已经与太傅见过面了,二人相谈甚欢,依我?看是有戏,再则你可知他家的二公子是谁?” 俞晚道心想他哪里不知?他还比他们都早知道:“母亲说笑了,孩儿哪有能耐去认识这?等人物。” “你弟这?人虽说官运差些意思,但有个能干的儿子,说来也巧,那贺家二公子早些年因事故流落在?外,被东街季家酒坊的老板捡去做养子,你也认识,就是在?清然身边做书童的那个。” 俞晚道故作惊讶:“这?我?还真不知道。” “所以为?娘的意思是,二公子既然是在?清然身边做事,那咱家就占了一个近水楼台的先机,你去给清然说说,让他多?撮合撮合清禾与二公子。” 俞晚道假意应承:“话我?倒是能转告,只是听不听,成不成,抉择都在?二公子身上?。” 老夫人道:“天乾与坤泽天生就是一对?,他们相互吸引。” 可不嘛,他好好一个中庸的儿子,就拜那小王八蛋所赐成坤泽了,俞晚道点?头:“等然然从云杪书院回?来我?便嘱咐他。” “别?等了,你明早就叫人去找清然。” 俞晚道应下。 老夫人扫了他一眼,说道:“要是清禾这?事能成,将来俞家要仰仗他的地方可多着?,孰轻孰重,你应该能分得清。” 这?意思很好理解,这?么多?年了,俞晚道早就在老夫人这领悟过。 早些年是为?了他二弟,说弟弟中了童生,将?来榜上?有名,那就是光宗耀祖。 就算到?最后俞晚飔一事无成,在?老夫人眼里,他还是比不过这?个小儿子。 这?些年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老夫人没少用俞家做幌子扯大旗,迫使俞晚道妥协。 第29章 就连现在?也是一样,明明俞清禾与贺知衍八字尚未一撇,老夫人却已经先为?俞清禾打算好,要从他的手里抠钱财。 分明是他挣的一点?钱,可谁都惦记着?。 又因为?是他的儿子,老夫人连带着?也不喜欢然然。 不过这?都没关系,俞晚道已经和年轻时的那个自己割裂开,他只要照顾好夫人和儿子就够了。 “母亲说得对?,孩儿知道怎么做,若无其他事就不打扰母亲用膳了,孩儿先告退。” 俞晚道说完起身便走,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他一走,去请他过来的赵嬷嬷便走上?前来:“老夫人。” 老夫人摇头叹气:“到?底是给他那夫人教导坏了,不过是些黄白之物,竟看的比兄弟情谊还要重。” 赵嬷嬷哪敢说话,就算她领的是老夫人院子里的月银,可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全是从大房走的账,要说他们这?些下边的人都比老夫人看得清。 俞晚道回?到?自己院子,便看见夫人就站在?门口,似是一直在?等他,见他回?来,面上?便露出了笑。 *** 云杪书院,试验田,玉米才刚种下,最快也得三至五天才出芽,贺知衍也不着?急,他每日都过来看看,若是缺水了就浇一些水,然后就会去院长院子,见一见贺峮,跟他说说话。 今早上?他过去,正好贺峮也有事跟他说。 贺峮拿起一封信递给他:“你大哥的回?信。” 贺知衍接过来看,信中的内容不复杂,表示消息已经收到?,他和贺知容不日将?启程回?济州,与贺夫人在?济州老家等他们,到?时候一家团聚,最后还提起他见到?了俞家派去的人。 贺峮问?他:“涵儿提到?的那人就是俞家二房派去的?” 贺知衍看完信,折起收好:“嗯,然然虽然知道我?的身份,可一直不曾插手参与。” “那你准备如何处理?俞家二房迟早反应过来,他不过是闹了个笑话。” “就让他知道好了。” 这?本来就是贺知衍给俞清禾准备的大戏。 *** 今日几人在?膳房用午饭时,一个在?贺知衍意料中、柳春见意料外的人坐到?了俞清然旁边。 碗筷应声落在?桌面上?,柳春见与俞清然一同抬头去看,见到?了俞清禾带着?笑的脸:“清然,春见,一块坐吧。” 问?的是这?两人,视线却划过对?面的贺知衍。 几人都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算是询问?,那也是不用听到?答案的询问?。 俞清然问?他:“在?学?院这?么些年,你可从未坐我?旁边吃过饭。” 俞清禾可没被捅破的尴尬,他的态度很是自在?:“所以这?不是来了。” 俞清然大方一笑:“你也读了许多?年的书,想必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意思,有什?么话直说吧。” 俞清禾看着?他,也笑笑:“就算有话也是我?们兄弟俩的体己话,哪好当众与人言。” 俞清然就不理他了,自顾自吃菜,偶尔和柳春见说几句话,全当俞清禾不存在?。 至于贺知衍与谢忞,吃饭的时候,他们两个的话一向一个赛一个的少,更别?提还有第五人在?。 好在?俞清禾也不作妖,安安静静地吃完饭,等大家要回?至诚堂了,他才喊住俞清然。 为?了什?么大家都清楚,俞清然也完全可以不用理会,但贺知衍有计划,他多?少还是要配合一点?。 于是打发了柳春见和谢忞两人先回?,至于贺知衍,他非要留在?一边等。 俞清然与俞清禾走到?柳树底下,躲着?阳:“现在?可以说了?” 俞清禾看着?他,不得不说,俞清然虽然是个中庸,可相貌比大部分坤泽都要好,斑驳阳光落在?他脸上?,绒毛细而可见,肤色是精养出来的细腻红嫩,不敢想象,若他是个坤泽,早有天乾为?他挣破头颅,毕竟他的名号在?坤院也是响当当的。 俞清禾双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道:“想必关于贺知衍的身世你也清楚了。” 贺太傅在?云杪书院找到?流落在?外多?年的亲生儿子,而这?儿子还是至诚堂一名中庸的书童,这?事在?这?几天里是在?众学?子中传的沸沸扬扬。 更别?提这?贺公子是个天乾,还生的十分俊美,早有坤泽想入非非。 俞清然嗯了声:“知道,怎么?关你事?” “不知贺知衍可曾对?你提起过,我?爹已经向季家提亲。” 俞清然挑眉:“提亲?为?你?二叔动作够快啊。” “俞清然,哪怕你再看我?不顺眼,也得承认,我?和他结亲是对?俞家最好的选择。” 听闻此言,俞清然不由?嗤笑:“你现在?倒是会倒打一耙,还是你觉得你就此攀上?了与贺家的亲事,以往在?祖母面前颠倒是非抹黑我?的事可以一笔带过了?” “以前的事我?可以向你道歉,但为?了俞家,你必须帮我?。” 俞清然短促地笑了声,他视线扫过三丈开外的贺知衍,又上?下扫了眼俞清禾,真诚实意问?:“你就这?么想得到?他?据你所说,二叔去季家提亲时,你们甚至不知道季平安已经恢复神智,就因为?他是贺太傅的儿子,所以连个傻子你也要?” 俞清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与贺家结亲,是俞家最好的出路。” “那是你们这?些贪心人所认为?的罢了,俞清禾,有时候我?挺佩服你,你但凡把你这?个狠劲用在?其他地方,做什?么都能成功。”俞清然说这?话倒不是嘲讽,而是真心觉得,以俞清禾的聪明,他不想着?斗这?斗那,好好去闯一番事业,也比现在?选择做一支依靠别?人而活的菟丝花强,“很抱歉,你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 “为?何?” “因为?这?小子,我?看上?了。” 第31章 有?一瞬间俞清禾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听岔了,以至于?他的声调都拔高起来:“你是中庸!” 俞清然却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是又如何?他喜欢就行。”据他所知, 某人可是恋慕他恋慕的要死。 天乾中庸的结合虽然有?但是少,俞清禾身为坤泽,更懂天乾坤泽的羁绊,所以他只当是俞清然为了阻拦他而临时想出的借口,于?是他冷冷一笑:“别做梦了,没有?信香,你什么?都不是。” 不仅是坤泽, 天乾也有?情潮,虽然时间不如坤泽久,次数不比坤泽多, 但天乾情潮时比起坤泽更需要伴侣的安抚, 若一个天乾一生都未曾得到过坤泽信香的安抚,那他早晚会?崩溃癫狂。 “你的意思我已经明了,我的态度你也知晓,既然话?不投机,与你多说半句都是浪费唇舌。”俞清然转身便走。 一直留意他那边动?作的贺知衍见他走了过来,也往回?走了几?步:“说什么?了?” 俞清然冷哼一声:“祸水。” “我?” “不然呢?人家可是亲自找上门要我帮忙撮合。”俞清然咬牙切齿的。 闻言贺知衍笑了声, 道:“看你的表情不像是答应了。” 俞清然睨了他一眼:“我说过,我要绝对忠诚的伴侣, 你既然招惹了我,那就别想着踏两条船, 即便是假意也不行。” 贺知衍无奈笑了:“我从未想过用感情报复他。” 俞清然又哼了声,脸色好了些:“这还差不多。” 贺知衍却话?锋一转:“所以你是如何拒绝的?” “直截了当,说你是我的人,我看上了, 让不出去。” 贺知衍想过千百种,也没料到是这种了当法。 一时间有?些愣怔。 俞清然所说的拒绝,却更像是对他炽热感情的回?应。 就好像他重生这段时日?悬于?半空的情感终于?有?了落地的地方。 贺知衍一时间情情难自抑,他拉过俞清然的手腕,顺势拐进了前方的树林中。 林中风涌,树叶哗啦啦声动?,俞清然被他抵在树干上,还未挣扎,急切地吻便追了过来。 唇舌被堵住,对方蛮横地搅弄,仿佛无法宣之于?口的真?心都要借助唇舌的追逐传递给他。 忽然,舌尖一痛,俞清然清醒过来,抓住对方的发髻向后?扯,迫使两人分开:“你发什么?疯?”他大大的喘了口气。 贺知衍却又不管不顾追过来亲,俞清然不肯,扯着他发髻的手却不敢用力,只能狼狈地逃避:“有?人。” “没有?。” “你给我正常点。” 贺知衍见他躲得厉害,干脆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定着不让他动?,这回?结结实实地亲了个痛快。 被放开的时候,俞清然顶着被捏疼的下巴,泄恨似的,五指插。进贺知衍的发丝里,狠狠抓了把。 第30章 贺知衍笑了声,把俞清然翻了个面,让他面对着树干,自己低下头,在他被衣襟遮挡住的后?领去寻那块让他魂牵梦绕的香体。 灼热的呼吸喷在后?颈,带来一片颤栗,像是幼小的动?物知道猛兽亮出獠牙会?有?何种下场,坤泽的本能让他害怕,俞清然的声音都在抖:“你别...” 贺知衍高挺的鼻尖蹭开了那层禁锢,抵在了微鼓的香体上,他用力地嗅了口,却只能嗅到浅浅的橙花清香:“放一点。” 俞清禾被他的呼吸、体温,弄得心跳加快,他的视线向眼前能看到的地方扫射,确认前方没有?人才放心:“不准咬。” 贺知衍顶。了下他:“不咬,闻一闻。” 俞清然脸色爆红:“你...”想骂的话?太多,挤在嘴里出不来,最?终只能憋出一个,“王八蛋。” 贺知衍催促:“快点。” 俞清然只能放一点点信香出来,好在他控制信香的技能练得不错,放那么?一点让贺知衍解解馋,又不会?大范围扩散,引起旁人的注意。 明明平日?里没少闻到,今日?却好像第一次认识它一样?,他是那么?、那么?地喜欢,以至于?他呢喃出声:“想标记...” 俞清然让他一句话?吓得动?也不敢动?,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生怕他一个激动?就把自己咬了。 好在贺知衍理智尚存,他把蹭乱的衣襟整理好,又把人翻了个面,看着他被亲红的唇,忍不住用指腹碰了碰:“咬疼了?” 俞清然仔仔细细打量他,确认他是平日里人模狗样的季平安,才敢松口气:“你随地大小疯的毛病真不能改改?” 贺知衍寻上他的眼睛,语气认真?:“我说过,改不了。” “......”俞清然把他推开,心中颇累,“回?去了。” 贺知衍去牵他的手,俞清然不让牵:“一会让人看见。” 贺知衍质问他:“你敢对着俞清禾说我是你的人,又不想公之于?众,是想让我做你的地下恋人?” “什么?地下恋人?”俞清然道,“多一人知道就多一个祸端,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那何时才能让我转正?” 那俞清然也不是这般不讲理的人:“你几?时去我家提亲,我就几?时公之于?众。” “......”那怎么?也得俞晚道将产业全部转换完毕才行。 得,看来是有?一段时间的地下恋情要谈,虽然他们一直也是地下。 回?去至诚堂,尚未歇息的柳春见注意到俞清然异常的唇色,打趣道:“有?些人啊,借着打发弟弟的名义,行幽会?的事实。” 俞清然回?头狠狠瞪了眼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表情,好像不是自己干的那样?。 *** 之后?几?日?,俞清禾并无出现?,也转眼就到了每旬一日?的假期。 又碰上初夏,雨水渐多,地里的玉米种子?见了无根水,转眼便冒了头。 知道玉米发芽了,不仅是院长和贺峮,连农学院的夫子?都很激动?。 前者是因为上头交代的差事总算有?了进展,后?者则是因为这是农学又往前迈一大步的证明。 相?较于?他们,贺知衍淡定得多,因为他是摘桃子?的那个人,其他学子?只要按照他说的那个法子?,只要种子?不出问题,几?乎都能发芽。 玉米发芽了,院长下了命令一定要保护好它,毕竟这是关乎民生的大事。 同时他也嘀咕了句:“就是发芽率低,四颗种子?才发了两颗。” 贺知衍就在他旁边,托听力不错的福,听见了,但他没解释,只是轻轻笑了笑。 回?去院长院子?的时候,贺峮跟贺知衍说了声:“等玉米苗再长大一些,我们就回?济州。” 贺知衍点点头。 他回?去至诚堂,前来接人的俞晖已经帮着把俞清然的东西?都收拾好,正等着他,见他回?来,俞清然便急着下山。 主要是为了等贺知衍已经耽搁了一晚上,院长他们约了他今早上去试验田看玉米苗,不然昨天傍晚前就下山了,也不用他下午还得赶回?学院。 已经耽误了他和家人团聚的时间,贺知衍也不敢得寸进尺,帮着提好东西?去山门口。 学院有?规定,院内不能驾驶乘驾,就算是贺峮和院长,都得去山门口才能坐马车。 两人进了马车刚坐好,马车便风驰电掣地冲了出去,好在俞晖赶车技术了得,才没让两人因为惯性撞车厢上。 贺知衍把刚刚贺峮对他说的话?告知了俞清然。 俞清然听完,也点了点头:“你与你爹相?认也有?一段时日?,若不是你们都有?要务在身,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回?去,你忙完就回?吧,你娘肯定很想见你。” 这倒是真?的,若非贺老夫人也就是傅观月身体不好,不适合频繁地长途跋涉,她早就来禹州见贺知衍了。 “等下旬你休假我再回?。” “嗯。”俞清然本想问问可要准备些什么?,但想到贺家家大业大,好东西?也不缺,就还是没问出口。 贺知衍不知他这一闪而过的念头,也自然无从解答,马车下了山,又沿着官道一路驶进城内,俞晖把马车往东水巷赶,先送贺知衍回?去。 不一会?马车便到了东水巷口,贺知衍下了车,却没走,而是挑着帘子?,问俞清然:“真?不去我家坐坐?” 俞清然探着身子?伸长手把帘子?扯下,话?音随着落下:“不去,俞晖我们走。” 被拒绝的贺知衍却不恼,反倒还笑了声。 只因他在帘子?落下前看到了俞清然绯红的脸庞。 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内,贺知衍才转身往家去。 他上云杪书院之前跟家里说过每旬回?家一次,但没说是什么?时候,可贺知衍进屋时,却看见季老爹在杀鸡。 他喊了声爹,很自然地折起袖子?,要去帮忙。 季老爹不让他动?手:“怎这时候才回?来?”他没看到贺峮的身影,又问,“你爹没来?” 贺知衍嗯了声:“他有?事,我来吧,你歇着。” 季老爹拂开他的手:“没事,我这也弄脏了,一会?再弄你一手腥味。” 见他坚持,贺知衍也不再强求,而是问道:“娘呢?” “她去医馆买熬汤的药材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季老爹利落地把汤好的鸡去掉毛,又拿瓢舀了一瓢清水,将老母鸡身上黏着的杂毛冲干净,接着将拔下的鸡毛都收拾好放在一边,给木盆重新装上清水,将鸡泡在里边,清理绒毛。 他的动?作井井有?条,贺知衍也帮不上忙,便去客堂倒了杯茶端出来给季老爹。 季老爹就着他喂的姿势喝了杯茶,就那么?会?功夫,卫连娣回?来了,她手上挎着个竹篮子?,竹篮子?被蓝色花布盖着,看不出装了什么?,可卫连娣手里却提着一袋熟悉的东西?,她见到贺知衍,很是高兴:“安儿回?来了,娘给你带了山药桂花糕,刚出炉的,快来吃。” 季家虽然经营着一座酒馆,但生意并不算红火,每月挣得银子?也就那么?几?个,扣掉一家七口的花销,又还得攒两个半大小子?的老婆本和季丰采的嫁妆,因此每一枚铜板都是计较着花。 可就算季老爹夫妇与季大哥夫妇过得拮据,也从未少过他们三的一口零嘴。 贺知衍虽然不记得前尘往事,可爱吃山药桂花糕的习惯却延续下来,季家养着他不说,每月还得拿零钱给他买吃的,是真?正做到将他当成?一家人的。 贺知衍将杯子?放到一旁的架子?上,过去接卫连娣手里的篮子?,他把篮子?放进厨房,才又洗干净手,解了油纸的包装,先给季老爹和卫连娣两人喂了块山药桂花糕,才自己坐在凳子?上,捏着桂花糕往嘴里送。 板板正正的四方山药糕上面撒了数瓣桂花点缀,口感绵实,带着山药与桂花的清香。 这还是他重生之后?第一次吃,却又觉得味道没有?变。 他只吃了两块,剩下的六块留着给季大哥一家。 那边季老爹在给收拾干净的老母鸡开膛破肚,用不着他,贺知衍便进了厨房,帮忙生火炖汤。 卫连娣在清洗药材,顺道问他:“明日?再回?书院?” “下午就得回?。” “这么?快?” “嗯,明早然然有?课,再赶过去来不及。” 卫连娣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名字,还叫的这么?亲近,不由?压低声音问他:“儿子?,他就是你喜欢的人?” “嗯。” 卫连娣想了想,凑过来小声跟他说:“有?时间让娘见见?” “好。” “上回?小源回?来,问他什么?也不说,害娘心里住了只猫似的,痒得厉害。” 第31章 季丰源这孩子?嘴巴一向很紧,让他保守的秘密就没泄露过。 什么?都不说估计是上回?那情况不好说,怕说多了是错。 第32章 算上他在别院的那段时日, 俞清然已经有?半月未曾见?过他娘,因此他一回东院, 便被他娘拉着左看右看。 生怕他是缺斤少两了。 按照俞大夫人的意思来讲,自打?儿子去云杪书院念书,还从未试过这么久没见?他。 好在儿子只是变成了坤泽,没瘦。 他到家的时辰不早不晚,午膳小厨房正准备着,俞大夫人也就是施琳便让下?人端来好几道糕点和一碗甜羹,让他先垫垫肚子解解馋。 俞清然对糕点倒是无所谓, 但那碗桃胶皂角米雪燕羹他挺喜欢,这雪燕得来不易,还价格昂贵, 往常他爹从外面得到一点, 都是藏着给他娘,连老夫人的院子都分不到丁点。 桃胶皂角米雪燕羹炖煮到位,一勺子舀起,已粘稠拉丝,俞清然喝完一碗,想到季平安, 便问施琳:“娘,这甜羹还有?多少?” 施琳就坐在他对面, 闻言道:“煮的不多,怎么了?” “我记得季平安有?个侄女, 方十四岁,小姑娘嘛,喝这个最好。” 俞大夫人道:“那也不能?拿吃剩的送人。”她把俞晖喊来,吩咐道, “你?去库房,把剩下?的雪燕打?包好,再挑几样适合的礼物,一道送去季家。” 俞晖应了声。 他将来是要?顶他老爹的职位,自然懂俞大夫人的意思。 俞晖正想走?,俞清然又把人叫住:“顺道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给他送一些。”他指了指桌面上的糕点。 俞晖嗯了声,退下?了。 他一走?,屋里又只剩母子两人,施琳本就有?话想问他,见?他主动提起,便问道:“然然,你?与他这段时日相处的如?何?” 俞清然表情平常地点点头:“挺好的。” “那你?是...决定他了?” 这次俞清然沉默了几瞬才嗯了声。 施琳担心他是因为别的原因犹豫:“娘的意思是,还得你?自己喜欢。” 俞清然倒不是因为这点沉默,他只是想到了那个诡异的梦,其实他前几日也梦到了,就在拒绝俞清禾的那晚,不过那个梦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他在梦里跟季平安借一些贴身之物,衣裳或帕子,而且梦境很短,就几句话的功夫他便醒了。 但结合上一次梦里,俞晖提到的跟季平安借这些贴身之物的事?,俞清然又很肯定这是个延续梦,只是这次的时间点他不太确定。 可他却肯定了另外一件事?,这四个连续梦,是对季平安那个梦的补充。 正是这一个梦,肯定了他的怀疑。 季平安身上有?秘密。 因着他还未想好怎么套季平安的话,这件事?也压在他心头,但有?一件事?他知道:“喜欢的。”俞清然注视着她,“我想和他共度余生。” 施琳对上他认真的目光,想到了他小时候。 她这孩子从小就懂事?,除了生他的时候辛苦一点,还从未让她吃过苦头。 跟皮孩子俞清瑞不同,俞清然从小就很安静。 但又不像俞清禾那样怯生,他自小就主意正。 施琳一直以为,他会找一个乖巧可爱的姑娘过一生,生三两儿女,和和美美,她甚至都打?算将他的亲事?提上日程,却没成想忽然分化?成坤泽,看上的人还与她想象中的相差甚远。 虽然她听相公说了那孩子一表人才,但再怎么好看,那也是个男的。 可儿子喜欢,她也只能?祝福:“那你?们就好好相处,等你?爹把事?办好,就让他们家上门提亲,把婚事?办了。” 说起婚事?他又不自然:“不着急。” “你?不急有?的是人急,前几日老夫人找你?爹,想要?你?爹给清禾准备嫁妆。” 俞清然皱眉:“二房这是想吃干抹净了?” 施琳道:“虽说你?爹是糊弄过去了,但我看他们不会死心,你?今日回来,那边指不定怎么作妖。” 俞清然当然清楚,在他拒绝俞清禾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就别说老夫人偏心,就算不偏心,也会优先选择身为坤泽的俞清禾。 毕竟这世上,天乾和坤泽才是一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来之则安之。” 老夫人那固然难缠,但并非没有?解决之法,俞清然还真不放在心上。 临近午时,俞晚道从外面回来,他这几日甚是忙碌,今日是专门为了儿子跑一趟,想一家子在一块吃个团圆饭。 天气?逐渐炎热,俞晚道穿了更轻便的单衣,暗蓝的瑾瑜色更显深沉静定。 “爹。” 俞清然见?他进屋,起身喊人。 俞晚道嗯了声:“在学院这段时日可还好?” 俞清然知道他问的是信香一事?:“有?香包遮掩,还未引起旁人的怀疑。” 俞晚道道:“我让人又准备了一些,一会让俞晖带上,有?备无患。” “好,你?和柳伯伯准备的如?何?” 俞晚道饮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道:“一切顺利,等过几日放出去的饵回来,就可以引你?二叔入局了。” 若论考取功名,俞清然不敢说什么,但生意上的事?他自小就接触,单从这一句话就大概知道俞晚道设了什么局。 家里的产业繁多,除掉他能带走的那六成,剩下?的四成,俞晚道夫妇预计是留一成,那三成就得想法子转移出去,而这场局最关键的一个人其实就是他的二叔,因为要让二房相信俞晚道是真的马失前蹄,决策错误才导致亏损。 但既然要?让他那贪财的二叔相信,就必须得让二房尝一点甜头。 俞晚道说的饵,就是将来拉二房入局的人。 施琳也说:“至于嫁妆单子娘也给你?列好了,家里的东西和田地你?都带走?,那些铺子就先等你?爹这边弄好,到时候娘再加上去。” 俞清然道:“便宜季平安这小子了。” 施琳笑道:“这些都是你?安身立命的资本,娘恨不得全拿给你?。” 俞晚道道:“贺家也不会贪图你?这些。” 俞清然哼哼:“你?们也别说太早,事?情还没定呢。” 俞晚道问:“你?还想始乱终弃?” “我敢吗?季平安那混蛋早就把这事?告诉他爹了。”要?是让贺太傅知道他始乱终弃他儿子,等着他的还不知道什么结果。 施琳却不可置信:“那孩子已经跟他家里通气?了?” 俞清然一脸坦然点点头,抱怨似得说:“相认那日就说了。”下?手?贼快,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施琳夫妇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眼里的意思,看来贺知衍比他们想象中更在乎儿子。 施琳问:“这么说你?也已经见?过贺太傅了?” 俞清然嗯了声:“偶尔会去他那吃饭。” 贺峮毕竟才刚和儿子相认,正是稀罕的时候,平时季平安忙,不一定有?空理他,因此贺峮便常常约季平安过去吃饭,季平安又总是把他们带上,一来二去就见?过几次了。 夫妇俩又默契地想到一块去了,既然还吃了几次饭,说明贺太傅对他们儿子印象挺好,起码不反感,这就可以了,加上贺知衍护着儿子,儿子以后?的日子不比在家里差。 俞晚道暗中也松口气?,虽然贺知衍向他保证过会以行?动证明他对儿子的在意,可两人相识的时间毕竟过短,他不敢说贺知衍是否是一时爱慕颜色,但事?发突然,很多事?他也不能?去计较,只能?尽量想个周全,好在贺知衍是个行?动力强的人,起码言出必行?了。 一家人闲聊这会,俞晖的父亲也就是管家过来,说午膳已经准备好,可以开席了。 于是俞晚道便让他们上菜,先把饭吃了再说。 *** 吃了午饭,俞晚道在家待了小半个时辰又出去了。 距离回学院还有?将近一个半时辰,俞清然准备回屋睡一觉,他刚洗漱完躺下?不久,去季家送礼的俞晖回来了。 俞晖过来跟他禀报一声:“东西是贺少爷亲自收的。” 俞清然身着里衣,盘腿坐在床上,累得打?了个呵欠:“送到就好。” 俞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双手?捧着递到俞清然面前:“贺少爷让我交给您的。” 那是个荷包,还是个破损、花纹掉色的旧荷包,俞清然认得:“他把钱袋子给我做什么?” 俞晖板着脸转述贺知衍的话:“贺少爷说‘礼尚往来,日后?由您掌管家中中馈’。” 俞清然拎着破钱袋子问:“就他这点碎银子也好意思让我管?” 俞晖道:“贺少爷猜到您会嫌弃,还让我说‘重点不在银子,在于肯全部给你?的心’。” 第32章 俞清然切了声:“谁稀罕,你?去用膳吧,我睡一会。”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好好将钱袋子收进了床架上的抽屉里。 第33章 下午, 陪施琳用过膳食,俞清然准备返回书院, 临出门时?,老夫人院里的赵嬷嬷过来了?,说老夫人请他过去一趟。 俞清然本以为他们是沉住了?气搞波大的,结果也就那样。 他出门的时?间一向固定,只要留心就能发现,在?他要出门时?堵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显然施琳也想到了?, 她叫来俞晖,小声嘱咐他:“你让人去西院盯着,看看三少爷的马车是直接回书院还是去了?东水巷。” 俞晖问俞清然:“若是去了?东水巷可要拦着?” 俞清然道:“不用, 季平安心里有数。” 俞晖嗯了?声, 领命而去。 俞清然也走出去到赵嬷嬷面前:“走吧。” 赵嬷嬷虽说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却不敢将大房得罪死?,因此就算老夫人看不上俞清然,她对俞清然的态度倒还恭敬:“老夫人就是找二少爷说几句话。” “无妨,祖母有请,那定是得去的。” 就在?赵嬷嬷去请俞清然的时?候, 俞清禾已经带着留声走出西院,在?正门上了?马车, 俞晖派去的人跟着,等马车走出一段距离, 他才又追上去,两刻钟后,马车进了?东水巷。 小厮做事?老道,等马车停在?一处院落门口, 三少爷下了?车,一会后院子里出来个?清俊少年,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那清俊少年就跟着三少爷上了?马车,待马车走后,小厮才回去禀报。 *** 俞清禾的马车停在?门口时?,正好贺知衍与季丰源在?院子里,他刚吩咐完季丰源要好好帮他照顾在?家里种?下的那两颗并且已经发苗的玉米种?子。 这辆马车他虽然不认得,但他认得俞清然的,况且又是他与俞清然约好过来接人的时?辰,再看到从马车下来的俞清禾,一瞬间贺知衍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趁机吩咐季丰源:“一会你小婶婶的人过来,跟他说我坐三少爷的马车先走一步。” 季丰源忙拉住他:“小叔叔,此人对你不怀好意。” “无碍,你小婶婶知道。” 他说完,拍了?拍衣袖,走了?出去:“俞三公?子怎会在?此?” “贺公?子。”俞清禾笑着打了?声招呼,才道,“清然有事?耽搁了?,托我先接你去云杪书院。” 果不其然是被拖住了?脚步,但他直白而言,难道不怕他问俞清然?还是说已经不需要掩饰关系? 贺知衍心下猜测,可也想看看俞清禾究竟卖什么关子:“但你我身份有别,共乘一辆马车于你声誉有损。” 俞清禾笑道:“不必担心,马车上还有其他人。” 贺知衍大概猜到是谁了?,等上了?马车,果不其然是他预料中?的人。 此人是俞清禾好友,名唤付夏,是位中?庸,他家中?同是行商,只是比起柳家与俞家,实在?不算出挑。 付夏此人生的一张娃娃脸,圆润润的可爱,比起俞清然与俞清禾兄弟俩甚至是柳春见,算不上美丽,可清秀有余,也正是因为如此,遭了?有某些?嗜。好人的惦记。 他隐约记得,付夏后来被俞清禾设计,做了?年纪足可以做付夏爷爷的变态的小妾,但付夏又比俞清禾幸运,他有爱自己的家人,后来是付家散尽家财将付夏救出,又经柳春见与俞清然的帮助,付家离开了?禹城,去往别地生活,那之后就没他的消息了?。 贺知衍想了?想,好像就是在?他和俞清禾婚后的两个?月。 他心思急转,这或许可以利用。 心下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位是...” 俞清禾介绍道:“这是付夏,他也住在?至诚堂,只是不与你们一个?院子。” 贺知衍看了?眼付夏,后者便?惊慌失措地点头,脸都红了?一片。 他愣了?愣,其实对于付夏缺心眼贺知衍是猜到一点的,不然也不会被卖了?还帮人数钱,但他很快收敛情绪:“打扰了?。”上去之后,他先把窗帘挂起来。 马车缓缓驶出。 车厢里一片静谧,贺知衍想看看俞清禾在?打什么算盘,便?没出声,就像真的只是临时?换了?人来接一样镇定。 可俞清禾却一直没动作,甚至话也没说一句。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贺知衍很确定俞清然是被绊住了?脚步,才让俞清禾钻这个?空子,但俞清禾亲自来找他,就不可能只是单纯截俞清然的胡,那他必然是有某种?目的,不然贺知衍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 不过人已经在马车上了?,想什么都是枉然,不如见招拆招。 马车出了?城,沿着大道往云渺山去。 等走出一段距离,看不见禹州城时?,贺知衍忽然闻到一股花香。 是与俞清然的橙花信香极其相似的信香。 贺知衍内心一凛,瞳孔针芒似得一敛,转眼间已有了?思绪。 再看俞清禾,果然已经出现异常。 贺知衍连忙叫停马车,付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贺知衍起身要下马车,他对付夏道:“俞三少爷身体不舒服,现在?才出城,赶回去来得及,劳烦你走一趟送三少爷回城。” 付夏虽是个?中?庸,却与俞清禾自小一起长大,自然见识过俞清禾情潮时?的样子,也明白过来:“那你呢?” 贺知衍道:“我去云杪书院。”他转身要走,袖子忽然被拉住。 贺知衍眉心飞快皱了?下,想把袖子撕了?。 他回头看着俞清禾。 俞清禾脸色通红,眼眶湿润,浓密的睫毛沾在?一块,抬眼看人时?,透着股魅惑的味道:“贺公?子,实在?抱歉,但只有你能帮我。” 若是换了?别人美人在?前兴许会把持不住,可这是被俞清禾坑害至死?的贺知衍,他面无表情地拉回自己的袖子:“我不是大夫。” 说罢便?掀起帘子跳下马车,在?那股令人作呕的信香溢出马车前,贺知衍快速跑开了?。 而他一走,马车内的信香就像被按住了?开关,戛然而止,付夏闻不到,也以为俞清禾是真的不舒服,担心道:“清禾,我们先回城吧。” 俞清禾的脸上划过狠厉,但很快消失不见,再面对付夏时?已经恢复正常:“我没事?。”他又吩咐车夫继续赶路。 付夏见他只是脸色发红,并没有难受的表情,放下心来:“你刚刚说只有贺公?子能帮你是何意?” 俞清禾道:“我之前吃了?太多的药,已经不能靠药物压制情潮,大夫说我必须早点找到命定的天?乾。” 这事?付夏是知道的:“这跟贺公?子有何关系?” 俞清禾好像极难开口似得,默了?好久,才深吸口气又吐出来:“那个?人便?是他。” 付夏震惊:“这...” 俞清禾难以启齿:“我只对他的信香有反应。” 付夏虽然不懂天?乾与坤泽之间的那些?事?,但也听说过,天?乾或者坤泽任何一方,存在?只对天?定良缘的另一半有所?反应的另类。 “那贺公?子可知晓?” 俞清禾摇摇头:“还未与他说。” 付夏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等来日有机会你再跟他说也不迟。” 俞清禾嗯了?声。 *** 贺知衍虽然是去云杪书院,可却是一头扎进了?路边的林子里,他等着那辆停在?原地的马车接着往去的方向行驶,直到看不见影子才走出来。 他站在?路上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神情不定。 衣袖上还残留着令人作呕的味道,贺知衍本想将整件衣裳脱了?扔掉,可天?气逐渐炎热,他里边也才穿了?一套里衣,在?这个?朝代,身着里衣在?路上行走为流氓罪,是极其失礼的。 贺知衍还不想因为这个?去坐牢,便?用力将袖子扯烂丢了?,才感觉那如附骨之疽的味道消散些?。 也不知然然有没去学院,是否错过了?,现如此也只能先走着,等路上碰到人再请人载一程。 *** 俞清然从老夫人院子出来时?,已经过去一炷香的时?间。 这么久的功夫,别说找一个?贺知衍,就是把对方按住将生米煮成熟饭也够了?。 果然,等见到俞晖,他便?说俞清禾是去了?东水巷。 俞清然问:“季平安跟他走了??” 俞晖一脸沉着地点点头。 俞清然没注意到他怪异的脸色,说道:“走吧,再晚就迟了?。” 可等他的马车赶到云渺山脚下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边还传来俞晖的声音:“贺少爷,你怎会在?这?” 第33章 俞清然一愣,马上挑开了?窗帘,只是没看到人。 没一会,一张清俊的脸从车外探了?进来,对方已经换了?一身打扮,只是袖子少了?一只,他问:“你这是被俞清禾断袖了??” 贺知衍一声不吭。 俞清然很快反应过来,他嗅到了?贺知衍身上的冷香:“你...” 贺知衍却已经扑了?过来,鼻子凑到他颈侧,使?劲地嗅着。 和上次在?小树林不同,贺知衍此时?的鼻息更烫,俞清然有过这种?经历,一瞬间便?明白了?:“你的情潮...” “不是,应激而已。” 俞清然听闻不是,无声松了?口气,他听说后颈标记很痛,他还不想被咬:“发生何事?了??” “俞清禾在?马车上释放信香。”贺知衍张嘴,轻轻咬了?下他修长的脖颈,“放一点。” 这一下不痛,但有点痒,俞清然很自然地躲了?下,虽然也没躲过,他乖乖释放自己的信香安抚贺知衍:“他行事?如此大胆。” 贺知衍整个?人跪在?俞清然面前,双手搂着他的腰,脑袋搭在?他肩上,鼻子挨着颈侧,嗅闻他的橙花清香:“我不清楚,若非熟悉他的信香,真可能着了?他的道。” 俞清然默住了?。 贺知衍没注意到,他一门心思都在?俞清然的信香上。 久久之后,在?贺知衍好受一些?时?,俞清然问道:“你还不打算跟我坦白?” 贺知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的那个?梦,真的是梦?” 贺知衍顿住。 俞清然抬起双手,将他推开:“你只见过清禾三次,但他不可能在?那种?地方向你释放信香,你从何熟悉?” 贺知衍对上他的双眸,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只有认真,明明被抓包的是他,他却不紧不慢的:“是你的那个?梦让你起怀疑了??” “别岔开话题。” “那就开诚布公?好了?。”贺知衍直起腰身,与他对视,“何时?开始的?” 俞清然犹豫一瞬,还是坦言:“说起孩子那一晚。” 贺知衍笑了?声:“然然真聪明。” “不许打岔。” “那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这事?太诡异了?。” 这也是为何俞清然不敢深思的地方,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若不是季平安自己说漏嘴,俞清然还会再观察一段时?间。 第34章 “不是梦, 的确发生过。” 贺知衍一句话肯定了他的猜测。 俞清然神色一僵,看向贺知衍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贺知衍道:“本来不想说的, 但?你太聪明了,哪日若我还是不小心说漏嘴,怕你跟我闹。” 的确是这个理,今日俞清然能凭一个梦就对他有所猜测,将来就肯定会因为其他细枝末节知道他在说谎。 俞清然没有说话,他像是不知怎么处理这种未知的变故,沉默着。 贺知衍主动问?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时?间真的可?以倒流?” “不知道, 这太深奥了,然然,其实知道真相对你并无好处。” 俞清然看着他:“上一世我爹娘...还有那个孩子, 怎么样了?” 贺知衍叹口气:“你还活着。” 俞清然愣愣的, 眼睛眨了下,泪水却似断线的珍珠,滴滴掉落... “然然?” 贺知衍想去抹他的眼泪,俞清然动作却更快,他胡乱抹了把脸,一手的湿润, 再开口,带着鼻音:“我没事。” 贺知衍却像陷入了怪圈, 俞清然的泪像是某种开关,让他置身在了是魂体时?, 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俞清然在他坟茔前,落下眼泪。 他渴望拥抱,想要肌肤相处,以真实的体温感知对方, 他这么想也?付出?了行动,再次把俞清然抱住,他抱得很紧,勒得俞清然生疼。 俞清然应该将他推开,可?此?时?,他也?想抱一抱他,所以俞清然将头贴着他,手绕到他背后,同样禁锢着他。 *** 等两人从?拥抱中分离,车子已近山门口。 两人挨着而坐,俞清然问?他:“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贺知衍把情况简单说了说:“我以为他有什么后招,结果上了马车,什么话也?没说,出?了城他突然释放信香,我便下车了。” “你如?何?确定是故意释放?” 贺知衍笑笑:“你以为他跟你一样刚做坤泽?” 俞清然便明白过来了,坤泽的情潮一年四至六次,每次的时?间都会固定在上一次日期的前后两天,如?若俞清禾真是情潮发作,那他今日不会贸贸然出?门,就算把宝压在季平安身上,也?不能确定季平安能帮他,所以俞清禾故意为之的可?能性更大。 “那他为何?要这样做?” “我也?不清楚。”确实很难猜透,因为车上还有付夏在,就算俞清禾是想用信香诱。惑他,但?比起只要想法子让他坐上马车,这种操作更难把控,因为只要等到了云杪书?院,众目睽睽之下,贺知衍更难分说明白。 俞清然想了想,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到底卖在什么关子,到那日就知道了。” 贺知衍嗯了声,问?:“是老夫人拖住了你?” “嗯,没提你的事,东扯西拉了一堆。” “俞清禾不可?能没跟老夫人通声。” 俞清然默了默,道:“她只是想知道我还在不在她的把控之中,这些年她一直拿俞家、生养之恩、兄弟之情压迫我和?我爹,以前至多是为了几两银子,花钱买个安静,我和?我爹大多数时?候也?就随她去了。” 贺知衍听懂了他的话下之意,是现在不想了,因为他不想再忍着。 “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好你。” 俞清然笑了笑。 两人说话间,山门已到,俞晖拉停马车,让两人下车。 等两人下来之后,俞晖把俞清然的书?箱拿下来,交给贺知衍:“这里有老爷给少爷准备的药。”倒不是他胆大包天敢指使贺二公子做事,只是这位现在是他家少爷的书?童。 所谓的药是什么贺知衍清楚,他接过书?箱:“好。” 俞清然抬抬手,招俞晖过来,而后附在他耳际,轻声吩咐:“回去后多盯着点二房。” 俞晖点点头。 *** 俞清禾就好似沉寂下去的潮水,但?贺知衍与俞清然都知道这下面藏着惊涛骇浪,指不定什么时?候掀起风波,但?两人也?没有过多在意,在书?院的日子还是这么平淡的过。 贺知衍每日都去试验田守着他的玉米苗,眼见它一日比一日茁壮。 而除了他,另外四位也?培育出?了玉米苗,但?四颗种子,也?只有一颗是发苗成功的。 院长将他们的操作记录收集到一块,认真做了比较。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贺知衍的最简单,但?也?是最成功的。 而其他四位,要么是施肥过多,要么是过少,还有就是墒情问题没把控好,造成种子发苗失败。 院长看完记录之后,把五人叫到一起,嘱咐他们,无论如?何?都得想方设法保住这几颗独苗苗,只有种苗多,成功的可能性才大。 而后着重表扬了下贺知衍,让其余四人多向他讨教学习。 从?院长那离开之后,四位学生也?的确做到了不耻下问?,向贺知衍提出?了好些个问?题,他但?凡知道的都一一解答了。 他不过是摘桃子的那个人,详情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全?都是这六年的种植经?验加上前前世的理论知识让他成功罢了。 *** 转眼又?是一旬,即将入夏,雨水多了起来,玉米苗像打?了药,窜一下长得老高。 玉米苗长出?了真叶,及膝的高度,代表生长稳定。 差事有了交代,贺峮也?可?以暂时?放心离开一段时?日,带着儿子回济州一家团聚。 但?在回济州之前,贺知衍得先?回季家一趟。 他坐着俞清然的马车下了山进了城,又?被?送到东水巷,他一如?既往地?约俞清然进去季家坐坐,俞清然也?一如?既往地?回绝了。 两人相处也?有一段时?日,何?况亲密接触过数次,对双方的脾性都有所了解。 贺知衍没有强求,让俞晖赶着马车走了。 *** 贺知衍现在一旬回家一趟,季家人还不怎么习惯这个频率,总觉得好些时?日没见他,得把他放手心里捧着才行。 是厨房不让他进,柴刀不让他握,扫帚不让他拿,简直是要像对待季丰采一样,当成个宝贝疙瘩。 重点在于季家人都很乐意。 贺知衍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幸运的,就算那几年颠沛流离,可?他多了至亲至爱的家人,何?尝不是因祸得福? 第34章 他也?想把这么好的家人带去给自己的亲人:“爹,娘,大哥,大嫂,丰源,采儿,你们这两日把家里的事放一放,跟我回趟贺家吧。” “啊?”卫连娣不解,“你回去就好,我们去做什么?” “因为您和?爹,我才有今日,我爹娘最应该感激的是你们。” 他心里感恩,有他们,季老爹就已经?很欣慰了:“当初救你并不是施恩图标,那么漂亮的一个孩子,换谁看了都不忍心,知道你心里有我们,爹就满足了,再说你初次回家便带着我们上门,这不太好。” 季大哥也?说:“等你日后与家人熟识了,再介绍我们也?不迟。” 贺知衍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其实是我父亲叫的,我跟他说了你们不会去,可?他不信。” “这...”是贺太傅邀请那就不一样了,季老爹迟疑起来。 贺知衍道:“爹,先?不说我父亲的私心,就说贺家,你们若是不去,怕有心人借题发挥。” 季老爹也?明白这个道理,大户人家弯弯绕绕多,最重体面,尤其是贺家这种人家,他们听说贺峮之前还身居高位,那怕更是得小心翼翼。 思考一番后,季老爹问?:“何?时?出?发?” “这样吧,我先?带丰源和?采儿过去,你们安置好酒坊再过来。” 酒坊一直都是自己人在照看,这要是去济州,来回一趟怎么也?得二十来日,而做生意的,最怕长久休息,容易损失客源。 但?要请人照看,季老爹也?不放心:“到时?候老大带着你媳妇和?你娘去,我留在家里。” 季大哥却不答应:“你如?何?能缺席?还是我留在家里,你跟娘和?小月去。” 季老爹道:“舟车劳顿,你饶了你爹这把老骨头。” 贺知衍笑道:“放心吧爹,我都会安排好,不会让您老累着的。” “哎呦喂你小子...就非得让你爹操劳。”季老爹作势要打?他。 卫连娣连忙拦住他:“你可?小心些,安儿脑袋才灵光,你可?别?一筷子又?敲傻了。” 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 定好后日出?发,但?出?发前一日,贺峮亲自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有给一家子的衣服鞋子及首饰,还有胭脂水粉一应俱全?。 给贺知衍的还有一匣子金银元宝及银票。 忽然就富裕了的贺知衍:“...给我这么多钱做什么?” “早就想给你了,你既然有了意中人,身上不能一点银子都没有。” 贺知衍觉得自己被?亲爹看低了,据理力争:“我有钱。” “碎银几两?”贺峮笑道,“我都听你爹说了,你爱买山药桂花糕,没存下几个钱,剩下的一点,上次还作为回礼给清然了。” “你怎么知道?” “那不能跟你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沆瀣一气了,“哪来这么多银子?” 贺峮是为公事而来,身上不可?能携带太多金银,这满满一匣子,也?太引人注目了。 “钱庄兑的,这些都是你这些年该得的盈利,不过只是一部分,不用担心给不起聘礼。”最后那句话纯属父亲打?趣儿子。 贺知衍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他这点钱财在俞清然面前,算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好歹不用再给心上人送装着点碎银的破荷包。 虽然那也?是他的全?部,是他的一番心意,但?到底臊得慌。 贺峮待得时?间不长,贺知衍送他出?去时?,他又?特意嘱咐了一番:“虽然回去济州免不了碰上当地?的士族,但?有爹在,你让季大哥他们怎么舒心怎么来。” 贺知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好。” 贺峮道:“明日我再过来接你们。” 贺知衍点点头。 贺峮走之后,贺知衍想了想,把匣子抱了出?来,冲卫连娣喊了声:“娘,我去一趟俞家。” 卫连娣在屋里应了声。 贺知衍出?了东水巷,便搭乘驴车,摇了快半个时?辰,在俞宅东院旁门前下了车。 他这回去敲门,门房已经?换了个人,他问?:“你找谁?” “在下季平安,来找俞晖。” 也?不知是俞清然还是俞晖吩咐过,这回贺知衍很顺利进了门。 施琳管理后院有自己的一番手段,整个东院滴水不漏,上一世,若非俞清然小产导致信香失控,二房也?不会知道大房藏着的秘密。 所以贺知衍知道,门房敢放他进来,一定是得了吩咐。 门房喊来家仆,让带着他去俞清然的院子。 贺知衍本自己知道路,但?不想让底下的人难办,还是乖乖跟着去了。 俞清然在东院的院子与别?院的一月园不同,院子里种了棵石榴树,石榴树枝繁叶茂,已经?结出?花骨朵,再过不久就能闻到四溢的花香。 俞晖看见贺知衍过来,虽然讶异他这时?候过来,但?还是直接让人进了屋:“少爷昨晚与老爷在书?房议事,聊得太晚,这会还没醒。” 贺知衍嗯了声表示知晓,他进了屋,俞晖便把门带上了。 也?许家让俞清然放松,屋子里萦绕着一股橙花信香,好在东院的人全?是中庸,闻不出?来,就算衣衫上沾染了,也?能用熏香遮掩过去。 俞清然被?贺知衍喊醒,脑袋蒙蒙的:“你怎么来了?” 贺知衍把匣子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把他拉了起来:“想你了。” 俞清然打?了个呵欠,睡眼朦胧:“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俞清然指使道:“渴,给我倒杯水。” 贺知衍笑了笑,听话地?去倒了杯,只是等俞清然一饮而尽后,他又?不由分说地?吻了过去。 待厮磨一番后,他抵着俞清然的额头,轻笑问?:“可?醒了?” 俞清然没好气地?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鼻尖:“你烦不烦。”说完又?给自己逗笑了,自顾自下了结论,“你真的好烦。” 刚醒的人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睡意,又?被?人亲吻,嗓音带着哑,这样一幅面貌吐槽他的时?候,却是更让人欢喜的可?爱,贺知衍心动地?亲了亲他的脸,移开身子,伸手把匣子抱了过来,递到俞清然面前:“给你。” “什么?”俞清然一边打?开来,然后就被?一匣子的金银闪到了眼,他挑眉,“你这是特意跑我面前来炫富了?” “我敢吗?在你面前炫富岂不是自取其辱。” “算你识相。”俞清然喊了声俞晖,然后又?侧身从?床架上拉开某个抽屉,取出?里面放着的东西,他拎着带子晃了晃,“我有这个就够了。”那正是贺知衍送他的“回礼”,那个破旧的荷包。 贺知衍心底弥漫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以至于他的眉眼都染了笑:“这么喜欢?” 俞清然装没看到他的沾沾自喜,吐槽道:“谁送人东西是送破荷包的?也?不嫌磕碜。”却还是老老实实收了回去。 贺知衍道:“这可?是我自己绣的,就此?一个。” “知道你心灵手巧了。” 正巧俞晖进来:“少爷。” 俞清然吩咐道:“你去取一千两银票过来。” 俞晖没问?缘由,按指示办了。 俞清然自己就有钱,取一千两还不用去账房,俞晖没一会就拿过来了,俞清然看也?没看全?塞进了匣子,然后塞还给贺知衍:“你拿着吧,到了济州总要用到钱。” 贺知衍失笑:“你我还未拜堂,就先?让你破费了。” 俞清然道:“你好好伺候我,保管你有花不完的银子。” “遵命。” 俞清然挑高眉梢地?差使他:“伺候少爷洗漱。” 贺知衍还能怎么办?甘之如?饴地?照做了,等少爷洗漱好,又?去桁上取来一早备好的青衣,伺候他穿上。 像在书?院那样,把香包腰牌都给他佩戴好。 “这次回家,我会向母亲禀明,请她上门提亲。” “你想好了?” 这四个字包含太多,贺知衍却又?好像懂了他某种暗指:“然然,回来的第一日我就明白,我此?生除了你没有第二选择。” 若说怀疑,俞清然已经?没有想过,这一旬,他断断续续梦到两次前世的事,他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全?部想起,但?在梦里,他对季平安的感情比现在更甚,虽然他到现在也?没明白自己前世是怎么看上那个傻小子的。 而在那两次梦里,都是季平安帮助他,阻止了二房对大房的刁难。 “知道了,昨夜爹告诉我,他那边进展顺利,若不出?意外,下个月底前就能收尾。” 放出?去的饵已经?找上了俞晚飔这条贪婪的鱼,一个为他专设的网在他入瓮时?铺天盖地?撒下。 第35章 第35章 翌日, 贺峮前来接贺知衍三人。 此去济州,就算行马车走大路都得四五日。 但贺太傅乘坐的马车不会差, 无论是宽敞度还是舒适度都是一等一的。 双马并?驱的马车停在东水巷口,又有熟人看见贺峮与季平安那张极其相似的脸,猜到这是小傻子找到了亲生父亲,而且看样子,小傻子家世?了得。 一时间,季家攀上高枝的事在东水巷传的沸沸扬扬。 季家管不了别人的议论,只是一味地过好自己的日子。 贺知衍人在去济州的途中, 书?院这边也不平静。 他的那两颗玉米被院长亲自指派了人照看,而俞晖又回?到了俞清然身边伺候。 异常的是,柳春见身边没了谢忞的身影。 也是一见面柳春见朝他抱怨, 俞清然才知道谢忞拿回?了身契, 参军去了。 而且听?柳春见的意思,参军这事谢忞筹谋许久,今日得以实?施,其中有贺知衍的推波助澜。 什么都不知道的俞清然:“......” 柳春见还在骂:“你家贺知衍到底安了什么心?针对我就算了,把谢忞骗走是几?个意思?” 俞清然已经听?他骂了好一会季平安了,可身为对方的好友, 他又不能?去帮季平安说话,本就气头上, 要是他开口,季平安回?来就别想得到好友的好脸色:“那谢忞是已经走了?” 说起这个, 柳春见更伤心,他像被抛弃的怨夫,气的嗓子都哑了:“连夜就收拾包袱走了。” “......”该说不说这确实?是谢忞的作风,但俞清然清楚这不是谢忞绝情, 而是他怕犹豫之下走不成,“他走时没留下什么话?” 柳春见抹了把气出来的眼泪:“让我等他回?来,我管他这没良心的回?不回?。” “咳...”事已至此,俞清然也不好再装聋作哑,“他说这句话你还不明白是何意?” 柳春见泪眼汪汪:“哪有人这样的,表明心意跟说遗言似的。” 俞清然无语:“你可想点?好的吧。” 柳春见不语,只一味地情绪低落。 谢忞一走,柳春见就好像被抽了精气神,整日无精打采的,也没找个人过来顶替谢忞的位置,俞清然没法子,一边顾着学业,一边还得管着柳春见。 好在两人的课都一样,不管上课下课都能?在一块,生活上有俞晖,没出什么乱子。 这事也只能?等他自己缓过劲来,俞清然能?做的就是多陪陪他。 *** 马车在路上行驶了四日,终于在第五日上午,见到了济州的城池。 较之禹州城,济州要更大更繁华。 马车甫一入城,季丰源兄妹就被街市的热闹迷花了眼。 马车沿着城市主路往中心大街而去,贺家在当地是有名的望族,一众的佼佼者,虽说贺家家主是退了,可他的大儿?子如今是圣上眼前的红人,大女儿?又是永王侯府的世?子妃,便是济州知府都得卖他几?分?面子。 但济州近段时间来都传着一件事,那就是贺家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幼子,不仅如此,贺老夫人傅观月的病在得知这消息之后居然大好,已经风风火火地给幺儿?张罗认亲宴了。 从城门到中心大街,马车行了半个多时辰,在贺府门前停下时,已经接近午时。 携幼子归家的信件在三天前就已经到了傅观月手上,看到信上内容时,她紧张地双手都在打颤,接着便是紧锣密鼓地让家仆收拾好庭院、准备好被褥,随时恭候小少爷归家。 门房的人自是认得自家老爷的马车,那边马车刚露了个影,机灵的门房便去主院通风报信了。 另一个门房小跑下来准备迎接主人。 马车停下,贺峮先下车,随后是季丰源、季丰采,最?后才是贺知衍。 当门房看见贺知衍那张脸时,不可避免得失态了。 无他,只因其与贺峮太像,尤其是与大少爷贺知涵,如出一辙。 只是两人气质不同,贺知涵毕竟年长,又是长子,为人沉稳,像冬天里的冰雪。 而贺知衍,他给人的感觉是复杂的。 但门房有种直觉,这位流落在外的二少爷,较之大少爷,同样不好惹。 贺知衍下了马车,注视着这栋屋子,其实?他对济州老宅的印象已经很浅了,他只有在这具身体两岁前在老宅待过,后面贺峮高升,一家人便住进了京城的宅邸,又隔着两世?,有些记忆已经完全?模糊。 贺峮对贺知衍道:“跟我去见你娘吧。”又轻声?对两个小的说,“你们也别怕,傅奶奶很慈祥。” 两个小的挨在一块跟在贺知衍身边。 贺知衍侧头对他们道:“没事,有小叔在。” 兄妹两嗯了声?。 *** 贺峮领着三孩子进去。 兄妹两在最?后面,看什么都稀奇,他们从未见过这等富丽堂皇的宅邸。 就像说书人口中的移步换景,简直是要眼花缭乱。 忽然,转过一段长廊时,众人与对面簇拥而来的妇人撞了个正?着。 脚步停下,兄妹两看着对面气质高贵的妇人,心有灵犀地明白这便是他们小叔的亲生母亲。 果?不其然,妇人一见到贺知衍,便失态地流下了眼泪。 贺知衍主动走出一步,看了看她,喊了声?:“娘。” “衍儿?...”傅观月走到贺知衍面前,握着他的双臂,无声?泪流,“娘的幺儿?...” 贺知衍对傅观月的感情比起养父母与贺峮,要多几?分?复杂。 主要是因为他当时是带着记忆穿越成她腹中的胎儿?,虽然很快就出生了,但也算切身体验了一番生育的艰难。 就因此,贺知衍过分?体贴她,弄得外祖家常常笑话傅观月是生了两个棉袄。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失踪之后,傅观月几?近疯魔。 贺知衍认真端详着她:“娘瘦了。” 傅观月破涕为笑:“十年啊,娘都老了。” “不老,娘最?好看。” 傅观月笑着笑着又哭了:“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贺知衍伸手抱住她瘦小的身躯,拍了拍她的背:“我这些年过得很好。” 傅观月再忍不住,在他怀里哭成了个泪人。 贺知衍一直抱着她,小老太太不到五十,眼神却已露疲态,想十年前,她还是名动京城的贺家夫人。 傅观月哭了许久,可不管是贺峮还是贺知衍,都十分?耐心地等她恢复情绪,直到她哭声?渐止,脱开贺知衍的怀抱,贺峮才上来用帕子给她擦眼泪:“眼泪都快把我们冲走了。” “冲走你最?好,你可知我每日是什么心情?”傅观月把帕子扯过来。 贺峮求饶道:“都是为夫的错。” “我晚点?再跟你算账。”傅观月擦干泪水,看向他们身后的季丰源兄妹,“你们便是丰源和丰采吧。” 兄妹两上前一步:“见过傅奶奶。” “欸。”傅观月走到他们面前,“谢谢你们这些年一直照顾衍儿?。”来龙去脉贺峮已经在信上说明了,对于季家她真是感激不尽。 “没有没有,应该的。”季丰源作为大哥,代表发言,他十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叔也很照顾我们。” 要不是知道他们儿?子傻了,夫妇俩还真信了。 贺峮笑道:“进屋说吧。” “走。”傅观月挤进他们中间,勾着他们的手臂,“先去用膳。” 她身边跟着的宝嬷嬷立马让人传膳。 季丰源兄妹有些愣,他们没想过大人家的夫人居然这么平易近人。 进了贺峮夫妇居住的主院,傅观月招待他们坐下,一旁的侍女立刻将茶水糕点?奉上。 傅观月对兄妹两人道:“房间我都给你们安排好了,怕你们不习惯,先跟衍儿?住一个院子。” 兄妹两受宠若惊。 贺知衍怕把两小孩吓坏,对傅观月道:“娘,你随便他们就好。” 她一连对贺知衍说了三声?好才对兄妹两道:“你们有何需要的就跟衍儿?说。” 说话间,宝嬷嬷从屏风后绕过来,对贺峮夫妇道:“老人,夫人,可以用膳了。” 贺知衍先站起来,喊了声?她:“宝嬷嬷,我回?来了。” 只一声?就让宝嬷嬷红了眼眶,但她不能?像傅观月那样泪流:“小少爷。” 这些都是当年一块照顾他的人,感情与一般的仆人不同。 贺峮过来拍了拍他的手臂:“先去用膳吧。” 贺知衍嗯了声?,招呼两小孩一块过去。 饭桌上除了几?道济州吃食,还有数道禹州风味,这是怕他们吃不惯,特意准备的,虽不是山珍海味,但可见主人的用心。 兄妹两进了贺家,哪哪不适应,但好在贺知衍在身边,不至于漏了怯。 第36章 一顿饭吃完,贺知衍先带两小的回?他的院子,安排两小的住下:“下午可要出去玩?” 只有他们三在,两小的自在多了,说话也大胆起来:“可是小叔,我们都没钱。” 贺知衍默默抬起了下巴:“我有。” 季丰源不信:“你比我还穷。” 季丰采拿出自己的荷包:“我也只有一点?。” 贺知衍轻咳一声?:“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一切花销由你们小婶婶负责。” 兄妹两哇了声?,异口同声?道:“小叔你吃软饭。” 虽然兄妹两对于这个提议非常心动,可初来乍到,他们怕给贺知衍添麻烦,就拒绝了。 贺知衍想着反正?要在济州待一段时间,也不着急今日就要出去,于是便道:“那你们先休息,要是想去再跟我说。” 把兄妹两人安顿好,贺知衍并?未急着回?房,他又折回?主院。 他去而复返,让傅观月又惊又喜:“为何不去休息?” 贺知衍扶着起身相迎的她坐好:“想跟娘说说话。” 第36章 傅观月神色触动, 她?不是不想跟儿子相处,十年啊, 任何一个母亲,如果十年没有孩子的?消息,不知他是死是活,不会不担惊受怕,她?也想好好看一看儿子,哪怕不说话都?好,只?要能在?她?眼前, 她?的?心就能安。 可她?又怕打扰到儿子,又怕他多年未见?,早已对父母亲人生疏, 由此不得不小心翼翼:“你若是累了就去歇息。” “我不累。”贺知衍坐在?她?脚下的?脚踏子上, 抬头望着她?:“娘,你的?身体大夫怎么说?” 他自?小就贴心,这一问就好像又回到他幼年时,仿佛这十年从未走散过。 傅观月眼含热泪地用手擦了擦脸,笑?着说:“没事?,娘好多了, 只?要看见?你,娘就百病全消。” “孩儿不孝, 让娘担忧了。” “这怎能怪你?都?是那始作俑者害的?,若不是他, 我们母子怎能分离十年。” 始作俑者已经被绳之以?法,只?是这十年光阴怎么也补不回来了。 若不是他恰巧苏醒,只?怕如前世那样,远了与亲生父母的?心。 想起前世, 贺峮等人多次明里暗里劝解他俞清禾并?非良人,不可托付,可他却执意为之,现在?想来,前世的?他就好像被赋予了某种设定,直到最后身死才?算完成任务,因为他虽然痴傻但并?非不听劝的?人,换句话来说,他是一个很?听话的?人。 那他现在?是属于...觉醒? 到底是不是他猜想的?这种情况无从得知,现在?他只?要让俞清禾几人付出代价就好。 贺知衍握住傅观月的?手:“那娘就要说到做到,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傅观月含着眼泪点头:“好。” “娘。”贺知衍想起一事?:“我听爹说,你准备举办认亲宴?” 听他这么问,傅观月不免忐忑:“你不喜欢?” “不是。” 傅观月松口气:“娘就是想告诉他们,你还活着。” 作为与幼子失散多年的?父母,谁也无法与他们感同?身受,包括贺知衍,他只?是一个受到父母爱意的?得利者,所以?在?这一点上,他其实没有资格去反对傅观月要怎么做:“嗯,都?依您,请帖可备好了?” “请帖倒是备了,只?是日子还没定下来。” “怎么了?” 傅观月解释道?:“有好几个好日子,我一时拿不准主意,准备问问你爹。” 贺知衍点点头:“那等日子定下来,告诉我一声,我也想请几个人。” 那傅观月是肯定满足他的?:“给?你办的?认亲宴,全按你心意来。” “谢谢娘,对了,今日怎没见?大哥他们?他前段时日来信说不日将启程,应该早到济州了。” 傅观月道?:“本前两?日就该到的?,但你哥差上出了点事?,又耽搁了,预计要晚几天。” 朝廷命官嘛,贺知衍理解。 他又陪着傅观月说了好一会的?话,主要是傅观月关心他在?季家的?生活,贺知衍都?如实答了。 傅观月知道?季家对一个傻子都?如此的?好,更是敬重那未见?面的?恩人。 *** 这边贺知衍意气风发,那边俞晚飔也红光满面。 无他,近段时日,他得一位友人的?提醒,挣得锅满盆满。 而且他还听说,他的?大哥,那位号称禹州城最会做生意的?俞老板,近日亏了上万两?。 本来俞晚飔不信的?,毕竟大哥威严还在?,可那日他去老夫人院子,发现他大哥面色不虞,见?着他了也不搭理,而他到老人家面前嘴还没张,老人家就先抱怨上了,说他大哥大逆不道?,竟然想从她?这个寡母口袋里抠银子。 俞晚飔一听可来劲了,当下就将来龙去脉问的?一清二楚,原来俞晚道?想涉足玉石生意,便从外地拉了几船的?货,可偏偏门外汉一个,被人下套了都?不知道?,结果就给?套住了。 禹州最有钱的?四大家,分别?是柳、俞、吴、李。 而每家发家的?方式都?不一样,而禹州城最大的?玉石商便是与俞晚道?最不对付的?李家。 李家经营玉石生意几十年,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插手的?。 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俞晚道?突然去碰玉石生意,很?让人怀疑他的?目的?。 俞晚飔从老夫人那离开后,当即就把一家人召在?一起,针对这事?分析分析。 俞清瑞合理怀疑:“难道?是为了清然?” 这个儿子的?脑袋偶尔也能灵光一下,俞晚飔愿意听听他的?分解:“怎么说?” 俞清瑞分析道?:“当时我们以?为清然说看上了贺知衍是故意刺激小禾,可这段时日,不管是大伯还是他,都?不曾出过力,所以?我怀疑这事?是真的?,但清然是个中庸,他若想攀上贺家,只?有足够多的?钱财这一点能让贺家心动,大伯靠茶叶发家,而整个茶叶市场已经稳定,他要想扩大版图,就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 俞晚飔懂了:“大哥是在?为清然铺路。” 俞清瑞点头:“是的。” 俞清禾看着头头是道的父亲与大哥,第一次,一股无力之感由心头而生,尽管俞清然是个中庸,与贺知衍匹不匹配不说,但俞晚道却自始至终都站在他身后,为孩子如此谋划的?拳拳之心,再看他爹,只?是这一次挣了点小钱就沾沾自?喜,如若他真的?与贺知衍成亲,这样的?亲人也只会是他的拖累罢了。 尽管俞清禾清楚,可也不得不与他们拴在同一条船上,毕竟他现在?还需要他们的帮助:“大伯是想富贵险中求?” 俞晚飔煞有其事?地点头:“看来大哥是这意思了,只?是不知怎么的?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 俞清瑞忽然道?:“爹,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俞晚飔道?:“上次你找到贺知衍时也这么说,结果呢?” 俞清瑞道?:“虽说没有促成小禾与贺知衍的?婚事?,但我们却收到了认亲宴的?请帖,而据我所知,东院可没有。” 俞晚飔问他:“你又从哪得知?东院的?人我都?差使不动,凭你能问出什么花来?” “爹,他嘴再严,他也是人,是人就没有不爱财的?,你舍不得花钱,怎么能赖儿子我呢?” 俞清禾不得不打断聊岔了的?两?人:“哥,是什么机会?” 俞清瑞立即坐直身子:“现在?大伯肯定在?为那几船玉石的?事?焦头烂额,无心顾及茶叶生意,不如我们趁机夺过来。” “你做梦?这岂是你想要大哥就会给?的??”俞晚飔直接就给?否了。 “你听我说。”俞清瑞解释道?,“我们当然不是要把铺子抢过来,而是要知道?大伯怎么拿的?货,然后将它一点一点,慢慢地变成我们的?生意。” 俞晚飔却并?不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就算你大伯抽不开身,也还有清然在?,怎么可能不交给?亲儿子,反倒给?你这个蠢货。” “你怎么能不信我?”俞清瑞不乐意了,“只?要小禾拖住清然,让他分身乏术,大伯指望不上,不就得靠我这大侄子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人和钱他必须得拿到一样,俞清禾问:“我怎么拖住他?” “他既然要与你争抢贺知衍,必然得盯着你,只?要你多与贺知衍接触,一则能拉近你们的?关系,二则也能将清然的?视线吸引开,一举数得。” 说的?确实是这么个理,而且他与贺知衍的?关系已经停滞许久,贺知衍如今人又在?济州,或许这次认亲宴是个机会? *** 贺知容与贺知涵姐弟携带家眷到济州的?那天,也是定下认亲宴日子的?时候。 第37章 此前傅观月纠结,就是因为不确定他们的?归期。 而贺知衍也再一次见?到还会喘气的?大哥。 他们两?人,大姐贺知容比贺知衍要年长五岁,而贺知涵年长两?岁,他们三人,大姐似母,兄弟二人肖父,虽说如此,毕竟血缘关系摆在?那,三人眉眼轮廓,会有相似之处。 与手足相认的?场面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惊心动魄,甚至不比贺峮与傅观月那样失态,可却是动容与温情的?。 除了他们,还有永王府世子,也就是贺知容的?夫君,以?及她?的?一双儿女?,另外就是贺知涵的?妻子,这些年,随着贺峮官越做越大,结亲的?对象也大有来头,但真要说起来,这两?人,贺知衍年幼时也曾见?过。 毕竟他两?岁入京,八岁失踪,也参加过不少宴会,自?然是见?过的?。 再加上贺知衍重生而来,自?然记得他们的?容貌。 三小孩认过舅舅与小叔,当日一家人包括季丰源兄妹一起吃过丰盛的?团圆饭,夜里,贺知衍睡不着,想着先把事?办了,又折回主院。 这两?日,傅观月已经慢慢和他熟悉起来,说来也奇怪,她?感觉对方还是和十年前那样,虽然是多了些看不着摸不到的?东西,但骨子里还是那样,傅观月便猜测,是因为这十年的?痴傻,导致他还保留着一颗赤子之心。 这两?日的?相处让傅观月已有实感,不再像之前那样,得一眼不移看见?他才?安心,见?他折回来,便知他还有事?:“怎么了?” 贺知衍四周看了看,确认只?有他们两?个,才?搬来小凳子,坐在?傅观月旁边:“娘,这次认亲宴,我想请我喜欢的?人过来。” 傅观月笑?道?:“我知道?。” 贺知衍诧异:“爹跟你说的??” “那肯定的?,这么大的?事?他如何能瞒着我?” “那你...”贺知衍斟酌用词,最后只?是说道?,“没有意见??” 也不怪他这样问,毕竟门第成见?之深犹如大海,尤其他们一家,父子三人是天乾,包括永王也是,而母亲、大姐、大嫂,也都?是坤泽,不仅性别?合适,身份也对等。 第37章 可俞清然是商籍, 甚至比他在季家的身?份还要下等,他知道两者的结合会?给双方带来什么。 傅观月摇摇头?:“你能活着回?到娘身?边已经是上天?垂怜, 娘只求你这辈子开开心心,其余的不重?要。” 贺知衍听她这么说,打铁趁热道:“我想向他提亲。” 傅观月失笑:“这么着急?” “嗯,很急,只是他是坤泽的事还不能向外界披露...”贺知衍把俞家的事简单解释了下。 傅观月听完,点?点?头?:“这些?你爹都跟我说了,等他们过来, 我会?先和他的父母商量,先过庚帖,把八字合了, 定下日子, 等事情了了再宣布婚期。” 贺知衍喜得直接站了起来:“好。” 他这会?倒有点?少年的样?子了,先前看他,总觉得太过沉稳,不像个十八九岁,倒像他大哥,小老头?似的。 傅观月见他开心, 自己也开心,抬手?示意他坐下:“跟娘好好说说, 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啊...”贺知衍的眉眼不自觉带起了笑,“是个嘴硬心软, 但其实很温柔的人?...” 而他嘴里?那个很温柔的人?,此时面对一堆课业快要抓狂了。 俞清然把算盘往前一推,疲惫地往后一靠,脑袋搁在椅背上, 叹道:“不就告几天?假,至于要布置这般多的课业?” 同样?被布置了一堆课业的柳春见更生无可恋,谢忞离开他虽然有好几天?了,可他依旧不习惯,仍是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贺知衍这王八蛋会?不会?是忽悠我?我可听说俞清瑞早就拿到请帖了。” 这就不得不细说了,当时贺知涵收到傅观月的信,说起了见到俞家派去的人?,当时贺知涵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先让傅观月给了一封请帖,只让他的主人?于某段时间前来做客,那段时间恰巧就是傅观月准备举行认亲宴的时间。 这究竟是人?亦或是鬼,到时候三面会?见就一清二楚了。 而俞清然和柳春见,却是得了贺峮与贺知衍亲自的邀请,只说了会?派人?送请帖,可并没说几时。 因此柳春见就以为俞清瑞拿到手?的那份是认亲宴的请帖。 说起这混蛋,已有一旬未见,也不知怎样?了,回?去贺家习不习惯? “他骗你做什么?”俞清然朝他看过去,“总不至于贺太傅也骗你,而且此行院长也在。” 柳春见在纸上写下答案,一边问他:“他这样?声势浩大地请我们,该不会?是想把你们的婚事也定下来。” 虽然他这位好友在自己的事上笨拙迟钝了点?,但对别人?的事还真挺敏锐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就是有一捺了。”柳春见问他,“他提过?” “嗯,但我爹这边刚有进展,季平安不会?这么冲动的。”俞清然说道。 因为若是这时候宣布他们的婚事,二房那边可能会?狗急跳墙。 “俞晖今日回?去,也不知会?带回?什么消息。” 因为课业多,两人?便没回?家休假,反而留在至诚堂做课业。 “但愿是好的。”俞清然呼口气,他擦了擦脸,苟起来继续做课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再抬头?,门外日头?已金黄。 俞晖踏着一地霞光进来。 他左右手?各提着一个双层食盒,那是从俞家带来的吃食。 他是早上才?回?去的,进来时看见两人?还是先前那个姿势,便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喊他们:“两位少爷,起来活动活动吧。” 柳春见闻到食物的香气,似乎还是他喜欢的菜色,唰一下就站了起来:“做了什么好吃的?” 俞晖把食盒打开,露出里?面精致的菜色:“夫人?知道您在,便让厨房做了两道您爱吃的菜。” “还是琳姨好。” 俞清然也走了过来,他挑开帷幔,走到中间这张桌子上:“你吃过了?” 俞晖点?点?头?,把菜和碗筷全拿了出来:“少爷,大少爷向老爷提出想去茶庄上工,老爷答应了。”俞晖觉得他会?比较想听这个消息。 俞清然拿筷子的动作顿了顿,他看向俞晖:“他跟爹提的?” “是。” 柳春见往碗里?夹了筷脆琅玕,闻言说道:“就俞清瑞那脑子翻不了风浪,放心吧。” 所谓的脆琅玕,其实就是将莴苣削去叶皮,切成寸条,瀹以沸汤,加以姜、盐、糖、熟油、醋拌渍之,由此口感甘脆,夏季正是食它的季节。 俞清然嗤笑一声:“蠢人?的灵机一动可比坏人?的绞尽脑汁可怕多了,俞清瑞坏就坏在没有自知之明,也足够自私。”他猜俞清瑞此招,更像是另一种釜底抽薪。 俞晖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又道:“老爷说他都安排好了,让你不用担心。” 俞清然当然知道他爹会?同意就是有后手?,可就算如此,只要一想起二房想尽办法让他们吃亏,他心头?就憋了口气。 *** 贺家的请帖是两日后送来的,俞清然之所以知道,是俞晚道让人来云杪书院报信。 认亲宴的时间定在这个月二十,也就是八天?后,按照路程来算,他们也该出发?了。 隔日俞清然和柳春见便乘坐马车下了山。 进城之后,俞清然让俞晖先去一趟东水巷,他要去季家。 站在季家门前,看着这栋不大的小院子,俞清然也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过来,毕竟季平安在时邀请了他好几次他都没去。 该说不说,是有点?忐忑的,就是丑媳妇终归要见公婆的那种心理。 虽然他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但多少有点?忐忑。 季平安的养父母是很好的人?,应该也不会?...为难他? 俞清然敲响院门,又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着装,旁边的柳春见看见了,乐得笑出声。 俞清然瞥了他一眼,柳春见便背过身?去笑。 不一会?,院门打开,一银钗布裙,但面容慈祥,仪容干净的妇人?出现在门后,她看着陌生的脸,眼中有惊艳闪过,但更多是疑问:“你们是...?” 俞清然拱手?揖礼:“伯母,我是俞清然,这是我的好友,春见。” 柳春见也揖礼:“见过伯母。” 卫连娣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儿?子的心上人?,不免有些?慌乱:“你们...你怎么...快进来...”她让开门。 来都来了,不可能站在门口说话,那不符合他们的教养。 俞清然与柳春见异口同声:“打扰了。”说完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第38章 一进去,俞清然的视线便快速从这座小院扫过,虽然略显拥挤,但很干净,也无异味,角落里?有一口井,井的旁边圈了块地,种了些?菜。 卫连娣知道他是俞家的孩子,虽然听安儿?说过,这未来儿?婿不是眼高手?低的人?,但还是有些?局促:“家里?小了点?,让你们见笑了,进屋里?坐吧,我给你们倒茶喝。” 俞清然道:“不会?,很温馨。” 柳春见也道:“房子大,家人?的心远,也不好。” 虽然知道俩孩子是安慰自己,可卫连娣还是笑了:“快坐下。”她去架子上把放在最顶的那罐茶叶拿下来,对俞清然道,“这是安儿?备的,说是你最喜欢喝的茶,就是我的手?艺不好,你多担待。” 俞清然有些?怔愣,他不知道自己随口念叨的一句季平安竟然记住了甚至还一早就备好放着。 柳春见听了,偷偷朝俞清然眨眼:“这小子怕是早惦记你了。” 俞清然只是笑笑,他不知道季平安到底是从前世知晓还是那次在别院,但这样?的用心他喜欢:“谢谢。” 第38章 卫连娣愣了愣, 而后露出笑:“不客气。”她把泡好的白茶倒给两人,“你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俞清然喝了口茶, 道:“季平安...他去济州之前,嘱咐我和你们一块出发?,路上好有个照应,另外我会找两个掌柜过?来,暂时接管酒坊。” 卫连娣道:“这孩子,跟我们说安排好了,原来是托你。” 这确实是季平安托他办的事, 那天他除了送钱匣子过?来,就是请他办这两件事。 俞清然把贺知衍的原话?说出来:“他说伯父不能缺席。” 卫连娣想了想,自己拿了主意:“成, 一会我跟他爹说。” 事情办好, 俞清然不准备多留,他还要回去找人,多得是事情做:“那我晚点就让他们过?来。” 卫连娣见他们起身,说道:“在这吃了饭再回吧。” 俞清然笑着拒绝:“多谢,但不用麻烦了,家里还有事。” 卫连娣也不好强留他们, 便送他们到门?口。 俞清然把俞晖喊过?来,对卫连娣道:“稍后我让他送人过?来。” 俞晖来找过?贺知衍好几次, 卫连娣认得他:“好,麻烦你了。” “没事, 您回吧。” 三人朝她揖礼,而后便上马车走了。 下午,俞晖载着两位在俞家从事许久经验老道的掌柜过?来,而那会季老爹也已在家, 他听妻子说了这事,没觉得妻子多事,想着将来都是一家人,俞家也不至于坑他,便很放心地领着两位掌柜去酒坊了。 酒坊的生意比较固定,除了一些散客,就是往几家酒楼和杏红馆送酒,但也没有太多别?的要交接,季老爹把该注意的都跟两位掌柜交代清楚,就准备后日出发?的事宜了。 到了十四那日,天晴朗,微风,适合赶路。 三辆宽敞豪华的马车停在季家门?口,俞清然从其中一辆下来,迎接季老爹夫妇和季大哥夫妇上车。 他们坐马车就跟新娘子上花轿都是头?一回,尤其座位上还垫了软垫,软垫上面铺了竹席,既防颠簸又不会过?于闷热,而且还备了茶水点心,可见用心。 接到季家人后,俞清然返回马车,而后马车滚动,去往城外与柳家会合。 *** 十九,天多云,摇晃多日的车队终于在午时前到了济州城外。 而贺知衍一早就在城门?外等着了,他旁边停着挂了贺字的马车,跟了季丰源季丰采两只小?屁虫,叔侄三人外加一马夫坐在一间的茶寮里,闲闲地等着人。 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影子,季丰源嘀咕道:“不会又要等一天吧。” 他这么说,是因为?昨日四人就已经等了一日。 因为?不确定车队具体到达的时间,贺知衍只能猜测,加上三人正?好闲着,他便亲自出来接了。 季丰采道:“你要是不想等就回去。” 季丰源小?声道:“我又没说不愿意。”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才遥遥看见一点影子。 还是车夫先?发?现的,他见远处有烟尘扬起,过?了会看见个不断前进的影子:“少爷,是不是他们?” 贺知衍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就那么会功夫,影子又更大了些。 其实他也不确定,但他莫名有种感觉,那就是。 他再也等不住,当?即站起身:“走。” 说罢便迈开长腿跨过?长凳走出茶寮。 季丰源赶紧把茶钱给了,免得老板一会去城里告官,说贺家小?公子喝霸王茶。 车队从路那边来,他们从这边去,不到半刻钟,双方在道上相遇。 为?首的是俞清然的马车,车夫看见对面挂着贺字的马车,立马猜到这是来接他们的人,当?机立断拉停马车。 而贺知衍这边一停下,他便起身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季丰源两人随后。 俞清然见马车停了,也挑起帘子看,这一看就看到快两旬没见的人。 说句实在话?,看到季平安那瞬间,他的心狠狠跳了下,就很莫名其妙的。 车内的俞晚道与施琳观他神色,猜出了来者,施琳问:“是他?” 俞清然嗯了声。 施琳便挑起帘子看了眼,她还是第一次见贺知衍,这第一眼嘛,自然就被?他那清俊的相貌吸引住了,长得确实好看,再看那气质、那身材,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以后这俩孩子万一意见不合,她会帮谁了。 施琳放下帘子,对儿子道:“去吧。” 俞清然看看父母,思忖一会,还是下去了。 贺知衍本还以为要一辆一辆找过去,没想到他自己下来了,也正?好走到他面前。 俞清然一出现,他的视线就自动锁定,瞧见俞清然脸上多日赶路的疲倦,嘘寒问暖道:“累了?” “嗯。”他认得季丰源,也猜到那姑娘是他妹妹,便指了指自己马车后面的那两辆:“他们在后面。” 季丰源可懂事了,知道小叔肯定想和小婶婶单独相处,喊了声人,就拉着妹妹去找自己爹娘了。 俩小?跟屁虫一走,贺知衍便拉着俞清然上去自己的马车。 贺家的马车自然不是俞家的能比的,就算俞清然有意让自己坐的舒服一些,可也不能越过?制度去,但贺知衍在,他是没办法?享受马车的舒适,因为?那人把车门?哐一下拉上,就把俞清然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俞清然推了推他,没推开:“你别?发?疯。” 俞清然坐在他的双腿上,那位置肯定比贺知衍高,贺知衍凑过?去,含吮了口近在咫尺、弧度瘦削的下巴:“我好想你。” 俞清然很无?奈:“你不怕让清禾知道?”说完了又觉得不对,整的像两人在偷。情。 贺知衍道:“没人会说。” 外面全是自己人,再不济,让人敲打敲打,谁也不敢往外乱蹦一个字。 人都上了贼车,说什么都没用了,俞清然也懒得去纠结:“二房早两日便出发?了,可见到人了?” “见到了,安排在客栈,我看俞清瑞满脸红光,他又做什么事了?” 俞清然想了想,总结了下他爹告诉他的事:“可能以为?自己要成功了吧。” 贺知衍笑了声:“就他?”这一笑充满了嘲讽。 倒不是他看轻俞清瑞,这人聪明是有,但不多,只是他足够坏,很多害人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当?然,他的死还是得归咎在俞清禾与那奸。夫身上,因为?那会俞清瑞还没想过?要他的命。 俞清然不想谈二房,反正?被?贺知衍困着走不掉,他干脆安心坐着了,尽管他会随着马车的颠簸而起伏,两人视线相对,俞清然抓了把贺知衍的头?发?,问他:“你这段时日怎样?” 贺知衍欠欠地挑眉:“关?心我?” “爱说不说。”看样子是挺好的,因为?他发?现这小?子胖了点。 不过?多这一点刚好,人看着更精神了。 “都好,就是十分想念你。” 俞清然看着他,在书院时不觉得,不见面也不觉得,可一见面,他发?现隐藏在心底的想念就像野草一样疯长,俞清然用视线描绘着他的眉眼,像是第一次认识他,忽然,他抬手碰了碰贺知衍的眉心,接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低下头?,吻住贺知衍的唇。 贺知衍一愣,但很快便化?被?动为?主动... 塞了两个高大男人还略显空旷的车厢里,幽幽冷香与倾泻而出的橙花清香似唇舌交缠的主人般纠缠在一块,它们可比主人诚实多了,一见面便缠的密不可分。 暧昧的水声响了好一会才停下,俞清然拉开两人的距离,喘着气道:“好了。” 贺知衍心想这会叫停已经晚了,只要外面有一个天乾或者中庸,闻到散发?而出的信香,都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事。 第39章 第39章 但他没说, 不想叫破对方的?掩耳盗铃。 马车转眼?逼近城门?,守卫检查过后, 车队长驱直入。 这?两日,受邀前来?参加贺家认亲宴的?人家已?陆续到了,但除了从禹州而来?的?俞季柳三家外,都?在济州有自己的?住所,本来?傅观月是想把他们三家全都?安排进贺家住着?,毕竟家里够大,住得下, 但是考虑到贺知衍与俞清然的?事还未公之于众,不好大张旗鼓,便只能安排俞家和柳家先住客栈, 至于季家, 那是贺知衍的?救命恩人,是座上宾,自然住贺家的?。 入住的?客栈离贺家仅有数条街的?距离,走过去两刻钟,马车也才一刻钟,非常近了。 到了客栈外面, 贺知衍就不得不和他分开了,毕竟二房也住这?。 俞清然下了马车, 贺知衍跟着?,两人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 这?座客栈已?经被贺家包下用以招待客人, 小?二机灵,早认得这?位清俊少年便是事件中?的?主人公,那自是不敢慢待的?。 不好表现地太过明显,贺知衍把人送到就得走:“明日我过来?接你。” 俞清然嗯了声。 马车上的?人一一下来?, 贺知衍又一一见过,主要是柳家,柳家只来?了两个人,柳春见与他父亲。 贺知衍见过柳老板,但对方没见过他,所以得认识认识。 寒暄之后,贺知衍让小?二领着?他们进去客栈,房间都?已?经安排好了。 柳春见落在最后面,他故意等人走了才站在贺知衍身边:“贺知衍,我哪得罪你了?” 这?可真是冤枉:“我又怎么你了?” 柳春见四周看了看,确认他们听不见,才压着?声音道?:“你为何要撺掇谢忞去参军?” 哦...原来?是为了这?事,虽然贺知衍有出力,但不可能承认的?:“是谢忞自己想要建功立业,你与他自小?一块长大,不了解他?” 把问题丢回给柳春见,他就不会答了。 了解是肯定了解的?,只是柳春见也从来?没想过会和谢忞分开,他狠狠瞪了眼?贺知衍,咬牙切齿的?:“你别让我逮着?。” 贺知衍笑了笑。 *** 把俞柳两家送进客栈,贺知衍就带着?季家人回去贺家。 傅观月几人早已?等候多时。 济州的?这?座府苑是老宅,比起京城的?宅邸,那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可在季家人眼?里,也已?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 季丰源兄妹倒还好,毕竟住了一段时日,可季老爹夫妇就有些局促了。 好在贺峮体贴,拉着?季老爹大大咧咧说话,让两人没时间忐忑。 贺峮与傅观月一人负责一个,把季老爹夫妇哄走了。 至于许月,就被贺知衍大姐和大嫂围着?。 他们兄弟二人则负责季大哥。 季大哥面对这?如出一辙的?两张脸,不免有些恍惚:“你们兄弟二人也太像了。” 贺知衍与贺知涵对视一笑。 季大哥道?:“怎么连笑的?样子也像。” 贺知衍伸手?勾他的?手?臂:“走,大哥,去用膳。” 两家人一桌坐不下,便分男女两桌,今日算是两家正式会面,于是傅观月让人准备了两壶好酒,特?来?庆祝。 身为贺知衍亲生父母的?他们,尤其需要敬季老爹卫连娣一杯。 当?然,长辈举杯,没道?理小?辈不陪,除了三个孩子,就连季丰采都?喝了几杯果酒。 *** 认亲宴开席的?时间是在申时中?,但主人家一早就开始准备,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锅灶从早上开始就没冷过,下人更?是不敢懈怠,正在贺府里紧张却有序地忙碌着?。 距离申时中?还有一个半时辰,身为主人公的?贺知衍却偷偷溜到了客栈,摸进了俞清然房里。 这?间客栈是济州最有名的?,房间布置的?十分雅致,给足了客人体验感。 虽说宴席还要一个多时辰,可俞清然已?经在准备了。 最晚申时他们就得出发。 要说准备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无?非是打扮的?用心一些。 但他一个男人,还是做了十八年中?庸的?新坤泽,对于打扮这?事着?实不太精通。 不过他也不知贺知衍是真伺候他上瘾了还是有其他毛病,非得偷偷从贺府溜过来?给他梳洗着?装。 虽说在至诚堂没少被他伺候,但洗浴一事俞清然向来?是自力更?生,此时也一样,他洗漱完毕,让贺知衍伺候穿衣而已?。 他今日穿的衣服是贺知衍准备的?,外表看着?平平无?奇,纹样一概没有,只是颜色深得他心,是素青色的?。 贺知衍帮他把外衣穿好,又系上同色腰带,就连香包也是这?个颜色,加上人挺拔,瞧着?更?似竹如松了。 “宴席之后先别走,我爹娘要见伯父伯母。”他过来也不只是为了见一见心上人。 俞清然被他按到铜镜前坐着?,这?人正要给他梳发:“你爹娘为何要见我爹娘?” 贺知衍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炸裂的?话:“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我们的?婚事。” 吓得俞清然猛地一扭头:“嘶...”俞清然摸着?自己差点被扯掉的?头皮,“这?么突然?” 贺知衍也用手?摸了摸:“我不是跟你说过?” “我以为你会再等一等。” 贺知衍笑了声:“我等很?久了。” 俞清然懂他意思,没说话。 他从铜镜里窥视着?这?个人,其实他已?经摸清做那个梦的?规律,每一次都?是在和他亲近,或者说是交换信香之后,他便会梦回前世。 前世之事他已?从梦里知晓的?七七八八,昨晚更?是梦到他小?产,信香失控,东院乱成一锅粥,也许是他太害怕了,没梦到后续他便醒了,醒来?之后怅然若失许久。 用早膳时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弄得俞晚道?和施琳还以为他水土不服,急的?要请大夫。 想到这?,他无?声叹口气:“随你吧。” 贺知衍帮他把长发用青色发带束起,发带两端垂落,混在青丝间:“好了。” 俞清然借着?铜镜左右端详了下自己,问:“这?打扮会不会太素了?怎么说也是你的?认亲宴。” 贺知衍道?:“今日来?的?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若是越众而出,难免抢他们的?风头,还是小?心为上。” 虽然是在劝诫,可话里话外都?在说俞清然颜色好。 俞清然假装没听懂,转过身看着?他,故意问:“在你的?地盘上也要这?么小?心翼翼?” 贺知衍俯身,注视着?他:“做我的?人便不用。” 俞清然哼了声,推开他起身:“你回去吧,一会让人看见了。” 贺知衍直起身,挑眉道?:“又用完就丢?” 俞清然哼笑:“不是你自己要来?的??” 可把贺知衍气得够呛,他一把扯过人,狠狠亲了口俞清然的?唇:“等忙完了再跟你算账。”他想起了什么,“忘记给你抹口脂了。” 俞清然擦了把自己的?嘴:“我才不抹。” 贺知衍哄他:“抹吧,好看。” 俞清然没答应。 贺知衍不能离开太久,他还要回去准备,没让俞清然抹上口脂他十分遗憾,走之前一步三回头的?,全是不甘心。 俞清然就当?没看见。 *** 到了申时,宾客已?陆续上门?。 贺知衍也早已?梳洗完毕,跟着?贺峮与贺知涵迎接宾客。 今日的?主角虽然是他,可他打扮的?并不华美,只着?一身苍葭色圆领袍,但就因为简单,却更?显得他贵气。 前来?的?客人见了他,无?一不赞叹他长得好。 对于这?些赞美,贺知衍都?虚心接受了。 比起他们,贺知衍更?想听俞清然说。 说起来?对方好像还从未夸奖过他的?相貌,虽然贺知衍知道?俞清然很?喜欢他的?脸。 正想着?,听到家仆高声喊道?:“俞家来?贺...”同行的?还有柳家,只是贺知衍已?经不关心了。 今日宴请的?名单里,柳姓是有几户,可俞姓却只有一家。 弄得在场的?宾客也很?是好奇,这?俞柳两家是谁。 等人到了跟前,却是从未见过的?,又见贺家小?公子欢欢喜喜去迎接,便猜到是在外认识的?朋友。 自然也就不觉得值得他们结交。 他们可都?听说了,贺知衍流落在外时被一农户收养,而且那期间还痴傻懵懂,就这?情况能交到什么好朋友? 再看他们的?穿着?,分明是商户的?制度,如此一来?就更?无?心思了。 第40章 但来?者是客,又是小?公子的?朋友,可以不结交,但千万是不能得罪了。 贺知衍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只高高兴兴去接人:“你们来?了。” 因为俞家是一起来?的?,二房也在,他们便以为贺知衍这?般好态度是冲着?他们,俞晚飔越过俞晚道?,拱手?贺道?:“二公子,恭喜啊。” 贺知衍表情不变,眼?里的?温度却下了,外人看不出来?,俞清然却心知肚明:“多谢,里边坐吧。”他招手?找来?仆人,让他们领着?家眷去后院。 本国既然分天乾中?庸坤泽,那为了安全起见,举办宴会之时,通常都?会将天乾和坤泽分开,就像男女之别一样。 前院待着?的?基本都?是天乾和中?庸,而坤泽,无?论男女都?在后院。 俞清然现在的?身份还是中?庸,便得以留在前院。 贺知衍亲自接待他坐好,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捏了下他的?手?。 他可是看到了,俞清然唇瓣亮泽光滑,分明是抹了口脂。 俞清然也是这?时才发现,他们俩的?服饰除了材料不同,款式是一样的?。 连颜色都?十分搭配。 “......”这?小?子怕是故意的?。 而且今日他不似往日在书院那般梳着?发髻,而是束着?高马尾,露出修长脖颈,喉结于衣领处突出,结合着?少年的?意气与青年的?成熟,让他气质更?为突出了。 贺知衍把俞清然和柳春见安排到一块坐着?,让他们两有个伴:“我还要忙,你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小?厮去做。” 俞清然点点头:“你忙吧。” 等贺知衍走了,柳春见凑到他耳边,低声问:“这?小?子穿的?衣裳跟你这?件是不是一个样板?” 其实圆领袍的?款式都?一样,区别在于他们两衣服上的?暗纹,一开始俞清然也没发觉,是刚刚某个角度,他看到贺知衍身上隐隐浮现,才发现自己也有的?。 “是他让人做的?。” 柳春见啧了声:“我就知道?。” 可俞清然心底是十分欢喜的?,这?种隐藏于众目睽睽之下的?小?心思,比他们在马车上拥吻还要刺激。 贺知衍跟着?贺峮与贺知涵在当?地士族亦或是远道?而来?的?贵客间穿梭,他现在虽说是无?功名在身,可胜在年轻,父亲又曾身居高位,兄长如今也前途一片光明,大家还是很?乐意给他好脸的?。 临近申时中?,管家前来?禀告可以开席了,贺峮便请他们入座。 第40章 当前院的老爷们发现并不合席之后, 他们就敏锐地察觉出这场认亲宴并不包含给二公子选亲的意思。 通常来说,若是有意给家中小辈选亲, 就会通过宴席相看,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做法。 但转念一想,二公子刚刚回归贺家,而贺家最大的倚仗是在京城,想必不会在济州结亲,倒是他们想多了。 不过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表面上还?是欢欢喜喜去入席。 这场认亲宴虽然?举办的隆重, 但时间并不长,方入夜不久,宾客就陆续的散了。 但有两家留了下来, 还?都是禹州来的, 只不过外人并不知晓。 留下来的自然?是柳俞两家。 而俞家是大房二房都留了。 至于柳家,柳春见却是明?白的很,他和他爹就是打掩护的。 俞家大房二房被?贺峮与贺知涵分?开了。 俞晚飔见贺知涵留他们,几乎要高兴得找不着北。 尽管俞清禾也很诧异,但他却比亲爹要稳重地多。 至于另一边,俞晚道一家三口, 被?贺峮与傅观月簇拥进了主院。 俞晚道夫妇受宠若惊。 虽说是贺家公子求娶他们家小子,可贺家身?份摆在那, 这般放低自己的姿态,无不表示着贺家对?他们儿子的尊重。 即便这门亲事还?没谈, 但夫妻二人都知道,选择贺知衍错不了。 屋里除季家人,还?有两位未曾见过的妇人。 说是妇人,却十分?年?轻貌美?, 只因她们梳着妇人才盘的发髻,而其中一位与季平安的面目还?有几分?相似。 俞清然?便猜出这是季平安的家姐。 这一幕堪比三司会审,便是打小就跟着父亲接触生意的俞清然?也不免开始紧张。 可当他看到坐到他身?边的季平安时,尽管对?方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熟知他各种表情的俞清然?还?是读出了对?方藏在微弯眉眼下的欢喜。 他忽然?就也淡定了,毕竟季平安乐得太不值钱。 本来商谈婚事,双方父母出面便好,往后喜结连理,那也是父母之命,但贺知衍情况特殊,他不止有生身?父母,还?有养育之恩的季老爹夫妇,加之贺峮傅观月尊重感激他们,便让季家也一起。 傅观月向俞晚道一家三口介绍了女儿贺知容与儿媳沈佳穗,她笑着道:“本来不该这般兴师动众,只是容儿与穗穗想见一见清然?,我便安排到一块了。” 贺知容笑道:“我是早就想见见小弟心心念念之人,这一看果然?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不怪小弟挂念。” 当着这么多人面被?夸,饶是俞清然?也觉得羞赧,他起身?,拱手揖礼:“世子妃谬赞了。” 他旁边的贺知衍道:“叫姐姐。” 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刚进屋时弥漫起的紧张氛围顿时消散不见。 俞清然?借着揖礼的姿势瞪了眼季平安,警告他别?捣乱。 贺知衍啧了声,嚣张道:“姐是夸我有眼光。” 贺知容无奈笑着:“是是是,就你眼珠子最亮。” 沈佳穗在一旁掩着唇笑。 傅观月打断姐弟俩的胡侃,她对?施琳道:“琳妹,既然?俩孩子都有意愿,我们为?人父母的,便早些把事办了,你们觉得如何?” 先前两人一见面,傅观月为?表亲近,就已经对?施琳以?姐妹相称了。 施琳哪敢拿乔:“我自然?以?孩子意愿为?主,只是然?然?的身?份...” 这也正是最关键的事,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家里有众多男子,岂会摆不平这事?傅观月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事有老爷他们操心,我们就只管把此事办好。” 俞晚道当即表示鱼饵已经上钩,可以?进行?收尾了。 贺峮问他:“可要帮忙?” 他这一问正好递了梯子,俞晚道当即答应下来:“需要。” 贺峮一听,来了兴趣:“走,我们去书房详谈。”他又叫上季老爹与季大哥,“这里的事让他们商量便好。” 季老爹与季大哥便跟着去了,季大哥想叫上贺知衍,让贺峮拦住了:“让他待在这吧。” 要不还?得说知子莫若父,虽然?父子二人才相认月余,但凭着血脉关系,贺峮也能读懂贺知衍所思所想了。 现下的贺知衍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与俞清然?的婚事,哪还?关心俞晚飔如何。 等男人们一走,她们便放开了聊,傅观月对?施琳道:“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满足。” 施琳笑道:“你我既是姐妹,也同为?母亲,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孩子,只要他们两个好,一切都是值得。” 傅观月拍着她的手背笑:“这是自然?。” 来之前俞清然有提到说亲一事,以?防万一,施琳是将俞清然?的庚帖带过来了的,只是她没想到认亲当日就详谈而已,故而她将俞清然?的庚帖拿出来,交给傅观月:“合婚的事就劳烦你了。” 因为?是直接面见,不用媒婆出面,傅观月便收了,又让贺知容去她屋里把贺知衍的庚帖拿过来互换。 之后她们就着聘礼嫁妆的事又细谈一番,不管是贺家还?是俞家,那都十分?重视,给出的数目十分?可观。 贺知衍偷偷跟俞清然?咬耳朵:“我爹说不差钱下聘,看样子是真有。” 热气扑在敏。感的耳朵上,俞清然?的耳朵不自然?抽动,贺知衍看见了,十分?新奇:“我才发现你的耳朵会动。” 这种场合,俞清然?大气不敢出,只能拿眼神递他。 偏偏那小子看懂了装不懂,故意问他:“你想说什么?” 俞清然?偷看了眼一心说事的傅观月施琳几人,趁没人注意他们,飞快剜了眼贺知衍:“你闭嘴。” 贺知衍作恶心起,他忽然?举起手:“我有话说。” 众人的目光一下被?他吸引过来。 贺知衍道:“这里好像用不上我们两个,我能否带然?然?出去走走?” 傅观月笑道:“就你坐不住,去吧。” 得她命令,贺知衍高兴地去牵俞清然?的手:“伯母,我会送然?然?回客栈。”他自然?是想留俞清然?在家里过夜,只是怕被?长辈觉得轻浮,没敢。 第41章 虽然?现在也并不觉得他多稳重就是了。 施琳也笑着:“嗯,注意安全?。” 贺知衍赶紧带着人走了。 出了院子,他也没跟人说去哪,只是牵着俞清然?左拐右拐,进了不知哪个院子,随意推开一间房,把俞清然?塞进去,他反手把门一带,拥抱也随之而来。 俞清然?都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屋里黑灯瞎火,视线不清,唯有倾泻而下的月光与院子里的微弱烛光映过窗纸,偏偏他的手却能准确无误勾住他的腰,将他抵在门框上:“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便被?裹挟而来的炽热吞吃入腹,温软的唇舌堵住口腔,纠缠间,俞清然?尝到了一点酒味。 那是宴席上喝的酒,酒香甘冽,令人回味,却不知这许久了都未消散。 抱在腰间的手逐渐往上偏移,轻柔抚摸着他的后背,是黑夜里亲密地安抚。 一吻毕,两人的信香不可避免地被?勾出,于是空气中有了幽幽冷香与橙花清香。 贺知衍的信香太冷,以?至于霸道,甚至将俞清然?清新的橙花香都变冷了。 两人胸膛贴着胸膛,面对?面喘着气,酒气已经闻不到了,俞清然?的鼻翼间全?是信香。 “然?然?,我的情潮应是在下月中旬。” “嗯...嗯?”俞清然?混混沌沌的脑子忽然?反应过来,“确定?” “嗯,我的情潮很稳定,一年?三次。” 贺知衍抚着他后背的手下移,刚想做些坏事,就被?俞清然?抓住了,黑暗里,他的声调听起来有些忐忑:“要...要咬吗?” 贺知衍用另外一只手摸到他后颈,他如愿感觉到俞清然?的身?子在颤栗,仿佛怕他触碰那个脆弱的地方:“害怕?” “听说很疼。” “不会的,又不是生咬。”贺知衍哄他,“说疼的人是因为?他们的伴侣没有安抚到位。” 俞清然?也不知信不信,他没说话,但僵硬的身?体意味着他并没有放松。 贺知衍又哄他:“那先试试?” 俞清然?觉得试试就逝世,并不太想:“不要。” 贺知衍便不说话了,按在俞清然?后颈的手始终没有去碰他的香体,而是改为?轻轻拍着他的背。 未免自己再胡思乱想,俞清然?只能开口转移话题:“你大哥把二房叫走做什么?” 贺知衍道:“这次认亲宴,那人也来了。” “谁?”俞清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后才想到,“那个奸。夫?” “嗯,明?日我大哥会以?游玩为?由,邀请他一同前去,届时安排他与俞清禾见面。” “你不等了?”先前季平安跟他说过,要留着俞清禾钓出奸。夫及其背后之人,只是现在看来,因贺知涵加入,使得计划加快了。 “不等了,我想早日与你成亲,大哥知道后便打算快刀斩乱麻。”目前那奸。夫还?未做过针对?贺知涵之事,也正是因为?这样,贺知涵一直没将他放在心上,是以?吃了暗亏。 “你真的是...”俞清然?有一瞬间不知说什么好,“那我们是要在济州多留几日了?” “嗯,来都来了,好好玩玩。” “也行?吧。” 贺知衍又道:“可能明?日我会与俞清禾走得近一些,你别?生气。” 他这样报备,倒真像是两人已经成了亲,他身?为?他的坤泽,有责任管着他一样了,若是以?前的俞清然?才懒得管,可现在他很受用:“不许太过分?。” 贺知衍好笑:“我能做什么?” 说的也是,上次俞清禾只是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这人都给断了。 第41章 微弱的光芒透过窗纸照进, 背抵门框的俞清然只?能看见对方模糊的一片轮廓,唯独那双眼睛, 即使在?黑夜里也?熠熠生辉。 看着他这?双眼,俞清然想起两人初见那日,现在?想来,也?正是因为这?人的强势,两人才有了今日。 而那会?他怎么说来着?说他痴人说梦。 想到这?,俞清然笑了声?,一直僵硬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贺知衍感知到了, 问他:“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知道这?人不会?让他疼罢了,他语气悠悠的,“你拉我出?来说走一走, 就?是把我扯进小黑屋做这?种事?” “不行?”贺知衍也?笑了声?, 他抬起手,指腹精准无?误落在?他的唇瓣上,“香的。” 明白他说什么的俞清然不可?抑制地红了脸。 他信誓旦旦说不会?抹口脂,结果出?门前?还是自己给抹了。 俞清然似是恼羞成怒,把贺知衍的手挥掉了:“走吧,去找春见。” 贺知衍心情很?好地跟在?他后面。 柳春见和他的父亲就?在?厅堂等着, 虽然好茶招待着,但他依然觉得无?聊。 但事关好友, 他又?不能甩手走人,所以当见到好友的身影出?现在?厅堂外时?, 他咻一下坐直了,撑着扶手站了起来:“你可?算出?来了。” 柳春见父亲柳风眠见贺知衍也?过来了,便起身相迎。 柳风眠虽与俞晚飔相同岁数,为人却更像俞晚道, 面白无?须,身姿挺拔,说是个商人,但却更像个书生。 贺知衍随着俞清然称呼了声?眠叔,又?道:“伯父伯母与我爹娘还有要事相商,我先送你们回去。” 柳风眠也?不想干坐着等,便同意了。 出?门之前?,贺知衍招来一个小厮,让他去主院禀报一声?,说他先送柳家父子回去了。 出?到贺家大门,柳风眠非常识时?务:“时?辰还早,你们在?外面逛一逛,不着急回去。” 贺知衍正有此意,他把眼神递给俞清然。 俞清然还未说话,柳春见就?啧了声?:“我看你也?不会?想要三人行,爹,还是咱俩去走一走,不妨碍贺公子。”贺公子三个字是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念的。 俞清然很?是不好意思,看看这?看看那没敢说话。 贺知衍却赶紧顺杆子爬:“多谢柳兄成全。” 柳春见哼了声?,先上了自家马车。 柳风眠无?奈笑了笑,告别两人,准备跟儿子去领略领略济州夜景。 柳家马车走了后,贺家的马车也?来到了门前?。 俞清然在?贺知衍伸手前?先上去了。 贺知衍知道俞清然是在?抗议他太不矜持,但他也?没解释,跟着上了马车后,在?俞清然身边落坐。 虽然贺家的马车很?大,并排坐两个人绰绰有余,但俞清然还是说:“旁边不可?以坐?” 贺知衍只?是说:“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一瞬间俞清然便哑口无?言了。 他平日要在?云杪书院念书,唯一一日假期也?要在?家里陪父母,确实没给对方太多时?间。 连白日里游玩禹州都不曾,何况是逛夜市。 可?他却忽略了一件事,他们认识不过两个月,对比旁的,进展不要太快。 贺知衍见他不吭声?,抓住机会?上去就?是牵着他的手,还十分强势地要十指相扣。 俞清然都无?语了:“你不嫌热?” 两人半大小子,血气旺盛,又?是夏季,就?是挨着坐都得出?一身汗,何况是手心相抵。 “先前?在?屋里你不说热?” “... ...”俞清然说不过他,干脆闭嘴。 马车咕噜咕噜朝前?驶去,没一会?便到了中心大街,而离它越近,外面的喧嚣声?就?越响。 到了中心大街牌坊前?,贺知衍叫停马车,让车夫在?这?等,也?可?以去旁边吃宵夜,晚些?再会?合。 贺知衍回济州有一段时?日,期间领着两个小的出?来过好几次,也?算认得路,就?不用别人带着,自己和俞清然闲逛。 济州不设宵禁,夜市可?至天亮,只?不过非节日,能赏玩的东西少了许多,而且不是白天,杂耍也?收了摊。 可?是夜里了,也?仍有汉子挑着装满粉红的箩筐卖荷花。 箩筐里扎着一支支荷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花瓣舒展,错落有致。 脚穿草鞋,头?绑布巾,身穿竖褐的汉子挑着箩筐经过时?,送来一阵花香,贺知衍连忙把他叫住:“大哥等等。” 汉子连忙停下脚步。 贺知衍快步走上去,也?没问价格,自己挑了九朵鲜艳夺目的荷花抱在?怀里,他搜钱袋时?,汉子及时?报了个数,贺知衍给了花钱,转头?就?送给俞清然。 俞清然长得好,家里虽然无?权,但有钱,也有不少天乾向他示好,可?从来没有人,于大街上,买一把芳香扑鼻的荷花,在人来人往中直接塞给他,是以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那卖花的汉子还没有走,见他愣着,笑道:“小哥别呆着了,快些?收了吧。” 第42章 他俩身高腿长,相貌又?出?众,何况贺知衍大庭广众之下送花,早就?成了人群中最瞩目的那一个,路人见他呆着,便调笑道:“小哥你要是不想收,我可?代你收了。” 俞清然回过神,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抿了抿唇,说道:“想的。”然后伸手接过那一捧荷花,他低头?看着这?捧有欲开未开和完全盛开的花朵,“我一个大男人,捧着花是不是不太好看?” “好看。”贺知衍想去牵他的手,又?顾念是在?外面,只?能互相摩挲着指腹解瘾,“走吧。”他又?回头?对卖花的汉子说了声?多谢。 汉子道:“祝你们百年好合,天长地久。” 这?可?把贺知衍听爽了,说道:“你把剩下的花送去贺府,就?说是贺知衍让送的。” 贺家今日举办认亲宴,济州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又?听他自报名姓,想来就?是认亲宴的主人公,一时?间内心十分感慨,这?位失踪许久的二公子竟如此相貌堂堂,但感慨过后是欢喜:“欸,好。” 贺知衍结了剩下的账,等汉子挑着箩筐走了,俞清然才道:“你至于买这?么多?”若是他没记错,贺府自己就?种了一池的菡萏。 贺知衍不语,只?独自欢喜。 俞清然不是不知道他在?乐什么,只?是这?小子也?太好哄了,就?这?么一两句话,他就?上赶着买单。 但是...他也?很?欢喜:“回去吧。” 贺知衍问:“这?就?回了?” 俞清然嗯了声?,他举了举手里的荷花:“回去用瓶子养着,否则容易枯萎。” 贺知衍没有说谢了再买的话,他抿紧唇,绷住笑意。 车夫也?没想到他们两个这?么快就?折回来,而且有一人还捧着花,本来两人单独出?来就?奇怪,这?还半途多了一束花就?更难猜了。 车夫假装自己没猜到,只?一味拿下梯子,架在?车辕上,让两位主子上车。 贺知衍上车后让他去客栈。 回到客栈前?,好在?没撞上其他人,进了客栈,小二哥围上来,俞清然让他找个瓶子,他要插花。 贺知衍随着他回房间。 不一会?,懂事的小二哥拿来装了水的素色长颈广口瓷瓶和剪刀,问俞清然:“可?需要我帮您料理??” 俞清然拒绝了他的好意,他以前?虽是个中庸,但见过施琳插花,懂得一二,知道如何饲养荷花。 他将?修剪好的荷花插进瓷瓶,粉红荷花成聚拢状朝外扩散着。 贺知衍就?坐在?一旁,手掌支着下巴,看他修剪荷花并插瓶。 俞清然垂首间对上他的视线,不由笑了笑:“你若是觉得无?聊,不妨回家去。” 贺知衍道:“屁股刚坐热就?要赶我走?” “若是不走,一会?撞上清禾他们。”俞清禾将?花瓶放在?桌心,粉色点缀了房间的色彩,添了雅致。 “那就?等他们回来了再走。” 贺知衍下楼去,让车夫先回贺府,过一个时?辰再来接他,而后又?返回俞清然房间。 俞清然也?随他折腾了,爱留就?让他留,自顾自去让小二哥送桶热水,他要擦洗。 俞清然不是多汗的人,用不着再次梳洗,只?是他习惯了歇息前?要打理?干净,他这?习惯贺知衍是知道的。 两人也?没做什么,贺知衍伺候他洗漱好,搂着他在?床上躺着,说了会?话就?眯着睡着了。 今日他忙了一天,就?算年轻,那也?是肉做的。 俞清然见他说着话就?睡着了,不免好笑,都这?么累了还要去逛夜市,让回家也?不回。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季平安在?他前?面睡着,以往在?书院,季平安都是等他睡了再睡,一般又?在?他前?面醒,俞清然还真没见过他的睡颜。 说起来与平日里强势的他很?不同,睡着的他很?乖,瞧着人畜无?害。 若是别人见了他的睡颜,指不定会?被欺骗,也?只?有他清楚,这?人藏在?骨子里的偏执。 俞清然笑了笑,探头?吻了下他的额头?,挨着他也?闭上了眼。 不知假寐了多久,直到一阵敲门声?将?俞清然吵醒,他睁开眼,先是看了眼季平安,见他睡得踏实,便没叫醒他,自己起来,越过他下床穿鞋去开门。 门外是俞晚道与施琳,俞清然见是他们,松了口气,好在?他有先见之明,把床帐放下来了。 俞清然让他们进来,两人没进去,俞晚道说:“我们就?是看看你回来没有。” 俞清然道:“早回了。” 施琳又?问:“不是出?去了?” “去逛了一会?。” 施琳眼尖,看到桌子上那瓶荷花,自己儿子什么性子她清楚,猜到那是贺知衍送的,又?问:“他回去了?” 俞清然没说谎骗过父母,这?回就?不知怎么答,眼神闪烁。 施琳又?看到放下的床帐,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俞清然读懂了父母的表情,艰涩解释道:“他累了,睡着了。” 俞晚道道:“哦,时?辰不早了,你让他早些?回去,免得家里担心。” 避免越描越黑,俞清然只?能点头?。 等父母一走,俞清然把门关上,瞅了瞅时?间,先前?贺知衍说过他再待一个时?辰,这?会?距离车夫过来接他还有小半个时?辰,俞清然不想这?么早喊醒他,便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把人摇醒。 也?是没想到这?一睡就?睡了半个时?辰。 贺知衍坐起来醒了醒神才问他:“时?辰到了?” “嗯,你回吧,出?来太久,你爹娘会?担心。” 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贺峮与傅观月对他的看管很?严。 虽然没有到设门禁的地步,但只?要他出?门就?一定会?让人跟着,不准他独行。 贺知衍抻了个懒腰:“嗯。”他凑上去亲了下俞清然,“那我回去了,明日见。” 俞清然点点头?。 第42章 翌日一早, 前去主?院用膳时,贺知衍碰上从旁边院子出来的贺知涵。 兄弟二人于长?廊上相遇, 纷纷停下脚步。 贺知衍叫了声:“哥。” 贺知涵嗯了声,示意他一块走:“时辰都约好了,一会用了早膳你便去客栈接人,宝和楼前见。” “好。” 贺知涵又道:“爹把他和俞伯父商议的事都告诉我?了,贺家家规虽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若犯我?...”他笑了笑,语气凉薄, “我?不会在济州久待,但该做的事已经和爹商议好,你大可放心。” 若说计谋, 贺知衍上比不了老子贺峮, 下比不了亲哥贺知涵,就连亲姐贺知容都怕甩他几条街。 想必父兄也是清楚他“傻了”十年,不强求他无师自通这?项本领,打算慢慢教导。 “你准备何时启程?” “后日。”贺知涵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冰冷,怕弟弟不习惯,又解释了一句, “我?不能离开任上太?久。” 贺知衍点点头。 贺知涵看了眼自己这?位弟弟,虽然兄弟俩重聚也有一些时日, 可饶是混迹<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的他都不敢说完全能看得?懂手足。 对方的那个?梦听起来玄之又玄,可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每一步都是小心谨慎,加上对方表现出来的反常,他始终认为?这?里面有文章。 一个?傻子,就算恢复正常, 也不该是忽然就懂了人性。 但这?人是自己亲弟弟,偶尔依稀间,对方看过来的眼神?里,还?留有十年前的纯真。 神?奇又矛盾。 所以贺知涵选择相信他。 进?了父母的院子,才发现所有人都到了,就等他们两个?。 一见他们两个?,贺峮停止逗弄外孙女,让众人落座。 于是贺知衍发现今日的早膳多了一道炸荷花。 他想起了昨夜自己让人送回来的那两箩筐荷花。 显然坐他旁边的傅观月读懂了他的表情,调侃道:“你让人送了那么多回来,又不说怎么处理,娘便自作主?张让人给做成吃的了。” “... ...”贺知衍也是才想起来,就算用来插瓶,自家后院就有满满一荷塘,实在没必要?从外面买。 面对家人打趣的神?情,贺知衍无从解释,只能给每人都夹了一块炸荷花。 众人见他这?卖乖的样子,纷纷笑出声。 *** 吃过早膳,贺知衍与?贺知涵分头行动。 贺府门口,小厮备了数辆马车。 一辆是给贺知衍去客栈接人,一辆是给贺知涵去宝和楼,另外两辆则是给贺知容与?季家人坐。 季丰源兄妹虽然跟着贺知衍出去过好几次,但季老爹几人还?未曾逛过,只是今日之事不宜带上他们,所以才让贺知容出面招待。 第43章 众人在贺府门前分开,贺知衍赶去客栈。 他到客栈时,俞家三?兄弟以及柳春见已经在一楼客堂等着了。 昨日他没跟俞清然约时间,但俞清然聪慧,见俞清然兄弟俩一在客堂坐着,便找上柳春见,两人收拾好,等贺知衍来接。 但贺知衍跨进?客栈时,先主?动的却是俞清禾。 他迎了上来:“贺公子。” 贺知衍的视线快速从他后方的俞清然两人身上划过,然后才落在俞清禾身上,他笑了笑:“三?少爷,久等了。” 俞清瑞也走了过来,笑道:“不久不久,我?们这?就出发?” 贺知衍嗯了声:“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了,请吧。” 俞清禾笑了笑:“好。” 贺知衍道:“你们先上车。”然后他才朝后面坐着的俞清然两人走去。 俞清禾两人回头看了看他们三?,但没说什么,先出去了。 “我?们也走吧。” 柳春见估计是没睡好,打着呵欠,说:“你要?邀人也不早点说,我?现在困死了。” 贺知衍还?能咋地?:“辛苦柳少爷了。” 俞清然抬手拍了拍柳春见的胳膊:“走吧。” 两人错身而过时,贺知衍偷偷勾了下他的手。 俞清然看了他一眼,眼眸闪烁。 门外的马车是双马并驾,豪气宽阔,拉六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贺知衍坐在横位上,而其他四人,两两对面而坐。 五人身高都不算矮,塞下他们之后,中间还?能放一张桌子。 小厮早已经在上面摆放了茶水与?点心。 柳春见被俞清然喊醒没一会贺知衍就到了,没来得?及吃早膳,见桌子上有吃的也不客气,捻了块点心吃。 他吃了块,点心入口即化,米香绵长:“昨日就想问你了,你家厨子做的点心很不错,能不能让他给个?方子?放心,我?不卖,就自己吃。” 贺知衍道:“我?回去问问。” 他们相处自然,俞清瑞兄弟也没起疑,毕竟这三都是一个屋檐下住着。 但俞清瑞还?记得?他们与?俞清然是竞争关系,弟弟不好主?动,那便他来:“昨夜大公子约我?们今日见面,我?可是高兴的一晚没睡。” 贺知衍还?没表态,柳春见先让点心呛着了,他咳嗽着说:“大公子已有家世,你激动什么?” 俞清然看他咳得厉害,忙给他倒了杯茶。 俞清瑞得?意道:“你懂什么,那分明是大公子替二公子约我们,二公子你说对吧?”说完他还?朝贺知衍挤了挤眉。 贺知衍有些无语,俞清瑞毒归毒,但也是真的蠢,不过戏还?得?演下去,他抬手抵唇,轻咳了声,避开了视线。 似是不好意思。 他这?反应,让俞清瑞更觉自己是猜中了,登时喜上眉梢。 殊不知移开脸的人把视线落在了俞清然身上。 俞清然只能当做没看到,想起昨夜这?人跟自己说的话,他一开始还?以为?这?人会全程只顾着俞清禾,却没想到这?小子即便是在人家眼皮底下,也要?跟他眉来眼去。 而坐他侧对面的俞清禾,像被俞清瑞说中了心事,娇艳的眉眼羞赧起来。 “...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他还?是第一次见俞清禾这?含羞带怯的模样。 还?真别说,俞清禾与?他这?半路出家的坤泽不同,面目要?更柔软,这?般娇羞的模样,非但不让人膈应,还?让人心生怜惜。 若非他俩打小就不对付,他都要?心动了。 柳春见饮了两杯茶水才将那股干涩之意咽下,他看着兄弟俩,重重哼了声。 俞清瑞也没恼,只当他是恼羞成怒。 *** 马车到了宝和楼才停下。 宝和楼是济州最?负盛名的一座酒楼,它不仅可供食宿与?玩乐,它还?与?宝和湖相连,正因为?临湖而建,才叫宝和楼。 此次贺知涵把地?点约在宝和楼,便是邀他们泛湖。 马车停下之后,坐在外侧的俞清禾最?先下车,他弯着腰出来,一抬头,便看见等在一侧的贺知涵,而在他身边,还?有一位年轻俊俏的公子。 此人手执纸扇,腰带环佩,外罩窃蓝纱衣,嘴角带笑,俨然一个?风流模样。 只是不知为?何,分明是第一次见他,要?论相貌与?气度,也比不上贺知涵,可俞清禾的心头却狠狠一撞。 仿佛住进?了一只小鹿。 他不知这?种情况是为?何,疑惑着下了马车。 后面的人陆续下来,到贺知衍时,他的视线与?贺知涵旁边的人对上,年轻公子唰一下打开折扇,扇了两下,对贺知涵道:“你们兄弟真是神?奇,不管看几次都觉得?你们像。” 贺知涵笑道:“若不是这?张脸,我?们确认他的身份还?要?更长?的时间。” 年轻公子笑道:“这?脸一看就是你们贺家的。” 贺知衍下了马车,走到他们面前,先叫了声哥,然后面向年轻公子,他露出笑:“褚大哥。” 别人或许听不出来,但熟知他各种情绪的俞清然就算没看见他的脸,也在那一瞬间听出了他的异常。 第43章 之前那个梦陆陆续续又做了几段, 对于后续之事?他已了然于胸,自然也是见过这张人脸。 只是梦里俞清禾与此人的?关系隐蔽, 所以梦里的?他从未往私情上联想过。 因?此哪怕现如今他是在大街上或者?某处碰见这人,也断不会怀疑他便是奸。夫。 如今他确认,一是季平安昨夜提过,二是季平安此时的?反应。 面?对害死自己?的?人,俞清然此时都不敢想象季平安是何种心情,有一瞬间,他甚至想不管不顾上去抱住他, 哪怕什么话都不说。 所以他自最后面?走出,走到季平安身边,越过他半个身子?, 问道:“贺大哥, 这位是...” 他忽然越众而出,让柳春见几人有一瞬恍惚,除了贺知涵很快反应过来,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贺知涵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褚鑫, 他正好还未回京,我便邀他一块游湖, 你们不介意吧。” “怎么会...”俞清然大方笑着,“能认识褚公子?是我们的?荣幸, 在下?禹州俞清然,见过褚公子?。”他说完,拱手揖礼。 褚鑫折扇一收,也回了个礼:“实不相瞒, 我对俞公子?有些印象。” “是吗?”俞清然收了手,他的?笑意不减,“竟有这缘分。” 褚鑫笑道:“俞公子?好颜色,满堂宾客,除了主人家,没几位能及你,恰巧我这人嘛,好美人。” 这话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对俞清然的?贬低。 但俞清然只是笑了笑:“多谢褚公子?夸赞。” 贺知涵自然不会让未来弟夫受委屈,开口岔开话题:“画舫已经准备好,登船吧。” 他说着在前面?带路,褚鑫跟在身后,而后是俞清然,俞清瑞不知他卖什么关子?,但知道无事?献殷勤,他连忙跟了上去。 柳春见一时没搞懂情形,但他坚定站在俞清然身后,遂也撇下?贺知衍与俞清禾先走了。 见原地就剩他们两个,俞清禾走到贺知衍身边:“贺公子?,我们也走吧。” 贺知衍笑了笑:“请。” 贺知涵差人定下?的?这艘画舫华丽宽大,数丈长?,高两层,飞檐翘角,装饰漂亮。 众人在船夫的?引导下?一一登船。 贺知涵既然请客,就不单单是游湖这一项活动,既包含了宴饮。 宝和楼从乐坊请了人,就等着他们一声令下?。 几人登上画舫便去了二层,到那却?不急着落座,而是靠着栏杆欣赏沿岸风景。 宝和湖宽阔,但画舫高,虽不至于一眼?阅尽,但能看到近岸如丝垂柳。 而湖中又种植了荷花,一片连着一片,又恰是荷花绽放时节,正是游湖好时机。 而他们几人却?是分开几处站着。 贺知涵、褚鑫、俞清瑞站一处,柳春见与俞清然在船头。 而贺知衍与俞清禾是站在对面?栏杆,众人背对欣赏美景。 俞清禾的?视线划过波澜的?湖面?,对贺知衍道:“这宝和湖竟比镜湖要大上两倍不止。” 贺知衍道:“宝和湖曾数次修整过,所以才成了济州城内最大的?湖泊。” 俞清禾问道:“你还记得它原先的?样子??” “不记得。”这是实话,贺知衍的?视线扫过堤岸,“我三岁便随父母入京,那会还不记事?。” “抱歉。” “没事?。”贺知衍笑了笑,“三少爷,想必这次邀请你们游湖的?用意我兄长?也已向你们道明,是我欠你们一句多谢。” 俞清禾也笑了笑:“贺公子?是聪明人,想来也已经知道我们的?用意。” 第44章 他这话令贺知衍感?到意外:“哦?” “你是天乾,知道天乾与坤泽之间有信香互相牵绊,而这世上,每个天乾与坤泽都有天定良缘,我父亲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我的?天定良缘,一直苦寻无果,恰巧这时你出现了。”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技术手段去检测两者?信香的?契合度,更多是凭靠感?觉,而贺知衍也知道他们的?契合度很高,若按百分比来算,他们得有九十往上,否则上一世也不会认错。 但贺知衍也清楚,俞清禾的?天定良缘是褚鑫。 所以这会俞清禾的?坦诚布公让贺知衍深感?奇怪,这并不是俞清禾的?行事?作?风。 他的?面?上表露出意外:“你的?意思是,我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要不说俞清禾做戏功夫精湛,他似乎没想到贺知衍会这般直白?,脸上飞快弥漫起一层红,羞涩的?眼?睑微颤,低低地嗯了声。 “... ...”贺知衍也是没想到他直接就承认了。 但不应该,天定良缘的?羁绊很深,几乎是见到对方就能感?觉到,而俞清禾已经和褚鑫见面?,不可能没有感?觉。 为何俞清禾还是认定他?是不知道褚鑫的?身份? 贺知衍没想明白?,只能顺势道:“难怪我初次见你时,如此失态。” 他这么一说,俞清禾也想起来了,一时间有些忐忑,不敢相信贺知衍这么轻易就信了他的?说词:“应该是。” 贺知衍正想说话,却?听见褚鑫叫他:“知衍,你怎么只知道陪这位小公子?呢?” 两人回过身,却?见褚鑫摇着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贺知衍没说话,贺知涵道:“这位可是我们家的?恩人,你给我收敛一些。” “是吗?”他将扇子?往掌心一收,“是何恩情?” “这可不能告诉你,总之是大恩。”贺知涵朝俞清禾招手,“过来坐吧。” 他这般维护,倒让褚鑫起了兴趣:“难怪知衍眼?里只有这位小公子?。” 他的?视线在俞清禾脸上多停留了一会,但也很快,若非俞清然一直注意他,也会被?他骗过去。 “褚哥就别打?趣我了。”贺知衍转对俞清禾道,“去坐着吧。” 俞清禾嗯了声。 众人一一落座,为了引褚鑫上钩,贺知衍不得不坐在俞清禾左手边,而他旁边是贺知涵,与俞清然是斜对面?。 俞清禾右边是俞清瑞,俞清瑞旁边是俞清然,他旁边再是柳春见,柳春见挨着褚鑫,褚鑫隔着贺知涵,这样围桌而坐。 入了座,贺知涵让乐坊的?琴娘弹响了乐曲。 伴随着丝竹声,众人一边品酒吃菜,一边欣赏湖景。 这次游湖,只要是为了让俞清禾与褚鑫认识,兄弟俩是点到即止,并没有刻意宣传俞清禾。 但就以贺知涵对褚鑫的?了解,已经可以肯定褚鑫记住了俞清禾。 画舫在宝和湖游了一圈,又往起点回去。 此时众人已经酒酣耳热,多少带了醉意。 画舫在起点停下?,一见他们的?船靠岸,等在楼外的?小厮即刻登船寻人。 做戏做到底,下?船之际,贺知衍伸出手,让俞清禾把手搭他手臂上:“我扶你。” 俞清禾受宠若惊,惊鹊似得抬手搭住贺知衍的?胳膊,两人脚步缓慢下?了船。 俞清然和柳春见在最后面?,柳春见虽然搞不懂贺知衍来这么一出是为何,但相处许久,也是知道他的?为人,只是对俞清然小声道:“回去你得好好教训教训这臭小子?。” 俞清然眯着眼?睛看着已经到岸上的?季平安,这次为了让俞清瑞觉得他是想搭上褚鑫,他也喝了许多酒,而他的?酒量并不怎么好,这会虽然还是清醒的?,可脑袋却?不怎么舒服。 他哼了声。 柳春见与他自小一块长?大,自然清楚他的?酒量,认命道:“走吧,我扶你,看着路,别一头栽湖里去。” 俞清然嗯了声。 全都下?了船,也都有了醉意,贺知涵便让众人回去:“小衍,我送褚鑫回去,俞三公子?他们就拜托你了。” 贺知衍点点头。 褚鑫被?轮番灌酒,是几人中喝的?最多的?那个,这会眼?睛都已经有了重影,听到贺知涵说送他,也没表态。 等贺知涵他们走了,贺知衍几人也上了马车,朝客栈去。 到了客栈,几人前后下?了马车,俞清然还是在最后,贺知衍等在马车旁的?时候,见他下?来,下?意识想去扶他,手都要抬起来了,又给按下?:“柳少爷,劳烦你送清然少爷回房。” 柳春见哼了声,扶着俞清然走了。 几人进去客栈,小二迎了上来,闻到他们身上的?酒气,很识相地说:“我让厨房准备醒酒汤,一会给各位客官端上去。” 贺知衍嗯了声,把俞清禾送回他房前:“一会小二端来醒酒汤,你喝了再睡。” 他这样体?贴,倒真像是信了他那番说辞,让俞清禾有些飘忽云里:“你几时回去禹州?” “可能还要等上几日。” “那我明日能否约你出去?” “可以,明日我来接你。” 俞清禾简直是不可置信,他望着表情淡淡的?贺知衍,眼?睛眨了眨。 贺知衍道:“你先休息一会。” 然后主动帮他把门关上。 门关上之后,他无声呼出长?长?一口气,才将翻涌了一上午的?恶心压回去,看了看二楼,见没有熟人在门外,便招来一位小二,让他下?楼转告车夫先回贺家,等小二下?了楼,他才悄无声息去了俞清然房间。 俞清然的?房间很静,柳春见将他扶到了床上,贺知衍知道他喝了很多,正在休息,便把外衣脱了扔在一旁,倒了杯水走过去。 “然然,喝点水。”他蹲在床前,轻声喊俞清然。 俞清然听见他的?声音,睁开眼?睛看着他。 贺知衍观他表情,知他是醉了,因?为此时的?俞清然眼?神迷离,面?上浮现醉意。 俞清然无声看了他好一会,见他只着里衣,手上还端了杯茶水,道:“不要。” 贺知衍一愣,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瞬间了然,起身把杯子?放下?,去净了手,又重新倒了一杯。 这回俞清然才纡尊降贵地喝了。 第44章 贺知?衍才随手把杯子放在床头旁的凳子上, 一只手便朝着他?的脖颈够了?过来。 俞清然用?力一拽,贺知?衍跌落在一个混着橙花清香与酒香的怀里?。 与其同时, 那只触感?绵软的手掌着他?的后脑勺往对方颈侧按,贺知?衍挺直的鼻尖抵到带着俞清然发香的枕头上,鼻翼间闯进好闻的橙花清香。 这几乎是一瞬间的事,贺知?衍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到俞清然清脆中带着含混的声音:“给你闻。” 贺知?衍听清的刹那,心头狠狠一震。 他?原本正抵着床榻的双手卸了?力气,整个人?俯趴在俞清然身上。 俞清然差点让他?压的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往侧边一看?,只看?到贺知?衍长发垂落的头顶:“你好重。”虽是这么抱怨, 却没去推贺知?衍。 贺知?衍闻着他?的信香, 勉强压下的那股恶心似乎得到了?抚慰,正慢慢消去那让人?作呕的劲:“然然,我?想杀了?他?。” 俞清然知?道他?在说谁,也许是酒壮人?胆,也或许是他?知?道贺知?衍根本不是这么一个人?,他?只是拍了?拍贺知?衍的背:“我?不会再?让他?欺负你。” 贺知?衍的心慢慢充盈, 他?安静了?好一会才道:“今日俞清禾很反常,他?主动将?他?们?的目的告诉了?我?。” 俞清然今日喝得有点多, 并不是那么清醒,思绪要慢一些:“嗯?” 贺知?衍把俞清禾在画舫上对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又说:“他?明日还约我?,我?答应过来接他?。” 俞清然消化?了?一阵他?的话才回?复:“今日在船上,褚鑫看?了?好几次清禾。” 贺知?衍心想这才对:“他?们?是天定良缘,只要见面一定会有反应, 只是俞清禾不知?为?何,似乎对褚鑫兴趣不大。” 俞清然半醉半醒,回?话的速度要比平时慢一些,语调也有所改变,拉长了?点:“他?们?是天定良缘的事只有我?们?知?晓,清禾也许有感?觉,但可能没往这方面想,而且你这里?已经有所进展,换做是我?,也不会轻易更换目标。” “只要让褚鑫觉得在俞清禾身上有利可图,他?才会接近俞清禾。” 俞清然长长地嗯了?声,然后说:“明日你跟他?出去吧,我?不去了?。” “嗯。” 贺知?衍抬起头,搜寻到他?的唇,两人?交换了?个温柔绵长的吻。 第45章 *** 回?去贺家时已经日暮,贺知?衍是在俞清然房里?睡醒一觉才偷摸回?的。 他?还记得贺知?涵他?们?明日要启程回?京的事,遂回?到贺家第一件事是去找贺知?涵。 这个时间贺家已经吃过晚膳,故而贺知?涵是在他?的院子里?。 贺知?衍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手执书本,坐在榻上看?书。 “哥。” 贺知?涵听到他?的声音,从书本里?抬起头:“回?来了?。”说着将?书扣在了?桌子上,“坐。” 贺知?衍在他?旁边隔桌而坐,问:“嫂子呢?” “在娘屋里?。”贺知?涵给他?倒了?杯茶,“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褚鑫或许对俞清禾有意,但我?觉得,筹码还不够大。” 贺知?涵嗯了?声:“褚鑫出身名门,眼高于顶,就算与俞清禾是天定良缘,他?也必不会以正室之位求娶俞清禾。” 不得不说,贺知?涵更懂事情的本质。 贺知?衍不知?道后来褚鑫与俞清禾两人?有没有成?婚,但他?以魂魄形式跟在俞清然身边时,这两人?还是偷偷摸摸地苟且。 现在想想,倘若褚鑫有意,完全可以劝俞清禾与他?和离,实在没必要让俞清禾陷入偷。人?的漩涡,甚至将?来还背上寡夫的名声。 只有一种可能,褚鑫一开始接近俞清禾,就是想通过他?对付贺知?涵。 上辈子贺知?涵的死,一定跟褚鑫有关系。 想到这,贺知?衍问:“哥,我?们?与褚家到底有何利益冲突?” 贺知?涵道:“我?还在查。” “你一定要小心褚家。” “嗯。”有了?防备,贺知?涵将?来会更小心,只是京城的事对贺知?衍说多了?反倒让他?担心,贺知?涵便岔开话题,“你将?来有何打算?” 兄弟俩虽然相聚有一段时日,可关于贺知?衍的未来,不论是他?还是贺峮与傅观月,都未曾提及过。 因?此这还是第一次,贺知?涵问出这话。 贺知?衍如实道:“哥,我?不适合官场。” 贺知?涵听了?这没志气的话却是笑了?,他?平时总板着张脸,看?着不近人?情,其实也不过是比贺知?衍大个几岁,也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再?则与贺知?衍肖似,这一笑如冰雪消融,雪莲绽开:“我?和爹没想过让你去淌这浑水。” “啊?可是咱家...”贺家可是不养闲人?的,他?如今就是个啃爹啃哥啃对象的人?,明白自己有多没用?的贺知?衍尴尬地饮了?杯茶,“那爹他?...” 贺知?涵道:“你失踪这些年,爹娘求的都是愿你还活着,至于考取功名,那没有再?见你一面重要,包括现在爹娘也是希望你将?来能平平安安,我?今日问你,是想知?道你成?亲后的打算,爹辞官回?乡,将?来会在济州长住,我?与你嫂子远在京城,恐无法在跟前尽孝,所以他?们?只能拜托给你。” 贺知?衍当然知?道贺知?涵说的是真的,无论是在云杪书院还是济州,他?都能感?受到贺峮与傅观月对他的用心。 关于成婚后的事他其实想过,只是还没对贺峮说:“哥,我?准备在禹州买一处宅子,到时候将?爹娘接过去。” 贺知涵明白他的意思:“是因为?季家和俞家?” 贺知衍点点头:“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禹州人?,要举家搬往济州实在为?难,再?加上我?也更熟悉禹州,只是这样一来,就得委屈爹娘。” “爹倒是还好,只是娘的身体...”贺知?涵想了?想,“罢了?,我?尊重爹娘的意见,你到时候问他?们?吧。” “你现在跟我?一块去找爹吧。” 贺知?涵答应了?,兄弟二人?去主院找贺峮。 贺峮听完贺知?衍的来意,并没有先回?答,而是挑了?挑眉,打趣道:“还未成?婚便想这么长远了??” “您从小就教育我?要知?恩图报,季爹爹救了?我?的命,我?若不能为?他?养老送终,实在枉为?人?...” 贺峮摆了?摆手,好笑着打断他?:“你不用?给我?戴高帽,我?没有不答应。” “那您是...” 贺峮道:“我?和你娘在京城住了?十多年,对济州也陌生了?不少,至于是在禹州还是济州生活并没有太大差别,就按你说的办吧。” “那娘那边...” “我?去说。”贺峮笑道,“你倒是会指使你老子。” 贺知?衍嘿嘿直笑:“谢谢爹。” 说完他?的事,贺峮又对贺知?涵道:“褚家的事要抓紧去办,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贺知?涵嗯了?声:“此次回?京应该会有消息。” 他?们?在聊,贺知?衍在一旁乖乖坐着听。 见桌上放着几碟糕点,他?伸手去拿了?吃,于是想起今日在马车上柳春见嘱托的事,只是这事得和傅观月商量。 贺峮眼角余光瞥见他?一口一口吃着糕点,这时候回?来,不会没用?膳,估计是年轻胃口好,又饿了?,于是便转头对他?道:“你娘让厨房煨着汤,你去喝了?。” 上辈子他?死的早,死后灵魂又跟在俞清然身边一段时间,对于褚鑫那边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这会他?们?谈京城的事他?也帮不上忙,干脆听贺峮的吩咐,去找傅观月了?。 他?去傅观月屋里?时,沈佳穗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回?自己院子里?了?。 “娘,爹让我?来喝汤。” 傅观月朝他?招手,又吩咐宝嬷嬷:“你让人?端上来吧。” 贺知?衍在她身边坐下。 傅观月道:“你哥他?们?明日就返京,你一会去他?们?屋里?坐坐,说会话。” 贺知?衍应了?声好。 “清然他?们?准备何时回?去?” “他?还有学?业,估计也是这两日。” 傅观月点点头:“娘给他?们?都准备了?东西,你记得给他?们?带过去。” “好,娘,我?想要府上糕点的方子,你能否让人?写了?给我??” 傅观月让宝嬷嬷去办,吩咐完了?才问他?:“你要方子做什么?” “春见喜欢府上的糕点,想让他?家里?的厨子学?,以便时常有的吃。” “他?喜欢就好。” 母子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宝嬷嬷才端着参汤进来。 季家虽然不曾短他?吃喝,但能力毕竟有限,当年他?受伤后也只是将?将?养好,身子并不算十分健康,他?回?到贺家之后,傅观月便让府医给他?问诊,开了?好些补药让他?补身子。 偶尔也会有一碗参汤给他?进补。 不仅是他?,连季丰源兄妹也有份,只是补的更不相同。 喝了?参汤贺知?衍并没有多留,先去了?贺知?容的屋里?,在他?们?那坐了?小半个时辰才回?自己院子。 *** 次日一早,贺家门前停了?浩浩荡荡一队车马。 那是贺知?涵等人?的车驾。 贺知?衍与父母和季家在门口为?他?们?送行。 等他?们?启程之后,贺知?衍才乘坐马车去客栈接俞清禾。 他?昨日与俞清然商量过,今日只接俞清禾出去,便没有去见俞清然,而是接到俞清禾就走了?。 既然是做戏,那肯定是要依着俞清然的意思来。 所以这一日,无论俞清禾提出何种要求,贺知?衍能答应的都答应了?。 因?此下午送俞清禾回?客栈时,对方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分别之际,贺知?衍又答应了?明日的行程。 让俞清禾以为?对方已在他?掌心之中。 陪着俞清禾在济州游玩这两日,俞清然与柳春见也陪着长辈出去了?,弄得两人?并没有见上面,等贺知?衍再?见到俞清然,已经是第三日的下午,他?是来辞别的。 第45章 出来已?有一段时日, 加上云杪书院还有课业,他和柳春见不能待太久。 父母已?经在客栈收拾东西, 怕兴师动众被二房发现?,他是自己偷偷来的。 毕竟是已?经和贺知衍互换庚帖的关系,既要归家,按照礼数应当向贺家两位长辈说一声。 只?是要进贺家并不容易,贺家家规森严,他又没有过?明面,加上贺知衍出去了, 要找两位长辈确实困难。 本来他要上门应该在客栈等?贺知衍送俞清禾回来时再一块过?来,可听说这两日俞清禾都是夜幕之?后才回来,这时候上门拜访长辈不太合适, 因此他只?能尝试一下。 好在门房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听闻他是禹州俞家的,答应替他呈报。 前?后不到一刻钟,贺峮出来了。 尽管两人也算熟悉了,可看到对方亲自过?来,俞清然还是有些诧异:“太...伯父。” 第46章 贺峮露出和蔼一笑:“以后直接进来。” 门房听罢,连忙弯腰。 显然这话?不是说给俞清然一个人听的。 门房十分好奇, 却不敢打听。 俞清然跟着贺峮进去,贺峮带着他往主?院走, 上次过?来参加认亲宴,他虽然到了主?院, 可那会已?经天黑,不能很好的观赏贺府,这会视线良好,便看到贺府一景一物的摆放都有讲究。 俞清然悄悄张望时, 走在前?头的贺峮忽然说道:“你今日过?来,小衍不知道?” 他嗯了声:“我这两日没见到他。” “难怪。”贺峮笑了声,“他要是知道你今日过?来,也不会出去。”更不会让俞清然在门外等?。 这话?虽然没说出来,但俞清然却听懂了:“我今日过?来是向您和伯母告别的,明日我们便要启程回禹州。” 贺峮点?点?头:“也该回了,老?陆临走前?还让我别留你们太久。” 陆院长向来见不得学生荒废学业,纵使?他不是陆院长的学生,俞清然也能理解,他也跟着笑了:“这次回去,课业怕是又得堆积如山。” “云杪书院注重学生的专业知识,你和春见也即将离开书院,夫子操心一些是正常的。” 在云杪书院读书的学生并非个个都要考取功名,像俞清然和柳春见,学习的重心更多是放在术数上,因此他们也不用参加会试,等?到六月末,他们在云杪书院的课业就算完成了。 “嗯,我知道。” “要说学问,小衍几乎没有,他呀,还得再学习。” 似是想到了什么,俞清然差点?笑出声,只?是贺峮在,他又硬生生憋住了:“伯父说得对。” 贺峮道:“过?些日子吧,等?日后你们成亲了我再慢慢教他。” 俞清然笑不出来了。 说话?间,主?院到了,傅观月听到下人禀报他过?来了,已?经让宝嬷嬷准备好了茶水和吃食。 俞清然踏进屋里,便拱手向她揖礼:“见过?伯母。” 傅观月欢欢喜喜过?来牵他:“不必在意?这些虚礼,过?来坐。” 俞清然一坐下,傅观月便将香茗推到他跟前?,俞清然又慌忙站起来:“谢谢伯母。” 傅观月让他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着:“小衍说这两日你们也出去逛济州城,若不是他说怕打草惊蛇,我便跟你们一块去了,如何?玩得可开心?” “甚好,爹和柳伯父前?些年来济州谈过?生意?,对济州有几分熟悉,他们两带我们好好玩了一遍。” “那就好。”傅观月笑说,“小衍这两日跟着你那位堂弟,没时间陪你一块去,天天回来都跟我念叨说没见着你。” 虽然两人的关系已?经在双方父母面前?过?了明面,但俞清然听见这话?还是觉得脸热,毕竟面前?这位得体?的妇人是他未来婆婆,被婆婆这样打趣,不免羞臊,他只?能转移话?题:“他那边如何?可有进展?” 贺峮放下手中的茶,回道:“我的人回报,褚鑫已?经让人盯着客栈了。” “那我...”俞清然有些担心自己坏了贺知衍的计划。 “无碍,任他抓破脑袋,也想不到我们最终的目标是在他身上。” 这倒是...俞清然松了口气,他又对傅观月说了遍自己的来意?。 傅观月听罢,点?了点?头:“那你们是跟柳家一起回?” 他们来的时候还有季家,本来应该问一问的,只?是季平安没在,他去问有些不合适,再则傅观月并不一定舍得这会就让季平安回禹州,连带着季家也会多待一段时日:“嗯,我想季伯父他们应该会跟平安一块回。” “我知道了,小衍要晚一些才会回来,你在这等?他吧,要是知道你明日便回,今夜还见不到你,又该不开心。” 也只?能这样了,俞清然点?点?头,答应下来。 傅观月道:“我带你四处走一走。” 这是怕他干坐无聊,又怕他跟他们在一起拘谨,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 俞清然感激她的体贴。 *** 贺知衍回来时果然夜深,但他已?经在柳春见那知道俞清然在贺家,是马不停蹄赶回来的。 俞清然那会已?经和贺峮夫妇以及季家一起用过晚膳,正在贺知衍屋里跟季丰源兄妹下象棋。 显然季丰源兄妹不是他的对手,俞清然连让带下,对面的人换了一遍又一遍,他还是稳如泰山。 屋里的门没关,贺知衍直直就进来了。 看到俞清然慵懒地坐在灯下,手中盘着棋子,带笑望着对面陷入沉思的季丰采,贺知衍猛地松了口气。 他脚步轻轻走了过?去,等?俞清然闻到幽幽冷香时,背后已?经覆上一具温热的身躯,他吓了一跳,手中棋子掉落在榻上,连对面专注棋局的季丰源和季丰采都吓到了。 抬头看到耍流氓的自家小叔,忙捂着眼睛丢下败局显现?的棋局溜了。 俞清然去扒他的手:“你松开。” “让我抱会,三天没见你了。”贺知衍抱着不放,还把?鼻子往他颈侧拱。 俞清然恼的只?能拿手拍他的脑袋:“我看你是乐不思蜀。” 贺知衍闷笑一声,不拱了,亲了亲那细腻的肌肤:“冤枉我?” 俞清然哼了声:“你把?我的对手吓跑了。” 贺知衍扫了眼棋局,一眼看出端倪:“看来是得教教孩子,免得被你骗了也不知道。” 俞清然说他归说他,可看到这张近在咫尺完美?的无可挑剔的脸,又很心动地也亲了亲他,还小声道:“我明日就回去了,你几时回?” “再多等?两日吧。” “嗯,那季家...” “跟我回。” 俞清然点?点?头。 两人就这样静静抱了一会,俞清然才又开口:“我得回去了,你用过?膳了?” “嗯,我送你。” 俞清然没拒绝,两人错开回禹州,注定得有一段时日不能见面。 他去向季家和贺峮夫妇告别,又坐上贺知衍的马车回去客栈。 现?在褚鑫的人在外面盯着,回去客栈后贺知衍不能再随着他上楼,便在马车上将人搂着不放,等?到了客栈俞清然下车那会,他的唇要比上车前?红。 贺知衍没有下马车:“明日我来送你们。” 俞清然点?点?头,未了他看了眼贺知衍,转身进了客栈。 贺知衍回去贺家,先去了主?院。 傅观月见了他,道:“给俞家和柳家的东西娘都准备好了,明日你去送清然时带过?去。” 贺知衍嗯了声:“娘,家里还种了粮食,不能离人太久,等?过?两日我也要回禹州了。” 他这是先跟傅观月报备,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傅观月叹口气:“娘知道留不住你,你想回便回吧。” 贺知衍过?来搂住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第46章 寅卯时交替之?际, 旭日东升,红霞乍现。 要启程返回禹州, 那时间?自?然是要赶早,否则一会日头盛了,牲口?也不爱动。 客栈前的街道已?人来人往,店小二帮着?他们把行?李往马车上搬。 俞清然一家与柳春见父子先后从客栈出来。 等到东西装的差不多了,贺家的马车才从路前方出现。 柳春见先看见了,他站在俞清然后面,便用肩膀顶了下俞清然, 俞清然回头看他,他便示意俞清然往那边看。 俞清然见到贺知衍的马车,眼中划过笑意。 但他看到一旁的二房, 没让这抹笑意露到唇角。 二房这次以为胜券在握, 并不是跟他们一起回禹州。 贺知衍的马车被堵在一边,二房见他过来,俞清禾先迎了上去。 柳春见又在俞清然后边小声哼哼。 俞清然十分好笑:“行?了,等回到禹州我?让他请你吃饭。” 柳春见没好气道:“心里憋屈的又不是我?。” 俞清然小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为了什?么。” 柳春见没再继续说,而是扬声问:“都?收拾好了?” 随从立马回答说都?装好了。 “出发。” 贺知衍才下马车就听到柳春见这话,十分明白这是冲自?己来的, 于是又一次感叹,真就谢忞才治得了这位少爷。 他对迎上来的俞清禾露出一抹笑, 实?则眼睛都?想拐弯去看俞清然了。 俞清禾问他:“今天也要出去?”昨日他们并没有约今日的行?程。 贺知衍可不想再和他整天待在一块:“这两日家里有事?,不能约你出去了。” 俞清禾明白了:“你是来送二哥他们的?” 贺知衍嗯了声:“送一送朋友, 应该的。” 送他过来的马夫喊:“少爷,车上的东西...” 第47章 “拿下来送过去。”他应了声,又对俞清禾说,“我?先忙, 你若是有事?,差人来贺府告诉我?。” 俞清禾显得善解人意:“好。” 贺知衍帮着?两手分别提着?东西过去找人。 东西是傅观月准备的,装在方方正正的盒子里,里面是什?么他也不清楚,只是按照傅观月的吩咐将它?们带来送人。 俞清然昨日在傅观月那里已?经知道她准备了礼物让他们带回去,当时推脱不过,现在也不会拂了长?辈的心意,他那份是贺知衍拿的,两人借着?传递东西之?际,指尖相触。 贺知衍小声道:“我?和娘说好了,后日便回。” 俞清然有些意外?他这么着?急,但却没问,只是道:“让二房早点回去。” 贺知衍没说话,只是眼神打趣。 俞清然道:“别想歪,二叔不在,我?爹那边施展不开。” “嗯,我?送你们出城。” 这次二房在,贺知衍不能把人拐到自?己马车上,只能跟着?他们的马车一路出城,送他们到前几日接人的地点,看着?车队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底,他才吩咐车夫回城。 因着?后日他们也要回禹州,季老爹几人嘴上虽然不说,但内心十分高兴,毕竟远离家乡,他们一辈子没跑那么远,很?是不习惯,早就想念那个普普通通的小家。 季丰源兄妹更是嚷着?让贺知衍带他们出去逛一逛,他们要去买些东西带给小伙伴。 尤其是季丰采,小姐妹特别多,难得出一趟远门,带一些礼物回去无?可厚非。 贺知衍陪他们逛了一天,两人才挑出几份合心意的礼物。 倒不是济州新奇的东西少,是因为太多,兄妹两又不想花贺知衍的银子,便难以取舍了。 当天傍晚,贺知衍又去了趟客栈,主要是去办俞清然吩咐的事?。 让二房早点回禹州。 俞清禾知道他们后日启程,当即也表示跟他们一块回。 贺知衍内心十分抗拒,可为了计划,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好就好在褚鑫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人目前还在济州,尚未回京。 *** 动身回禹州那日是个凉爽的晴天,对比俞清然他们启程那日,今日的天气更眷顾他们。 傅观月知道他一走又要好长?一段时间?,让人准备了几车的东西,当然,也有季家的份。 若不是山长?路远,傅观月都?想把贺家给一块打包过去。 贺知衍回禹州,贺峮也得跟着?回,玉米的事?还没完全尘埃落定,他还得在书院待一段时间?,他们一走,贺家又空落落的,傅观月肯定不习惯,于是贺知衍在出发之?前拉着?傅观月的手保证:“下个月底我?再和爹回来看您,您也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傅观月已?经从贺峮那知道他成?婚后的打算,便也承诺道:“娘一定养好身体,等你将来接娘去禹州。” 贺知衍轻轻抱了下她,让后又吩咐宝嬷嬷:“宝嬷嬷,我?娘就拜托你了。” 宝嬷嬷用帕子揩了揩眼角,应承道:“少爷您放心。” 贺峮在一旁道:“夫人,我?们该出发了。” 面对他的催促,傅观月瞪了他一眼,又对贺知衍道:“路上小心,记得给娘来信。” “嗯。” 众人上了马车,车轱辘动起来的时候,贺知衍拉开厢门,朝傅观月挥了挥手。 他们绕去客栈,接等在那的俞清禾等人。 回禹州一共五天的路程,贺知衍对俞清禾的态度在季家与贺峮眼里是恰到好处的,可不熟悉他的俞清禾等人则认为贺知衍对他们是青睐有加,弄得好几次,俞晚飔都?直接跑到贺峮跟前套近乎。 要说贺峮可比贺知衍厉害多了,忽悠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任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俞晚飔被忽悠的找不着?北,内心十分相信与贺家的好事?将近,连带着?听见恼人的蝉声都?觉得悦耳。 五日后,也就是初三那日,车队到了禹州的地界。 到了云渺山,载着?贺知衍与贺峮的马车直接去了云杪书院。 这是他们一早就和季家商量好了的,而俞清禾等人也没怀疑,毕竟贺峮也是因为公事?才要去云杪书院。 马车进?了云渺山后,贺知衍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天知道这段时日他被迫与俞清禾待在一起时是多么煎熬。 贺知衍靠着?车厢,吩咐端正坐着?的贺峮:“爹,一会你记得给娘写信。” 贺峮看着?坐没坐相的儿子,若是换了大儿子或者是女儿,他早就开口?纠正了,也就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幺儿,他有无?限的耐心:“知道了,不打扰你和清然相聚。” 贺知衍美滋滋地闭上了眼。 看着?自?家儿子这不值钱的样子,贺峮无?奈摇头。 马车沿着?山林进?了云杪书院,院长?的住处与至诚堂不在一个方向,在山口?贺知衍便下车了,贺峮只是在他要跑的时候喊住他:“晚些时候叫上清然和春见去我?那用晚膳。” 贺知衍点头应承下来。 他挥了挥手,快步往至诚堂去。 如今正是学子上课的时辰,他就算回去至诚堂也见不到俞清然,但能把自?己修整修整。 他不在的时候是俞晖顶他的位置,而自?打谢忞去参军,柳春见就没调人过来,俞晖便身兼数职,时常忙得脚不沾地。 贺知衍到至诚堂的时候,正是日昳时分,俞晖正提着?食盒准备去膳堂。 见到贺知衍直直进?来,也愣住了:“贺少爷,你几时回来的?” “刚到。”贺知衍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的食盒,“不用去了,晚膳在我?爹那吃。” 俞晖自?然听他吩咐。 趁着?距离俞清然下学还有一段时间?,贺知衍先去浴房洗漱了,毕竟赶了许久路,一身风尘仆仆的。 *** 俞清然下学时,在术数院门口?见到那熟悉的身影时,眉头跳了跳。 虽然知道他今日到,却也没想到他直接便来了书院。 第47章 他们两人请假一段时日, 积累了不少功课,书箱里厚厚一沓课业, 全是这几天要完成的。 因此两人是提着书箱出来?的。 看到两手空空的贺知衍,柳春见充满嫉妒地嘀咕了句:“我头一次羡慕这臭小子。” “什?么?” “不用做功课真是太爽了。” “... ...”俞清然想到了贺峮说?的话,“不用羡慕,日后他比你更?惨。” “什?么?” 俞清然没?再说?,因为贺知衍转过头并且看到了他们。 贺知衍朝他们走了过去,并伸手去接两人手上的书箱:“晚膳去我爹那吃。” 两人对?于贺峮时常的邀约已经见怪不怪,俞清然回道:“先回宿舍。” 贺知衍问:“有事?” “先把书箱放回去。” “没?事, 走吧。” 两人只能?跟着他去。 此时下?课的学子大?都往宿舍或者膳堂去,与他们基本是背道而驰,渐渐地, 三人便远离了人群。 也是这会?, 见左右都没?外人了,柳春见才?去刁难贺知衍:“你那在济州的相好也回禹州了?” 柳少爷是前?世今生?都忘不了找他的茬:“知道的是清楚你问俞清禾,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对?不住然然。” 柳春见哼了声。 这两人凑一起就有斗不完的嘴,俞清然都习惯了,他碰了碰柳春见的胳膊:“好啦,你总跟他吵什?么。” 柳春见登时嚷嚷起来?:“你现在就开始偏袒他了。” 贺知衍没?说?话, 只是把两个书箱放到地上,然后空出手从怀里掏了样东西出来?, 递到柳春见面前?:“给。” “什?么...”柳春见想起了什?么,一把接了过来?, 抖开一看,脸色雨过天晴,“算你小子有良心。” 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俞清然凑过去看:“是什?么?”却见是几张纸,纸上小字写了他不熟却常吃的东西。 贺知衍道:“糕点方子。” 俞清然想起这事了, 是游船那日,柳春见在马车上对?他提起的,于是他又捅了下?柳春见:“说?一声谢也没?这么难。” 这可真是有点为难柳春见了,认识也有这么长时间了,柳春见对?他说?过许多的话,唯独没?说?过谢,但现在,又确实不能?不说?,于是他别别扭扭的,飞快说?了句多谢。 就好像这两字烫嘴似的。 贺知衍也习惯了,冷笑了声,又提起了书箱,走在前?边。 *** 贺峮住在书院的客院,因书院时常有客人拜访,而且一般都是久住,所以专门建了一个院子招待他们。 再加上贺峮身份摆在那,陆院长是特意派了人过来?伺候他的。 第48章 只是贺峮不爱热闹,就留了两人,是对?夫妻,男的负责院子里的粗活,女的负责膳食。 因着贺峮也才?刚到书院,厨娘收到命令没?多久,锅里才?炖上大?菜。 三人来?到后也不需要帮忙,就陪着贺峮说?说?话。 俞清然和柳春见不考取功名?,贺峮也不会?和他们吟诗作赋,他倒是对?生?意场上的事有兴趣,便和两位后生?细谈生?意经。 要别的不好说?,做生?意这事他们两人耳濡目染十数年,那是手拿把掐,侃侃而谈。 这两人反倒把贺知衍这亲生?儿子衬得?像外人。 不过贺知衍却乐得?见此场景,这里有权的是他爹,有钱的又是他未来?夫君,对?方还是他心上人,简直人生?赢家了。 三人相谈甚欢,一直到仆人敲门请他们移步用膳,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几日赶路,虽算不上风餐露宿,但吃食并没?多好,故而厨娘做了几道正?宗的禹州美食让父子二人好好犒劳犒劳饥饿的胃。 吃了饭,三人并没?有久坐,毕竟还有大?把课业等着他们两个呢。 洗漱之后,两人便头也不抬地做课业了。 *** 贺知衍回来?的突然,俞晖也不能?这会?就下?山回俞家,只能?等明早上再动身。 但贺知衍为了霸占俞清然旁边地铺的位置,把俞晖打发到贺峮那去了。 对?于他那点小心思俞清然都不稀罕拆穿他。 柳春见也表示没?眼看,放下?他那边的帷幔,主动划出楚河汉界。 吹了灯要歇息之时,俞清然才?刚躺下?,身边就滚来?一个人,对?方还火急火燎地凑过来?,想要钻他被子... 俞清然没?让,但不是贺知衍的对?手,轻易就让人钻了进来?,贺知衍还试图用毯子盖住两人,俞清然只能?去推他,加上怕柳春见听见,说?话也很小声:“热...” “一会?就好。”贺知衍手一扬,毯子便将两人牢牢拢住,他摸索到俞清然的脸,用双掌捧着。 俞清然见他只是摩挲,没?再做些别的,想开口说?话吧,又怕他借题发挥,明明这人的行为动作就不单纯只是为了摸他的脸。 贺知衍的指腹并不柔软,加上掌心还有茧子,就像在蹭一块粗布,但粗布没?有滚烫的温度。 毯子盖住两人之后,空间狭小,呼吸又相触,热度骤加,俞清然都觉得?快呼吸不过来?了,他正?想说?话,感觉到那手指头按在了唇上,灼热的呼吸也到了唇边,他又沉默了。 贺知衍却开口了,声音似乎还带着压制的笑:“然然,你怎么不说?话?” 俞清然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啧了声,一掌摁在贺知衍后脑勺,亲了上去,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亲在哪也不知道,但俞清然就是不想让自己显得?被动。 贺知衍闷闷笑了两声,仿佛是被他取悦到了,这才?停止捉弄,老老实实吻他。 两人虽然是岔开两天前?后返回禹州,可真正?却是七八天没?见面,这一时一刻对?于心意相通的两人来?说?都是煎熬,尤其贺知衍,平时就巴不得?将俞清然揣口袋装着。 一解相思之后,贺知衍一把将毯子掀开,让某个险些被亲窒息的人呼吸上新鲜空气。 也就是仗着谢忞不在,贺知衍才?敢这么放肆,若换了以往,怎么也得?等俞清然喘匀了或者等被裹缠住的信香散一些才?会?放开。 “褚鑫还留在济州,我估计是跟俞清禾有关。” 俞清然抿住有些发麻的唇,过了会?才?说?:“我爹已将能?交给我的田契地契拿去官府做了登记,另外他回来?时收到消息,俞清瑞动手了。” 看来?俞清然对?他们兄弟二人的看法有所改观,以前?并没?有连名?带姓称呼过对?方。 贺知衍轻轻拍着他的背,问:“俞清瑞做了什?么?” “他在这次购买的茶叶上动了手脚,若不是我爹一直防着他,这次的事会?让俞家元气大?伤。” 这是俞清然所不能?忍的,他此前?觉得?与二房再怎么勾心斗角,也不过是为了几两银钱的事,可这次俞清瑞做的事,却是要让俞晚道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48章 贺知衍并?不意?外俞清瑞会走?这一步, 前世二房为了独占大房的资产,将?俞清然逐出家门不够, 还?要俞晚道夫妇的性?命,还?有他们那个尚未来到?人世的孩子...这些都?是一笔一笔待还?的血债。 想到?这,贺知衍的眼神一暗,拍着俞清然后背的手多了几分不急不缓:“这几日还?让俞晖留在书院,明?日我?回城一趟。” 俞清然觉得他多此一举:“那你今日来做什?么?” 贺知衍压低声音,气息吐在他耳边:“想见你,不行?” 俞清然的耳朵敏。感地动了动, 他下意?识往贺知衍怀里?钻去,心下不由得有些庆幸现在是夜里?,屋里?还?吹了灯, 否则又要被这小子打趣。 他把手绕过贺知衍的腰, 虚虚搭着:“睡了。” 贺知衍低笑不语,把他更往怀里?圈了圈,下巴顶着他的头顶,两?人相拥着入睡。 *** 翌日一早,贺知衍找到?贺峮的车夫,托他送自己下山。 进了城, 贺知衍先去牙行,找到?卖宅子的牙商, 看了半个时辰的图纸,最?终挑中两?处离俞家小半个时辰路程的宅子。 牙商领着他看完房之后, 贺知衍先交了部分定金,剩下的等?贺峮和季老爹看过再给。 忙完这些已经将?近午时,日头正盛,街上除了商贩, 行人都?没几个。 贺知衍没有先回季家,而是去了俞家在城内的商号。 俞家在禹城的店铺众多,但有一家绝对能找到?俞晚道,这是俞晚道亲自跟他说的,主要是怕他去俞家不方?便,碰上二房,故而换个碰面的地方?。 俞晚道身边跟着的是老管家,作为他的心腹,自然是见过贺知衍的,见他过来,也不用通禀,自己就将?人引进了后堂。 俞晚道生意?做得大,自己却不是个甩手掌柜,至少盘账这事他亲力亲为,因此贺知衍进来时,首先听见的便是拨打算盘的声音。 “老爷,贺少爷来了。” 俞晚道抬起头,看向贺知衍,手下拨算盘的动作却没停:“回来了,先坐吧。” 贺知衍嗯了声,在管家的指引下位于桌案的侧方?坐下。 俞晚道要理账,暂时没空搭理他,贺知衍趁这功夫扫了眼堂屋,这处办公地点的装修极为简单,家具也十分少,靠墙的长几上摆着一只素色窄口长颈花瓶,瓶内插着一束盛放的白百合,而花瓶的旁边摆着一只香炉,炉中点了香,整个堂屋都?是那股怡然的味道。 而除此之外,这里?倒更像是个书屋,因为俞晚道的身后,书架靠墙而放,陈满了书籍。 嗒的一声,算盘珠子定住,俞晚道在账本上留下一笔,贺知衍也收回了视线。 俞晚道将?毛笔搁在笔架上,合起了账本,站起了身:“何事找我??” 贺知衍这是明?摆着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也不见外,开门见山道:“然然告诉我?,俞清瑞动手了。” “嗯,你有想法?” “您如何打算的?”贺知衍这样问,是想知道俞晚道的底线在哪,毕竟对方?不清楚前世那些事,仅凭他的一个梦和对儿?子的爱在做这些,对俞清禾等?人或许有厌恶,但恨意?绝对不多,而贺知衍要做的是让俞清禾等?人再无翻身之地。 俞晚道走?到?他旁边坐下:“你既然此时过来,想必是有主意?,不妨直说。” “那我?便直说了,我?想让您借着这次机会提出分家。” 俞晚道有些不可置信:“这么简单?” “只有分了家,日后二房不论遇到?何事都?与你们无关。” 俞晚道没说话,他沉默了。 其实在俞清然得知此事并?说出不会善罢甘休后,他便清楚这事就算他想轻拿轻放也不行,现在听到?贺知衍的话,明?白他们是还?有后续动作,他与俞晚飔的兄弟亲缘已然到?了头。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再开口,声音听不出半点异常:“好。” 俞晚道能干脆利落答应,这无疑让贺知衍松了口气,毕竟血缘的羁绊是很深的,纵使他现在被二房伤了心,可在处理二房的时候又难免不会动恻隐之心,贺知衍只能先将?二房剥离开来,他的仇是一定要报的:“这次损失如何?” “还?好,我?只是将?计就计,损失不大,这事也很快就会有结果,你们且等?着。” 贺知衍嗯了声。 俞晚道又说:“来都?来了,用了膳再回去。” 贺知衍自是应承。 *** 陪俞晚道用了午膳,贺知衍才坐着马车回东水巷,明?日还?要去看房,他便让车夫先回书院,明?早把贺峮接过来,他自个在家住一夜。 第49章 到?家第一件事,贺知衍先检查玉米,离家这段时日,玉米托邻居照顾,对方?照顾的十分好,玉米长高许多,已拔节抽雄,到?了这时期,就要注意灌溉和追肥了。 因为这是决定玉米产量的关键时期。 书院的那两?棵也长得不错,暂代看管的夫子是按照他写得步骤进行管理的,长得甚至比家里?这两?棵好。 两处的玉米长势都十分可人,贺知衍也放心不少。 他便专心打理新买的宅子。 第二日等?贺峮过来,贺知衍带上他和季老爹又一同去看房。 这两?处宅子原归属于禹城两?家富户的,后来一家举家搬迁,另一家家道中落,便将?宅子挂到?了牙行,宅子还?很新,不用怎么修葺,只是疏于打理,园林荒废,院子落了不少枯枝败叶,需要时间清扫。 一通看下来,贺峮还?算满意?。 季老爹更不用说了,那是喜欢的不得了。 贺知衍观他表情,知他心动,便说道:“牙商那还?有一套与这格局相差无几的,只隔了一条街,我?已经盘下来了,等?收拾收拾就能住进去。” 季老爹没听明?白:“为何要买两?座?” 贺峮笑道:“当然是给你们住。” “啊?”季老爹反应过来,抬手便打贺知衍的胳膊,“我?们有地方?住,你花这冤枉钱做什?么?” 贺知衍没偏没躲,只是说道:“现在是够住,将?来我?和丰源成亲后呢?还?让我?们挤一个屋?” “你...”季老爹看了眼贺峮,其实他知道养子找回亲生父母是要回到?他们身边的,也做好了分离的准备,只是他没想到?贺知衍会选择在禹城安家,能随时见到?他们已经很开心,但如何也比不上今时听到?贺知衍这番话,他的内心是欣慰的,便笑着说,“丰源可是早就想自己一个屋了。” 贺知衍知道他这话不是在赶自己,而是让他安心回亲生父母身边去,不用担心他们:“我?和然然说好了,婚后三家各住十天,刚刚好。” 季老爹又无奈又好笑:“你也不嫌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几步路的事,爹,你可别想着我?找到?亲爹亲娘了就把我?甩掉。” 季老爹大呼:“我?可没这么说。” 贺峮哈哈大笑。 贺知衍顺势让他去看另外一处宅子。 买都?买了,也不能退,季老爹只能听从安排。 两?处宅子都?检查过,贺知衍又让牙商找人来清理,等?完成之后再去官府过契。 忙完这些,贺知衍先跟贺峮回书院。 耽搁十数日的课业经过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补之后,俞清然两?人总算把积累的课业完成了。 收笔之后,两?人就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登时颓了。 柳春见更是喊着要睡个天昏地暗。 俞清然毫不留情打破他的幻想:“明?早还?要上课。” 柳春见哀嚎:“我?这几日写字都?快把手写废了。” 俞清然听他这么说,让俞晖去给他按摩按摩。 “月底就要离开书院,后面的课业就没那么重了。” 柳春见的右手被俞晖按揉着,他舒服地叹了口气:“我?可能是被夫子虐出毛病了,想到?要离开书院还?有点舍不得。” 俞清然笑了声:“你到?时候记得在夫子面前也这么说。” 柳春见道:“我?才不要,夫子肯定会让我?滚。” 俞清然乐得笑了两?声,他转着自己酸痛的手腕,问柳春见:“谢忞还?没传信回来?” 这名字就像点燃了柳春见,他登时喊道:“别跟我?提他,我?现在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这就是还?没有了,算起来谢忞离开也有一个月了,不论如何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未传信回来。 但看柳春见现在气头上这劲,也不是能接着说下去的,还?是得问问另一个知情人。 是的,俞清然早知道谢忞去参军有贺知衍的手笔。 正所谓说白日不论人,刚想到?这人,门外便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一道挺拔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贺知衍进来,先是朝俞清然那边看去,然后才看了眼柳春见,见他又气呼呼地趴在桌子上,直觉告诉他还?是别搭话,所以贺知衍朝俞清然走?了过去,见他也在转着手腕,便走?了过去,要替他揉捏:“手酸?” “嗯。”俞清然也不扭捏,把手塞进他手里?,又低声问,“都?办好了?” 贺知衍嗯了声,低下头在他额头落下一吻:“还?得多谢俞二公子的大力支持。” “油嘴滑舌。” “怎么夸你大方?也是错?” 俞清然哼了声,并?不吃他这一套:“对了,你可有谢忞的消息?” 贺知衍心领神会:“春见问的?” “他就算想知道,也不会主动问。” 那还?得是俞清然更了解他,柳春见就是个傲娇的性?子,尤其是在谢忞面前:“人好着,不用担心。” 俞清然眯起了眼:“你果然知道。” “你都?猜到?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俞清然又不说话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示意?贺知衍按一按那里?。 第49章 贺知衍一边按揉着俞清然酸胀的肩膀, 一边把他今日去找俞晚道的事说?了说?。 这事算不上大,但俞清然已经习惯他大小之?事都向?自己报备。 听完之?后没说?什么, 因为他懂季平安的意思。 尤记得在别院时?,他还质疑过季平安过于狠厉,但自从他梦回前世之?后,他只恨不得手刃二房。 家破人亡的痛合该血债血偿。 他拍了拍季平安的手,示意他放心大胆去干。 贺知衍回到书院的第?六日,书院来了位不速之?客。 褚鑫以探望恩师的名义,向?陆院长递了请帖。 其实陆院长并非是他的老师, 只不过是在他与贺知涵来此游学?之?时?提点过几句他的文章,就被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当贺知衍从贺峮那知道这消息时?,他便清楚褚鑫为何而来。 只是他没想到褚鑫跟的这般紧, 几乎是他们刚从济州出发, 后脚褚鑫就来了。 褚鑫远道而来,陆院长不得不接待,后者又借着拜见贺峮的名义问起贺知衍,贺峮又不得不将贺知衍请来。 褚鑫见他不是跟贺峮住一个院子感?到十分奇怪。 贺知衍解释道:“我在遇上我爹之?前,是俞家二公子的书童。” 褚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褚大哥怎么没回京城?” 褚鑫还是那副样子,到哪都拎着他那把折扇:“我可不比你大哥, 就是一闲人,想着陆老师与太傅都在云杪书院, 便趁此拜访拜访。” “我记得当年大哥游学?,褚大哥是和他一起的。” “也?正是如此才有幸遇上恩师。” 当年贺知涵到云杪书院游学?之?时?, 俞清然几人方到云杪书院就读,加上身份悬殊,他们也?不会特?意关注俞家这对兄弟。 因此贺知衍很确定,褚鑫这次就是为了俞清禾而来。 贺知衍笑了笑:“褚大哥就当做故地?重游, 在云杪书院多住一段时?日。” 褚鑫也?笑:“正有此意。” 他来了,贺知衍又得去做戏,好在这几日俞清禾以为他们的关系有所增进,会主动邀约贺知衍,大多数时?候贺知衍也?会去,虽说?回来后免不了要抱着俞清然一顿嗅闻,但好在计划顺利。 褚鑫来书院的第?二日就与他们坐在一块用膳,这自然是碰上了俞清禾,但他表现的很有分寸,起码在外人看来,两人就是点头之?交。 若不是贺峮安排跟着他的人传回消息,贺知衍都快让他骗了。 褚鑫来到书院的第?三日,在贺知衍完成与俞清禾的逢场作戏后,偷偷堵在了俞清禾回坤院的路上,制造了一场偶遇。 当然,他们说?了什么无人得知,两人甚至没有相处太久,就像路上偶遇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 这些都是次日贺知衍去找贺峮时?,贺峮告诉他的。 为此他是松了口气:“有进展就好,再让我和俞清禾待一块我都要吐了。” 贺峮道:“你这两日信香有所外泄,是快到情潮期了?”他这儿子生来就是天乾,早就学?会控制信香,若非是情潮期,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发生信香外泄的事情。 “嗯。”贺知衍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他的情潮期是在中旬,一般早和晚都不会超三日,这已经是月中,也?有了征兆,估计就是这两日了。 贺峮道:“褚鑫那有我盯着,你先安心处理情潮。” 贺知衍点点头:“若有必要,可以推一把。” 贺峮知晓。 第50章 *** 午时?他见了俞清然,也?把这事告诉了他。 “你说?得对,得想办法推一把。”否则干等太慢,他们必须要早点促成俞清禾与褚鑫。 贺知衍皱眉:“但目前没有机会。” 他不是不可以利用这次的情潮引褚鑫两人入局,只是这样做十分凶险,稍有不慎会引火烧身。 “再观察观察,倒是你,我看你这两日心情很是烦躁,是不是快到了?”俞清然觉得褚鑫竟然为了俞清禾追到云杪书院,那他们一定会有机会,只是需要等,现在更重要的是贺知衍的情潮期。 “嗯,就这两日了。” 俞清然皱起了眉头。 认亲宴那日他被提前告知过,当下也?做了某种决心,因此听到这话他并没有太过紧张。 只是该做的准备还是得做,据他所知,天乾的情潮虽然没有坤泽的频繁,但会更汹涌,情潮期时?的天乾更像褪去人皮的野兽,只剩下标记的本能?,俞清然不想自己太疼,又不敢完全信任季平安这小子,便忍着羞耻,在俞晖下山之?时?,吩咐他回城之?后买了些东西。 可东西全在家里,他不想在宿舍帮季平安度过情潮,现在才为难。 “我去告假,明日下山回家。”俞清然很快就做了决定。 “好。” 下午的课结束之后俞清然便去找了伍夫子,他们即将完成学?业,伍夫子也?不太拘着他们,十分爽快就同意了。 贺知衍本想找贺峮借车下山,结果俞晖先来了。 他顶着满头的汗走?进宿舍,对俞清然道:“少爷,老爷请您回去。” 俞清然心中没来由一紧:“怎么了?” “老爷要分家。” 看来是俞清瑞做的事“东窗事发”了。 俞清然问:“二房可曾派人来接俞清禾?” “并未,分家一事无需他在场。” 这倒是,俞清禾虽然身为坤泽在家备受老夫人宠爱,但在这事上是不会过问他的意见的。 俞清然神思急转,对柳春见道:“春见,劳烦你帮个忙,两刻钟后,你想办法告知俞清禾此事。” 柳春见与他相伴长大,对他们的事也?了解一些,当下便猜到他的意图:“放心。” “走?吧。” 本来是告假帮季平安度过情潮期的,没成想歪打正着了,马车停在山门口,三人步行到那,上车驱马回城。 回到城里已是日暮时?分,城中建筑披着一层火金,路上行人更是纷纷。 俞清然让俞晖先送贺知衍回东水巷,事出紧急,他来不及进去拜见长辈,只能?让贺知衍代为问候,又吩咐他:“有事你便来家中寻我。” 贺知衍嗯了声:“去吧。” 俞清然只能?把人送到巷口,说?上两句告别的话他便让俞晖调转马头回俞宅。 贺知衍目送他的马车走?远,这才举步往家去。 无论是天乾或坤泽,大部分的人在情潮期来临前都会有征兆,贺知衍也?不例外,他的表现具体为心情烦躁并伴随犬牙发痒,这在天乾中是最普遍的。 而他还听说?,若是坤泽,可能?还会香体发烫。 他记得俞清然分化成坤泽那一晚,他的香体异常肿胀并且确实有发热的迹象。 贺知衍生来便是天乾,满十六后香体开始成熟并有情潮期,面对一年数次的情潮他不可为不熟悉,以往也?都是靠药物压制,所以季家人对他的状态很清楚。 卫连娣见他回来,且脸色异常,当下便了然:“好在你回来了,我还寻思着让丰源去书院看看你。” 季家所有人都是中庸,因着收养了贺知衍,对天乾啊情潮什么的也?都了解一些,还因为贺知衍先前的痴傻,比他本人更清楚他情潮期时?的反应。 他的情潮期一向?固定,季家人是知道日子的:“我没事。” 卫连娣见他是一个人回来的,想了想还是问道:“清然没跟你一起回?” 贺知衍笑了笑:“他有事回家去了。” 卫连娣有些尴尬:“娘也?只是问问。” 贺知衍嗯了声,他知道卫连娣是关心他,毕竟在他们看来,他与俞清然就是一对,况且用药物压制情潮十分痛苦,如今他已经找到天定良缘,实在没必要再受这份罪。 第50章 贺知衍两人走后不久, 柳春见便晃晃荡荡到坤院,把消息传了出去。 术数院也有不少坤泽, 想把消息送进俞清禾耳朵实在简单,做完这?些,避免出现?疏漏,他又去贺峮那,装作?不经意?地在褚鑫面前透露了这?件事。 贺峮老来成精,不用柳春见说就知道他的意?思?,便找借口躲了出去, 保证俞清禾过?来也找不到他。 他们一个两个都避开了,俞清禾肯定会找褚鑫。 *** 而俞清然回到俞家时,整个俞家的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俞清瑞跪在堂中, 背对着门?口, 看不清表情,而正?座上,老夫人面色铁青,俞晚飔更是随时要厥过?去,至于二夫人,抽抽搭搭用帕子抹着眼泪, 哭的好不凄惨。 一室沉寂。 俞清然的到来打破了僵持,一见他进来, 老夫人就像看到希望,坐直腰板, 抬着手对俞清然道:“清然回来了,快劝劝你爹,我还活着呢,就闹着分家, 这?成何体统。” 俞清然先?是看了眼自己爹娘,一般上施琳不参加家里会议,因为她懒得?看偏心婆母的嘴脸,但今日她坐在俞晚道旁边,更像是定海神针,表露着俞晚道的决心。 因此他笑了笑,表情甚至算得?上愉悦,只是说出口的话?打碎了老夫人和二房的希望:“不分家,难道要白给?钱?” 老夫人愣住了:“你这?是何意??” 俞清然在施琳旁边坐下,他带笑地看着跪着的俞清瑞:“俞清瑞抱着何种心思?做下此事先?不论,账本我已看过?,此次损失近七万两,你们不想分家可以,要么将窟窿补上,要么将俞清瑞送去官府。” 俞晚飔听了这?话?,当下拍桌而起,指着俞清然,怒目而视:“他是你哥。” 面对他的盛怒,俞清然却只是淡掀眼皮:“他还知道他是俞家子孙?” 这?话?着实是打脸,俞晚飔当下便说不出话?。 俞清然又看向俞老夫人:“祖母也莫说我们不念亲情,倘若俞清瑞能将这?笔钱补上,这?个家不分也行。” 二房哪有这?钱,便是老夫人将私产全部填上也远不够。 俞老夫人指着俞清然的手哆哆嗦嗦:“你这?是铁了心要你哥的命。” “他是您的孙子,我爹就不是您的儿子了?”俞清然笑了声,“我一直很好奇,您是假装看不见还是怨恨我爹,怎么就像盲了一样。” 俞老夫人怒喝:“你大?逆不道。” 当朝重孝,俞清然这?话?确实过?了,就算是事实,也轮不到他这?个做孙子的去评判长辈。 今日他说出这?番话?,摆明是要翻脸的。 当然,这?脸他早就想翻了:“祖母还是想一想怎么处理吧,我只给?一个时辰让你们考虑。” 俞老夫人瞪着俞晚道:“你就这?样看着这?不孝子骑到你娘头上作?威作?福?” 俞晚道先?看了看俞清瑞,又看了看对面的俞晚飔夫妇,视线最后才落在俞老夫人身?上。 俞清瑞就像一道界线,早就画出了他们之间的楚河汉界。 “娘,早做决断。” 这?一句直接将俞老夫人气?晕过?去。 霎时间,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和俞晚飔都冲向她。 “老夫人...” “娘...” 俞晚道只是站起来,冷漠地看着这?一场乱象:“俞晚飔,一个时辰后,我要知道你的答复。”他率先?走出去,先?让人请汪大?夫,又吩咐老管家,“将门?看好,一只苍蝇也别飞出去。” “是。”老管家立马行动起来。 俞晚飔掐着老夫人的人中,听到他这?话?,霎时大?喊:“大?哥,你这?是要逼死我们。” 俞晚道回过?头,脸上是再难克制的怒气?:“我若非还念着他是我侄儿,早将他扭送官府。” 俞清瑞懦弱着不敢应声,在俞清然冷淡的目光下缩着脖子。 施琳走到俞晚道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抚。 俞晚道深吸一口气?后吐出,然后带着妻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俞清然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回到俞晚道夫妇的院子。 施琳让丫鬟端来茶水糕点?给?俞清然享用。 俞清然问俞晚道:“这?次损失多少?” 俞晚道回:“就打点?用的一千多两,都是小钱。” “他们拿不出这?笔钱,要么求助他人,要么答应分家。” “求人?”施琳问,“找贺家?” 第51章 “一半吧。”俞清然也不说死,俞晚飔没几个正?经朋友,又是这?么一大?笔窟窿,他十成借不到,也就只有俞老夫人手上还有一些,但也凑不齐,最后还是得?靠俞清禾。 若是他们的计划顺利,俞清禾很有可能会求助褚鑫。 现?在就等一个时辰后。 过?了会,汪大?夫上门?,替老夫人诊脉,好在她身?强体健,没白费这些年食用的补药。 担心晚些时候她又晕过?去,施琳干脆将汪大?夫留在府里,等这?事了了再说。 汪大?夫见俞清然也在,便替他也看了看,还询问了些天乾的情况,得?知对方将在情潮期,他点?了点?头,抚着胡子对俞清然道:“你现?在的情况很稳定,看来有他在你身?边是百益无一害。” 本来俞清然就是因为贺知衍才分化成坤泽,在他分化初期,一直受贺知衍的信香安抚,这?几个月又有他陪伴左右,时常信香交融,所以他的身?体状况十分稳定。 益不益的先?不说,害一害还是可以讲一讲:“我下一次情潮会在何时?” “坤泽一年经历四至五次情潮,按照时间算,应该是下个月。” “这?算正?常?” 汪大?夫嗯了声:“你分化的晚,本来情潮期应该是紊乱的,但你与?那孩子的契合度高,恰巧改善了这?点?。” 好吧,那就不追究季平安那混蛋动不动就要亲的破习惯了。 *** 半个时辰后,俞清禾回到俞家,听说他慌慌张张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俞清然松了口气?,这?场戏俞清禾能赶上是最好的。 到了时辰,一家三?口带着汪大?夫再次去到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已经清醒过?来,只是脸色不佳,坐在主位上,见几人进来,面色阴沉。 俞晚道开门?见山:“可想好了?” 俞晚飔咬牙切齿地问:“你真要赶尽杀绝?” 俞晚道没看他,吩咐老管家:“去报官。” 见老管家真往外走,俞晚飔连忙出声:“等等,我们拿钱。”见俞晚道几人看向自己,他又咬着牙说,“但要等一等,给?我一点?时间。” 俞清然从俞晚道身?后探出头,笑眯眯地说:“不行哦二叔,你若是拿钱,今夜就得?交出来。” 俞晚飔再难维持体面,怒骂道:“我和你爹说话?,轮不上你插嘴。” 俞清然丝毫不理会他的崩溃:“我的意?思?就是我爹的意?思?。” 俞晚道嗯了声。 老夫人沉着脸说:“你是铁了心要分家?” “是。” “好,但我和你爹的东西,你一分也别想拿到。” 俞晚道对上她的视线,就在老夫人以为拿捏住他的时候,俞晚道笑了笑:“不可能,家要分,这?七万两他也要给?。” “你...” 二房直接傻了,他们刚刚商量过?,若是俞晚道执意?要分家,那他们就拿走已故老太爷和老夫人的东西,那也够他们一家下半辈子花销了,却没成想俞晚道直接将路堵死,简直是不给?他们一点?活路。 “当然,你们可以不认,大?不了牺牲俞清瑞一个保你们下半辈子富贵,如何?” 俞清瑞生怕亲爹抛弃自己,连忙拉住老夫人的手:“祖母,救我,我可是二房唯一的男丁。” 老夫人一把甩开他的手,恨道:“你还说这?些做什么。” 二夫人也不愿意?儿子去坐牢,只能求老夫人:“娘,你一定要救救小瑞啊。” 老夫人脑袋一阵一阵的疼,可看着不成器的二房,也只能硬撑着与?大?儿子交涉:“老大?,娘知道这?些年疏忽了你,但你们毕竟是亲兄弟,难道真要闹得?老死不相往来,日后你还怎么去见你爹?” 俞清然道:“祖母说错了,该没脸见祖父的是二叔才对,若非他教子不善,何以走到这?地步?” 老夫人指着他:“你闭嘴。” “好吧,忠言逆耳,实话?确实不好听。”俞清然耸了耸肩,干脆在一旁坐下。 老夫人直视俞晚道:“你怎么说?” “好,那七万两我可以不追究,但爹留下的东西归我。” 俞晚飔一口答应:“可以。” 俞晚道又道:“你们明日就搬走,至于二房的东西,凡是从大?房走账的,一件也不许带走,管家...”老管家走了过?来,然后他吩咐,“明日你去核对。” “是。” “至于母亲,你若是想跟着二房离开,每月我会给?你一笔钱。” 老夫人一口便道:“我不走。” “好。”俞晚道点?点?头,“你们尽早离开。” 留下这?句话?他便转身?走了。 施琳见老夫人一时半会晕不了,也带着汪大?夫和俞清然走了。 他们一走,俞晚飔几人便瘫坐在椅子上。 俞晚飔仰头长叹:“这?回是真的完了。” 这?一次分家,他们能带走的不过?毫毛,日后温饱都成问题,哪还有今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殊荣? 俞清禾站在老夫人身?侧,他紧抿着唇,似乎接受不了事情怎会发展到这?地步?可事已至此,再去责怪,反倒将一家人离心,不管如何,他还有贺家,还能翻身?。 “爹,你不用担心,明日我便去找贺知衍。” “对,只要你们能成亲,我们就还能东山再起。” 众人的眼眸登时亮了起来。 对的,他们还有贺家,只要贺家站在他们这?边,俞家根本就不算什么。 第51章 从俞老夫人院子里出来, 施琳无声地吐了?口气。 嫁进俞家二十多年,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轻松。 “然然, 娘现在?真是痛快啊。” 一个孝字压死?人,俞清然怎会不知晓她这些年受的委屈,听闻此言,也不由笑着嗯了?声。 施琳想着想着,脸上露出笑容:“你爹也可以解脱了?。” 俞晚道被母亲不公平对待近半辈子,今日与生母划清界限,想必除了?解脱, 内心?也五味杂陈,但无论如何,俞清然是真的替爹娘高兴。 从此老夫人就蜗居在?她那?院子一隅直到生命尽头。 施琳内心?高兴, 左右还都是自己人, 她不用再憋着:“等?挑个合适日子把你的身份公布了?。” 财产问题已解决,二房也被踢了?出去,现在?公布俞清然坤泽的身份已没有了?威胁。 除掉作为嫁妆和他只能带走?六成的财产,余下?的已经被俞晚道想办法转移出去,除了?他们夫妇日常生活需要的,他是一分都没留给俞家。 “你们看着办吧。” 相比较公布身份, 他现在?更想看到二房离开俞家。 *** 翌日一早,西院便一片嘈杂。 老管家带着账本?领着人, 亲自守着,一件一件核实, 保管二房一枚多余的铜板都带不出去。 俞清然起的很早,就在?院子外看着,隔了?一段距离,他却?能清楚看到二房脸上浮现的屈辱神色, 可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平静。 他想起梦里,自己被扫地出门的场景,对比现在?二房还能带走?属于?自己的细软,他还是慈悲了?些。 俞晖跟在?他的身边,不知他一早就站在?这里观看的用意,只以为他是心?情不好:“少?爷,可要出去走?走??” “不...”俞清然吩咐他,“你让人盯着二房,看他们离开俞家之后在?何处落脚。” 俞晚飔好逸恶劳,手上就算有几个铺子,也因为不善经营,盈利不多,平日里全靠俞晚道才能挥金如土,这下?分家又没捞到好东西,他手上的银钱根本?不够他重?新买一处宅子,今日离开俞家,一家四口住哪都是个问题。 但昨日俞清禾是被褚鑫送回府的,俞清然还想知道他们后续的接触,所以得?让人盯着。 “是。” “再去把季平安接过来。” 俞晖应了?声好后离开了?西院。 俞清然也没有多待,俞晖走?之后他也回自己院子了?。 院子里榴花似火,俞清然于?小径上驻足观望,梦里他被逐出俞府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日子,明明该是炽热温暖,他却?如坠冰窟。 那?会季平安已经因“意外”去世,他情绪波动过大加之失去信香安抚,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因此泄露了?自己分化成坤泽的事情,二房便借题发挥,指责他丢了?俞家的脸面,应当划出族谱以示惩戒。 那?会俞清然还不知道俞清禾已经和褚鑫勾搭上,仅凭他和季平安的夫夫关系,无论是家中族老亦或是府衙都认同这个决定。 俞清然就这样被赶了?出来,甚至于?他人还没离开院子,俞清禾就已经下?令铲除他院子里的一切,其中就包括这棵石榴树... 第52章 但今时今日...俞清然的心?冷了?下?来,他喊了?声:“来人。” 年轻小厮立刻快步过来:“少?爷。” “将二房用过的东西,一件不留,全丢了?。” 小厮虽有疑惑,却?也知道这个家谁是主?子,当即领命而去。 俞清然又看了?眼?石榴树,这回不管是父母还是季平安,他都要护住。 至于?和俞清禾的帐,来日再慢、慢、算。 *** 贺知衍下?马车时,正好看到二房一家走?出俞家大门。 他们身上的东西极其简单,就只是几个大小不一的包袱。 看到这,贺知衍已经清楚这场分家谁输谁赢。 他站的位置巧妙,加之二房心?有不甘,没发现有个人在?不远处看着,在?他们发现之前,贺知衍先一步从侧门进了?东院。 今时不同往日,他进出俞府不必再遮遮掩掩,再说已经来过几次,丫鬟小厮都认得?他,也不会冒昧将他拦下?问个究竟。 进了?俞清然的院子,却?是安静非常,连伺候的仆人也不见一个,贺知衍心?下?奇怪,脚步倒是不停,直接推开俞清然的房门。 门一推开,贺知衍先被烟味呛到,他抬手挥了?挥,然后才看见穿着宽大外衣,松散头发的俞清然,对方正往火盆里丢东西,这股烟就是从那散发出的。 贺知衍看了?眼?,火舌舔吻着纸张,而后从俞清然白皙修长的指尖坠落火盆中,他拧眉:“你在?烧什么?” “没什么。”手上最后一张被俞清然丢进了?火盆,“不过是一些儿?时回忆。” 贺知衍猜可能跟二房有关系,于?是便不再过问,只是说道:“关着门烧东西,你也不怕把自己熏死?。”他说着,把门推开。 俞清然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火盆里的纸张很快燃烧殆尽,只剩一团灰烬,贺知衍见他懒懒散散的,兴致不太高的样子,便自己去喊来小厮,将火盆端了?出去,而后才坐到已经坐下?的俞清然身边,问他:“二房走?了?你不高兴?” 俞清然摇摇头:“断舍离。” 贺知衍听明白了?,也没再说话。 俞清然又问他:“你的身体怎样了??” “不太好,你今日不让俞晖来接我,晚点我也会来找你。”贺知衍抬起手,想碰他的后颈,但又怕他不舒服,又把手放了?下?来,“我在?门口看到俞清禾了?。” 俞清然看了?眼?他收回的右手,嗯了?声:“褚鑫送他回来的。”俞晖懂事,去问了?门房,门房说车主?是一位摇着扇子的公子哥,这点太明显,俞清然一听就知道了?,他注意到贺知衍脸色不自然的潮红,“很难受?” 情潮期临近,贺知衍现在?确实不好受。 “给你闻闻。”俞清然撩起头发,用发带飞快绑好,然后把脖子伸到贺知衍面前。 贺知衍笑了?声,问他:“现在?怎么不怕了??” 俞清然老实道:“还是怕的,只是你说不会让我疼。” 贺知衍的心?瞬间柔软成一片,他嘴角牵起笑,伸手扶正俞清然,吻住了?他的唇。 俞清然释放了?信香,贺知衍又在?情潮期,他的信香不用控制便自己往外跑,不一会便充盈的整个房间都是... 只是除了?当事人,没有谁再闻见这浓郁的几乎要化形的信香。 *** 俞晚飔一家离开俞家后只能暂住客栈。 他怕撞见熟人,进了?客栈便不再出门,倒是一个劲地催促俞清禾去找贺知衍。 俞清禾来不及安顿好就被他赶出了?客栈。 他身上还有一些余钱,雇了?一辆马车去东水巷,只是去到季家一问,得?知贺知衍一个时辰前出门了?,不知去向。 俞清禾无法,进不去季家,也不敢回客栈,怕错过贺知衍,便在?巷口等?,这一等?,日落月升,他站的两腿酸麻,却?始终不见贺知衍身影,最后实在?累了?,便不顾形象坐在?石阶上,垂首间,一只锦靴映入眼?帘,俞清禾以为是贺知衍,欣喜抬头:“贺...”却?是另一张人脸,见到是他,俞清禾蹙眉,他扶着墙壁站起身,问,“你怎么在?这?” 纸扇轻摇,来人视线紧锁着他:“你来找贺知衍,希望他能帮你?” 昨日求他之时,俞清禾已经向他说明了?缘由,所以褚鑫知晓他待在?这的原因。 他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令俞清禾顿感不适,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不关你事。” 褚鑫盯着他那?张艳若桃李的脸,不可否认,他第一眼?见这人时就被吸引,何况知道对方还是自己的天?定良缘之后,那?瞬间他的内心?浮现了?许多冒犯的想法,若是让这人知道,只会被他吓死?,但褚鑫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他要这个人,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为他设下?的牢笼:“贺知衍能做的,我也可以。” 俞清禾怔愣一瞬,转回视线看向他,这个人对自己有意他是知道的,初见那?时的注视虽然隐晦他却?能察觉到,这得?益于?他经常游走?于?天?乾之中,那?种眼?神代表什么他也清楚,若是以往,陪他玩玩也并非不可,只是这段时日发生太多事,俞清禾不得?不把宝全压在?贺知衍身上,可苦等?这一日,俞清禾已经失去所有耐心?,他思考着可能性,同样出身官宦之家,褚鑫的权力未必会比贺知衍小,这也一样能救他们于?水火:“你要我做什么?” 是个聪明人...褚鑫折扇一收,笑了?声:“你知道的。” 他的笑声实在?轻浮,俞清禾有些迟疑:“我要想一想。” “可以。”褚鑫轻飘飘地放话,“只是希望你别考虑太久,我怕你家人等?不起。” 俞清禾愣愣地点点头。 “走?吧,我送你回去。” 看来对方一直没有离开,甚至暗中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俞清禾不知自己选择这条路会有什么后果?,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他吃不了?苦,过不了?平淡生活,他要继续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靠不了?父母,就只能紧紧抓着眼?前的机会。 *** 贺知衍的情潮在?夜里正式到来。 毫无征兆的,幽幽冷香像一颗炮仗,啪一下?爆开,几乎在?一瞬间将整个房间浸染。 俞清然本?在?看书,忽然被这浓郁的信香“攻击”,人都傻了?:“季平安?” 里屋传来贺知衍难耐的声音:“然然...” 俞清然手一抖,书本?啪地掉在?地上,他慌慌张张站起来:“你等?...等?会...” 贺知衍哪等?得?了?,情潮来势汹汹,若没有提前喝下?抑制的汤药,就只能靠契合的信香安抚,他现在?浑身燥热,犬牙发痒,全靠意志力在?压制着...听到俞清然让他等?,思绪一刹那?就乱了?,顾不得?等?俞清然进来,自己挣扎着爬起来绕过屏风出去... “放哪了?...”俞清然将地上的书捡起随手就丢在?书案上,转身去翻书架,他记得?俞晖说过就放在?第五行...“第几格来着...”那?会被贺知衍亲的迷迷糊糊,压根没听清俞晖说的话,现在?要用了?却?找不到,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幽幽冷香过于?浓郁,俞清然一心?又记挂着找东西,完全没注意到贺知衍的靠近,等?后背贴上灼热的身躯时已经来不及,挺直鼻尖抵在?了?香体处,俞清然吓了?一跳,像一只被扼住了?命脉的小猫... 贺知衍从背后拥着他,鼻尖嗅闻着橙花清香,右手抬起沿着俞清然的手臂往上,一直攀爬到俞清然的手背,而后十指紧扣,将它压在?书架前:“在?找什么?” 俞清然吓得?猛咽口水,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如此靠近,却?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感受到情潮期的天?乾带来的压迫感,甚至让他忘了?打草稿:“书...” 声音太轻,可贺知衍却?听清了?:“什么书?” 俞清然哪说的出口:“别问了?。” 却?不知这带着羞耻的欲盖弥彰更引发贺知衍心?底的狂性,他松开扣着俞清然手指的手,改掐着他的腰,将他转了?过来,低声道:“不用看书。” 俞清然对上他充满侵略的双眼?,一股危机感沿着脊背席卷而上:“你...” 不合时宜的,俞清然想到了?梦里前世那?场旖旎的夜晚。 本?来他以为不会梦到的,毕竟开场就是季平安和俞清禾的婚礼,可却?不知为何,他后来还是梦到了?那?混乱又疯狂的夜晚。 尤其是伏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人,带着痴迷与渴望的神情清晰可见。 第52章 屋里最后一盏烛火摇晃着?熄灭了,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蜡烛燃烧过后的烟味混着?腥膻的味道被掩盖在信香之下。 第53章 床帐垂落,将榻上风光遮的严严实实。 俞清然侧躺在床上, 轻细的喘气?声在黑暗里响起?。 情潮期的天乾果然没有理智可言,俞清然已经深刻见识到了,虽然季平安一开始是很温柔细致,避免让他疼,可真当犬牙刺破皮肤时,俞清然还是没忍住抓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现在季平安虎口?处还有一道鲜红牙印。 炙热的身躯紧贴着?后背, 被尖牙咬破的香体又被人温柔舔吻着?,俞清然的身体下意识颤了颤,他抬手?握住放在腰上的手?, 抓了抓:“我?累了。” 身后的人闷着?笑了笑, 亲了亲他的后颈:“睡吧,还得好几天呢。” 俞清然并不想知道,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还是觉得中庸好。 *** 贺知衍的情潮期持续了三天,等他们迈出房门时,已经是分家后的第四天, 这几天他们寸步不离,甚至这个房间都没踏出去过, 可以说?除了最后一步,什么手?段两人都尝试过了。 情潮期后, 贺知衍是神清气?爽了,但俞清然就像被男鬼吸干了精气?,萎靡不振,两腿发软, 但一想到这还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情潮期,而?不是洞房花烛夜,他就很想两眼一闭厥过去再也不醒来。 红红紫紫的印迹被掩藏在衣衫下,俞清然看着?面?前这个在服侍自?己?穿衣、可心情却明显很好的人,内心有一些别的想法,其实他让俞晖买书,是以为季平安会做到最后的,而?明明这人有好几次都在失控的边缘了,却又很神奇地停下。 注意到他的视线,贺知衍挑眉问:“看什么?” 俞清然视线一转,落在他放在自?己?衣襟上的手?,虎口?处的牙印还鲜艳可见:“还疼吗?” 贺知衍唔了声,得寸进尺地把手?往他嘴边送:“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明知他是故意的,可俞清然还是亲了下。 贺知衍笑着?伸手?搂他,声音低低地问:“这么宠啊?” 俞清然把他凑到跟前的脸推开,一副冷漠的表情:“走了。” 若不是悄悄红了的耳朵,还真让他骗了。 贺知衍看着?他的背影,想到啃咬耳垂时的感觉,眼神暗了。 *** 两人是去俞晚道院子里用膳,午后再返回书院。 到的时候,施琳已经让丫鬟把膳食摆上桌,俞晚道也回来了。 见了人,俞清然先问好,后面?进来的贺知衍才揖礼叫人:“见过伯父伯母。” 俞晚道见他们过来,放下手?中的茶杯,招呼道:“入座吃饭。” 施琳做不到俞晚道这样自?然面?对未来儿婿,尤其是对方刚刚跟儿子度过三天的情潮期,她是孩子的娘了,不是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姑娘,尤其儿子走路的姿势还有些怪异,一看就被欺负惨了:“然然你坐这。” 俞清然顺着?她的指向?一看,凳子上放了软垫:“... ...”倒也不必如此体贴。 贺知衍看到了,忍着?笑去扶他:“坐吧。” 这一扶就更说?不清道不明了。 俞清然瞪了眼他,终是入座了。 可能是照顾这两位刚度过情潮期的少年人,饭桌上的膳食主要以清淡为主,而?主食就是莲子粥。 几人一入座,丫鬟便上前替他们盛粥。 施琳也趁这会问贺知衍:“小衍,最近可与你娘亲传过信件?” 贺知衍道:“只有两封报平安的家书。” 施琳点?点?头:“你和然然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我?这边挑个日子,先把然然的事办了,之后再去信你娘亲,商量提亲的事。” 贺知衍道:“我?会先跟娘说?明。” 俞清然本来有话说?,但见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就这么定?下来了,干脆闭紧嘴巴,安心吃粥。 莲子和粳米煮的软烂,又加了红糖,口?感与甜度都恰到好处,俞清然不想说?话,便一口?一口?的吃粥。 施琳看见了,忙给他夹了几筷子菜:“别只吃粥。” 俞清然嗯了声,问他爹:“二叔那边如何了?” 俞晚道正给施琳夹菜呢,听见这话回道:“开始两日清禾还去过东水巷,在那等了许久,后面?两日就没去了,之后俞晖说?在他们下脚的客栈看见了褚鑫,而?昨日他们已经搬到了北街一处宅子。” “褚鑫置办的?” 俞晚道点?点?头:“我?托人问了,牙商说?是生面?孔。” 禹州就这么大,能买得起?宅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牙商见多识广,也大都认得城内世家和富绅家的主管人面?孔,外加购房的人字正腔圆,不是禹城的口?音,牙商稍一打听便知道了。 “褚鑫不会无缘无故替他们购置住宅,想必是达成了什么交易。” 而?褚鑫追来云杪书院,最大的目标就是俞清禾。 他们身为天定?良缘,褚鑫是一定不会错过俞清禾的。 贺知衍也给他夹了一筷子爱吃的藕带,说?道:“吃饭吧,这事交给我?。” 他都这么说?了,俞清然便不再过问。 *** 用过午膳休息一会,俞晖架好马车,两人准备返回书院。 临行前,施琳拉着?俞清然的手?道:“娘把事情都办好了再叫俞晖接你回来。” 身为当事人,俞清然是要露面?的。 他嗯了声:“祖母那边让人盯着?就行,其余事你不必理会。” “娘知晓。” 而?后两人登上马车出发,出城之前,贺知衍先回了一趟季家,待了一刻钟便离开了。 出了东水巷,俞清然让俞晖先去一趟北街。 这是要去看看二房的落脚地。 北街比起?南街与东街,房屋会更密集,商业却不如南街发达,但是赌坊与花楼却多如雨后春笋。 马车停在一处院门紧闭的宅子不远处,贺知衍与俞清然通过窗口?看见了俞清禾一家暂时落脚的院子。 看院墙倒像是处新宅子,只是确实偏僻... 俞清然道:“褚鑫怎么选了这个地方?” 没有金屋藏娇的迹象,倒像是怕人发现似的。 “我?记得你先前跟我?说?过,上一世俞清禾最终是做了褚鑫的正室。” 俞清然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但还是点?点?头:“梦里的场景确实是这样,虽然外界非议颇多,可褚鑫还是力排众议迎娶俞清禾进门。” “那就是了。”贺知衍心下了然。 “是什么?” “上一世褚鑫或许是爱慕俞清禾,但绝对没有俞清禾带给他的利益多,大房当时的万贯家财可都是掌握在俞清禾手?里。” 俞清然听明白了。 上一世两人的伉俪情深,内核却是他们大房的冤屈。 这一世俞清禾身无分文从俞家离开,褚鑫便露出了他的真面?目,虽然对俞清禾是体现出志在必得,但也只是把他当做自?己?豢养的一只小雀。 想到这,俞清然笑了声,事情变得有趣了,俞清禾的心性,使他不会甘愿只做外室。 俞清然放下帘子,扬声道:“走吧。” 马车缓缓转动?起?来。 贺知衍坐在俞清然身边,紧挨着?他:“或许让他们狗咬狗也不错。”省得脏了自?己?的手?。 “嗯。” 但是俞清禾与褚鑫的关系到底进展到哪一步还有待查明,既然要让他们狗咬狗,也得有推力才行。 *** 马车到了书院山门口?,俞清然下车之后吩咐俞晖继续盯着?二房,一有消息就呈报给俞晚道。 俞晖领命而?去。 两人走回至诚堂时,院里还没下学?,贺知衍便想着?先去贺峮院里一趟,回来再去打水给俞清然洗漱。 俞清然闲着?也是无聊,就跟他一块去了。 贺峮见他们两个回来,干脆让他们留在院子里用膳,只晚些等学?堂下学?再请柳春见过来。 回到老?爹的地方,贺知衍可是嚣张,喝着?香茗问贺峮:“大哥可有来信?” 贺峮觑了他一眼,起?身去放信件的盒子里取出最上面?的一封拿给他。 贺知衍拆开来看,看着?看着?眉头拧了起?来。 俞清然一直看着?他,见到他这表情,不由疑惑:“怎么了?” 贺知衍把信递给他,问贺峮:“没查到?” “不是没查到,是没缘由。” 贺知涵回去京城后就加快了查两家渊源的速度,可是查来查去,两家也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冲突,远不至于到取人性命这般狠毒。 “不,事出必有因。” 俞清然也觉得:“或许只是时机未到。” 贺峮道:“我?已经提醒涵儿不可疏忽大意。” “还是要多留意褚鑫的动?向?。”贺知衍想到什么,“他人呢?” 贺峮仿佛才想起?这个人似的:“他这几日都待在禹州城,还购置了一处宅子,用来安置清然二叔一家,一直没有回来。” 第54章 “此事我?已知晓,爹,关于大哥的事,我?认为还是跟褚鑫有关。”这是一个直觉,贺知衍很难用语言去解释他遇到的一切,穿越包括重生,这些都是超乎常理的事,没人说?得清这到底是黄粱一梦亦或是其他,但贺知衍相信,它就存在。 “左右距离你说?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我?会让涵儿小心。” 贺知衍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贺峮又道:“你娘已经在来禹城的路上。” “嗯?”贺知衍抬起?头,“娘怎么来了?” 贺峮摇头叹息:“你这傻小子,都这样了,你还不打算给清然一个名分?” 俞清然登时坐立难安。 贺知衍腾一下站了起?来:“娘几时到?” “应该后日。” 贺知衍笑道:“后日一早我?便下山去接娘。” “家里已经打扫好了吧?” “嗯。” “那就直接接你娘回家。” “好。” 第53章 派去请柳春见过来一块用膳的人是贺峮院子里的仆从。 听闻是俞清然他们?回来了, 柳春见也没推辞,来到贺峮院子, 见到俞清然,看到他穿得严严实实,冲他挑了挑眉。 俞清然十分不想读懂他的表情,可没办法,两人一块长大,说是一个?娘生的都不为过,想不懂都难。 因此吃完饭出来, 柳春见迫不及待扒拉他后?领时,俞清然并没有抗拒,只?是左右看了看, 确认没人, 才稍稍低头,让他看被咬肿了的香体。 可能是因为坤泽体质特殊,也有可能天?乾的唾液带有疗愈的作?用,尖牙刺破香体之后?的愈合速度十分迅速,因此哪怕被贺知衍叼着后?颈咬了三天?,也只?是看起来牙印密布, 其实并不可惧。 但?这一连串的牙印也让柳春见倒吸口凉气:“都得这么咬?” “嗯。”俞清然想起谢忞也是天?乾,而柳春见却不能以信香安抚对方, “你?会比我?更惨。”那会的谢忞会很急躁。 柳春见帮他把衣领抚好?,闻言抽了抽眼角:“他敢咬我?给他牙打掉。” 俞清然没说话, 等到那时可就由不得他们?两个?了。 而且依他对好?友的了解,柳春见会自?己把脖子伸过去让谢忞留下标记。 贺知衍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两个?闹。 柳春见与俞清然并排走着,说道:“俞清禾这几日一直没回书院。” “嗯,和褚鑫在一起。” 柳春见哦豁了声?:“这两人是在一块了?” “没有证据。” 柳春见懂他意思, 他指了指俞清然的后?颈:“你?们?这个?跟圈地盘似的,不就是明?晃晃的证据。” 他说的对,倘若他们?两人的关系真的更进一步,信香一定会告诉他们?结果的。 信香,是很霸道的。 就像他现在,就算有香囊帮他掩饰,可也去不掉他身上混杂的季平安信香的味道。 他刚分化那会还能隐瞒,也只?是因为季平安只?是浅显地帮他度过情潮。 也正是因为这点,翌日他上课之时,身为坤泽的同窗闻到他身上浓郁的幽幽冷香,认出这是贺知衍的信香,当下便明?白这两人是在一起了。 只?是还没怀疑俞清然的身份。 马上就要从学院离开,俞清然也不想这时候节外生枝,毕竟公布了身份,又得换宿舍之类的,实在麻烦,干脆认下同窗的猜测,等日后?再跟他们?解释。 *** 没等到俞清禾与褚鑫返回书院,贺知衍先下山去接傅观月。 昨日下午傅观月又让人送了封信过来,说了确切的抵达时间,贺知衍便瞅着时辰下山了。 午时前,贺知衍于云渺山路口前,等到了傅观月的马车。 他只?身一人等着,车夫认得他,远远见了人影便放慢了速度,到贺知衍面前时正好?稳稳停下。 风尘仆仆的车夫跳下马车:“少爷。” 贺知衍摆了摆手:“直接入城。”说罢他登上马车。 护送傅观月的车队人数众多且浩荡,不仅仅是因为傅观月这个?人的重?要性,还因为她带了许多家财。 那可都是给俞清然的聘礼。 近一月没见,傅观月可是想念小儿子,贺知衍一上马车,她便拉着人左看右看:“还好?,没瘦。” 贺知衍也看了看她的脸色,确定只?是稍显疲惫,不见病态,也放下心来:“爹还有事,要晚点才下山,我?们?直接回家。” 傅观月已经知道他买了宅子并且让人收拾好?了的事:“好?。”她是坤泽,自?然能闻到贺知衍身上那属于俞清然的橙花清香,她也知道这两人已经共度情潮,又怕小儿子年轻气盛没轻没重?伤了儿婿,“清然可还好??” “挺好?的。”贺知衍观她表情就知她误会了,“我?心里有数,不想还未成亲就唐突了他。” 傅观月听明?白了,这是没到最后?一步,她也有些意外,毕竟这俩孩子情投意合,又血气方刚的,竟没想到儿子能忍得住。 她笑着拍了拍儿子的手:“提亲的日子娘也选好?了,下月初十就不错。”看小儿子这样,还是早点把事办了,把人娶回家。 贺知衍双眼闪闪发亮,重?重?点头:“嗯。” *** 马车入了城,喧嚣入耳,傅观月此前来过禹州,但?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会也不知自?己与这座城池还有这等孽缘,丢失的小儿子竟然在这生活了近十年。 傅观月从车窗往外看,看了好?一会,竟是没有半点印象了。 她这些年因为小儿子丢失的事忧愁在心,身子一直不好?,因此连带记忆力也差了不少,也就是寻回了贺知衍,她心情畅快,才似服了仙药般大好?,否则一月多前,她这般长途跋涉,少不得要卧床休息几日。 所以哪里还会记得十年前见过的禹州长什么样。 马车在新家停下,宽敞的大门前却没有门房看守。 只?因贺知衍与贺峮商量过,既然是搬迁到禹州生活,那还是用熟手较好?,从济州老宅调人过来管理。 因此贺知衍并没有去牙行选人进来伺候。 贺知衍扶着傅观月进了大门?,往后?院去。 傅观月见一路上的景观虽说是干净,但未免也太干净了:“怎么没让人种点花草?” 整个?院子除了不能移动的,就剩几株高大的桂花树。 贺知衍道:“这事还得拜托娘,我?和爹的眼光不如您的好?,您看着倒腾倒腾。” 傅观月笑道:“包在娘身上。” 这座宅子价格虽然不高,但?地方宽敞,一共建了三个?院子,他们?父子二人已经商量着划分好?了,只?要入住就行。 贺知衍先领着她四处逛了逛,介绍介绍,完了说:“我?给季爹爹他们?也买了一座,隔得不远,就差几条街。” 傅观月错失了小儿子的少年时期,因此还把他当小孩对待,夸赞道:“做得好?。” “家里我?没添人,一会让管家去牙行看看,选几个?伶俐的进来。” 傅观月只?带了几个?心腹,是从老宅跟着他们?去京城又来到禹州的,信得过,也习惯,但?若要操持这么个?大家,光靠这几人不够。 “你?就在家多陪娘几日,挑个?时间去一趟季家。” 贺知衍虽然挂念俞清然,但?也不能把初到禹州的亲娘丢在一边不理会,便答应下来。 到底路途遥远,傅观月逛完院子便累了,贺知衍扶她回屋休息。 宝嬷嬷已经带人把屋子收拾好?了,用的被褥是他们?从老宅带过来的,但?就算如此,需要置办的东西也有很多。 买完房子后?贺知衍手上还剩下一笔钱,他拿了三百两银票交给宝嬷嬷:“爹娘用惯了的东西您比较清楚,就由您置办,至于我?屋里的,紧要的等我?回头先问问清然,其他的您一块备了。” 宝嬷嬷笑着应下。 新家缺的东西确实多,傅观月又不可能把老宅的东西都搬过来,因此得赶时间去办理了。 管家和宝嬷嬷也只?顾得上喝口茶润润口,就带着钱和人出门?去了,分别去办主子吩咐的事。 两人办事老道,等贺峮乘坐马车回到新家,家里已经是大变样了。 陌生面孔在家里穿梭走动,贺峮晓得这是刚从牙行领回来的丫鬟小厮。 至于他的夫人和孩子,就在屋里等着他。 按理来说,傅观月初到禹州,应该请季家上门?一块吃顿饭,只?是她今日实在精力有限,故而把事情推到了明?日。 贺峮见了傅观月,便走过去,认真看了看她的脸色,然后?才坐在她旁边,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这一路辛苦了。” “下午睡了会,已经好?多了。” 第55章 “书院的事已告一段落,这几日我?在家陪你?。” 傅观月点点头:“那你?改日和我?一块去拜访拜访亲家。” “依你?。” *** 翌日,贺知衍离开贺宅,去东水巷季家,请他们?过去新家一块吃饭。 卫连娣几人见傅观月也到了禹州十分开心,又听闻准备去俞家提亲,便聊起了送俩孩子新婚贺礼的事。 贺知衍在贺宅陪着爹娘待了两日,等傅观月身体无碍之后?,才领着父母去俞家,先见一见俞晚道夫妇。 施琳见到傅观月也很是欣喜,两人手拉着手不放,瞧着不像亲家,倒像是姐妹。 聊了许久之后?,傅观月才说:“提亲的日子我?选好?了,下个?月初十,你?觉得如何?” “你?挑选的那自?然是好?的,正好?我?也在愁何时公布然然的身份,这样吧,月底然然就要离开书院,干脆就下个?月初办,正好?赶上提亲。” 傅观月道:“我?觉得好?。” 贺知衍也觉得好?,等到下月初办,学院那边能省许多事。 *** 他在家陪父母待了三日才返回书院,这对于刚标记过自?己坤泽的天?乾来说,其实是种折磨。 因为标记过后?的天?乾坤泽会互相依赖对方的信香。 因此一大早,贺知衍便出城上山。 云杪书院,术数院学堂,俞清然与同窗正聚精会神?听讲。 越到月底,课业就越是轻松,夫子已经不太讲书本上的知识,反倒是跟他们?聊一些奇闻轶事,大家也乐于听,轻松。 贺知衍上山时辰早,到的时候俞清然还在上课,他便去试验田先看看玉米。 到这时候的玉米其实已经不需要怎么打理了,见玉米好?好?地长着,贺知衍便回了至诚堂。 这几日,他不在,俞晖也没过来,屋里虽然谈不上乱的不成样,但?也不整洁,瞧着时辰还早,他干脆撸起袖子收拾房间。 等收拾完,正好?下课钟声?响起,天?气热,他自?然也是出了一身汗。 这时候也赶不上去术数院接俞清然下学,而按照他们?的习惯,会直接去膳堂。 贺知衍便简单擦洗了下,换了身衣裳去找人。 路上见了学生,他敏锐发现他们?的眼神?怪异,但?又不是有恶意的样子,弄得他是一头雾水。 从至诚堂去膳堂要比从术数院去近一些,但?由于他换衣裳耽误了些时间,他到膳堂的时候,正巧碰上俞清然两人。 俞清然本和柳春见在说着话,忽然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柳春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贺知衍,于是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你?看看你?现在,过不过分,有了情人就把兄弟抛一边。” “瞎说,我?又没丢下你?奔向他。”虽然他很想这么做。 “你?那是不想吗?你?这是还要脸。”虽然他的好?友要脸,但?奈何姓贺的王八蛋不要,见到俞清然,对方已经快步走过来了。 那混蛋身高腿长,六七丈的距离没几步就走到了。 俞清然眼神?划过对方,最后?又落在他那张清俊的脸上:“刚到?” “有一会了,在收拾屋子。” 他们?两个?这样旁若无人的说话,让早已知晓他们?关系的学子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贺知衍又捕捉到这种眼神?,这回他明?白是为什么了, 当下也不再顾忌,牵过俞清然的手就往膳堂去。 于是便听到一片吸气声?。 毕竟在他们?眼里,是贺知衍违背天?乾的本能,选择了身为中?庸的俞清然。 贺知衍进了膳堂,那是鹤立鸡群,最为瞩目的存在。 无他,先不说他那清俊的相貌,也不提他的家世,就是他和俞清然的事情就够大家好?奇一段时间。 因此直到三人用完午膳,走在林间小道回去至诚堂时,那股视线还若有若无。 天?气热,就算有树木遮掩,三人也不愿在外面逗留,快步回了宿舍,贺知衍让两人先坐会,他去打水,早上两人打回的清水让他刚刚给用了。 打回清水,将其一分为二,一半给柳春见,一半给俞清然。 贺知衍又将那一半分了一盆出来,剩下的留着睡醒了用。 他打湿干巾又拧干递给俞清然擦脸。 “我?刚刚没在膳堂看见俞清禾。” 俞清然接过来,擦了把脸才说:“一直没回来。” 贺知衍蹙眉:“这都多少日了。” “褚鑫昨晚回来过,但?今早上又下山去了,他走的很急,不像是要回城。”这事是贺峮的人告知他的。 “他是要回京?”贺知衍思索着,手上也不耽误拿过脏了的干巾重?新洗,“莫不是京城出了什么事?” 俞清然摇头:“俞清禾没去找你??” “我?这几日一直在家陪着爹娘,没听说过他来找我?。”他把再次洗过的干巾递给俞清然。 俞清然想了想,安抚道:“无事,有俞晖盯着,有什么事情他会找我?爹。” 那倒也是,到这会了,俞清禾也翻不起浪,贺知衍从他手里拿过干巾,忽然弯下身,与坐着的他对视。 俞清然与他四目相对,不明?所以:“怎么了?” 贺知衍沉声?道:“娘说初十提亲。”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特意放低时便带着蛊惑之意,让俞清然登时想起情潮期那几日,一瞬间又仿佛置身在那潮热中?:“嗯。” 贺知衍故意问他:“只?有嗯?” 俞清然怒目而视:“闭嘴。” 贺知衍笑了声?,他往柳春见那边看了眼,对方已经很上道放下帷幔了,他再无顾虑,伸手刮了下俞清然的下巴,语气不容对方躲避:“想不想我??” 就算是想,他也不是多么情绪外露的一个?人,但?对方一副若是不答就誓不罢休的样子,他只?能咬牙切齿回:“明?知故问。” 贺知衍笑着,凑上去亲了亲他,四唇相贴,却是简单地磨了磨便放开,再开口,语气满足:“真乖。” 俞清然没料到对方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要知道依对方的性子,不把他嘴巴亲烂都是轻的,怎么这次就如此轻描淡写了? 倒也不会去怀疑对方,可能是季平安这小子良心发现了。 *** 褚鑫离开的原因贺知衍很快就知道了。 其实那天?早上有一封信送进了禹州城,只?是贺知衍先一步离开,因此错过。 知晓是褚家出了乱子,褚鑫不得不回京,贺知衍就放心了。 只?有让褚鑫自?乱阵脚,他们?才能从中?发现端倪,探查他的背后?之人。 褚鑫这次回京,却没有带走俞清禾。 因为褚鑫离开书院后?两日,俞清禾便回到书院。 被赶出俞家的他住在偏僻小院子里,脸色却反比在俞家时要好?。 至于他们?为什么知道?因为俞清禾找上了俞清然。 估计是从同窗那里听到了他们?两个?的事,来找俞清然问罪的。 对此俞清然笑的坦荡:“我?可没有骗你?,我?说过,季平安我?志在必得。” 俞清禾愣了一瞬,想到那日也是在这个?地方,俞清然言之凿凿的那句“他看上了”,确实不曾作?假,因此他只?能将怨恨的目光放在贺知衍身上:“你?为何要捉弄我??” 贺知衍也是坦坦荡荡:“你?装什么?真当我?不知道你?们?一家做的事?你?既然敢算计我?,怎么就不知道东窗事发后?会有什么下场?” “你?...你?们?...”俞清禾气结,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想到自?己在贺知衍面前的装模作?样俞清然全部知晓,他就恨得想撕烂俞清然,“就因为这个?,你?就这么对我?们?,将我?们?赶出俞家。” 俞清然听他倒打一耙,冷笑道:“那是你?们?自?作?孽,如果俞清瑞老老实实的,你?们?怎么会有今日?” 俞清禾不知道这其中?有俞晚道的放任与引导,他只?知晓自?己如今的模样全被俞清然看在眼里,所有的自?尊骄傲都不复存在,他再也没有可以胜任俞清然的地方,便恨得想杀了两人。 唯有一点,俞清然是永远胜不了他的:“就算贺知衍标记了你?又如何?你?没有信香,无法替他纾解,他早晚有一日会抛弃你?,选择坤泽。” 他眼神?中?流露的恨意并不让人畏惧,如今他们?是有利的一方,看俞清禾现现在的模样,倒更像是看跳梁小丑,秋后?蚂蚱,因此俞清然并不在意他的挑衅,他只?是笑了起来,声?音凉薄:“你?和褚鑫倒是天?定良缘,但?他可曾许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俞清禾,你?那么在意权势,什么都要比我?高一头,如今呢?褚鑫可向你?下聘了?” 第56章 “你?...”俞清禾不知他们?竟连此事都知晓,明?明?他怕暴露和褚鑫的关系,特意等褚鑫的信香消散完才回书院的,所以他很快反应过来,“你?一直派人跟着我?。” “你?也太自?作?多情了,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斗了这么久,你?这般灰溜溜地离开俞家,我?有些不习惯,谁知就瞧见这事了。”俞清然耸耸肩,一副让俞清禾想揍人的神?情。 俞清禾当然不可能揍他,先不说打不打得过贺知衍,他连俞清然都打不过,但?他还有些脑子,很快就发现端倪:“你?们?早就知道褚鑫是我?的天?定良缘,分家那日,是故意引他送我?下山的?” “怪只?怪褚鑫不懂遮掩,游船那日,他几次偷看你?,都让我?和春见抓着了,至于你?说故意引他送你?下山...”俞清然上前两步,与他距离贴近,面对面,他压低声?音道,“我?只?是想看看,自?命不凡的你?,是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季平安,还是抓住褚鑫这根救命稻草,结果嘛,跟我?想的一样,你?烂透了。” 俞清禾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怨恨俞清然,他太了解自?己了,一步一步引着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尽管做选择的是他自?己,可他还是恨:“我?还没有输。”褚鑫或许不是他的第一选择,但?这个?决定不会比贺知衍差,他还能拼一把。 “选择褚鑫,你?的对手不再是我?,祝你?好?运。”俞清然很轻松快乐地笑了笑,“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再会。” 俞清禾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贺知衍瞧着他都快把拳头攥爆了,笑俞清然:“你?不怕他给你?一拳?” “怕什么?他要是敢打,我?们?一块揍他。” 贺知衍被他逗笑了:“你?今日这样激他,他必然会想方设法与褚鑫结亲。” 俞清然无谓笑笑:“褚鑫自?己招的桃花,不得打理妥当。”既然敢惹,就要有招架的本事。 贺知衍没再说话,他是很乐意见这两人狗咬狗的。 只?是动动嘴,既能报仇又不用脏自?己的手,何乐而不为呢? 转眼便到了月底,术数院有许多学生要离开,至诚堂也搬走好?一部分,空出许多间宿舍来。 离开书院前一日,伍夫子把术数院的学生召在一处,请传授丹青的夫子为他们?画了一幅画,这幅画风干之后?将封存在藏书阁,以供他们?日后?回忆往昔。 离开书院那一天?,天?气晴朗,微风吹拂。 伍夫子在山门?前,祝他们?前程似锦,光明?璀璨。 第54章 今日的俞家?很是热闹, 老百姓听闻,好像是给俞家?大爷的独子举办的宴会?。 听说宴请了?许多人家?, 禹州几乎有头?有脸的都去了?。 俞家?大房夫妇心地仁善,年年岁底,他们家?的铺子都会?低价售卖一批粮食布料等日常用品,就为了?让穷苦百姓能度过寒冬,过个好年。 更别说这次举办宴会?用的东西大多还都是从老百姓手里买的,一担担一挑挑的送进俞家?后院。 结工钱也?快,货送到, 对过数,即刻就能拿到钱。 禹州的百姓可爱和俞家?打交道,也?就是这种人, 即便身缠万贯, 也?生不出一点嫉妒的心。 举办宴会?这日是初五,俞清然从云杪书院归家?已有数日,这几日他跟着俞晚道,把没办完的事都给办了?,确保提亲之日,俞家?的“嫁妆单子”不会?出现错误。 宴会?傍晚才开?席, 但繁琐之事众多,纵使?有施琳在打点, 但她可能也?想让俞清然提前接触流程,有许多事也?询问了?俞清然的意见, 因此俞清然不免忙碌。 当然,俞清然也?没跟施琳透露,他和季平安的分工是他主外?。 毕竟主内的那位现在还不够名正言顺。 俞清然在俞晖的伺候下,穿上傍晚出席宴会?的新衣。 这身衣裳也?是贺知?衍挑选的款式, 还是他让人喜好又熨烫好了?送过来的,与在认亲宴上的那身截然不同。 “季平安还没来?”问出口之后俞清然又觉得白问,因为那小子若是来了?,肯定会?在他身边。 “没呢,贺少爷说会?跟着他父母出席。”俞晖把香包、玉佩一一环佩在俞清然的腰带上。 “嗯,你一会?让门房谨慎些,不出意外?二房会?过来。”那日与俞清禾撕破脸之后,二房却一反常态,安静非常,但依俞清然对他们的了?解,事出反常必有妖,指不定在憋什么坏屁,今日虽说不是多重要的宴会?,但来的都是不能得罪的人物?,谨慎一点好。 “已经让门房警醒着些了?。” 穿戴完毕,俞清然摆了?摆手:“你去忙吧。” *** 临近宴席时辰,管家?一边让车夫套好马车,一边去提醒主人该出发?了?。 贺知?衍问他:“去季家?接人的马车可派去了??” “少爷放心,已经让人去了?。” 这次虽然只是公布俞清然坤泽身份的宴席,但正好也?宣布贺俞两?家?喜结连理一事,所以俞家?也?送了?请帖去季家?。 傅观月让宝嬷嬷带上贺礼,同夫君携小儿子去赴宴。 两?家?相隔不远,没一会?便到了?,但季家?在东街,过来的时间要长一些,尽管去接人的马车早已出发?,也?要比他们晚一会?到。 可没有让主人在外?等的道理,随同而来的宝嬷嬷指了?个人让他在外?面等,这些小厮都认过季家?的人脸,不会?认错。 门房一见贺家?的马车,便急急而来,恭敬引着他们入内。 而正好在门口遇上的其他人见到挂着贺字的马车,猜到这是最近在禹州掀起巨浪的人物?,也?就是那位已经告老还乡的贺太傅。 当然,对于贺太傅怎么会?出现在禹州,有手段的已经打听清楚来龙去脉,一时间也?是明?白,俞家?这是搭上了?巨船。 所以就算是一个没有由头?的宴会?,只要俞家?送了?请帖,不管是哪家?都派人来了?。 *** 暮色西垂,华灯初上,俞家?前庭后院,衣香鬓影,言笑晏晏。 贺家?一家?三口一出现便是人群中心,万众瞩目。 无他,实?在是这一家?子长得太好了?,哪怕是已经人到不惑的贺太傅,那相貌也?不输而立的青年,更别提此人满腹经纶,气质温文尔雅。 傅观月就更是了?,听闻她这些年身子不好,纵使?养了?数月,眉宇间也?还有一股萦绕不离的病弱之美,但她此人却一点也?不让人忽视,气质傲如白梅,皎若白雪。 至于他们身边的那位少年,更是引人心神,相貌清俊,心性沉稳,气质出众,瞧着一点都不像痴傻了?十?年。 贺知?衍是第一次出现在禹州的宴会?,这次来了?不少身为坤泽的少爷小姐,见到贺知?衍,纷纷红了?脸,你捅咕我我捅咕你的。 可他们的父母怕得罪贺太傅,没人敢私自上前。 他们不敢,倒有一家?敢,那便是柳家?。 等俞晚道夫妇表示有失远迎之后,柳老爷也?加入进来,几位大人一块说着话。 而柳春见则走到贺知衍身边,问他:“你没去找清然?” 贺知衍笑了笑:“谢谢提醒,正要去。” “快去吧,这些公子小姐的眼神都快要将你生吞活剥了?。” 他平日斗归斗,可是很维护俞清然的,贺知衍只能是他家好友的夫婿。 贺知衍从袖子的口袋掏出一封信,递给柳春见:“谢礼。” 他掏出来的时候柳春见就知?道是什么了?,眼神一亮,心潮澎湃,面上却装作?生气地说:“谢忞到底几个意思?每次都把信寄给你做什么?” “这事你得问他。” 眼神落在贺知?衍身上的公子小姐们见他二人相谈甚欢,于是更加确定传言,这位失而复得的贺家?二公子,与俞家?大房的独子关系甚笃。 瞅着时辰将近,俞清然还没过来,施琳让贺知?衍过去找他。 贺知?衍欢喜地接下这任务,只是还没走到俞清然的院子,就在外?面,便碰上了?他和俞晖。 俞清然先是看了?眼他的穿着,不出意外?又是同款,这人什么心思已经不需要多说:“来了?。” 贺知?衍道:“伯母让我喊你过去。” 俞清然点点头?,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一直到后院,默不出声的俞晖才说道:“少爷,我去外?面盯着。” 俞清然嗯了?声。 贺知?衍问他:“怎么了??” “怕二房来捣乱。” 说话间,两?人踏入后院,斑驳烛光下,身形颀长的两?人又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第57章 该说不说,在那一刹,凡是看到这一幕的人,心里都闪过一个念头?,般配。 也?不知?怎么就这样想了?,反正他们站在一处,就很和谐。 热闹的后院刹那寂静,众人看着携步而来的两?人,目不转睛。 俞清然落落大方笑道:“多谢各位叔伯携家?眷来参加此次宴会?。” 他这一句话正好将此次举办宴席的由头?引了?出来,众人只知?赴宴,却不知?何为,当下便有人笑问道:“我倒是好奇,莫非是贤侄好事将近?”他年纪轻轻,只有姻缘这一等好事,众人懂此话下之意。 俞晚道接过话头?:“这么说也?没错。” 众人惊讶,没成想竟是真的,那人又问道:“不知?是哪家?千金?”与俞家?联姻也?是有许多好处的,毕竟谁会?嫌钱多。 施琳道:“倒也?不是千金,是贺家?的公子。” 贺家?...禹州没有贺家?,而在场的,就是贺太傅的贺家?,再说公子...不就是俞清然身边站着的那位吗? 哦豁...众人一片恍然,若是他们没记错,这位贺公子是天乾,而俞清然是中庸吧。 像是明?白众人心中所想,施琳又道:“说来也?巧,清然这孩子前些日子分化?成了?坤泽,与贺家?公子正是天定良缘。” 在场的都是人精,当下便猜出这里面有事,只是主人家?不说,又一言概之,他们也?不想得罪贺家?,既然人家?都已经好事将近,他们也?没必要横插一脚了?,要知?道天定良缘的天乾与坤泽,无论从信香亦或者是感情而言,都对彼此坚定不移。 看贺太傅就知?道了?,哪怕他身居高位,也?未曾纳过一妾。 家?里三个孩子都是正出。 众人明?白此次宴席是要他们来做个见证,当下也?乐意成其好事,尽管心下有些可惜,但不妨结交个善缘,将来或许有用,想通这点,大家?便纷纷开?口祝贺。 两?家?人笑而纳之。 正事办了?,接下来是社交场面,俞清然被几位术数院的同窗拉走了?,贺知?衍则是被赶去了?大人那一桌。 因为俞清然的同窗说那是他们坤泽的体己?话,贺知?衍一个天乾混在里面不合适。 贺知?衍也?不能问柳春见怎么可以加入,只能去陪父亲和未来岳父应酬。 宴至中途,俞晖匆匆而来,找到俞清然,在他耳边轻语几句,俞清然便笑了?笑,提出离席一会?。 同窗只以为是小厮有事寻他,并未多想,让他去了?。 贺知?衍的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他,见他离席,又是俞晖来找,知?道事关二房,也?起身离席随着去了?。 俞晖引着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少爷放心,他们没闹起来,一出现我便让人捆了?关柴房去了?。” 贺知?衍朝他竖大拇指:“干得好。” 三人去的方向正是柴房那边,俞清然问:“谁来了??” “俞晚飔和俞清瑞。”既然分了?家?,那就不是他们的二老爷了?,俞晖也?不必再恭称他。 “俞清禾没来?” “没有,少爷,我问了?下,他们此次过来俞清禾并不知?晓,而且是背着俞清禾来的。”俞晖已经有独当一面的本事,许多事情不用俞清然吩咐,他已经知?道怎么做。 “不是俞清禾授意?”贺知?衍也?觉得有些奇怪,“来做什么?” 俞晖道:“俞清瑞染上了?赌瘾,欠了?赌坊不少钱,他不知?从哪打听到您和少爷在杏红馆见过,又得知?今日俞家?设宴,想以此要挟老爷。” 染上赌瘾...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问道:“你做的?” 而后又双双摇头?。 贺知?衍笑道:“我一直觉得此等手段太下作?,没想到俞清瑞自己?送上门了?。” 俞清然问俞晖:“欠了?多少钱?” “还没问,但估计数目不小。” 事已至此,也?没去问的必要了?。 “俞清瑞此前便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这会?染上赌瘾也?不奇怪。” 想想也?是,加上又欠着七万两?的外?债,虽然不用赔了?,可因为这事一家?被赶出俞家?,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人本就心思不正,再经人引诱,会?想借着赌博翻身也?正常。 倒是有一事...俞清然吩咐俞晖:“你去问问,杏红馆那事是谁向他透露的。” 说话间几人也?已经到了?柴房,柴房门口有两?位身高体壮的护院守着,里面那两?位被五花大绑的人插翅难逃。 俞晖领命而去。 贺知?衍见他没有进去的意思,问他:“没其他的要问?” 俞清然实?话实?说:“不想看到他们。” 那些个嘴脸他连在梦里回?忆都不愿,前世这一家?害得他家?破人亡,没要他们的性命就已经对不起他前世受的苦。 贺知?衍去牵他的手,两?人静静地在院子里等待。 过了?一刻钟,俞晖从柴房出来,贺知?衍敏锐地发?现俞晖的手背有几点红色,可俞晖没说,他便也?没问。 俞晖对俞清然道:“问出来了?,是杏红馆的一位姑娘,当日您和李少爷的厢房就在他们的隔壁,她可能无意间看见您了?。”加上俞清然相貌出众,姑娘见之不忘也?正常。 俞清然点点头?,无论这事究竟出自谁口,倘若只是知?道这么一点,那对他就造成不了?威胁,但保险起见,还是要去见一见那位姑娘:“你派个人去,见一见这位姑娘,好好问清楚。” 俞晖明?白,又道:“俞清瑞此次欠下五千多两?的赌债。” “五千多两??”俞清然笑了?声,“就算是把他卖了?他也?凑不出这笔钱。” 俞晖又问:“那老太太那边?” “守住了?。”俞清然面色一冷。 俞晖点头?。 “等宴席散了?再把他们丢出去。” “可要汇报给老爷夫人?” “说一声吧。”也?让他爹娘心里有个准备。 吩咐完,俞清然率先离开?柴房。 贺知?衍落后两?步,低声对俞晖道:“去给手上点药。” 俞晖心头?一震:“是。”他做的隐蔽,加上天色暗,本以为没人看到的。 贺知?衍说完,快步追上俞清然,他心思杂乱,一脑门的其他:“反正都出来了?,就不回?去了?吧?” 俞清然听他那意思,藏都藏不住的要把他拐走:“你想做什么?” “想做的挺多,你问哪样?” 俞清然瞪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贺知?衍本以为他不同意,走了?几步又听他问:“去哪?” 心情犹如过山车,贺知?衍身后的尾巴一下子竖了?起来:“回?屋吧。” 俞清然走在前头?,嘴唇忍不住勾起,声调却装的很是嫌弃:“出息。” “我能有什么出息?我就是惦记自己?坤泽的一个色鬼罢了?。” “那你可真有脸说。” “敢作?敢当怎么不算优良美德呢。” “呸。” 贺知?衍笑哈哈地又去牵他的手。 第55章 虽说是不回去继续宴席, 但?半路失踪,多?少显得失礼, 等宴席将近尾声时,两人才重新出现。 除了俞晖和?熟识他们?的柳春见,在场宾客没有一个怀疑两人是偷偷做坏事去了。 宴席散场之?后,贺知衍没留在俞府,而是回去贺家。 俞晚飔父子?心思不端一事贺知衍没有跟父母说,一是事小,二是有俞晚道看着, 用不着他们?出马。 而俞晚道知晓此事后,也是让俞晖继续盯着二房,静观其?变。 待到初十, 贺峮夫妇携着儿子?随媒婆上俞家提亲。 尽管俩孩子?情投意合, 也无需这些虚礼,但?傅观月觉得还是应该尽到礼数,以免俞清然将来落人话柄。 提亲一事顺顺利利,两家父母笑的好不含蓄。 提亲之?后,又定下婚期。 早在济州时,知晓俞家愿意与贺家联姻, 傅观月便求大师把成婚的日?子?一块求了。 是两个月后的十六,诸事皆宜。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订婚宴之?后,已经可以着手成亲事宜。 这事有贺俞季三家联合打理, 完全用不上这对准新人。 俞清然见状,便心安理得随俞晚道做生意去了。 他将来是要慢慢接手家中产业的。 由?于俞晚道操作得当,外人都以为他今年生意场上不顺,亏埙巨大, 却不知那部?分银钱早通过其?他手段流向俞清然手里。 而比起他来,贺知衍就闲一些,但?他事杂。 俞清然虽说是从书院学成归来,可贺知衍还担着种植玉米一事,转眼玉米也到了可收获的季节。 第58章 这时候的玉米产量自然比不了后世,但?他们?的目的是能结成。 贺知衍四颗玉米种子?全都发了芽,但?由?于产量不高,每棵玉米只结一根玉米棒,但?好在种植期细心,四根玉米都长成了,贺知衍本想掰两根蒸熟了让陆院长和?贺峮尝尝味道,结果这两位非说要留着做种,遂此计划卒。 玉米长成,后期贺知衍就不打算理了,他告诫了院长一番,等玉米整株发黄,玉米须发黑,玉米就可以掰下来晒干留种了,毕竟之?后他就不打算再来书院,好专心忙家里的事。 毕竟他还要帮忙季家把地里的粮食种好,先前双抢的时候由?于他分身乏术,缺失了这一环节,往年他可都是栽收粮食的主力军。 虽然痴傻,但?胜在手脚麻利,干活是一把好手。 因着忙活地里,他有些时候会在东水巷住,俞清然去贺宅寻他不到,也会到东水巷来,然后贺知衍就会把季丰源赶去季老爹屋里,他俩挤一个被窝。 但?次数很少,俞清然虽然不介意,可他毕竟娇宠着长大,跟一个岁数辈分都比自己?小的孩子?抢被窝,他良心不安。 贺知衍给季家置办的宅子?他们?打算等到中秋节时再搬进去住。 其?实真要说起来,季老爹更?宁愿住这间祖宅。 ***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转眼便夏末秋初,提亲日?过后二十来天,发生了一件事。 俞清瑞让人弄残了。 寻他麻烦的人正是赌坊的,起因便是俞清瑞欠钱不还,而赌坊没了耐心,催债时下手过狠,一不小心将他手脚弄坏了。 这事一开始贺知衍是不清楚的,甚至他全程没参与。 贺知衍之?所以知晓,还是因为晚上,俞清然一脸疲倦过来贺宅寻他,他见俞清然情绪不对,才问出来的。 从学院离开后,两人不能像之?前那样?同?住一屋,双方父母看着,他们?多?少也要给些面子?。 只偶尔会上对方家里寻一寻人,住上一晚。 他们?的院子?,包括房间的装饰,全都是按照俞清然的喜好布置,连被褥、枕头,甚至床帐,全都是俞清然安排的。 这简直就是俞清然房间的翻版。 但?贺知衍乐意宠着。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俞清然过来之?前洗漱过,但?贺知衍想着让他好好睡一觉,便让小厮打来温水,让他泡一泡脚再睡。 贺知衍亲自给他脱鞋,按摩... “俞清瑞如何了?” 俞清然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爹让大夫去看了,情况很差,就算医好了日?后也是个瘸子?,再说他还让人切了手指。” 这些都是赌坊惯用的手段,实在是见怪不怪,俞清瑞既然敢赌,还赌这么大,就应当要有这样?的觉悟。 这也不过是他罪有应得,显然俞清然为之烦愁的并不是这件事。 而思来想去,也就和?俞老夫人有关:“老夫人知道了?” “嗯,事情闹太大,没来得及拦住。” “她做什么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吵得我头疼。”今日俞家是乱成一锅粥,他都想趁热吃了。 贺知衍懂了,可能也正是因为老夫人一块闹腾,俞晚道才请了大夫过去。 “俞清禾呢?” “他去京城了。” “找褚鑫?何时去的?” “去好几日?了。”俞清然烦得很,不想说这些破事,他低头看着正在给自己?洗脚的季平安,这人也是有这样?的闲心,只要事关他,任何一件事他都能做的细致妥帖,就像现在,季平安宽大的手掌在温热的水中托着他的脚,修长手指在穴位处力道适中地按压,他烦躁一天的情绪都有所缓解,“倒了吧,上来歇息。” 贺知衍抬头,笑着问他:“累了?” 俞清然嗯了声。 贺知衍便把他的双脚托起放在自己?垫了干巾的膝盖上,给他擦干净水,然后把擦脚巾丢回木盆里,让丫鬟过来收拾。 等丫鬟收拾干净,贺知衍才搂着他一块躺下。 方一躺下,俞清然就自主滚进他怀里,脸埋在他胸口,手搂着他的腰,是一个依偎的姿势。 贺知衍一只手让他枕在底下,一只手绕在他的背后,轻轻拍着:“你在烦什么?”他看得出来俞清然心情不好。 俞清然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祖母这次吓得够呛,昏倒了几次,我怕爹心里难受。”白日?那会真是兵荒马乱,汪大夫守在老夫人床前就没挪过位置,虽然汪大夫站在外人的角度,替俞晚道说了几句公?道话又把老夫人气晕一回,但?她那年纪了,容易气厥过去。 而俞晚道虽然对老夫人失望,但?毕竟是亲生母亲,感?情还是有的,老夫人要是有个万一,他肯定得自责,而俞清然身为儿子?却不知怎么安慰他,毕竟在他的心里,老夫人与俞晚飔是一丘之?貉,理应受到同?样?下场。 “不用担心,有伯母在,她会好好开解伯父的。” 俞清然嗯了声,过了许久,正当贺知衍以为他睡着了时,他又说了句:“俞清瑞这辈子?算是毁了。” “是他咎由?自取。” 当初分家时,俞晚道大度,甚至没有将俞晚飔手里的铺子?收回,仍让他带走了,倘若他们?两人知错就改,就算守成,也起码衣食无忧,可是据贺知衍后来了解的,不管是俞晚飔还是俞清瑞,两人都不改风流本性,整日?流连花楼,这点产业败光也是早晚的事。 这里面甚至没有他们?的推波助澜,是俞清瑞自己?将自己?逼入绝境。 只能说这个人从根本上就是烂的,无药可救。 俞清然从他怀里抬起头,借着昏暗烛光,吻上他的唇。 贺知衍只是怔愣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化被动为主动,大肆地掠夺他的空气。 暧。昧的声音在床帐间流转好一会才渐渐消失。 而两人的姿势也早已变换,贺知衍压在俞清然身上,在一下一下,不停地啄吻他的唇。 而两人紧挨的地方,反应明显。 俞清然喘了口气,闭了闭眼,嗓音沙哑:“你帮我弄。” 贺知衍笑着嗯了声。 两人互帮互助过,贺知衍又让小厮送了次水,将俞清然抱至浴桶,给两人清洗干净,又才一块躺下歇息。 *** 翌日?清晨,把俞清然送去铺子?后,贺知衍折回来找贺峮,询问京城的进展。 对此贺峮还是摇头:“一无所获。” 贺知衍觉得奇怪:“莫不是哪里遗漏了...”他坐下来,细心思索前世。 上一世,他与俞清禾成婚后不久,俞清禾便勾搭上了褚鑫,至于两人是何时踏出防线苟且的,贺知衍并不清楚,而现在这个时间,他们?两人肯定已经在他头上种草,也在谋划大房的财产。 对了,财产...贺知衍腾得站了起来:“我明白了,并没有什么背后之?人,一切都是褚鑫自己?的主意。” 贺峮不明:“这是何意?” “褚鑫与俞清禾两人狼狈为奸,一人图色,一人图财,俞清禾肯定和?褚鑫达成了交易,条件是俞清禾得到大房财产之?后嫁给褚鑫,而这当中阻碍就是我,因为我的背后有你和?大哥,再则褚鑫一直嫉妒大哥,所以他最终做出除掉大哥的决定,大哥是因为我,遭遇的无妄之?灾。” 前世他一直谨记贺峮与贺知涵的话与大房交好,数次拦阻二房,使他们?计划失败,二房想要谋划大房的财产,就必须除掉他,但?除掉他不容易,贺知涵必然会查明真相,加上褚鑫心胸狭隘,他便连贺知涵一起害了,永绝后患。 这点从后来他还派人将季大哥父子?灭口就能看出。 贺峮经他提醒,也细想起来,半晌之?后说:“这就说得过去了。”为什么怎么查都查不到,而是根本就没有这个幕后之?人。 只是褚鑫利益熏心,害了他们?一家。 想通之?后,贺知衍又去找俞清然,毕竟俞清然活的比他久,而且后面还成功夺回一切,应该知道的比他多?,俞清然听完他的猜测,也思考了许久:“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梦里的他虽然最后借助贺太傅的力量加上柳家的帮助再次从俞清禾手里拿回大房的财产,可当时贺知涵的死归于意外,就算弄清了贺知衍的死因,但?褚鑫两人没有自爆,因此哪怕俞清然梦回前世了,也不知道背后真凶到底是谁。 但?如今按照贺知衍的这个猜想,也有可能这就是真相。 “如今俞清禾已经去了京城,防止他们?狗急跳墙,还是要提醒大哥多?留意褚鑫。” “嗯。” 贺知衍回去贺宅之?后就书信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京到贺知涵手上。 虽然他觉得褚鑫并不一定会再走这一步,但?以防万一,多?留点心眼总是没错。 第59章 事情做完之?后,贺知衍内心轻松了许多?,贺知涵的事一直在大家心里悬着,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贺知涵就能防范于未然,将来到底是以绝后患还是其?他,他心里都有数。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第56章 贺知涵的回信来的不早不晚, 像是在等?什么似的,直到看到信上内容时贺知衍才确定。 贺知涵一直在关注着禹州的动向?。 收到贺知衍的书信后?, 他也立刻做出了举措,暗中帮了俞清禾一把,用他来搅混褚家的水。 现如今褚鑫正焦头烂额解决找上门的红颜祸水,哪还有时间再想?着去找贺知涵的麻烦。 看到贺知涵这一招兵不血刃,贺知衍更能明白,褚鑫要除掉他的恶念了。 见贺知涵胸有成竹,贺知衍也松了口气, 其实在猜测到那个?真相时,他对贺知涵是愧疚的,虽说他因故颠沛流离近十?年, 但那完全不关贺知涵的事, 而前世他被认回后?,贺知涵也尽力弥补他,知道是自己导致他被害时,甚至产生过无颜面对贺知涵的念头,但他也清楚贺家人的品性,所以才敢把那个?猜测说出口... 现如今, 贺知衍也可以专心准备自己的婚礼了,尽管婚礼一事早已经让傅观月等?人包圆, 并不需要他做些什么,但他还是事无巨细都过问了一遍。 而在这段时间, 傅观月等?人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家里的事几乎都是问他,让俞清然安心接手家里的生意。 两个?月很快过去,转眼便到了成亲前夕。 新家已经挂上了大红绸缎、贴着喜字的红灯笼, 洋溢着盈盈喜气。 按照习俗,新人拜堂前三天不能见面,俞清然倒是无所谓,可对于恨不得把对方?栓自己裤腰上的贺知衍来说,这就是陋习,应该摒弃。 只是没有谁把他的抱怨往心里去,甚至还哈哈大笑。 贺知容一家与贺知涵一家是婚礼前一天到的。 实在没办法,路途遥远,加上贺知涵与永王又有公务在身,确实不能要求太多。 虽说如此,但两家人却是带了一车又一车的贺礼,不知晓的还以为又是哪家大人搬迁到禹州。 对于此现象,贺知涵解释道:“一部分是你?嫂子?准备的,剩下?那些是圣上恩赐的。” 说起当?今圣上,贺知衍还有些印象。 因为当?年他被掳走,就是挡了那会还是皇子?的劫。 圣上估计不打算声张,因为他并没有派掌监同行?。 谁会嫌礼物?多呢?何况他家然然还是个?会烧钱的主,贺知衍眉开眼笑:“替我谢谢圣上。” 贺知涵也笑了,点了点头。 圣上此举也有一定试探之意,在他看来,小弟此举做的很好,贺家恩宠太过不是好事,看贺太傅急流勇退就知道了。 圣上并非不挂念当?年恩情,而是这些年给了贺家许多殊荣,所以他现在不打算另外再承诺贺知衍什么,而贺知衍此时收下?这些赏赐,对大家都是好的。 也不一定是委屈了贺知衍,看他收到赏赐这眉开眼笑的表情,这份礼明显是送到了心坎上。 一箱又一箱的贺礼抬进了库房,贺知衍把礼品单子?贴身收着,想?着等?明日洞房了再掏给俞清然。 然然一定喜欢...贺知衍想?想?那情形就觉得美,笑的是合不拢嘴。 *** 鞭炮声在贺宅门口响了起来,一阵又一阵,落了一地的碎红。 贺宅门前络绎不绝,宾客如云。 贺知衍没朋友,唯一算得上的也就谢忞,只是后?者还在军营赶不回,至于柳春见,那可是娘家人,因此来贺礼的基本都是季老爹的朋友。 甚至贺峮的朋友都是少数,来的大多是不在朝廷任命的同窗,陆院长自然是在内的。 再就是傅家的人,由于路途遥远,贺知衍那还在世的外祖父外祖母并没有过来,而是派了大舅领着二舅和大姨家的大表哥和小表弟作为代表出席的。 另外就是俞家生意场上的朋友了,浩浩荡荡的,将?新家坐的满满当?当?。 要成亲了,贺知衍高兴地一晚没睡,也就是他年轻,底子?好,眼圈也没见黑一点,还是精神奕奕的。 时辰到,他穿着大红喜服,头戴冠帽,胸佩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去迎娶媳妇。 而俞家,俞清然院子?。 与贺知衍同款喜服的俞清然坐在床上,虽然瞧着淡定,可实际上他快把自己的袖子?拽烂了。 屋里是柳春见陪着他,见他绷着一张脸,出口调笑道:“成个?亲而已,你?至于吗?若是洞房,你?是不是得吓晕过去?” 俞清然幽幽望过来,以眼神骂人。 柳春见蓦然反应过来,这两一同度过情潮期,洞房不洞房的其实没有拎出来说的必要。 他暗骂了声,决定闭嘴。 可静坐一会,也没听到铜锣和唢呐的声音,又实在憋不住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晚点你?可没时间吃了。” “不用。” 柳春见与他太熟了,正经不了一会,也是存了帮好友缓解情绪的心思:“你?紧张什么?” “不知道。”确实是不知道,明明两个?人到了现在这时候,已经是很了解彼此了,完全可以从容淡定地去成亲,甚至昨晚他都还能睡得很香,可是自打洗漱之后?换上这身衣服,喜娘给他描妆之后?,他就控制不住的紧张,满脑子?都是在想?季平安,被下?降头了似的。 柳春见早上就来了,只是俞清然忙,两人没空好好说话:“哎,你?说贺知衍那小子?急不急?” 这不用说,包急的,想?到这,俞清然终于笑了出来。 柳春见见他笑了,一拍大腿:“这才对嘛,你?成亲这么好的日子?,你?绷着个?脸,万一贺知衍以为你?是不愿意嫁给他,晚上肯定不会放过你?。” 俞清然哭笑不得:“你?消停消停吧。” 但被好友这么一打趣,他确实轻松许多,也不再板着脸,与柳春见轻声说些体己话。 也不知等?了多久,乐器的吹打声传过前院来到后?院,俞清然知道,迎亲队伍到了。 而后施琳、喜娘相继而入,让他准备好。 虽说都是坤泽,但因男女,在成亲一事上也有细分。 比如男坤泽可以不用披盖头,穿和新郎一样的喜服,也省了背出门这一俗礼,改为新郎抱出去。 毕竟男女要含蓄,男男可以适当?放宽些嘛,人家观礼的也爱看。 贺知衍确实挺急的,他大跨步过来,把跟着的队伍一众全甩在身后?,也就是贺宅派来撒喜的丫鬟小厮懂事,红包不停地往外撒,才没让人笑话新郎官。 俞清然走到门口时,贺知衍就已经到了院门,双方?一照面,视线便紧紧黏在对方?脸上。 无他,实在是对方?穿着喜服的样子?太过好看,看一眼就能记一辈子?那种。 俞清然脸上还上了淡妆,贺知衍本就爱他这口,更是看得目不转睛,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抱回去藏进屋里谁也不给看。 要不是柳春见在后?面吆喝,这两人能对视到天荒地老。 贺知衍回过神,走上前来,在俞清然面前站定,两人视线又再次对上,下?一瞬,贺知衍俯身,把俞清然打横抱了起来。 俞清然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而后?意识到这一幕都被看光了,又羞得想?往贺知衍怀里钻,但他好歹做了十?九年的中庸,最终是大大方?方?的任人看了。 贺知衍抱着他脚步不停,步履稳当?,好似抱着的不是个?身高腿长的少年,而是一只粘人的大猫那样轻松。 柳春见在后?面啧啧两声,心中暗道,好友晚上是要受大罪咯。 众人嘻嘻哈哈,笑着祝福这对新人。 到了门口,两匹同样挂着红花的大马等?着,贺知衍一把将?俞清然放到马上,让他扶稳坐好,然后?才跨上自己来时骑的那匹马,牵着俞清然那匹马的缰绳,领着即将?拜堂的媳妇回家。 路两边观礼的老百姓拿了喜钱,沾了喜气,又知道是俞家大老爷的独子?成亲,祝贺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吐,可是让贺知衍听爽了。 贺宅,听到乐声渐近,四位父母赶忙坐好,贺峮与傅观月坐一头,季老爹卫连娣坐一头。 一边是给贺知衍生命的亲生父母,一边是给了贺知衍二次生命的养父母,哪位都能受这二拜高堂。 新人手携着手,走过前院,迈进正厅。 堂上,四位长辈眉眼含笑,面容慈爱;堂中,宾客满口称赞,全是绝配。 而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跨过时间的洪流,终于在这头,牵上了前世被命运捉弄而断掉的红线,自此,白头偕老。 当?然,白头偕老前还有送入洞房这一步骤,在洞房前,又还有闹洞房,但好就好在,所有人都看出了新郎官的急切,又都是识礼之人,只意思意思刁难刁难新郎官就过了。 第60章 连新房里伺候的丫鬟和喜娘都退了出去,把空间让给一对新人。 屋外,月光混着烛光,树影倒映在门窗之上,还夹杂着宾客嬉笑的声音。 屋里,龙凤喜烛燃着,照亮壁室,贺知衍端来两杯交杯酒,一杯给俞清然。 俞清然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与他交臂共饮。 喝完交杯酒,贺知衍取下?他的杯子?,放到桌子?上,又走回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冒出一句:“那我们...歇息了?” “...”俞清然没吭声,而是脱了喜鞋上了榻。 贺知衍傻不愣登地笑了两声,屁颠颠跟上去,不仅脱了鞋,还把外衣脱了,就剩同色的里衣穿在身上,爬上榻放下?床帐,一个?猛虎扑食。 把俞清然吓得反手就是一巴掌,好巧不巧甩在了贺知衍脸上。 但这人被打,非但不怒,还顶了顶腮帮子?,勾着唇说:“好辣,我喜欢。” 俞清然捧着他的脸转过来,看了看他被打的那边,闻言问道:“打傻了?” 贺知衍故意问他:“所以傻了你?喜不喜欢?”像是确认某件事似的。 俞清然没放开捧着的脸,而是以这个?姿势与他对视,也像是听懂了他的暗示,毫不犹豫地说:“喜欢。” 就像前世那些不可言不可得的,都在这一刻满足了。 这可又把贺知衍听爽了,当?即便低头亲他,急哄哄的。 俞清然也没避开,与他唇舌嬉戏,而手也伸到他的身后?,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抓着他取下?冠帽后?的发髻,五指伸入。 气氛逐渐变了样,空气中弥漫起了两股香味,与房中的熏香一起,熏得人头脑昏昏。 俞清然渐渐迷糊,只知道自己的发簪让人取了,青丝散落,腰带被解了,喜服半披半挂在身上,而罪魁祸首,挤开他的双腿,强横进入,并且在他耳边说:“然然,我要永久标记你?。” 哔啵...龙凤喜烛发出燃烧的声音。 而夜,还很长。 第57章 窗外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俞清然在睡梦中被吵醒。 他一动, 全?身跟散架了?似的,腰疼腿软, 就这,身上还压了?块大石头。 俞清然摸索到人,抬起无力的胳膊,推了?推,当然,纹丝不动就是了?:“季平安~” 贺知衍迷迷糊糊的,下意识蹭了?蹭:“嗯。” 还知道应人, 只是俞清然让他蹭的不敢动了?,生怕他提枪再来:“醒醒。” 贺知衍又嗯了?声。 以往他不是这样?的,灵敏得很, 俞清然一有点动静他就能清醒, 这次也不知是不是累了?。 但新婚第一日得给长辈敬茶,而且屋里?已经大亮,显然是过了?时辰,想来是长辈体贴,没差人催促,但不能得寸进尺。 想到这, 俞清然也只能忍着难受催促贺知衍起床。 叫了?好几?声,贺知衍总算清醒了?, 被褥底下,两人还坦诚相对, 视线一对上,肌肤的触感便自?动在脑海回放。 察觉到他情动,俞清然下意识偏头,只是没躲开, 被贺知衍掐着下巴吻住了?。 一个?绵长的早安吻结束,俞清然气?息微乱,贺知衍抱紧了?他,等身上的反应下去。 俞清然有些?无奈:“你就是作死。” 贺知衍寻到他的耳垂,叼在嘴里?研磨:“再说就别想起来。” 俞清然闭嘴了?。 静了?半刻多钟,贺知衍才起身伺候他穿衣。 红色的里?衣已经脏的不能穿,贺知衍重新拿了?两套干净的,先帮俞清然穿衣。 身上红红紫紫,印子?多的不能看。 俞清然瞥见?身上那?暧昧的痕迹,是倒吸一口气?:“你属狗的?” 贺知衍想也没想地回:“是啊,专属你的狗。” “... ...”俞清然一个?哆嗦。 新婚的第一天,抱着心爱的人醒来,有早安吻,还有对方纵容的调情,贺知衍的心里?别提多美了?,他凑过去,在俞清然的颈侧闻了?闻,声音透着满足:“你身上全?是我的味道。” 其实不怪柳春见?形容标记是动物在圈地盘,因为真的很像。 俞清然不想回忆昨晚的疯狂,遂推了?推他的脸:“你快点,爹娘该等急了?。” 大大咧咧敞着的贺知衍去穿衣服,两人洗漱之后,去贺峮院子?里?敬茶。 早有小厮前去报信。 已是辰时末,按往常,大家都?吃过早膳各干各的活了?,可今日都?在等着新人,而且谁都?没有怨言。 俞清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新婚第一天就睡迟了?,换到别家该被惩罚立规矩。 但傅观月宠爱孩子?,连带他也是爱屋及乌,不仅没有责怪,还给两人大大的红包。 而昨夜留宿在此的季老爹夫妇也是笑的合不拢嘴,拿出自?己的红包给新人。 给长辈敬了?茶,拿了?红包,走完礼数,傅观月让宝嬷嬷传膳。 一家人欢欢喜喜用过早膳。 *** 昨夜的喧嚣已经退去,家里?的杂乱也尽数收拾好,除了?还挂着的红布和红灯笼还证明着这场喜事,其他的已经和以往无异。 其实昨夜贺知衍没怎么折腾他,就是怕他早上敬茶时不方便,只是俞清然没想到做全?最后一步会这么累。 于是吃完早膳的他决定回去补觉。 贺知衍当然是陪他。 房门一关,俞清然就直奔床榻而去,他躺下之后,贺知衍也在床边坐下,居高临下问他:“还很疼?”他是不知道,昨晚贺知衍给他清理之后是上了?药的,那?会他早晕过去了?。 一开始俞清然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哪,只是回复:“腰疼。”直到贺知衍问他那?呢?他才反应过来,脸色爆红,吼出声,“不疼。” 贺知衍忍不住勾唇:“看你中气?十足,应该是没骗人,翻过身去,我给你揉揉。” 俞清然乐意被他伺候,一下子?也没想起来人心险恶,十分?信任地翻过身去,趴在床上。 贺知衍手法娴熟地揉按他的腰部。 那?叫一个?舒服,俞清然就这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他再睁眼?,他已经是被贺知衍抱在怀里?的姿势。 贺知衍的下巴贴着他的额头,睡得正香。 他见?贺知衍睡得熟,不忍心叫醒他,又闭眼?睡了?回去,等睡醒,已经是下午了?。 而那?会贺知衍已经起床,俞清然没见?到人影,但听到另一边有动静,他下了?床,走出屏风,便看到贺知衍站在书案后,不知在捣鼓什么:“你做什么?” “礼品单子?,我整一整,好让你过目。” 昨日俞清然的嫁妆一抬一抬的送进来,说十里?红妆都?不为过,嫁妆单子?都?有好几?页,加上聘礼和贺礼,单子?一共有六份,都?是得弄好了让俞清然过目的。 嫁妆单子和聘礼单子俞清然都看过,而且他记性?好,大多数都?记得,只需要入库时再核对一下,但这可以让俞晖做,而他却发现单子有好几份:“还有谁的?” “一份贺礼,一份爹娘的,一份大哥大姐的,还有这一份,你得看看...”贺知衍把最为紧要的那份挑出来。 俞清然还不知道当今圣上也会祝贺,所以拿到单子?时一点准备都?没有,直到上面的东西越看越不对劲,他才问:“谁给的?” 贺知衍轻抬下巴,一脸得意:“圣上。” “圣...他怎么会给你送贺礼?”俞清然一脸不可思议。 贺知衍只是轻哼:“你相公我拿命换的,收着吧,不用谢他。” 当年绑架一事谁也没跟俞清然说,所以他不知道这内情:“你说清楚。” 贺知衍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把当年的事简单说了?说。 俞清然也没想过会是这样?,他一直以为当年的事是意外。 不过既然给了?,他也不矫情...“全?都?给我?” “嗯。” 俞清然把单子?合起,向他保证道:“我不会让你亏的。” 贺知衍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欠欠地说:“我可就靠你了?。” 这副流氓样?,让俞清然无奈地笑出声。 当日原以为是一句戏言,没想到他是真打算执行下去。 不过不问世?事是不行的。 他成了?亲,贺峮当下就变了?脸,不再放纵贺知衍,逼着他去读书,还是亲自?教导的那?种。 贺峮的原话是,他可以不考取功名,但不能做一个?胸无点墨的人。 贺知衍不干,贺知衍想摆烂,但没成功,让贺峮镇压了?。 之于他读书这一点,除了?他本人不同意,剩下的全?都?站在贺峮那?边。 俞清然更是幸灾乐祸,把贺知衍气?的当晚就狠狠惩罚他。 第61章 *** 秋季降临,这日子?就一天过得比一天快,而转眼?他们就成婚两个?月了?。 那?会已是深秋,天气?渐寒,得穿厚实点才能抵住寒冷侵袭。 俞清然这段时间很忙,俞晚道将?生意全?都?交给了?他,自?己打算当个?甩手掌柜,每日陪陪妻子?,或者和老友下下棋喝喝茶,过得贼舒适。 这段时间俞清然早出晚归,尽管家里?的生意是他从小接触的,但他正式接过,也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主要也是让底下的人知道他们换主子?了?。 这日俞清然从铺子?里?出来,看到俞晖面色有异,习惯性?问了?句:“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俞晖没应答,似乎在考虑怎么说,过了?一会他才启唇:“俞清瑞死了?。” 那?一刹那?俞清然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 “他昨夜在花楼喝酒,吃醉了?,回家途中失足落水,早上才被人发现,打捞起来时人都?硬了?。”事情闹到了?官府,衙役认出他的身份,去北街报丧,可俞晚飔不知怎么想的,又去俞府闹,俞晖也是刚从他爹老管家那?里?知道的。 俞清然没说话,甚至他那?瞬间脑袋都?是空的。 俞晖见?他久久不动,担心道:“少爷?” 俞清然回过神,他咽了?咽口水,出口时声音很低:“没事,回家吧。” 俞晖看了?他一眼?,扶他上马车,俞清然没有推拒。 坐在马车里?,俞清然脑海里?走马观花似的闪过很多,最终他也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气?,心思渐定。 车轱辘滚了?许久,轧过街道,最终在俞府门前停下。 俞清然下车,看见?俞府,又看见?等在门口的人,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等在门口的人正是贺知衍,见?他回来,快步走上前,将?他看了?看:“事情我听说了?。” 俞清然嗯了?声:“不用担心我。”也许听到消息那?一瞬间他是愣的,但他绝对没有愧疚和惋惜等情绪。 贺知衍去牵他的手:“进去吧。” 俞晚道院子?里?,氛围也很沉重,俞晚道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施琳无声陪在一旁,见?俞清然两人进来,她才起身:“你们回来了?。” “娘...” 俞清然话还没说完,施琳已经知道意思:“二弟他已经回去了?。”她给拿了?一笔钱,让他好好安葬俞清瑞。 俞清然又看向俞晚道:“爹。” 俞晚道视线转回,落在他身上,过了?许久才叹口气?,活过来了?似的:“我知道这事不怪任何人,是清瑞自?己不争气?。” 对于二房,俞晚道真的是情感复杂,一是手足之情,到底不愿看见?今日这局面,可也气?二房,只要他们认错,悔过自?新,俞晚道还是能帮一帮他们。 可分?家之后,二房却没有一点向上之心。 走到今时今日这地步,全?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俞清然走上前,拍了?拍亲爹的手臂:“爹,节哀。” “爹没事,这事你祖母还不知道,先瞒着吧。”自?从上次俞老夫人知道俞清瑞残了?之后身体就不太好,这几?个?月都?是卧病在床,一直都?是汪大夫用药调理着,这要是知道大孙子?没了?,估计也会跟着去。 俞晚道虽然痛恨老娘偏心,可没想把老娘送走,所以还是决定瞒着。 出了?这事,俞清然打算在俞府住几?日,贺知衍便留下来陪他。 反正他们两睡一屋,住哪都?一样?。 躺在床上时,俞清然却睡不着。 他枕着贺知衍的手臂,睁眼?望着床顶。 但床顶也没什么好看的,他不能盯出朵花来。 他睁着眼?好久,久到过了?该睡觉的时辰,贺知衍忍无可忍,拿手去盖他的眼?睛:“睡觉。” 掌心贴着眼?睛,俞清然的睫毛又长,眨动之时如一把细小的刷子?划过掌心:“睡不着。” “睡不着就做点其他的事。” 俞清然一秒闭上眼?睛:“我睡了?。” 贺知衍无法,拿掉手之后,搂紧他,贴在他耳边问:“这么难过?” “不是难过,是唏嘘。”俞清然扭头,与他四目相对,“那?次之后,我以为他会就这样?过一生,没想到是这结局。” “嗯,还是你心善,不像我,我只觉得他死得好。” “你真是...”俞清然无奈,“我不想了?,你睡吧。” 贺知衍的唇从他的耳边划到他嘴边,暧昧地贴着:“一起睡。” 俞清然翻了?个?身,手搭上他的腰,在他怀里?闭上眼?。 *** 俞清瑞下葬那?天,俞清然没去,人死盖棺,无论过往什么恩怨,也随着这一刻烟消云散。 只是俞清瑞去世?的消息传到京城又回到禹州,而俞清禾依旧没有出现。 倒是贺知涵的信到了?。 带来的是俞清禾和褚鑫的消息。 这两人这段时间过得也是鸡飞狗跳,褚鑫原本与工部侍郎家的千金有婚约,结果俞清禾一去京城,这事就黄了?,当即就把褚老夫人气?病了?,后来俞清禾又查出珠胎暗结,褚家本也打算认了?,让他进门做妾,可俞清禾不肯,非要闹着做正妻,还把褚鑫他娘弄伤了?,这下好了?,当家主母全?让他得罪了?个?遍,褚老太爷一气?之下将?褚鑫也赶出家门,扬言要断绝关系,这么一出戏,可是让京城的达官贵族,平民百姓看够了?热闹。 褚鑫本来官职就小,这一下甭管是落井下石还是其他,被有心人一参,官也丢了?,俞清禾那?别说是做褚家少夫人的梦破碎,就连官太太的运也造没了?。 俞清然看完信上所言,更唏嘘了?。 他很不明白,就这样?三个?货色,上一世?是怎么搞到他们死的死,伤的伤的。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贺知衍倒是若有所思:“也许他们是主角。” “什么主角?” 贺知衍从他手里?抽走那?封信,抖了?抖,没正面回答:“如今褚鑫官也丢了?,还被逐出家门断绝关系,应该是翻不起浪了?。” 俞清然抿了?抿唇:“俞清禾肚子?里?还有个?小的。” 贺知衍毫不同情地说:“那?真是雪上加霜。” 俞清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贺知衍太懂他了?,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想到我们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了??” 俞清然点了?点头。 贺知衍笑了?笑,说道:“我一直觉得,我重生在错误开始的那?一夜,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俞清然眨了?眨眼?睛。 贺知衍去握他的手,十指紧扣:“因为老天爷想让孩子?干干净净、健健康康的出现在我们身边。” 倘若上一世?,俞清然成功生下孩子?,也瞒住了?身份,但在外人眼?里?,孩子?依旧是身份不明的私生子?,他的一生都?将?伴随着流言蜚语,这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所以这一次,贺知衍改变了?开始,他们以最正确的身份迎接它的到来。 “你是说,它也会回来。” “会的。” 就像你,也穿过时间的洪流,再次回到我的身边。 俞清然无法确定贺知衍的话是真是假,但他愿意相信,他相信他们与那?孩子?缘分?未尽,终会有再见?的一天。 现在,他们只要做好准备迎接孩子?,再给予孩子?两位父亲所有的爱,而还有很多人,欢迎它的到来。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