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扶摇直上》 第1章 [古装迷情] 《娘娘她扶摇直上》作者:意见可【完结】 简介: “吃饭,干活,打个珠珞玩儿。” 这是储秀宫宫人们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也是每日必做的事。 但有个宫女却是不同,她从来不说这话,只是低着个脑袋,弓着身子忙碌地穿梭在宫殿里。 那日,她偶然临阳而立,姣若白梨的脸庞日光浮动,艳如桃李。 就这么惊鸿一瞥,便入了皇帝的眼。 皇帝破天荒地问了她的名。 她低头,露出半截莹白后颈,回道: “奴婢名唤,珠珞。” 那日后,储秀宫这句口头禅便流行起来。 * 珠珞虽生了副好样貌,但家里却是个破落户,入不敷出,擎等着她每月奉银过日子。 储秀宫娘娘忌惮她的美貌,牢牢将她抓在手心,用尽手段磋磨她的心性。 珠珞每日受着挨着,有段时间,一度听到娘娘的名字就浑身发抖。 娘娘彻底对她放了心,连个眼神都懒得落在她身上。 偶尔瞥过,跟看路边狗似地鄙夷。 * 就在相安无事的时候。 珠珞她,爬上了龙床。 【排雷】 1.本文架空,一堆私设,男主有后宫。 2.本文出现的任何一个男的,无论男主男配哪怕亲人,都是女主手中利用的工具。 3.本文以女主成长线为主,女主前期较弱,但妥妥黑莲花,阴湿疯批。 4.1章 作话记得看下哦,会标妃嫔职位表。 5.本文三观请勿上升作者三观!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开挂 主角:珠珞 皇帝 一句话简介:旁人都说她心怀不轨,但皇帝不听 立意:心向阳光,逆境开花 第1章 “啪!” 杯盏应声碎裂,男人吼声中气十足,“元茵茵,你不愿进宫,难道是想抗旨不成?” 跪在地上的女子,满脸倔强,眼中俱是不平:“进宫当宫女是什么光彩事?不过是给人当奴婢,难道哪天我死在宫里,爹爹就开心了?” 男人被气得捂胸,手指颤抖地指着她骂道:“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选秀落选了,如今你给皇家做婢女,怎能和一般奴婢相提并论?” 女子冷哼了声:“即便爹爹说破了天,宫女就是奴婢,我就是不愿去!若是爹爹职位高点,能够上下打通,女儿又何苦进宫去当什么劳什子宫女?” 男人被这话差点气得仰倒:“你简直,倒反天罡、目无尊长!到编排起你爹爹的不是了!” 女子不惧反唇:“爹爹攀高枝没攀上,如今到觉得是女儿的错,你才不可理喻,不知所云!” 眼看着这元府里的父女俩越吵越凶,元夫人站出来红着眼开口,柔声劝慰:“茵茵,你这越说越不像话,你爹爹还不是为你好,还不快和你爹爹认个错?” 元茵茵梗着脖子,没回话。 元夫人见说不动女儿,转头看向元老爷,抹了把眼角忧心道:“老爷,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茵茵到底是我们捧在手心长大的,哪里能去干伺候人的活?” 元老爷看向自家夫人,想要说些什么,却陡然止住话头,对着跪在地上的女儿不耐挥手道:“还跪在这里做什么?滚回自己房间反省去!” 元茵茵挺着背直直站了起来,身边的婢女都没来得及扶起她,她昂着头喊道:“珠珞,我们走!哼!” 珠珞闻言,跟着自家小姐的步伐,亦步亦趋。 * 刚出前厅的大门,没走几步,主仆两迎面碰上一男子,男子身形魁梧,面容英俊,目光紧紧追逐着小姐,然刹那碰撞后又移开。 小姐原本就因争论而涨红的脸此刻更加红了,偏头看了珠珞一眼,脚步没停留地离开了。 眼瞧着男子的眼神追了上去,脚步也要跟上,却被珠珞叫住:“秦大哥。” 秦生这才不得已停止步伐,耸眉搭眼地看向珠珞,“珠珞姑娘。” 珠珞却是突然疾言厉色道:“这里是你这个马夫该来的地方吗?若是被老爷夫人瞧见,你想让小姐去投井不成?” 语气,恨铁不成钢。 秦生被珠珞突如其来的指责给吓了一跳,面前的女子虽是婢女,但是却穿着与小姐无异的时兴料子,乌发红唇,貌美雪肤,打眼看去实不像是寻常婢女。 他语气有些弱道:“我...我就是担心茵茵。你等下也多多劝慰她,我正在想法子...” 他话没说好,就被珠珞没好气打断:“你一介小小马夫又能有什么法子?” 随即,压低了声音,循循善诱:“还不如听小姐的,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不如小女子吗?” 秦立闻言,呆立当场。 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般道:“好!” 珠珞见他答应,便不再多留,双眼沉静地看着他,似乎要看进他的心里,她威胁出声:“记住你之前的保证,如若不然,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 * 翌日,元府大小姐元茵茵突然失踪的事,被元老爷得知,头个问责的便是跟在小姐身边八年的珠珞。 六尺长一寸宽的板子打在屁股上,没有丁点徇私,刚开始珠珞还能挨上两下,但渐渐地,额头全是冷汗,板子上见了血,俨然出气多进气少了。 元夫人看了,有些不忍心,红着眼上前道:“老爷,再打下去,人就没气了!” 元老爷这才挥挥手,让执刑的人退下,半蹲下来,眼睛直视珠珞道:“我元家可有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纵小姐私奔,陷我元府于大难?!” 珠珞艰难抬头,牵扯到屁股上的伤口,整个人都痛到不行,紧紧皱着眉头道:“元府对我有大恩,我不敢也不会有半分不满。” 元老爷语气激动起来:“你八岁上,先太子谋逆犯上,你父亲乃太子太傅,亦受牵连。我元府顶着抄家灭府的罪过,设计救下你母子三人。” “你自是不用说,从小跟在小姐身边,从无苛待。你母亲和弟弟也在府里有着谋生的活计,不至流落街头。” “当年你父救我一命,我感念至今,如今竟养出你这个白眼狼!我当真是糊涂啊!” 话音落,珠珞红了眼眶,挣扎着从板凳上起身,随后双腿一曲,跪了下去。 她声音哽咽,字字泣血:“老爷,我虽卑贱,但亦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小姐待我情同姐妹,我怎会故意陷小姐于不义?” “且小姐生来娇惯,性子耿直,若是真进了宫,恐会见罪于宫中贵人。然小姐与秦立又是真心相许,小姐苦求于我,我心下不忍,这才酿成大祸。” 元老爷闭了闭眼,真相与猜测一致,他只觉眼前眩晕,差点没跌倒在地,被元夫人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他懊恼道:“冤孽啊冤孽,我平时就是太纵着你们了!” 珠珞上前膝行两步,水雾般的眼睛恳切道:“老爷,小姐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京城中见过小姐的没几人。我闯下如此大祸,愿替小姐进宫,将功折罪,还请老爷恩准!” 说完,她俯下身,深深一拜。 元老爷闻言,脸色震惊,下意识与元夫人对视了眼,元夫人几不可闻地点了下头。 他道:“也罢,你既有如此心,我便成全了你。只是...” 珠珞连忙道:“从今日开始,我便是元茵茵,我跟随小姐多年,并不教旁人发现端倪。若有幸年满二十五岁顺利出宫,也算是还了老爷多年恩情。” 元老爷道:“既如此,你便去吧。你的母亲弟弟,我会多加照拂,你不必挂心。” 珠珞再次深深一拜:“多谢老爷。” * 珠珞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推开门,看见自己母亲坐在床畔边,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颜母如今步入中年,颜家没出事前,她是养尊处优的官太太,如今经历多年风霜,岁月终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不过眉宇间依稀辨得年轻时的美貌。 珠珞脸色惨白,走的几步路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心力,再也没有余力应付其他人了。 她朝着床边走去,还未躺下,纤细的手腕就被颜母捉住,她语气急切地问:“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难道真想进宫不成?你不过一女子,经营这些谋算做什么?你弟弟与小姐的好姻缘不去撮合,便要撮合小姐与马夫!” 珠珞有些不耐地撇开她的手,她这个母亲一向偏袒弟弟,特别是父亲去后,她便也习惯了。 她红唇没有血色,即便是陌生人,也会关心两句,而她的生母开口便是责问,不问她的伤势。 她想,她习惯了,既然已经习惯,心又怎会再痛? 她有气无力出声:“你既然已经偷听到了,我不再赘述,从今日开始,我便是小姐元茵茵。若母亲真的要为我好,为元府好,就记得这件事,不要露了马脚,失了分寸。” 第2章 颜母气急,颤抖着声线道:“我到要看看,你即便进宫,又能翻出什么花样?就你这样,还想为父报仇不成?我指望你,还不如指望你弟弟!” 珠珞爬到床上,静静趴着,乖顺却骨子里不驯。 颜母见她不说话,气冲冲地离开了,摔门而出的声音极大。 * 颜母没走多久,门再次被打开,一抹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五官俊逸,眉目如画,瞧着与珠珞有五分相似,只不过一个随了爹,一个随了娘。 听到脚步声,珠珞头也没抬:“你是来我笑话的?” 颜如水眼神冰冷,薄唇冷淡:“应该是姐姐看我笑话才对。我前些日子追求元茵茵的窘境你全看在眼里,恐怕心里再笑话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珠珞偏头,看着眼前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不知何时,也许是从父亲走后,他们姐弟俩越走越远。 姐不知弟,弟不知姐。 她叹口气:“小姐性子率真,与你不是良配,且她心意所属,对你有所回应也只是看在父亲份上罢了。” 颜如水闻言,紧紧掐着掌心,刺痛感传来,他深深吐出口气:“姐姐还是一如既往专横跋扈,如今父亲故去,还能有旁人护着你不成?” 珠珞失望地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你走吧,从今天开始,我便是元茵茵,与你没半分干系。” “哼,”颜如水冷笑,“你以为皇宫是个什么洞天福地?我就好好等着,等着你将来的下场!还望姐姐不要让弟弟失望才是!” 珠珞没回应,颜如水便如颜母那般重重摔门而出。 她闭上眼睛,想到这阵子的谋划,想到她早知小姐落选,而元父使银子没有打通关系,进宫的名额肯定落在小姐身上,她便开始起了替代的心思。 与其说秦立是小姐选中的,不如说是她替小姐选的,毕竟这府里能抗住她魅惑的没几人,除了秦立,他是真一心一意待小姐的。 如今,果真如她所愿,她要代小姐进宫了…… 阳春三月,珠珞整整修养了一个多月,终于乍暖还寒,莺飞草长,她进宫了。 第2章 珠珞进宫后不久,就被掌事嬷嬷安排进了倚梅轩侍奉梅采女。 梅采女正是本次选秀进宫的,她母家不显,原是边境小城的县令之女,所以入宫后位份不高,与主位的庆嫔娘娘同居倚梅轩。 珠珞将新折的桃花苞插进花瓶里,仔细地往瓶子里添水,旁边的梅采女瞧见,有些新奇道:“珠珞,旁人都是摘盛开的桃花,正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怎生你偏要摘这花苞?” 管事嬷嬷说小姐元茵茵这个名字与皇后名讳相冲,她塞了一锭银子这才让管事嬷嬷同意用珠珞这个小名。 当年,她初进元府时,颜如玉这个名字自然不能再用,而元老爷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名字,便让她借用小姐的小名,珠珞。 珠珞半垂着眼,嘴角扬起微笑的弧度,“回采女,奴婢觉得剩下的桃花凋零时间快,到不如瞧它从花苞到盛开,再到凋零,这样才有意趣。” 梅采女闻言,顿觉兴致缺缺,语气低落道:“开得再盛又如何,终究是要凋零的。” 珠珞听出她话里的落寞,想到采女自进宫后就侍寝了一回,忙道:“采女恕罪,奴婢一时嘴快,到教采女伤心了。” 梅采女不甚在意地摆手:“无妨,皇上政务繁忙,每月进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比起一辈子无宠的,我还算是幸运了。” 珠珞抬眸,瞧见采女脸上俱是豁达之色,便知她这话是真心话。 但豁达过头,也是问题。 梅采女长相是正宗的小家碧玉,比起隔壁庆嫔娘娘那端方明丽的容貌的确稍逊几分,好在庆嫔娘娘是个好相与的主子,她们主仆在这偏殿才能有一席安隅之地。 珠珞收回观察的眼神,说着讨巧的话:“采女,皇上昨日还赏赐了您锦缎,想必是心里有您的,只是政务脱不开身,这才没来瞧您。” 梅采女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而是说起了另外的事:“对了,明日是阖宫觐见的日子,上次你梳的发髻我很喜欢,明日就梳那个吧。” 珠珞应声:“是。” * 每月初一是后宫嫔妃阖宫觐见的大日子,珠珞调到梅采女身边时间短,还是头次陪采女去中宫。 采女身边原有一贴身侍奉的宫女,只是那宫女心气高,攀附了主位的庆嫔,这才让珠珞顶了这个空缺。 珠珞相处下来,发觉采女性情耿直,不争圣宠,也从不背后语人是非,与小姐的性情相近,所以她伺候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她真正进入采女心的是她一双巧手,梳出的发髻不出格的同时,兼具美感,还能根据采女的脸型,加以修饰,所以采女才会格外看重她。 等采女梳洗完,庆嫔身边的宫女已经来催了。 采女最后整理了下衣着,对珠珞道:“今日可是个大日子,走吧,别叫人等着急了。” 在殿门前主仆俩站着等了会儿,庆嫔娘娘才姗姗来迟。 主仆俩连忙行礼,庆嫔娘娘眼神扫了眼采女,开口道:“妹妹,你今日这发髻倒是不错。” 梅采女起身,扬笑道:“是宫女珠珞为我梳的,臣妾这小巧,比不上娘娘发髻的大气华贵。” 庆嫔的眼神这才重新扫了眼珠珞,只见珠珞低垂着头,双手交叠在腹前,五指纤细,白如玉葱,她开口夸了句:“到是双巧手。” 珠珞连忙蹲身回道:“谢娘娘夸赞。” 等庆嫔花了点时间,采女位份低,她的轿辇只能跟在庆嫔的轿辇后面,许是赶时间,抬轿辇的宫人们脚步很快,珠珞也不得已加快了步伐。 终于来到景仁宫,珠珞来不及喘口粗气,便上前扶着采女下轿辇。 庆嫔娘娘率先步入景仁宫,珠珞扶着采女紧随而上。 皇后宫里,各宫娘娘基本已到全,除了两位贵妃娘娘,还有一位寄住宫里爱凑热闹的郡主。 采女向各宫位份比她高的嫔妃行礼后,堪堪坐下,又闻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映画道:“皇后娘娘驾到。” 众妃起身,齐齐拜见皇后娘娘。 珠珞跟在采女后面行礼,已是众嫔妃后面的后面,她悄悄抬头,看了眼皇后。 她抬头后,没想到第一眼竟是被映画吸引去了目光。映画不像是寻常的掌事宫女,或因从小跟在主子身边,或因在宫中阅历深,而做掌事的。 她实在是太漂亮了,姿容艳绝,压倒了这殿里的大半嫔妃,而且年岁瞧着也不大,远没到能做姑姑的年纪。 第二眼瞧的是皇后,皇后身着凤袍,瞧着约莫而立之年,但容貌秀丽,凤眼威仪,红唇轻启:“平身吧。” 映画乖巧地站在皇后身边,接了盏茶递给皇后,皇后接过的时候,眸色温柔几分,抿了一口,湿润了唇,看众妃坐下,转而蹙眉问:“贵妃还没到吗?” 映画瞧了眼最前面空着的两个位置,“回娘娘,两位贵妃都还未到。” 皇后将茶盏重重搁在手旁的桌子上,众妃大气不敢出。 还是庆嫔率先打破平静,她道:“皇后娘娘,许是江贵妃有事耽误了,嫔妾已经派人去请了。” 珠珞眼神从庆嫔扫到皇后脸上,见皇后习以为常地开口:“也罢,本宫等着便是。” 刚进宫被掌事嬷嬷训话那会子,许是塞了银子的缘故,掌事嬷嬷透露给了她不少宫里的事。 皇后虽无子也不得宠,但母家显贵,又得太后看中,所以位置做得牢牢的,但她身体时常不好,江贵妃摄六宫事,她也能得几分清闲。 两位贵妃,一位姓江,是平叛逆党的江大将军之女,进宫便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妃位,颇得盛宠,一年后加封为贵妃。 另一位是后宫寂寂无名、人淡如菊的瑶贵妃,她身子不好,常年汤药不离口,据说是皇上爱惜的缘故,封她为贵妃在后宫好生养着,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份怜惜还能维持多久。 珠珞正想着,就听见门口有动静,原来是两位贵妃一同到了,不仅如此,那位皇上亲封的郡主也到了。 再瞧见郡主的那刻,珠珞连忙低下了头,到底是故人,她害怕会被认出来。 瑶贵妃未语先咳,表明晨起身子不适,无心怠慢皇后娘娘,皇后不在意地让她坐下。 江贵妃甫一开口,就多了几分挑衅之意:“皇后娘娘,昨晚皇上留宿,硬是不让臣妾早起,让娘娘久等,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皇后胸口起伏了两下,但没有发作,出声大度:“无妨,本宫既坐了中宫的位置,自然有容人的雅量,妹妹你也坐下吧。” 江贵妃这才皮笑肉不笑地坐下,眼神扫过庆嫔,讥讽开口:“呦,庆嫔妹妹不过是几日不见皇上,怎生憔悴这样许多。” 庆嫔进宫比江贵妃早,在江贵妃进宫前是最受宠的,如今恩宠被江贵妃分去大半,心里不甘酸楚又岂是旁人能够得知的? 第3章 她忍下心头的气,强笑开口:“贵妃娘娘说笑,嫔妾近日受了风寒,喝了几剂汤药,快要见好了。” 江贵妃冷哼了声,这才将目光移开,扫过的妃嫔纷纷垂下了头。 这时,郡主开了口:“贵妃娘娘,前些日子皇帝哥哥赏了我一套金玉做的头面,我想着我年轻,根本压不住,与您才最相称,倒不如转赠给您?” 这宫里能叫皇上为哥哥的,也只有这位月华郡主了。 这位郡主说来不幸运也幸运。 当年先太子谋逆案牵扯了不少官员,这位郡主的父亲也被牵连,满门抄斩。但那时还是皇子的皇帝,竟在先帝跟前出言保住了她一命。 先太子去世后的第二年,先帝病故,皇帝登基,金口玉言封她为义妹,赐居宫中,还赏了郡主的封号。 月华郡主自小在宫里长大,养成了这骄纵的性子,目下无尘,即便是对上贵妃,她也是不惧的。 贵妃闻言,果然变了脸色,冷笑道:“本宫宫里什么头面都有,郡主还是自己好生留着吧,郡主也到嫁人的年纪,便留作当嫁妆吧。” 说到嫁人,月华郡主咬了咬下唇,眼中浮现几分不甘:“我的婚事自有皇帝哥哥做主,贵妃娘娘也未免替我心急了些。” 贵妃:“到不是本宫替妹妹着急,昨日皇上谈及妹妹,还说起郡马爷的事呢。” 郡主语气急切:“什么郡马爷?” 贵妃却是打住,不再说了,只是道:“刚还说本宫心急,现下妹妹到是比本宫还要急了。” 郡主被噎了下,有些忐忑不安地搅着手里的帕子,欲言又止地看着贵妃。 这时,门口传来一道传唤声:“皇上驾到---” 众人皆惊,纷纷起身。 刚还在看热闹的采女也紧张期待地起身,珠珞闻声朝门口望去。 年轻帝王许是刚下朝,身着明黄色龙袍,面若冠玉,剑眉星眸,目不斜视朝皇后走去,身上是藏不住的威压。 “参见皇上。” 年轻帝王率先拉起皇后的手,这才转头对众妃道:“平身。” 众妃平身后,皇后不动神色地收回自己的手,问皇帝:“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臣妾宫里?” 许是皇后的语气太过公事公办,皇帝也淡了语气道:“确实有件事,要与皇后相商。正好大家都在,一起拿个主意吧。” 第3章 皇帝坐在主位,身旁下首坐着皇后,两位贵妃在下边相对坐着,而月华郡主最为特殊,她与皇后相对坐着,位置只比皇后的下移一点。 皇帝身边站着的是宴公公,宴公公不比旁的公公,虽不是自幼相伴皇帝身边,但为皇帝挡过刺客的刀剑,所以深受皇帝看重,亦是养心殿的掌事公公。 珠珞敏锐看到宴公公路过采女身边的时候,采女原本低着的头突然抬起,悄无声息地与宴公公对视了眼。 她不动神色地看在眼里,上前掺扶着采女坐下,采女触碰到她的手,这才回神。 皇帝先是开口,三年一选秀太费银子,如今边关不太平,省下的银子便去救济前线,哪怕杯水车薪,也是一份心意。 众妃闻言,自然喜于言表,互相看看,纷纷行礼,高呼皇上英明。 皇后脸色却是淡淡的,对此消息无悲无喜,看向皇帝的眼神,还不如看向映画时那片刻的温柔。 看来所言不虚,帝后两人的确相敬如宾,不比寻常夫妻。 皇帝说完选秀的事,一双丹凤眼看向月华,深邃的眼眸柔和两分:“月华,你已及笄,你的终身大事,朕最近在留意,亦或者你可有什么心仪之人,朕给你赐婚。” 月华郡主还没有从停止选秀的喜悦中缓和过来,乍听赐婚的旨意,白了脸摇头:“皇帝哥哥,月华还不想嫁人,宫里挺好的,月华想一辈子留在宫里。” 她说的楚楚可怜,浑然没有了刚挑衅贵妃的模样。 话音落,江贵妃就掩唇笑道:“郡主此言差矣,若是一辈子留在宫里,岂不成了世人口中没人要的老姑娘?” 与贵妃同住储秀宫的婉昭容,连忙帮腔道:“是啊,郡主,皇上愿意给你赐婚,这可是天大的恩宠,郡主莫辜负了皇帝的美意才是。” 瑶贵妃没有说话,只咳了两声,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口茶。 庆嫔将要说话,皇后掀起眼皮向她看了眼,她便住了嘴,也掩饰性地喝了口茶。 月华郡主被挤兑得脸庞发红,双眼委屈地看向皇帝,水雾般的眼睛,眼泪欲坠不坠的,着实惹人怜惜。 到底是皇帝多年疼爱的“妹妹”,他瞧见了,无奈开口道:“月华,朕许你可自行挑选夫婿,你的婚事将由皇后一手操办,定不会委屈了你。” 皇后适时地露出一抹笑:“月华放心,长嫂如母,本宫会好好替你备嫁妆的。” 月华闻言,脸上不见高兴,只委屈地咬着下唇,一派不舍得出嫁的做派。 皇帝交代了事,便起身,扫了眼众嫔妃道:“朕还有要事处理,你们继续聊。” 众妃起身,恭送皇帝。 皇帝一路向门口走来,众多双含情眼眸期盼地看着他,他脚步都没停留。 直到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在梅采女眼前站定,帝王的声音隐含威严:“抬起头来。” 梅采女后背僵直,手指紧紧握住帕子,不知所措地抬起了头。 珠珞也下意识地抬起头。 若说月华郡主是她故人,皇帝又何尝不是? 她父亲乃先太子太傅,当年在上书房教授众皇子的时候,时常带着她进宫,她一小小人儿就随意地坐在偏僻的角落,跟着众皇子一起听学。 那时,她乖巧听话,不哭不闹,每至下堂,众皇子都会围在她身边,不是给她喂食,就是抱起来掂量重量。 先太子是极喜欢她的,特别宠她,即便她偶尔犯错,父亲要责罚她的时候,他总挡在她跟前,如同亲哥那般庇护她。 与众皇子不同的,便是先太子一母同胞的二皇子,也就是眼前的皇帝,他好似从小时候就不喜欢她。 从不与她亲近就罢,还捉弄过她,扯坏她新穿的小裙子。 先太子眉目温和,担得起有匪君子一说,但皇帝时常冷着脸,威严端肃,分明生得一双好看的凤眸,但看人的时候冷冰冰的,莫名叫人亲近不起来。 正这么想着,撞进记忆里的那双凤眸,经过这几年的历练,眼底的寒意更甚从前,珠珞不敢再看,仓皇低下了头。 她想,八年了,所谓女大十八变,他应该不会看出什么端倪吧。 果然,皇帝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而是问梅采女:“你这发髻?” 梅采女喉咙发干,眼神下意识求救地看了眼宴公公,宴公公向她及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她这才放心地开口:“回皇上,这是宫女替臣妾梳的,可是有什么大碍?” 皇帝则是摇头:“没有,这发髻衬你。” 梅采女这才长嘘口气:“多谢皇上夸奖。” 皇帝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停住步伐,打听清楚后,便也不再停留地离开了。 等皇帝一走,江贵妃幽幽的语气就传了来:“梅采女,你这发髻不合规矩吧。” 梅采女身形一晃,赶忙跪下:“贵妃娘娘恕罪,妾身只是偶尔梳这发髻,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珠珞心中暗道不好,也不知道皇帝怎么突然有这兴致,他一走了之,烂摊子就丢给了采女。 采女落不得好,她这当宫女的又有得几分好? 许是因着同住一宫的情谊,庆嫔开口解围:“贵妃娘娘,梅采女刚入宫不久,不懂规矩,您宽宏大量,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贵妃冷哼了声:“采女不懂规矩,作为倚梅轩主位的你怎么也不好好教导?” 庆嫔话头被噎住,不再接话,恐这罪名落在自己身上,求救的眼神看向皇后。 皇后娘娘则一锤定音道:“好了,江贵妃,皇上都说什么大碍,你又何必抓着不放,采女以后不再梳便是。” 梅采女见事情有转机,求之不得地开口:“是,臣妾遵命,多谢皇后与贵妃恩典。” 江贵妃见敲打采女成功,这才收回打量的目光。 而珠珞则是全程低头跪着,伏低做小的姿态,比起这屋里的莺莺燕燕,没有入任何人的眼。 * 从景仁宫出来,梅采女的双腿都是软的。 碧冼阁的英答应上前搭话道:“梅姐姐,刚刚可吓坏我了。” 倚梅轩邻近碧冼阁,这两位主子,又是末等的答应和采女,比起刚刚说话人的神仙打架,她们没有任何存在感,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 所以,采女若是与宫中谁相熟,便是眼前的英答应了。 英答应其实出身比采女好点,是京城里的皇商出身,但士农工商,到底比其她娘娘的家世矮上一头。 采女因着侍寝过一次,被抬了位份,从答应到采女,而英答应就没那么幸运了,还从未侍寝过,所以采女先前才会有那般感想。 第4章 梅采女也心有余悸地说:“贵妃善妒,我这次也是撞到枪口了。” 谁知道皇帝竟好端端地注意到了她的发髻,差点没被贵妃发落。 英答应看着她,眼中竟有几分艳羡,到底是侍寝过的人,哪怕只有一次,也教皇帝记在了心上,她道:“姐姐能被皇上瞧中是好事,不像妹妹,皇上都记不得妹妹这个人。” 梅采女闻言,不免出声宽慰两句:“妹妹切莫心急,皇上政务繁忙,等空闲下来,定会召唤妹妹的。” 英答应眼眸亮了亮:“姐姐,你可说是真的?” 梅采女看着她这热切的眼神,不免心有动容道:“若是姐姐下次被皇帝临幸,定会在皇帝跟前提起妹妹,不教妹妹苦苦等待。” 虽是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但还是让英答应有了希望,她道:“既如此,那就多谢姐姐了。妹妹我今日得了一匹精锻,想着衬姐姐,*姐姐来我处瞧瞧可好?” 梅采女道:“好啊,那便去妹妹处略坐坐。” 碧冼阁在倚梅轩后面,倚梅轩离养心殿本就远,碧冼阁就更远了,怪不得都是被打发不得宠的嫔妃住。 目前只有英答应住着,旁的妃嫔估计也瞧不上这里,英答应一个人住着倒也轻松自在。 英答应虽然不得宠,但是一应吃穿用度都是上乘,想必是家里使了不少关系,这才打点妥当。 两位主子说了好一会子话,采女进去的时候手是空的,出来的时候却是满满当当。 * 待回到倚梅轩,采女瞧着英答应送的礼,满面愁容:“珠珞,这可怎么好?我侍寝都还是没影子的事,就别谈照顾英答应了。” 采女到底是个心善的,不愿欺骗别人,珠珞宽慰道:“采女,今日皇帝独独停留与您说话,想必心里还是有您的。您不妨往养心殿送送汤水,想来皇帝也不会视若无睹。” 采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支棱起身子,从妆奁中拿出一只香囊,对她说:“珠珞,你把这个往养心殿送去。” 珠珞拿过香囊,盈盈一拜道:“是,采女放心,奴婢一定要这香囊送到皇帝手里。” “不是...”采女慌忙咬住话头,“你,你把这香囊交给宴公公就好,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宴公公?珠珞压住心头思绪,应了声是。 待出门后,珠珞没有直接去养心殿,而是回了自己房间。 她将香囊翻开一看,顿时愣住。 第4章 香囊布料到是寻常,先前采女也赏过给她一份,正面绣了傲然绽放枝头的红梅,到也是寻常,采女名字中带“梅”,绣梅花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背面,背面居然绣了一只衔梅枝的大雁。 雁...宴? 珠珞看了眼天色,好在刚过午时,她拿出先前采女赏赐的布料,照着香囊上的梅花绣了起来。 从香囊的绣工来看,采女不是擅长刺绣的,样式也不复杂,珠珞只花了一个时辰就绣完。 绣完,先是将采女的香囊收了起来,随后便不敢耽搁地拿着她的香囊往养心殿走去。 养心殿门口的侍卫拦住了她,她道明是倚梅轩梅采女的宫女,按照采女的吩咐,来给皇帝送香囊。 侍卫闻言,留一个进去唤了宴公公来。 她自然是进不去养心殿的,宴公公肯出来能顾替她将香囊带给皇帝,便是万幸。 很快,宴公公就打帘出来。 其实宴公公生了副好皮囊,面容白皙干净,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有几分旁的公公没有的英气。 他走近,上下打量了她眼,这才开口:“你是...梅采女宫里的?” 珠珞应道:“是的,公公。” 随后,她将香囊递到宴公公跟前道:“公公,这是采女亲自绣的香囊,还请公公代为转交给皇上,采女感激不尽。” 宴公公修长的手指接过香囊,看着香囊上的梅花,轻轻用手指抚过,眉间似有动容,但很快掩去,他道:“杂家知道了,你回去尽心照顾采女吧。” 珠珞福了福身:“是,奴婢告退。” 她给的香囊没有绣“大雁衔梅”,即便没有绣,宴公公也好似能读懂采女的意思,看来两人情谊颇深。 珠珞刚要转身,却迎面碰见一拎着食盒的宫女,她步伐轻快,热情地奔向宴公公,眼里旁若无人道:“宴公公,这是郡主给陛下准备的桂花糕,还请公公代为转送。” 说着,宫女打开了食盒的盖子,顿时一股糕点的清香扑鼻而来,甜腻诱人胃口。 珠珞几不可闻地皱了下鼻子。 她探究的目光落在小宫女脸上,她脸上巧笑嫣然,不见一丝异样。 收一样礼物是收,再收一样糕点也是举手之劳。 宴公公自然是收下,对宫女道:“杂家会替公主转送,还请姑娘代杂家问郡主声好。” 小宫女脸上笑意更甚:“好,奴婢省得了。” 说完,小宫女转身便走了。 而珠珞全程站着,本该早走的人,此刻还杵在这里,宴公公眼中流露几分不满来。 随后,他这才正经地细看起珠珞来。 这一看,竟是吓了一跳。 珠珞是个美人坯子,眉如远黛,眸若秋水,红唇如樱,乌发雪肤,比起如今盛宠的江贵妃也不遑多让。 而且,这容貌竟隐隐有熟悉之感,但是具体在哪里瞧见过,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珠珞见宴公公在瞧她,猛然惊觉她该走了,但临走前,她还是出声道:“公公,不知奴婢有句话当不当讲?” 宴公公收起思绪,这小宫女不肯离开,难道是打了攀附的心思? 如真如此的话,恐怕也不适合待在采女身边。 他沉眸道:“你说便是。” 珠珞这才小声道:“这桂花糕虽是寻常,奴婢也会做,但闻这味道到与奴婢做的不同,到底是进皇上口的吃食,还请公公小心查验才是。” 宴公公闻言,放在了心上,虽然月华郡主经常送吃食来,但若真出什么问题,他这个总管太监的位置也就做到头了。 他道:“杂家会查验的,你且放心去吧。” 珠珞再次福了福身子,到了声告辞便离开了。 * 月华郡主与她幼时相识,要真论起来,她的确比她幸运。 同是被先太子谋逆案牵连的家族,她颜家首当其冲,成了头个被先帝问责的家族,父亲被斩首示众,而她和母亲弟弟三人经过元老爷设计的一把火,这才能假死脱身。 先太子去世后,先帝怒气仍未消,又问罪于月华郡主母家。 若不是皇帝竭力保月华一命,恐怕早就魂归地府,哪里还能在宫里耀武扬威? 这些年,月华郡主住在宫里的琼华宫,宫人也不是没有议论过皇帝对这位“义妹”的心思。 但是皇帝的心思哪里是旁人能够揣测的,若是不喜欢,不可能冒着得罪先帝的风险将人保下,但若是不喜欢,又怎么没有纳入后宫? 月华对皇帝的心思,是个人都看在眼里,皇帝兴许心里也是有数,这才许了月华亲自选夫婿的恩典。 但皇帝对月华的心思,到有几分讳莫如深了。 也怪不得月华要这么迫不及待地给皇帝下药,以求君王雨露了。 至于能不能成功,还得看月华的造化。 她刚刚开口,不过是因为她幼年就与月华不对付,月华还联合其她小姐妹孤立她,她不得已才经常入宫找伙伴玩。 不过说到底还是月华有福气,不像她... 珠珞轻轻闭上眼睛,生父被砍头的景象深深刻在脑海里,她吐出口气,再睁眼,眼中俱是坚定。 * 等珠珞走后,宴公公连忙招了太医一探糕点。 太医仔细查验后,称糕点中被下了催.情的药,这事可大可小,端看皇帝会不会深究。 宴公公眉间跳了下,竟被那小宫女说中了! 当真是个不省事的,月华对皇帝的心思昭然若揭,但用如此手段,未免下作! 他开口警告太医:“张太医,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当心你的脑袋。” 张太医神色一怔,连忙应是。 这件事宴公公做不了主,拿着糕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皇帝交代了。 宴公公隐去了珠珞的存在,只是说他自己闻着,味道有些不妥,这才让太医查验。 皇帝重重将奏折拍在桌上,眼里怒意尽显:“她竟然敢这么做?看来是朕太宠她了!” 宴公公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求皇帝息怒。 他心道,难道皇帝宠月华郡主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是经年累月人尽皆知的事。 否则就依月华那无法无天的性子,后宫里哪宫娘娘能容下她,头个不待见她的就是太后和贵妃。 若非皇帝毫不保留地放纵,月华又哪敢如此? 皇帝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捏了把眉心,无奈开口:“将糕点给月华送过去,禁足一月,让她好好反省。” 第5章 宴公公口头称是,心里却在嘀咕,又是如此,这么大的事,却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给皇帝下药放在旁人身上可是死罪,落在月华身上就仅禁足一月。 看来琼华宫的那位郡主,还是得罪不起的。 糕点的事解决,宴公公没有将珠珞让转交的香囊拿出来,只是提醒皇帝该翻牌子了。 皇帝看着累积成堆的奏折,有些疲累道:“朕今日歇在养心殿。” 宴公公称是,但话头却是一转:“皇上,您今日不是瞧着梅采女的发髻有趣?现下采女恐怕还未歇着,不如再仔细瞧个够?” 一般宫妃做出新奇打扮,就是为了吸引皇帝的目光。 皇上闻言,脑中没有闪过那发髻样式,而是一闪而过梅采女身后宫女模样,没有开口。 就在宴公公以为皇上不会答应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也罢,到底存了心思,朕去瞧瞧她吧。” 宴公公心中惊喜,面上却是不露,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 * 倚梅轩 珠珞听到皇帝晚上临幸梅采女的消息,心中不禁感慨宴公公办事的效率,原也没想到看似最没有靠山的梅采女,居然在皇帝跟前都有人。 庆嫔那边的人也得知消息,但倚梅轩的主子有两位,传旨的人口语含糊,没有说是哪位主子,庆嫔以为翻拍的是她,便精心打扮了恭候在殿门前。 所以等她看到梅采女出现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散了几分:“想必妹妹也是听到了消息,你也一并等着皇上吧。” 庆嫔口中虽如此说着,但看向梅采女的目光却不如早间友善。 梅采女应喏,乖乖巧巧地候着,心里打鼓皇帝到底翻的是谁的牌子。 很快,皇帝的身影由人簇拥着来到殿门口,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庆嫔看着走近的皇帝,以为皇帝会如往常般扶她起来,刚要伸手,却不想皇帝脚步一转,往身旁的梅采女走去。 梅采女也是一惊,受宠若惊地看着皇帝递来的双手,伸手握上,由皇帝亲自扶着站了起来。 庆嫔的脸色骤然冷了下去,手指紧紧掐入掌心。 等梅采女起身后,皇帝才缓缓开口:“平身吧。” 庆嫔这才由宫女扶着站起身来,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神色。 皇帝的眼神都没有落她身上一下,而是瞅着梅采女的发髻看,突然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摸了摸梅采女的鬓边,随后划到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又夸赞了句:“确实好看。” 这一句不知是在夸发髻,还是夸人。 梅采女面颊染上绯色,羞赧地垂眸,柔声道:“皇上谬赞,臣妾愧不敢当。” 珠珞敏锐发现,一向以容貌傲然于众嫔妃的庆嫔,此刻的脸色无比难看。 第5章 庆嫔看着皇帝携梅采女离开的身影,后槽牙咬得紧紧的。 自江妃升为江贵妃后,妃位便空悬下来,紧盯着这个位置的,储秀宫的婉昭容便是头个,她有子嗣傍身,又有江贵妃的扶持,难保日后不会被升为婉妃。 瑶贵妃所居听雨轩,原本里头的丽昭仪按位份也是个强劲对手,只可惜丽昭仪是太后举荐,不得皇帝宠爱,否则也不会打发她去跟瑶贵妃那个病秧子同居了。 婉昭容虽有皇帝唯一的子嗣傍身,但只是个公主,若她能够一举得男,未必不能与之相争。 今日公公来传话的时候,她还以为皇帝是来瞧她的,没想到看的却是梅采女。 庆嫔眯了眯眼睛,她到是小瞧了梅采女,原以为是个安分的,却不显山不露水地就将陛下的眼神给吸引住了! * 琼华宫 月华郡主在宫里来回踱步,见到小宫女秋桃的身影,急切问道:“如何了?” 秋桃喘了口气,道:“回郡主,皇帝去了倚梅轩,召幸了梅采女。” “竟然是她?”月华俏脸沉了下去,不甘地咬了咬下唇,“竟是给那个狐狸精做了嫁衣!” 秋桃知道郡主的计划败露,以皇帝对郡主的喜欢必不会苛责,但底下的小宫女可就要遭殃了,她小心开口道:“郡主,要不还是算了吧?想必皇帝已经知晓此事,否则也不让宴公公罚您禁足一个月了。” 月华抬头,狠狠地甩在秋桃脸上,冷声道:“本郡主做事还需你来置喙?要不是你个没用的,送糕点都送不明白,何至于连累本郡主被禁足?” 秋桃被甩了一巴掌,不敢再质疑,连忙跪下请罪:“郡主恕罪,是奴婢的错,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月华厌恶地瞧她了眼,用手帕仔细地擦拭手指,仿佛刚刚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秋桃就她不说话,忙转移话题道:“郡主,奴婢刚进来的时候,看见咸福宫的关常在正在门口候着,您要去见见吗?” 提到关常在,月华脸上的厌恶更甚:“不见!” 月华心中以父亲曾参与先太子谋逆案为耻,但关常在则是不然,自她入宫后,就时常耳提面命,要她给死去的先太子翻案。 关常在自己蠢,还要连累她!若不是关常存了这个心思,怎生进宫这么多年,却还只是个常在位份?就连晚进宫的庆嫔都在她位份之上! 月华抬脚踢了下秋桃的肩膀,恼道:“糊涂东西,就说本郡主被皇帝禁足,谁来也不见!” 秋桃连忙领命:“是,郡主。” 门口苦苦等到的关常在看到秋桃身影,眼眸发亮,上前问道:“郡主肯见我了?” 秋桃露出为难神色道:“常在,不是郡主不愿见你,是郡主被陛下禁足,没有陛下的旨意,谁也不能见。” 关常在神情愕然:“怎么会?” 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下午就被禁足了?难道是因为选郡马爷的事,跟皇帝拌嘴了? 秋桃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常在还是回去吧,如今郡主心情正不好呢。” 关常在叹口气:“也罢,等郡主解了禁足后,我再来寻她吧。” 看着关常在离开的背影,秋桃也是深深叹了口气。 郡主得陛下宠爱,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也不是没有嫔妃想着与郡主交好,从而接近皇帝。 只不过这些嫔妃都被郡主赶了出去,唯独这关常在即便被郡主冷脸,却还是坚持要来,这份对皇帝的真心,皇上怎么就瞧不见呢? * 珠珞给梅采女的守门夜也不太平,被庆嫔派人叫了过去。 来叫她的还是之前采女宫里的如意,走在回廊上的时候,如意还意有所指地跟她说。 即便采女一时得宠,但她的家世摆在这,日后也必不会走得长远。 她们这些当奴婢的,就得跟个好主子,主子有前途,奴婢脸上也才有光。 珠珞静静听着,觉得如意话里有话,莫不是庆嫔还想将她调过去,主位是可以随意调拨自己宫里人的。 心里正打着鼓,进门后,看见庆嫔半躺在美人榻上,头上的珠钗都已拔去,乌发随意散开,正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屋里燃着沉木香,香气一蒸笼,珠珞仿若误入仙境之感。 她规规矩矩地给庆嫔请安,庆嫔开口:“如意,赐座。” 如意闻言,端了个杌子摆在珠珞身后。 珠珞屈身坐下,忐忑地等着庆嫔开口。 庆嫔正了身子,问:“今日梅采女的发髻是你梳的?” 珠珞:“回娘娘,是奴婢梳的。” 庆嫔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吩咐道:“给本宫也梳一个。” 珠珞立马站起身来,来到庆嫔身后,斟酌着用词道:“回娘娘,采女的发髻适合小家碧玉的样貌,娘娘容貌瑰丽,想必不定适合采女的发髻。” 庆嫔闻言,来了兴趣:“哦?那你觉得本宫适合什么发髻?” 珠珞道:“还请娘娘让奴婢一试。” 庆嫔“嗯”了声,如意立马将木梳递给了珠珞。 * 珠珞的巧手是过去几年练出来的,她进采女宫里,就打了帮采女争宠的心思。 头次给采女梳的时候,采女愣是到了睡觉时间都舍不得拆。 今天终于才派上用场,但她并没有把宝押在区区一发髻上,但是她早晨观采女与宴公公之间的眉来眼去,她便知稳了。 若采女不让她去送香囊给宴公公,她也会想别的法子给宴公公带话,让宴公公将皇帝给请来倚梅轩。 如今不仅皇帝来了,她的手艺还被庆嫔给瞧上,倒也是意外之喜。 很快,珠珞就梳好了凌虚髻,她梳的发髻倒也不是自创,只不过多了修饰脸型的作用。 庆嫔额头略宽,梳这种发髻,正好加以修饰,将不足之处掩盖,那么整张脸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 梳完后,果然庆嫔很满意,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左瞧右看,随后偏身拉了下珠珞的手。 珠珞的手早上被她夸过,如今再细看来,到真不像是奴婢的手,白皙细腻,当真是纤纤玉指。 第6章 她伸手点了下珠珞的手背,再次毫不吝啬地夸赞:“十指露、春笋纤长,本宫今日算是长了见识。” 珠珞:“娘娘谬赞,奴婢愧不敢当。” 庆嫔放开她的手,声线慵懒地问:“珠珞,你可愿来本宫这里?” 珠珞小脸上浮现受宠若惊之色,连忙跪下道:“回娘娘,娘娘如此厚爱,奴婢感激不尽。然,奴婢进宫不久,怕辜负了娘娘的厚爱。采女位份虽低,但对奴婢有主仆情谊,奴实不敢生出二心。” 庆嫔闻言,柳眉皱起:“你竟不愿?” “非是如此,奴婢正因采女身边的婢女被调,才会补上这个空缺,若奴婢离开采女来到娘娘宫里,怕对娘娘名声不利。奴婢一己之身不算什么,万万不敢玷污娘娘的名声啊。” 庆嫔柳眉慢慢舒展开,将珠珞的话听了进去,的确如这小婢女所说,如今采女正得宠,她即便要人,也得徐徐图之。 但是被这小婢女拒绝,内心难免不忿,便没有开口让珠珞起来。 珠珞抬头,小心看了眼铜镜中庆嫔的脸色,开口道:“娘娘,奴婢的发髻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有幸入了娘娘的眼,奴婢愿教授给其她宫女,这样即便奴婢不在,娘娘也能梳这凌虚髻。” 所谓忠仆不事二主,如此刻就答应庆嫔,恐怕庆嫔顶多就是看中她的手艺,更多的就没有了。 庆嫔脸色稍缓,轻“嗯”了声:“如意,你便随珠珞学吧。” 如意没想到这样的好事最终落在她的身上,连忙应下道:“是,娘娘。” * 如意现下瞧着珠珞的眼神多了几分真诚,眼睛盯着珠珞的手瞧,状若好奇地问:“珠珞,你这手是真漂亮,娘娘都夸赞了,不知平时是怎么保养的?” 珠珞亦真心回:“我进宫前,家里虽是破落户,但是家中独女,所以娇惯了些。平时用玫瑰花露洗手,早晚用牛奶养护,便养成了这般。” 她这话没作假,是小姐总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所以格外爱护。 而小姐用的玫瑰花露和牛奶总会有多余的,便会赏给她用,她陪着小姐用了这么些年,这才将双手养成指若削葱根样。 如意闻言,不免咋舌,虽是个破落户,但是个有家底的,否则谁家能养成这般模样。 不过,她可以说给娘娘听,说不定娘娘听进去后,一高兴还能赏赐她。 如意笑道:“我刚看你给娘娘梳发,也学了两分,只不过还有不足之处,还请你不吝赐教。” 珠珞:“姐姐哪里的话,我再示范几次便是。” 第6章 珠珞回去的时候,已至午夜。 今晚没有月光,她手里没有宫灯,所以行得特别慢。 而采女屋里的灯光还没有熄灭,微弱的光透过窗棂洒在门口高大男人身上,阴沉沉的,珠珞停住脚步。 很快,反应过来,又上前行了几步,行礼小声道:“宴公公。” 宴公公向她走来,亦是压低声音问:“不给采女守门,去哪里了?” 珠珞回:“庆主子唤奴婢过去,问问今日采女发髻是如何梳的,等奴婢给庆主子梳完,就晚了些,还请公公不要怪罪。” 天黑,宴公公看不清珠珞神色,只觉即便是这般黑的天,珠珞的脸都好像覆了层白光,炫目的晃眼。 他问:“你是刚进宫的?” “是,公公。” “母家是哪里的?” “回公公,奴婢母家不显,乃是城西元府,奴婢原名元茵茵,因着名字与皇后娘娘闺名相冲,掌事嬷嬷这才给奴婢取名,珠珞。” 宴公公对城西元府完全没有印象,大抵是个破落户,否则凭借这般美貌,又怎会落选? 并且家里无权无势,这才不得已进宫当低人一等的宫女。 旁的闺秀落选,若是家里有权势,上下打点一番,必不会让女儿进宫耗到二十五岁。 他沉声告诫道:“采女是个善良的主子,你好好跟在采女身边,莫要吃里扒外,否则杂家头个饶不了你!” 珠珞忙惶恐出声:“是,公公,奴婢定好好伺候主子,不敢有二心。” 宴公公见敲打后,她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这才稍稍放心道:“好了,时候不早,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杂家守着。” 珠珞福了下身子:“是。” 刚转身没走两步,突然被宴公公叫住:“等下。” 珠珞疑惑转身:“公公,还有旁的事?” 宴公公问:“你如何得知,今日郡主送的糕点有问题?” 珠珞:“不瞒公公说,奴婢进宫前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只能看书打发时间。这其中就涉及医术,不过并不精通,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话落,宴公公挥手道:“你去吧,记住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许教旁人知晓。” 珠珞刚刚的话半真半假,她从前的确看医术,但是医术却是师承太医院的王太医。 王府与元府有旧,王府医学世家,父子二人皆在太医院任职,后来王父退下后,儿子王鹤雪留任。 小姐与马夫私奔,元老爷一气小姐不自爱,二气他早就替小姐找好了夫婿,正是王鹤雪。 只不过小姐落选后要进宫苦熬到二十五岁,也不知王府是何种态度,这话才没有宣之于口。 王鹤雪在医术上颇有建树,见她好学,两家有往来的时候,时常也提点她两句,说是切磋医术也不为过。 珠珞想,若是有机会,她该去太医院见见他才是,好歹有过一段时间的师徒之谊。 * 翌日,珠珞捧着铜盆早早候在采女房间门口。 她有些惊奇地看了眼宴公公,想着他昨晚守了一夜,不见疲态,只是眼下有些乌青,衬得白净皮肤有些明显。 宴公公像是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双耳却是竖着的,时刻留意着房间里的动静。 听见浑厚的男声叫了声“宴池”,他才动了下身子道:“奴才在。” 珠珞跟着宴公公进去,目不斜视,皇帝与采女都已起床,采女正跪着给皇帝系腰带。 珠珞将铜盆和干净帕子放好,上前要给采女帮忙,却不想被宴池挡了回去,他低声道:“你且候着。” 这就是不想让她靠近皇帝了,珠珞便不再向前,垂头在旁候着。 谁知,皇帝这时突然开了口,嗓音低沉:“梅儿,你宫里近身伺候的就她一人?” 梅采女两颊绯红,瞟了眼珠珞后,娇声道:“回陛下,奴婢人微事少,她一人伺候便也够了。” 皇帝拉起她的手,温声道:“这也不像话,等下让宴池再给你拨两个人伺候,你好好挑,留下顺心意的。” 采女自然欣然接受,娇羞一笑:“多谢皇上。” 皇帝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路过珠珞时,眼神似乎落下一眼,但轻飘飘的,珠珞自己都怀疑是否看错了。 等皇帝走后,采女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娇憨妩媚开口:“珠珞,伺候我洗漱吧。” 刚伺候完采女洗漱,皇帝的赏赐就来了,不仅如此,宴公公动作也快,当即把挑的人就送来了。 采女随意看了几眼,留下两个看得顺眼的,宴池挑的人她信的过,便直接扔给珠珞道:“你给新来的讲讲规矩,以后你便是大宫女了。” 原本只她一人伺候采女,没有大小宫女之分,如今来了新人,珠珞的地位竟拔高,一举成为采女身边的大宫女。 可见,这次获宠,采女认可珠珞在其中的作用。 珠珞应下了这个差事。 采女留下的两个宫女,一个名唤彩霞,一个名唤采薇,都是敦厚老实的长相,可见宴公公挑这两人是费了心思的。 采薇率先行了一礼,热切喊道:“珠珞姑姑。” 珠珞开口解释:“我也刚伺候采女不久,不必叫我姑姑,喊我珠珞便可。” 采薇、彩霞:“是,珠珞。” 珠珞:“采女刚得宠不久,你们不要在外惹是生非,连累到采女。采女是个好相与的主子,但不要生出别的心思,否则采女也不会饶了你们!” 两人互相望望,赶忙表了忠心。 珠珞见敲打得差不多,便让她们回去先收拾行李,随后便是分配活计了。 她因着是大宫女,所以还是单独住一间,新来的彩霞和采薇同住一间。 近身伺候采女的事还是她来做,她们便做些小厨房与浆洗衣物的杂事。 两人没有异议,痛快应下,手脚快速地收拾起房间来。 珠珞把事情安排妥当后,便去登记皇帝的赏赐物。 进屋的时候,看见采女盯着赏赐之物有些出神。 听见她进来的动静,采女这才回神,喃喃道:“原来得宠后,会有这么多赏赐。” 与初次侍寝不同的是,她这次才真正明白何为君王雨露,帝王的体贴温柔让她竟生出几分眷恋的心思。 怪不得那些得过宠的妃子,失宠后会发疯发癫,原是体会到了飞向云端的滋味,不愿意再坠落下去了。 第7章 珠珞听到采女的喃喃声,上前恭维道:“奴婢恭喜采女,看这些赏赐,想必采女很得圣心呢。” 梅采女羞赧地低下头道:“油嘴。” 珠珞笑笑,没再继续调侃下去。 这时,门口传来采薇的声音:“采女,英答应到了。” 英答应?梅采女经过昨晚,哪里还能想到对英答应的承诺,面上不禁有几分心虚。 珠珞则上前提醒道:“采女去耳房接见答应吧,这些赏赐之物,奴婢会好好登记入库的。” 梅采女点头道:“对,你好好登记,我去见她。” 走进耳房,梅采女神色也缓和了下来,刚进屋,英答应就上前拉着她的手道:“恭喜姐姐,昨晚皇帝翻了姐姐的牌子,教妹妹好生惊喜。” 面对英答应的热切,梅采女脸上有些淡道:“妹妹说笑了,皇上也只是偶尔记起姐姐罢了。” 英答应指着桌子上的绫罗绸缎,她道:“这些是妹妹娘家送进宫的珍品,还请姐姐笑纳。” 梅采女心中更是愧疚两分,她先前收了礼,却没办事,如今又怎敢再收她的礼? 不过,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姐妹情,她道:“姐姐没能达成妹妹的心事,怎好再收妹妹的礼?昨晚虽向皇帝提了妹妹,却也不知皇帝听进去几分,到底是姐姐人微言轻,还请妹妹不要怪罪。” 听到梅采女说,昨晚有与皇帝提及她,英答应眼里刚露出惊喜之色,但是很快就又被采女的话给浇灭了。 听梅采女的意思,好似皇帝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英答应怎能不失落? 心里失落,面上却不显:“姐姐哪里的话,姐姐能为妹妹在皇帝跟前说两句话,妹妹已经是感激不尽。这些东西还请姐姐不要嫌弃,不是妹妹请姐姐说话的赠礼,而是恭贺姐姐得宠。” 梅采女闻言,这才欣然应下。 她觉得如今她得皇帝看中,这些绸缎比起皇帝的赏赐也逊色三分,皇帝的赏赐她都能收下,英答应的礼她如何能不收? 她拉着英答应的手坐下道:“如今姐姐刚得宠,在皇帝跟前没多少脸面,等姐姐在皇帝跟前得脸了,再举荐妹妹,想必那时皇帝也能听进去。” 英答应没有获宠的机会,她唯一的机会就是依靠眼前刚得宠的梅采女,自然是应下道:“那边多谢姐姐了,我与姐姐在宫里无依无靠,理应相互扶持,共同进退。” 梅采女紧握英答应的手道:“妹妹说的是,姐姐也是这么想的。如今江贵妃独大,皇后不问后宫事,连日常的请安都免了,我们若是哪天不小心惹到江贵妃,恐怕在宫里便没了一席之地。” 英答应同样深有感触道:“是啊,所以我是真心为姐姐高兴,姐姐得宠,我也能有所依靠,不再像之前那般漂泊如浮萍了。” 说完,反手握住了梅采女的手。 第7章 一个月后,碧冼阁 大宫女吉祥将珠钗插进主子英答应乌黑的发里,英答应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梅采女上次就是因为发髻突出,这才惹了皇帝的眼,这次阖宫觐见我也要与旁人不同,想来皇上也能注意到我。” 吉祥是英答应从家里带进宫的,与英答应的情分不一般,说话也毫不遮掩道:“答应,您怎么还把梅采女挂在嘴边?这一个月皇上都是翻的她牌子,但从未召唤过您,奴婢真可惜您送的那些礼。” 英答应刚刚还憧憬的脸色,倏地就漫开失落:“吉祥,你说梅采女当真就一次没再皇帝跟前提及我吗?” 吉祥有些没好气道:“答应,您怎么还抱有幻想呢?若是采女提了,哪里还需要您在这费尽心思倒腾发髻?” 英答应:“许是她提了,但皇上没有放在心上?” 吉祥:“所谓收礼办事,您把这银子散给梅采女,还不如打点给陛下跟前得脸的太监,这样见到皇上的几率还大些。” 英答应眼前一亮:“你说的对,咱们不能将希望全都寄托在采女身上,从今日开始,除了采女的一份,养心殿的太监咱们也要孝敬。” 吉祥见主子开窍,立马笑道:“答应放心,奴婢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的*。” * 所谓恩宠养人,采女自得宠后,便不复之前唯唯诺诺,庆嫔派人来请的时候,她也能有底气拒绝了。 珠珞上前提醒了下:“采女,庆嫔娘娘唤您一起去中宫请安也是好意,就这么拂了怕是不好吧?” 梅采女将皇帝赏赐的珠钗,挑挑拣拣插好,没所谓回道:“无妨,每次都让我等她,来显示她一宫之主的地位,如今我只是不想再惯着她罢了。” 珠珞还想开始劝些什么,却被采女打断:“珠珞你瞧瞧,这个牡丹金簪如何?还是皇上特地赏赐的,我还一次都没有戴过呢。” 珠珞吐出口气,她隐隐感觉,采女自得宠后,性子的确不复从前,这样飘飘然,怕是早晚会出事。 珠珞道:“这个金簪与您的发髻不相配,若您想要戴它,得重新换个发髻。” 牡丹?这本是皇后才可以戴的,即便皇后再不问后宫事,但她的地位被一小小采女冒犯,当真不会生气? 她本意是想让采女放弃佩戴牡丹金簪,却不想采女固执地偏要戴,不顾请安的时辰相近,让她将刚簪好的发髻拆了重新梳。 梅采女将木梳递到她手里,吩咐道:“你手脚快点,可别误了请安的时辰。” 梅采女到底不是小姐,珠珞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她的心意去重新梳了发髻。 就这般,等到景仁宫的时候,紧赶慢赶地还是误了时辰。 这次两位贵妃都到了,梅采女才姗姗来迟。 众人看热闹的目光都向梅采女射来,其中不乏幸灾乐祸的,关切的眼神几乎没有。 采女心里忐忑地朝皇后跪了下去:“皇后娘娘,臣妾今日误了请安的时辰,不是故意的,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珠珞低着头,随着采女的动作一同跪下,即便不是采女本人,她也感受到了众妃的目光,如芒在背。 还未等皇后娘娘开口,江贵妃就头个发难道:“到底是梅采女受宠,如今都能误请安的时辰,若是哪天生了皇子又如何,岂不是要爬到皇后娘娘头上作威作福?” 话音落,梅采女的脸色便白了三分,她有些磕绊解释道:“皇后娘娘,臣妾真不是有意的,只是今日梳这发髻用了点时间,这才误了时辰。” 她不提发髻还好,一提江贵妃立马眯起了眼神,冷哼道:“本宫怎么说今日众姐妹的发髻都不似平常,原来竟都是想学着梅采女争宠?” 座上改善发髻的嫔妃纷纷低下头,不敢对上江贵妃的眼神。 梅采女眼神看向庆嫔,哪知上次还帮她说话的庆嫔,此刻竟无视她的目光,悠悠然品起茶来。 采女想到今早拂了庆嫔的面子,脸上顿时不好看起来。 甚至有些迁怒珠珞,她话只提醒一半,纵着她得罪庆嫔,如今连庆嫔都不肯帮她说话了。 英答应原本想开口的,但是却被身旁的吉祥按住了肩头。 她到底对早上吉祥的话存了疑,又深知她人微言轻,便不再敢冒头。 梅采女只能央求地看向皇后,皇后也只淡淡道:“既是误了时辰,按宫规处置,罚俸一个月吧。” 梅采女闻言,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然而她的谢恩还未出口,就被婉昭容打断:“呦,刚刚没细瞧,妹妹这头上戴的是牡丹?虽说宫妃不拘戴什么花,不过妹妹只是小小采女,也刚得宠不久,就要佩戴牡丹僭越皇后娘娘,未免也太不知规矩了些。” 珠珞闭了闭眼睛,她早间想要阻止采女戴这牡丹就是为了规避这种情况。 若不是给中宫请安的大日子,哪怕采女日日戴,她都不会劝阻,如今采女偏要戴牡丹来到皇后跟前晃悠,这不是明晃晃打中宫的脸? 江贵妃也看到了金簪,也冷笑道:“皇后娘娘,才刚得宠就这么不把您放在眼里,您难道就只罚俸一个月?” 皇后眼皮抬起,看着跪在地上的梅采女,居高临下道:“梅采女不守规矩,不敬中宫,罚闭门思过一月,以儆效尤。” 梅采女浑身一软,单手撑着地,这才勉强能支棱起身子,她没想到皇后竟然给了她这么重的处罚。 这几乎是要断了她的恩宠啊! 一个月后,皇上还能记起她吗? 梅采女面容惨淡开口:“臣妾遵旨,多谢皇后娘娘。” 珠珞扶着梅采女站起身来,向后退,一路退到采女应该在的位置。 英答应伸手握住梅采女冰冷的手背,低声关切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梅采女苍白着小脸摇了摇头,示意她无事,便撤回了手。 这时,月华郡主突然来临,吸引走了打量梅采女的目光。 月华郡主一月禁足已过,便也迫不及待地来给中宫请安。 第8章 她刚行完礼,江贵妃就开口道:“妹妹这次来晚了,错过了一出好戏。” 月华的目光扫视一圈,但见所有人脸上都意犹未尽的样子,便好奇开口:“哦?贵妃娘娘说的好戏是指?” “好了,”坐上的皇后威严开口,“今日就算你们请过安了,没什么事就散了吧。” 月华刚来就要被赶走,本要不悦,但是她现在对大戏更感兴趣,于是便也痛快地离开。 众妃退下,庆嫔脚步慢了些,就要踏出门的时候,被皇后叫住:“庆嫔,你留一下。” 庆嫔正有此意,收回脚转身,朝皇后娘娘走去。 * 出了景仁宫的门,梅采女的脸色依旧不好看。 她指甲死死掐进掌心,这次的请安让她头次感受到六宫嫔妃的嫉妒,若不是这一个月皇上翻的都是她的牌子,何至于连庆嫔都不肯帮她说话? 她没有根基,如今怕是又得罪了庆嫔,以后拿什么在后宫立足? 英答应觑着梅采女的脸色,上前宽慰道:“姐姐,你脸色不好看,莫不是累着了?” 梅采女干巴巴地开口:“我被禁足一个月,解了禁足后,皇上哪里还能想起我?” 英答应心里虽没有多少幸灾乐祸,但是梅采女被禁足,就表明旁的妃嫔都有了被翻牌子的机会。 哪怕翻她牌子的机会很渺茫,但总比丁点机会都没有的强。 她道:“姐姐,你放心,皇帝这么宠你,等你解了禁足后,一定还会宠幸你的。” 梅采女想到帝王床畔边说的甜蜜话,心里也跟着定了定,也许英答应说的对,皇上必不会那么无情,等她解了禁足,他一定还会想起她的。 珠珞冷眼瞧着,皇上还是二皇子的时候,就是冷漠寡情的性子,即便是宠爱采女,怕多也是兴头上来。 如今采女被禁足一个月,怕是禁足过后,皇上就忘了她这号人了。 若是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先太子,那般温润如玉的人,怕是还能有几分怜惜之情,但如今这位,她就不报有希望了。 毕竟,一母同胞亲哥被人陷害入狱的时候,他没有想着为兄平反,怕是筹谋着怎么争夺皇位呢吧? 她那时太小了,父亲被关入狱后,她印象中就是当今皇帝派人围住的家门。 很快,一众奴仆被人带走,只留下他们母子三人,和负责照顾他们的管家。 虽然不是被关押在大理寺监狱,但是与坐牢别无二致,母子三人整日能做的也只是望望天,看着日升夕落,扒着指头过日子。 直到,先帝的旨意下来,判的是满门抄斩,即刻执行。 若不是当时天色已黑,他们母子三人被留颜府一晚,第二日再被拉去刑场。 就在那晚,元老爷放火用三具死尸替换了他们,恐怕他们就会被像爹爹那般,被斩首示众。 珠珞眼眸沉了下去,据她观察下来,皇帝是没有心的,而采女却在奢求帝王的怜悯,未免有些太天真了。 第8章 前头两位主子说着话,后头的宫女也没闲着。 吉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珠珞看了眼,珠珞回望了眼,悄声问道:“吉祥姐姐,可是有事?” 吉祥眼神下移,落在珠珞肤若凝脂的五指上,笑道:“早听说珠珞姐姐心灵手巧,如今一见,当真名不虚传。” 皇宫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只能肯用心打听事,大抵都能打听到。 上个月庆嫔娘娘不知从哪得到的法子,早晚用牛奶洗手,玫瑰花露更是跟不要钱似地往手上抹,这件事怕是口口相传,六宫皆知了。 但是除了倚梅轩,很少有人知道这法子是她告诉如意的。 看来这吉祥时常往倚梅轩替英答应给梅采女送东西,与倚梅轩的关系愈发密切,这等事都能打听到。 珠珞将手指往袖子里藏了藏,低着头,略羞涩开口:“姐姐谬赞了,为主子办事,自当尽心尽力。” 吉祥趁机又问:“听说,采女当日引起皇上注意的发髻是你梳的?” 本不是秘密的秘密,珠珞便应承下来,想要听听吉祥接下来的话头。 她回:“不过是闲作,也是采女有福气,这才能入了皇帝的眼。” 吉祥闻言,身子不由得凑近两分,低声问:“姐姐略施小计,就能让采女吸引皇上的注意,也不知我家主子何时才能有采女这般荣幸?” 说着,悄悄从腕间退了只雕工精巧的金镯,快速拉过珠珞的手,塞进了她的腕间。 珠珞浑身一怔,吉祥这行云流水的做法,当真令人瞠目结舌,她还没能反应去推开,手镯已到她腕间,并且吉祥已经离开她半个身子。 这是何意?往常吉祥送采女绸缎,顶多是与她见面招呼的地步,今日怎会有如此动作? 吉祥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不知姐姐何时有空,能方便给答应梳个精巧的发髻?” 珠珞心里失笑,没想到采女无意得宠的法子,一个月了,竟还能惹得人效仿。 但是庆嫔都没能引起皇上注意,就别谈颜色稍逊的英答应了。 她思忖了下,退下金镯,拿在手里道:“非是妹妹不肯帮答应这个忙,只是庆嫔娘娘今早这发髻便是奴婢教着梳的,直至今日也没能显出效用,妹妹实在是惭愧。” 说着,就要把镯子递给吉祥。 吉祥却是推拒过来:“姐姐手腕纤细,正适合这镯子,就不要推辞了。” 珠珞摸了摸镯子上雕刻的纹路,心思流转道:“妹妹若是记得没错,答应母家可是苏州织造?” 吉祥点了下头。 到底是商户出身,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所以送梅采女的缎子都是顶极的。 但是采女沉溺于皇帝的温柔乡,哪里还能记得与答应的承诺。 若是答应有日发觉,怕是会与采女生分了。 她道:“答应年岁不大,怎生穿些老气横秋的衣服?虽然能压得住身份,但到底少了几分女儿家的娇俏。” 吉祥看了眼自家答应的背影,眼前忽地发亮:“姐姐,你的意思是?” 珠珞见吉祥如此受教,便不由得点拨两句:“若说宫里谁穿衣最娇俏,可不就是郡主?答应若是学着郡主穿搭,不必一模一样惹人白眼,只消能有明艳少女的感觉,恐怕也会让陛下眼前一亮。” 吉祥闻言,眼中的光愈发亮了:“多谢姐姐点拨,日后答应若是得宠,定不会忘了姐姐。” 珠珞嘴角弯起:“都是为主子分忧,应当的。” * 正被珠珞提及的月华郡主,此刻正在琼华宫听着宫人讲述早上的大戏。 她听完,笑着叫了三声好,还不忘出声贬低梅采女几句:“到底是小家子,才得宠不久就敢不敬犯上,活该她有今日!” 本来她解了禁足,能够腾出手来好好收拾梅采女一番,却不想未等她出手,梅采女自己就把自己作禁足了。 她痛快的同时,也有些不太痛快,咬牙道:“我一想到那日竟给她做了嫁衣,我就恨不得扯烂她的头发,看她还怎么梳发髻在皇帝哥哥跟前招摇!” 秋桃闻言,不由得打了个冷噤,想到郡主一旦不痛快,非要发泄够了才会了事,她灵光一现道:“郡主,奴婢突然想起一件事,许是和那日有关?” 月华瞥一眼过来,冷冰冰地问:“何事?” 秋桃:“奴婢见今日采女身边的宫女有些眼熟,现在想来那日奴婢送桂花糕时,她也在场,后来那日皇上就去了采女处,奴婢怕是其中有什么猫腻?” 月华对秋桃嘴里的小宫女没什么印象,只是觉得梅采女是个小家子,她身边的宫女也是个唯唯诺诺的,一直垂着头,她连她全乎脸都没瞧见过。 她道:“既然有猫腻,把那个宫女叫来,就说本郡主有话要问她。” 秋桃喜形于色道:“是,郡主。” * 珠珞扶着采女进了倚梅轩,刚进去,采女就一把甩开她的手,似是生气不悦。 采薇微笑地迎上前:“采女,请安累了吧,奴婢泡了皇上赏的雨前龙井,您喝了也解解乏。” 梅采女接过,抿了一口,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还是你有心,事事将我放在心上。” 采薇脸上闪过震惊,下意识看了珠珞一眼。 珠珞眼观鼻,鼻观心,怕是今早的事,采女迁怒到她身上了。 采女润了喉,抬眼吩咐道:“珠珞,门前落叶堆积,你去给扫了,免得皇上瞧见不高兴。” 还未等珠珞领命,采薇就率先开口道:“采女,珠珞姐姐可是您的大宫女,怎么能干扫落叶的粗活?还是奴婢唤小太监扫吧。” 采女冷哼了声:“不过都是奴才,有什么事能干,又有什么是不能干的?我要的事能干的奴才,若是不能干,也就只配干粗活了。” 采薇震惊溢于言表,不再开口。 珠珞面上毫无波澜地应下:“是,采女。” 第9章 * 采女成也发髻,败也发髻,珠珞亦如是。 采女因为发髻得宠,是珠珞的功劳,皇上乐意捧着采女,所以采女乐意提拔她。 但如今还不知皇上下次什么时候能来,采女又刻意迁怒与珠珞,所以她没法,只能受着,难道还能对着采女辩驳不成? 她还是头次干扫地的粗活,在元家没有干过粗活,来宫里也都是干些主子贴身伺候的活,如今初次干,倒也生疏得很。 彩霞瞧见珠珞干活的身影,有些惊讶上前:“珠珞,怎么是你在这扫地,难不成是小太监偷懒?” 珠珞苦笑了声:“我今早惹采女生气,采女便让我来扫地了。” 彩霞伸手,想要接过她手里扫帚,宽慰道:“采女是好性子的,想必生气也是生一阵子,晚些时候便也气消了。扫帚给我吧,姐姐哪里能干这样的粗活,还是我替姐姐干吧。” 采薇是个嘴甜的,会说笑俏皮话惹得采女高兴,所以这新来的两个宫女,采女更加亲近采薇。 彩霞是个闷头干活的性子,话虽少但活干得漂亮,有她在,其实珠珞手里的活也轻松不少。 珠珞没有将扫帚直接给彩霞,想着即便做样子,也要做给采女看才是。 而就在这时,突然不知打哪来的小宫女,走近便指着珠珞开口:“你,月华郡主唤你,跟我走一趟吧。” 珠珞偏头,顺着指向她的指尖看去,看到了张熟悉的脸。 月华郡主一般不找人,但是找人了就是大事,彩霞立马勉笑问:“秋桃姑姑,郡主怎会认识珠珞姐姐的,莫不是找错了人?” 秋桃却是轻抬下巴,语气不屑:“郡主要找的人还容得你置喙?还愣着做什么,不过是小小宫女,还要让郡主等你不成?” 撂下这句话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珠珞将扫帚递给彩霞,怕是来者不善,嘱托她道:“怕郡主等急,我先过去,你去跟采女说声,省得她等下找我。” 若真郡主无故发难,怕是采女也不能救她,能救她的怕只能是倚梅轩的主位,庆嫔娘娘。 她说完,重重握了下彩霞的手背,眼神往庆嫔的方向瞥了下。 还望彩霞能明白她的意思,她急匆匆抬脚去追秋桃的步伐。 * 琼华宫果真如传闻那般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好不精美,据说除了比不上中宫,便是这宫里最华美的住处,可见郡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珠珞不敢东张西望,等走近月华郡主后,便俯身请安:“奴婢珠珞请郡主安。” 月华郡主看着匍匐在地,伶仃身子的宫女,语气慵懒道:“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珠珞后背僵硬一瞬,缓缓抬起头。 月华在看清珠珞容貌的那刻,立马被惊得站了起来,她柳眉蹙起,不敢置信地开口:“你到底是谁?!” 谁也没有见过月华如此惊慌模样,秋桃也仔细往珠珞脸上瞧。 珠珞平时老低着头,不惹人注意,如今乍然一瞧,当真明眸善睐,美得不可方物。 她想,这下珠珞要遭,今日能不能走出琼华宫都是不得而知了。 珠珞没想到旧人就有如此大的反应,也许月华已经将她认出,但那又能如何,没有证据,她就不是那人。 她道:“回郡主,奴婢原名元茵茵,家住城西元府,进宫后因名字与皇后名讳相冲,嬷嬷赐名珠珞。” 月华从震惊中缓过劲来,由秋桃扶着重新坐下,这才强作镇定地开口:“元茵茵?” “正是奴婢本名。” 月华慌张的眼睛又盯着珠珞瞧了瞧,现下看来,似乎也没第一眼那么像了。 也是,那都是个死人了,她还想她作甚?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人,要真论起来,可不就是那位吗? 从小因着她长得乖巧好看,偏生又长得一张巧嘴,只要她出现的地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她吸走,总是抱着她不肯撒手。 而她就像是那衬红花的绿叶,总能被人忽视个彻底,除非她给她背地里使绊子,让她丢丑,她才能产生报复的快感。 直到她的死讯传来,她被烧死了,听说烧成了黑炭,原本粉雕玉砌的小脸蛋成了黑乎乎的碳灰。 她当时笑了个仰倒,原来这一切都是天意,她再招人喜欢又如何,再备受皇子们宠爱又如何,还不是死了,死得透透的。 半晌,月华才调节了情绪开口问:“听说那日秋桃替本郡主送桂花糕的时候,遇到你了?” 珠珞心里咯噔了下,但想到宴公公应不会多嘴,便老实回道:“回郡主,当日采女吩咐奴婢给皇上送香囊,正巧碰上秋桃姑姑。” “碰巧?”月华冷笑,“本郡主当日本想邀皇上一叙,但被你截胡,你可知罪?” 原是不知是她告的密,而是以为是她抢了她的机缘,珠珞当即变了脸色,惊慌跪地道:“奴婢当日不知郡主有要是寻皇上,还请郡主恕罪!” 她懊恼地闭了闭眼睛,满脸悔不当初的样子。 月华没想到她竟是个不惊吓的,便没了兴致道:“你既已知罪,本郡主也不得不罚。” “秋桃,掌嘴,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就二十下吧。” 秋桃迫不及待地应下:“是,郡主。” 她来到珠珞跟前,话说的好听,但手上的动作却是又狠又绝,“啪”! “珠珞姑娘,等掌完,要记得谢恩,若不是郡主心善,你受到的可就不止这二十下了。” “啪!” 一左一右,相互对称。 珠珞掩下眼中的冷意,不躲不闪地应下:“是,谢郡主开恩。” * 二十下,秋桃用了十足的力道,等掌掴完,珠珞的脸颊已然不能看了。 珠珞眼前晕乎乎的,起身的时候,差点没站稳,还是强忍着给月华郡主行了礼后,才转身离开。 好在,离开的时候,月华没有继续为难她。 屋外冷风一吹,吹在她痛到没有知觉的脸颊上,冷热交替,几乎就让她红了眼。 刚进倚梅轩,彩霞关切地迎了上前:“珠珞姐姐,你的脸是怎么了,难道是郡主下的手?” 说完,用指腹轻轻碰了下珠珞的脸颊,她立马疼得嘶了声。 彩霞犯错般放下手,满眼心疼:“这可怎么办,怎么就打成了这般?” 珠珞捂着半边脸,眼神平静到可怕:“无碍,小伤养养便好。对了,采女可有说些什么?” 彩霞眼神瞬间无措,搅着手指想为采女开脱,但是斟酌半天也只说了句:“采女被禁足,对你的事怕是有心无力。我找去庆嫔那里,庆嫔娘娘说你晚间若是还不回,她便会派人去寻你。” 庆嫔有这份心,对她而言也够了。 珠珞:“你帮我去回庆嫔娘娘,就说我回来了,会记得她这份善心。” 说完,便抬脚直奔采女屋里。 屋里,采薇不知说了什么逗得采女连连发笑:“这等事你竟然也知道,我还以为宫里只有我才知道有颗老槐树成精的事儿。” “奴婢老家与采女一处,所以对此也有耳闻,只是奴婢离家早,不知道原来那装神弄鬼的老神棍被您的父亲赶出了县城,您父亲当真是百姓的好父母官!” 她们的笑声,在珠珞进门那刻戛然而止。 采女脸上顿时收起笑容,有些不悦地看向她:“珠珞,听说你被郡主叫了去,可是犯了什么错?” 采薇看了眼双颊红肿的珠珞,开口道:“采女,你看珠珞姐姐的脸,怕是在郡主那受了刑呢。” 采女这才将正眼落在她身上,但脸上不悦更甚:“珠珞,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我如今被禁足,你好端端地怎会去招惹郡主?” 珠珞的心凉了半截,但仍带有最后希望地开口:“采女,您当日让奴婢给皇上送香囊,正巧那日郡主派人送桂花糕,要晚上与皇上叙话,却不想皇上来了您这里,她便迁怒于奴婢,今日将奴婢唤去,不分青红皂白就是掌嘴二十下。” 采女听到二十下的时候,眉间动了动,叹了口气:“也怪你运气不好,怎生那日就碰到了郡主?若你运气好些,今日也就不会受刑了。” “是啊,珠珞姐姐,好在你没有连累到采女,若是因为你惹得郡主不喜,从而连累采女惹得皇上不喜,这罪过可就大了。”采薇适时插嘴。 采女闻言,深觉有理地点头:“是啊,你脸也破了,便许你休息三日,就不需要你近前伺候了。” 采薇:“珠珞姐姐放心,我会伺候好采女的,你只管好好养伤便是。” 看着眼前这主仆俩的一唱一和,珠珞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来:“谢主子恩典。” 她嘴角是弯的,但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第9章 珠珞往自己房间走,脚步越来越沉重。 推门,转身刚要关门之际,彩霞出现在眼前。 第10章 她手里拿着白色小瓷瓶,朝着她笑了笑:“姐姐,我给你拿了药膏。” 珠珞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将人引了进去,“彩霞,多谢。” 彩霞将瓶盖打开,将里面的药膏到了点在拇指上,对着她的脸小心地抹开。 哪怕彩霞的动作再小心,但珠珞还是疼得皱起了眉,彩霞手上的动作更加放轻:“姐姐,宫女受罚是常有的事,我被调到倚梅轩前,也惹过主子不高兴,也挨过罚,这药膏便是我当初用过的,效果极好,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珠珞垂眸,瞥见那小白瓶瓶身光滑,泛着白釉的光泽,没有一丝裂痕,可见其主人有心爱护。 等药膏在她脸上铺开,一股奇特的清香扑鼻,有些冰凉的清爽,缓解了她红肿双颊的疼痛。 她道:“彩霞,如今也只有你肯来看我,你这份心意,我会记得的。” 彩霞指尖动作顿了下,很快又将药膏往她耳畔抹,语气轻缓:“承蒙姐姐照顾,自入倚梅轩,妹妹才得以平安度事,姐姐这一月照拂的恩情,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呢。” 她对彩霞和采薇都是同等照顾的,彩霞还知道拿瓶药膏给她上药,但是采薇就只会趁机往上爬,说些落井下石的话。 很快,彩霞帮她上完药,将小白瓶塞进她手里,道:“姐姐这伤得好好养,若是这瓶药膏不够,只管朝妹妹要。且姐姐花容月貌,若是就此落了疤,也实在是太可惜了。” 她话里的担忧与惋惜,珠珞听在耳中,勉力笑了下:“你放心,采女准我三日假,这三日我会好好养伤,不会落疤的。” 彩霞点点头:“说到底,采女还是顾惜姐姐的,这般好主子宫里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珠珞嘴角的弧度拉平,没有接话。 彩霞瞧了眼门外的天色道:“那妹妹便不打扰姐姐休息了,若是有事,姐姐只管去隔壁唤我。” 珠珞:“嗯,你忙去吧,这几日就劳烦你和采薇好好照顾采女了。”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都是我们应当做的。” 等彩霞的身影消失后,珠珞立马打了盆冷水,洗了条干净帕子,一点点将彩霞刚刚抹的药膏全部擦去。 待做完这一切,她又打了盆冷水,将整张帕子浸湿后,挤干然后敷在自己双颊上。 她看着彩霞留下的小白瓶,眼神幽暗。 * 翌日,因着采女的准假,珠珞得了三日空闲时间。 她一早戴了面纱,有意避开倚梅轩众人,来到太医院门前。 她没把握今日王鹤雪会当值,看着有人进出,便随意叫住一人,礼貌问道:“劳驾,贵院王鹤雪王太医可在?” 这人瞧她宫女打扮,便按例询问道:“姑娘瞧着面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 “我进宫不久,乃是倚梅轩的宫女,我家梅采女想请王太医把下平安脉,不知您可否引见?” “不敢当,今日王太医当值,我进去唤他来见你便是。” “有劳。” 珠珞在门口没等多一会儿,就瞧见熟悉的身影挎着药箱朝她走来。 王鹤雪长了副清俊的样貌,眉间自带股医者的愁绪与悲悯,他出身清贵,又医学渊博,前程远大,在元老爷眼中就是极好的女婿人选。 只可惜,这般清瘦的人,没能入小姐的眼,她喜欢肌肉结实,满心满眼都是她,眼里容不下旁人的秦生。 她曾与小姐交过心,小姐也说王鹤雪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只要遇到病人,就再也不管不顾旁人,她不喜欢被抛弃的感觉,所以才不会喜欢他。 王鹤雪乍听倚梅轩来人的时候,还觉得奇怪,他还从未请过梅采女的脉,怎么采女就偏点他的名。 然,在见到珠珞的那刻,他几乎呆立当场,差点没能跨过太医院的门槛! 他不敢置信地喊:“你...你!珠珞?!” * 珠珞引着王鹤雪来到僻静处,王鹤雪缓了很久,都没能缓过来,刚站定,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珠珞,怎会是你?你不是随元家二老回江南老家了吗?” 这才诧异的便成了珠珞:“江南老家?” 王鹤雪先开口为她解了疑惑。 原来自她进宫后,元家二老害怕事情暴露,第二日就遣散奴仆,两个人带着剩下的签了死契的仆人连夜出京。 现下,元府就只剩下她母亲与弟弟二人守门,那日王鹤雪敲门进去后吓了一跳,还以为人去楼空,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不告而别。 珠珞再听到母亲和弟弟消息后,这才安了心。 她内心是希望元家二老能够带上母亲弟弟一起走的,这样暴露的风险就更低了,而且没有他们的牵制,她更能放开手脚。 但是转而想到,若是母亲弟弟都走了,她岂不就成了孤家寡人,她一个人留在这京里又有什么趣? 好在,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元老爷替她选了。 等王鹤雪说完,珠珞盈盈一拜:“多谢王哥哥告知母亲弟弟消息,如今珠珞人在宫里,消息闭塞,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们了。” 王鹤雪眼神担忧地看着她:“他们到不碍事,我更担心的是你。” 话音落,他才惊觉说错了话,但话已不能收回,只能硬着头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珠珞便将事情经过挑挑拣拣说了,只道小姐不想进宫,便由她来替换进宫。 元家二老怕事情暴露,也为了跟她划清界限,这才连夜出京,且此事不足为外人道,这才连王府都瞒着。 王鹤雪听罢,眉头皱紧:“虽然你与你家小姐主仆情深,可是未免也太委屈了你,宫里不比元府,你定会受苦。” 珠珞眼神定定地看着他,下一秒落下面纱,语气哽咽道:“元府对我有大恩,我是甘愿替小姐进宫的,只是...” 她垂眸,委屈不已的样子。 看到她这幅样子,王鹤雪简直惊呆,他不敢置信地伸手,小心地捧上她的脸:“珠珞,你的脸...你疼不疼?” 珠珞原来娇若白梨的好脸,如今留下五道指印,瞧着有些触目惊心的可怖,王鹤雪简直快要不敢碰,怪不得她一直覆着面纱! 王鹤雪急急收手,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翻出要膏,递给珠珞道:“这润颜泽肤膏你先用着,不消两日,红印就该退了。” 王鹤雪的医术她是放心的,当即没有推辞地收下,重新戴上面纱对他道:“谢谢你,王哥哥。宫中生存艰难,珠珞因为有你,才稍有心安。” 他面露愧色,自惭形秽道:“珠珞,我恨我只是小小太医,如今你被欺负,也只能送些药膏,无法真正为你出头。” 珠珞忙道:“你送的膏药,于我而言就是雪中送炭,王哥哥不必说此等丧心话。” 王鹤雪眼神紧紧地盯着她,皱起的眉头没一刻松开,喉咙发干地说:“宫女二十五便可出宫,珠珞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哪怕是看在我们从前的情分上。” 珠珞闻言,直接从袖中掏出昨天彩霞的小瓷瓶,对他道:“既如此,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这是我同宫的宫女送与我的药膏,我闻着味道不太对,还请你给瞧瞧。” 王鹤雪接过瓷瓶,打开放置鼻尖闻了闻,随后便失色道:“这其中竟然含有大量的麝香,用其他香料掩盖住了,还好你没用,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真是麝香,珠珞眼神闪了闪,从王鹤雪处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她轻轻叹口气:“也不知我到底*得罪何人,竟教人如此害我?王哥哥,这宫里当真步步都是险境。” 说着,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坠落,美眸带泪,好不可怜。 王鹤雪只觉自己的心在油锅里煎过似的难受,他几乎脱口而出道:“你放心,刚刚我说护着你的话不是妄言,只要你有事,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珠珞勉强收了眼泪,但声音还是哑的:“王哥哥,我在宫里无依无靠,能依靠的也只能是你了,如今有哥哥这句话,我便也放心了。” 王鹤雪闻言,心里柔软得不像话,声音都放软几分:“以后谁给你什么药膏,待我检查后你再碰。我会想法子调去给倚梅轩主子把脉,这样也方便照顾你些。” 珠珞眼泪朦胧地抬眸瞧了他眼,点了下头。 王鹤雪又道:“这药膏你是不能再用了,我给你处理了吧。” 珠珞想了下,回道:“还是我来处理吧,若是让陷害我的人知道这药瓶没有了,还不知会想什么别的法子害我呢。” 王鹤雪觉得她此话有理,便将瓷瓶还给了她,还不放心地叮嘱了句:“你要小心处理,切不可伤了自己。” 珠珞:“王哥哥且放心,我也算是你的半个门生,会小心的。” 听着她的俏皮话,王鹤雪这才露出久违的笑来。 * 从太医院回去的路上,珠珞冷漠地抬脚跨过一道又一道红漆门槛。 这皇宫红砖绿瓦,门墙巍峨,还真是大啊。 第11章 其中又不知隐藏了多少心机谋算,才能滋养这座状若牢笼的庞然大物。 这一个月来,她观察到,虽然采薇彩霞都是宴公公指派伺候采女的,但是两人并没有相熟的样子,反而有些生疏。 先前她猜测采薇是宴公公的人,所以才会这么对采女的胃口,才能这么轻松地要取代她在采女心中的地位。 如今想来,内敛沉默的彩霞才真正是宴公公的人。 她给她下麝香的目的,倒也简单。 皇帝每次来的时候,眼神总会有意无意地落一眼在她身上。 次数少到也无碍,但若次数多了,自然会引起宴公公这个贴身太监的注意。 虽然到如今为止,皇上还从未与她说过一句话,恐怕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宴公公做事老辣,养成了未雨绸缪的性子,恐怕是为了采女,这才趁着这次机会,让彩霞给她下麝香。 这样以后即便她入了皇上的眼,也难有子嗣,自然也不会威胁到采女的地位。 当真是采女的好狗,方方面面都为采女考虑到了。 至于采薇,如果不是彩霞的暴露,恐怕她还拿不准与碧冼阁互通消息的人是谁。 如今看来,正是采薇告诉吉祥她为采女做的事,所以吉祥才会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塞她金镯子,当真是黔驴技穷,想要最后博一丝生机。 采薇或许也是宴公公的人,但她与彩霞绝不会是同路人,采女不分人心,恐怕日后必吃暗亏…… 珠珞走着走着,来到倚梅轩门前。 没成想迎面碰到了如意,她像是专门在门口等着她的,笑盈盈地喊她:“珠珞,刚去你屋里寻你没寻到人,没想到真在门口等到你了。” 珠珞掩去心绪,回她:“感觉心头有些闷,便出去走了走。不知姐姐找我何事,可是庆嫔娘娘有事吩咐?” 如意眼神落在她面纱上,眼露担忧:“听说妹妹被郡主罚了,主子与我都很忧心你,主子昨日听闻差点没亲自去琼华宫要你,也幸亏你没多久就自行回来了。” “是我自己做事不当心,惹得郡主不高兴,如今郡主罚也罚了,想必以后是没有大碍,害娘娘担忧了。” “你可别这么说,”如意意有所指道,“你也是倚梅轩的人,娘娘自然是想护着你的。不过你也知道如今娘娘在皇上跟前不得脸,而郡主又向来跋扈,娘娘心里也是有顾忌的。” 如意是个会说话的人,珠珞听了,即便没有被庆嫔娘娘救,心里也不免升出几分感激来:“劳娘娘挂心,我会记得这份恩情的。” “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你这话就严重了。”如意笑了笑,“娘娘也说了,你是个聪明人,即便出手救你,她也是甘愿的。” 珠珞点了下头。 如意趁热打铁道:“到底你是梅采女的人,娘娘日后即便想要照拂你,也得顾着采女的面子,但你若是娘娘的人便是不同。” “珠珞,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10章 珠珞何尝不明白如意的意思?只是... 她面露纠结之色,最终还是咬了咬下唇对如意道:“如意姐姐,自我进宫,采女照拂我良多,采女既对我有义,我又怎么能对她无情?” 这是她第二次拒绝了,如意满是笑意的脸上也不免.流露出几分不快来。 珠珞忙接着道:“只要采女还需要我,我誓要追随采女,但若哪天...采女不需要我了,我也会择良木而栖。” 如意听到最后一句,便知这已是极限,若是再逼,恐怕会适得其反。 如今庆嫔娘娘跟前得力的人不多,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即便想破了头,也不能为娘娘寻个争宠的法子。 所以她这才想要替娘娘将珠珞收下。珠珞这个人不仅人长得漂亮,说话好听,连脑子都转的快,随便挽的发髻都能让娘娘数次夸赞,只是娘娘到现在还没机会展现在陛下面前。 她道:“妹妹能够想清楚就好,你既想追随采女,便先安心待着,若是有天想给自己博个前程,庆嫔主子是个好去处,你端看我便知道了。” 珠珞了然地点了头,似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等又往前走了几步路,如意停下脚步,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膏,与珠珞道别:“好了,我就送你到这,娘娘那里还有伙计要做。这是娘娘让我赏你的,你好好涂抹,仔细别留了疤。” 珠珞接过药膏,没有推辞地收下,她道:“多谢娘娘关怀,如意姐姐若是不介意的话,等我脸上的伤养好,我亲自去给娘娘磕头谢恩可好?” 如意:“那感情好,巴不得你过来。” * 珠珞养脸养了三天,这其中采薇一次都没有看望她,到是彩霞看望了她好几次,还很关心她的脸有没有用药膏。 她将原先彩霞给的瓷瓶的药全部倒了,洗净后又将王鹤雪的药膏装了进去,当着彩霞的面涂抹过一回,她也不疑有它,只是道等用完,再从她那里去拿。 她则谢绝了,说是庆嫔娘娘也赏了药膏,她这一回也够用了。 彩霞看到珠珞展示如意给的药膏,虽有惊讶,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道庆嫔主子也是个性情好的,能在倚梅轩干活是她们的福气。 珠珞转移话题地问她:“怎么你日日往我这里跑,采女身边就采薇一人伺候,人手还够吗?” 提及采女,彩霞脸上露出几分复杂之色,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她不禁向她倒出苦水来:“采女如今看重采薇,近身伺候的活儿也不常让我做,并且采薇事事向前,我即便想要使十分的心力,也是无用功。” 珠珞同样摆出失落的样子:“到底我们不比采薇在采女跟前得脸,如今姐姐我也失了采女欢心,这三日采女恐怕都没有提过我一次呢。” 这三日,梅采女到真像是忘记了珠珞这个人,别谈送药膏,连句宽慰的话都没有。 彩霞是知道的,所以才会为珠珞寒心,她心口起伏,难免抱怨了句:“采薇嘴甜,在采女跟前事事抢在前头,事情做好便是她的功劳,若是办不好,她就极力找别人的错处,将自己择了个干净,偏偏采女还最信她。” 珠珞虽大门没有出,但耳充目明,知道今早发生了件事,这才使得彩霞不满。 原来是采女今早晨起有些恶心犯呕,昨晚明明是采薇守夜,许是睡过了头,没有及时为采女打理,刚被采女训斥两句,就被采薇以彩霞伺候洗漱不及时将责任推了个干净。 采女本就不舒服,如今看到彩霞辩驳也辩不到点子上,便说了两句重话。 珠珞隔着墙听了,都替彩霞感到委屈。 采女说:“好你个贱蹄子,你是看我被禁足,失了恩宠,这才如此怠慢我的吗?我即便失了宠,也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哪里轮得到你来作践?” 之后,彩霞就被赶了出来。 而采薇则是被留在里面,继续说着俏皮话哄采女高兴,无非就是些等采女解了禁足,皇上定会过来的话,这些话谁都在采女跟前说过,但是就采薇能说得采女高兴。 彩霞被赶了出来,这才跑来珠珞排忧说几句牢骚话。 珠珞拍了拍彩霞的肩膀,宽慰道:“咱们做奴婢,哪有不受主子气的?采女到底只是说几句重话,若是摊上别的主子,恐怕板子都已经打身上了。” 彩霞眼神委屈地点了下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珠珞像是想到什么,问:“对了,采女是脾胃不适吗,怎么好端端地会作呕?” 彩霞也觉好奇,想了下回:“采女只是些许不适,犯了那股劲便好了,应该没什么大碍,连太医都没请呢。” 珠珞想到另一种可能,算了下采女的月信,想到崭新的月事带还收在她的箱笼里替她备着,这些月事带可是十日前她就给备好的。 她掩下眸中情绪,对彩霞道:“既然采女都没有请太医,那应当无事,主子好便是奴才好,我们自然也是希望主子平平安安的。” 彩霞:“正是这个理,哪有奴才不盼着主子好呢?” 是吗?珠珞嘴角扯出了抹笑,那笑容很轻,也只是瞬间的事。 这宫里权力倾轧,奴背弃主,卖主求荣也不鲜见,她虽然入宫时间短,但是自幼出入皇宫,听也听闻过不少从前宫里的事。 哪怕是亲眼,也见证过一回,主子打死奴才的事。 那血淋淋的场景,她至今都刻在心里,教她知道任何地方都可以谈情意。 唯独,皇宫不可以。 * 晚间,敬事房的人照例让皇上翻牌子。 皇上案前奏折堆积如山,他低着头,指尖挥毫泼墨,笔走龙蛇,连看都没有看敬事房公公一眼。 公公抬头小心地觑了眼皇上,随后求救似的看向宴公公。 宴公公这才出声道:“皇上,您该翻牌子了。” 年轻帝王抬头,烛光打在他俊美的脸上,留下一片阴影,深邃的眼眸锐利威压,极快地扫了眼绿头牌,沉声问:“梅采女的牌子呢?” 第12章 宴公公回:“采女因三日前给皇后娘娘请安误了时辰,被罚闭门思过一月,所以暂撤绿头牌。” 皇帝的眉头皱了下。 他想到这一个月来,他常去的就是倚梅轩,却没成想竟将人养出了娇纵蛮横的性子。 也罢,皇后的惩罚也算是提醒了。 他的眼神又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最后落在一块崭新的绿头牌上,上面板板正正写着“英答应”三个字。 字体像是刚写不久的,比别的牌子更加显眼些。 他问:“这位英答应,是新来的?” 提到这位英答应,宴公公先前没有印象,但是这三日硬生生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出手阔绰的主子这宫里不是没有,但是一出手直接给了京中两进两出的院子,并且只想要在皇上跟前露下脸的,恐怕也只有这一位的。 后来他仔细打听了下,原来是商贾出身,怪不得出手豪气,眼睛眨都不眨。 他恭敬回道:“皇上,这位答应是此次选秀进宫的,只是皇上还没有临幸过,所以才没有印象。” “原来如此,”皇上刚劲有力的手随意翻动了下,道,“就她吧。” 敬事房公公大喜:“是,皇上。” * 英答应被皇上临幸的消息隔天就像一阵风似地吹响整座皇宫。 听说,答应昨晚一袭桃花襦裙,发间干干净净,只簪了几朵粉红桃花,整个人清秀艳丽得像是桃花仙下凡,娇俏动人,惹得皇帝连连称赞。 珠珞自然也听到了,今日是她养好伤的日子,本该回去继续伺候梅采女。 没成想,刚进屋,一只茶盏就向她脚边砸来,“啪”地声四分五裂! “真是贱人!”采女怒不可遏。 但是屋里只有她和采薇,一时间也不知道采女骂的是谁。 珠珞忙上前跪下,采薇也不敢再讨巧卖乖,与她一同跪下开口:“采女息怒。” 梅采女当真是被气狠了,她没想到不过短短三日,比她地位低下的英答应就被临幸,成了取代她风头正盛的女人! 以前英答应在她跟前卑躬屈膝,如今一朝得宠,还不知要怎么在她跟前得意,好在她现在被禁足,恐怕要是真看到了风光无限的英答应,只怕要气得吐血! 梅采女居高临下地扫视了她们眼,道:“都起来吧。” 两个人起身,梅采女瞟过来视线看珠珞一眼,见她光滑白皙的脸上,还有几分红印,这才稍稍顺了气:“你脸好了,怎么也不跟我说声,害我替你担心。” 珠珞受宠若惊般回:“多谢主子关怀,奴婢的脸已经大好,劳主子费心,是奴婢的罪过。” 采女撇了下嘴:“好了,你我主仆之间何时这么生分?原也是我近日脾胃不合,这才发了脾气。” “珠珞,你将茶盏碎片收拾好。采薇,你们俩记得今日之事不可外传,若是我听到半点风声,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是,采女。” 珠珞虽然已经猜到她在采女心中的地位大不如前,但是没想到连扫碎片这样的小事,竟也轮到了她的头上。 第11章 珠珞端着碎片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余光瞥见采薇正给采女染丹蔻,采女表情恹恹的,眼下乌青很重。 等珠珞完全退下后,采薇觑了眼采女的脸色,开口道:“主子,珠珞姐姐的脸好得差不多了,先前没有细瞧,如今瞧来到是生得十分标致呢。” 采女细细听来,手指不可控地抖了下,采薇眼看涂歪了,赶忙跪下求饶:“主子恕罪,是奴婢太不小心了。” 采女语气冷淡地开口:“你涂得很好,继续涂吧。” 采薇站起身,将采女弄脏的指甲盖边缘用白帕子仔细擦净,这才继续涂,只不过这次动作比之前更加轻了。 采女自被禁足后,性情便变了,不似之前得宠时松弛和睦,如今近身伺候的三人都提着胆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采女给发落了。 采薇正想着,梅采女幽幽的嗓音在她耳边开口,差点没把她给吓一跳:“你刚刚说,珠珞生的美?” 采薇诧异,这难道不是明摆的事?整个倚梅轩,不对,是整座皇宫,即便是景仁宫公认最漂亮的映画姑姑,珠珞的美貌也是不遑多让的。 她抬眸,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睛,心头莫名发了寒,她勉笑道:“采女,即便珠珞生得再美又如何,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宫女,一辈子都是伺候您的命。” 采女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动容,反而警惕心提了起来,她细细琢磨了珠珞的容貌,想起她头次见到珠珞时的样子。 那个时候如意被庆嫔要了去,她不得宠,宫里连正经伺候她的人都没有,内务府终于是想起了她,特地给她拨了个宫女。 她初见珠珞的时候,也是被晃了下神,虽然她穿着最正常不过的宫装,但身段婀娜,玲珑有致,把那寻常宫装都穿出不一样的韵味。 缓缓抬头后,她瞧见一张面若敷粉,五官精致如玉琢的脸,她那时是怎么想的,已是记不清。 但是如今,只觉晃眼,晃眼到快要令人生厌! * 珠珞退下后,将茶盏碎片倒了后,便径直向主殿走去。 前两日不是还说要给庆嫔娘娘谢恩?如今她脸养好,自然要履行承诺。 如意看见她来,还是高兴的,忙亲热地拉着她进去拜见庆嫔娘娘。 路上,问了件事:“珠珞,碧冼阁的英答应昨晚被宠幸,当真令人意外。” 珠珞意外也不意外,英答应虽单纯不经事的样子,但她的贴身宫女吉祥却不是个嘴笨的,能够使银子使到她头上,自然也会使到别人头上。 大把大把的银子砸下去,总会听见响,特别是砸到养心殿去,到底是皇上的女人,只要有人有心提起,皇上难道还真能无动于衷? 况且如今梅采女变相失宠,皇上跟前正是缺新面孔的时候,这泼天富贵正巧砸中了英答应而已,不是英答应,也会是别人。 她回道:“英答应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谁说不是呢,只是姐姐到是听了一嘴,说是英答应得宠,妹妹你也功劳不小。” 珠珞脚步一顿:“哦?” 英答应得宠,与她又能扯上什么干系? 如意笑道:“听人说,英答应正是听了妹妹的建议,摈弃往日的穿着打扮,这才使得皇上眼前一亮,还金口夸了句‘桃花仙’呢。” 英答应昨晚刚得宠,今早她的事迹就传遍整个六宫,可见这皇宫的确藏不住什么秘密。 她想到那日,她与吉祥说话时,身边也跟着别的宫女,怕是其中有心人传出来的。但传出这些话来,这是要将她架上火上烤啊。 先是采女因发髻得宠,如今采女又是经过她的点拨得宠,这若是传扬出去,她不是成了香饽饽,就是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失笑道:“姐姐真爱开玩笑,妹妹哪有什么能耐,还能左右皇上去处不成,是答应命好,与妹妹无关的。” 珠珞当时只是觉得,既然答应完全不得皇上青眼,那肯定是外在出了问题,再看她年岁不大,穿衣却老气,完全看不出家里是苏州织造的样子,这才提点了下。 而且,皇上在这宫里,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最缺的就是新鲜感。 采女的发髻,答应的衣裳,在皇上一层不变处理政务的繁务中,都增添了抹异色,这才能引得他注意。 这道理,想必旁的嫔妃也知道,但是如何能够出其不意,让皇帝提起兴趣的却是寥寥。 而采女跟答应则是其中运气好的两位。 很快,跟着如意的脚步,来到庆嫔娘娘跟前。 珠珞行了个大礼,跪下道:“奴婢珠珞参见庆嫔娘娘,如今奴婢脸已养好,特来叩谢娘娘恩情。” 庆嫔眼神示意了下如意,如意上前将珠珞从地上搀扶起来。 等珠珞站定,庆嫔眼神又细看了下她的脸,立马露出心疼的脸色:“你这脸瞧着还是不好,本宫让如意给你的药膏可用了?若是没有,再找如意拿,姑娘家最重要的便是这张脸了。” “回娘娘,用了。如果没有娘娘的药膏,想必奴婢的脸不会好这么快。” “那便好,本宫瞧你这般也是心疼,只是本宫如今看着风光,但到底月华郡主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本宫即便有心也无力,珠珞你不会怪本宫吧?” 珠珞连忙跪下,“奴婢不敢,奴婢知道娘娘有难处,也知道娘娘心里有奴婢,奴婢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多求。” “瞧你,怎么动动就跪,”庆嫔嗔怪了句,“如意,快扶起来,赐座。” 珠珞坐在锦凳上,低垂着头,腰背却是挺直的,脸上表情欲言又止。 庆嫔瞧出来了,问道:“珠珞,你今日过来,不单是为了谢恩这么简单吧?” 珠珞抬眸,眼露恳切出声:“回娘娘,采女这两日晨起身子不适,总是恶心犯呕。但她现如今被禁足,怕太医无法踏入看望,奴婢实在担忧,这才斗胆请娘娘能安排位太医给采女瞧瞧。” 第13章 她这一番说辞情真意切,教谁听了,都是忠心为主的好奴仆。 况且,她先前在庆嫔跟前就表现过主仆情深,如今能为采女求到庆嫔跟前,庆嫔一时间还真不疑有他。 果然,庆嫔欣然应允:“这些都是小事,本宫让人请太医来瞧便是,况且皇后娘娘只是将采女禁足,并没有禁止她看太医啊。” 珠珞长吐口气:“多谢娘娘,采女有太医瞧过,奴婢也就心安了。” 庆嫔莞尔:“采女能有你如此关心她,也是她的福气。” 珠珞笑了笑,算作应答。 * 等珠珞的身影走远,庆嫔的脸上立马收起,她唤如意问:“刚刚珠珞说采女怎么了?” 娘娘没注意听?如意有些惊讶地回:“恶心犯呕,想必采女是吃坏了东西?” “蠢东西,”庆嫔没好气道,“吃坏了东西为何不拉肚子?恶心又犯呕,这症状倒像是...有了?” 如意这下是真惊讶到了:“听娘娘如此说,采女症状的确不对劲,怕不是真的有了吧?” 庆嫔深深吐口气:“才一个月,不急不急。” 嘴上虽说着不急,但是内心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如意斟酌出声问:“娘娘,还需要替采女请太医吗?” 庆嫔:“请,如何不请?本宫要好好成全珠珞的尽心!” * 珠珞回去的路上,脚步轻快。 她想,如果王鹤雪够本事的话,她很快就能见到他。 并且,这倚梅轩落寞了三四日,也该重新热闹起来了! 第12章 珠珞没有想到,庆嫔娘娘的动作如此之快,翌日在宫门口看到王鹤雪的时候,她先是惊了瞬,随后状若生疏地问:“太医贵姓,可是为采女请平安脉?” 王鹤雪听她这疏离的语气,便知她这是避嫌,不想旁人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语气生硬地开口:“免贵姓王,正是为采女请平安脉的,还请姑娘带路。” 珠珞嘴角一弯,“王太医请。” 王鹤雪上面一步,不由得偏头看向她的脸,眉头轻皱地低声问:“你的脸,怎生还没好?” 若是按时使用他给润颜泽肤膏,按理说本该退去红肿才是,怎么还有明显的红印子? 珠珞本想按期好的,只是采女如今处处挑她的刺,只安排她杂活,近身伺候的活不让她沾染分毫,且这两天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审视打量。 阴恻恻的,好似静待机会露出獠牙的毒蛇,她便不敢让自己好那么快了。 她道:“快好了,王哥哥放心。” 一声王哥哥,叫的王鹤雪脚步都轻快两分,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这时,珠珞道:“王哥哥等下见了采女,只管说是按例请平安脉,别提庆嫔娘娘可好?” 王鹤雪诧异:“这是为何?” 昨天太医院的确传来庆嫔请太医给梅采女把脉的消息,只是旁的太医眼见梅采女被禁足,恐已失宠,都觉是个烫手山芋,这才给了他机会。 若是梅采女像之前那般得宠,恐怕还轮不到他过来。 珠珞声音低低地,似在耳边呢喃:“是我请庆嫔娘娘关照采女的,害怕采女以为我有异心,所以只要采女不问,王哥哥可否不提?若是采女问了,你便说是皇上安排的可好?” 王鹤雪闻言,想通其中关窍,低笑道:“珠珞,你做事一向妥帖,跟进宫前伺候茵茵时一样。” 珠珞也低笑了声作回应,但笑意不达眼底。 王鹤雪等在殿门前,珠珞打帘进去,见采女慵懒地躺在美人塌上,采女正跪着给她捏腿,屋里不知熏了什么香,珠珞鼻子动了下,有些耐不住这味道。 她轻声喊道:“采女,门外站了位王太医,说是要给您请平安脉。” 梅采女缓缓睁开眼,拂开采薇捏腿的手,眼露诧异:“王太医?” 珠珞笑着回:“回采女,许是皇帝心里挂念您,这才安排了王太医给您把平安脉。您虽被禁足,但皇上内心到底是记挂您的。” 梅采女刚还有疑惑,但听珠珞提及皇上,眼前瞬间亮了:“此话当真?” 采薇也诧异地抬头看向珠珞,她想珠珞先前能在采女跟前得脸,到底有两把刷子,皇上哪有闲工夫管位被禁足的妃子?但从珠珞口里说出来就像笃定似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哪怕她拍马也不能及,恐怕很快她就又要在采女跟前得宠了。 珠珞嘴角的笑意更甚,语气也愈发肯定:“奴婢哪敢骗采女?太医肯定是得了令,否则怎么好端端地站在门口呢?采女若是不信,奴婢将太医请来可好?” “快快,”梅采女站起了身,“既然是皇上的好意,你快些将太医请进来。” 珠珞将王太医请进了门,梅采女看见是位年轻的太医,刚刚还兴奋的心此刻有些冷却,她问:“王太医是吧,是谁叫你过来请平安脉的?” 王鹤雪行礼问安后,听到这句,开口道:“回采女,是上面的安排,遣微臣今日来给采女请脉。” 上面的安排?梅采女闻言,喜形于色,也许正被珠珞说着了,就是皇上派人来的,到底皇上心里是有她的。 她矜持地伸手,“还请太医把下,我今日不思饮食,晨起呕吐不适,浑身不得劲,也不知是怎么了?” 王鹤雪将帕子覆在采女的手腕上,恭敬地跪下把脉。 很快,他眉间微动,撤回手道:“恭喜娘娘,您这是有喜了,月份还小,一月有余,晨起不适正是害喜的症状。” 梅采女神情愣住,仿若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我...我有了?!” 珠珞采薇趁机,也同跪下欣喜道:“恭喜采女,贺喜采女!” 梅采女还没有晃过神来,想过这六宫妃嫔虽多,但皇上膝下却空,只有婉昭容生的昭阳公主,若她肚子里是个皇子... 趁着采女回神之际,珠珞已经问起了王鹤雪:“王太医,咱们采女初次有孕,不知要注意些什么,奴婢也可好好为采女记下。” 慢了一嘴的采薇懊恼地闭了下眼,没想到珠珞是真的嘴快,今日更是处处占尽上风,如此下去,她在采女这有什么出头的机会? 况且,如今采女有孕,若是一举得男,将来必定前途无量,风头甚至能盖过没有子嗣的庆嫔娘娘,成为这倚梅轩第一人! 王鹤雪看向珠珞,温声吩咐:“采女身体健壮,腹中孩子目前一切安好,只需好好静养,不宜心情起伏过大,头三个月还是要注意些。” 采女终于是回神,满意地看了眼珠珞,这一对比,珠珞的确比采薇脑子更加活泛,到底是早前跟在她身边的,她开口道:“多谢太医,我会好好注意的,还请太医也多看顾我的身子,我和孩子就交到你手里了。” 既然是皇上派来的太医,又是诊出她有孕的,采女此刻对王鹤雪也多了几分信任。 王鹤雪求之不得:“是,采女。采女放心,微臣会好好看顾娘娘与腹中皇子的。” 采女伸手摸了摸肚子,顿觉眼前迷雾散开,颇有几分见天光的得意。 * 倚梅轩的梅采女有孕一事,很快就压过如今风头正盛的英答应,成为这宫里头等的大事。 皇后亲自派人解了梅采女的禁足,并且奉上好礼来表达她对梅采女这胎的看中。 很快,江贵妃与她宫里的婉昭容也过来了,婉昭容手里还抱着昭阳公主,身后跟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倚梅轩。 正巧庆嫔娘娘也在,庆嫔与采女随众人给贵妃昭容请安,等贵妃审视地打量了眼采女的肚子后,这才叫起身。 采薇手快地上前扶起了采女,珠珞则低着头,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江贵妃坐下后,开口便是问:“梅采女,你这胎相可安稳,太医怎么说?” 梅采女扶着还没显怀的腰身,羞赧笑道:“回娘娘,太医说臣妾一切安好,只需静静养着,安稳度过前三月便好。” 江贵妃闻言,挑了下眉:“是太医院的哪位太医?可巧,本宫今日也带了位太医,日后就负责为你安胎吧。” 贵妃娘娘好生霸道,开口便要让梅采女换太医,这太医岂是说换就能换的?况且还是怀孕这般大事,若不是信任的太医,岂不是将自己与孩子陷入危险之地? 梅采女自然是不愿的,但她不敢明晃晃驳了贵妃的面子,张了张口愣是没敢说出半个不字。 贵妃见采女久不回应,语气沉了下去:“怎么,你不愿意?” 梅采女脸色一白,有些慌地跪了下去,支支吾吾半天:“回...回娘娘,臣妾并非不愿,只是臣妾这胎已经由王太医看顾,恐怕轻易换不得人...” 她话音未落,就被江贵妃强硬打断:“好了,本宫带的李太医,可是看顾婉昭容胎相的,你看如今昭阳公主多招人稀罕,本宫还能害了你不成?” 被抱着的昭阳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软萌可爱的脸蛋,甜甜笑了一声,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第14章 婉昭容也道:“是啊,梅妹妹,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梅采女正欲辩解,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叫:“皇上驾到---” 第13章 珠珞看到采女的脸上明显松了口气。 整个跪着的上半身往下一坠,差点没瘫软在地,珠珞冷眼瞥见采薇眼神根本没注意采女,而是直勾勾看着门口,她则上前扶了把采女的胳膊。 与此同时,朝服还没换的皇帝跨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雌雄莫辨的宴公公。 “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皇帝眼神直直落在梅采女身上,隐隐威压的眼神,连在采女身旁的珠珞都感受到了,她抬眸,看了眼逆光走来的皇帝。 隐约间,看到幼时沉默寡言的少年,她迈着小短腿奔向他的时候,他岿然不动,不像太子哥哥那般弯腰抱起她,而是任由她抱着大腿,仰视他。 那个时候,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二皇子哥哥可真高哪。 皇帝眼神快速略过她的眼,落在梅采女身上,弯下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 梅采女先是愣了瞬,随即羞着脸,将双手搭在皇帝手上,皇帝微微用力,扶起了她*,开口道:“都平身吧。” 江贵妃脸色不好看了瞬,但很快调整过来,上前笑道:“想必皇上也是得知采女有孕的好消息,刚臣妾还说,如今臣妾摄六宫事,为了采女腹中的皇嗣,要免了她的日常请安呢。” 皇帝闻言,满意地点了下头:“贵妃,你做事一向妥帖,朕就将采女和孩子托付给你了。” 江贵妃掩唇笑道:“请皇上放心,如今宫里头等的要紧事就是采女腹中的孩子,臣妾一定好好看护。” 珠珞闻言,才知先前贵妃一宫独大的传闻不作假,皇后因身体原因,免了日常请安,也无心管着后宫事。 贵妃位同副后,当真是风光,不愧是当年被先帝夸赞剿逆党有功的功臣之后,地位尊崇,当真是令人艳羡呢。 珠珞嘴角扯了抹笑。 “父...父...”这时,朝阳公主朝着皇帝伸手,像是在求抱。 一岁多的小公主口齿不清,但是大人们能依稀辨得是个“父”字,大约是在叫“父皇。” 皇帝眼神看向小公主,露出抹慈父的笑来,上前从婉昭容怀里接过小公主,抱在怀里轻声诱哄:“朝阳是在叫父皇吗?” 小公主不回,只咯咯地笑,圆乎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皇帝,当真是可爱至极。 婉昭容笑道:“回皇上,朝阳有段时间没有见您,想必是想您了,如今刚学会说话,连母妃都还不会叫,但是能叫父皇了呢。” 皇帝眼里的威压顿时消散全无,抱着小公主不撒手,喜悦溢于言表:“朕抱着小公主也比之前重了些,昭容你照顾有功。” 婉昭容抿唇矜持:“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刚珠珞余光瞥到,婉昭容动了下小公主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话,小公主这才有了喊父皇的动作。 可见,这后宫的女人真是各有各的本事,都在想方设法夺得皇上关注。 如今他们一家三口逗着小公主,到把本应风头正盛的梅采女冷落在旁,江贵妃眼中也满是落寞,没有上前打扰。 皇帝逗弄了好一会儿小公主,这才转身看向梅采女,叮嘱道:“你好好养胎,有什么需求就与贵妃说,朕还要去处理公务,晚些时候再来瞧你。” 梅采女听到最后一句,无有不应道:“臣妾遵命,臣妾晚上与孩儿等着皇上。” 皇帝来得快,走得也快。 等皇帝走后,江贵妃一锤定音:“梅采女,既然皇上将你和皇嗣交于本宫手上,即刻便由李太医照看你的胎,本宫也乏了,你好生养胎吧。” 梅采女有些不情不愿地福了下身子:“是,娘娘。” 江贵妃没走两步,突然行至庆嫔跟前,扬唇讽刺笑道:“都是倚梅轩的,如今采女肚子都有了动静,怎生你还没有?” 庆嫔手指掐进掌心,刚刚皇上进来,连句话都没有与她说,可见是彻底忘记了她,如今昔日对手地位稳固,而她快要连主位都要守不住,她如何能释怀? 她勉力笑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一定好好保养自个身子,不教娘娘失望。” 江贵妃轻嗤了声,趾高气昂带着昭容与小公主走了。 浩浩荡荡地来,浩浩荡荡地走。 等一众人离开后,殿里就只剩下倚梅轩的两位主子。 庆嫔也干巴巴留下了句“好好养胎”的话,便要打道回府。 梅采女没有行礼,只回了句:“姐姐慢走,妹妹就不送了。” 刚贵妃走的时候,梅采女还是规矩行礼的,如今面对庆嫔,到摆起了架子,连礼都不行了,庆嫔走的时候,步伐明显带风。 梅采女抚了抚肚子,采薇想要上前搀扶她,却被她让开,反而对珠珞道:“珠珞,你来扶我。” 想必刚刚采薇只关注门口的动向,被采女看在眼里,心中不悦,且今日珠珞的确讨她喜欢,这才又重新重用起珠珞来。 珠珞上前,扶着采女坐下,心里却是想着,梅采女这一胎怕是不易,王鹤雪被支开也好,这样即便以后出了什么事,也能脱开干系。 她道:“采女,您一定要注意李太医,他毕竟是贵妃的人,不得不防哪。” 提到这,采女脸上表情也凝重起来:“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我这一胎被贵妃看顾,又如何能拒绝她?” 珠珞却道:“这反而不是件坏事,采女你想,您这胎安好,自然大家都相安无事,若是出了任何问题,贵妃娘娘怕也不能逃脱干系。” 采女偏头看向她,“你的意思是?” 珠珞:“您何不将贵妃的功劳夸大,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贵妃想来也不敢有动作,否则她无法向皇上交代啊。” 梅采女深觉有理,对她道:“那便请李太医进来把脉,且日日将脉案呈至储秀宫,让贵妃娘娘亲自过目。” 珠珞:“是,采女。” 采薇不甘示弱地开口:“采女,呈脉案这种跑腿的小事就由我来做吧。” 采女不置可否。 珠珞则是求之不得,她现在还不想和储秀宫过多牵扯,如今采薇自己请缨,她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 晚上,皇帝如约而至。 因着早前采薇的动作,梅采女就没让采薇近前伺候,而是安排了珠珞和彩霞。 她也并不放心让珠珞单独伺候,所以让彩霞凑数,彩霞的容貌比之珠珞,还是稍逊一筹。 珠珞泡好了雨前龙井,恭恭敬敬地跪下举到皇上跟前,出声:“皇上请用。” 皇上伸手,看见跪下的宫女低着头,只看到一头乌黑的青丝,她五指纤细,指甲被修得齐整,是双干净如白釉的手。 他接过,用杯盖拂了下茶叶,茶叶的清香扑鼻,他抿了口,便不再喝,随意搁置一旁。 这在珠珞的意料之中,喜欢喝雨前龙井的是太子哥哥,他是不喜欢喝的,但他向来不教人轻易探得他喜恶,所以每次都会装模作样的抿上一口。 这个习惯到现在都没有改,珠珞心里窃笑了下,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这时,梅采女出声:“你先退下吧。” “是。” 珠珞退了出去,没有守在门口,而是对彩霞说:“等下皇上的茶凉了,你重新泡杯君山银针。” 彩霞有些奇怪:“姐姐,为啥不继续雨前龙井?” 珠珞笑了笑:“给皇上换下口味,也好教皇上觉得咱们倚梅轩有新鲜感哪。” 彩霞像是听懂了:“姐姐说的是,我等下会瞧着换的。” “嗯。” 吩咐完彩霞后,珠珞这才满意地离开。 若是彩霞不换茶水,她又怎么销毁罪证呢? * 就这般,珠珞期待地过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珠珞是被采女的惊叫声惊醒的。 采女声音惊慌:“宴公公,快,快叫太医!” 珠珞忙穿了衣服,走进去远远瞧见,皇上穿着单衣,脖颈处起了一片小红点,瞧着有些唬人。 宴公公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吩咐跟着的小德子去叫太医,他则上前着急问:“皇上,您可有什么不适?” 皇上脸色沉得可怕,只冷冷吐出两个字:“花生。” 宴公公也反应过来,转而面对跪着的一众宫婢怒道:“糊涂东西,皇上的饮食里怎么掺进了花生?” 宫女和太监们互相望望,都从对方的眼里瞧出惊惧来,忙道:“奴才不知,奴才们并没有放花生啊!” 花生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哪个宫都可以随意支领,且各种娘娘口味不同,总有喜欢吃花生的,所以宫里并没有对花生明令管限。 但是咱们这位皇上,可是最碰不得花生的,这还是她小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那个时候,家里给她准备了花生糖,她高高兴兴与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分享,但就二皇子冷着脸,不看她的花生糖一眼。 第15章 她可不高兴了,趁着他不注意,就把一块花生糖塞进他的嘴里,还用小手捂着他的嘴,趴到他身上,甜腻腻喊道:“二皇子哥哥,你就吃嘛,很好吃的。” 就吃了那么一小块,很快他身上就起了如今日一般的红点子,她后来才知,原来他是碰不得花生的。 第14章 梅采女不安地抚着肚子,忐忑的眼神看向为皇帝诊脉的太医。 赵太医是太医院院正,家学渊长,世代行医,皇帝与太后日常的请安脉都是他把的。 赵太医眉头松开,语气略凝重:“回皇上,您这是吃了花生等物引起的风疹,微臣以放风、荆芥等药材入药,替您散邪消风,便也无大碍。只是近日要注意饮食,切不可再碰花生等禁忌物。” 整个倚梅轩的主子和奴才都松了口气,若是皇上在倚梅轩出事,恐怕不能善了。 皇上捏了捏眉心,开口:“就按你说的开药。宴池,查查。” 短短两个字,就让珠珞后背浸出一层冷汗,她这次贸然出手,未免莽撞。 如今她不是颜太傅家顽劣调皮的小玉儿,他也不是父亲门生,宫中身份不显的二皇子,他如今是杀伐决断,掌握生死的皇帝! 珠珞头越发磕得低了,眉头挤出懊恼的神色,只盼如今能法不责众,大事化小。 宴公公动作很快,当即就将昨日皇上用的茶具跟晚膳查了个遍。 珠珞看着宴公公派遣小德子去检查昨日皇帝用过的茶盏,忍不住心提到嗓子眼。 好在,他并没有查出什么不妥,对着宴公公摇了摇头。 珠珞这才放了一半的心。而另一半的心,悬而未决。 这时,御膳房传来消息,昨日送往倚梅轩的膳食,其中有道松鼠桂鱼的菜,大厨放置调料时,许是不小心沾染了花生酱,还是在盐罐旁发现的,若不仔细查看,还真瞧不出来。 宴公公震怒,皇上的饮食,御膳房每次都是慎之又慎,且留宿哪个宫,花生酱哪个宫是不能沾染分毫的。 也就是梅采女位份低,没有小厨房,若是换作位份高的嫔妃,宫里就有小厨房,只要皇帝留宿,就更不可能用花生酱调味了。 事情明了,似乎与倚梅轩的宫人们无关。 宴公公向皇帝禀告来龙去脉,皇帝的脸色此刻缓和了些,只是脖颈的红疹情况更加严重,瞧着有些可怖。 他沉声道:“御膳房的人做事不用心,昨日值班的宫人全部仗打二十大板。” 宴公公:“是,皇上。” 珠珞的心头一突。 宴公公随即问:“皇上,这些倚梅轩的宫人们?” 三个宫女,四个太监,全都浑身哆嗦了下,像是在等着最后的裁决。 梅采女适时开口求情:“皇上,这些宫女小太监们也是无心,想必经过这一遭,他们日后伺候会更加尽心,还请皇上就给他们次机会吧。” 皇上沉着脸没有说话。 而宴公公也开口道:“皇上,采女如今怀着皇嗣,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不如罚俸一月让他们涨涨教训,日后伺候起主子来更能尽心尽力。” 七位宫人,都止不住地磕头:“皇上恕罪,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珠珞亦是如此,进宫以来还是头次如此磕头谢罪,很快额头就红肿一片。 终于,皇上出声:“宴池,按你说的处置吧。” 宴池:“遵命,皇上。” 七位宫人如蒙大赦,全是劫后重生的庆幸。 而珠珞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她神色凝重,嘴唇抿直,差点连谢恩都晚了一步。 * 珠珞伤心的不是一个月的俸禄,而是恼恨自己的鲁莽。 她怎生忘了,她不在是那个可以捉弄皇子,备受宠爱的颜家小姐,而是这宫里地位低等的宫女。 以前,她犯了错,有公主帮忙开脱,有皇子帮忙掩护,即便害得皇帝起红疹,不得不休学一日,她也没有遭受任何惩罚。 她只是眼巴巴瞧着众人,说自己不知道,再委屈巴巴地掉两滴小金豆子,众人都巴不得把心都掏给她,还说是二皇子没有提前言明,不关她的事。 至于二皇子,就更好哄了。 她只是翌日进宫去看望他,翁声翁气在他床前说:“二皇子,小玉儿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小玉儿气好不好?你如果还生气的话,娘亲一定会打我的!” 彼时他看着她,目光幽深,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他答非所问地问:“你为何不再喊我哥哥?” 她立马笑嘻嘻喊了声:“二皇子哥哥!” 他便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安慰她:“我不生气,小玉儿不会挨打的。” 那个时候,是二皇子难得地对她流露出几分做哥哥的宽容和煦,她还以为此后二皇子会一直对她这般宽容。 奈何,变故来得太快,现如今也早已物是人非。 珠珞一整日都恹恹的,等得了空,便将小金库翻了出来,除了吉祥送的大金镯子,她将其余自己的月例与首饰全部包好,趁着不惹人眼的功夫来到了太医院。 不费工夫地找到了王鹤雪,如今他不负责采女的胎,他们能见面的机会便少了。 看出她脸上的焦急,他问:“珠珞,你何事找我这般急?” 珠珞将自己几乎全部的家当往前一送:“王哥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昨日传膳前,她去了趟御膳房,打着采女的名义特地看了膳食,那抹盐罐旁的花生酱就是她抹上去的。 那个时候,她本着法不责众的想法,且大厨炒菜时难免出现调味混在一起的现象,也可以说是无心之失。 她以为,即便深究,也就是个意外,不会追责。 没想到竟是让御膳房的人替她受了过,这个过她也会记在心头,日后必定处事更加小心,谋定而后动。 王鹤雪见到银子和首饰,诧异道:“珠珞,你这是做甚?你需要什么只管开口便是,我怎么能要你的银子?” 珠珞道:“我昨日泡茶时,不小心给沾染了花生沫,不成想皇上竟然染了风疹,我真不是故意的。” 王鹤雪立马抓住珠珞的手腕,眼神上下打量了她,眼露着急:“你没事吧,皇上没查到你头上吧?” “我没事,”珠珞摇了下头,随即眼含愧疚道,“就是御膳房的人倒霉了,宴公公查出给皇上做的膳食不小心沾染了花生酱,昨日值班的宫人们都被打了二十板子呢。” 王鹤雪这才长吁口气,再感受到手中的温软细腻,像是过电般放手,耳畔红了。 珠珞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还在自顾自地说:“本是我的无心之失,却不想由他人代为受过,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王哥哥能代我去送些药吗?” “我想着若我去,恐会被旁人猜测,从而连累采女。你是医者,你出面更妥当些。我知道太医院的伤药也是按份例配的,我想请你用这些银子,去宫外再买些好点伤药给他们,这样我心里也能好受些。” 王鹤雪瞧着眼前善良的姑娘,心里某处更加柔软了,他只拿了其中一锭银子,其他的塞还给她,温声道:“好姑娘,买伤药不需这么多钱,这锭银子也够了。你放心,我会代你去看那些受罚的宫人,直到他们痊愈。” 珠珞得到他的保证,眼眶瞬间红了,是羞愧也是恼恨:“王哥哥,谢谢你,这宫里若非有你,我即便有事,也不知道找谁帮忙了。” 王鹤雪伸手,轻轻拭去她眼尾挂着的一滴泪,他心疼地开口:“珠珞,你这话就太见外了,上次我的承诺永远作数,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在你身边。” 他心想,好在打板子的不是珠珞,否则可教他怎么办哪? 珠珞再迟钝,也听出他话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红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最终也只是点了下头。 * 从王鹤雪处回来后,珠珞的心情才略微好些。 迎面碰上了来看望完采女出来的英答应,英答应如今换了装扮,整个人瞧着也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活力,任谁见了,都会被她的生机感染,嘴角不由得挂上笑。 英答应看到她,快步来到她身边,语气欢快道:“珠珞,原来你在这里,刚我还跟梅姐姐说起你呢。” 珠珞行了个礼:“答应找我?” 英答应:“那日你跟吉祥说的话,吉祥记在了心里,晚间皇上来看我的时候,果然被我的装扮吸引,这事我还未能谢你呢。” “主子说笑了,”珠珞得体回应,“奴婢只是多嘴了两句,还是主子有福气,这才获得圣宠,如若说感谢的话,那就太抬举奴婢了。” 英答应闻言,笑了:“珠珞,你说话就是让人开心,如果你不是梅姐姐的人,我还真想把你要过来呢。” 珠珞闻言,哭笑不得,这是第二位想要挖她过去的主子了。 与英答应话完,珠珞进殿伺候采女。 第16章 正巧听得采薇说的一句话,“采女,这是郡主特地送的桂花糕,据说郡主殿里的桂花糕轻易不会送人,整个宫里也就皇上跟太后有这个口福呢。” 采女来了兴致:“端来给我瞧瞧,没想到郡主竟这般有心,也好叫我饱饱口福。” 珠珞快走了两步,在采女捏起一块,即将送入口之际,她急急出声:“采女,且慢!” 梅采女闻言愣了下,随即不悦皱眉:“珠珞,咋咋呼呼地这是作甚?” 第15章 看着采女依她所言,放下桂花糕,珠珞开始解释:“采女,奴婢觉得还是让李太医瞧瞧,您现在怀有皇嗣,进口的饮食是最马虎不得的。” 还未等采女开口,采薇就率先道:“珠珞,这是郡主身边秋桃亲自送的,难道郡主还能害了采女不成?” 珠珞看着采薇满不在乎的模样,也冷了语气:“这糕点制作以及运送途中,不知要经手多少人,但凡其中出了任何差池,你敢担责吗?” 她甚少用如此严肃的语气说话,不仅吓到了采薇,连采女都被惊到,“珠珞,诚如你所言,可我往常与郡主无冤无仇,她又何苦来害我?” 采薇也附和道:“是啊,郡主又有什么理由害采女?我看你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见不得郡主对采女示好吧?” 珠珞没有理睬采薇的话,而是对采女分析道:“采女,先前郡主将奴婢唤去,即便奴婢解释了,她还是怀恨在心,赏了奴婢巴掌。如今您刚传出有孕的消息,她就迫不及待地送这糕点,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如今还是谨慎的好。” 梅采女闻言,觉得她此话有理,便道:“那就传李太医瞧瞧,若是无碍,我也放心些。” “是。”珠珞领命。 * 很快,珠珞就领了李太医过来,没有直接说怀疑郡主送的糕点有问题,而是请太医先是把了平安脉。 李太医虽觉奇怪,还是把了,捋了把胡子,对采女说胎儿一切正常。 珠珞趁机道:“烦请李太医再看看这盘糕点,我闻着感觉味道有些不太对,怕是坏了,对采女的胎儿有问题。” 没说是郡主的糕点,只当是寻常糕点查验的。 李太医碾碎一点,又沾了点,放进嘴里品尝,倏地额头的冷汗就下来了,着急地看向采女:“采女,你刚刚可食用过?” 采女摇了下头。 李太医长吁口气:“此糕点里含了麝香,幸亏采女没有食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梅采女震惊地站了起来。 她万没有想到,此事竟与珠珞设想一般,里面掺杂了堕胎的麝香! 珠珞稳了稳心神,对李太医道:“许是这糕点送错了地方,幸好被您查出来,否则咱们采女就要遭罪了。” 事关重大,李太医听罢,也只当是宫人不小心送错了,坦然道:“采女,进口的吃食一定要小心,尤其麝香红花一类,切记不可触碰。” 梅采女稍稍回神,应下,让采薇送李太医出去。 而珠珞则是被留了下来。 等到李太医身影消失,梅采女搅着手里的帕子,六神无主地问:“珠珞,如今可怎么办?郡主为啥好端端地要害我的孩子?” 珠珞不知采女有没有看出郡主对皇上特殊的感情,且她们之间正如她刚才所言,是有旧怨的。 月华还是同小时一般,锱铢必较,蛮横霸道,且冲动易怒,做事不计后果。 她如今仗着皇上的宠爱,竟对皇嗣说出手就出手,无非就是认为采女位份低,即便事发,仗着宠爱,无非就是禁足一阵子。 若皇上真的追究,她也会推出一个底下的替死鬼,她再娇哭几声,惹得皇上心软,也就无大碍了。 皇上实在对月华太特殊了,简直宠得她无法无天,比对待亲妹更甚。 珠珞眼眸沉沉地看向那模样精致的糕点,谁知这般美味的糕点下,竟然藏着要人命的麝香?她道:“采女,这件事太大了,李太医是江贵妃的人,恐怕唬不住。” “我这胎由江贵妃看顾,她若是知道,会为了我得罪郡主吗?”梅采女心里也没底地问。 “所以这事得让皇上知道,”珠珞冷声,“郡主心思这般歹毒,怕也是冲着您的命来的!” 梅采女头次遇到这般大的事,感觉自己肚皮都在发紧,她点头道:“你拿着这盘糕点去养心殿,交给宴公公,宴公公是宫里老人了,他会知道怎么处理的。” 看来这宫里,梅采女唯一信任的人就是宴公公了。 珠珞领命,将整盘糕点放进饭盒,等下拿去养心殿。 这时,采薇进来,脸色略显发白。 采女看到她,一腔怒火终于有了发泄之地:“贱婢,跪下!” 采薇忙上前两步跪下,一句怨言都没有。 采女声音高了两分:“若我刚刚听你的,拦了珠珞找李太医,如今我肚里的皇嗣能不能保全都不知道!你这多嘴的贱婢,做事莽撞,没有远见,我简直对你失望至极!” 采薇白了脸,跪下直磕头:“采女饶命,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梅采女却是不理,撇开头,冷声:“出去跪着,一直跪到天黑,也好叫你长长记性!” 采薇不敢再讨巧卖乖,出去的时候,正好与送糕点的珠珞一路。 采薇怨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珠珞姐姐,你真的是好谋算哪。” 珠珞莫名其妙看她一眼:“采薇,你刚进倚梅轩那会子,我就提醒过你,凡事多做少问,嘴快伶俐是好事,但太快就难免不过脑子了。” 采薇冷笑了声:“姐姐咱们等着瞧吧,我不会一直输给你的。” 珠珞没想过要赢区区一个采薇,面对她的敌意,她都没给她一个眼神,快走两步离开了。 采薇看着珠珞离开的背影,眸光逐渐阴毒。 明明前阵子采女更看重她,而她就要代替珠珞的位置,没想到珠珞短短两日就将局势扳回,如今采女恐怕就要厌弃她了... * 养心殿 这是她入宫后,第二回过来。 门口的侍卫许是认出她来,没有像上次那般拦着她,是循例盘问两句,就将宴公公请了过来。 宴公公出来后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刚刚给皇上上药,可惜他的手难免粗糙,眼瞧着皇上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他只得将上药之事交给了小德子。 小德子原是下等太监,之前在宫里也干过不少粗活,他的手还不如他呢,但愿他不要被皇上给赶出来。 正巧,此刻出来透气,打眼就瞧见不远处站着的袅袅身姿。 珠珞这身段气度,实在是太惹眼了,皇上有好几次眼神落在她身上,但两个人就像是有默契般,谁都当没看过谁。 皇上闭口不谈这长相出众的宫女,而这小宫女也没有丝毫逾越之举,互不相干,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主仆关系。 珠珞瞧见宴公公,规矩地行了个半礼,随后直接将盒盖掀开,开门见山道:“宴公公,今日郡主给我们采女送了桂花糕,我闻着不妥,就让李太医查验了下,没想到里面掺杂了麝香,兹事体大,采女六神无主,只能求到您跟前,还请帮忙禀告给皇上。” 她短短几句话,就让宴公公说得心惊肉跳的。 第一反应便是,那月华郡主又开始作妖,安分不了几天的主儿,果然又出事了。 正如珠珞所说,兹事体大,他也不敢隐瞒,接过饭盒道:“你让采女放心,杂家会将此事上报皇上的。” 珠珞闻言,眼露感激:“多谢公公。” 说完,她又补了句:“好在奴婢之前辨过麝香,这才察觉不对,且几日前又无意中接触过麝香,否则还真一时间不能分辨出来呢。” 她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宴公公好奇地问:“你怎么无意中接触了?” 珠珞道:“奴婢前段时间,惹了郡主不高兴,赏了奴婢巴掌,脸被打坏了,有人送奴婢一瓶药膏,公公你猜,那药膏里面掺杂了什么?” 宴公公心头抖了下,但到底混迹宫中多年,面上毫无波澜地开口问:“不会是麝香吧?你莫不是暗地里得罪了什么人,这才惹得旁人陷害?” 珠珞抬头直视他的眼,想要从他眼中寻一丝心虚,但却什么都寻不到,他这双眼睛幽深沧桑,经历了太多,教她完全不能分辨。 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来:“看来以后珠珞做事要更加小心才是,省得哪天便人暗地里害了都未可知。” 宴公公则是宽慰道:“你小心行事也无大错,切记不可草木皆兵,好好照顾你家主子,采女好,你才能好。” 珠珞受教般福了福身子:“是,谢公公赐教。” 这时,殿内传来一声暴呵,小德子哭丧着一张脸走出来,看到宴公公就像看到救星般喊道:“师傅,皇上嫌奴才手粗糙,就把奴才给赶出来了,您看眼下该怎么办?” 第17章 宴公公毫不意外,他都不能让皇上如意,就别谈小德子了。 随即,他目光突然看向眼前的珠珞,视线下移,看到她这双手后,眼中露出几分如释重负来:“珠珞姑娘,不知你可否帮杂家办件事?” 珠珞歪了下脑袋:“嗯?” * 珠珞轻手轻脚地进殿,看到距离门槛不远处,一只碎裂的茶杯。 看来,发脾气摔茶杯,是人都不能幸免,哪怕是皇帝,也有控制不住脾气的时候。 她老老实实地跟在宴公公后头,听见他上前讨笑地对兀自生着闷气的皇上开口:“皇上,奴才手粗糙,怕弄疼了您,奴才找了个宫女,宫女的手比奴才们的手细腻,肯定不教您难受。” 随后,给了珠珞一个眼神。 珠珞心领神会开口:“皇上,奴婢是倚梅轩的,双手养护多年,领宴公公命前来给您上药。” 第16章 倚梅轩 采薇刚跪下不久,江贵妃就领着人过来,面上有几分着急。 采薇跪的位置显眼,她瞧见采薇,脚步顿了一下,使了个眼神给身旁的彩屏。 彩屏几不可闻地点了下头,随后陪着贵妃一起进门。 梅采女瞧见江贵妃亲自过来,惊讶地站起身迎接,虽然贵妃免了她日常的请安礼,但她还是规规矩矩行了。 等到她行完,江贵妃才缓缓开口:“妹妹,听李太医说,你的糕点里被下了麝香?” 梅采女惶恐地低下头:“确如娘娘所言,臣妾的糕点里被下了麝香,好在发现及时,这才没有大碍。” 江贵妃挥手让随行的人退下,这才疲累地捏了捏眉心,指了旁边的位置让采女坐下:“妹妹别拘谨,快坐下吧。” 宛如她才是倚梅轩的主位。 采女捧着肚子,惴惴不安地坐下。 江贵妃语气疲乏:“妹妹瞧着姐姐身处贵妃之位,瞧着风光,但是姐姐膝下无子,忝居高位,常常自觉羞愧难安。” 采女闻言,忙不迭站起身来,语气磕磕巴巴:“贵妃...娘娘,您何出此言?” “坐下,”贵妃不耐地喊她,随后又酝酿了情绪继续道,“听说这糕点是郡主派人送来的?” 采女点了下头。 贵妃:“虽然妹妹进宫不久,想来也听说咱们这位天子对郡主的宠爱,即便是姐姐,有的时候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且这糕点经过这么多人之手,若是郡主抵死不认,即便有此物证,没有人证,皇上也必不会给她定罪。” 说了这么多,梅采女终于是摸清了点头绪,试探地开口问:“娘娘的意思是?” 江贵妃轻咳了声,语气加重道:“依本宫看,此事到此为止,你也不必将此事说与旁人听,若是传到郡主耳中,闹到皇上那里去,恐妹妹也没有实据,到时再惹了皇上厌弃,那样得不偿失了。” 果然,江贵妃不会为她主持公道,口口声声为她着想,实际是想息事宁人,她态度明了,绝不会因为她而得罪郡主。 好在,她一开始就没有把宝押在贵妃身上,而皇后不理事,太后常年吃斋念佛,她能讨公道的也就只有皇上一人了。 如今珠珞怕是已经见到宴池了吧? 她道:“贵妃娘娘所言极是,若臣妾能够早些听到娘娘良言,决计不会让宫女将郡主的罪证呈到养心殿去。” “什么,”江贵妃震惊地看向她,绢细的柳眉竖起,“你已经上报给了皇上?” 梅采女满脸无辜,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出声:“臣妾出了这等事,实在是害怕,且皇上是臣妾唯一的依靠,臣妾如何敢不回禀呢?” 瞧着她这般作态,江贵妃厌恶地闭了闭眼睛,感情她先前口若悬河,降低姿态自称姐姐,表演的一出戏竟是白费! 她站起身,朝着梅采女冷冷抛下一句话:“既是如此,惹了郡主,你便好自为之。” 说完,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江贵妃是真的生气,本来乍听此消息,她也很震惊,但是采女这胎如今是她看护,又考虑到月华在皇上心中特殊的地位,她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觉得按下此事不表,也就顶多委屈了梅采女些。 没想到这梅采女看着柔弱,却是个有魄力的,直接就派人去汇报*皇上了。 也罢,这梅采女算是与月华结下梁子,既然她犯蠢,她作壁上观便是。 * 殿内,江贵妃与梅采女不欢而散。 但殿外的彩屏与采薇却是聊得投机,采薇也不称彩屏姑姑,直接称起姐姐来,语气颇有几分抱怨委屈:“彩屏姐姐,如今采女怀了孕,性情也不似从前,妹妹我伺候起来时常提心吊胆,可即便如此,还是被抓了错处被罚跪。” 彩屏蹲下身子,轻声宽慰她:“妹妹,做奴才哪有不被主子罚的,姐姐我出来急,没有带药,等你受完罚,只管去储秀宫找姐姐,姐姐给你上药。” 采薇没有想到素来以跋扈著称的贵妃,她身边的彩屏却是如此可亲,当即便生出亲近的心思:“多谢姐姐,若姐姐不嫌弃,明日我去储秀宫呈采女脉案,去寻姐姐可好?” “那感情好,”彩屏笑容可掬,“旁的宫里都说储秀宫的宫人高傲不容人,他们哪里知道都是做下人的,哪有谁比谁高贵一说?我瞧着妹妹投缘,很想和妹妹多说说话呢。” 采薇也觉世人的偏见,就像是座无形的大山,如今与储秀宫的人交谈下来,也没旁人口中那般目中无人。 她道:“姐姐是贵妃跟前的得意人,如此这般待妹妹,倒是妹妹高攀了。” “妹妹这话就言重了,”彩屏捂着唇笑,“那就说定了,明日你来储秀宫,咱们再继续聊。” 说完,看到江贵妃独自一人出来,便止住笑,快步朝她走去。 而采薇也像受惊的小兔子般低下了头。 * 养心殿 珠珞话音落,皇上眼皮都没抬一下,明黄色的衣角散开,露出半个肩膀来。 宴公公将药瓶递给珠珞,使了个上前的眼神。 珠珞会意,轻手轻脚来到皇帝身边,甫一靠近,君王身上独有的龙涎香就侵入她的鼻息,无孔不入。 她深深吐出口气,稳住心神,将药膏倒出点在指腹,随后轻轻涂抹在红疹处。 她神情认真,手上的力道放地很轻,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闭目养神的皇上,只觉有如羽毛般轻的力道在他肩膀处按动,羽毛扫过的地方,一股清凉的感觉油然而生,另觉有道很轻的呼吸声擦耳而过,像是有只无形的小手,轻轻地挠了他下。 他倏地睁开眼,丹凤眼锐利扫来,随后将那根羽毛一把抓住! 软若无骨,细如凝脂,掌心握着的,细瘦伶仃,仿佛只要轻轻用力,就会折断似的。 珠珞突然被抓住手腕,吓了一跳,对上寒冷无波的丹凤眼,她惶恐开口:“皇上恕罪,奴婢没有控制好力道,是奴婢的错!” 她心中只觉冤,她刚刚的力道决计是最轻的,而她的手又不粗糙,又怎会弄痛了他? 况且一个大男人,也没有到细皮嫩肉的地步,哪能这点痛都忍受不了? 看到这边的变故,宴公公也赶忙呵斥珠珞:“哎呦,我刚刚说半天,你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这位可是万岁爷,你怎可如此马虎,瞧你还是个姑娘家呢。” 随后,满脸堆笑地看着皇上:“皇上,这宫女伺候不尽心,奴才将她赶出去,另寻旁人给您上药可好?” 珠珞感觉手腕的力道在一点点放松,但始终没有放开,她表情无措,抽回手腕不是,不抽回也不是,只觉力道虽放松,但是热度却急剧上升。 她感觉那块皮肤都快要被烧化了! 皇帝感觉到耳畔急促温热的呼吸,看着眼前这张漂亮到不像话的宫女,良久才松开手道:“宴池,不必了,就她吧。” 宴池也松了口气,板着脸色对珠珞道:“这次可要小心些,仔细你的皮!” 珠珞忙糯糯应声:“是。” 随后,她按照之前的力道继续给他上药,他肌肉紧实,她指尖落在上面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肌理的硬感。她甚至能明显感觉到,被她触碰到的肌肤,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绷了。 实在怪哉,珠珞心想。 抹完一片,珠珞下意识地张口吹了吹,这样更添清凉的效果。 皇帝只觉耳畔时有时无的呼吸消失,随即一股香风幽幽地不经意地飘入他的鼻间,带了股淡淡的甜腻清香。 他眉头皱起,这小宫女在作甚? 就在这时,殿内闪进小德子身影,他刚进来,就敏锐察觉殿内诡异氛围,但他还是出声打断:“回皇上,婉昭容在宫外候着,听闻皇上犯了风疹,她内心担忧,得瞧眼皇上才能安心。” 宴池眼观鼻,鼻观心,私心想要婉昭容进来,这样他便有借口支开珠珞了。 刚刚皇上异样的举动被他看在眼里,他追随皇上这么多年,还是头次看见皇上近乎失控的动作。 第18章 第17章 养心殿外 婉昭容在屋外站了半天,没等到传召,等到了急匆出来的小德子。 小德子面露歉意开口:“回昭容,皇上此刻正烦心着,谁也不肯见,要不等过两日皇上心情好了,劳驾您再过来?” 婉昭容闻言,想着自己在这冷风口站半天,皇上连面都不肯见,当即脸色就不好看起来:“本宫也是忧心皇上,知道皇上心情不佳,本宫也只想着见一面就好。” 这时,听见屋里传来一道女声。 她耳朵警觉地竖了起来:“哟,皇上心情不佳,到是有心召唤别的姐妹,不知现下是哪位陪伴圣架啊?” 小德子闻言,心中叫苦不迭,忙挤出笑脸道:“娘娘有所不知,是倚梅轩的宫女在给皇上上药呢。” “哦?”婉昭容眉间微动,“倚梅轩哪位宫女,怎生不照顾主子,倒跑到皇上这里献殷勤了?” 小德子老老实实回答:“是倚梅轩的珠珞姑娘。这不奴才与师傅的手粗糙,恰逢珠珞姑娘前来回话,就被师傅临时喊进去给皇上上药了。” 珠珞?没甚印象,但婉昭容记在了心里,她道:“既如此,本宫先回去,改日再来见皇上吧。” 小德子点头哈腰道:“娘娘慢走。” * 珠珞也没有想到皇上竟不愿意见婉昭容,她做好了退下去的准备,没想到这临时的赶鸭子上架,还得继续下去。 她小心地将皇上另半边肩膀的衣服褪去,这半边情况瞧着好些,但仍是红红的一片,许是抓挠所致。 珠珞面上不动声色,如法炮制地继续上药,她除了手指,其他部位甚至离他有一掌的距离。 宴公公看在眼里,心中难免惊奇,眼神重新打量起珠珞来,避嫌避成这般她倒是独一份。 皇帝感受到肩膀处的温柔触碰,复又闭上眼睛,也不知这宫女身上熏的什么香,即便没有刻意靠近,但还是丝丝缕缕地将他整个人缠住。 如影随形,食髓知味。 皇帝倏地睁开眼睛,偏头看向小脸认真的珠珞。 珠珞被他猛地一眼,给看得吓到了,忙收回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福了下身子:“皇上,已经涂好了。” 她的声音很软,如水似的,有几分刻骨的熟悉。 皇帝的心突然烦躁起来,不耐地挥手:“去内务府领赏,退下吧。” 珠珞心中松了口气,她这次行了大礼,恭恭敬敬地开口:“多谢皇上,奴婢告退。” 临走前,将手里的药瓶向宴公公递过去,宴公公面无表情地接过,他好看的俊脸上此刻透着一言难尽的复杂之色。 珠珞只觉伴君如伴虎,如今赶鸭子上架完,她也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走出养心殿的门,小德子笑盈盈地迎上来,眼色有些暧昧地问:“珠珞姑娘,你这药上的如何,皇上可满意?” 珠珞被皇上那凌厉的最后一眼看得还没有缓过来劲,如今听到小德子这么问,没好气道:“德公公在胡说什么,奴婢没有惹得皇上生气,已是万幸,哪里能奢求皇上满意呢?” 听她这没出息的话,德公公想着,若是这事换做别的宫女,恐怕早就趁机上位,明早出来最低也是个答应。 眼前这位到是个完全不开窍的,白长了副这么好看的容貌,竟半点不为自己打算。 得了,真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他点点头:“姑娘现下可是回去?” 珠珞想到刚刚皇上说的赏赐,回道:“皇上让奴婢去内务府领赏,奴婢想着这次有幸能在皇上跟前伺候一回,全赖公公的福,不如这赏赐就借花献佛,转赠给公公如何?” 小德子表情明显愣了下:“姑娘可别揶揄我,我哪有这样的福气?” 珠珞表情却是认真:“如今采女身边走不开人,我也实在没空去领,公公若是不嫌弃,就劳驾您去领了,也不算枉费了皇上的赏赐。” 听她语气认真,小德子没说应,也没说不应,就笑着说改日替她去瞧瞧。 珠珞也不强求,便离开了。 * 珠珞没走多久,小德子就看到自家师傅一脸愠气地出来,他小心问道:“师傅,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听里面皇上可是发了脾气,但刚刚珠珞姑娘不是上好药了吗?” 宴公公眼眸微冷:“哼,还不是月华郡主,如今行事是越来越不像话!得了,你陪杂家去一趟琼华宫,皇上下了道口谕。” 小德子忙抬脚跟上。 刚走没几步,小德子瞧着宴池的脸色实在难看,便转移话题地开口:“师傅,我跟您也这么多年了,说句托大的话,也看透了很多人的小心思,但是刚刚珠珞姑娘,恕我眼拙,我还真没能瞧出来。” “哦?”宴池来了兴趣,斜睨了他眼问,“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得了圣上的赏,却是不屑一顾,把这赏赐让给了我,还说什么托我的福,我自个知道,我哪有那么大的福气?”小德子疑惑不解地开口。 宴池闻言,也沉默了。 从珠珞头次出现在他眼前,他一眼就看出她是个不安分的。 后来,听说郡主对她动了刑,他替采女着想,交代了彩霞,想要断了她的生机,这样即便她日后上位,也不会是采女的威胁。 却不想,她今日就轻飘飘地将他的谋划给说了出来,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他知道,她怀疑上他了,只是苦于没证据罢了。 刚刚,他示意珠珞给皇上上药,一是再次试探她的心思,却不想她避嫌到他这个外人都觉得没眼看,二来他也是试探皇上的态度,他也是没想到皇上最后就一个淡淡的“赏”字。 说实话,他是失望的。他跟随皇上这么多年,他能明显看出皇上被珠珞吸引了,但他却又在克制。 皇上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到点,但是珠珞的心思,他居然摸不清? 特别是小德子说,珠珞连赏赐都懒得去拿的时候,他不禁怀疑,难道他之前的种种猜测都是假的? 珠珞是别有心思不假,但她的心思竟不是在皇上身上? 可真有意思,也可真好玩,宫里难得出现这么一有趣的人。 他道:“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这么讨巧的事你如何不去?你只管放心去领,皇上的赏赐可不是谁都能领的。” 小德子早就心痒痒了,听到师傅这么说,立马应道:“是,师傅,我去领了后,有好的回头再孝敬您。” 宴池冷笑了声,没有直接拒绝。 * 月华郡主再次被禁足一年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后宫。 宫人们都在猜测,月华郡主到底惹了多大的祸,居然让皇上下了这么重的罚? 消息传到倚梅轩,彼时采薇去储秀宫贵妃那送脉案,珠珞伺候在旁,就向采女汇报此事。 梅采女听罢,眉间隐隐还有恨色:“珠珞,虽然我知道禁足一年,对郡主而言已是最大的惩罚,但我还是很不甘心,她要的可是我孩儿的命哪!” 珠珞也替采女悲哀,哪怕禁足,依皇上对郡主的宠爱程度,月华必定吃喝不愁,说不定等风声过去,皇上再寻了由头,就能提前将月华放出来。 看来传闻非假,即便月华想要天上的月亮,皇帝也会替她去摘。 但到底又是为何,皇上会如此宠爱月华? 宠爱宠爱,这宠便是爱,可若是真爱,又为何不纳入后宫? 可若不是爱,为何又这般宠? 珠珞出声宽慰道:“采女,好在在您生产之前,郡主能够消停,想必得了这次教训,她不会轻易对您动手了。” 采女晨起又有些呕意,等她缓过来劲,珠珞捧上一杯茶,让她漱口。 她语气恹恹:“到底是我福薄,若是我位份高,郡主必不敢如此待我,若还如此害我,皇上也不会如此轻饶了她。” “采女为何要说如此丧气之言?”珠珞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软声,“采女是最有福气的,皇上膝下并无皇子,若采女诞下皇子,可是宫里头个皇子,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可是...我位份低,即便诞下皇子,怕也不能亲自抚养...” 第18章 梅采女的担忧不无道理,宫里的规矩,只有嫔位及以上才可以亲自抚养孩子,否则就会送走。 但如能得皇上偏宠,金口玉言,产子后升了位分,倒也能留孩子在身边,前朝就有这个旧例。 采女初次有孕,自然不能忍受母子分离,所以她才会有此顾虑。 珠珞出声宽慰:“采女,您如今最要紧的就是顺利产子,想来日后皇上也必不忍心你们母子分离,给您升了位份,到那时皇子自然也能养在您身边了。” 梅采女闻言,双眼不禁露出几分精光来:“你说的可是当真?” 珠珞点头:“采女且安心吧,况且这本就是皇上一念之间,依如今皇上对您的宠爱,想来等您生产后自有安排,您等着便是。” 第19章 得了珠珞这渺茫的保证,梅采女这才安心地抚了下肚子。 珠珞有的话说对了,她若能生下皇上的长子,何愁日后的位份,既有了位份,又何愁不能亲自养育皇子? * 琼华宫门口 关常在今早得知月华郡主被禁足的消息,忙不迭就赶了过来,可惜连门都进不去。 出来接待她的依旧是秋桃,她满脸愧意地开口:“常在,郡主如今被禁足,实在不能放您进去,奴婢感激您能来看望郡主,只是皇命难违...” 关常在只觉奇怪,月华好不容易解了一个月的禁足,怎生又要被禁足一年? 况且,昨日皇上突得风疹,且近侍讳莫如深,就说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发落了御膳房的人。 人是在倚梅轩梅采女处出事的,也就是如今梅采女身怀皇嗣,若是换了旁人,恐早被发落冷宫去了。 此事蹊跷,月华被禁足也蹊跷,难不成皇上的风疹与月华有关? 关常在实在理不清里面的头绪,只觉头疼,她问:“郡主如今心情可好?若是烦闷,我打算递些话本子让她解闷,可别闷坏了才好。” 虽郡主最讨厌就是抢了她机缘的梅采女,最烦的就是眼前的关常在,但上次郡主禁足,满宫上下唯一来看望她的也是关常在。 且这次禁足,物议沸腾,六宫都在猜测郡主如何得罪皇上,巴不得离琼华宫远远的,也就关常在肯上门了。 郡主上次禁足也是倍尝冷暖,所以这次禁足,才好脾气地遣她来回话,才没有像以往那般直接发脾气赶人。 秋桃看着眼前的关常在,也是软了语气道:“那感情好,世情冷暖,如今郡主被禁足,也就常在您肯来看望,等郡主解了禁,到时定亲自上门拜访。” 关常在明显能感觉到月华对她态度的变化,当即扬了唇:“好,你且宽慰月华,我日后定常常过来。我人微言轻,不能劝皇上解了她的禁足,能做的也只是时常陪伴,再做了她喜欢的吃食,好叫她不至于憋闷困顿。” 秋桃感激地福了福身子,随后便转身进去回话。 月华此刻脸上已然没有了往常的嚣张傲慢,隐隐透着几分疲惫来,她没想到这次皇帝哥哥居然罚她如此重,整整禁足一年,这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她问:“关常在走了吗?” 秋桃:“回去了,说是日后会常来看望郡主。” 月华:“哼,后宫女人虚伪,如今本郡主落魄,也竟只有她肯来关心我。” 秋桃:“郡主,您也别太伤心,如今皇上还在气头上,等过两三个月,等他想起郡主的好,怕是会提前解您的禁足!” 月华:“真的?” 秋桃:“皇上对郡主的宠爱是众人看在眼里的,他不会舍得冷落您一年之久的。” 月华:“哼,梅采女这个贱人,她竟是我命里的克星!等我解了禁足,看我怎么收拾她!” 秋桃垂了眸,不敢接话。 她想,郡主还是不记打,等一年后采女生了皇子,她的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而到时郡主又拿什么跟人斗呢? * 采女的脉案一日日往储秀宫递着,李太医也是每日把脉,回回的“母子均安”都扯动着倚梅轩每个人的心。 珠珞敏锐察觉到不仅江贵妃对采女这胎上心,连主位庆嫔娘娘也是时常挂心,派了如意日日来问。 如今采女这胎真成了香饽饽,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 珠珞想着,采女位份低,她先前所言只不过给了她虚无缥缈的期望,虽如她所言,采女日后的位份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但她这胎,“长子”这个头衔就太金贵了,皇后身子不好,即便日后养好,能不能诞下嫡子都两说,而眼前的长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必然惹眼。 她觉得,江贵妃跟庆嫔都有争夺这胎的意向。 但采女无知无觉,还沉浸在珠珞之前述说的美梦中。 如果真如她猜测的那样,皇子出生,引得庆嫔跟江贵妃的争夺,梅采女恐怕这辈子升位都无望。 珠珞叹了口气,她目光复杂地看向手指胖了一圈,却时刻不停往嘴里塞甜糕的梅采女。 这时,采薇进来,对着采女说:“采女,今日皇上宿在了英答应那里。” 采女眸光一闪,突然捂了肚子道:“呀,怎么感觉有些疼,采薇你去将皇上请过来,珠珞去请太医!” 两人领命,彩霞留下伺候采女。 珠珞认命地大晚上地去请李太医,梅采女演技实在不如何,每次都是用如此低劣的伎俩去夺了英答应的恩宠。 她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如果皇上宿在江贵妃和婉昭容屋里,她就不会闹,但是一旦皇上宿在碧冼阁,她必然要闹一回。 一回也可以算作是偶然,但次数多了,谁都能咂摸出其中味来。 特别是英答应本人,如今人都不愿上门看望采女了。 随着皇上的风疹痊愈,梅采女有孕,如今能得皇上恩宠的也就是答应、昭容跟贵妃这三位主子了。 就连难得被宠幸一次的庆嫔娘娘,如今梅采女也是胆子大了,也能靠着肚子拿乔,把人从庆嫔屋里请过来。 珠珞曾上前劝慰过两回,但梅采女每次都不以为意,她便也不再多嘴。 如今梅采女仗着肚子,可谓在宫里树敌颇多,她也不想想,如果没有庆嫔娘娘坐镇,她的日常吃食都是在庆嫔娘娘那边过了一遍的,恐怕早不知被暗害多少次了。 不过经过对庆嫔娘娘的态度揣摩,珠珞更加肯定,庆嫔娘娘动了夺子的心思。否则她不会如此宽容梅采女,哪怕被截走恩宠也毫不挂脸。 李太医瞧了下,说是采女心情起伏过大引起的胎动,并无大碍。 皇上瞬间黑了脸,但是对着梅采女捧着肚子,可怜巴巴的眼神,也发不出脾气来,只是淡淡说:“日后不要使小性子,今晚朕在倚梅轩陪你。” 梅采女委屈地点点头,娇滴滴地靠在皇上肩头,喊了声:“皇上,有您在,臣妾便心安了。” 珠珞只觉头疼,估计现在英答应不知要如何恼火,恐怕杀了采女的心都有了。 好歹之前是姐妹,先前得宠,承诺要提携英答应的没有提携,后来也是英答应自己争气,好不容易得了宠,如今每次侍寝都要硬生生被夺走,焉能不恨死了梅采女? 如珠珞所料那般,英答应的脸色可谓是沉得可怕。 旁边伺候的吉祥,都小心翼翼地开口:“答应,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睡下吧。” “为什么!”英答应不甘心地怒吼道,“凭什么每次都夺我的恩宠!她现下什么都有了,也怀有皇嗣,却还要来如此作践我!我们不是姐妹吗?我有哪点对不起她!” 吉祥也愤愤不平道:“答应,您把采女当姐妹,可是采女可不这么想,她不抢别人的恩宠,就单单抢你的,可见是完全没把您放在心上,亏您每次看望都送好些东西,简直是白瞎了!” 英答应也是气狠了,口不择言道:“齐梅,这份屈辱我会记着,日后我们不再是姐妹,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你的!” 吉祥在旁听着,心惊肉跳的,感觉这刻的答应与往常简直大相径庭! * 随着梅采女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江贵妃与庆嫔每天默契地流水式的补品都往采女屋里送。 珠珞有时都惊讶,她们难道在此时就开始斗法,为之后争夺皇子做铺垫吗? 但很快,珠珞就否决了这想法,只觉如今采女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她每日在如意和彩屏的殷殷目光中,吃下两位主子送来的补品,整个人胖了不止一圈,往常戴的玉戒都勒手指,前些日子也都摘了下来。 如今她五指突突,每天醒来头件事就是吃吃吃,即便上刻还在跟她感慨自己胖了,都变得不好看了,但是下刻面对两位主子送来的美食,还是张开了嘴。 有的时候,珠珞都劝她少吃多走动,但都会被采薇否决,说什么如今采女金贵,如是磕了碰了谁能担责?且孕妇吃的多,腹中的孩子才能长得好,长得壮,采女是要给皇上生下健壮皇子的。 珠珞没有生子过,所以对采薇的话,没能找出半分破绽。 既如此,她也就任由采女吃喝了,现在只希望生产那日能顺顺利利的才好。 第19章 梅采女如今比怀孕前,简直判若两人,然她依旧不知节制,胡吃海塞地,仿佛永远不知饱。 她沉浸在即将临盆的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旁人背地里看她异样的眼神。 珠珞有时瞧着她,好几次欲言又止,偏生旁采薇还在怂恿她继续无节制吃喝,她心里隐隐有股不好的感觉。 特别是采薇和储秀宫近两月走得愈发近。 原本珠珞是没有注意到的,然若只是寻常送脉案,何至于一个时辰都不归? 当某日采薇午时饭点才归,且珠珞问起来,她回答起来支支吾吾的样子,便让珠珞记在心头。 第20章 如今采女怀胎八月有余,不日就要生产,除了阖宫请安,基本不会出倚梅轩的门。 又到请安的大日子,梅采女起来晚了,看到庆嫔娘娘即将踏脚上轿辇,竟开口道:“庆嫔娘娘,妾身今日感觉身体不适,素来听闻娘娘的轿辇是最舒适的,可否让给妹妹坐坐?” 说完,还伸出手,摸了摸高耸的肚子。 只见庆嫔娘娘脸上不好看了瞬,随后紧紧握住身旁搀扶她的如意的手,语气淡淡道:“如意,请采女上轿。” 珠珞眉心跳了下,如今采女实在是不知高低,竟耀武扬威到庆嫔娘娘头上。 以前采女也不这般,到底是富贵迷人眼,这两个月来众人哄着捧着,皇上纵着让着,就养成了现如今无法无天的性子。 看着眼前的轿辇走远,如意在庆嫔耳边愤愤道:“娘娘,您也太好性子了,如今采女仗着身怀皇嗣,竟不把您放在眼里!” 庆嫔没搭腔,只是眼眸沉的厉害:“如意,多事之秋,别多嘴。” 如意讪讪闭上嘴。 * 采女到的时候,六宫嫔妃基本都到了,眼神齐齐地落在采女的肚子上。 采女挺了挺肚子,怡然自得地走向自己的位置,在众人或艳羡或怨恨的眼神坐了下去。 珠珞随侍在旁,只是头始终低着,不惹人眼。 这时,庆嫔娘娘走了进来。 众人还觉奇怪,两人怕是一前一后到的,怎生这梅采女就走到了主位庆嫔娘娘前头? 婉昭容头个开口嘲讽:“庆嫔妹妹竟来得这般晚,连身子重的采女都在你前头?” 庆嫔连上稍微有些挂不住,抬眸看了眼招摇的梅采女后,淡声道:“只要没误了时辰,就不算晚。” 这时,得宠也有好几个月的英答应开了口:“庆嫔姐姐,妹妹有一事不解,按理说你和采女姐姐同在倚梅轩,怎么采女姐姐竟比你先到呢?” 她语气无辜,众人都看出梅采女想要强压庆嫔一头的心思,但就她好像没有看出,还天真地问了出来。 “哎呀,”婉昭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答应妹妹,想必是庆嫔妹妹避嫌,不愿与梅采女一道呢。” 江贵妃听着两人的说笑,懒洋洋抬起眼皮,讥诮道:“眼看着采女妹妹就要临盆,想必庆嫔也是心中着急,恨不得此刻大着肚子是自己个,这样也就不会觉得无脸,落人一步了。” 庆嫔胸口起伏了两下,手指紧紧掐着手中的帕子,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贵妃娘娘说笑,今日是臣妾懈怠了,日后定勤俭自持,早些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江贵妃淡淡撇了她眼,眼尾上挑,俱是不屑。 庆嫔面无表情地坐下,这种明里暗里的嘲讽,这几个月她已然受够。 还好,梅采女不日临盆,她所受的这些屈辱,在即将到手的皇子前都是值得的。 梅采女看着在贵妃手里吃瘪的庆嫔,胃口大好,又开始往嘴里送盘子里的糕点。 她想到在倚梅轩,庆嫔处处压她一头,只要她生下皇子,日后倚梅轩谁做主都不一定,屈居人下的滋味她也是受够了! 这时,旁边位置的英答应凑了过来,有些好奇地问她:“姐姐,你饿了吗?” 梅采女看着五官精致,神采飞扬的英答应,不耐烦地回她:“妹妹没有怀过,自然是不知孕妇的胃口有多好,也不知一人吃两人补的道理。” 英答应碰了个冷脸,嘴角的笑容微僵,脸色也不似刚才热络地开口道:“虽才一月没见姐姐,但是姐姐比上月真的变了很多。” 说完,她身子退了回去,捧着茶杯抿了口,顺带用打量嫌弃的眼神上下看了眼梅采女,之后才凉凉收起目光。 梅采女被她的眼神刺激到了,刚要开口询问,突然被映画的一句“娘娘驾到”打断。 * 以前每次阖宫觐见回来后,梅采女都是满脸笑容,春风得意的。 去不想这次却是拉这个脸,进门便是冲向铜镜,待看清镜子中的自己后,不可置信地大喊了声:“啊!” 把众人给吓了一大跳,三个近身伺候的宫女忙进来,跪下请罪。 梅采女摸着自己的脸,想到刚才一直被她踩在脚底下的英答应都敢明目张胆地嘲笑她,她一怒之下,挥手扫了妆台上的所有东西。 跪下的三人相互望望,不知道这次梅采女的火气要发泄到何时。 梅采女突然摸上自己的肚子,像是感应到什么,她开始解衣服的纽扣。 三人吓了一大跳,还是珠珞头个上前阻止了她,她语气焦急:“采女,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脱衣,若是受了凉可怎么好?” 梅采女一把甩开她的手,她们越是阻止,她就越要看,直到在铜镜前露出整个肚皮。 高耸的肚皮像是吹气般鼓起来,不似饺子皮的平滑,反正自上而下有几条吓人的青筋,视线再往下,她像往常那般向上挺了挺肚子。 这次没有衣服的遮挡,她看见了!看到了如炸皮般的丑陋纹路,狰狞地盘踞在她肚子下方,像是可怖的蜈蚣! 她倏地瞪大眼睛,惊喊一声,将铜镜也挥落在地! 嘭的一声,镜子四分五裂,伺候的宫人们都不受控制地抖了下。 这几个月来,采女还是头次发这么大的火,先前摔摔东西便罢,这次竟还脱了衣服,像是失心疯般! 众人目光不禁投向珠珞,这个时候还得她拿个主意。 珠珞忧心上前,她刚才也明白过来采女在发什么怒,她其实觉得心有憋屈,发泄出来才是好的,但是旁人并不这么想。 她们想的是,无论梅采女再怎么愤怒,都不应该发火伤到腹中的皇子。 可是,可是采女也是人啊!她如今因为腹中孩子变成这般,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玲珑身材,难道还不能发火了? 珠珞没看众人目光,眼瞧着采女不再疯狂打砸,捂着肚子,掩面哭泣,低低地,像是受伤的母兽。 她这才上前宽慰道:“采女,李太医说您的临产期就在下月,您再忍忍,等生下皇子一切都会好的。” 她话音刚落,突然采女止住哭泣,上前一把握紧她的手腕,面露痛苦地开口喊道:“珠珞,我的肚子,疼...!” * 倚梅轩忙成一团,梅采女竟然临盆了,这个消息惊动了整个后宫。 连常年礼佛,不问世事的太后娘娘都与皇后娘娘一道赶了过来,除了被禁足的月华郡主,基本所有主子都到了。 听到产房里,梅采女控制不住传来地惨叫声,众人皆是凝眉。 这时,庆嫔开口:“采女的产期不是下个月,怎么今日就临盆了?” 江贵妃一直照看梅采女的胎,面对庆嫔地询问,不悦地瞪了她眼,随后朝太后解释道:“太后娘娘,李太医说采女今日心情起伏过大,打砸了很多东西,许是不小心碰到了肚子,这才导致提前发动。” 太后碾动手里的佛珠,听了江贵妃的解释,眉间流露出不赞同,沉声道:“都当娘的人,脾气怎生这般大,以后要怎么抚养皇子?” 这一句,让庆嫔眉头动了下,她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下。 江贵*妃上前扶起太后的胳膊,小心开口道:“太后,采女初次生产,到底会艰难些,您在这一直陪着也不知要陪到几时,要不先回去等着?等有消息了,臣妾再派人去慈宁宫通知您?” 里头梅采女的叫声愈发凄厉,皇上还未下朝,如今在此坐镇的便是太后。 太后闻言,对这江贵妃摇了下头:“罢了,皇帝不在,哀家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梅采女这胎到底是金贵的,若是皇子,便是皇帝膝下长子,也怪不得太后如此看重,竟亲自等候。 外头的人焦灼等待,里头的人也不闲着。 梅采女头次生产没有经验,如今眼看着将所有力气都用完,双腿颤抖着,无力可使,稳婆探头一看,连小皇子的头都没看到,只能无力地喊着:“采女,用力啊!” 梅采女的泪水早就模糊了双眼,无助地握着珠珞的手腕,凄凄哀哀道:“珠珞,我没力气了,孩子出来了吗?” 珠珞也是着急,这时采薇捧着药汤走了进来,舀了一勺黑汁药水,对着梅采女道:“主子,快!把这药喝了,你才有力气生大皇子!” 许是“大皇子”三个字刺激了梅采女,她颤抖地伸手,接过药碗,也不顾及烫,咕噜咕噜两口就喝了下去。 采薇眼露精光地接过空碗,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珠珞正觉蹊跷之时,突然稳婆大喊了声:“不好,采女见红了!” 第20章 珠珞强忍惊惧,朝着稳婆的视线看去,只见大片大片的血涌了出来,瞬间染红采女身下的床褥。 她只觉眼前一黑,拉着稳婆的手,急声道:“嬷嬷,快,快止血啊!” 稳婆颤抖着满是鲜血的手,也是惊愣住,一时间没了反应,被珠珞这么一抓,她也觉得头晕目眩,颤声道:“姑娘,孩子头太大,采女生不出来啊!” 第21章 怎会如此?珠珞脑袋中有什么一划而过。 “珠珞...”只见梅采女探出手,虚弱地喊她。 珠珞拉住她的手,眼眶开始泛红:“采女,小皇子很好,你再用些力,小皇子就快出来了!” 梅采女此刻有着回光返照般的清明,身下的血还在不断涌出,把稳婆都给吓跑了! 采女微张着嘴,想要说什么,珠珞伸头,听见她喃喃呓语:“孩子...孩子...” 珠珞闭上眼睛,有滴无助的泪落了下来。 再之后,采女的手从她手中脱力,那双暂时清明的眼神也陡然失焦,最终缓缓闭上。 血腥味几乎充斥着珠珞鼻间,这时门外响起一道唱叫--- “皇上驾到!” * 人走茶凉。 短短三天,倚梅轩采女处就从门庭若市,变成如今的萧条颓败。 主子走了,被皇上按婕妤位份下葬,宫人们都在传这是对采女最大的体面。 珠珞却在心中冷嗤,一尸两命,最终仅得了一个虚名,还是身后名。 真是太不值得了。 采女走后,他们这些宫人的去处就成了问题。 本来是都要发配到内务府,再重新分派到各个主子宫里。 却不想,采薇自己早就寻好了去路,当着彩霞的面收拾了包袱,高高兴兴地去了储秀宫。 彩霞拦了她一下,审视的目光打量她:“采薇,先前采女对你也不薄,怎么连三天守灵期都不顾,急匆匆要去攀高枝?” 采薇从此以后就是贵妃宫里的人,自诩地位与彩屏平起平坐,自然不会将她们这些旧人放在心里。 当即拂了彩霞的手,怒道:“是你自己不争气,没能得到别的主子青睐,你怎好意思来怪我?且梅采女就是个没福气的,我也早就看出来了,跟着这样的主子,哪天才有出头之日?” 彩霞被拂了手,脸上不忿道:“死者为大,无论如何采女生前都待你不薄,你何苦这般说她?” 采薇冷哼:“不薄吗?她本就是个小家子,得了赏赐从来都登记入库,跟八辈子没有见过金银珠钗似的,都是当奴才的,别家奴才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你看我们跟着采女得到了什么?” 随后,矛头直指珠珞,“即便是珠珞,她身边的大宫女,还不是说罚就罚,即便出事,也不肯为她出头,要这样的主子有何用?” 珠珞没有料到采薇竟对采女的怨念这么大,分明字字说的是她,她都还没说什么呢。 她心中觉得采女确实凉薄,即便势单力薄,但连为底下人出头的勇气都没有,且拜高踩低,一朝得势就踩其他人入泥。 但采女没有害人的心思,即便刚怀孕那会子,会担心她的美貌惹得皇上注意,害怕身边养了个狐媚子,也拿话挤兑了她两句。 但她很少放在心上,到底也只是说两句,也不像其他主子,若是心气不顺,板子可就落在身上了。 所以,即便梅采女有千般不好,但不可否认,她还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她只是还不懂得在宫里生存,恩威并施的道理。 彩霞说不过采薇,采薇拿着包袱,趾高气昂地从珠珞跟前走过。 珠珞没有阻拦她,她现在完全没心思顾忌采薇,毕竟采薇是个聪明的,为自己铺好了路。 而她和彩霞... 她想到采女身死时,宴池那幽深狠绝的眼神,心下便觉不安,只希望调令早些下来才好,她好安心伺候下位主子。 * 太监们也都搬了出去,如今就剩下她和彩霞了。 彩霞心下也是焦躁,不知要去哪个主子伺候,时不时在她耳边长吁短叹。 珠珞听见这话,有些心烦,便寻机来到太医院散心,顺便找王鹤雪解答心中疑惑。 王鹤雪也是听闻梅采女变故,有些担心她,现下看见她整个人好好的,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下去。 他道:“珠珞,你来寻我,我很开心,还好采女的事没有牵连到你。” 珠珞早些时候也听闻,若是宠妃出事,身边的宫人也必遭牵连,却没想到这次采女出事,皇上除了眉间有些失望外,并没有牵连其他人。 江贵妃上前宽慰了皇上几句后,就将皇上拉着去了储秀宫。 太后怎么和皇后来的,就怎么和皇后一起回去,连产房的门都没踏进半步。 所谓皇室血脉,也不过如此,能生下来的才是血脉,没生下来的就是无用之物,没人会关心。 采女怀孕后得罪了不少妃嫔,所以停灵三日,连上门祭拜的都没有,除了庆嫔娘娘主持丧事,第一日象征性地出了下面,随后就再没出现过。英答应也是,连面都没有出。 珠珞叹息一声:“许是采女福薄吧,竟没能熬过生产之劫,可见生产真是女人的鬼门关。” 王鹤雪也是听闻梅采女生产当晚的情状,想到宫中流言,看着眼前因“鬼门关”而被困住的珠珞,出声道:“珠珞,我听闻采女生前在吃食上不曾有节制?我虽未见过采女孕晚期的样子,但从其他宫人口中得知,采女身形比之孕前胖了一圈?” 岂止一圈,珠珞语气恹恹:“采女孕后吃出了个自己,每日从早睁眼就开始吃,到睡前才停歇。且储秀宫的彩屏,庆嫔主子身边的如意,与采女身边的采薇,都在劝她吃,那段日子如今想来,当真是...” 细思极恐!珠珞堪堪住了嘴。 看她这副表情,王鹤雪正了脸色道:“你也察觉到了不对,是吗?” 珠珞却是摇头:“我虽不像你这般精通药理,但好歹跟着你学过几年,药材还是能辨识的。采女吃的那些都对龙胎无碍,且若不是采女那天自己发作伤到了自己,恐怕是能拖到足月生产的,也不至于就此断送了性命。” 旁人都道是采女自己发疯,乱砸东西动了胎气,这才提前生产。况且生产本来就是听天由命,她自己命贱福薄,这才一尸两命,就是可怜了小皇子,摊到了这般不争气的娘。 王鹤雪眉间皱起,出言点醒珠珞:“你可听过胎大难产一说?每个女子怀孕情况各不相同,但若胎儿过大,难产的概率就会提升。先前我还不确定,但听你说的,我现下就确定了,是有人打着为采女好的名头,灌她补品,胎儿体型变大,根本撑不到足月生产,这才导致眼下的悲剧。” 什么?珠珞大惊,红唇瞬间退去血色,剪水秋眸睁得大大的,藏着不敢置信的惊色。 王鹤雪瞧她震惊模样,心下不忍道:“珠珞妹妹,你别怕,这还是我师傅在某大户人家做府医时遇到的。当年也是那户当家主母,不满妾室怀孕后仗着身子作威作福,流水式的补品往妾室屋里送,旁人听了都觉她好心贤惠。但妾室生产之时却是异常艰难,最终产下一子,失血过多而亡,而那个孩子也没撑过三日就夭折了。” 珠珞认真听着,缓了缓心绪,从袖中掏出一张帕子,里面包裹了几味药材,她问:“王哥哥,你帮我瞧瞧,这几味要可有不妥之处?” 那日,梅采女是在喝了采薇端来的汤药后才流血不止的,珠珞后来在第一时间,没惹人注意地将药材渣藏了起来,一直保留至今。 王鹤雪拿了帕子中的药材,仔细瞧了瞧,随即开口:“这几味药都是补身子的,但其中一味赤芍,却是活血的,效果堪比红花,女子轻易不可食用。” 珠珞不动声色地收回帕子,不愿透露这药材的来源,她道:“我心中也有猜测,眼下得了你的证实,我的心也落回了实处。” 王鹤雪闻言,却是皱眉:“珠珞妹妹,这药是从何而来?” 珠珞摇了下头,语气坚定:“王哥哥,事关重大,你烂在肚子里,千万不要透露出去,否则可能会牵连到我。” 一听可能会牵连珠珞,王鹤雪当即信誓旦旦保证:“你放心,这事我就当不知,旁人也断不会从我这里,得知任何有关你的消息。” 得了王鹤雪的保证,珠珞这才放心地辞别回去。 * 回到倚梅轩,刚踏进门,就看到彩霞落寞地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肩膀一抖抖的,委屈巴巴地在抹眼泪。 采女去的时候,彩霞都没哭得这般伤心,如今这是怎么了? 看到珠珞的身影,彩霞抹了把眼角的泪,站起身朝她奔来,头次不稳重地急切道:“珠珞姐姐,不好了,我们...” 她嗓音有些哑,珠珞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道:“慢些,你且好好说,我听着呢。” 彩霞眼中的泪水涌得更加厉害,委屈更甚道:“宴公公说我们护主不利,将我们发配去了辛者库!珠珞姐姐,这可怎么办,我们还这么年轻,进了辛者库以后还能有什么出路?” 珠珞拍她胳膊的手僵住,这个消息远比“胎大难产”的消息还要令她惊愕。 她能察觉到宴公公的迁怒,却不想竟迁怒至此! 辛者库?那可是后宫宫女全不愿意去的地方,那里的宫女都是犯了错的,干的都是苦力活,地位可比一般宫女还要低贱! 第22章 珠珞沉眸,咬紧后槽牙,她还未复仇,是万不能去辛者库的,否则她先前的谋划都是一场空! 第21章 珠珞问彩霞:“你可知,宴公公何时让我们去辛者库?” 彩霞眼睛哭得红肿,满腹委屈,现下见了珠珞,再也没忍住情绪道:“明天,呜呜,宴公公真的是好狠的心哪!” 好在没有立即拿人,给珠珞一息喘息之地。 有句话彩霞说对了,宴公公真的是好狠的心,如今看来采薇不是他的人,彩霞是他的人,所以才会被迁怒。 至于她...她稍平复语气问:“按理说,我们的去处该内务府安排,宴公公怎么突然插手?” 彩霞眼神闪躲了下,磕磕巴巴解释:“原是内务府安排,刚刚内务府的公公来下命令时,姐姐你不在。我使了银子打听下来,才得知此事宴公公竟插了手,他要发落我们去辛者库!” “呜呜!” 彩霞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珠珞有一瞬间的头疼,她现在自顾无暇,真的没心力去管彩霞了。 且彩霞是宴公公的人,她不去求她主子,跟她哭诉也是无用,她若不设法自救,难道抱着彩霞一起哭? 珠珞拍了拍彩霞的手背,对她道:“咱们到底是倚梅轩的人,你去求求庆嫔娘娘,若是庆嫔娘娘肯收下你,你便不用去辛者库了。” 彩霞闻言,眼睛闪烁着劫后重生的光,问她:“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怕是难,庆嫔娘娘即便要保,也很难保下两人,且她就是给彩霞一个希望罢了,毕竟她们两个对庆嫔又有什么助力呢? 在这宫里,没有价值的人,才是最低等的。 她摇了下头,“彩霞,你快去吧,晚了怕是来不及。” 彩霞连忙点头,撒开珠珞的手,头也不回地去了。 她走得急,连珠珞的打算都没问,或许是太心急,又或许是不关心。 珠珞看着彩霞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理了理纷乱的思绪,抬脚往养心殿方向走去。 * “呦,这不是珠珞姑娘嘛!”小德子之前替珠珞领了赏,整整有百两银子,他拿出八成孝敬了师傅,剩下的也够他快活好一阵子了。 所以承了珠珞的情,自然也对她有好脸色。 珠珞忧心忡忡地对他福了下身子,未语泪先流:“德公公,奴婢有事想要求见你师傅…” 美人哭得梨花带泪,德公公也是个男人,见状也是急得直挠头:“珠珞姑娘,你别哭啊,师傅等下时候换班休息,我领你去见他便是。” 珠珞感激地再次福身一拜:“多谢德公公,珠珞在宫里无依无靠,也就德公公肯垂怜一二,公公这份恩情,珠珞铭记在心。” 这番话从一美人话里说出,直把德公公说得面红耳赤,脚步发飘,直领着珠珞去太监休息的耳房等着,还承诺只要师傅换班出来,就让师傅与她相见。 珠珞没等一会儿,就看到宴公公撩开帘子进来,待看到他的脸,眉目如画的脸上陡然一沉。 小德子心中暗道不好,强扯出笑容,讨巧地说:“师傅,珠珞姑娘等你半天了。奴才见她一姑娘在外等着,吹风伤身子,便擅自将人领进来了。” 宴公公冷嗤了声:“你到是个怜香惜玉的。” 小德子内心苦笑,不知这珠珞姑娘怎么就把他家师傅给得罪了? 如今入了冬,外头的确寒风阵阵,就连他们太监站久了都觉得受不住,就别谈小姑娘了。 这耳房虽然简陋,但好歹中央摆着个炭盆,比外头冷风肆虐的可暖和多了。 宴公公瞧自家徒弟没出息的样,不耐烦地摆了下手:“你且出去吧。” 小德子忙不迭:“是,奴才就候在外头,您有事唤我一声。” 等小德子退出耳房,看着向炭盆走近的宴池,珠珞双腿一屈,直直地跪了下去。 转息间,已是双眼红肿,琥珀色的美眸蒙上了层水雾,很快凝结成泪水,在眼眶打转,欲坠不坠的。 宴池脚步没有停顿,一直来到炭盆前,伸出手,好整以暇地开始暖手。 珠珞拿帕子抹了把眼角,随后开始往炭盆里添炭,让炭火烧得更旺了些。 突然窜出的亮光,让乌发红唇的珠珞,强势映入居高临下站着的宴池眼中。 他眉心一跳,漫不经心地问:“珠珞姑娘,这是为何?你这一跪,咱家可受不起啊。” 珠珞轻抬下巴,语气带着哽音:“奴婢不知如何得罪了公公,要被发配去辛者库。奴婢求见公公正是为了此事,还望公公垂怜,奴婢不愿去辛者库。” 她说的可怜,只默默流泪,梨花带雨的。也怪不得瞧她这副可怜样,小德子竟敢阳奉阴违,直接将人领了进来。 宴池收回手,毫不留情地开口:“你不知犯了何错?珠珞啊珠珞,咱家瞧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是个笨心肠。也罢,宫里只适合聪明人生存,你且去辛者库干粗活吧。” 珠珞闻言,心沉了沉,指甲紧紧掐进掌心,轻微的刺痛让她脑子逐渐清明,她再次抹了把泪,语气也沉静下来:“奴婢知道公公是为了采女的事,迁怒到奴婢身上。其实这三四日来,奴婢心中也很是疑惑,刚刚福至心灵,似乎想通了些东西,正好也借此机会说与公公听。” 宴池脱了身上的大氅,随意地搭在椅把上,转身,大刀阔斧地坐了下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这才落在她身上,语气很淡地问:“什么?” 珠珞垂眸,又开始低低抽泣起来,只是抽泣声很低,不仅不惹人烦,反而引人怜惜,“采女明明是着了奸人的道!当日公公留下采薇与彩霞两人伺候采女,我一直以为两人均是公公的人,如今想来采薇不是。她非但不是,反而还勾结了储秀宫,陷害采女。” 宴池“嘭”地将茶杯摔在桌子上,脸色沉郁:“你把话说清楚。” “公公可曾听闻胎大难产一说?”珠珞止住抽泣,“其实刚开始采女对吃食上也有节制,但从孕三四月时,贵妃娘娘每次流水式的补品往采女跟前送,贵妃身边的彩屏更是盯着采女将补品全部吃下,不仅彩屏,采女身边的采薇也是竭尽全力让采女无时无刻不再进食。” “如此来到采女孕八月,胎儿比寻常体型大得多,采女这才没能拖到足月,勉力生产。然而胎儿始终出不来,采女这才失血过多,撒手人寰,可怜的小皇子连睁眼的机会都没有!” 宴池听了,沉默良久,就在珠珞不敢抬眸看他脸色,内心忐忑的时候,他终于冷声问:“你是在咱家跟前,揭穿江贵妃陷害梅采女?” “是,”珠珞语气肯定,“原本我也是不确定的,但公公想必已经知道,采薇如今已经在贵妃宫里了。若说两人没有纠葛,奴婢是万万不信的。” 宴池:“哼,你说的这些都只是推测,没有证据教咱家如何信你?” “有,”珠珞抬眸,眼眸像是水洗过的清亮,她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打开道,“采女生产时,奴婢全程陪同。在采女失去力气的时候,本该用人参吊着力气,采薇却端来了一碗说是补品的汤药,采女喝下后,身下出了很多血,没多久人就去了。” “后来,我趁人不注意,收集了药渣。公公请看,里面正有一位活血的赤芍药,这便是证据!” 珠珞说完,眼睛灼灼地看向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告发贵妃,带着孤注一掷的执着。 宴池伸出白皙的手,从她手里拿过帕子。 /:. 他重新包好,放进怀里,眼眸晦涩,声音哑了三分:“马后炮。你说这些更加证明你护主不利,你这般无用之人,还不速速滚去辛者库赎罪?” 他这是铁了心,要难为她给梅采女报仇? 珠珞眼眸陡然一变,从地上站了起来,跪久了的膝盖有些疼,但她没有表露半分,而是眼神倔强地看着宴池。 如今她站着,他坐着,她处于高位,相应地,宴池便是处于低位,她道:“公公既然油盐不进,奴婢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若公公一意孤行,怕是会坏了公公与采女的清誉!” 她背着光,宴池看不清她的脸色,眯起狭长的眼睛,质问:“你说什么?” “上次采女托奴婢给公公的香囊,想必公公也能明白采女的心思,并没有呈给皇上,而是自己留着了吧。” 宴池眼里闪过杀机。 珠珞像是无知无觉,继续说道:“恐怕要让公公失望了,您手里拿着的不是采女亲自绣的,而是奴婢仿绣的。采女绣的在奴婢手里,香囊背面绣有‘大雁衔梅’的图案,所以还请公公三思,为采女的身后名着想。” “你放肆!”宴公公大喝一声,“你在威胁咱家?” “不敢。” “咱家看你敢的很!” 珠珞退后两步,状若恭敬地福了下身子,语气带着笃定道:“奴婢先回去了,等着公公的好消息。只要奴婢不被发配去辛者库,奴婢手中的香囊就永无见天之日。” 第23章 * 珠珞走了,宴池颤抖的手从袖子里掏出那枚香囊,看着上面密实的针眼,刻意拙劣的图案,他站起身,走向炭盆,把手往前一伸... 炭盆里的火燎得更高了,只需轻轻一松手,香囊立马化为灰烬! 宴池像尊雕塑站了很久,最终收回僵硬的手,重新放回袖子里。 心里暗骂了句,孽障! 第22章 “公公,不要!我不要去辛者库!”彩霞跪在地上,扯着内务府公公的袖子,喊得撕心裂肺,“公公,我要继续留在倚梅轩,我要给采女守灵!” “呸!”公公不耐烦地扯回袖子,尖细的嗓音有着几分刻毒,“小贱蹄子,别跟咱家拉拉扯扯的,今日决计要把你拉去辛者库,来人,还不快把人拉走!” 话音落,上来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架起彩霞,不顾她的挣扎,用帕子捂着她的嘴巴,就这么把人给拖走了。 珠珞看到如此惊心一幕,想到与彩霞朝夕相处的这几个月,不仅有几分唇亡齿寒之感。 她的脚步几欲上前,但是理智还是拉扯住了她。 她自己泥菩萨过河,又哪有心力去管别人? 内务府公公细小的眼神看向她,语气不似对彩霞的轻慢,颇有几分客气:“珠珞姑娘。” 珠珞忙福了下身子道:“公公,不敢担公公一声姑娘,唤我珠珞便是。” 公公闻言,朝她笑了笑:“咱家也是听上面吩咐,你受大总管宴公公照顾,不必去辛者库苦熬,宴公公指派你去了个好地方。” 珠珞有些忐忑地望向他:“还请公公赐教。” “储秀宫,婉昭容处。” 珠珞愣了下,随即再次福了下身子:“多谢公公。” “婉昭容可是个有前途的主子,但凭她膝下有小公主,这点就强过这宫里的其她娘娘,你好好伺候,自有你的好。” “是,珠珞谢过公公指点。” * 珠珞没想到宴池居然将她分配到了储秀宫,难道是把她当棋子,潜伏在储秀宫,再伺机给梅采女复仇? 那他也未免太高看了她,她只是小小宫女,又哪里能够去与贵妃斗,岂不是以卵击石? 不过,去的是婉昭容处,这到让她意外。到底宴池还是留了一手,否则她去的直接是贵妃处了。 珠珞简单收拾了包袱,正如采薇之前悻悻之言,采女赏赐的东西很微薄,她手里最值钱的居然是上次吉祥塞的金镯子。 收拾完后,便打算去储秀宫,却不想路上遇到了如意。 如意如今见她,也不似之前热络,先前庆嫔娘娘看中她的时候,如意对她亲近,颇有姐妹相称的意味。后来采女愈发不顾及庆嫔娘娘的脸面,让她们这些做下人也不敢多有来往,恐惹主子生气。 她本打算像之前那般点个头,算是打招呼便离开,却不想如意竟叫住了她:“珠珞。” 她站住脚,对如意扬唇笑道:“如意姐姐,你唤我可是有事?” “昨日彩霞求到娘娘跟前,想要留在倚梅轩,当时姐姐我可好生为妹妹担心了一番,害怕妹妹与那彩霞一般去了辛者库,”说着,她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继续道,“却不想,妹妹神通广大到居然高攀了储秀宫,姐姐当真是自愧不如啊。” 珠珞:“不敢。做奴婢的,不过如那水里浮萍,飘向何处,万分不由心。” 如意眼神暗了暗,收起了幸灾乐祸的脸色,同为宫女,同病相怜罢了。 她道:“你知道娘娘为何不收彩霞吗?” 珠珞想了下,回:“采女难产之事蹊跷,怕是庆嫔娘娘躲着采女的人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收留呢?” “你像是看得通透,”如意此刻看她的眼神,颇有几分赞赏,“但我很好奇,若是你来求娘娘,娘娘会不会收下你呢?” 珠珞其实也好奇,若是她去求,庆嫔娘娘会留下她吗? 她没去,就意味着她并没有把宝押在庆嫔身上,她手里既然捏着宴池的把柄,自然要物尽其用。 且上次她被郡主惩罚,庆嫔嘴上说着要救她,但最终不还是连面都没有出? 什么主仆情谊,她们之间都不能算是真正的主仆,又哪里来的情谊呢? 主子不过都是嘴上说说,却让下人感激在心,还要给她效忠一辈子,这又是什么道理? 珠珞掩去眸中神色,淡定回道:“妹妹也不知道,妹妹能肯定的是,主子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如意看着眼前珠珞,心里不由得升起几分惋惜,这样的人,如果能为娘娘所用,怕也是极好的。 只是,可惜了。 * 与如意话别,珠珞来到储秀宫。 这还是她头次来储秀宫,之前送脉案这样的事都由采薇过来,即便有两次梅采女想要她送,都被她找托词拖延,直到采薇现身,立马把脉案交到她手上,这才免了过来一趟。 江贵妃,江芍姿,八年不见,她是风光无两、位同副后的贵妃,而她只是宫里末等的宫女,每次见她都要行跪拜大礼。 想当年,江芍姿父亲还是小小参将,却生了张好嘴,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与她父亲称兄道弟。 那时父亲哪里能够想到,之后的栽赃陷害,就是他以为的好兄弟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她再想到,江芍姿当年看她年幼,装作知心姐姐模样关心她,靠她接近先太子,处心积虑地想要当上太子妃。 如今想来,当真是可笑。她是没当上太子妃,但却成了新帝的贵妃! 珠珞在储秀宫巍峨宫门前,仰头站了很久,直到看着烫金的“储秀宫”三个大字,眼睛开始发酸,她这才慢悠悠收起目光,抬脚跨进储秀宫的大门。 主殿是由江贵妃居住,东配殿住着的便是婉昭容。 昭容也是生了公主后,才升上去的。之所以没有搬走,据说是因为与贵妃姐妹情深,不愿分离,且公主还小,需要贵妃一起看顾。 先瞧见她的是昭容身边的大宫女,萍渡。她早前得了消息,知道要来新人,小公主一日日长大,身边的确也缺人手。 萍渡上前几步,问:“你就是珠珞?” 说完,上下打量了她番,眉心皱起,这模样看着不像是个安分的。 珠珞点了下头:“奴婢便是珠珞。” 萍渡转身,语气平平:“跟上,我带你去见娘娘。” 珠珞闻言,快走两步跟上萍渡的步伐。 * 婉昭容自生女后,身上多了几分不似少女的韵味,靠近些,还能嗅到她身上溢出的奶味。 昭容宠女,即便公主身边有了两位奶娘,但她仍坚持亲自喂养,当真是慈母心怀。 珠珞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奴婢珠珞拜见昭容娘娘。” 婉昭容还在逗弄怀中公主的手,突然僵住,原本还是慈笑的脸,陡然沉了下去。 她将小公主抱给奶娘,轻声说:“去哄公主睡觉。” 奶娘抱着公主退下,她这才慢悠悠转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匍匐在地的珠珞,冷声道:“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这语气不太对,珠珞不敢违背地抬起了头。 婉昭容的脸色算不上好看,与刚刚哄公主的模样判若两人,她紧紧盯着珠珞的脸,问:“你先前可是倚梅轩的?” 珠珞不明所以地点了下头。 婉昭容立马扬手,猝不及防狠狠甩了珠珞一巴掌:“狐媚东西!” 将身旁的萍渡都给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道:“娘娘息怒,不过是个宫女,哪值得您亲自动手?珠珞不懂事,来奴婢来替您管教便是。” 婉昭容看着珠珞红肿的半边脸,眼里透露出几分快意来。 想到那日,她在冷风口站了半天,最终却是得知被小宫女抢占先机,不仅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还被知道内情的人耻笑! 若不是这几个月倚梅轩处于风口浪尖,她不便招惹,否则她早就收拾了这狐媚东西。 她本也淡忘了这件事,没想到今日人竟送上门来,她平了平心绪,冷笑:“萍渡,你记着,以后珠珞便是储秀宫最低等的宫女,所有人的活都可以给她干,不要让她闲着,只要做错事,所有人都可以罚她,你可明白?” 萍渡心中诧异,还未见过婉昭容起这么大的火,不知这珠珞如何惹到了娘娘,她道:“明白的,娘娘。” 不仅萍渡不明白,珠珞也是不明白,即便之前梅采女也忌惮她的容貌,但也没像婉昭容这么大的反应,这其中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 珠珞来储秀宫的第一天,干活。 第二天,没日没夜地干活。 第三天,有人推了她一下,她不敢还手,继续干活。 第四天,她身上开始出现伤痕。但,她没机会去找王鹤雪拿药。 第五天,她被宫里的其她小宫女拦着,被死死压住手臂,尖细的银针戳进她的指甲,十指连心,她疼得惨叫连连,额头的冷汗将碎发沾湿。 第24章 她听见小宫女说,“贱蹄子,看你还怎么拿手给皇上上药!” 她懂了,原来是因为上次上药,皇上没有宣婉昭容觐见,她便对她怀恨在心。 晚上,皇上留宿储秀宫主殿,她跪在地上,举着蜡烛,听婉昭容柔声细语地哄着小公主入睡。 翌日,皇上踏出储秀宫的门,看见长街上有一女子临阳而立,姣若白梨的脸庞,有些化不开的愁绪,她仰头望向天,闭着眼神,日光浮动,衬得她整张脸艳如桃李。 皇上脚步顿住,不受控制地向她走去。 后面跟着一群人。 他记得她,但是不知为何她如今竟这般憔悴。 想要开口询问,但还不知她的名字。 他破天荒开了口:“你是谁?”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来人是他,像是被惊到了,低头请安,恰到*好处地露出半截莹白后颈,“回皇上,奴婢名唤,珠珞。” 他终于,肯问她名字了吗? 二皇子哥哥,还真是迟钝呐。 第23章 进储秀宫短短几日,珠珞明白了一个道理。 当你弱的时候,任何人都会踩你一脚,并且对你的恶意还是没缘由的,亦或者只是在你身上体现逞凶的快感。 她先前不是没想到走这条路,但她总觉得天无绝人之路,哪怕梅采女那般无用,她也是不遗余力地扶持她,并且她很快怀有皇嗣,瞧着赢面很大。 却不想,竟还是被人算计得一尸两命,身陨道消。 她也想过把心思放在英答应或者庆嫔身上,到说到底还是羁绊不深,又经过梅采女后期所作所为,这两位主子不把对采女的恨波及到她,就已经是万幸。 所以她决定,这登天梯、青云路,她要扶着自己一步步往上爬! 以身入局,虽死不悔。 珠珞回完他的话,缓缓抬头,盈盈杏眸,水波流转,含羞带怯,欲拒还迎,“奴婢曾有幸伺候过皇上一回上药,想来皇上已经不记得奴婢了。”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好听,不疾不徐,含着女儿家的娇憨。 晏池在旁听了,眉心重重跳了下。这是闹哪出? 他抬眸朝皇上瞧去,只见皇帝素来冷硬的眉眼竟软和了下来,冰雪消融般温柔,“朕记得你,你是倚梅轩的。” 晏池冷眼瞧着,有些摸不准珠珞的路数,转性还是别的,上次给皇上擦药也不是这般楚楚动人,否则早攀附上皇恩了! 珠珞毫不掩饰眼中的欣喜,展颜,露出倾城之姿:“奴婢先前正是倚梅轩的,采女走后,如今被调来储秀宫伺候昭容主子。” 她这个笑容灿烂不失妩媚,天真不失俏皮,为了今天这个笑,她昨夜在婉昭容睡后,举烛跪着的时候,对着视线内的铜镜,练习了无数次。 果然,皇上对她的笑容微愣了神,根本没有听清她说的话,思绪飘回八年前,也曾有个小女孩笑得如此明媚可爱。 是这座无趣压抑的皇宫,唯一鲜活的存在。 珠珞慢慢敛起笑容,眼前这个人是最难讨好之人,当年她在众皇子公主相处中游刃有余,唯独他不假辞色,直到后来才给点好脸色,也仅仅是一点罢了。 她今日冒头已经过多,再多就刻意了,他没接话,她也不再言语。 两相对望,氛围开始不对劲。 直到,晏池上前道:“皇上,您看天色不早,到早朝时辰了。” 珠珞垂头,后退了两步,给他让道,跪下行礼:“奴婢恭送皇上。” 刚刚还娇软可人,眼有万般言语的可怜模样,如今退得到是干净利落,皇上眼眸暗了暗,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个小姑娘。 她也会可怜巴巴地抓住他的袖子,仰着小脸求垂怜,可是一旦看见先太子身影,就会撒开他的袖子,迈着小短腿奔向太子。 皇上挪开眼,不再看珠珞一眼,看着像是个进退有度的婢女,可惜心思太明显了,长得即便再有姿色,他也不喜。 乌泱泱的一群人从珠珞跟前走过,直到再也不见他们的身影,珠珞才从地上爬起来。 她有些失神,如她所料,李璟晔不是个好色的君主,凭她容貌,再展露些攀龙附凤的心思,恐怕刚刚就会被调去养心殿。 可惜,他不是。 这意味着,她还得下点别的功夫。 也挂不得月华上次要用下.药这么下作的手段,他的确难以用正常手段勾引,她心里轻叹一声。 终于也是,跨过了心里的障碍。 其实刚开始她还是别扭的,想到要勾引幼时玩伴,并且这个玩伴从小不喜她,她还极为放肆地戏弄过他,她刚刚还真怕自己临阵脱逃。 但,心里的恨让她的双腿不敢退后半分。 哪怕前面的路千难万险,她也决计要走下去,否则她费劲心思进宫,何时能扳倒江芍姿和她背后的江府,给父亲和太子哥哥报仇? 还有就是李璟晔,那场祸事,他也脱不了干系,否则如何就太子哥哥败了,他却荣登宝座? 害了她颜府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珠珞整理了情绪回到偏殿,明显能感到气氛不对,原本就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萍渡,如今站在婉昭容的身边,看她的眼神更是如刀子般。 婉昭容“啪”地一被茶盏摔在她脚边,怒道:“跪下!” 珠珞心里咯噔了下,直直地跪了下去,膝盖跪在碎杯片上,传来刺骨疼痛,她忍着痛,跪下磕头:“娘娘息怒,奴婢不知犯了何错,但气大伤身,还请娘娘顾及自己的身子。” 话音落,萍渡立马接话道:“好你个珠珞,你怕是忘了娘娘为何罚你,你居然还敢在长街勾引皇上,简直是胆大包天!” 原来是刚刚长街之事被人瞧见,竟这么快就传到昭容耳里,看来她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她的身边尽是昭容的眼线。 这种被盯着,被掣肘的感觉真的很不好,珠珞眼眸幽深,指甲嵌入掌心,让她稍稍回神,她解释道:“姑姑说笑了,奴婢只是在长街无意中撞见皇上,无非蓄意勾引,还请娘娘明鉴。” 婉昭容原本只是想给珠珞小惩大诫,但万没想到人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敢勾引圣上,她如何能忍? 她神情不悦地看向萍渡,语气却是轻飘飘的:“你怎么调教半天,她还是这副死不悔改的样子?” 萍渡连忙跪下谢罪:“奴婢疏忽,还请娘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安分守己。” 婉昭容挥挥手:“人,你带下去吧。但你要记着,若是再调教不好,你也别在我跟前伺候了。” 萍渡掩下怨毒的目光:“是,娘娘。” * 太和殿外 小德子瞧着自家师傅不太好看,听着里面早朝的动静,似乎寻常,没吵没闹地惹皇上不开心,有些意外宴池的脸怎么阴沉沉的。 他小心上前问:“师傅,您怎么了,瞧着怏怏不乐的?” 宴池还在想早上的事,听见自家徒弟的询问,直接开口:“咱家在想,珠珞那个小姑娘在搞什么把戏,瞧着不过离倚梅轩几日,怎么就转了性?若是咱家没有看错,似乎还把手伤了?” 小德子早上也在场,只不过他那双眼就直勾勾看珠珞脸了,还在感慨这世上竟有如此美貌,还在想着皇上会不会就此收入后宫。 没想到无事发生,至于珠珞的手,他还真没注意到。 他道:“即便师傅不放心,那奴才去查查不就行了?都说昭容娘娘自生了小公主后,脾气温和许多,总不能薄待珠珞姑娘吧?” 宴池却是脸色复杂地摇头:“不好说,你去查查吧。” * “啪!” 储秀宫宫人们像往常一般吃饭干活,但是如今却是多了一件事。 鞭笞珠珞。 长七寸,厚六分的戒尺重重打在珠珞单薄的颈背上,每打一次,她浑身都要颤抖下。 但下手之人却不会有半分怜惜,都是下人,都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 上面吩咐,储秀宫偏殿的二十三位伺候昭容娘娘的宫人,每日都需责打珠珞一鞭,但不许打脸,只需打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 珠珞生生捱过二十三鞭,嘴角溢出一口血,她用手背面无表情地擦过嘴角,然后站起身,照常继续干手里的活。 她匍匐在地,用打湿的帕子一点点仔细地擦着地上瓷砖,萍渡刚才说了,若是不擦干净,只要有一丝脏污,她今天就不用吃饭了。 她认命地跪地擦,不知擦了多久,站起身要去打水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 手中的脏水桶瞬间倒在地上,她人也紧跟着不省人事。 * 小德子盯着手中打探到的消息,眉头皱了又皱,啧啧出声,有些不忍地告知给宴池:“师傅,早前还说昭容娘娘收了脾性,没想到还是一如往常,珠珞姑娘落她手里,可是受了大罪啊。” 第25章 宴池接过纸条,看着上面触目惊心的字,内心没由来地涌起一阵愤怒。 那股愤怒很奇怪,他也曾欺负且伤害过珠珞,还打算送她去辛者库,但是见她在储秀宫受罪,他没有半点欣慰,反而全是怒火。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珠珞突然转性,若是再不转性,恐怕就活不下去了! 他沉声道:“糊涂东西,没看到人晕倒了吗?请个太医去瞧瞧。” 小德子跟在宴池身边这么多年,这点本事也还是有的,连忙应道:“是,师傅放心,奴才会办妥的。” * 珠珞不知道睡了多久,睁开眼睛,看到的居然是王鹤雪。 以为是做梦,喃喃唤了声:“王哥哥?” 王鹤雪当即应了声,眼眶居然红了,身子前倾,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手,但是不敢,悻悻收回手,话里是止不住的自责:“珠珞,是我不好,是我没用,你在储秀宫里受苦,浑身上下都是伤,我却护不住你半分!” 说着,他闭了闭眼睛,羞愧到无地自容。 珠珞问:“你怎么过来了?” 王鹤雪回:“养心殿的德公公说你之前给皇上上药,恩赏还没有领,他亲自送来,却见你昏迷不醒,便遣人来了太医院。我听说是你晕倒,忙不迭就过来了。” 原来如此,她算是欠了德公公一个人情。 她动了下身子,浑身都在发痛,但她还是伸手一把扯住王鹤雪的袖子,开口道:“王哥哥,你来得正好,妹妹想问你求一味药。” 王鹤雪蹲下身子,手指紧紧握住,不敢扯动袖子,怕牵扯到她的伤口,询问:“什么药?只要妹妹开口,我一定竭尽所能为你弄来。” 珠珞淡淡吐出石破天惊的三个字:“迷情.药。” 第24章 珠珞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终于能够下地,因着托德公公亲自打赏的福,她这三天虽仍遭受储秀宫宫人的白眼,但到底没有被苛待。 并且,她能吃上干净的饭菜了。 她之所以晕厥,除了因为受伤又干重活,还因身劳脾虚,俗称就是饿晕的,她自进入储秀宫后就没好好吃一次全乎饭。 萍渡将白米粥搁置她床头,没好气道:“珠珞,你躺三天也够了吧?不过是晕一次,还真拿乔当自己是金贵身子?吃完这碗粥,就好好起来干活!” 珠珞虚弱地撑起身子,轻咳两声,低眉顺眼地道了声:“是,姑姑。” 萍渡这才恨恨地瞪她一眼,转身离开。 珠珞拿起白粥,虽然只是一碗清粥,但比之前的残羹馊饭要强太多,她小口小口抿着,如今身上的伤比三天前好多了,但是只要动一下,还是会被牵扯到,特别是后背的伤,她这副样子根本没法干活。 她闭了闭眼睛,如今她时刻被人盯着,即便有千万种法子要往李璟晔身上使,也是无用。 说到底,她如今这般处境,根源还是在昭容娘娘身上。 娘娘不喜她。 想到之前在倚梅轩,梅采女也曾不待见她一段日子,但她凭借她的处事方式,还是赢得了采女的依赖,即便再不喜,也不得不用她。 如今,她要怎么让婉昭容对她改观,即便不喜,也不要这么磋磨她呢? 这时,隔壁厢房,传来一道响亮的哭泣声。 是小公主的声音。 珠珞抬起了眸。 * 作为当今圣上唯一的孩子,即便是个公主,也是得了皇上唯一的父爱,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是昭容的眼珠子,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日常即便是换尿布这样的琐事也是亲力亲为。 珠珞想,宫里的生存法则无非就是,趋利避害。 她如今对婉昭容是个无用之人,但若她能变成对娘娘有用,情况是否就不大一样了? 公主的奶娘据说不是婉昭容选的,而是江贵妃赐的。 不过毕竟是屈居她人之下,即便婉昭容不愿,也不得不收下。 所以日常,婉昭容亲喂小公主,目的也是不愿看到小公主与奶娘亲近。 因此,奶娘的位置在这偏殿有些尴尬。她知道婉昭容忌惮她亲近小公主,但若不尽心照顾小公主,她就更无脸在这偏殿待下去。 珠珞原本被分来偏殿,就是为了同奶娘一起照看小公主,后来种种才阴差阳错干起了最苦的差事。 有时她擦地的时候,就能看到奶娘在院子里无事晃悠,磕着瓜子,还将壳子刻意扔在她擦过的地方,其目的也是落井下石。 这天,珠珞看见奶娘照样扔瓜子壳,忍不住出声:“马嬷嬷,近几日我听公主有些咳嗽,可是着了风寒?我看嬷嬷这活也不好干吧。” 马嬷嬷日常就没见珠珞怎么说过话,沉默寡言的,只低着个脑袋,弓着身子一日日地擦地,今日到与她说起话来,到是稀奇。 当即一屁股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抖着腿,继续嗑瓜子,一副咱俩唠唠的架势:“瞧你闷不做声的,这话还真说对了。公主的确病了,娘娘亲自照顾,不让任何人靠近,否则我怎么有空在这看你擦地?” 珠珞讪笑了下,继续开口:“嬷嬷是头次进宫带公主吗?瞧着嬷嬷很有经验的样子,我以为公主病了,嬷嬷会忙得头脚倒悬脱不开身呢。” 说此,就说到了马嬷嬷的伤心处,她叹口气:“珠珞姑娘,这宫里孩子就公主一个,那可是金枝玉叶,金贵着呢。要说嬷嬷我也带过十个八字富家子弟,如今来了这里,浑身带孩子的本事到成了无用武之地。” 珠珞垂眸,清凌凌的嗓音带着几分诱惑:“嬷嬷,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你如今哪,还没有机会在娘娘跟前体现你的价值,若哪天公主不小心出事,或者如今公主正断奶要吃辅食,不小心噎着呛着了。娘娘初为人母,不会处理这样的急事,但你就不同啦,这样的事,你处理起来还不是得心应手?” 话音落,珠珞便打了下自己的嘴:“哎呀,嬷嬷可千万不要把奴婢的话放在心里,奴婢刚刚也是胡诌,奴婢哪能不盼着公主好呢。你说是吧,嬷嬷?” 马嬷嬷想得入神,乍听珠珞这么说,立马反应过来道:“是是,我们都是储秀宫的下人,哪有不盼主子好的呢?这话嬷嬷我就当没听过,下次可不许胡诌了!” 珠珞乖巧应道:“是,嬷嬷。我也就是看嬷嬷面善,才这么口无遮拦的,旁人我才不会说呢。” 马嬷嬷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指着瓜子壳的地方,吩咐道:“珠珞姑娘,我要去看小公主,你记得把这里收拾了。” “是。” * 马嬷嬷一进小公主的房间,看到屋里站着一众人,连太医也在,心不免咯噔了下,颤巍巍地站在人尾,不教别人注意。 却不想,婉昭容还是发现了她,发了大怒:“你去哪里了?连小公主都照顾不好,要你何用?” 小公主在她手里从无差错,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如今小公主一点不好,昭容娘娘就上纲上线地怒斥她,将她的脸面往地上踩! 突然,珠珞的话在她脑中闪现,马嬷嬷不动神色地跪下道:“娘娘,奴婢刚去太医院,要请太医给公主瞧瞧,没想到太医已经过来,奴婢便独自回来了。” 婉昭容没叫人起身,直到太医汇报小公主的情况,只是受了点风寒,喉干咳嗽,他配几剂药,让奶娘吃了,化为奶水喂给公主,几日之后便无碍了。 婉昭容这才放心地让马嬷嬷起来。 马嬷嬷心中微颤,若不是刚刚太医的话,她还不知道要跪到几时。 珠珞有句话说对了,用兵一时,眼下就是要用她的时候,昭容不可能亲自喝药喂给公主,毕竟是药三分毒,这事也只能她这个奶嬷嬷来。 珠珞的话再次在马嬷嬷心中想起。 * 小公主病了,昭容没空理会她,到是给她几天喘息的时间。 再过一月,就是一年中宫女的探亲日,彼时家人会来到宫门外,她们这些宫女会有一个时辰与家人团聚的时间。 珠珞提前被告知,她的家人也会来看她。 她想到王鹤雪说的,元家老爷已经举家搬回江南,如今在京的就只是她本人母亲与弟弟,元茵茵何来的亲人团聚? 难不成是母亲?可是,她以什么身份来瞧她呢? 珠珞得知消息后,干活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虽然万分不解,但是对一月后的团聚,她还是期待的。 这么快进宫就一年了,她还不知母亲在元府如何?至于弟弟,他到底是个有主意的,她也放心他,只是希望她不在,他能好好孝顺母亲,便心愿足矣。 * “哇---哇--” 孩子哭声突然由高转低,珠珞猛地睁开眼睛。 她的房间离公主的厢房近,她听出不对劲,立马起身去了公主的厢房。 门开着,她看见马嬷嬷做贼心虚搬抱着小公主,不住地拍着她的背,只见小公主在她怀里脸色青紫,发生的声音嘶哑,直到完全没有声音,显然很不好的样子。 第26章 马嬷嬷脸色更急,额头全是冷汗,完全不知所措,嘴里还念叨着:“佛祖保佑,佛祖保佑,赶紧让公主咽下去,可千万别卡着了!” 珠珞抬脚进步,急问:“马嬷嬷,公主这是怎么了?” 马嬷嬷见是她,心虚的眼神立马收回,立马斥责她:“你怎么能来这里,还不快滚下去,你这贱婢!” 眼瞧着小公主被憋得快要窒息,她再也管不了马嬷嬷斥责她的话,立马要将小公主抱过来,她道:“把公主给我,我来救她!” 马嬷嬷闻言,防备地把公主抱着退后两步,大喊大叫道:“你滚开!你是什么东西,公主哪能给你说抱就抱?” 她这突然的高喊,将所有人都喊了起来,她能明显感觉到有凌乱的脚步声靠近。 来不及了!珠珞一把上前直接夺过公主,将公主翻转过来,托在手臂上,她的手牢牢拖住公主的头,随后用另一只手的掌根用力叩击公主背部,固定地叩击了五次! “住手!”婉昭容看到这撕心裂肺一幕,心跳都慢了半拍,怒气冲冲大喊出声。 珠珞也不瞧她,眼看着小公主还没有将喉间异物吐出,她又快速地叩击了五次!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点救公主!”婉昭容再次沉声喊道。 这时,有什么东西从公主嘴里滑落,而憋了半天的公主,终于哇哇大哭出声,哭得浑身都在颤! 随后,公主被人一把夺过,珠珞被人推了按压在地,婉昭容抱过哭闹不止的小公主,心疼地不停拍她后背哄着,眼睛都红了。 小公主闻到亲娘的气味,终于是止住了哭闹,在亲娘怀里逐渐闭上了眼睛,只是眼角还挂着泪珠,小脸不正常的红,委屈得不像话。 婉昭容的心终于是放回肚子里,将怀里的小公主轻手轻脚地放回萍渡怀里,随后一步上前,用力地“啪”一身甩在珠珞脸上。 她几乎失去理智地喊道:“贱婢,胆敢戕害公主,本宫要灭你九族!” 她真的是气狠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不过若是皇上同意,灭九族也不是不可能。 珠珞颤抖了下身子,脸颊火辣辣地疼,她颤声道:“回娘娘,奴婢适才见公主被什么呛住,眼看着就要被憋死,这才那般急救公主,请娘娘明鉴,奴婢刚刚真的就是在救公主啊!” “胡说八道!”马嬷嬷立马跪下道,凄凄哀哀地倒打一耙,“娘娘,珠珞定是怀恨在心,把小公主从奴婢怀里夺去,她这时要杀了公主啊!” 婉昭容哪里能听这诛心之语,小公主就是她的逆鳞,她眼中杀机逼近珠珞:“来人,将珠珞拖进慎刑司,等着皇上裁决!” “是,娘娘!”萍渡挥了挥手,立马有两个太监上前按住珠珞的肩膀。 马嬷嬷长吁口气,刚刚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是放了回去。 珠珞忙挣扎地挣脱开两个太监的手,她指着地上的龙眼道:“娘娘,奴婢有证据!你看,这是刚刚从公主嘴里被奴婢拍出来的异物,就是这个卡住公主喉咙,奴婢刚刚真的在救公主啊!” 马嬷嬷刚收回去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后背开始冒冷汗。 婉昭容眼神顺着珠珞的手指往地上看去,的确看到一枚龙眼的果核,她瞳孔一缩,当即反应归来,冰冷的眼神看向马嬷嬷:“是你?” 马嬷嬷被她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身子一软,匍匐在地,不住地跪地求饶:“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一时没看住,小公主抓了龙眼塞进嘴里,这才差点酿成大祸!” 婉昭容看着还包裹着唾液的龙眼,想到要是晚一步,她就再也看不到香软可爱的公主!她浑身都在颤抖,这马嬷嬷可是江贵妃派来的,定是贵妃授意,加害她的小公主,还要把锅推脱到她不喜的珠珞身上! 可偏偏也是珠珞,若不是她及时出手,她的小公主恐怕此刻已经...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冷声吩咐:“来人,将这个谋害公主的贱人拖去慎刑司,严刑拷打,务必问出幕后主使是谁!” 刚才钳制珠珞的两个小太监,调转方向,朝马嬷嬷走去,马嬷嬷战战兢兢,不住地摇头:“娘娘饶命啊!是公主误食,没有人指使奴婢,娘娘明鉴!” 然而她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婉昭容疲惫地捏了把眉心,想到江贵妃可能容不下公主,她便背脊发凉,如今看来她当年没有搬出储秀宫,是她错了。 她敛起浑身散发的怒气,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珠珞,冷声:“即便此事是马嬷嬷所为,你也脱不了干系。你怎么好端端出现在这里,还有你救公主的方法,本宫更是闻所未闻,你如何分辨?” 珠珞开口解释:“奴婢本在休息,但听公主的叫声突然渐弱,奴婢察觉不对劲,这才寻了过来。进来就看到公主脸色青紫,叫不出声,又听嬷嬷说公主误吞了什么东西,这才将公主从嬷嬷怀里夺过来急救。” “至于这个方法,奴婢也是曾看民间游医,施救过一岁幼儿,用的就是此法,奴婢便记在了心里,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也是公主福大命大,是上天派奴婢今日救助公主,说到底也是奴婢的福气。” 珠珞将前因后果全盘托出,婉昭容听到最后一句,更是赞同地点了下头。 她家小公主就是福大命大,即便被奸人迫害,也会化险为夷。 她满意地看了一眼珠珞:“起来吧。” 珠珞知道她暂时挺过了这一关,慢慢起身,低眉垂目。 萍渡也明显察觉婉昭容对珠珞的态度转变,也上前道:“娘娘,既然珠珞救助公主有功,不知娘娘要赏她些什么?” 话音落,珠珞忙跪下,诚惶诚恐道:“娘娘,奴婢有幸救助公主一回,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不求什么,只希望公主能够平安长大,福泽一生。” 萍渡心中冷嗤,没想到珠珞平时不说话,现在竟一鸣惊人,这两句话直接说到了婉昭容的心坎里,以后恐怕她的地位在储秀宫就今非昔比了。 这两句话的确说到了婉昭容的心坎里,她软了语气道:“以前罚你,也是你不知好歹勾引皇上,只要你收起狐媚心思,本宫便不再罚你,你可明白?” “明白,”珠珞眼神恳切,“奴婢万不敢勾引皇上,且奴婢卑微,皇上根本也不会拿正眼瞧奴婢。” “既如此,你便去伺候公主,”婉昭容道,“记住,公主好你才能好,若公主不好,你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珠珞领命:“奴婢省得的,多谢娘娘。” * 小公主的确是个好带的孩子,很少有哭闹的时候,即便是哭,也是呜呜地软软地哭,只教人心疼。 她在储秀宫的地位不再落魄,当初欺负她的人,如今也不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又因她如今照看小公主,还对她客气了三分。 江贵妃过来看过公主一次,给婉昭容赔了不是,说是马嬷嬷狼子野心,她一时不察,差点害了公主。 珠珞看到婉昭容嘴角的笑容僵了下,但还是重新挤出,说公主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如今她新找的奶嬷嬷过两日就会进宫,言下之意她不再放心江贵妃找的嬷嬷。 江贵妃也没说什么,看完公主,说了几句体己话后,便离开了。 眼神只往小公主身上落了一眼,连余光都没落在公主身旁伺候的珠珞身上。 等贵妃走后,婉昭容立马收起笑容,看向江贵妃远去的背影隐有恨意。 珠珞将一切看在眼里,全当不知,继续尽心照顾小公主。 * 后来,婉昭容找的奶嬷嬷上岗后,珠珞的活便轻松很多。 公主被谋害的事了了,婉昭容眼下愁的便是恩宠。 这次公主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没去上报,江贵妃就抢先一步上报给皇上,还拦住了皇上要来看公主的步伐,说公主无碍,皇上政事要紧,不必放在心上。 这还是后来婉昭容侧面打听到的,气得硬生生摔了一只瓷盏! 寄人篱下就是如此心酸,她事事以江贵妃马首是瞻,恩宠不敢去争,拿公主争宠她更是不愿。 所以,也只有皇上去江贵妃那里次数多了,江贵妃才会分一两次恩宠给她。 婉昭容闭了闭眼睛,这宫里其她嫔妃瞧她表面风光,有公主在膝下,皇上虽不常进后宫,她的恩宠却是没有断过,比一年半载见不到皇上面的妃子要好上许多。 但其中心酸滋味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仰人鼻息的苦痛,也只有她懂。 好在,她还有公主。 “珠珞,将公主抱来。” 珠珞闻言,从奶嬷嬷手里接过公主,公主如今跟她相处久了,一点不排斥她的怀抱,在她怀里乐呵呵地笑,笑得人心都软了三分。 婉昭容哄孩子的姿势也很标准,她语气温柔地哄着小公主睡觉,目光极尽温柔。 等把公主哄睡,她便将公主放回嬷嬷怀里,轻声让嬷嬷带公主去睡觉。 第27章 嬷嬷抱着公主退下后,珠珞没有跟着退下,瞧着婉昭容神情疲累,开口道:“娘娘,奴婢瞧您面容憔悴,奴婢先前跟着那民间游医学过一套指法,或许可以给娘娘止乏。” 如今珠珞专心照顾小公主,婉昭容完全不把她放在心上,偶尔瞥过她的时候,眼神如同看路边狗一般。 现在听她这么说,想到上次她救助小公主,就是跟游医学的,想来高手在民间,她来了兴致,问:“什么指法?” 珠珞故作神秘回:“请娘娘移身至榻上,奴婢学的指法是按摩头部,几套指法下去,娘娘就会感觉耳清目明,神清气爽。” 婉昭容听她所言,按照她说的躺下,闭上眼睛,出声道:“本宫近日也的确乏了,你若是能给我止乏,本宫有赏。” * 婉昭容沉沉睡了过去,珠珞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便将她唤醒:“娘娘,娘娘...” 婉昭容睁开眼睛,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茫然,随后警惕地坐起身,瞧着身边低眉顺目跪着的珠珞,她开口问:“本宫刚才是睡着了?” “是的,娘娘。” 睡醒之后的婉昭容的确如珠珞所言,周身的疲乏全部退去,连视线都比之前清晰许多。 这套指法对她效果这么好,若是用到皇帝身上? 她的心思微动:“珠珞,你这套指法甚好,本宫很是满意,你可愿教与本宫,本宫好给皇上止乏?若是本宫得宠,也算你一份功劳。” 珠珞恭敬回道:“这套指法若能替娘娘争宠,奴婢自然是愿意的。只是...” 婉昭容眯起了眼睛:“只是什么?” 珠珞伸出双手,展示在婉昭容眼前,她道:“娘娘常年养尊处优,水葱似的指甲固然好看,但若是刮到人脸上,也是痛的。不知娘娘是否愿与奴婢一般,剪去指甲?只是这般便不好戴护甲了,所以奴婢才会犹疑。” 婉昭容闻言,果然犹豫了。 若是为了一时争宠,将指甲剪了,岂不是徒惹旁人笑话? 但若放弃此法,她亦不甘心。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珠珞收回手,开口道:“娘娘何不指一婢女去给皇上按摩,皇上知道娘娘惦记着他,想必也会来瞧娘娘的。” 婉昭容没有立即开口,她还是忌惮珠珞的美貌,如今与皇上这般亲密接触,难保不会出事。 珠珞自然明白她心中的顾虑,便道:“不论娘娘指派谁去,奴婢都愿意倾囊相授。” 婉昭容这才放下心,心里被她说得服服帖帖地,道:“那便安排萍渡吧,你仔细教,让她也好好学。” “奴婢遵命。” 萍渡模样不显,又是昭容贴身伺候的大宫女,昭容选择萍渡,也在情理之中。 珠珞轻扯了下唇。 * “珠珞妹妹,先前是姐姐我不懂事,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你应该不会怪罪姐姐的吧?”萍渡拉过珠珞的小手,贴心的话语仿佛她们之间什么恩怨都没有过。 珠珞知道,萍渡这么说,无非就是害怕她不肯用心教。 其实不然,她自然会用心教,若不用心教,怎么能叫李璟晔满意呢? 她笑着道:“姑姑哪里的话,先前是妹妹*与娘娘之间有误会,姑姑也是听命行事,如今妹妹与娘娘误会解除,自然以前的恩怨就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萍渡既然能做大宫女,自然也是个会来事的,当即从袖中掏出荷包,塞进珠珞手里,“妹妹,姐姐听说过两日妹妹的亲人会来探亲,姐姐先恭喜妹妹,这点银子你也拿着。姐姐知道你的俸银要补贴家里,姐姐也没什么好补偿的,这点子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否则姐姐我羞愧难安哪。” 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在欺负珠珞之前,自然将珠珞的家世扒了个干净。 原是破落户出身,家里维持生计困难,还遣散了好一批家奴,如今就有个外在的壳子撑着,说不定等哪天这壳子也给卖了,恐怕就要流落街头。 也怪不得珠珞很少有用银子的地方,想必是都攒着补贴家里,只怕也是杯水车薪,入不敷出。 所以萍渡给银子,也是给得十分地有底气,她笃定珠珞会收。 果不其然,珠珞收下了。 萍渡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 有了萍渡的提醒,珠珞才意识到,或许所谓的家人来看她,不单单是为了来看她这个人。 所以,到了探亲之日,珠珞将所有的家当都带上,包括吉祥给的大金镯子。 鼓鼓囊囊的荷包揣在怀里,还是挺沉的。 宫门口排队见亲人的宫女特地多,珠珞来得晚,也只能再后面排着,像其她宫女一般探头朝门口看,也不知道来看她的究竟是谁。 终于是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耳朵随即也听到熟悉的声音:“珠珞,珠珞...” 是母亲! 终于轮到她,她像是倦鸟归巢般奔向母亲,短短几步路,她的眼睛已然红了。 她想要和母亲说,她这一年过得不太顺心,还很苦,若不是她多番筹谋,恐怕今日就不能相见。 她还想抱着母亲哭泣,被扇巴掌很疼,被鞭笞也很疼,她不知道挨了多少个巴掌,不知道被鞭打了多少次,更不知道跪了多少回。 若不是后来照顾小公主,没有像之前那般受罪,身体也养好了些。恐怕浑身便是青青紫紫,没有一处能看的,走两步路都会痛。 满腔苦涩在见到母亲那刻,便再也压不住,但理智还是拉住了她,她没把娘亲两个字喊出口,而是喊道:“奶娘,竟然是你来了!” 奶娘也是娘,她出言也是提醒母亲,她现在是小姐元茵茵。 母亲拉过她的手,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还未等珠珞开口,她就率先开口道:“真是作孽哦,元老爷搬走之后,我和阿水无法维持生计。珠珞啊,还好有你,你进宫这么久,想必也攒了不少银子吧?” 银子?珠珞刚刚涌起的满腔委屈,就这么硬生生止住,语气也凉了三分:“有,我有份例,还有主子赏的,我都没有花,我都给你们。” 说着,从怀里将鼓鼓囊囊的荷包掏了出来。 颜母眼中闪过一丝贪色,忙左右看了看,用宽大的袖子掩饰地将银子塞进袖子里,转而又垂眼开口:“这些恐怕不够啊。” “什么?”珠珞彻底惊愕了。 她刚刚给出去的,可是她全部家当,且这些够寻常人家吃喝不愁五年足矣,怎么还不够? 珠珞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压低声音道:“娘,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颜母脸上闪过慌乱,但是闭口不谈,只道:“阿水他谈了门婚事,姑娘家要的彩礼多,还要置办酒席,所以这些银子还远远不够。” “娘,这是好事,刚刚怎么支支吾吾地不说?”珠珞抿了下唇,又道,“不过我刚刚给你的即便再办一场婚事也够的,要是姑娘家胃口太大,娘你还是要阿水考虑下,要不要结这门亲事吧?” 颜母闻言,脸色突然变了,怨恨的双眼紧紧盯着她:“若不是你从中作梗,阿水怎么会失去小姐?你进宫后,他日日借酒消愁,那日又被人诓去赌坊,如今更是输掉了所有老爷留下的银子,还欠了一屁股债!” 她继续恨恨咬牙:“珠珞,这是你欠他的!你不能置他于不顾,我知道你手里肯定还有银子,你全部交出来,否则我就没有你这个女儿!” 珠珞脑袋嗡嗡的,颜母的话她一字不落地听了,但是怎么越听,心就越是疼? 她知道母亲更看重弟弟,她来之前已经打算释怀,更以为母亲因为惦记她,特地来这里看望她,她觉得让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可是,为什么是为了这么可笑的理由? 什么彩礼,什么婚事,都是假的! 原因竟然是,颜如水他竟然染上赌瘾,还欠了一屁股债! 她眼前开始发晕,那一道道鞭笞,都没有母亲这几句话来得重,她咬着后槽牙问:“母亲,你当真就万分不顾及女儿吗?” “你在宫中享福,你知道阿水现在在哪里吗?他被人扣在赌坊,如果没有银子去赎,他们可是要打断他的腿呀!”颜母急急喊道。 “那就让他们打断他的腿!”珠珞气急,“实在不行,再打断一条手臂!” “娘,你居然说我在宫里享福?你知道我在这宫里都遭的什么罪吗?你知道进宫一年,我挨了多少巴掌,被打多少次,又挨了多少回戒尺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心里只有那不争气的弟弟!你知不知道我也差点没命见你!我天天跪在地上擦地,晚上还要给娘娘跪着当人肉烛,有段时间我甚至连饭都吃不上,我差点就没命了!娘啊!” 说着,眼泪扑簌簌落下。 颜母也愣住,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每次颜如玉从宫中回来都是开开心心的,说皇宫里的人怎么对她好,她玩得怎么开心。 第28章 可是,这次怎么就变了呢?皇宫不还是那个皇宫,怎么现在进去就会被磋磨成这个样子了呢? 颜母不理解,浑浊的泪珠滚落,泣不成声:“那你要我怎么办?阿水可是颜家唯一的香火,我只能顾一头啊!” 珠珞不敢置信地看着颜母,她脸上的神情不作假,顿时心如死灰。 她将唯一留下的金镯子,从腕间退下,本来要是颜母关心她几句,她会以此证明她在宫里过得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只可惜,颜母字字不离颜如水,半点没有关心她的话语。 她将金镯塞到颜母手里,沉了语气:“这镯子是我浑身上下唯一值钱的东西,你先拿着。以后你也不要来见我了,即便你来,我也不会出来见你。” 颜母原本还有几分愧疚的心,此刻也寒了几分:“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们断绝关系?” 珠珞道:“如果我能有命出宫,我会给您养老送终,但如果我没有那个命,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 颜母又气又急,握着金镯的手都在颤抖,却还是压低嗓音问:“你说得还像话吗?” 珠珞却是仰头看天,不让泪水流下来,她道:“你看,天色不好,想必等下有大雨。你回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天边乌云翻滚,凉风乍起,她摸了把眼,似乎有小水滴落在她的脸上。 亦或者,是她未干的泪水。 颜母看看天色,抱紧手里救儿子的银子,最终冷哼:“珠珞,你别以为你翅膀硬了,就可以逃离我!我始终都是你的母亲,你别忘了,你父亲的排位还在我这里呢!” 珠珞没有说话,用尽浑身力气叹了一口气。 随后在颜母愤恨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 * 没走多远,眼前雨滴逐渐变多,连成串地砸在身上地下,一时间热闹的长街躲雨得就只剩下她一人。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紧紧握成拳的双手松开,摸了把脸上的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眼神看向长街上摆着的雄狮石像,站定脚步。 她闭上眼睛,脑中飞速闪过父亲的面容,她悲哀地发现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了个大致轮廓。 但是,父亲被砍头那一画面却是逐渐清晰,清晰到她甚至能够想起当年那把砍刀是怎么落下,血液又是怎么喷溅的! 她睁开眼,目光坚定,直直地往石狮上撞去! “嘶”她伸手捂住右半张脸,血液顺着雨水流下,从她的指缝中泄出,脸蛋有多疼,此刻她的脑子就有多清醒。 她脚步麻木地往储秀宫方向走,路过的宫人见她脸上出血,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她。 她仿佛毫不在意,直到遇到撑着伞出来寻她的萍渡。 萍渡见她这副惨状,大叫了声:“珠珞!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脸怎么了?!” 她语气惊愕,模样竟比受伤的珠珞还要夸张! 珠珞委屈巴巴地掉眼泪,哽咽道:“姑姑,我刚刚路过水洼没注意,跌了一跤,磕在了石头上,把脸毁了!呜呜呜,姑姑我好痛啊!我不会毁容了吧?!” 萍渡拿开她的手,待看到她脸上长长的一道口子,皮肉翻飞的模样,她倒吸一口冷气:“你,快些进来擦药!不怕,早日用药,会早日好的!” 萍渡也只是嘴上这么说,她知道,珠珞这脸怕是毁了。 * 一夜间,储秀宫偏殿的人都知道珠珞毁容的事,都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好好的美人居然不懂得爱惜脸,即便摔跤也不知道把脸护着,如今多了一条可怖的疤,以前是美人,如今到变成丑人了! 有几个人来看珠珞,看着珠珞戴了面纱遮掩,她们都是摇头惋惜,嘴上说着宽慰的话,心里却都是在幸灾乐祸。 这事还惊动了婉昭容,昭容还让她摘下面纱,特地看了眼她的伤疤后,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这面纱你还是戴着吧,免得吓到本宫的公主。” 珠珞乖顺应答:“是。” 萍渡给皇上按摩了两个多月,可算是有了奇效,皇上特地来偏殿寻婉昭容,顺带看看公主。 一家三口在偏殿上演了好一幕其乐融融的景象,传出去后都说婉昭容用奇招争宠,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但这也无可指摘,本来争宠就是各凭本事。 这天,珠珞远远瞧着宴池和身边小德子身影,她没现身,而是去寻了萍渡。 自她毁了容后,婉昭容更加不把她放在眼里,看她眼神还透着鄙夷,只不过看她照顾公主还算尽心的份上,才没有将她赶走。 萍渡也是看出来昭容娘娘不再忌惮珠珞,便比之往常,竟与她亲近了几分,时常跟她讨教按摩手法,能够让皇上更加舒服。 珠珞倾囊相授,毫不藏私,如今她每隔几天都要去给皇上按摩一次,已经两个多月了。 两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脸上的疤痕已经全部消了。 但是,因着她整日戴着面纱的缘故,没有人知道。 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端上一杯水给拿着枕头当人头练习的萍渡,关心道:“姑姑,想必你也累了吧?我给你倒了杯水,你也解解渴。” 萍渡接过茶杯,随手喝了,还给珠珞,趁机还问她:“珠珞,我这么按是不是正确的?” 她好心地给她调整了下姿势,“姑姑,应该是按这里。” “哦,对,”萍渡讪笑,“我又忘了,幸亏有你在。” 这时,有人进来叫萍渡:“姑姑,宴公公来了,娘娘喊你过去呢。” “来了。”萍渡面上涌过喜色,她知道她这是又要去给皇上按摩了。 却不想,刚走一步,她腹中突然一阵剧烈绞痛,伴随着咕咕声,她脸色微变,捂着肚子,“哎呦”叫出了声。 珠珞忙上前搀扶住她,关心询问:“姑姑,你这是怎么了?” “我肚子痛,”萍渡拧着眉,“不行了,我要去如厕!珠珞,拜托你先去回娘娘,说等下我就过去。” “好,”珠珞一口应下,“姑姑你也别急,我先去回娘娘。” 萍渡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就跑了出去。 而珠珞则是转身将她喝过的杯子,剩下的茶水全部倒了,并且用帕子将整个杯子擦拭干净,完全让人查不出异样。 等收拾妥当后,她这才按照萍渡吩咐,朝着偏殿的方向走过去。 她想,她终于等到这天,愿父亲在天有灵,保佑她今日行事顺利妥当! 第25章 婉昭容看见仅珠珞一人出现,轻皱了下眉:“珠珞,怎么是你,萍渡人呢?” 珠珞跪下行了个礼,恭敬回道:“娘娘,萍渡姑姑突然肚子不适,正在如厕,特派奴婢前来回话。” 婉昭容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怎么好端端地这个时候出了意外? 而恭候一旁的宴池,目光如炬地看向珠珞,嘴角轻轻勾起。 他眉间动了动,也罢,到底是他派她来储秀宫的,她这小半年来也吃了不少苦,终是他对不住她。 如今,帮她一次又何妨? 宴池开口:“昭容娘娘,皇上那里可等不起,不知娘娘宫里还有何人可代萍渡去?” 婉昭容眼神不由得再次落到珠珞身上,她垂着眸,依旧是那副伏低做小的姿态,苦日子是最折磨人的,如今她之前所有的气性都被消磨没了。 并且,她又毁了容,即便有那个心思,一旦皇上揭开面纱,也会失了兴致,说不定还会重罚她攀龙附凤的意图。 她这么想着,笑眯眯地对宴池开口:“宴公公,本宫宫里擅长此法的除了萍渡,就是珠珞了。若是公公不嫌弃,让珠珞代萍渡去如何?” 宴池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珠珞身上,冷嗤:“有娘娘的保举,奴才自然是信的,但是一向服侍的是萍渡,这位叫珠珞的姑娘能成么?” 婉昭容闻言,立马站起了身,语气笃定地开口:“能!不瞒公公说,此法其实就是珠珞传授给萍渡的。之前本应由珠珞亲自去养心殿,只是她不小心将脸毁了,不便伺候皇上,这才让萍渡去了。” “如今,既然皇上着急,何不先用她顶上?她只要不摘下面纱,也还是能看的,不至于让皇上厌弃。” 宴池再次眼神挑剔地将珠珞浑身上下打量了遍,最终狭长的眼睛落在她的面纱上,细长的眉蹙起,好似还有些不满意。 他心里清楚珠珞的心计,恐怕毁容也是一时之困,如今这面纱也是欲盖弥彰,她既然已经出手让萍渡不能出现,就说明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 也就婉昭容当局者迷,没能看出其中猫腻,还在极力推荐珠珞,只希望她今后不要后悔才好。 婉昭容还极力夸赞了珠珞两句,重点夸了她的手,说比萍渡的手细腻,想必给皇上按摩起来,会更令皇上舒心。 宴池这才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行吧,既然娘娘如此担保,奴才带她去便是,只是若皇上不满意...?” 婉昭容咬牙,真是老狐狸,什么责任都不愿担,她道:“本宫亲自去向皇上赔罪,公公不必担心。” 第29章 宴池终于满意地笑笑,行礼道:“奴才就不打扰娘娘与公主,先带着珠珞告辞。” 珠珞闻言,朝着婉昭容行了个跪拜大礼后,起身。 而就在她刚走两步的时候,婉昭容突然出声,叫住了她:“珠珞!” 珠珞心头一紧,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疑惑问:“娘娘有何吩咐?” 婉昭容不知刚刚不好的预感是怎么产生的,只得压下,叮嘱了句:“好好伺候皇上,别在皇上跟前失仪,可明白?” 珠珞嘴角弯起嘲讽的笑,但由面纱遮掩,谁也看不到,她应声道:“是,娘娘。” * 养心殿门口 宴池突然停住脚步,身后跟着的小德子差点撞到他,也忙直直地稳住步伐,摸着鼻子后退了两步。 在小德子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他看向珠珞道:“但愿你今日,心想事成。” 珠珞的心头一跳,没想到她的把戏都被宴池看在眼里,但他还是愿意帮助她,看来在他心里,梅采女之事已经过去。 是啊,人都是超前看的,宴池不会永远困在采女的伤逝中。 她抬眸,直直看向宴池的眼睛,他的眸确实好看,可惜也黑得深沉,回道:“多谢公公成全。” 宴池不再说话,目送珠珞进去。 小德子听着两人打的哑谜,有些奇怪地问:“师傅,你和珠珞刚刚说什么呢?” 宴池偏头看了眼自家的笨徒弟,没好气道:“今日你的任务就是守住养心殿,谁来都不准进,明白了吗?” 小德子:“啊,为啥啊?” 宴池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下他的额头,骂道:“小兔崽子,你不是想要让珠珞好起来吗?听咱家的话准没错,你今日只管守着殿门便是。” 小德子即便再蠢,也听出了弦外之音,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珠珞,珠珞她...” 宴池冷哼:“等人从养心殿出来,你就别没大没小地喊她珠珞了。” 小德子直接呆立当场。 先前不开窍的人,突然开了窍,并且他家师傅从来不迎合宫里的嫔妃,如今居然肯帮珠珞? 他...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感觉脖颈有点子...凉飕飕的? * 殿内十分安静,龙涎香味浓郁,珠珞往殿内走了几步,便看到一抹明黄色身子支肘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珠珞深深吐出口气,往他的方向,又走了两步。 随后,跪下行礼,声音不大不小道:“奴婢珠珞拜见皇上,奉昭容娘娘之命,前来给皇上按摩。” 李璟晔闻言,睁开眼睛,丹凤眼威压地看向珠珞,出声问:“怎么是你?” 珠珞抬起上半身,恭恭敬敬回复:“回皇上,萍渡姑姑因着身体不适,无法前来,所以娘娘特派奴婢过来给皇上解乏。” 李璟晔瞧她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杏眸,鸦睫自然低垂,极度乖巧无害。 他其实还记得她,只是这面纱有些碍眼,沉声问:“婉昭容没有教你规矩,谁允许你戴面纱面圣了?” 珠珞不慌不忙地回答:“奴婢前段时间,不小心伤了脸,娘娘也是害怕奴婢殿前失仪,这才交代了奴婢要戴上面纱。” 李璟晔拇指扣动了两下玉扳指,虽然她戴着面纱,但那日她临阳而立的脸却还是强势地跳入他的脑海。 他想,若是小玉儿还活着,她会长成什么样子? 珠珞心情忐忑地等了会儿,终于听到上首人开口:“你的手法,比如萍渡如何?” 政务繁重,经过按摩,的确能减轻疲乏,否则他也不会不时招人来按摩了。 珠珞:“回皇上,萍渡姑姑的手法正是奴婢教的,奴婢不敢夸口会做得比姑姑好,但未必会比她差。” 她说最后一句的话时,眼中有不一样的光芒,是狡黠的自信,李璟晔看闪了神。 很快,他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吩咐道:“开始吧,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珠珞心头动了下,深吸了口凉气:“是,皇上。” * 经过两三个月的调养,珠珞又刻意用药保养了手,现在这双手比进宫前还要柔软,她力道适中地点在李璟晔头部的穴道上,慢慢打圈按揉。 看着眼前这张俊脸,犹记八年前,她幼时印象中就没见李璟晔笑过几次,可是宫里的冰山二皇子。刚随父亲进宫那会儿,她请了日常请安,甚至连话都没和他说过两次。 后来,是怎么开始说话的呢? 哦,是他撕坏了她的小裙子! 她幼时跟着舞娘学舞,好不容易熬过基本功,磕磕绊绊学成了一曲简易版的绿腰。 她穿着她最喜欢的小裙子,在众皇子公主跟前显摆跳舞,他们也捧场,让出空地看着她跳。 一个小女孩的舞,能跳得有多好?只不过摆了几个动作而已,但还是赢得满堂喝彩。 她当时兴奋又得意,但等目光看向他的时候,他就不似旁人那般捧场,目无表情的,嘴唇抿直,似乎是不喜。 众人都在夸她,就他一言不发。 她决定从那时开始,就讨厌他! 之后,她贪玩在御花园摔了跤,那时正值蚊虫最多的时候,有只不知名的虫子从她精美的绣鞋上往上爬。 她那时太害怕了,惊叫出声,没叫来旁人,到把最讨厌的二皇子给招来了。 “虫子!”她呜呜出声。 也不知他是怎么理解的,直接撕开了她繁复的漂亮裙子,捉住了那只还要往里钻的虫子。 她看到被撕坏的小裙子,哭得更加伤心了!抱着他的脖子,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后来,他实在没法,抱起了她,带她去找父亲。 一见到父亲,她更是委屈得不行,哭得更大声了,就指着被撕坏的小裙子哭。 那时候还太小,一件心爱的裙子坏了,都是天大的事。 后来他们是怎么和好的呢? 好像是,他赔了她二十条漂亮的小裙子,亲自送到的太傅府,在父亲母亲敦促中,她这才露出笑脸,原谅了他。 这之后,他们之间才开始有交集。 珠珞想出了神,拇指一个用力,李璟晔猛地睁开眼睛,突然伸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她吓了一跳,猫儿似的眼睛倏地睁大,茫然不安,嗫嚅出声:“皇上,你抓痛奴婢了。” 她身上的味道很特别,上次她给他上药的时候,就是用的这款香料。若是离得远些,便闻不到,但若靠得像刚刚那么近,这香味就会无孔不入。 她话音落,李璟晔抓她手腕的力道更是重。 珠珞轻轻皱眉,想要收回手,但是怎么用力也逃不开他的钳制,正要开口求饶,他却猛然松开。她正用着力呢,一个不察,手背从自己脸颊擦过。 这时,面纱缓缓滑落,她的容貌清晰地映入李璟晔的眼帘。 琼鼻朱唇,皓齿黛眉,鸦睫美眸,神妃仙子。 上次长街相见,她仅略施粉黛,目的也是掩盖模样的憔悴,但今日却是不同,所谓淡妆浓抹总相宜也不过如此,是用心勾勒晃人眼的美貌。 李璟晔坐起身子,眼神闪了下,呼吸都轻了三分,但他转而想到什么,威严开口:“不是说伤了脸,朕看你的脸好得很?” 珠珞被他斥责,咬着下唇,也不辩解,只是杏眸开始积蓄水花。 瞧她这般委屈巴巴的模样,李璟晔也不忍继续责问,而是语气柔了三分道:“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朕又不会吃了你。” 珠珞眨了下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李璟晔忍住伸手去接的冲动。 她垂眸,深深拜了下去,乌发如瀑,散开,显露出一截盈盈细腰,李璟晔握紧了五指。 珠珞的声音既柔且轻,她说得慢,似乎这般就能减轻几分羞赧:“奴婢有罪,还望皇上恕罪。” 李璟晔声音哑了三分:“你,何罪之有?” 珠珞抬起上半身,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饱满红唇一张一合,吐气如兰:“奴婢钦慕皇上,今日萍渡姑姑身体不适,其实奴婢内心是高兴的,这般奴婢就有机会来见皇上了。” 说着,她的双颊爬上红晕,但还是不疾不徐地解释:“前些日子奴婢伤了脸,后来伤好后,奴婢谁也没说,哪怕昭容娘娘也不知晓,因为...因为奴婢...”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他眼,垂眸,难为情地咬了下下唇。 李璟晔眼神阴暗,喉见发涩,哑声问:“因为什么?” 珠珞再次抬眸,眼神直直地看着他,她还是头次有这么张扬放肆的目光,道:“因为奴婢私心里,想要皇上第一个见奴婢容貌完好的样子。” 她的嗓音含着媚,像是有无数把小钩子,一下子钩到李璟晔的心。 就在这时,李璟晔伸出了手。 珠珞楚楚可怜地,半激动半忐忑地伸手覆了上去。 就在两手交叠的瞬间,她感到一股大力,将她整个身子从地上托了起来,她浅浅地惊呼了声,下秒就坐在了李璟晔的怀里。 第30章 他的大手抚摸过她的眉眼,又暧昧地从她的脸颊滑落,问:“伤哪里了?” 珠珞害羞地覆上他的手,捏着他的手指,滑到右边脸曾受伤的地方,那里现在光滑细腻,完全看不出有过伤疤的痕迹。 她看向他,媚眼如丝:“这里,不过伤口不深,奴婢用了几天药便好了。” 她自然是在骗他,如若不深,怎么骗过储秀宫的人,婉昭容又怎么放心这次她来养心殿? 他的手,顺着她的手往下滑,直到来到她的红唇。 她微微张开,不轻不重地在他指尖咬上一口。 这一口像是打开什么机关,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 李璟晔揽过她的腰,将她按压在龙榻上,拇指摩挲她的红唇,擦去她精心描绘的红脂。 但尤嫌不够,凤眸威压:“你说,你钦慕朕?” 珠珞食指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下,轻轻吐出口气,努力让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的双臂慢慢攀上他的背,如水似的眸不躲不避:“皇上龙章凤姿,英明神武,受万民敬仰,奴婢只是小小女子,哪里能够抵抗皇上的魅力?” 她的心跳得厉害,不知是因心虚跳得厉害,还是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但她能明显感到李璟晔的心也跳得厉害,比她更甚,他们的身体贴得严丝合缝,他的心跳,震耳欲聋。 珠珞已经走到这一步,就万不可能退缩,也不想前功尽弃。 于是,她闭上眼睛,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一位男子,哪怕这个男子她并不陌生,可是强烈的羞耻感还是让她浑身都在轻颤,迟迟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在她贴上来的那一刻,李璟晔后背僵了瞬,随后脑中那根名叫理智的弦断裂,作为一个男子,本能让他开始掠夺。 珠珞全程闭着眼睛,紧张、害怕、羞愧,一股脑的情绪全部涌上心头,浑身血液都在加速,雪白的肌肤透着诡异的红。 她吃药了。 她跟王鹤雪要的迷情.药,并没有打算用在李璟晔身上,若是事后被查,她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她用在了自己身上。 她害怕没有这个药,她做不到最后一步。 感受她浑身的战栗,李璟晔低头,吻在她的眉心,沙哑的声音含着几分蛊惑:“别怕,朕说过了,朕不会吃了你。” 珠珞:...... * 珠珞眼角被逼出一滴泪。 初经人事,她准备得还是不够多。 几乎溃不成军,但为了迎合他,还是咬着牙忍耐。 直到,实在忍不下去,抱着他的脖颈,凄凄哀哀地在他耳边泄出一声:“皇上,疼...” 李璟晔眼底泛红,额头青筋直跳,显然没有尽兴。 深吐出口气,抽身离开,摸了摸她的头,擦去她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声音又沉又哑:“乖,睡吧。” 珠珞靠在他滚烫的胸膛上,两颊绯红,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她应该抱着他继续,但身体却告诉她,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她便打算不难为自己,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伴随着他的心跳,闭上了眼睛。 * 储秀宫 眼前着天色已黑,公主的奶嬷嬷见一下午都没见到珠珞人,不免有些担心地询问萍渡。 萍渡拉了一下午的肚子,此刻人正虚脱地躺在床上,还在懊恼自己怎么就吃坏了肚子,硬生生把眼前的机会拱手让了别人。 此刻听奶嬷嬷询问其珠珞的下落,心中涌起几分不对劲来:“你说珠珞还未回来?” 奶嬷嬷平日里与珠珞一起带公主,珠珞心细,干活又认真,平时察觉不出什么,如今人乍一离开这么久,她就手忙脚乱地,想念起珠珞在的时候。 她回:“是啊,小公主在闹觉,平时都是珠珞哄睡的,怎么今日没有看见珠珞姑娘?” 萍渡捂着肚子,强撑起身子,她今天下午都躺在床上,只是听说珠珞代了她去,但还真没注意珠珞回来的时辰,她忙道:“嬷嬷,快,你快去告诉娘娘,就说珠珞去了养心殿还没回来。” 听她语气严肃,奶嬷嬷也不敢耽搁地道:“哎,姑娘,你别急,我这就告诉娘娘。” 婉昭容闻言,挑了下眉:“嬷嬷,你说什么,珠珞还未回来?” 奶嬷嬷不知道其中猫腻,认真回道:“是啊,娘娘,平时都是珠珞哄睡小公主,眼下小公主正哭闹着呢。” 婉昭容脸色陡然沉了下去,“来人!” 两个二等宫女上前,婉昭容沉声吩咐:“去把珠珞给本宫找来。” 她特意加重了“珠珞”两个字,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随后,她又瞪了一眼奶嬷嬷:“连公主都哄不好,要你何用?” 奶嬷嬷忙跪下请罪。 婉昭容:“回去好好照顾公主,记住以后不许珠珞碰公主。” 言下之意,以后珠珞不会帮她照顾公主,奶嬷嬷听明白了,点头称是。 * 珠珞这一觉,睡得很长,睁开眼的时候,不知身处何地何时。 殿内很暗,不远处的灯烛发出微弱的光,她偏头,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下意识地要往后退,身子刚动了下,就被人牢牢锁住腰身。 他声音沉闷:“醒了?” 珠珞轻轻“嗯”了声,以作回应。 他睁开眼睛,大手摸上她的小*腹,柔声问:“饿不饿?” 话音落,她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她的脸瞬间红了,不好意思地再次“嗯”了声。 李璟晔发出了声轻笑,随后坐起身子,朝外喊了声:“宴池。” 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腰,语气亲昵:“起来吧,朕一直在等你醒来用膳。” 珠珞有些茫然地起身穿衣,刚刚那个瞬间她好像体会了帝王的温柔,她竟不知冷面二皇子,私下对自己的嫔妃居然如此爱宠。 怪不得,梅采女自得宠后,性情就开始变了。从前与世无争的人,也开始学会争宠,变得患得患失,原来帝王的宠爱,确实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 自宴池进殿伺候后,殿内的烛光比之前更亮了些。两个宫女进来伺候她穿衣,是一件质地单薄的寝衣。 等珠珞穿好衣服,李璟晔也穿戴整齐,朝她伸手:“珠珞,来。” 珠珞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的手滚烫炙热,而她的则不然,冷冰冰的。 他握紧五指,将她的手包裹住,紧紧地握在掌心,带着她去膳房用膳。 珠珞看着满桌的美味珍馐,食欲大动,不过旁边李璟晔都没有动筷子,她也不好先动。到底不是小时候,那个时候,大家为了照顾她这个最小的,就算没有开饭,也会偷偷往她嘴巴里塞东西。 宴池在布菜,珠珞瞧见了,突然开口问:“皇上,奴婢要给您布菜吗?” 她不知道她现在是何种身份,若说是嫔妃,她还没有个名分,可若说是奴婢,她此刻就不应该坐着,应该站起来与宴池一道布菜。 宴池也显然没有料到珠珞会这么问,他的筷子顿了下,差点没有夹住菜。 李璟晔也被她这句话给问到了,他想了下,回:“不必。” 随后,他看向宴池,吩咐道:“传朕口谕,晓谕六宫,封珠珞为答应,封号为‘景’,赐居永寿宫。” 答应?这到是清理之中,但是这封号? 宴池放下筷子,恭敬应道:“奴才遵旨。” 珠珞也反应过来,跪下谢恩:“奴婢...不,臣妾多谢皇上,谢皇上隆恩。” 她谋划这么久,终于得到了她应有的分位。 虽然是最末等的答应,但她决不甘心只做一小小答应,她要往上爬,爬到高位,爬到能为她父亲平反的位置! “起来吧,”李璟晔表情餍足,拉过她的手,温声道,“不是饿了吗?用膳吧。” * 皇帝宠幸了一位储秀宫的宫女,这个消息天刚破晓的时候,就传遍了整座后宫。 虽然封的分位不高,但却赐了封号,还赐居永寿宫。 永寿宫是先帝最得宠的妃子曾住过的地方,后来妃子病逝,这座宫殿就空了。 后来皇帝登基,曾派人整修过,据说添了不少好东西,修好后,后宫还在猜测皇帝会安排哪位妃嫔住进去。 却不想,一直闲置至今。 如今,大修后的永寿宫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还是一位答应。没想到小小答应也能成为一宫主位,看来这位答应深受皇上的喜爱,否则皇上也不会坏了老祖宗的规矩,破例让小小答应居一宫主位。 珠珞在养心殿休息了一晚,还没有接触到外面的血雨腥风。 李璟晔上早朝前,吩咐她不必早起,她就顺势赖了会床,直到躺不下去,才起身唤人。 进来的是小德子,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伺候的宫女,正是昨天伺候她穿衣的两位,小德子脸上的笑容有几分谄媚:“景答应,您起来了。” 第31章 景答应,乍听这三个字,珠珞还感到有几分陌生,不过也很快适应过来:“嗯,再留就不合规矩了,辛苦公公送我回永寿宫。” 小德子见珠珞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个有造化的姑娘,事实也是如此,如今一跃成为皇上的妃子,又得圣宠,恐怕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其实他更敬佩她的是,她居然能得师傅相助。这么多年,后宫多少妃嫔想要贿赂自家师傅,他就没见过师傅这么尽心地帮过一个人。 单从这一点看,他就觉得珠珞是个有本事的姑娘。 他道:“这两位宫女,是师傅挑好了伺候答应的,若答应不嫌弃,还请答应留用。” 珠珞知道这次能够成功侍寝,宴池的确出了份力,他挑的人,她无法开口拒绝,便道:“多谢你师傅费心了,他挑的人自然是好的,我便收下了。” “露珠、云轻,”小德子喊道,“还不快拜见答应,以后你们就是答应的人了,可得好好伺候答应。” 露珠、云轻:“是,公公。” 这两位宫女模样虽不出挑,但却是难得的敦厚老实的面相,不过她也不敢全盘接受。 先前梅采女的教训还不够惨烈吗?她也是曾以为采薇是宴池的人,没想到并不是,现下她自然会多留一份心。 她道:“对了,德公公,我想麻烦你件事。” “答应只管吩咐,”小德子笑容依旧谄媚,“奴才能办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先前我伺候采女的时候,与倚梅轩的宫女彩霞交好,后来她被发配去了辛者库,不知可否将人调来伺候我,也好全了我们之间的情分?”珠珞问得客气。 小德子将话听了进去,但没立即答应,而是道:“答应重情,回头奴才问问师傅,看能不能将人给您调过去。” 珠珞:“谢公公。” “答应您客气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 珠珞走在路上,能够清晰地听到路过宫人的交谈声。 “她就是皇上新封的景答应?长得确实好看,也怪不得能从宫女一跃成妃!” “你懂什么?储秀宫的宫人都说她是狐媚子,蓄意勾引皇上的,早上昭容娘娘还发了好大的火。” “可是,她运气也太好了吧,皇上居然将永寿宫单独赐给了她。” “她位份低,说不定哪天永寿宫就住进高位妃嫔,她就会被赶去偏殿住。快别说了,她往这边瞧了!” “......” 珠珞面不改色地走在人群的议论声中,旁边的露珠云轻见自家主子荣辱不惊的样子,不禁暗暗生佩。 也怪不得,同是宫女,偏生这位能够翻身成为主子了。 珠珞耳中听着这些议论,脚下步伐不紧不慢。 她其实整个人还没有缓过来,昨日晚膳后,李璟晔又叫了三次水,她现在快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碧珠觑了眼珠珞的脸色,开口道:“答应,这些宫人说的话,您不必放在心上。您得皇上宠爱,是您的福气,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云轻也趁机道:“是啊,答应,依奴婢看,这些人就是嫉妒主子,只能说些酸话罢了。” 到是两个会说话的姑娘,珠珞笑了笑:“嗯,我没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 := 露珠云轻互望了眼,这位新主子喜行不于色,看来以后伺候起来得小心些。 * 珠珞踏进宫门,永寿宫果然如传闻那般巍峨大气、富丽堂皇,入目之处,奢靡摆件应接不暇,而最令她惊喜的是,院中居然种了她最爱的木绣球。 高枝带雨压雕栏,一蒂千花白玉团。 从窗棂朝外看去,看到一簇簇的白玉团,珠珞嘴角不禁弯起,一扫连日来的阴霾,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还是个老熟人,采薇。 采薇见到她,也是先愣了下,随后弯身行礼道:“景答应,江贵妃请您过去储秀宫回话。” 珠珞收起笑容,没想到这么快江芍姿就找上了门。 她淡声回:“知道了,等下就去储秀宫。” 第26章 储秀宫,众妃齐聚一堂,除了不问世事的皇后。 作为上首的江贵妃,眼神瞥了一眼底下坐的妃嫔,出声:“除了初一给中宫请安的大日子,本宫也好久没有与众妹妹团聚。这次请众妹妹来储秀宫一聚,一来是为了叙旧,二来,皇上新纳了个答应,想必大家对这位新妹妹也很好奇吧?” 话音落,婉昭容则一脸的不屑,恨恨地咬着后槽牙。 庆嫔略有耳闻,只是不确定这个景答应是不是她认识的珠珞,所以选择沉默。 最耐不住性子的还是英答应,她满脸好奇地问:“听说景答应先前只是个宫女?” 坐在瑶贵妃下首的丽昭仪率先回道:“是啊,听说还是昭容妹妹宫里的人?” 瑶贵妃像才知道此事,疑惑地朝着婉昭容看去。 关常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另有所思,她还在想着月华解禁的日子,扒着日子数,似乎就在这两天。 婉昭容面对丽昭仪的询问,强撑起笑容道:“姐姐消息灵通,正是妹妹宫里打杂的宫女,自负美貌,入了皇上的眼,妹妹我也是防不胜防。” 谁都知道婉昭容今早发了大火,不知道摔了多少茶盏,闹得鸡犬不宁,如今还能维持表面的平静,已经实属难得。 丽昭仪皮笑肉不笑道:“这样啊,本宫还以为是妹妹近日不常伴架,特地挑人送与皇上,来巩固恩宠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丽昭仪平素在景仁宫默不作声的,但如今却是在储秀宫,在江贵妃的地盘,且她位份不低,又是太后的人,嘴下也开始不留情起来。 “你!”婉昭容脸上浮现怒容,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忍住了,咬着牙道,“姐姐还真爱说笑,不过是小小贱婢出身,哪里需要我大动干戈?” “好了,”江贵妃适时出声,“不管人是从哪个宫出来的,现下她成了景答应,已然是事实。” “景?”瑶贵妃问出声,问完,又咳嗽了两声,身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羸弱。 这时,庆嫔开了口,似是在解释:“景,日光也。诗经有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用来赞美一个人崇高的品德,皇上居然用这个字给她做封号?” “岂是啊,所谓凤鸣朝阳,龙翔景云,这可是形容祥瑞的字。”丽昭仪冷哼着补充。 英答应环视一周,发现大家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试探地出声:“姐姐们好文采,妹妹读书不多,景这一字只让妹妹想到了皇上的名讳。” 江贵妃闻言,犀利的目光朝英答应探出,英答应被压得低下了头。 皇上的名讳,李、璟、晔,璟晔,景? 没想到这个读书最少的,竟道出其中关键。 婉昭容头个出声反驳:“怎么可能?皇上也不过见她几面,怎会如此厚待她?只不过是随手拣了个字封她罢了。” 她已然失态,众人便知,若是再讨论下去,头个疯的便是她。 * 这还是珠珞承宠后,头次与后宫嫔妃见面。 她本来是打算回来休息的,没成想还是要打起精神应付后宫其她嫔妃。 这个时候,江贵妃唤她过去,怕是有场鸿门宴在等着她。 露珠、云轻在给她上妆,露珠拿起华贵的并蒂海棠步摇,要簪入她的发间,她出声阻止:“这个步摇太过惹眼,我刚得宠,不宜太过招摇。” “是。”露珠讪讪收回,换了一只不扎眼的团簇白梨发簪。 云轻开口道:“主子,虽然您只是答应位份,但皇上赐了您封号,要真论起来,您的地位可不比没封号的英答应低。” 露珠:“是啊。答应,奴婢虽读书不多,但觉得这个景字,很是好听,皇上还是爱惜您的。” 珠珞不置可否,其实她乍听这个封号的时候,也晃了下神。 因为,她本人颜如玉的小名,便是琼景。 幼时,外人唤她“小玉儿”,而家里人有时则会唤她,“小景儿”。 若不是她从未听过李璟晔唤过她“小景儿”,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认出了她。 可能,只是巧合吧。 “答应,好了。” 珠珞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眉如远黛,明眸皓齿,素雅淡静,清水出芙蓉,不张扬到惹人侧目,满意地点了下头。 她起身,吩咐道:“走吧。” * 储秀宫对这位新晋景答应的讨论还在如火如荼,如今已经说到她在进储秀宫前是倚梅轩的宫女。 众人的视线纷纷看向庆嫔。 庆嫔脸上有些挂不住道:“她先前是服侍梅采女的,到也听话安分,只是不知为何去了昭容那里,就...” 她欲言又止,“昭容姐姐,妹妹听说,她在你宫里,好像并不受你待见,或许她这才不安分地攀附皇恩,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吧。” 第32章 婉昭容见庆嫔短短两句话,就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她身上,内心愤恨,面上却不显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本性如此,到哪里都不甘下贱,迟早都会做出此等不知廉耻之事!” 她突然止住话头,想打什么又道:“只是,她先前毁了容,本宫也亲自看过,好大的一条疤,怎么这般还能入了皇上的眼?” 这才是她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她昨天很放心地让珠珞进养心殿,有大半原因也是在此。 皇上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又怎宠幸一位面容有损的低贱宫女? 英答应有些好奇问出声:“昭容娘娘,你说珠珞的脸毁了?” 自从珠珞进入储秀宫后,以前的熟人就再也没有关心过她的消息,今早一听她侍寝了,这才派人去打听。 只不过匆忙打听到的消息毕竟有限,果不其然个中缘由还是储秀宫的人最清楚。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盯着婉昭容,其中有不解,也有审视,似乎是在问,是否是她安排人毁的。 婉昭容被人看得心里发毛,恼怒解释道:“是她自己不小心,下雨了还要出去晃悠,这才不小心摔了一跤,也不知道怎么磕的,就把自己脸给毁了。谁知道她下雨天还要出去,说不定那个时候就起了勾引皇上的心思,只不过没有派上用场罢了。” 瞧着婉昭容努力找补的样子,众人皆是唏嘘,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波折之事。 闷不做声的关常听得入迷,见众人都问出了心中疑惑,她也忍不住问出声:“昭容娘娘,那她昨日为何要去养心殿?” 有知道内情的妃子,幸灾乐祸地看了婉昭容一眼,有不知道内情的,则也是好奇地盯着她,想要知道其中缘由。 婉昭容恨恨出声:“皇上处理政务繁忙,有头疼之症,本宫想了一法,安排心腹去养心殿给皇上按摩解乏。昨日心腹身体不适,这才让景答应顶上,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原来如此,众人心中比之前更是唏嘘。 而庆嫔和英答应想到了什么,脸色更是多了一抹沉重之色。 这时,门口传来通传声:“景答应驾到。” * 珠珞接收到众妃目光,轻移莲步,端庄有礼地跪下请安:“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给众位姐姐请安。” 江贵妃眼高于顶,刚刚听着众妃谈及的内容,她也是半好奇,半窥探地听着,脑中仔细回想从前梅采女,以及现在婉昭容身边的宫女,确实对珠珞的半分印象都没有。 如今见到真人,她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这般美貌之人,在她宫里潜伏了好几个月,她居然从来没有留意过? 她有些体会到了婉昭容的那份不甘愤怒,设身处地之下,她只怕比婉昭容还要怨恨。 只是这张脸,好生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众妃目光各异,有好奇打量,有审视窥探,更有甚至,嫉恨恼怒。 江贵妃居高临下地扫过众人反应,对跪着的珠珞道:“起来吧。” 珠珞规规矩矩地起身,她今日打扮得并不张扬,一条素净藕丝裙,头上的珠钗也不繁复,用以白梨簪点缀,耳上一对珍珠吊坠,虽打扮得简单,但难掩倾城之姿。 之前的诸多猜测,当她真正现身的那刻,就全部消散。 原因无他,她这般容貌,换做天下任何一位男人,都难以把持。 审视珠珞目光中,最灼热的一道必然是婉昭容,珠珞刚站起身,就听到她不忿道:“景答应,你的脸几时好的,都不告诉本宫一声?好歹本宫也为你担心过,你竟瞒得这般好。” 珠珞面向婉昭容,福了福身子,不卑不亢道:“多谢昭容娘娘关心,昨日好的,只是嫔妾之前身份卑微,不敢以此事叨扰娘娘。” 昨日?婉昭容冷哼,这个贱婢真是睁眼说瞎话! 明眼人都看出珠珞对婉昭容的忌惮,连容貌好了,都不肯摘下面纱,就为了等侍寝那日才重现天日。 索性也不再多话,冷眼看着婉昭容和珠珞之间内斗,以后的日子,她们主仆两个或许能给她们带来更多的惊喜。 江贵妃见珠珞行礼规范,问答有度,让人挑不来错,便示意珠珞坐下,说了两句场面话:“景答应以后便是大家的姐妹,景答应不懂规矩的地方,还望各位妹妹多多指点。” 珠珞刚坐下去的身子,立马起身,朝着江贵妃盈盈一拜:“多谢贵妃娘娘。” 态度谦卑,规矩得令人咋舌。 江贵妃未见珠珞本人,还以为是个轻狂的贱婢,仗着美貌爬了龙榻,这般女子她一般不会放在眼里,等皇上玩腻了丢开手,都不用她出手,过几日人就会自取灭亡。 没想到,竟是这般一个人。 江贵妃心中不由得升起危机感。 珠珞对面坐着的是英答应,若说英答应承宠也有段日子了,可惜位份还是答应,到底是缺了点运道。 如今珠珞是有了封号的正经妃子,地位真论起来要比她高,英答应脸色怎么可能会好看?她搅着手里的帕子,恨不得揉碎。 珠珞像是没有看出英答应面上的不满,还友好地冲她笑了下。 此刻英答应的表情更是挂不住了,刚刚的讨论是一回事,如今看到真人就是另外一回事,看到真人对她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她此刻也理解了婉昭容的失态。 坐在珠珞旁边的关常在,在见到珠珞的那刻,眼神就一直没有移开,疑惑期待惊喜忧虑,她的表情太过复杂,复杂到丝毫没注意她这么盯着珠珞,已然是大大的不妥。 珠珞自然也注意到了,礼貌地冲她笑了下。 关常在这才微微回神,回以一笑。 这宫里,她的旧相识除了月华跟江芍姿,就是眼前的关常在了。 关常在这么些年,容貌就没怎么变过,就是眉眼比之前更长开了些,小家碧玉的容貌如今更显清秀。 要真论起来,关常在跟着李璟晔的时间,比江芍姿还要早,她是李璟晔还是王爷时的侧妃,只不过后因娘家与先太子有旧,李璟晔登基后,她就只被封了个常在。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不得宠,位份就再也没有变过,大有在常在位置上待一辈子的可能。 她与关常在幼时虽称不上交好,但一同游玩过三回,是个知心姐姐,很会照顾人,所以她刚刚那一笑,也是有心交好。 * 江贵妃如今执掌六宫事务,按例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说起了正事。 “今日众妹妹都在,本宫掐算着日子,月华郡主也到了解除禁足的日子,想必大家不日就会见到她。” 她话头停顿了下,众妃除了兴奋的关常在,皆是撇撇嘴。 也不乖众妃是这副表情,实在是以前月华郡主行事太过跋扈,惹得大家都很不喜。 珠珞更是想到了那二十巴掌,眼眸闪过暗色。 江贵妃继续道:“去年,皇上跟本宫提及郡主婚事,经过一年的挑选,本宫也有了人选,等本宫汇报给皇上后,就办一场春日宴,到时还请各位妹妹掌掌眼。” 众妃称是。 其实,月华郡主嫁人,对众妃来说,也是件大事,与其让她继续在后宫兴风作浪,不如打发她出去嫁人,还后宫一份安宁。 月华被禁足之事,直到内情的并不多,皇上更是对此事讳莫如深。 所以有人猜测,大约是去年郡主流年不利,先是被禁足一月,后又被禁足一年,许是招惹了什么小人吧。 珠珞也在心中感慨,一年时光匆匆而逝,她在之前也没想过李璟晔居然真关了月华一年,还以为梅采女没了的时候,会将月华放出来。 想来,李璟晔对子嗣很是看重,到底膝下仅有一女,他应该很迫切地想要个皇子吧。 珠珞眼神下垂,落在腹部上。这后宫向来是母凭子贵,她没家世背景,还是罪臣之女,能够依仗的就只有自己这副身子。 就在她思考的间隙,江贵妃已然说起了第二件正事:“景答应。” 珠珞忙起身,“嫔妾在。” 江贵妃慈眉善目地开口:“如今公主大了,婉昭容带着公主住在储秀宫偏殿多有不便。永寿宫就你一人住着,想来也是寂寞,且本宫听闻这两个多月公主也都是由你照看,你照顾得十分妥帖。既如此,本宫安排婉昭容和公主与你同住,如何?” 珠珞闻言,便知这次召见,果然不是单独想要见她这么简单。 没想到这永寿宫,她尚未住进一日,就被人给惦记上了。 还是如今恨她入骨的婉昭容,明眼人一眼便知,江贵妃这是故意地,一来婉昭容必定容不下她,二来还可以借婉昭容之手分她的宠。 众人目光再次打量珠珞,不知这位新晋宠妃是咽下这份憋屈,还是当众拒绝,让贵妃下不来台呢? 在众人的注视下,珠珞乖巧地福了福身子:“嫔妾身份卑微,一切听凭贵妃娘娘安排。” 第33章 意料之中的答复,众人收回目光。 珠珞心里虽不愿,但她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拒绝贵妃,贵妃如今正等着拿她的错处呢。 一旦她开口拒绝,恐怕惩罚下秒就会降临到她头上。 况且这事江贵妃显然是临时起意,还未上报给李璟晔,此事就还有转机。 如今她已然做了嫔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她这点子心理准备还是有的。 随着彩屏一声“叫散”,众妃起身,纷纷离开储秀宫。 * 走在宫道上,突然有人叫住了她:“景答应,请留步。” 珠珞回头,见是关常在,行了个礼道:“关常在安。” “妹妹不必多礼,”关常在上前两步,眼神紧紧盯着她,“妹妹美貌,到教姐姐想起一位故人。” 珠珞心头咯噔了下,装作疑惑地问:“哦?不知是姐姐的哪位故人?” 关常在眼中闪过追忆,语气有几分失落:“幼时玩伴,我其实也不知道她长大后的样子,因为她已经故去。但你的眼睛很像她,她虽年幼,但长得玉雪可爱,想来长大后是与你一般的美貌。” 珠珞没想到关常在居然是宫中头个认出她来的,或许其他几人也认出了她,但是他们谁也不敢提,就关常在敢。 珠珞脸上露出几分歉意:“没想到那位故人已经故去,能让常在记到如今,想必常在与她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关常在笑了,语气说不出的怅惘:“她呀,是个很受宠的小姑娘呢。我也只是跟她游玩过几回,我年长她几岁,照顾她多了点,所以才会记在心头。” “若说关系好,咱们皇上才是真正与她关系好。” 珠珞脸上错愕一瞬,关常在莫不是在说笑?她颜如玉什么时候与李璟晔关系好了? 见她不可置信的样子,关常在道:“你若是感兴趣,等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讲她与皇上之间的故事吧。” 珠珞脸上表情有些微妙,想到以后她要从别人口中,听她与李璟晔的故事,想想还有几分荒诞,她勉力笑道:“好啊,若姐姐不嫌弃,日后有机会我再去咸福宫看望姐姐。” 关常在:“嗯,姐姐求之不得。” * 与关常在话别,珠珞便携碧珠回到永寿宫。 云轻奉上茶水,关切道:“主子口渴了吧,请喝茶。” 珠珞接过,轻抿了口,想到这主殿华贵富丽,她恐怕住不了几天,等婉昭容搬进来后,她就要移居偏殿了。 她面上有愁绪,云轻看出来了,问道:“主子可有心事?” 珠珞难得有能说心事的人,眼下难免有几分倾诉的欲望:“江贵妃说,婉昭容过几日会搬进来,我只是有些感慨,过几日就要搬离这里,有些不舍罢了。” 云轻诧异地抬眸看了眼碧珠,碧珠点了下头。 云轻试探地问:“主子何不去求求皇上?若是皇上金口玉言,赐永寿宫给主子一人独住,如此主子就不用搬离了。” 珠珞心里也清楚,太后礼佛,皇后不管事,贵妃一家独大,她能求的也只有李璟晔了。 只是,该怎么求? 她想了下,吩咐道:“碧珠、云轻,帮我办件事。” 第27章 德公公的动作到快,下午,便领着彩霞进了永寿宫。 珠珞使了个眼神给露珠,露珠上前塞了锭银子给小德子,巧笑嫣然:“德公公,劳烦你跑这一趟了。” 小德子脸上绽开菊花笑:“姑娘哪里的话,能为答应办事是奴才的脸面。” 随后,他朝着珠珞道:“答应,彩霞奴才给你带来了,若是没有其他事,奴才就先告辞了。” 珠珞:“嗯,公公慢走。” 等小德子走后,珠珞也让露珠跟云轻退下,很快殿内就剩下她和彩霞两个人。 多日不见,彩霞瘦了,人憔悴了许多,脸上没有半点肉,眼睛浑浊,没有之前那股机灵劲了。 动作也变得迟钝,缓了很久,走到珠珞跟前跪下:“奴婢给答应请安。” 珠珞没有立刻让人起来,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清了清嗓音道:“起来吧。” 彩霞慢悠悠起身,身形晃了下,待站稳后,瞧着珠珞,眼泪倏地就落了下来,哭得十分无助:“答应,没想到你还顾及往日情分,把奴婢从辛者库救出来,答应的这份恩情,奴婢此生难忘。” 珠珞没有搭话,而是沉声问:“上次我被月华郡主惩罚,你给我的药膏掺了什么,想必你还记得吧?” 彩霞脸色微白,颤巍巍地继续跪下,以头抢地道:“答应恕罪,以前奴婢不懂事,以后再也不敢了,唯答应命是从!” 珠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些好奇:“我那时与你无冤无仇,是你自己想要害我,还是奉了谁的命令想要害我?” 彩霞抬起头,眼神闪躲,似乎是有些顾忌。 珠珞:“既然你不肯坦诚相待,也罢,你便回去吧,就当没有来过永寿宫。” 她才不用有二心之人。 她是想培养亲信,她看中彩霞也在于,她们相处的那近一年,彩霞办事还算妥当,对她胃口。 若她不知悔改,对她还有所隐瞒,那她也不用留她了。 彩霞闻言,立马膝行几步上前,伸手抱住珠珞的大腿,哭得不能自已:“奴婢当时也不敢有害人的心思,只是奴婢当时是宴公公的人,宴公公忌惮您的美貌,害怕皇上宿在倚梅轩久了,早晚会看上您,您受宠后恐会危及梅采女的地位,这才让奴婢率先断了您的生机,奴婢当时也是糊涂,还请答应饶恕奴婢!” 与她猜想得不错,珠珞没有撇开彩霞的手,而是冷哼道:“我还得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的殚精竭虑,我都不知还有这条道,成为皇上的妃子!” 彩霞抽泣了两声,眼泪流了满脸,也不敢伸手去擦。 珠珞拿出帕子,漫不经心地给她擦去泪痕,循循善诱道:“你可知为何庆嫔不肯收下你?” 想到那日她苦苦哀求庆嫔,但庆嫔始终连面都没有露,彩霞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凄凄哀哀地,好不可怜。 珠珞毫不联系,淡淡吐出最伤人的话语:“因为你与她而言,没有价值。” 彩霞愣住。 珠珞又在她心头插了一刀:“你知道为何宴公公也不要你吗?” 彩霞恍然摇摇头。 珠珞:“傻丫头,因为你被迁怒了,所以宴公公拿你撒气呢。你把他当主子,他把你当什么?当物件、当棋子,就是不当自己人,可是明白?” 彩霞没有料到珠珞的话竟说得如此直白,震惊得连哭都忘记了。 珠珞见敲打得差不多,见好就收地开口:“你没有退路了,你只能跟着我,明白了吗?” 彩霞眼眸看着珠珞,逐渐坚定,她狠狠擦了擦眼角的泪,沉声:“奴婢明白,奴婢这辈子就是主子的人,主子说一,奴婢决不会说二!” 珠珞满意地直起身子,“你明白便好,你要记得我好,你才能好。我爬得越高,你也才能有出路。” 彩霞重重给她磕了个头:“奴婢誓死追谁主子!” 珠珞上前,弯腰抬起彩霞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看着她的眼睛,开口道:“你光说没用,我要看你怎么做的。且你要记得,在我这里,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彩霞神情一凛:“主子放心,若奴婢日后哪天背叛主子,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珠珞不信誓言,只淡淡笑道:“好了,我信你便是。如今我在宫里无依无靠,能够相信的也只有你了。且露珠和云轻是宴池送来的人,我始终也不*敢完全相信。” 彩霞十分上道地开口:“主子,我会留意露珠跟云轻的,只要她们有异动,我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珠珞笑了,拍拍她的肩膀道:“好,你先回去休息,等身子养好了再过来伺候。” 彩霞福了福身子,面露感激:“多谢主子关怀,奴婢会尽快养好身子的。” 如今她身边的人,露珠和云轻,两个人的背影她不熟悉,且又都是宴池的人,难保是否与她一条心,这也是她将彩霞调来的原因,有彩霞帮她试探她们的真心,也省了她不少心力。 * 晚间,小德子又来传消息,说是等下皇上要留宿永寿宫。 珠珞脸上表情淡淡,婢子们脸上都很开心,恭维着珠珞很得圣宠。 送走小德子,露珠第一个迫不及待道:“答应,真是打了瞌睡送枕头,等下皇上过来,您要跟皇上说婉昭容搬进来的事吗?” 珠珞看了看天色,圆月当空,月朗星疏,她摇了下头:“还不是时候。” 随即,看向露珠问:“交代给你们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露珠道:“答应放心,已经将您交代的消息散播出去了。” 这是来到新主子这里办得第一件差事,她们自然办得尽心竭力,要让主子看到她们办事的能力。 第34章 珠珞点了下头。 这时,云轻试探地问道:“主子,奴婢有件事不明白,您让我们将您从前在储秀宫受过的苦散播出去,如今您荣升为妃嫔,按理对过去应当避之不及,为何还要宣扬?奴婢害怕,宫里那些拜高踩低的人,会背后议论主子。” 那不是落魄的过去,那是她的来时路。 被人嘴上议论又如何,又不会掉块肉,但如果那些能够阻止婉昭容搬进永寿宫,这才是对她有利的。 她道:“等以后你就知道了。且别人议论就议论吧,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露珠跟云轻相互望望,内心更加钦佩珠珞的安之若素,她身上好似有股强大的力量,让她不惧任何风霜。 * 珠珞拨了拨烛心,将烛光挑亮了些,眨了下疲劳的眼睛,继续捧着手里的书看。 从前跟着皇子公主听学,即便是父亲讲学,她也觉得甚是无趣,公然在课堂上打瞌睡。 自父亲去世后,她才知道那段宁静时光,有多难得,如果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定好好听学,不浪费分秒。 屋里静悄悄地,珠珞看得起劲,没有听到有脚步靠近的动静。 等到突然一道声在她耳边响起,到把她给吓了一跳,“小景儿,在看什么书,这么起劲?” 珠珞忙回头看,看到眉间带笑的脸,放下手里的书,有些娇嗔地行礼道:“皇上走路都没动静的吗?把臣妾吓了一跳。” 李璟晔伸手拉起她的身子,往怀里带了带,重新拿起她看的书,有些惊讶开口:“编年纪事?” 珠珞点了下头:“臣妾对历史故事比较感兴趣,觉得越看越有趣,一时间看入了迷,连皇上过来都没注意到呢。” 李璟晔大手将手反扣到桌面上,揽着她的腰,来了几分兴致:“旁人都看些女德女戒的书,偏你不同,喜欢看记事?” 要真论起来,她还真未仔细看过女德,只因她父亲曾将此书批评得一无是处,说女子看多了这类书,就会变成男人的附属傀儡,情愿不识字便罢,无知妇孺也有自己的活法,何必被女德禁锢一生? 但父亲也是矛盾的,他背地里见此书恨不得踩上几脚泄愤,但又转而对她说,等她以后长大了,旁人问起,还是要说,她读过女德与女戒。 她问父亲为何,父亲则幽幽叹口气,他说世间待女子苛刻,她需说些谎言,来让自己有立足的资本。 所以,她虽一目十行浏览过,也能背出什么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般耳熟能详的规训,但再多就没有了。 此刻,珠珞却是毫不心虚地开口:“臣妾少时读过女德女戒,只是如今长大,便变了胃口,所谓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臣妾虽不懂得其中的大道理,但时间还长,臣妾可以慢慢悟。” 她这几句话,四两拨千斤,李璟晔不想她竟有这般玲珑心思,有些惊喜地拉过她的手,她的手握着软弱无骨,他不由得摩挲着把玩。 他道:“你有此心便是难得。可是等久了?朕今日批奏折晚了些,日后若是朕晚了,你可早些歇了。” 他们的姿势暧昧,珠珞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她头上什么珠钗都没有,有股淡淡的清香,冰冷的发丝贴着他的身子,让他不禁心生激荡。 珠珞软声道:“能够恭候皇上,是臣妾的荣幸,只要皇上肯来,多久臣妾都是肯等的。” 她说的如此好听,李璟晔伸手将人抱起,往雕花四柱床走去。 珠珞心口不规则地跳动两下,她手指不由得蜷缩起,昨晚虽然李璟晔已经足够温柔。 但她,还是被吓到了。 且她昨日还给自己用了药,现下没有药,她怕自己的身子会起生理性地抗拒。 但是这些,她无法跟任何人表露,且身子更不能出卖自己,叫李璟晔看出端倪来。 * 珠珞急促地喘息着,手指紧紧掐进枕头,埋首其间,眼角沁出的珍珠淹没枕头,她极力压制喉间的痛吟。 当他的手摸上她光滑的背,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察觉到不妥之处,她偏头,主动索吻。 李璟晔面对她的主动,还是很受用的,反客为主,攻城略地。 好不容易应付了一场,珠珞感觉浑身失力,酥酥麻麻的,像昨日感受,好像也不像,昨日疼痛居多,今日到多了几分快.感。 珠珞乖巧地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想到他白日处理政务,晚上居然还能使这么大的力,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不由得艳羡,体力真是好啊。 李璟晔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手中细腻的触感让他心生流连,他本不是重.欲之人,但是在她身上却是有股莫名的冲动,好似怎么也要不够。 但是怀中的小佳人,对这种事大抵有些惧怕的,看她躲猫似地,想迎合却又不敢迎合的纠结样子,让他失笑的同时,也心生爱怜。 床榻之上,他是帝王,向来都是旁人看他的脸色,还有他迁就别人一说。 但是对她,他到底是不同,心动爱怜,便会迁就。 就在珠珞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李璟晔滚烫的身子又翻身上来。 珠珞倏地睁大猫似的眼睛,有些磕磕巴巴道:“皇,皇上...” “怎么?”他有心逗她,“朕还未满足,你不愿意?” 她哪里敢呐,心中憋屈怨怼横生,但是她什么也不敢说,只委屈巴巴地憋了下嘴:“臣妾,愿意...” * 荒唐一夜,再次睁眼,已然天光大亮。 珠珞起身,浑身都是酸痛的,特别是腰际,昨天被李璟晔掐得很了。 她掀开被子一看,白皙的肌肤上都留下了指引,她恨恨握拳捶被,不满地嘟囔道:“还是皇上呢,八辈子没有碰过女人似的!” 等到露珠端着水盆进屋,她讪讪闭嘴,问:“皇上去早朝了吗?” 露珠笑得暧昧:“是啊,答应,皇上起得早,特地吩咐了不要打扰您睡觉。” 珠珞小脸涨红,她才不稀罕这点子小恩小惠呢! 珠珞洗漱吃完早膳,招来云轻询问前日流言散播情况。 云轻说:“主子如今是最得宠之人,所以流言传得特别快,现在基本整个后宫都知道您先前在储秀宫的事,且旁人稍一打听也能证实,所以现在看主子笑话的人也多。” 云轻说的是事实,她既想出这个法子,也已料到这样的结果。 露珠在旁道:“答应,若是任由事情发展,恐对您的威望无利,现在宫中流言四起,有好些难听话呢。” 珠珞抬眸,又看了看天色,嘴上说道:“不急不急。” 露珠和云轻相互望望,她们或许猜到了珠珞在等一个机会,但是具体什么机会,她们就不得而知了。 但她们知道,外面的流言,越早镇压越好,否则拖久了会让珠珞颜面扫地。 珠珞确实在等一个机会,瞧着天色,或许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28章 又到了给中宫请安的大日子,珠珞一如既往地打扮素雅,不想出风头,云轻手巧,给她挽了个云顶髻,只一根白玉簪斜斜插着,再以珠花点缀,清新恬淡。 这还是她侍寝后,第一次觐见皇后,故她早早就到了,就害怕被人拿住话柄。 只不过皇后没有见她,而是差映画让她在外面等着,映画来回话的时候,语气有着皇后大宫女的傲气,下巴抬起,眼底隐隐不屑,“景答应好生等着,娘娘还未醒来。” 等映画走后,身边的彩霞忍不住道:“主子,不过一个宫婢,说话也未免太不客气了些。” 彩霞经过几日修养,精神头已经养起来了,自然而然就成了近身伺候她的人,露珠和云轻瞧见也没说什么,大都心里有数,彩霞与她是旧相识,且还是她亲自从辛者库捞出来的人。 珠珞淡声道:“我如今不过小小答应,她自然有她的傲气。” 当第一次随梅采女来中宫觐见的时候,她就有些奇怪,裴如茵身边怎么会有这般美貌的女子。 后来想了想,裴如茵向来是不屑与女儿家的争高低,身边有个把貌美宫婢相随,也不足为怪。 她还记得,年幼时裴如茵就不似寻常女儿家那般矜持守礼,特别是在马球赛上,她惯是会与皇子们一争高低的。 特别是李璟晔,两个人马球赛上相遇,便会打得难舍难分,谁见了不得说一句冤家? 谁能想到,后来这对冤家,竟真被先帝赐了婚,如今已经是大周人人称赞的恩爱帝后。 她与裴如茵在幼时接触并不多,只是在马球赛或者猎场上,欣赏过裴如茵的英姿。 她那时还是个小女孩,而裴如茵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两人年龄相差大,且裴如茵不像江芍姿那般处处献殷勤优待她,所以她与裴如茵并不相熟,仅仅有过两面之缘罢了。 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是很喜欢这个英姿飒爽的姐姐的,只是无缘亲近。如今,这位姐姐也是在后宫蹉跎了半辈子,再也不见当年少女意气。 第35章 珠珞在宫门口站着等了会儿,看见不远处有轿辇靠近,正是庆嫔。 庆嫔后面跟着英答应。 她姿态恭敬地要给庆嫔行礼,庆嫔下了轿辇,语气平平:“起来吧。” 彩霞扶着珠珞起身,她双腿站久了,有些酸麻。 庆嫔现在对珠珞的心情有些复杂,梅采女走后如果珠珞求到她跟前,她肯定是会保下珠珞的。 只可惜,求她的不是珠珞,而是现在站在她身边的彩霞。 后来,她听闻珠珞被调去婉昭容宫里,觉得也是个好去处,做的是伺候公主的活儿,到也不难。 只是后来,不知怎地她就惹恼了婉昭容,再听到她的消息,就不是好的了,她也只当笑话一听了之。 却没想到,再次见面,她竟成了皇上的妃子,还独居一宫,如果不是之后婉昭容要带着公主搬进去,恐怕她还真就成了一宫主位。 庆嫔喜欢珠珞的聪慧,但与其她嫔妃一般,不喜欢她的美貌,更不喜欢她用她的聪慧去勾引皇上! 如今珠珞成为妃嫔后,虽然行事低调,但皇上一月本就不来后宫几次,而自她得宠后,皇上上个月每次进后宫都是去她宫里,真叫人艳羡又嫉恨啊! 她问:“这冷风口的,景答应怎么站在这里?” 倒春寒,说是冷风口,也不为过。珠珞语气没有半分不满地开口:“嫔妾来早了,皇后娘娘还在洗漱,嫔妾不愿叨扰娘娘,便在这候着。” 庆嫔冷眼瞧她,直到她是这么个伏低做小的性子,没想到做了嫔妃后,还是立不起来,且近日对她的流言更是愈演愈烈,她连平息的本事都没有。 也是,她既无家世背景,又是宫婢出身,眼下又遭了后宫嫔妃的怨恨,若不是得了皇上那丁点的怜惜,又哪有现在做主子的福分? 庆嫔扫了她一眼后,便由着如意掺扶进殿门。 珠珞后退两步,垂着眸,主动给她让道。 至于英答应,脚步停在她跟前,巧笑嫣然:“景答应,没想到我们还有做姐妹的缘分。” 珠珞回之一笑:“姐姐说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英答应笑容不变:“妹妹巧思,以前一个发髻就让梅采女得宠,后来姐姐我也是经由妹妹点拨,才得荣宠至今。如今,妹妹更是以一手的按摩术入了皇上的眼,姐姐真的自叹不如,妹妹哪里来的这么多手段?” 珠珞脸上笑容僵了瞬,是在说她为了争宠不择手段吗?以前她的手段是有利于主子,主子受惠,所以能被允许,如今她为了自己得宠,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英答应话里的酸味,也的确是大,她得宠这么久,连位份都没升,若是她再得宠下去,升了位份,可就要超过她去了。 珠珞:“姐姐说笑了,妹妹哪有什么手段,只是妹妹运气好,能够入皇上的眼罢了。比不得姐姐得宠多时,即便妹妹如今得宠,但也比不过姐姐在皇上心里的地位。” 她这两句话,将英答应责问的气焰打压了下去,英答应深吸口气,甩着手里的帕子,扯了下吉祥捧着她手臂的手道:“走,咱们进去。” 吉祥忙不迭扶好她:“答应当心,小心门槛。” 珠珞则跟在英答应的后头。 她就慢悠悠跟着,若是等下映画要拦人,也必不会只拦她一人了。 果不其然,庆嫔就很容易进了殿,果真还是庆嫔的面子大,珠珞也跟着沾光,终于能够进殿坐坐。 刚坐下不久,关常在不声不响进殿门坐下,之后便是两位贵妃则姗姗来迟,瑶贵妃及丽昭仪前脚刚到,后脚江贵妃和婉昭容就到了。 以前两队人马碰见,还要阴阳几句,今日却不知为何,竟有股诡异的和谐。 瑶贵妃只时不时掩帕轻咳,丽昭仪关心了两句,瑶贵妃苍白着唇摇头,说是老毛病,等下回宫歇息便会缓过来。 江贵妃则眼神头个锁定在珠珞头上,突然开口:“景答应,永寿宫主殿可收拾出来了?这个月婉昭容跟公主可就要搬进去了。” 众妃视线纷纷移了过来,落在珠珞身上,一时间针落可闻。 珠珞大大方方地站起身,遥遥福了福身子,道:“回贵妃娘娘,主殿一切都已妥当,等着昭容和公主入住。只是偏殿年久失修,修缮还需要时日,嫔妾已经让宫人加紧整修,决不会误了昭容跟公主迁殿的吉时。” 她表明了她现在还居住主殿的原因,不是她不肯搬,而是现下偏殿没有修好,她根本搬不了。 至于进度,她也巧妙回复了,不会耽误婉昭容跟公主迁宫的吉时,这下江贵妃即便想找理由责罚,也是无法,只得冷哼了声:“最好是不要误了迁宫的吉时。” 珠珞乖巧应答:“是,娘娘。” 回了贵妃的话,珠珞偏身坐下,众妃的目光才纷纷移开。 但是私下里的议论却清晰传入珠珞耳朵。 “永寿宫可是好地方,离养心殿又近,先前一直封宫修缮,被皇上又着意添置了好多东西,可是人人都想去的地方。” “所以呀,这景答应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婉昭容一搬进去,她可不就要灰溜溜搬去偏殿了?” “景答应最近也未免太风光了些,是要有个高位妃嫔压压她的气焰,否则她一个宫婢出身,难道还真想扶摇直上不成?” “等婉昭容搬进去,可就有好戏看了。” 珠珞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处于被议论的中心,还能淡定地抿了口茶,有些意外,居然是雨前龙井,李璟晔最不喜欢的茶。 这时,有太监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珠珞跟着众妃起身,给皇后请安。 裴如茵今日依旧端庄如常,但若真的见过她鲜活的过去,就会感觉此刻高高坐在凤位上的只是个躯壳,还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随着一声“平身”,珠珞由彩霞搀扶坐下。 而就在这时,门外也响起一声通传:“月华郡主到!” 月华郡主有一年时间没有现身过,宫里世事无常,她若真不出现,恐怕大家就快要忘了这号人物。 如今人真实出现在眼前,众妃齐齐收敛神色,不动神色地打量起月华来。 众妃对月华的感情不可谓不复杂,说是“姑姐儿”,但月华到底不是皇上的亲妹妹,并且月华对皇上的心思也昭然若揭。 但若说以后会成为姐妹,心里肯定是不愿的,本就这么嚣张霸道的一个人,若真成了后宫里的姐妹,恐怕本就少得可怜的恩宠一下子就要被月华给断了! 月华可不是善茬,决计是会做出这般无力蛮横之事。 月华盛妆出席,满头珠翠,冠压群芳,日光照耀下,流彩熠熠,直叫人移不开眼睛。 她给皇后请了安后,见往常她的位置被撤了去,脸上隐约不满道:“皇后娘娘,月华今日不请自来,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皇后娘娘:“郡主哪里的话。映画,赐座。” 映画冷着脸,吩咐宫人给月华搬来座椅,还是往常的位置,就在皇后下首。 头个不高兴的就是江贵妃,瑶贵妃也适时地咳嗽了两声。 月华昂首坐下,众人的目光让她愈发得意,即便被禁足一年,她归来后地位仍然不减分毫。 这时,她想到了她的仇人,看了眼后妃,果真没有看到梅采女,想到梅采女因难产而亡,今日才有实感的快意! 之后,她再瞧过去,快意戛然而止! 她,看到了谁?那个宫婢,她怎么会在这里? 月华心里这么想的,也是忍不住问出了声:“你不是梅采女的宫女,怎么会在这里?” 珠珞也是没有想到,月华竟然还能记得她,正考虑着要不要起身。 却不想这时,婉昭容搭了话:“郡主,她现在可不是什么梅采女的宫女,她可是实实在在皇上的嫔妃,景答应。” 景答应?月华脸色沉了下去。 皇帝哥哥名讳是李璟晔,难不成,皇帝哥哥不惜用自己的名讳给她取封号? 可是,她一贱婢凭什么?! 正欲质问,去不想这时皇后开了口:“月华,你之前见过景答应?” 月华恶狠狠地盯着珠珞,咬着牙回:“有过一面之缘。” 岂止是一面之缘,她还挨过她的巴掌呢,珠珞心想。 皇后语气依旧大方:“景答应如今是皇上的嫔妃,你作为郡主,也要同她好好相处。” 随后眼神扫过众嫔妃:“不仅是月华,还有你们,不要与景答应为难,大家同侍奉皇上,都是姐妹,要和睦相处。” 众妃纷纷有些诧异地看向珠珞,以前谁得宠,皇后可都是半分体贴话都无,如今居然给珠珞撑场子? 珠珞心中也诧异,她并没有感觉到皇后话里的虚伪,能真切感觉到她话里的好意,或许这就是皇后统辖后宫,管理嫔妃的职责吧。 有了皇后开口,月华这才悻悻闭了嘴。 第36章 只是眼神偶尔看向珠珞的时候,闪着寒光。 * 珠珞头个切身感受到被权力庇护的滋味,皇后前脚刚发话,后脚也没有妃嫔继续挤兑她,相安无事直到叫散。 她没有坐轿辇回去,而是由彩霞跟着,走了回去,权当散心。 现下虽然未到午时,但是天边却卷起了黑云,天色暗沉沉的,明显是暴雨前奏。 彩霞道:“主子,怕是等下要下雨,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珠珞:“好。” 暴雨才好,最好是雷电交加,她心想。 晚上果然如她所料,暴雨如注,电闪雷鸣,雨点打在地上劈啪作响。 李璟晔是踩着雨点进门的,珠珞瞧见,面露惊喜起身迎他,又见他身上衣袍被打湿,仔细给他脱了外衣,又让彩霞备了毛巾,动作温柔地给他擦了淋湿的头发。 她边擦边柔声道:“皇上何苦来哉,若是不小心着了风寒,可教臣妾怎么好?” 明明是句抱怨的话,却叫人听出里面的关切,李璟晔伸手扣住她的腰,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的眸问:“你不希望朕过来?” 珠珞羞红了脸,摇了下头,伸手抱着他的脖颈,红唇轻启:“怎会?皇上能来,臣妾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希望皇上过来呢?” 李璟晔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尖,笑道:“真是口是心非,看朕等下怎么罚你。” 说着,一把抱起她的身子,往床榻走去。 珠珞未着床铺,已然开始觉得腰酸... 子夜,雷电声愈发大,电石火光,殿内忽明忽暗,珠珞像是做了什么噩梦,突然被惊醒。 她还迷迷糊糊地,不知身处何地。 李璟晔察觉到她的惊喜,第一反应是抱着她安慰,却不想被她一把推开,她抱头蜷缩着身子,随着雷声轻颤,嘴里不住地喊着:“昭容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呜呜,求求您,不要再打奴婢了!” 李璟晔脸色骤然,冷了下去。 他按住珠珞的肩头,语气急切地安慰:“小景儿,你看好了,是朕,朕在这里,你不要害怕,朕会保护你的!” 珠珞抬起湿漉漉的眸,像是突然回神,之后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埋首在他肩头轻颤:“皇上,皇上!臣妾害怕...呜呜...” 第29章 李璟晔就这么抱着她,外面的雷声此刻渐弱,映照着她的呜咽声更加明显。 很快,他的肩头,就洇湿一片,怀里的娇娇儿逐渐平复情绪,抽抽搭搭地喊他:“皇上,是臣妾失礼,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她语气有些闷,强作坚强的样子,惹人心疼。 恰在这时,一记沉闷的惊雷乍响,吓得珠珞再次紧紧抱着李璟晔,像是要把整个身子嵌进他的身体里。 但这次她没哭,只紧紧咬着下唇,生生将闷哼声堵在喉咙处。 李璟晔瞧出来了,黑暗中,他抬起她的下巴,她莹白如玉的脸在这暗夜也显眼,他轻轻用拇指擦去她脸颊的泪痕,柔声问:“小景儿,可是做噩梦了?” 珠珞委屈巴巴地“嗯”了声,有些逃避的样子。 李璟晔继续柔声安抚:“做了什么噩梦?竟怕成这个样子。” 珠珞有口难开,欲言又止,抓住他的手,用脸颊轻轻蹭着,像是讨巧的猫儿:“没什么,梦见了大水怪,可吓人了,所以臣妾害怕。” 明显是在说谎,李璟晔也不恼道:“梦里的水怪是婉昭容?” 听到“婉昭容”三个字,珠珞的身子明显僵了下,随后憋了嘴,似是又要哭的样子。 李璟晔现在可怕极了她哭,连忙哄道:“是朕不好,不该调侃你。你若有什么话,尽管和朕说,朕会保护你的。” 许是被“保护”两个字动容,珠珞这才缓缓开口:“臣妾先前是昭容宫里的人,许是伺候得不好,昭容娘娘不是很喜欢臣妾。现在臣妾有幸入了皇上的眼,住进永寿宫,贵妃娘娘说昭容这个月也会搬进来,臣妾就...” 她的话戛然而止,李璟晔却是眸光沉沉:“她以前怎么欺负你的?” 珠珞心里有些诧异,面上却没展露出来。 她心想,这宫里流言纷飞,任谁都知道她之前是储秀宫最低等的宫女,宫里的人对她非打即骂,若不是后来救了公主一命,许是早就被磋磨掉了性命。 李璟晔居然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听到。 好像也不意外。 他是个皇帝,哪里有闲工夫管后宫的闲言碎语,再者她不过是个刚得宠的答应,在他心里能有什么份量。 因为不在乎,所有不关注,因为不关注,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但他问了,她就得说嘛? 珠珞避而不谈道:“皇上,这一切都过去了。臣妾只是想着,既然昭容娘娘喜欢永寿宫,不如臣妾就搬出去,您随便打发臣妾去哪里都可以。” 李璟晔哂笑:“真是孩子话。朕赐你独居永寿宫,你不用搬走,也哪里都不要去。” 独居?珠珞杏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即便是在黑夜,也亮得难以让人忽视,她惊喜道:“皇上说得可是真的?当真让臣妾独居永寿宫!” 李璟晔:“君无戏言。” 珠珞喜形于色,伸手就抱住他的脖子,将被泪打湿过的小脸,贴在他的脸上,猫儿似地蹭了蹭,“皇上真的对臣妾太好了,臣妾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您了。” 李璟晔此刻睡意全无,温香软玉在怀,又是一出美人撒娇的场景,他嗓音低沉问:“这就算好了?” “这是自然,”珠珞没有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还在撒娇,“自入宫后,皇上是对臣妾最好的人,臣妾愿为陛下当牛做马!” 李璟晔突然伸手扒开身上被她哭湿的寝衣,健硕的臂膀透过隐有一丝光亮的天色,冲击力十足,他翻身覆上她的身子,一锤定音:“不需要你当牛做马,给朕生个皇子便罢。” 珠珞:“......” 这都后半夜了! 他明天不是还要早朝的吗?! 她的腰,明天还要不要了... * 后宫嫔妃母凭子贵,且李璟晔只有一位皇女,众妃自然铆足劲想要生下一位皇子。 珠珞也不例外。 她家世单薄,在宫里又无根基,如今又处处树敌,如果能有个皇子傍身,这一切困难便迎刃而解。 且若无子嗣,她的晋升路也无望,她又何时能与江贵妃平起平坐,甚至超过她的地位呢? 但话说回来,子嗣一事也不能着急,顺其自然,徐徐图之。 第二天,珠珞依旧是日上三竿才醒来,醒来的时候,感觉腰酸得厉害,嗓音都是哑的。 三位宫女倒是很高兴,围着她打转,恭维她得宠,昨日皇上冒雨前来永寿宫,可见宠爱之甚。 珠珞却是心想,宫里谁都知道永寿宫是离养心殿最近的,许是大雨,他不乐意走远处,这才来了她这里。 且他对她的宠爱,不过是一时兴起,就像是对宠物那般。 否则,他何以没听过宫里的流言,不知道她与婉昭容的往事。 好在,事情的结果如她所料,这几日的布局,也不算白费,若他不信流言,真有心去查,也只会查到她不堪的过去,更加心疼她罢了。 用过膳后,宴池踏足永寿宫,前来宣旨。 珠珞跪下接旨时,晃了下神,直到彩霞拉了下她的胳膊,喜道:“主子,您升为采女了,恭喜主子!” 珠珞今日早些时候,还在想着如何升位份,却不想旨意下得这么快,一上午的时间,她就升了位份,虽然位份还是不高,但比入宫一年多还未晋升的英答应,她的升迁可谓是神速。 珠珞恭恭敬敬接旨,想不到李璟晔还是像幼时那般,受不了女子的撒娇。 这是她在他那回吃花生起风疹时发现的,那时她就是靠着撒娇哭闹蒙混过关,如今依旧管用。 彩霞扶起珠珞,眼神有些不敢看向宴池。 珠珞接过圣旨,嘴角弯起:“有劳公公跑这一趟,多谢公公。” 碧珠很有眼力见地塞了一包银锭子给宴池,宴池没有推拒,直接收下了,但面上也没有表现得对这银子有多心动。 宴池道:“采女,咱家不便多留,还要去趟储秀宫。” 珠珞好奇:“储秀宫?” 难道储秀宫的两位主子,也要升位份? 这对珠珞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若是江贵妃,她再升,便是皇贵妃,这于她而言,可真是当头一棒,几乎是灭顶之灾。 若是婉昭容,她再升便是婉妃,她这个小小采女在妃位前也是不够看的,于她而言,也是不幸。 宴池许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解释道:“皇上见公主一日日长大,储秀宫偏殿腾挪不开,便让公主随着生母婉昭容,搬迁至更加宽阔的咸福宫。” 咸福宫,这不是关常在所居的住所? 关常在居于偏殿,主殿正巧也空着。 珠珞道:“原来如此,就不耽误公公去下旨了,公公慢走。” 第37章 宴池却是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道:“这些日子,有关采女的流言四起,皇上有心整治,凡是宫里有随意讨论采女与储秀宫旧事的宫人,一律打发去辛者库,咱家这厢恭喜采女了。” 珠珞心头微动,直接问出声:“皇上何时知晓我的过去?” 昨日不还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宴池道:“今日早朝前,皇上派咱家去打听,却不想打听到了好些难听的话,皇上自然不喜后宫的口舌议论,便有了这道口谕。” “这于*采女是好事,采女有了这道口谕,便再也不怕被人议论了。” 珠珞笑了笑,并没有附和称是。 毕竟,摆在台面上的议论好摆平,私下里的议论却是怎么禁都禁不了的。 宴池:“好了,咱家就不打扰采女了。等下御膳房会送来东阿阿胶羹,皇上特地嘱托赏给采女的,皇上很关心采女的身子。” 她闻言,耳畔爬了层红晕地点了下头:“多谢皇上。” 她想到,昨晚实在没有力气,也没什么可做托词的,就拿自己的身子说事,说从前做宫女的时候,时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这才有些虚弱。 本来也是想要求一波怜惜,没想到他竟真的记在了心上,虽然当时没有立即松开她,却是缓了力道,没有先前那般蛮横了。 看着宴池远去的身影,珠珞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她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后宫的嫔妃非要争宠,争宠就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为何不争? 婉昭容要搬进永寿宫,这对她而言,是天大的事,但是在李璟晔跟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且宫里的流言,他只是一道口谕,便可平息,就不会有人明面上拿这些话挤兑她,这些事可都是只有权力才能摆平。 * 储秀宫 婉昭容有些不敢置信地跪下接了口谕,抬头涩声问宴池:“宴公公,皇上竟真让本宫和公主搬去咸福宫?” 宴池笑道:“娘娘,皇上正是爱惜公主,这才让您去咸福宫当主位,这可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可是,”婉昭容有些不甘地咬牙,“本宫要搬去的是永寿宫啊。” 宴池:“娘娘,可不敢胡说,皇上可没说过这话。且皇上金口玉言,永寿宫独独赐与景答应,哦,现在应该称景采女,赐与景采女独居,这圣意谁敢违背?” “什么?”婉昭容气得直接站起了身子,音量也不由拔高,“她竟然这么快就升了采女位份,皇上还将永寿宫赐予她独居?”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宴池继续不紧不慢道:“咱家知道,先前娘娘与采女之间有龃龉,但皇上口谕,后宫中人不得议论采女过去之事,难道娘娘想抗旨不成?” 婉昭容脸色一白,这两道口谕,皆是冲着她来的,若说那个小贱人背后没有搞鬼,她肯定是不信的! 可是,皇上居然这么宠爱她?连她的脸面都不顾,也要维护那个小贱人吗? 第30章 短短一天,后宫中人皆知,独居永寿宫的景答应不仅升了位份,皇上还金口玉言,赐她独居永寿宫。 且后宫有关景采女的流言也被皇上以雷霆之怒平息,赏了最嘴碎者二十板子,人没死,直接被拉去了辛者库。 一时间,后宫面上风平浪静,内里却是波涛汹涌。 皇上此刻宠爱一个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各宫反应各不相同,其中反应最大的还是储秀宫。 从储秀宫出去的人,此刻风头最盛,直接压了储秀宫一头。 其次,便是碧冼阁。 英答应已经砸坏了好几个玉盏,尤不解气,还砸了几个青花瓷瓶。 终于是打闹得没了力气,吉祥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道:“答应,即便各宫娘娘都不愿意去永寿宫恭贺,可咱们也得过去呐。” 英答应狠狠瞪她一眼,怒骂:“好不容易走了个梅采女,现在又来个景采女,倚梅轩是专来克我的么!” 她先前一直天真以为,位份都是按照祖制熬出来的,她得宠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不过一年多点,她不着急升,慢慢熬便是。 却万没想到,一个小小宫婢,初封就是有封号的答应,如今得宠不过一月多余,位份就升了采女,以后她遇见她,还要屈膝行礼,这叫她如何甘心! 吉祥端起殿内唯一完好无损的茶盏,端给英答应道:“答应消消气,既然答应提到了梅采女,就知道先前她如何得意,仗着肚子争宠,如今却是如何,不过一抔黄土罢了。” “即便景采女如今再得宠,出身摆在这,她连梅采女都不如,那下场还能比梅采女好?答应,您才是有福气的,所谓福气不怕晚,您何必现在生气和自己身子过不去?” 英答应闻言,心绪稍稍平息,想到那没福气的梅采女,即便怀个皇子,也不中用,都是能生孩子的女人,偏她生不出来。 她顺了气,接过茶盏,抿了口润喉。 吉祥很有眼力见地继续说道:“答应,如今景采女最得宠,您接近她说不定还能遇见皇上,且景采女本就与六宫不合,您若是主动示好,想必景采女也是乐意与您交好的,毕竟你们之间,也有过去的情分在。” 英答应却是不服:“她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低头?” 英答应虽然在后宫不显眼,但在入宫前,在家里也是独一份的宠爱,只有旁人讨好她的份,她哪能有那股心气去笼络别人? 吉祥继续劝道:“答应,皇上可是一月有余未来碧冼阁,若再不来,怕是要忘了碧冼阁,您即便是为了皇上,也得去永寿宫啊。” 英答应想到皇上,气焰不再嚣张,眼底露出几分想念,她道:“也罢,你去库房挑几件好的,咱们去给景采女道贺去。” 吉祥:“是,答应!” * 储秀宫 婉昭容红着眼,委委屈屈地坐在下首,向上首的江贵妃哭诉:“娘娘,景采女也未免太不把储秀宫放在眼里了,嫔妾迁居永寿宫可是您的指令,她倒好,转头就向皇上献媚,直接将嫔妾打发去了咸福宫。”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进了咸福宫,跟进了冷宫有什么区别? 冷宫现在关着些前朝的妃子,当今皇上仁德,没有赐死,还日日赏口饭吃。他的妃子没有被打入冷宫的。 但,有的宫殿,不是冷宫,却甚是冷宫。 如瑶贵妃的听雨轩。 瑶贵妃是个药罐子,丽昭仪表面风光,只不过仗着太后的势,皇上也只不过宠爱一时,便丢开了手。 皇上常年不踏足听雨轩,听雨轩的宫墙冷得与冷宫无异。 皇上第二不愿踏足的便是咸福宫。 据说关常在失宠,还是因为她曾在皇上跟前大言不惭,给先太子求情,惹得皇上震怒,这才从此失了宠。 后来,皇上虽然没有责罚,但她在常在位置上就没挪动过,且她独居的咸福宫从此也成了冷宫的存在。 皇上像是把这座宫殿给遗忘了,如果不是每月初一能看见关常在,众人恐怕都记不起有这号人物在。 婉昭容想到这,害怕步关常在后尘,继续哭哭啼啼:“娘娘,她如今不过是个采女,就敢如此嚣张,日后封嫔封妃又待如何?” 这一句明显是挑拨,但江贵妃听进去了,冷眸道:“你有公主傍身,还怕皇上不去咸福宫见你?你又不是听雨轩的,听雨轩比咸福宫还不如,你现在是昭容,少一派还是本宫宫里美人的作态。” 婉昭容噎住,忍气吞声地用帕子擦脸颊。 江贵妃数落之后,软了语气又道:“你担心的也是本宫的顾虑,只是你与景采女的恩怨众人皆知,她如今正得宠,难道你还想让皇上知道不成?到那时,你和你的公主还想让皇上见你们吗?” 婉昭容脸色一白,支支吾吾:“嫔妾就只是看中了永寿宫的地界,那日一早才求到娘娘跟前,并没有要为难景答应的心思。” 江贵妃冷哼了声,她说的话恐怕也只有她自己信了。 婉昭容也知道她手里最大的保障是公主,但可惜只是个皇女,若是皇子,她如今哪还用看一小小采女的脸色? 江贵妃道:“如今景采女得宠,后宫里看不惯她的遍地都是,你又上赶着,也不怕失了身份?” 江贵妃能掌管后宫多年,自然是能沉得住气的,她稳坐钓鱼台,尽看底下妃嫔厮杀。 只有能动摇她地位的大事,她才会亲自出手,比如皇嗣。 婉昭容眼神若有所思:“娘娘,您的意思是?” 江贵妃:“你没看到昨日郡主看她的眼神?你难道忘了,郡主当日被禁足是为了什么?” 婉昭容想到什么,破涕为笑道:“嫔妾愚笨,幸得娘娘庇护。只是嫔妾与公主今后不便侍奉在侧,不过嫔妾会常带公主回储秀宫见娘娘的。” 她嘴上话说得好听,实际上怕是巴不得再也不回储秀宫。 毕竟,寄人篱下,哪里有当一宫主位来得痛快! 第38章 * 打发走了婉昭容,江贵妃让彩屏唤来采薇。 正在浣洗宫衣的采薇,突然被传召,麻木的表情愣了下。 当即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恭恭小心地对彩屏道:“姑姑,不知娘娘因何传召奴婢?” 彩屏不屑地瞥了她眼:“哪来的废话?还不快过去,难道让娘娘亲自等你不成!” 采薇唯唯诺诺应了声:“是,姑姑。” 梅采女没去世前,她每次来储秀宫,彩屏待她都好似亲姐妹般,处处照顾不说,连手指缝里泄出来的赏赐都比她的月例银子要高。 后来梅采女去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来了储秀宫,却不想彩屏赫然变了脸色,待她再也不如从前,日日让她干粗活跑腿之类的事不说,还稍有不高兴,就克扣她的月例银子。 她即便再傻,也看出先前彩屏对她的好,只不过是因为她的主子是有孕的梅采女罢了。 后宫皆知,储秀宫的宫婢珠珞一夜飞上枝头,成了皇上的嫔妃,之前在婉昭容手上吃尽苦楚,如今百忍成钢。 有人私下里议论,若能得皇上一夕宠幸,先前吃过的苦又算什么? 旁人不知的是,同从先前倚梅轩出来,又在储秀宫受苦的宫婢又岂止珠珞一人? 还有一个她。 若珠珞可以爬上龙床,她又有何不可? 她若早知珠珞有这个心思,当初珠珞还在储秀宫受罪的时候,就应该稍微施恩,这般她现在哪能还在储秀宫继续受苦? 到便宜了彩霞,听说还是珠珞亲自捞人出来的,现下又成了储秀宫得脸的大宫女。 彩霞凭什么,珠珞她又凭什么?! * 江贵妃看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采薇,她知道这个宫女是个不安分的,但若没有她,她也不能这么快痛快地除掉梅采女。 如今,她仍对她有用。 她道:“起来回话。彩屏,赐座。” 彩屏搬来了个小杌子,采薇心情忐忑地坐下,一下子回到当初她来呈梅采女脉案的时候,当真是恍如隔世。 江贵妃开门见山道:“先前听你说,当日月华郡主给梅采女下药,此事是珠珞发现的?月华还为此,被皇上罚禁足一年。” 采薇回道:“是,娘娘。奴婢当时在场,确有此事。” 江贵妃好整以暇地摸着护甲,冷冷地下命令:“想来郡主还不知道她当时的事情是怎么败露的,采薇你去给郡主提个醒,明白了吗?” 采薇连忙起身,跪下道:“奴婢明白。” 江贵妃这才满意地笑笑:“彩屏,去把本宫素日用的血燕给采薇。采薇,这事你好好办,办好了本宫有赏。” 采薇满脸感激地跪下叩头:“谢娘娘。” 江贵妃又道:“顺道给郡主带句话,她的禁足既然已经解了,挑选郡马的春日宴不日便要举办,届时她要好好挑选,别辜负了皇上和本宫的一片心意。” “是。” * 琼华宫 月华正发着脾气,忽闻秋桃说,门外有储秀宫的婢女求见。 她这才收敛脾气,唤人进来。 采薇将血燕搁置在桌子上,讨好地朝着月华笑道:“郡主,这是贵妃娘娘特地,吩咐奴婢送来的血燕,来给郡主补身子的。” 月华自进宫后,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兴趣缺缺道:“放下吧,娘娘有心了。” 在新晋嫔妃得宠前,月华是宫里唯一敢和江贵妃打嘴仗的,她们两个同沐皇恩,且各自拿捏着彼此的小心思,你来我往,斗得好不热闹。 自从她前后脚被禁足,禁足期间,门庭冷落,连皇帝都不派人看望,且后宫多的是拜高踩低的人,连带着内务府的那些狗奴才,竟也对她不敬! 若不是关常在时常在外帮衬着,她能不能有命解除禁足,都是两说。 如今,面对如日中天的江贵妃来人,月华按捺住脾气,收敛了点先前咄咄逼人的气势。 采薇放下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跪下道:“回禀郡主,此次差事是奴婢求来的,奴婢有事想要见郡主一面。” 月华来了兴致,挑眉:“哦?” 采薇道:“奴婢先前是倚梅轩的,近身伺候梅采女。那日郡主派人送糕点给采女,本来采女是要吃的,却不想如今已是景采女的珠珞突然制止了采女,还说糕点里被下了东西,奴婢人微言轻,即便有心想为郡主辩解两句,也是无法...” “什么?”月华脸色大变,气得站起身来,怒不可遏,“你说是珠珞那个贱人瞧出来的?” 面对月华的自爆,采薇眼眸闪了闪,压下心中不屑,抬眸又是可怜模样:“郡主,奴婢知道此事必不是郡主做的,郡主也是被奸人陷害,害得郡主被禁足一年!奴婢如今看来,始作俑者正是景采女!这件事搁在奴婢心里久了,今日终于有幸能够当面陈情,还请郡主息怒。” 息怒?月华气得脸色涨红,额头青筋直跳,眼底的杀意任谁瞧了,都觉胆战心惊。 见月华不说话,采薇不再拱火,而是道:“奴婢此次前来,还奉了贵妃娘娘的命,郡主现下被解了禁足,挑选驸马的春日宴便会提上日程。娘娘的意思是,希望郡主好好择婿,届时皇上跟娘娘会给郡主做主的。” 月华沉声回:“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采薇心里松了口气,忙不迭起身:“谢郡主,奴婢先回去复命。” 等采薇走后,月华气得将桌上刚端来的血燕挥手扫落在地,发出“嘭”的一声,吓得秋桃忙匍匐在地,“郡主息怒!” 月华胸口不住地起伏,咬着牙低声道:“好你个珠珞,我两次禁足都是拜你所赐,如今你踩着我的脸面荣升为妃子,当我月华真是泥塑的不成?” 秋桃从来没有见过月华发如此大的火气,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月华冷眼觑了她眼,吩咐道:“去打听下,春日宴上有哪些青年才俊出席?” 秋桃不知道月华想做什么,但有股风雨欲来的感受,她应声道:“是,郡主。” * 永寿宫 王鹤雪跪在地上,手指隔着帕子,给珠珞把脉。 把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愣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半天。 再看下去,怕是三位宫女要看出端倪,她吩咐道:“我有话要与王太医商量,你们退下吧。” 等人退下,珠珞收回手,这才缓缓开口:“王哥哥,你这是在怪我吗?” 她竟还唤他王哥哥!王鹤雪掩住心中惊喜,到底如今身份有别,他垂眸道:“微臣不敢。” 珠珞闻言,红了眼眶,叹口气道:“王哥哥,你知道我曾在储秀宫受苦,但你知道我受了什么苦吗?” 王鹤雪自然也听到了流言,还未等珠珞开口,眼底便流露出心疼之色。 珠珞直接揭开伤疤道:“那个时候如今想来,恍若噩梦。我吃的是狗都不吃的馊饭,白日里干的是最累最苦的活,晚上还要跪着当人肉烛。婉昭容每天让二十三的宫人轮.流鞭笞我,我的后背有段时间一碰就疼。” 王鹤雪听不下去,眼底的心疼与恼恨几乎要溢出来,他近乎哀求地开口:“你别说了,别说了...” 珠珞却是不听,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为了打消她对我的忌惮,不惜毁容,你知道脸被划破是什么感受,你知道被人冷眼嘲笑,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是什么感受吗?” 王鹤雪这么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她短短两句话硬生生给逼出了眼泪。 “我知道,”珠珞眼神定定地瞧着他,“王哥哥,我知道。” 王鹤雪向来在家也是被捧着长大的,从小流血不流泪,此刻却在珠珞跟前落下眼泪,声音哽咽:“珠珞,是我无能,我不能保护你,我不是在怪你,我是在怪我自己。” 珠珞倔强地擦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抽泣了声:“王哥哥,不可否认,我利用了你,利用你给的药,我不仅成功给萍渡下药,顶替了她给皇上按摩的位置,还利用你的药养好了脸上的伤,目的就是为了获宠。” 王鹤雪闻言,眼里没有被利用的恼恨,而是问:“那迷情.药呢?” 他还以为她拿这药是要做坏事,但他又觉得她不是这般毫无底线之人,所以他内心是极度矛盾的。 珠珞却是突然落了泪:“我好害怕,所以就下给了自己。” 王鹤雪表情愕然,不敢置信:“自己?” 他以为她是靠药得宠的,还害怕她把药下到皇上身上,东窗事发后会保不住自己。 没想到,她竟下在了自己身上! 王鹤雪内心是震惊的,震惊她如此瘦弱的身体,竟有如此胆量与魄力! 同时也是惋惜的,这般好的女子,不属于他。 珠珞擦了擦脸颊的泪,平复了心情道:“王哥哥,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今日我只想问你,先前你说会护我一辈子,可还当真?” 王鹤雪凛了神色,郑重开口:“当真!不论你是什么身份,宫女也罢,宫妃也罢,只要你需要我,我永远会出现在你身边。” 第39章 珠珞这才满意地莞尔:“多谢王哥哥,宫里没有你,我如履薄冰。” 王鹤雪心中的苦痛,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珠珞心里的石头落下,转而说起正事:“王哥哥,我这身子如何,伺候皇上也一月有余,为何还未有动静?” 王鹤雪闻言,失笑:“采女,你身子很好,只是有孕之事不可强求,且你还年轻,不日定能怀上皇嗣的。” 想不到,她竟这般心急,王鹤雪心中不免又翻起了苦涩。 珠珞脸上划过一丝失落,她是着急,想着怀孕后,床笫之间的事也就歇了,她应付李璟晔有些吃力,他回回都索求无度,每每她都感觉身子快要散架了。 不过,皇嗣的确不可强求,她能做的也只有保养好身子,以待来日。 * 王鹤雪走后不久,彩霞进来禀告,英答应来了。 珠珞有些意外:“快传英答应进来。” 英答应是脸上带着笑意进来的,对她福了福身子:“妹妹不清自来,是为了恭贺姐姐荣升采女。” 珠珞上前拉起她的胳膊,回以一笑:“姐姐太客气了,妹妹刚得宠,哪里担得上妹妹一声姐姐?” 英答应能屈能伸,如今珠珞位份比她高,她就上赶着来当好妹妹了。 但是珠珞却一直记得,当日梅采女对镜发疯后,继而难产,全因她一句贬低嘲讽的话。 她一句“采女变了”,间接导致了梅采女的一尸两命。 珠珞哪里敢跟这般人做姐妹,面上应付了句。 英答应却是正了神色道:“姐姐如今是采女,妹妹这一声姐姐,姐姐自然当得。” 见她神色认真,不似作假,珠珞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下:“那姐姐就不客气,托大喊你一句妹妹。” 英答应脸上僵了瞬,不过很快恢复:“姐姐,妹妹没有空手而来,而是带了礼品,还望姐姐笑纳。” 姐姐妹妹都称上了,珠珞也没有推迟的理由,便喊了彩霞:“收下吧,登记入库,再挑些好的送去碧冼阁。” 随后对英答应道:“算做回礼,还望妹妹不要推迟。” 英答应自然笑着应下:“妹妹不会跟姐姐客气,这宫里我们姐妹两个无依无靠,妹妹私心里是希望与姐姐联盟,互为依靠的。” 面对英答应的示好,珠珞装作不知:“妹妹说的哪里的话,姐姐的家世比之妹妹还不如,且又是宫婢出身。姐姐快别说什么联盟不联盟的话,都是自家姐妹,自然是要相互帮衬的。” 碰到了颗软钉子,英答应心中升起几分不满,她都纡尊降贵地要跟她联盟,她居然拿乔不肯答应? 当即,脸上冷了三分,没有再待下去的欲.望,她道:“时候不早,妹妹礼品既然已经送到,就先告辞回去了。” 珠珞也不挽留,而是吩咐道:“彩霞,送送英答应。” 彩霞:“是,采女。” * 英答应跟她不会是同路人,所以珠珞是不会同她联盟的。 这一天,先是皇上皇后的赏赐,紧随而后是两位贵妃的赏赐,直到刚刚送走英答应这最后一波,她才得空好好休息。 眼瞧着,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她有些无聊,想着今晚李璟晔会不会过来? 若是来,她不定惊喜,若是不来,她定是不悦的。 毕竟,这可是她封采女的第一天,按理他是该陪着她的。 珠珞也没想到,她也有等着李璟晔临幸的这天。 用了晚膳后,门口还是没有半分动静,珠珞便有些坐不住了:“彩霞,你去打听下,今晚皇上翻了哪位的牌子。” 彩霞刚应声退下,还未出门口,就跪下请安道:“奴婢恭迎皇上!” 第31章 李璟晔踏着夜色进门,殿内烛光摇曳,有一美人单薄轻衣,乌发如瀑,未施粉黛地迎了上来。 款款福下身子,软声细语:“臣妾请皇上安。” 李璟晔扶起她的身子,她站起身,安静垂眸,乌发雪肤,琼鼻樱唇,美得出尘。 珠珞被他炽热的目光盯得两颊微红,羞怯抬眸,红唇轻启:“皇上,为何要如此看臣妾?” 李璟晔拉过她的手,她的手握在手里,细腻软若无骨,他倏地用力紧紧握住。 珠珞轻皱了下眉,没有表现出来,只被他拉着坐在床榻边。 李璟晔这才回答她的问题:“朕瞧你穿着寝衣,是要睡了?” 珠珞不动神色地撇了下嘴,她只是不想满头珠钗地迎接他,如此素颜单衣,更能惹他怜惜罢了。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另伸出手攀上他的另一半肩头,她道:“皇上不来,臣妾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来了,她更难睡着。 李璟晔大手揽过她的腰,寝衣紧紧贴着她的腰际,隔着薄衣,盈盈腰肢不堪一握,他手指微动,细细摩挲了两下。 他只觉得,她似乎就是按他梦里长的,哪哪都合他的心意。 他温声道:“从前你受了苦,以后朕保证,没有人可以欺辱你。皇后不问世事,有事你尽管和贵妃说,若是贵妃不管,你便与朕说,朕会给你做主的。” 这句话,算是对她的补偿吗? 可是,不是已经提了她的位份,还赐她单独的宫殿,为什么还要说这般的话? 或许,这便是人人争夺的恩宠? 若她是寻常女子,因着这短短几句话,恐怕早就把一颗心扑他身上,即便在这后宫蹉跎一生,也甘之如饴。 可惜,她身负血恨,她要争的不仅是恩宠,更是地位。 珠珞抬起下巴,红唇贴着他的耳际,轻轻出声:“有皇上庇护,臣妾不会受苦的。臣妾没有别的愿望,只期望能得皇上护佑一辈子。” 李璟晔也不知道此刻他的承诺能维持到几时,淡淡笑出声,大手握紧她的腰:“真是傻话。小景儿,一辈子太长了。” 幸亏,珠珞也没信几分。是啊,一辈子太长了。 她的父亲,也曾说过,会护她一辈子。 就连颜如水,小的时候,也曾用稚嫩的嗓音在父母跟前发誓,会保护姐姐一辈子。 珠珞自然也不强求,眼神冰冷,言不由衷:“臣妾身卑,哪怕是得皇上一时庇护,臣妾也铭感于心,万死不辞。” 李璟晔一言不发,握着她的腰往后仰,直到两个人躺在床榻上,他整个人翻身而上:“呵,原来你竟就这般心思?” 珠珞深吐口气,这是要进入正题? 还好,刚刚那般肉麻的话,若她再多说两句,她誓必无法再说出口的。 同时,她清醒地感觉到,帝王承诺不过如此。 他甚至只许她一时的承诺,不愿许她一辈子。 怕是他自己也清楚,他对她只是一时的爱宠,这份爱宠也不知能维持到几时。 三月,一年,还是三年? 虽然选秀停了,但宫里永不会缺新面孔,大臣进献,太后塞人,亦或者李璟晔像看中她这般又看中别的女人。 她只要保证,在李璟晔对她失去兴趣前,爬到高位,能薄得与江贵妃斗一斗的地位便罢。 * 窗外又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昨晚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今日白日里虽未下雨,但天还是阴沉沉的,黑云翻滚。现在,终于还是下起了雨。 屋外,密集的雨点砸在地上,劈啪作响。 屋内,汗珠滚落,唇齿相依,五指蜷曲,之后又被强势地插.入五根手指,十指相扣。 珠珞指甲按在他的手背上,直到指尖发白,眼尾泛红,泫然欲泣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平时还会哄她两句,今日却一言不发,珠珞咬着下唇,让疼痛使自己脑子更加清醒些。 她想到了... 他刚刚问她,她竟就这般心思,是何意? 难道作为他的女人,她求他庇护也求错了吗? 不对,不是这个原因。 那日她自荐枕席,打的是爱慕他的旗号。 但今日他明明白白知晓了,她再爬.床之前,遭受了许多的苦难。 他恐怕也想到了,她是因为受不了婉昭容的磋磨,这才放手一搏,大胆自荐枕席。 其实,她在用这一方法之前,也该想到的。 帝王多疑,听闻这些消息,一方面心疼她的遭遇,也为她出气,另一方面,恐怕也在心里琢磨她那日爬.床的真实意图。 帝王威严,不容侵犯。 珠珞心里叫苦不迭,这人说话只说一半,剩下的全靠她自己悟,伴君如伴虎,不过如此吧。 又一计施力,似是在惩罚她的走神。 珠珞瞬间眼泪汪汪,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讨好地亲吻他的下巴,语气幽怨:“皇...皇上,您疼疼臣妾,呜...” 李璟晔眼底幽暗,语气不含半分情.欲,问:“朕不是在疼你吗?” 珠珞呆愣了下,随即眼眶更加红了,委屈巴巴地试探地开口:“那就...再多疼一些?” 第40章 “......” * 疑似撒娇卖乖失败,李璟晔抽身离开的时候,珠珞浑身发软,累得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他背对着她,一言不发地开始穿衣。 珠珞有些疑惑,刚要出声询问,就被他开口打断:“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先回养心殿了,你好好休息。” 珠珞这下彻底傻住了,眼神迷茫地看着李璟晔离开的背影,连“恭送皇上”四个字都未来得及说出口。 这时,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是彩霞。 屋内刚刚的情.欲气息还未消散,彩霞看见她家采女傻愣愣地坐在床上,身上的衾被滑落,她浑然不知。 露出的肌肤,大片青紫痕迹,她委委屈屈地坐着,眼睛是红的,朱唇更是泛着不正常,糜.烂的红。 彩霞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低垂着眸,小心上前问:“采女,可是要叫水?” 珠珞有气无力:“皇上,走了?” 发出的声音却是湿软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彩霞一个女子都被这声音听酥了身子,想到这一个月来采女受的宠爱,她觉得这也怪不得皇上,采女这条件当真是得天独厚。 彩霞道:“是啊。采女,皇上怎么突然走了?外面还下着雨呢。” 珠珞也来了气:“爱走不走,反正淋雨的是他!” 真是小气,不过是利用他挣脱婉昭容的掌控,任她刚在床笫间说尽好话,后来都开口求他了,还是不管用。 哼,从前也不知他竟是这般小心眼的人。 珠珞气闷,重新倒了下去,拉过被子,盖住欺霜赛雪的身子,脸有些别扭地往里面偏去。 彩霞还是头次见她闹别扭,有些好笑:“难道主子刚刚说了什么话,惹得皇上不高兴?”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珠珞就气不打一处出:“他喜怒无常,就没有高兴的时候。” 从*小就是,也怪不得她幼时更亲近待人亲和的太子哥哥,不亲近他了! 彩霞蹲在她的床头,采女这般要闹小孩子脾气,可怎么好?柔声劝道:“采女,若是明日皇上不宿在永寿宫的事传了出去,岂不是要遭?” 珠珞被她这么一问,脑子瞬间清醒很多。 是啊,她刚得宠,今日李璟晔冒雨离开永寿宫的事,恐怕明日就会被传得沸沸扬扬。 更有甚者,传她失宠的都有可能。 她怎么忘了,现如今她可不是什么小玉儿,是皇上的小景儿,是依附他活着的菟丝花。 一旦失宠,储秀宫的人还不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她再次坐起身,耳边的雨点声更大,大得她有些心凉。 她道:“叫水吧,等明日我亲手做了糕点,送去养心殿,可不能让旁人看永寿宫的笑话。” 彩霞见她不再闹脾气,喜形于色道:“是,奴婢就知道,采女还是顾及皇上的。” 她顾及的不是李璟晔,是她在宫里的地位。 她若在采女位份上失宠,这辈子才叫完了。 * 翌日,珠珞难得地没有赖床,拖着酸软的身子起床,去了永寿宫的小厨房。 永寿宫地界大,小厨房药房旁的宫殿有的,这儿也都有。 且只她一人独居,即便位份够不上主位,但这里没第二个主子,她就是主位。 整座宫殿,宴池着意添了十个太监,十个宫女,再加上她近身伺候的三位宫女,伺候她的人足足也有二十三人。 当初婉昭容手里,连伺候公主的,也不过二十四人。 现在想来,怪不得他要生气,他对她的宠爱,是旁人都能看出来的。 不符合祖制的安排,就是偏宠。 宫里的人都知道月华喜欢做桂花糕,每次做桂花糕端到李璟晔跟前,李璟晔都会赏脸两分,还说月华将这一手艺练到了极致。 其实不尽然,她做的桂花糕比之月华做的,可不遑多让。 * 于是很快,皇帝案头就放了两份食盒。 宴池打开一看,一份是桂花糕,另一份还是...桂花糕。 他嘴角抽搐了下,对李璟晔道:“皇上,可巧,月华郡主和景答应心有灵犀,同时送来了桂花糕。” 执笔批案牍的李璟晔,闻言抬起了眸。 第32章 宴池想到上次月华送的桂花糕,其中异样就是珠珞察觉的。 她当时就坦言,这桂花糕虽是寻常,但她也会做,没成想竟是真的。 只是她运气不好,竟碰到了郡主这个行家。 如此两份送来,一来,皇帝不定肯赏面吃她做的,二来,即便是吃了,两厢对比下,必有高低。 这宫里,只要是郡主做的桂花糕,就无人能出其右。以前也不是没有妃嫔效仿过,其结果便是皇上不肯赏脸品尝,且后又被郡主抓住狠狠嘲笑一顿。 最后,便是所谓里子面子都失了。 宴池心中叹一声,也罢,今日竟然遇到的是他,他便让她少丢些脸吧。 他将月华的桂花糕拿出来,递到李璟晔跟前,笑道:“皇上,许是郡主解了禁足,特地做了桂花糕前来求和。” 这是月华惯用伎俩,只要做错了事,回头做了桂花糕,皇上看在桂花糕份上,就会原谅。 宴池跟李璟晔跟得晚,李璟晔登基后,他才有机会来到御前伺候,后来又给李璟晔挡过一刀,大难不死这才升为掌事太监。 所以,他并不清楚李璟晔登基之前的事,他只知道每次李璟晔吃桂花糕的时候,神情都会格外温柔,这份温柔大抵不是冲着月华的,只是因为这手艺宫里只有月华会做。 李璟晔撇了眼月华做的桂花糕,白皮面,包裹着桂花蜜,其上有桂花碎点缀,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他伸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闭上眼睛,感受糕点在嘴里绵密化开。他睁开眼睛,自月华被禁足后,他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这滋味了。 虽比不上小玉儿做的,但这已是难得。 那时小玉儿是个开朗大方的姑娘,毫不吝啬自己的糕点,其中做得第二多的便是这桂花糕。 第一多的是花生糖,可惜他吃不得花生,那次他被淘气的她塞吃之后,连夜起了红疹,她就再也不敢让他碰花生糖了。 至于这桂花糕,她每次带的份量有限,但这宫里的皇子公主太多了,她每次分完,基本就不会剩下,只有哪位公主皇子告假在家,他才会被分到属于别人的一块。 他那时每次看到所有人围着她热热闹闹的笑,不是艳羡,也没有半分想融入的心思。 他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恨,恨她待所有人都好,恨她只对他不好。 现在他拥有一切,也拥有这天下的桂花糕,只是幼时小玉儿做的桂花糕,却只能在梦里遇见。 他吃了口,便撒开手。赝品只是赝品,如果是小玉儿做的,他大抵恨不得将世间他能给的一切全部捧到她跟前,只为博她一笑。 宴池目光看向李璟晔,有些稀奇,以前李璟晔每次吃这桂花糕,可不会只吃一口,难不成是月华手艺退步了? 连月华的手艺都让他看不上,看来珠珞做的结局也只有原路退回了。 李璟晔抿了口茶,开口道:“贵妃不日举办春日宴,你让月华好好挑选郡马,朕会为他们赐婚。” 宴池恭声道:“是,皇上。” 李璟晔随后让宴池撤下桂花糕,继续批折子。 宴池想到还在外面苦苦等待的珠珞,也顺手拿了珠珞送来的桂花糕,打算让小德子还给她,示意她以后另做别的糕点,至于桂花糕,就别做了。 如今,李璟晔是连月华做的都不满意,就别谈她人做的。 而就在这时,李璟晔突然开了口:“景采女也送来了桂花糕?” 宴池顿住步伐,有些意外:“是啊,皇上,这也是采女亲手做的,皇上可要尝尝?” 李璟晔笔下走势不停,又重新拿了个折子,就在宴池以为李璟晔不会品尝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拿来。” 宴池心中诧异,面上不显地将珠珞做的桂花糕呈了上来。 色泽更加浓郁,细闻之下还有股淡淡的奶香味。这股味道是月华做的所没有的。 李璟晔也闻到了,拿起一块,迟疑地放进嘴里。 入口即化,随即是桂花蜜与牛奶混合的甜香味,却不腻人,是几岁稚童喜爱的味道。 那个时候,皇子公主每次等进宫的小玉儿,可不就是在等这一味道? 李璟晔手指颤了下,未咬完的桂花糕从他手里滑落,宴池被吓了一大跳:“皇上?” 景采女做的桂花糕,怎么会和小玉儿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宴池递上帕子,李璟晔面无表情地接过,细细地擦手,有糕点碎末站在他的手上,等他擦完,他问:“去宣景采女。” 宴池笑道:“皇上,可巧,采女现在就在外面候着。” 李璟晔脸色称不上好看,宴池心里直打鼓,这景采女的糕点究竟做得难吃成啥样,才会让皇上都变了脸色? 第41章 * 珠珞在养心殿外,没有等多久,就被传召进去。 只是宴池传召时,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她有心询问,但是时间不等人,只听得宴池提醒了句:“皇上脸色不好,采女答话要当心。” 珠珞朝他点了下头。 想当初,她拉拢宴池也是花了心思的,如今的确也成了她的助力。 况且,那枚“大雁衔梅”的香囊还在她手里,她也不怕宴池反水,大不了鱼死网破。 她决定自荐枕席那日,他应该是看出了什么,但还是成全了她。 现下想来,他们这般互相拿捏各自的把柄,也挺不错,比什么表面联盟可牢靠多了。 她独自一人进去,宴池和小德子没有跟上来。 进去之后,才知道宴池说的“当心”是何意,李璟晔面前摆放着一盘糕点,正是她做的,且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珠珞内心忐忑,她又没有像之前月华那般在里面下药,她尝过的,也远没有到难以下咽的地步,他又为何是这副脸色? 她福下身子请安。 站定后,听到他冷冷吐出两个字:“过来。” 珠珞乖巧上前,一双杏眸此刻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不解疑惑地看着他。 李璟晔心中烦到极致,待她走近,便迫不及待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向前一拽。 她身子前倾,待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眼睛倏地睁大,这...成何体统? 虽然,她没有直接坐在这把椅子上,可也坐在了他的腿上啊。 她的心砰砰直跳,这要是被人瞧见,恐怕那些大臣唾沫星子就要把她淹死! 她欲哭不哭地喊道:“皇上,臣妾,臣妾惶恐...” 李璟晔双眼却是仔细地将她瞧了个透彻,他曾想过,怀里的这个女人从头到脚,就连头发丝都长在他的心坎上。 然而,现在她竟又会做只有小玉儿才会做的桂花糕,若是其中没有诈,恐怕他就是当今第一昏君了! 他凤眸沉得能滴出水来,审视地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表情,问:“这糕点是谁教你做的?” 珠珞看了眼桌上少了一块桂花糕,皱眉:“皇上,难道不好吃?” 不应该呀,幼时不是吃得挺欢快的?怎么长大后,口味愈发刁钻了? 他的大手叩紧她的腰,重重地捏了下,沉声:“回答朕的问题。” 珠珞先是惊呼了声,随即委屈巴巴地开口:“这桂花糕有何难做?府上手巧的嬷嬷就会做,臣妾就是跟她学做。只是臣妾自小喜欢糕点里放奶皮子,所以在桂花糕里也放了。皇上莫不是不喜欢奶皮子,臣妾下次不放就是了!” 她低垂着眸,憋着嘴,神情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早吃他不喜欢吃她做的桂花糕,她就不做了。他现在口味变了,喜欢月华做的桂花糕,哪里还会喜欢她做的? 且,月华做的还是当年跟她学的呢。 她和幼时的月华也不是一开始关系就差的,只是没好过多久,突然就吵掰了。 后来,就到了见面就吵,针锋相对的地步。 所以她的印象里,大多是如何与月华不和的,许是她们好的时间太短了,她根本记不住。 越想越委屈,大清早她就起来做了,就是为了哄他开心。 现下可好,没哄好,还把自己怄一肚子气! “没有。” 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将她思绪拉回,她神情错愕地问:“什么?” 李璟晔脸上缓和了下来,手中紧捏她腰的力道也往回收了收,回她:“朕没有不喜欢,朕很喜欢。” 喜欢?哼,口是心非,反复无常,阴晴不定! 珠珞干巴巴道:“皇上喜欢便好。” 李璟晔循循善诱:“下次还给朕做如何?” 珠珞哪有拒绝的权力,嘴角挤出笑脸:“能为皇上做桂花糕,是臣妾的福气。” 她的笑脸很假,但李璟晔不计较。 他想,他似乎遇到了更好的替代品。 怀里的人儿简直是小玉儿的翻版,也怪不得他总觉得她对他有股莫名的吸引力。 初次见她,他就失了神。 后来种种,面对她别有用心的自荐枕席,他也还是如她所愿。 他对她的种种纵容,都是源于对小玉儿的纵容,就如同他一直纵容月华般。 月华是小玉儿旧友,她身上有小玉儿的影子,又做的一手相似的桂花糕,所以他把她当做亲妹妹般宠爱,哪怕她屡屡犯禁,他都小惩大诫。 如今,许是上天可怜他,将小景儿送到他的生命里,他的人生不再刻板无趣,终于多了丝欢愉。 他嘴角噙着笑,抱着她的腰,好整以暇地道:“既然是你亲手做的糕点,便由你亲自喂朕。” 珠珞心中不住腹诽,但还是继续假笑,捏起一块桂花糕,装做高高兴兴地送到他嘴边:“皇上,请慢用。” 李璟晔张嘴,却是一口咬在了她的指尖... 第33章 琼华宫 送走宴公公,月华盯着被退回的桂花糕,晃了下身子,跌坐在椅子上。 秋桃吓了一跳,忙不迭上前问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月华心不定,语气喃喃:“这还是皇帝哥哥头次将我的桂花糕退回,难道他当真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吗?” 秋桃眉心跳了下,她一直都能看出月华对皇帝的心思,只是皇帝对月华的心思,她这个做宫女就不能揣测出圣意了。 如今,皇上对郡主的示好,避而不见,还派宴公公通知郡主择婿的事,像是迫在眉睫,要快些把郡主嫁出去的意思。 即便她已经解读了皇帝的意思,但这话也不能由她摆在郡主跟前,郡主脾气不好,她伺候素来小心,若是这个时候触她霉头,恐怕少不得扒成皮。 她跪下,小心地捏着月华的腿,安抚道:“怎么会呢,郡主。皇上心里还是有你的,只是碍于兄妹之情,天下人的口诛笔伐,这才同意了贵妃的春日宴。” 月华回神,伸手抬起秋桃的下巴,急切地问:“你说的可是当真?” 秋桃讨好地笑了笑:“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对郡主的宠爱。且不论郡主犯多大过错,皇上都轻轻揭过。” “这次也只是郡主犯的错太大了,皇上得摆出态度来,来堵住悠悠之口。等这阵子风头过了,皇上一定会像之前那般疼爱郡主的。” 秋桃每句话都说在月华的心坎上,她也觉得她的皇帝哥哥不会如此绝情,肯定还是因为余怒未消,这才对她爱搭不理的。 说起上次的事,月华的眸光就沉了下去:“都怪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恶意去皇帝哥哥告状,我何止于被皇帝哥哥冷落至此!” 越想,她就越是生气,竟扬手,狠狠扇了秋桃一巴掌,“啪”地声,她还不解气地喊道:“贱人!” 秋桃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扇懵了一瞬,但很快习以为常地调整过来,继续跪下捏着月华的双腿,颤声道:“郡主息怒,可千万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您金枝玉叶的,跟一小小采女生气不值当。” 月华发了怒火,心情平定了些,又想到她的计划,她问:“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秋桃连忙将她查到的,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这次贵妃娘娘将全京城未婚配的官宦子弟基本都邀请了,且连新科状元、探花,也邀请了。榜眼已经娶妻,这才没有在被邀请的名单中。” 月华轻哼:“她表面功夫总是做的不错,否则皇帝哥哥也不会放心,将后宫给她打理这么多年。” 她话锋一转:“恐怕,人尽皆知的纨绔浪荡子也不少吧?” 秋桃道:“郡主真是料事如神,其中国公府的三公子,尚书的二公子以及大理石少卿的小儿子,都是常年流连青楼的主儿,更是京中无人不知的纨绔,大家都说他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本以为会得到月华的怒意,却不想月华竟淡淡道:“风流纨绔好啊,越多越好。” 秋桃觑着她的脸色,还以为她是被气得口不择言。 却不想,月华是认真的,她仿佛说的不是她的婚事,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听说北郡王失手打死了妻子,至今还未续弦,你去跟贵妃说,也去郡王府递张帖子,邀请他来参加这次的春日宴。” 秋桃闻言,心中一惊:“郡主,万万不可!那北郡王早年征战沙场,养成了现在这般桀骜不驯的性子,脾气火爆,失手打死妻子不说,就是每年从郡王府抬出来的妾室就不下十个,您可要考虑清楚了啊!” 月华眼神一凛:“叫你去就去,本郡主这么做自有本郡主的道理。” 秋桃讷讷垂眸:“是,郡主。” * 储秀宫 江贵妃看向琼华宫的宫女秋桃,有些诧异地开口问:“你家郡主,真的要邀请北郡王?” 秋桃硬着头皮道:“回禀贵妃娘娘,正是郡主的意思,奴婢不敢妄言。” 第42章 江贵妃沉默了瞬,没有拒绝:“既然月华愿意,不过是一张帖子的事,本宫自会给她安排妥当。” 秋桃:“奴婢代郡主,叩谢贵妃娘娘。” 等秋桃退下后,婉昭容疑惑开口问:“娘娘,月华究竟是什么意思?” 婉昭容月底才会搬去咸福宫,这两天她不好好收拾包袱,跑主殿到跑得勤快,这不就碰到了前来回话的秋桃。 江贵妃道:“她的花花肠子,本宫哪里能够知道?” 婉昭容却是笑着道:“嫔妾觉得,她一定没安好心,指不定在憋什么坏呢。” 江贵妃无所谓道:“皇上宠她,她向来失分寸惯了。本宫也料想她不会乖乖择婿,本宫只要把场子看好,不出什么大乱子,其余的都随她。” 婉昭容敏锐觉得,江贵妃知道些什么,但却什么都不肯跟她透露。 咸福宫那个冷地界,到底不如储秀宫,但是皇上既然已经下旨,她就只能遵旨,所以要趁着最后时机与贵妃打好关系,不至于真跟关常在般被冷落在咸福宫。 她道:“娘娘,嫔妾今早听宫人说了一嘴,说是皇上昨夜没有留宿永寿宫,冒雨回了养心殿,您说那位是不是快要失宠了?” 说完,呵呵笑了两声。 江贵妃眼底划过一丝厌恶,有些不耐地开口:“那宫人就没跟你说,现下景采女正在养心殿内,红袖添香,随侍在皇帝身边,又怎么会快要失宠?” 婉昭容宫里的人一个比一个有眼力见,恐怕为了讨她欢心,就只挑拣景采女的笑话说,今早的事是半字不提。 皇帝若真恼了景采女,今日又怎么再见她? 婉昭容幸灾乐祸的表情愣住,江贵妃看着自己一手提拔,进宫这么久完全没有长进的婉昭容,叹口气道:“以后这些捕风捉影的话,你放在心里笑话几句便好,说出来未免就失了身份。” 婉昭容捏着帕子,脸色苍白一瞬,受教般道:“谢娘娘指点。” 江贵妃看她伏低做小的样子,指点两句道:“你这个月最重要的便是迁宫,照顾好小公主,突然换了地方,想来小公主会闹腾,你这个做母亲的要多注意点。” 婉昭容继续捏帕子,眼底闪过不服,垂眸道:“是,嫔妾会好好照顾公主的。” 江贵妃顿了下,又道:“本宫知道你恨景采女,这件事也无需你出手,自有人会收拾她,等她失了宠爱,她还不是任你拿捏?你不必心急,静静等着便是。” 婉昭容抬眸,眼里迸发出几缕光亮:“娘娘,你的意思是...” 江贵妃打断她的话:“隔墙有耳,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可明白?” 婉昭容嘴角浮现一抹笑:“娘娘,嫔妾明白了。” * 碧冼阁 “吉祥,可打听到了?”英答应迫不及待地问,“皇上昨夜当真没有留宿永寿宫?” 吉祥看着自家主子兴奋的脸色,不忍心泼冷水,欲言又止地道:“皇上昨晚的确没有留宿,但今日...” 英答应追着问:“今日怎么了?” 吉祥:“听说景采女做了桂花糕,可巧,郡主也做了,两厢就碰到了一起。” 没等吉祥说完,英答应就忍不住开口打断:“郡主做的桂花糕是最合皇上心意的,就凭她,也配和郡主争?” 做桂花糕这法子,她不是没有试过。 只是皇上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还让她以后不要做了,免得伤了手。 皇上哪里是关心她的手,只是懒得再次应付她做的桂花糕罢了。 也不知道郡主的桂花糕怎么就入了皇上的眼,她瞧着她做的外表也差不了多少,难不成郡主做的还掺杂了别的她不知道的东西? 英答应讥讽完,就用求证的目光看向吉祥。 然而吉祥的回答,注定会让她失望,吉祥说:“皇上退回了郡主做的,却传召了景采女,如今景采女还没有从养心殿出来呢。” “什么?”英答应大惊,脱口而出,“她难道是狐狸精转世不成?” 吉祥也不敢答这话。 英答应却是不依不饶:“她好可怕,她怎么这么会争宠?哪怕先前梅采女争宠,也只是仗着自己的肚子,她却不是,她总能轻易吸引皇上的注意力!” 吉祥其实想说,或许景采女靠的是她那张绝世无双的脸?但是她不敢继续刺激英答应,于是选择闭口不言。 英答应还是絮絮叨叨:“旁人许是不知,但吉祥你是知道的。我当初得宠还是你听了她的指导,梅采女得宠也是因为她梳的发髻,还有啊,她能得宠,也是因为她一手按摩术,不仅让婉昭容短暂地得宠,还给自己铺了一条康庄大道。” “如今她做的桂花糕,又将郡主做的给比了下去。吉祥你说,她那张脸莫不真是狐狸精变的?” 眼瞧英答应越说越离谱,吉祥连忙打住她的话头:“主子,这话可不敢胡说。这后宫中人谁不在争圣宠,景采女能争到,是因为她不择手段。与其说她是狐狸精变的,倒不如说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转一下就是一个勾引皇上的法子?” 英答应没好气瞪她一眼,不满道:“就她鬼主意多,皇上还偏偏就吃她那一套,如今宠她一个多月还不够,还不知道要宠到什么时候!” “当初,梅采女也是这般,霸着皇上不放手,这主仆俩一脉相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吉祥安慰道:“主子既然提到了梅采女,想想梅采女的下场,奴婢看这景采女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既然知道结局,主子又何必生气,平白和自己身子过不去?” 英答应将这话听进去了,顺了口气道:“我等着便是,等她失宠的时候,到时看她还怎么得意!” 吉祥表面附和,内心却也在打鼓,景采女到底会在哪天失宠呢? * 珠珞也不知道自己哪天会失宠,只是感觉自己快要死在这龙榻上了... 李璟晔不是昏君,自然不会白日宣淫。好不容易陪他到晚上,原以为她可以回去好好休息,却没想到硬生生被留下了。 用过晚膳后,她就被洗得香喷喷,抬到了龙榻上。 若说昨日,他是带有隐怒地类似发泄的粗.暴,今日明明她把他哄得很开心,却也不知他为何比昨日还要厉害了。 他的气息扑打着她的耳垂,温热的急促的,伴随着低低的嗓音,声声喊她“小景儿”,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揉进骨髓里。 即便珠珞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似乎将她当做另外一个人。 而那个人的名字中,必定含有一个“景”字。 好生奇怪,难道这个名叫“景”的姑娘,是在先太子事变后出现在他身边的? 否则,她怎么完全想不起来,当年京城有哪家小姐的名字是含“景”字的? 哦,除了她的小名。 可是,只是小名而已,她就不必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李璟晔讨厌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喜欢她? 不过,她到是哪天有空,可以问问宴池这个姑娘的情况。 毕竟她现在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那个姑娘肯定不在李璟晔身边,但又让他念念不忘,这才找了她这个替代品在这。 她打听到那位姑娘性情后,就可以装得更像些,这般也能保证她近几年不会失宠,留足时间给她慢慢往上爬。 她内心隐有兴奋。此事若是放在旁的女子身上,必是要感到憋屈恼恨的。 而她却不会,帝王无情,她怎么可能会去追求帝王虚无缥缈的爱,而放弃追逐权力呢? 只要能复仇,给李璟晔当替代品又如何?或许也是老天的刻意安排,竟让她长得像李璟晔心爱之人。 正细细盘算着,突然整个人被他捞起,被迫坐在他身上,珠珞眉头皱起,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他眼神晦暗地扶着她的腰,不至于让她趴下,哑声问:“在想什么?” 他难道会读心术不成?她才不敢说,她已经猜出她得宠的原因,并且还打算好好利用这一优势。 她眨了眨水雾般的眼睛,憋了下嘴,委屈开口:“臣妾在想,臣妾怎生这般没用,还没怀上皇嗣。” 李璟晔轻笑:“看来小景儿是怪朕不够出力?” “啊...!” 珠珞不知道她刚才的话哪个字刺激了他,感觉下半场,他仿佛用了十足的力。 她都快要被撞得...散架了! * 贵妃晓谕后宫,下个月十五,会给郡主安排场春日宴想看郡马爷,若是有相中的,皇帝会当场赐婚,以结秦晋之好。 自是月华择婿,主角自然是她,其她人不过是去捧个场罢了。 至少,珠珞是这么认为的。 她本不想去的,但是贵妃开了口,六宫嫔妃都要出席,珠珞也不便拒绝,便应下了。 月底时,婉昭容浩浩荡荡地迁到了咸福宫,听说刚搬进去的时候,公主还有所不适应,整夜哭闹不止。 第43章 好在关常在是最和善的性子,没有感觉恼怒,反而帮着婉昭容一起照顾公主。 公主也在两个人的照料中,适应了新宫殿,不再整夜哭闹不止。 等公主彻底好后,春日宴便到了。 珠珞大清早被彩霞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彩霞嘴里碎碎念道:“主子,今天可是郡主的大日子,咱们可要小心些,千万别触了郡主霉头。” 珠珞碎碎念回:“安心,我可是宫里最安分不惹事的,月华的好日子我怎么可能想着要去破坏呢?” 彩霞却是不以为然,上次两人的桂花糕碰到一起,月华郡主事后知道,可是发了好大的脾气。 这次再碰上,只希望郡主不要来找珠珞麻烦。 不过即便找了,永寿宫也是不怕的,主子得宠也近三月了,眼瞧着在宫里的地位越来越稳,旁人还轻易动不得呢。 第34章 江贵妃举办的春日宴在葳蕤轩,打着品茗赏花,交友吟诗的名义。 葳蕤轩很大,假山流水,百花斗艳,还未走近,就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 幼时她是参加皇家宴会的常客,如今八年多过去,这还是她首次以妃嫔的名分参加。 虽然只是一小小的择婿宴,但排场却是极大的。 她到后,先是向在场的高位妃嫔见了礼,之后便安静地走到她被安排好的座位上,坐下品茶。 抿了一口,察觉是君山银针,贵妃娘娘还真的是好大的手笔,看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月华给嫁出去。 珠珞觉得也是,宫里有这么一个处处给自己添堵的“小姑子”,她能不着急么? 皇后照例没有出席,怪不得江贵妃如此得意,看来她在宫里的地位是实打实的,皇后娘娘连这样的宴会都不露脸,长此以往谁还记得她这位中宫? 瑶贵妃出席了,身旁坐着丽昭仪,两个人自成一派,十分亲近,与其她妃嫔自动隔绝,其她妃嫔也没有冒然上前打扰的。 珠珞早就听闻这位瑶贵妃的体弱多病,不过是盯着她看的几眼时间,她就掩帕咳嗽了好几次,果然如传闻那般体虚。 丽昭仪其实长得明艳好看,这次也没有身着华贵喧宾夺主,而是穿了件靛青色滚边的绣白鹤纹袍,头发盘成高椎髻,只簪了根金云簪,她下巴削尖,与病弱的瑶贵妃坐在一起,也平添了几分病西子样。 据说李璟晔已经好多年没有踏足听雨轩了,这般美人他竟然也能舍得? 丽昭仪是太后送的,是太后娘家的远房表小姐,李璟晔估计也怕是外戚干政,这才收下好生养在宫里,不落人口舌,但更多的恩宠就没有了。 说到太后,太后也没有出席,这也不意外,太后鲜少出席这般宴会,且太后不喜月华,私下里在传太后觉得月华嚣张跋扈,少了几分女儿家的娴静。 这点珠珞是信的,毕竟幼时她进宫的时候,太后也不喜她,也曾训斥过她活泼好动,还认为她迟早带坏当时的太子跟二皇子。 若不是那时她父亲是太傅,恐怕太后早就把她赶出宫,再也不许她进宫。 珠珞正想着,突然一道强烈的视线朝她投射来,让她如芒在背,她顺着视线看去,看到了正拧眉瞪她的婉昭容。 她刚刚已经请过安,所以这次她就朝她笑了笑,还歪了下头来显示自己的无辜。 果不其然,下秒就看到婉昭容搅着帕子,咬着腮帮,怕是气得银牙都要咬碎了。 珠珞如今正得盛宠,她*底气足着呢,所以才会无惧无畏。 特别是知道,李璟晔疼爱她的原因后,她的心反而没之前慌了。 比起临时的见色起意,宠过一段时间就可以随意抛之脑后,她这种被当替代宠着更让她安心,只要她安分守己,想来还能得宠很久。 突然一道更强烈的视线朝她望来,刚刚还得意不自知的珠珞收敛笑容,目无表情地冲着视线的主人,江贵妃点了下头。 很显然,江贵妃就比婉昭容沉得住气,至少面上风平浪静,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表情来。 这时,耳边响起一道喊声:“采女妹妹。” 她循声看去,喊她的正是关常在。关常在今日穿着中规中矩,许是连日来帮助婉昭容照顾小公主的缘故,脸上颇有几分憔悴。 她回应了声:“常在姐姐。” 关常在坐在了她身边,上下打量了她眼,夸赞道:“妹妹今日打扮好生素净,但仍掩不住妹妹的天生丽质。” 面对关常在的夸赞,珠珞有些受宠若惊:“姐姐如此盛赞,妹妹愧不敢当。” 关常在却是笑了下,压低声音道:“我是在夸妹妹聪慧呢,你看那个,就是不聪慧的。” 说着,眼神示意地看向英答应。 珠珞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差点没被英答应头上的钗环闪花了眼,她上下打量英答应一眼,便收回视线。 今天主角是月华,连丽昭仪都打扮得低调,偏英答应穿得花枝招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在择婿呢。 这宫里谁不知道月华那个性子,就连正得宠的珠珞都选择安分不惹事,所以关常在才有如此一说。 英答应察觉到众人异样的视线,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挺了挺胸膛,满面春风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英答应出场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反而没有多少人注意走在前头的庆嫔娘娘。 庆嫔娘娘今日其实也别具匠心地挽了个云髻,只不过少了金钗点缀,这才没有像英答应那般惹人注意。 珠珞细看下来,这才发觉,虽然妃嫔们都选择了不抢风头的装扮,但却各有各的风味,站在人群里可能不起眼,但若单拎出来,就显出挑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大约是李璟晔晚些时候会出席,众妃们都争先恐后地要在他跟前表现自己呢。 这还是她看到毫不收敛的英答应身上想到的,她恐怕不是蠢,只有常年把自己当边缘人的关常在才会觉得她不聪慧,刻意抢郡主风头,怕是要遭郡主怨恨。 但若这次真的入了李璟晔的眼,就能再次得宠,得宠可比什么都要紧,在英答应眼中,得宠比得罪郡主更重要罢了。 珠珞细算来,她也得宠三月了,这三月李璟晔就一直宿在永寿宫,要么就是养心殿,她位份虽低,但却实实在在独宠了三月。 她想,她好像的确遭人嫉恨,怪不得刚刚婉昭容那般瞧她了。 葳蕤轩里妃嫔们坐的是里间,与官宦子弟坐的外间有一道屏风阻隔,等郡主过来,宴会正式开始后,这道屏风才会被撤下。 外间能听到男人的说话声,但是声音不大,像是压着声音在打招呼。 珠珞一早就听说有头有脸的公子都来了,且今年的状元跟探花也来了,探花郎自然是风姿卓越,才华斐然。 但据说状元郎却是更甚一筹,姿容脱俗不说,更有济世之心,据说他殿试时的文章破得李璟晔赞赏,连说了三个好字,更是他钦点的状元郎。 露珠跟她说这些的时候,还有些憧憬的神色,她今日就把她给带来了。被露珠说得勾起了兴趣,她也想一睹状元郎的风采。 这时,月华郡主姗姗来迟,她平时就打扮得出挑,今日更是盛装出席,头上的金凤展翅发簪,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直教人移不开眼睛。 江贵妃说了两句场面话:“月华,今日你尽管挑,有挑中的就与本宫说,本宫会禀明皇上,给你们赐婚。” 月华乖巧谢恩。 随后,屏风撤去,外间的男宾,瞬间噤声,好整以暇地坐着,有胆大的还眼神偷偷看向月华,许也是好奇月华的长相。 外面的男宾,珠珞人虽然没有见过,但是进宫前,小姐元茵茵可是八卦的一把好手,所以她也听说了不少男宾们的私事。 不过今日择婿的又不是她,所以她只需把八卦埋在心底,全当自己是来看戏的。 月华拖着长长的裙摆,施施然走着与男宾们相看,她一点都不害羞,很是大胆,行走在男宾间不见紧张之色,反而颇有几分自得。 直到,她来到一人跟前,脚步停下,出声询问:“你是哪家的公子?”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去,心中都在猜测,这便是相中了? 珠珞也将目光看过去,只是一眼,突然整个人都僵住,差点没将手里的茶盏打翻! 只见身着白衣的男子,举止自若地起身,恭敬地朝着月华行了一礼,垂头道:“微臣翰林院修撰,章潜请郡主安。” 章潜!珠珞脑袋“嗡”地一身,周围人的议论纷纷不过她的耳,她就只是盯着章潜,突然就失了神。 章潜请完安,便抬起了头,他剑眉星目,眸色却是极浅,笑的时候,便是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不笑的时候,面如冰霜,自带拒人三分的气势。 他身量颀长,却很削瘦,白衣袂袂,超凡脱俗,恍若谪仙。 所有人都在好奇地看向他,他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众人的视线,依旧神态自若、荣辱不惊的样子。 第44章 珠珞却是不敢再看,慌忙移开了目光。 她没有想到,当初同样是被先太子案牵连的家族,章家也是被贬平民,发配原籍,但如今章潜却是靠着自己堂堂正正地考回京城。 她是不意外的,因为他也曾是她父亲最骄傲的弟子,更是她的青梅竹马。 宫里,她与众皇子公主交好,宫外,她最交好的就是他了。 想不到一别八年,再相遇竟是以这种方式。 珠珞心里百味杂陈,她有些坐不住,刚要起身出去走走,便听郡主饶有兴致地问:“你便是新科状元吧?我好像幼时与你见过。” 她重新坐了回去。 幼时,她在宫外与月华扯头花的时候,便是章潜护着她的。 章潜不会打架,也不是不会打架,而是不打女孩子。她也不是时时占上风的,有时也有被月华小姐妹团打得招架不住的时候,他就会用她的身子挡着她,一边用身子护着她,一边还要用袖子护自己的脸。 事后,她还笑话他,不会打架就罢,怎么还这么在意自己的脸,跟女孩子似的。 他那时结结巴巴解释了半天,她也气得根本没有听进去,只知道被月华姐妹团欺负得丢了脸,得想法子下次再讨回来。 最后,听得一句。 他说,“若是打坏了脸,小玉儿就不喜欢哥哥了。” 第35章 “微臣幼时曾居京城,与郡主确有几面之缘。”章潜不卑不亢地回道。 月华却是莫名笑了声:“怪不得,本郡主瞧你很是面善。” 章潜垂眸,掩去眼底的隐痛,月华也没多逗留,他便得体地摆袖坐了下来。 虽好奇瞧他的人多,但他还是从中寻觅到了一道不同寻常的目光,顺着这道目光瞧去,他看见一张粉面桃腮、顾盼生姿的脸。 他目光顿住,脸色骤然一变,浅眸颤抖了下,随即紧紧地盯着她。 珠珞慌忙撇开眼,手掩饰性地扶了扶云鬓的珠钗,躲避着他的目光。 章潜原本放松放在膝上的手倏地握紧,骨节咯吱作响,他呼吸变得很轻,大气都不敢出,怕一个大喘息,不远处的人就会消失般。 这时有人突然提到他的名字,原是月华走到了北郡王跟前,北郡王调笑了两句:“章潜这小子,模样生得周正,与郡主甚是相配。” 他暴虐成性,打死发妻,对身边的小妾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名声在京城早就烂透了。 原本他不在贵妃邀请名单中,但不知为何,后来贵妃又往郡王府递了帖子,所以他才会应邀参加。 珠珞是听过这位北郡王私事的。 原本北郡王在京的风评偏好,但先帝在时,他自请镇守边关,带兵打仗几年后,一场战役受了重伤,后才回京养伤。 自他伤势痊愈后,就传出他暴虐的传闻,更是不久后,活活打死发妻。 这件事被先帝压了下去,只对外宣传郡王妃是突染时疾,不治身亡,北郡王这才得以保全。 且之后,北郡王的暴虐便施展在了妾室身上,每年都有传闻从郡王府抬出来的女子,有好奇者曾掀开过包裹女尸的草席。 只见女尸眼眶突出,嘴巴张大,嘴唇发紫,整个头更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连着脖颈,像是被人活生生掐断的,那人更是被当场吓尿了! 珠珞当初听到的时候,也被吓了一大跳,她不知道北郡王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突然就性情大变,风评更是一落千丈。 但无论他经历了何种磨难,都不应该如此对自己的女人,更何况他的发妻精心为他打理府宅,还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他竟痛下杀手,实在是阴险狠毒之人。 不过,江贵妃将北郡王邀请到月华的择婿宴,这是为何? 珠珞有些狐疑地看了眼江贵妃,江贵妃端坐着,脸上看不见一丝异样的情绪。 珠珞无意识地捏着帕子,有股说不上来的感受。 北郡王话落,就被月华无情驳回:“郡王说笑了,本郡主择婿自然是择心仪之人,章大人再好,也比不上本郡王选上的人。更何况本郡主瞧了,章大人也不过如此。” 一句话就将章潜打入泥里,当即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幸灾乐祸地看向章潜。 珠珞也是捏紧了五指,她面无表情地看了月华一眼。 月华还是与幼时一般,视亲近她的为仇敌,只要有机会,她就会踩上一脚。 可是她这次踩的不是别人,而是章潜。 那个害怕伤了脸,就害怕她不喜欢他的章潜! 珠珞站起身,下巴轻抬,摆出十足的宠妃架势,扬声道:“听这话,原来郡主已经有心仪之人了啊。” 随后,她看向贵妃,掩帕轻笑了声:“贵妃娘娘,想来您今日也不必摆这么大的排场,好端端地皇上钦点的状元郎竟然变成了别人的陪衬。” 调笑了句,随后又看向双眼冒火的月华,问:“不知郡主心仪之人是谁?我虽位卑,但很乐意在皇上跟前替郡主说几句话,求皇上给你赐婚呢。” 她话音落,一时间人群鸦雀无声。 后宫妃嫔都怔愣地看向她,不知她为何突然造次,她虽得宠三月,但还未做出仗势欺人之事,且一直都安分守己,对上态度都谦恭有礼,即便江贵妃几次想要挑她的理,都被她四两拨千斤地给驳了回去。 且每次阖宫请安,都低调得不行,乖乖听训,不曾说过如此造次之话。 但今日说了,好似也无不可,毕竟宠妃到底是宠妃,她有这个底气。 现下能在皇上跟前说几句话的,屈指可数,可不就是她能吹两句枕边风? 月华也没料到珠珞会突然发难,本就有旧恨,如今又添上新仇,她咬着牙道:“本郡主还在挑,采女着什么急?” 珠珞脸上是笑的,但笑意却不达眼底:“原来还在挑啊,郡主刚才言辞凿凿,我还以为郡主心中已有人选,这才迫不及待要与章大人相比。” 说完,她正了脸色道:“前几日我伺候皇上,听闻新科状元博学多才,学富五车,还有治世之才,深得陛下看重。” “所以郡主,还请慎言。” 珠珞故意说伺候李璟晔的时候,听闻了这些话,旁人一听,还以为她夸赞章潜的话是李璟晔亲自对她说的,这才站出来维护。 其实不然,李璟晔从来没有在她跟前提过章潜,否则她就不会不知露珠念叨的状元郎是他,因为不关心,所以她连姓名都没问。 她扯了张李璟晔的大旗,若是李璟晔事后问起,她也想好了对策,就说那些话是她听宫人提及,怕是众人误解她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旁人误解,又与她何干?她维护章潜,是因为她与月华有旧仇,那二十巴掌她可记在心里呢,今日也只是略微打压月华嚣张的气焰,若是李璟晔生气,她就顺势低头认错便罢。 月华闻言,果然也误会了,以为李璟晔看重章潜,她刚刚说了打压状元郎的话,怕传到李璟晔耳中,会惹得他不高兴,皱眉道:“本郡主不过是说两句玩笑话罢了,恐怕章大人都没放心上,采女又何必咄咄逼人?” 珠珞噗嗤一笑:“我哪里敢?只是皇上看重状元郎,郡主如此说,会惹得皇上误会,所以才稍加提醒罢了。且状元郎是章潜、王潜还是李潜,都与我无关,郡主怕是误会了我的一番苦心。” 她一句话,就将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变成了她为郡主好的旗号。 月华气极,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发作,只恨声道:“难道本郡主还要感谢你不成?” 珠珞毫不心虚地应下:“郡主客气了。” 月华:“你!”差点没克制住自己的脾气。 珠珞说完,便施施然坐下,仿佛她刚刚的发作只是场错觉。 不过,她的确在众人跟前露了脸。 她生得好看,又是风头正盛的宠妃,旁人自然对她有三分好奇。 如今一瞧,果然倾城之姿,都说宫婢出身小家子气,现下看来,却是不然,能将一直受宠的郡主气得说不出来,还轻飘飘地揭过,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珠珞坐下后,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她嘴角始终挂着浅笑。 她也得宠三月,一直不露脸也不成,且又打压了月华的气焰,她对这些目光都泰然处之,也没再看章潜一眼,仿佛真是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刚刚也只是仗义执言。 珠珞在这些目光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像是被毒蛇盯上,脊背都爬上了丝凉意。 她轻皱了下眉,朝着目光的主人看去,正是北郡王。 他此刻黑黢黢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泛着不知名的幽光,嘴角弯曲的弧度让人胆寒。 珠珞被看得有些不适,见月华继续走流程,不知走到了哪家公子前,温声说了两句话。 她再也有些坐不住,便起身离开了。 * 再见章潜,珠珞心里有些乱,她怕再呆下去,眼神会忍不住看向他。 第45章 若是被人察觉,她刚刚的话就成了别有私心,传到李璟晔耳中,她是怎么也无法辩驳的。 葳蕤轩靠近御花园,珠珞的步伐停了下来,盯着眼前争奇斗艳的花儿出神。 跟在她后面的露珠,上前道:“主子,您刚刚说的那些话,怕是会得罪郡主。” 珠珞语气有些无所谓:“这宫里谁都能看出我与月华不对付,且皆知月华曾掌掴我的事,所以也不差今日这一条了。且她到底是要嫁出去的人,皇上不会留她在宫里嚣张很久的。” 其实这三个月来,她也侧面向李璟晔打听过他对月华的态度,她感觉李璟晔想要将月华嫁出去的念头居多,否则也不会有今日春日宴了。 露珠这才放心道:“主子,刚刚真把奴婢吓了一跳,原来是主子心里早已有打算。不过刚刚主子真有几分宠妃的架势,还不让那些背地里看轻主子的小人刮目相看!” 露珠这两句恭维的话,珠珞听便听了,没有放在心上,对她道:“我刚刚出来急,你去回禀贵妃娘娘下,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能继续参加宴会,在御花园这里歇息会儿就打道回永寿宫了。” 露珠福身道:“是,主子。奴婢去去就回。” * 露珠走后不久,珠珞正欣赏着花儿,突然感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她还以为是露珠回来,刚要转身询问。 却不想,突然被人从背后勒住脖子,一方气味刺鼻的帕子掩住她的口鼻,她一个不察,吸进去不少,顿觉身体无力,从腹部升起股燥热来。 背后的人看体力明显是个男人,勒住她就要往后面的假山拖,珠珞忙不停挣扎,却是无用,脚底在地上被硬生生拖出两条笔直的浅坑。 珠珞当机立断,狠心咬了下舌,口中瞬间铁锈味弥漫,迫使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些。 这时她已察觉身后偷袭之人,并没有打算要她的性命,她便不再用尽全力去扒他的手臂,而是右手悄悄摸上头上的发簪。 她眼神一厉,毫不犹豫地朝着歹人的手背刺去! 顿时,血涌如注。 歹人也没料到她居然用此方法还击,当即被刺痛得大叫了声,逼不得已将她给松开。 帕子骤然坠地,珠珞挣脱开歹人的束缚,将染血的发簪狠狠指向歹人,喘着粗气大声质问:“你,是谁?!” 歹人的脸上蒙了块黑巾,看穿着是太监打扮,只是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珠珞陌生得很,完全没有记忆。 歹人眼睛怔愣了瞬,随即拔脚便跑开了! 珠珞看着歹人两个大踏步就消失在假山里,瞬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晃晃悠悠的身子就要跌倒在地,但是她还不能倒下! 她咬牙,狠狠心,将发簪朝大腿扎了下,瞬间出血,剧烈的疼痛让她神情不由得清明了些。 眩晕感褪去,而身体的燥热却是愈发难耐。 她晃动步伐,朝着来路走回去,只要走到有人的地方,她就安全了! 只是,她慌乱之下,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知道这一路竟连一个宫人都没瞧见,晃晃悠悠的脚步顿住,她整个身子扒在柱子上。 她此刻额头挂着汗珠,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扒拉衣领,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怕等下她就要将自己脱得一干二净。 她抬眸看了眼牌匾,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静浴堂”。 她心中一喜,竟是来了浴室,等下用冷水泡泡,许能解了眼下的困境。 她忙抬脚走了进去。 眼前是一团氤氲的雾气,穹顶天窗透亮,素白琉璃瓷砖环绕四周,水流从穿墙石槽中汩汩流出,发生清脆的水流相击声。 而除了这水流声,她还依稀听到了女子的调笑声,她瞬间警铃大作。 “娘娘,您...不可...” “如何不可?画儿,你真的好美。” 珠珞瞬间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无端闯入,脚步声引起了浴池人的注意。 待两人双双回头。 珠珞脑袋“嗡”了下,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磕磕绊绊道:“皇后娘娘,臣妾,臣妾什么都没有看到...” 说完,她懊悔地闭了闭眼睛,果然中招后,连脑子都变蠢了。 她脑袋磕在瓷砖上,根本不敢抬头看,不过清凉的地砖,也可减去她脸上的热意,索性她就这么一直跪着,不起来了。 这时,她耳边响起水流哗哗声,她有些惊恐地抬头,看见是映画站起身,随后用帕子擦了擦身子,随后便披上了单薄的寝衣。 珠珞眼神有些呆愣地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映画旁若无人地擦拭身子,一举一动格外优雅,她本就长得出众,慢条斯理的动作让人看得爽心悦目。 映画像是没瞧见她般,从她旁边走过,独留她和皇后在场。 珠珞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突然喉咙干涩得厉害,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快要被热气烤干,急需冷冽清泉浇灌。 这时,她听到水流波动的声音,皇后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小景儿啊,跪那么远做什么,跪得近些,本宫想好好瞧瞧你。” 小景儿?怎么皇后会跟李璟晔一同唤她这个称呼? 珠珞脑袋嗡嗡的,她不敢违背地跪着移动,牵扯到大腿的伤口,她疼得直皱眉。 谁能想到她上一秒还在宴会上尽显宠妃风范,下一秒却因撞见皇后的秘密,如此狼狈地朝着她跪趴而去。 终于爬到皇后眼前,皇后身子慵懒地靠在石壁旁,突然伸出潮湿的手,一把掐住她的下巴,抬起,打量一番后,漫不经心地问:“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红?” 说着,她伸手,用掌心不带任何感情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像是在抚摸爱宠般。 珠珞大气都不敢出,强挤出抹笑来,不是笑,像是要哭:“臣妾刚遭歹人暗算,用发簪捅伤歹人后,慌不择路才来到此处。臣妾此刻脑袋昏沉,若是有任何不敬之处,还请娘娘饶恕。” 皇后眸光冷了下去,收起调笑的心思:“你中了什么暗算?” 珠珞呼出一口热气:“臣妾吸入了迷情.香,眼睛看什么都雾蒙蒙的,刚刚才依稀辨得是娘娘,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皇后看她如此惧怕模样,突然笑了:“隔壁是妃嫔用的浴室,你且去泡泡吧。” 珠珞忙不迭叩头谢恩:“多谢娘娘。”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急切的脚步声,珠珞回头一看,正是不知打哪来,脸色却是气冲冲的李璟晔! 第36章 李璟晔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特别是看到衣衫不整,满面潮红的珠珞后。 珠珞也没有料到李璟晔会突然出现,他的身后照常跟着宴池,但宴池弯腰低着头,眼神自觉地没有乱看。 这时,李璟晔脸色难看地下命令:“出去。” 宴池“喏”了声,弯腰后退两步,便转身离开了。 等宴池走后,李璟晔几个踏步来到珠珞面前,珠珞身子摇摇晃晃地站着,眼前水雾朦胧,突然双腿一软,身子直直地往前跌去。 李璟晔脸色一变,伸手接住了她。 珠珞伸手攀住他的脖子,他的脸颊微凉,她滚烫的额头贴在上面,好似骄阳遇寒冰,很是熨帖舒服,不由得蹭了蹭。 李璟晔捏住她的下巴,阻止她的乱蹭,眼底的寒光迸出,却是对着皇后的,“你做了什么?” 裴如茵仰头,轻笑了声:“皇上不问过景采女,就迫不及待地要定臣妾的罪吗?” 她漫不经心地伸手拿过白帕子,随意往前一送,帕子立马随着水波紧紧贴在她的胸前,她面无表情的,完全不似刚刚面对珠珞时的慵懒自在。 而珠珞已经几欲昏倒在李璟晔的怀中,她浑身烫的厉害,再见到李璟晔那刻,所有的理智都被药物磨没了。 嫩生生的身子泛着粉红,急切地想要求人疼爱,媚眼如丝,实在磨人得很。 李璟晔却是不为所动,还在语气冰冷地与裴如茵对峙:“你私下里干的龌龊事,朕不与你计较,但是你别把主意打在不该打的人上。” 裴如茵语气更是恨恨:“当初庆嫔将映画献给你,你没要,臣妾要了,就便是臣妾的人。皇上如今气极,又是作甚?难道皇上第一天知晓臣妾的本性,不是当初咱们说好的吗?” 她坐稳这中宫之位,替他心底的那个人守着这个位置,在大周百姓跟前扮演好帝后情深的美好愿景。 他则不拘束她,只要她在景仁宫,就享受一切自由,但范围也能在景仁宫,出了景仁宫,她的自由便要受皇后身份的限制。 李璟晔却是不跟她胡乱攀扯,直接点出:“朕说的不是映画,皇后这么聪慧,会不知道朕的意思?” 裴如茵看着在他怀中,小脸通红,双手开始胡乱.摸着的女人,突然笑了:“臣妾愚笨,实在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且皇上心里不是住着个小姑娘吗?看来皇上的喜欢也不过如此,到底是旧爱不敌新欢呐。” 第46章 面对裴如茵的冷嘲,李璟晔不为所动,打横抱起珠珞,冷冷丢下一句话:“皇后,你别太放肆,别消磨了朕对你的耐心。” 说完,便抱着珠珞转身往隔壁的浴室走。 裴如茵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握紧五指狠狠捶打了下水面,怒喊道:“你可看好了你的小景儿,可别让豺狼给叼走了!” * 裴如茵当初被先帝赐婚给二皇子的时候,也曾对婚姻有过憧憬。 但这么多年过去,经历了丧子丧女之痛后,她便想明白了。 她只需自己过得潇洒,贵为一国之母,又何必看别人脸色? 所以,后宫事她不再管,全数交给江贵妃,只要江贵妃表面还恭敬她,背地里也不敢怠慢她,她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只在初一露脸,告诉后宫人她这个皇后还活着。 至于,她和李璟晔之间的情分,他们之间何曾又有过情分? 现如今,她活得很恣意随心,如今又发现了李璟晔对景采女的在意,还赐她别有意义的“景”字封号。 她觉得她的生活,好像还可以更加的有意思。 所以怎么办呢,她不好,李璟晔就别想好,即便她好了,李璟晔也必须不好。 因为,这是他欠她的! * 珠珞被放下的时候,已经全然没了理智,只知道一直缓和她热气的冰块就要离开,慌乱地一把抱住,红唇就贴了上去。 李璟晔抱她的时候,就发觉她的腿上有伤,又见她鬓发散乱,怀疑是她拔了发簪伤了自己,如今裙摆上的那团血迹已经变成暗红,他更是要给她好好检查一番。 但是奈何,她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整个人紧紧扒着他,生怕他跑了般。 且她吻得毫无章法,闭着眼睛,漫无目标地下嘴,一下子亲在了耳垂,一下子又亲在了下巴,一下子又是脸颊。 他感受到脸上四处乱动的柔软,腹部也不受控地升起火热来。 他一手抓住她的后颈,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撩开她的裙摆,两条白皙细直的长腿顿时跃入他的眼帘,然而他的视线还是被那道血迹凝固的血窟窿定住,他伸手去摸,怀中的人儿立马闷哼出声。 好在已经不出血了,也不知道她究竟使了多大的力,居然流了这么多的血。 李璟晔气极怜极,眼神晦暗地将她的衣裙全部褪去,随后也迅速脱了身上的锦衣。 抱着不安分的她,踏着稳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入浴池中。 碰到水的那刻,珠珞明显身子颤了下,等整个身子都淹没在水中,她微微张开红唇,神色也清明了些,看着男人坚毅的下巴,她喃喃唤了声:“皇上?” 李璟晔没好气地伸手捏了把她滚烫的脸,沉声:“朕不过一日不见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般?” 珠珞憋了嘴,眼尾绯红,开始抽抽搭搭的掉金豆子。 李璟晔慌忙收回手,有些紧张地问:“朕刚刚捏痛你了?” 珠珞伸手抱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就开始哭,哭得抑扬顿挫的同时,还将事情的经过给他说了。 说到她差点如何被歹人所害,又是如何刺伤歹人,又是如何逃到了这里,幸亏见到了皇后娘娘,否则若是被歹人追上,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李璟晔眼眸越听越沉,珠珞还在抽泣地告状:“臣妾不知道得罪了何人,竟要如此陷害臣妾,臣妾清白之躯,若不是拼死反抗,恐怕早就被歹人得逞,臣妾也就无脸再见人,直接三尺白绫吊死算了!” 珠珞越哭身体越是燥热,但是比起降低情.热,很显然将背后设计之人揪出来更加重要,此刻不哭更待何时? 且对方就派个太监就想制服她,确实也是小看了她,她刺的时候,对方的大手卡着她的脖子,她可是朝着她的喉咙刺去的! 正如她所说,她当时可是拼死反抗,也是下了会伤了自己的决心! 想到这,她又哽咽着道:“皇上可一定要为臣妾做主,臣妾分明看到歹人就是穿着太监服,他的手背被臣妾刺伤,想来陛下翻遍后宫,定能将人给翻出来!” 李璟晔安抚性地摸着她的后颈,应声道:“好,朕为你将人给找出来。” 得到保证后,珠珞便放松下来,这一放松,身体里的热.毒便再也压不住。 她舔了舔下唇,攀附在他身上,颇有一种她在上,他在下的错觉,她低头,这次终于找对位置,吻了下去。 * 水浪翻滚,有细碎的水珠打在她娇美破碎的脸上。 此刻的珠珞,已经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但是李璟晔却像是中了药般,不肯罢休。 她的后背磨着石壁有些发痛,她嗫嚅地讨好地开口喊:“皇...皇上。” 他停下动作,眼底猩红地问:“何事?” 珠珞委屈巴巴地开口*:“后背...疼...” 李璟晔深吸口热气,抱过她娇小的身子,往她背后看去,只见把光滑白嫩的后背,的确被磨出了片红印子,瞧着还挺显眼。 李璟晔语气无奈:“真是娇气。” 珠珞敢怒不敢言。 他抱着她,换了个方向,如今她就确确实实在上面了,他哑声问:“这般可行?” 珠珞没吭声,心中却在腹诽,她有说不的权利吗? * 珠珞这一身细皮嫩肉,就是吃不得半分苦。 重了要喊两声,跪着会喊膝盖疼,磨了哪里也会喊疼,李璟晔有时会有种错觉,到底是她在伺候他,还是他在伺候她? 还是个不肯出半分力的慵懒性子,叫水次数多了也会喊,用他抵抗不住的娇软声音喊他皇上,李璟晔每每这时,要用很大的自制力,才能从她身上下来。 不过这次,许是中了药的缘故,竟没喊累。 还是头次在水里,李璟晔很是尽兴。 尽兴的后果就是,情到浓时,他抓住她的脚踝,咬了一口,留下了印子。 珠珞顿时就不高兴了,娇羞得耳垂都在滴血,开始拿腿上的伤说事。 李璟晔瞧那伤口经过几次大动作已然再次裂开,只是血丝消失在水里,珠珞忍着没有说,所以他竟也没有察觉。 再不敢胡闹,便抱着她朝岸上走。 他自己穿上衣服后,便给浑身酥软的她也套上了衣服,不再逗留,抱起她便往外走。 * 静浴堂外站着等待的好几个人。 皇后早就在听到动静后,就走出浴池,穿了衣服候在外面。身边站着映画,映画姣好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只是唇色过分嫣红。 宴池也在,他如老僧入定般,好似对里面的动静无知无觉,狭长的眸运转着几分风流,却端得再正经不过的模样。 他身后的小德子,定性有些差,面红耳赤地,眼睛总时不时地瞟向他的师傅。 而小德子身边则是站着新科状元,章潜。 他不知何时到的,宴池问了两句,他便称有要事面见皇上,宴池说了两句打发他走的话,但他却没有离开,而是不声不响地等在这里。 其实有些不妥,但不远处就是葳蕤轩,这里靠着葳蕤轩,中间仅隔了一片小御花园,与后宫的地界还隔着距离,不是明确禁止外男出入的地方。 就这么各怀心思的人,站着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看到有人影出来。 珠珞被李璟晔抱着,衣裙被随意套在身上,连绣鞋都没来得及穿,一双晶莹剔透的小巧的脚安静地垂在裙摆外面。 章潜一眼就看见了她脚踝上的齿印,瞳孔紧缩,唇色惨白,身形微晃了下,差点站立不住! 裴如茵饶有兴味地瞧着,还有几分闲情逸致的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开口请安。 李璟晔身上还带着热气,说出的话却是冷的:“宴池,查查手背带伤的宫人,记住不要漏掉任何殿的宫人。” 宴池领命:“是,皇上。” 李璟晔下完命令,便抱着珠珞继续往前走。 突然脚步一顿,他皱起眉头,询问:“章潜,你怎么在这?” 章潜?珠珞后背一僵,原本闭着的眼睛,悄摸睁开半只,待看到真的是章潜本人后,又惶惶闭上,素白手指缩紧,握住了李璟晔胸前的衣领。 李璟晔只当她是在害羞,不疑多想,将她的头往他的胸膛处偏了偏。 珠珞此刻恨不得将整个人塞进地缝里,埋首其中,如鸵鸟状,紧紧闭着眼睛。 章潜脸色苍白地开口:“皇上,微臣有事禀告。” 李璟晔:“你去养心殿等朕,朕先送景答应回永寿宫。” 章潜躬身回应:“是,皇上。” 第37章 珠珞被李璟晔一路抱回永寿宫,被放到床榻上的时候,她已经睡得有些迷糊,眼皮都撑不开。 李璟晔也没有多留,转身吩咐云轻好好照顾珠珞后,便离开了。 云轻看自家主子竟披头散发地被皇上抱回来,身上的衣服也穿得松垮,心惊胆战的,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主子今日不是参加郡主的择婿宴吗? 第47章 她打了热水,打算给珠珞擦身。 拧干净了帕子,掀开珠珞的衣服一看,入目的竟是大片暧昧横生的青紫痕迹,她的手抖了下,随后擦身的动作更加小心了。 待擦到腿上看到伤口时,云轻更是心惊,赶忙把被子盖上,重新去拿了伤药,给珠珞抹上。 只是来到脚踝处的牙印,她有瞬间的迟疑,但还是照样抹上,脸色却是红了。 * 珠珞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待醒来后,一睁眼,竟然看到了坐在床榻边闭目养神的李璟晔。 她撑着身子起来,语气有些迷茫:“皇上,您来了,怎么不叫醒臣妾,臣妾失礼了。” 她瞟一眼窗外的夜色,天幕已黑,她浑身乏累,腹中空空,有了几分饿的实感。 李璟晔睁眼见她醒来,暗沉的脸色柔和两分,伸手握在她手背道:“朕将伤害你的歹人抓到了,你既已醒,便一起审吧。” 这三宫六院,宫人上千,即便太监宫女各占一半,也几百人,没想到他竟半天时间就抓到人了。 珠珞也好奇到底是谁要陷害她,却唤彩霞露珠进来伺候穿衣。 随意挽了个发髻,簪了个芍药串珠步摇,待收拾妥当后,款款来到李璟晔跟前道:“皇上,臣妾准备好了。” 李璟晔起身,上前拉住她的手,带她来到了主殿。 珠珞进去后,没想到竟然还有别人在,有江贵妃、婉昭容,就连月华郡主也在。 只不过她们神情各不相同,江贵妃神情淡淡,略有几分凝重,婉昭容则是有些不耐,但看到李璟晔那刻,所有不耐都化为欣喜。 而月华则是满脸焦灼,坐立不安,她还是白天的华服,在这昏黄的珠光映照下,依旧美得晃眼。 只是她脸色略苍白,憔悴的容貌有些撑不起这衣服。 跪在地上的是个被反手捆着的太监,他虽背着她跪着,但珠珞还是一眼就瞧出他手上的伤,她有些紧张地握了下李璟晔的手,喊道:“皇上...” 李璟晔用了点力,反握她的手:“别怕,朕在。” 珠珞随着李璟晔的步伐上前几步,这才瞧清歹人的脸,他当时行凶时虽蒙着脸,但眼睛却是无法隐藏,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当即怒道:“你究竟是何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太监虽未被堵着嘴,但却没有吭声。 这时,江贵妃开了口:“妹妹息怒。本宫也是刚听闻此事,此次春日宴是本宫所办,居然出了这么大纰漏,也是本宫失职。” 珠珞抬眸看向她,不想违心地说不关她的事,就没吭声。 江贵妃脸上有瞬间挂不住,但这话也不是真心对珠珞说的,是对李璟晔说的,见李璟晔也没说话,便转移话题道:“此人是琼华宫的,确是伤害景采女的歹人无疑,但动机他还未曾开口,还请皇上定夺。” 李璟晔和珠珞到的时候,坐着的主子纷纷站了起来,如今李璟晔坐在上座,身边的位置本应坐着江贵妃,但他拉着珠珞的手让她坐下了。 珠珞本身就累,也没拒绝,坐下后,看见手旁还摆了几块糕点,这手艺一看就是小厨房的,她喜甜,就是她平素爱吃的甜品。 便也不矜持,拿起一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江贵妃是站着说出这些话的,春日宴的确是她所办,只要出事,她定是第一个被问责之人。 且还是这么大的事,她更是难辞其咎,但好在凶手已经找到,她找出动机,揪出幕后主使,便能撇清关系。 这歹人是琼华宫的,幕后之人是谁毋庸置疑。 只是月华郡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到底不同,所以江贵妃说出这话,是斟酌之后说的,保证客观事实,不带个人猜测。 珠珞安安静静地吃糕点填肚子,也不发表想法,打算等审处幕后之人,她再适时地掉两颗金豆子,来表示自己的委屈。 江贵妃话音落,月华立马跳出来道:“皇帝哥哥,这人虽是我宫里的,但我并没有指使他去害景采女,定是旁人的陷害,还请皇帝哥哥明察,还我清白!” 珠珞咽下最后一口糕点,捏起帕子擦了把眼角还没出现的泪珠,抽泣着出声道:“我向来安分,不知何处得罪了郡主,竟要遭此灾祸?如今想来,还是我伺候采女那回,也不知是何事害得郡主错怪了我,竟吩咐人把我叫去琼华宫,还不明不白地被掌掴二十,想来那时郡主的气还没有消吧。” 她说着红了眼,哭得可怜,李璟晔也是头次听说此事,皱眉询问:“还有这事?” 月华向来嚣张,惩罚一宫女又不是什么大事,所以罚也就罚了,如果今日珠珞不说,恐怕根本没人记得。 珠珞眼泪朦胧地瞧着他,意有所指地开口:“就是郡主被禁足一月那回。那日她送桂花糕的时候,正好臣妾也在,许是郡主误会了什么...” 宴池是知晓事情来龙去脉的,又想到那次他还让彩霞给珠珞送了含麝香的药膏,不免心生愧疚上前解释道:“皇上,当日不是奴才看出糕点的问题,而是经由采女的提醒。采女也会做桂花糕,感觉有些异样,这才出声提醒的奴才。” 他当时没有说出珠珞,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由他开口,将这件事说与皇上听。 且现在说才合情合理,珠珞做的桂花糕竟比月华做的更得君心,她深谙此道,当日能提醒也不足为怪。 珠珞也得宠三月了,也从没有在皇上跟前提及此事,说明她嘴严不多话,且也不喜背后说人,如今说来正好作为证据,如此才相宜,可谓是天时地利。 江贵妃和婉昭容对看一眼,不知道李璟晔跟宴池在打什么哑谜,难道月华禁足一月那回,还和珠珞有关? 唯四知道真相的月华,紧紧咬着后槽牙,没想到真的被她猜对了,她那次失利,真的是珠珞搞得鬼! 第二次被禁足也是因为珠珞,看来她那次掌掴二十真的是太便宜珠珞了,若是早知今日,当日就应该直接除掉她这个祸害! 李璟晔沉了眼,凤眸威压地看向月华:“你还有何话说?你将当日事怪罪到采女头上,借由今日春日宴陷害采女,月华朕竟不知你竟何时这般恶毒了!” 他越看月华越是失望,他的小玉儿阳光明媚,他当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月华与她有几分相似。 如今看来,竟是半点都不同,月华哪里比得上小玉儿分毫! 恶毒?月华被这两个字,惊得直接瘫软在地,她的眼泪更是扑簌簌地往下落,哽咽道:“真是旁人陷害的我,我对此事完全不知情!皇帝哥哥,你与我自幼相识,难道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吗?” “是,我那时是做错了事,还以为是景采女告的秘,我当时只是气不过,赏了她二十巴掌。但我只是发发火罢了,事后气便消了,哪里会一直记恨采女呢?” “且我若真的恶毒,当时我难道还收拾不了当时还是宫女的采女吗?我当时也只是小惩大诫,我没有坏心的啊,皇帝哥哥!” 珠珞没想到月华嘴巴还挺厉害,三两句话就把自己撇了个干净,但太监是琼华宫的人跑不了,此事还端看李璟晔的态度。 不过他的一念之间,信还是不信月华。 她看向李璟晔,出声道:“皇上,歹人还未开口说话呢,臣妾想听听歹人的证词。” 月华也反应过来,立马恶狠狠地盯着太监道:“你且好好分说,你做出如此恶事,怎么就是我指使的了?” 太监目光扫视一圈,目光从月华身上扫到珠珞身上,最后又从婉昭容扫过,落在江贵妃身上。 他收回目光,直直地看向李璟晔道:“皇上,奴才就是月华郡主指使的!她给了奴才一百两银子,您派人去查奴才的床铺,奴才将银子就藏了床下!” “你!”月华脸色大变,“你血口喷人!” 李璟晔使了眼色给宴池,宴池立马挥手让小德子退下去搜查。 太监言辞凿凿地开口:“奴才也是一时被钱财迷了眼,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哥哥,我真的是冤枉的啊!”月华满脸涨得通红,似乎气极,“究竟是何人派你陷害我?你只是我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太监,又不是我的心腹,我怎么可能将这种事交给你?” 随后,看向李璟晔,辩驳道:“皇帝哥哥,你知道的,我的心腹向来只有秋桃,我与这个小太监并不相熟,真的不可能指使他害人的呀!” 珠珞也觉得这事如此发展下去,李璟晔多疑,说不定还真被月华给糊弄了过去。 只有摆出更多的证据,才能够定月华的罪! 她问:“如你所说,你是受月华指使害我的,她吩咐你具体怎么害我的?若非我挣脱,你们打算如何对我?” 太监有些害怕地觑了月华一眼,支支吾吾地不肯开口。 这时,江贵妃沉声道:“还不快说!” 珠珞瞟她一眼,没想到江贵妃竟比她还着急真相。 第48章 太监这才浑身一怔,开口道:“郡主指使奴才弄晕景采女后,就把采女拖到假山处,到时会有男人出现玷污景采女,这般采女即便活下来也与死无异了。” 珠珞虽然已经猜到了,但还是感觉脊背发凉,如果不是当时拼死反抗,且保留神智立马离开,恐怕就要被歹人给得逞了! 她脸色苍白地问:“什么男人?” 太监小心地看一眼李璟晔,害怕地说出了三个字:“北郡王。” 什么?北郡王! 第38章 珠珞眼底寒光一闪,她万没有想到,月华安排的男人竟是北郡王。 北郡王当年打死发妻,先帝都不予以计较,且他是之前征战沙场,血海里拼出来的地位,即便现在李璟晔登基,亦对他尊敬有加,不曾苛待半分。 如果月华真的如意,她要么一根白绫吊死,要么就被顺势送与北郡王,现如今,落在北郡王手里的女人就没听说能活过三年的。 真的是好恶毒的谋划! 珠珞揉红了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落下:“皇上,怪不得今日郡主与北郡王说的有来有往,原来是早有谋划,臣妾竟不知何时被这两个人惦念上了!” 她刻意将“有来有往”四个字说得特别重,就差没有说他们两个人私下里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一个未出嫁的郡主,一个丧妻的鳏夫,男未婚女未嫁的,凑到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既然月华对她不仁,那她也不再客气,好好的择婿宴不选,非要拿这个当幌子,来设计她,就别怪她不义了! “你胡说八道!”月华显然也听出了她话里有话,当即怒斥道,“我何时与北郡王有牵扯了?这个太监空口白牙,景采女不要妄言!” 珠珞不说话,只一个劲地掉眼泪。 李璟晔沉着脸,眼露纠结,拇指食指不断摩挲,似是在犹豫。 这时,江贵妃站出来道:“皇上,即便郡主与太监各执一词,不如将北郡王唤来询问如何?” 珠珞听到北郡王“三个字”的时候,身子不受控地颤了下,像是有些害怕的样子。 李璟晔看到了,皱眉道:“宴池,将北郡王唤来,就在外殿,不必进入内殿。” 宴池领命退下。 *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北郡王来了。 远远就听到门外北郡王浑厚的请安声,月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李璟晔站起身,让宴池擒着小太监,与门外的北郡王对峙。 他没其他吩咐,其他人就没有跟上,只在殿内静静等候。 江贵妃和婉昭容也站累了,特别是江贵妃,眼神示意地看向珠珞,言下之意她该挪动下位置。 但珠珞就像没看见般,依旧稳稳当当地坐着,毕竟是永寿宫,她既是主位,又是皇上亲手拉她坐下的。 珠珞继续拿起一块糕点,慢条斯理地吃着。 江贵妃双眼开始冒火,但是没有发作,而是退而求其次地坐在下座,而婉昭容也紧跟着坐了下来,眼神也不由得看向珠珞,眼神竟比江贵妃的火气还要大。 月华一直跪在地上,刚刚还瘫软的身子,此刻挺得直直地,眼神淬毒地看向珠珞:“你如此陷害我,心中很是得意吧?” 这话说得,好似是她珠珞害了她似的。 珠珞冷笑一声:“郡主此话说得好笑。太监是你宫里的,也有供词,等小德子搜到证银,这般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本郡主是被诬陷的!”月华不满嚷道,“人证物证都可以伪造,你以为凭借我与皇帝哥哥这么多年的情分,他真的会因为这么莫须有的证据而惩罚我吗?” 珠珞心想,若不是他们多年情分,恐怕小太监供出月华的那刻,月华就被定罪了。 此刻将北郡王唤来又是为何,还不是心中还有最后一点希望,想要帮月华摆脱嫌疑? 珠珞抿了口茶,清了清嗓音,居高临下地看着月华道:“你恨我,无非就是我坏了你那日的好事。你那日给皇上的桂花糕掺了迷情.药,这事的确是我闻出不对劲告知宴公公的,所以你那二十巴掌,即便所有人都忘了,我也不会忘。” 话音落,婉昭容是第一个叫出声:“什么,迷情.药!” 珠珞知道月华两次被禁足的原因,但宫里却是诸多猜测,而养心殿对此讳莫如深,所以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 而她这次说出来,自然也不是说给月华听的,她眼神看向婉昭容道:“昭容姐姐,这次我差点被戕害,也是被下了这种药,好在有陛下帮我解药,否则妹妹我哪能好端端坐在这?” 婉昭容显然是被气得狠了,冲着月华喊道:“你这个贱人!你还要不要脸,皇上可是你义兄!” 珠珞心想,江贵妃一直留着婉昭容在身边是有道理的,毕竟有些话骂出口,会失了她的身份,但是由婉昭容骂出口就不会了,反而还很解气。 她眼神看向江贵妃,只见江贵妃也被气得唇瓣发抖,但是还能维持表面的淡定,手指却是紧紧捏着手指的帕子。 月华自然是不甘示弱地回击:“你也说了是义兄,皇上心里是有我的,只不过是碍于众口悠悠,我多行一步又有何错?” 婉昭容也被她的话给惊到了,继续怒骂道:“就凭你,你也配?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前朝罪臣之女,即便你父亲还在又如何?你以为你是什么天姿国色,能入皇上的眼?你只不过是幼年与皇上相识,皇上可怜你罢了,可怜的东西,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货色!” 珠珞闻言,一口茶水不上不下,她脸色难看地咽了下去。 婉昭容这话是骂月华,何尝又不是在骂她呢? 罪臣之女,她也是明明白白的罪臣之女。 她的父亲在前朝赫赫威名,如今却成了禁忌,与先太子名讳一般,是旁人谁都不敢提的存在。 珠珞晃了下神,心口有瞬间堵得厉害,她深深吐出口浊气,她现在的身份是小姐姐元茵茵,已经不再是颜如玉。 月华显然也被骂得语塞,不过很快反唇相讥:“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说我?你只不过是她江芍姿身边的一条狗罢了!且你以为你手里有公主,就可以冒犯我吗?不过是个公主,还真当自己是皇子的娘?” 果然熟人都是挑痛点骂,婉昭容与月华骂得有来有回,江贵妃稳坐钓鱼台,也不开口阻止。 珠珞更没有阻止的理由,月华的泼辣恶毒,她自小便领会,如今又体会到了她的巧言善辩,不进棺材不掉泪。 也不知道李璟晔审问北郡王如何了? * 婉昭容与月华许是积怨已久,两个人正骂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李璟晔进门了。 看来是有了消息,珠珞立马起身迎接。 他手拿证书,脚步沉稳,身后跟着宴池跟小德子,小德子手中盘着个红色漆盘,盘上赫然摆着个荷包,显然就是证银了。 婉昭容刚还没骂得尽兴,所以此刻还在兴头上,立马上前迎道:“皇上,北郡王如何说,此事是否由郡主指使?” 许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太过明显,连忙又补充了句:“真是可怜了采女妹妹,平白遭此无妄之灾,皇上等下可要好好安抚采女妹妹,别教采女妹妹落下阴影,臣妾也是于心不忍哪!” 珠珞心中冷笑了声,想不到此刻为了扳倒月华,婉昭容居然还打起了为她好的旗号。 这后宫里的女人,变脸跟变天似的。 但此刻她们的共同目标一致,她也懒得点破她,等今天收拾完了月华,她与储秀宫之间的账再慢慢清算! 李璟晔将一纸证书甩到月华身上,怒道:“月华,你真的是太让朕失望了!” 话音落,月华跟江贵妃脸上还算平静,然而婉昭容的脸上就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了! 她上前一把夺过证书,嚷道:“果真是郡主于月初联系北郡王,说钦慕郡王,约着春日宴期间与御花园的假山一叙!” 读完,将证书轻飘飘甩了下去,居高临下道:“月华,你当真好不要脸,你既心悦北郡王,与皇上言明便是,何须偷偷摸摸,败坏名声?” “不对,你不是心悦北郡王,而是陷害的景采女,你打着心悦北郡王的幌子,把北郡王骗到假山处,再命太监将昏迷的采女送过去,这般你的计谋就成了!” 她越说越自信,以为接近了事情真相,高昂着头道:“皇上,事实就是如此,月华郡主当真歹毒,她这就是既要毁了景采女的性命,更是要毁了皇家的名声哪!” 珠珞抬眸瞧了眼洋洋得意的婉昭容,淡定地坐了回去,看来不用她动嘴,有些话已经有人替她说了。 且婉昭容说的恐怕只是其中一部分真相。 她才不相信,月华会送信说什么心悦北郡王的鬼话,恐怕是北郡王知道事情败露,为了不牵连自己,这才编出这番话来。 毕竟,合谋玷污皇上的女人,就是欺君的大罪。然而与云英未嫁的郡主私下相约,顶多是件风流韵事,被皇上乃至天下之人责骂两句便罢。 第49章 且这件事即便是月华与北郡王合谋,但她总觉得与江贵妃也脱不了干系。 毕竟,帖子是她递到北郡王府的,难道她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若月华得逞,这后宫失去了一位宠妃,又败了一位得宠的郡主,一下子除掉两个心头之患,且不会脏了自己的手,江贵妃难道就真的不为所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月华技不如人,这背后最大的赢家不是她珠珞,而是江贵妃。 李璟晔坐下后,脸色难看,也是怒道:“你竟勾结外男,心里还有没有皇室的脸面?难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面见外男,朕留你在皇宫,难道还留成仇了?” “不是的,”月华哭得梨花带雨,“不是的,皇帝哥哥,我真的没有!” 这时,江贵妃站出来道:“皇上,此事昭然若揭,郡主与采女有旧仇,这才借着春日宴想要毁了采女,若不是采女刺杀歹人,后又遇到了您,后果将不堪设想,此事还请皇上定夺,断不能轻纵了作恶之人!” 她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可见珠珞爆的迷情.药,让江贵妃断断容不下月华了。 李璟晔沉眸问江贵妃:“此事你以为如何处理?” 珠珞眉心跳了下,没想到江芍姿在李璟晔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重,这么大的事都问她的看法。 江贵妃思忖了下,回:“皇上,既然今日是郡主的择婿宴,您也金口玉言地要给郡主赐婚,如今两厢有情,何不成全了他们?” “不要!”月华彻底呆愣住,“皇帝哥哥,不要,我不要嫁给北郡王!你知道的,我喜欢的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暴怒的婉昭容厉声打断:“你闭嘴!还说不喜欢北郡王,北郡王在证书里可说了,你给他的信封他还收着呢。且他也对你有情,否则怎么肯在假山与你相会?” 月华上前跪爬了两步,伸手搭上李璟晔的小腿,紧紧抓住他的裤腿,哭得不能自已:“皇帝哥哥,你不要把我嫁出去好不好?我情愿待在皇宫一辈子,你哪怕将我禁足一辈子都成!我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北郡王,求求你!” 李璟晔没有直接开口定夺,而是看向珠珞问:“你是苦主,你怎么看?” 现在知道她是苦主了,刚刚怎么还去问江贵妃的意见? 珠珞心里不满,但面上没有表现分毫,而是凄凄哀哀地抹着眼角的泪水道:“臣妾与郡主从此怕是不死不休,如果郡主还在皇宫,臣妾恐怕不能有一日安眠。臣妾还请皇上顾惜臣妾,即便不将郡主嫁出去,臣妾也不想在后宫再看到郡主。” “可怜的采女妹妹,”婉昭容眼露怜惜道,“你未免也太心善了些,今日月华可是要置你于死地的呀!” 珠珞眼含热泪,楚楚可怜地看向李璟晔,哽咽道:“臣妾也就是腿上多了个血窟窿,现下已然大好,皇上就按照内心想法定夺此事吧。” 李璟晔想到她腿上的伤口,想到他们动作大的时候,伤口崩裂,丝丝缕缕的血迹漂浮并消失在池水里。 这一身冰肌玉骨,哪怕破个伤口,都遭人怜惜,就别谈那么深的血洞了。 李璟晔伸手无情推开月华的手,冷声下命令:“你既已北郡王有私,朕便成全了你们,给你们赐婚,婚礼由江贵妃全程置办。” 江贵妃福身领命:“是,皇上放心,臣妾不会亏待郡主的。” 一锤定音,月华与北郡王的婚事就此定了。 珠珞看着自食恶果,几乎瘫软在地的月华,眸光冰冷。 * 江贵妃携着婉昭容退下,还命人带走了月华,让月华就此在琼华宫安心待嫁,无事不得出琼华宫。 至于那个太监,李璟晔直接下令,杖毙。 以下犯上,为非作歹的宫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闹了这一场,珠珞直接全身乏累,特别是刚刚一直强撑着身子,如今放松下来,感觉腿上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 她低头一看,果然看到大腿处有血迹渗出。 她还未来得及遮挡,就被李璟晔看到,他沉声吩咐:“宴池,去拿最好的伤药来。” 吩咐完,便上前抱起珠珞,往里间的床榻走。 珠珞有些讪讪开口道:“皇上,原本是包扎好的,不知为何又裂开了,不过应该无碍,臣妾下手还是知轻重的。” 李璟晔把她放下后,撂开她的裙摆,一眼就看到崩裂的伤口。 这还是云轻给她上的药,上药时她昏睡着,没有感觉,如今被李璟晔扯开包扎的细布时,还是没忍住痛呼出声:“呜...疼!” 李璟晔没好气道:“这就是你说的下手知轻重?” 当时脑子混沌成那般,她能知道就怪了,珠珞内心腹诽,嘴上却是讨好道:“皇上,你让云轻上药嘛,臣妾这点小伤,哪敢劳驾您呀...” 说着,身子还往后躲了躲。 男人的手到底比不上女人的手,他下手重了,吃罪的还是她,不如让云轻上药,云轻上药时,她就没有感觉。 却不想,下一秒腰被人捞回来,他低声道:“老实点,别乱动。” 珠珞不敢动了。 李璟晔:“朕伺候你上药,你还不乐意了?” 珠珞继续讨好笑道:“臣妾哪敢啊。” “朕看你不是不敢,是害怕朕下手重了弄痛你吧?” 难道他会读心术不成?珠珞表情愣住。 李璟晔语气无奈:“朕会轻点,不会弄痛你的。” 珠珞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 真不乖她会反问,毕竟两人那个的时候,他回回这么保证,可回回就没有轻过。 李璟晔无奈拉长尾音:“真的。” 这时,宴池将伤药拿来,李璟晔接过药瓶,便让宴池退下。 李璟晔小心地给她上着药,动作的确是轻,但珠珞却是不适地皱了下眉。 知道她是个娇气鬼,这点跟小玉儿倒是一样。 小玉儿也是怕疼得不行,哪怕手上被割了个伤口,都要眼巴巴地掉半天小珍珠,恨不得让所有心疼她的人都知道才好。 特别是要到先太子跟前,好好哭诉一番,非得让先太子逗得她重新笑出声才作*罢。 李璟晔眼眸逐渐幽深,珠珞“嘶”了声。 他回神,重新放轻了力道。 这时,珠珞好奇地问:“皇上是怎么寻到臣妾的?” 如今想来,她从御花园到静浴堂那一路,没有看到一个宫人,此事恐怕与月华有关。 或者,也与皇后有关... 李璟晔知她好奇,解释道:“朕出现在春日宴上,没有瞧见你的身影,正巧碰到给贵妃回话的露珠,细问之下才知道你来到了御花园,朕便来寻你。” “后来看到你丢在地上的发簪,上面有血迹,便知你遇到不测,顺着脚印才一路找到的静浴堂。” 原来如此,珠珞闻言,面露欣喜道:“皇上真的是英明神武,能够从蛛丝马迹知道臣妾遇害,并且还快速找到臣妾,解救臣妾于水火,宛若从天而降的神明,臣妾实在是佩服至极!” 李璟晔听过很多人的马屁,但是这般马屁还是头次听到,看着眼前这张卖乖的白皙的脸,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细腻的肌肤道:“你是在揶揄朕吗?” “不是,”珠珞脸色突然认真起来,“若不是皇上出现及时,臣妾身上的热毒还不知道要如何解,皇上就是臣妾的救命恩人,所以臣妾是真心感谢您的!” 面对她亮晶晶的双眸,李璟晔心跳漏了半拍,先前还怀疑她自荐枕席的动机,如今想来大可不必。 她也说了,她就是爱慕朕罢了。 李璟晔干巴巴地回:“朕也说了,你是朕的女人,朕会保护你的。” 珠珞伸手抱住他,脑袋搁在他的肩头。 她垂眸敛去眸中神色,他的女人何其多,这般承诺都不知道与几人说出口。 她若真信了,才是真的愚蠢。 她道:“皇上,折腾了一天,臣妾肚子还饿着呢。” 说完,还伸手摸了摸小腹。 李璟晔也谈手摸过去,语气略有几分落寞:“小景儿还是太小了,这么久了怎生还没有动静?” 珠珞闻言,恼怒了,直起身子,不满嘟唇:“皇上是在揶揄臣妾吗?” 这是将他刚刚的话还了回去。 别说他急,她也急。 今天看来,江贵妃在李璟晔心中的地位,比她想象的还要高。 她只有皇嗣傍身,才有与江贵妃一争之地。 只是这事越是急,越是急不来。 他在她屋里也三月了,她不可能一直霸着他,否则到时就真成了众矢之的。 她不知道她还能留住他多久,且她也一直在调养身子,可就是没有动静。 不得不承认,她这肚子也是个不争气的。 李璟晔见她不高兴,心下懊恼,出声哄道:“没有,你别多心,你还年轻,孩子的事不急。” 第50章 当初梅采女承宠一月就有了,如今她都三月了,后宫最近对她的传闻可是不好听得很。 珠珞轻吐口气,抱着李璟晔继续撒娇:“皇上金口玉言,就是臣妾如今还年轻,且孩子之事急不来,说不定哪天就来了,臣妾只需保养好身子,静静等待便是。” 李璟晔抱住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后背:“嗯,起来传膳吧,不是说饿了?” 提到传膳,珠珞眼睛都亮了:“好,皇上陪臣妾一起吃吗?” 李璟晔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掷地有声地开口:“这是自然。” 珠珞心满意足地伸手求抱道:“臣妾腿疼,皇上抱臣妾去。” 李璟晔认命地将小佳人抱起,吩咐等候在门外的宴池:“传膳。” 第39章 翌日,月华郡主与北郡王联姻的事,便像阵风似地刮遍整座后宫。 后宫知道内情的,也不过江贵妃、婉昭容与珠珞这几人,所以储秀宫、咸福宫跟永寿宫就成了八卦的聚集地。 关常在挂心月华,大清早就去了主殿打听消息,顺道帮婉昭容带公主。 英答应也没闲着,直奔储秀宫,昨夜她就得到了些风声,但事情来得太突然,她还需向高位者求证。 而庆嫔则来了永寿宫,她的性子是断断不会去江贵妃以及婉昭容那儿打听消息的,事情毕竟发生在永寿宫,而她本人又与珠珞有旧,所以来此打听消息是最可行的。 至于听雨轩跟景仁宫,这两宫到是安静,很平静地接受了月华即将出嫁的事实。 珠珞刚用完膳,就听彩霞来报,庆嫔来了。 珠珞用丝帕擦了下嘴,整了下衣领,便去与庆嫔相见。 庆嫔看着缓缓过来的珠珞,神色恍惚了下,在她记忆里,珠珞还是那个跟着梅采女,低调到完全不起眼的宫女。 许是得宠的缘故,如今珠珞比之前已经大变样,容光焕发,哪里还能见到当初宫女模样,身上也多了几分宠妃的傲气与从容。 不过三月,一个人的变化竟如此这般大。 待到珠珞给她行礼之后,庆嫔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拉起她的手道:“妹妹不必客气,快起来吧。” 珠珞抬眸,撞见的是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她问:“庆嫔娘娘今日来嫔妾这儿,可是有事?” 既然是来打听消息的,自然要拿出打听消息的态度,且她一向与储秀宫的人不和,即便献了映画后能与皇后亲近,但皇后到底不问事,梅采女走后,她更是孤立无援,如今若是能与珠珞联盟,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她道:“先前是姐姐傲气,有些怠慢妹妹,不知妹妹可还生姐姐的气?” 珠珞挑了下眉,这是求和来了? 上次英答应来求和,带了不少礼品,饶是如此,她还是给拒绝了。 她只是单纯觉得英答应不是个好的盟友,不定能给她助力,反到能拖她后退。 但是庆嫔就不同了,一来她位份高,二来她是个聪明的,且与储秀宫不和。 珠珞只想了瞬,立马答道:“姐姐说的是哪里的话,妹妹怎么会生姐姐的气?且我毕竟是从倚梅轩出来的,内心还是想要亲近姐姐的。” “只是如今妹妹位份低,怕姐姐看不上妹妹。若姐姐看得上妹妹,就把永寿宫当做倚梅轩,有话尽管来找妹妹说便是。” 她这句两句话说到了庆嫔的心坎里,她原本也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她们之间虽有旧情,但很薄弱,如今珠珞正得宠,宠妃总是眼高于顶的,还以为她不会接受她这次示好。 现下她便安心了,拉着珠珞的手坐下道:“妹妹,姐姐今日来,的确是有事相问。” 珠珞扬了下唇,以示亲近之意:“姐姐可是想问昨日春日宴后续?” 庆嫔点了下头:“妹妹若是有顾虑,可以不说,只是姐姐实在好奇,皇上怎么就突然赐婚,还是月华与北郡王?” 珠珞:“妹妹没有顾虑,既然姐姐好奇,妹妹明说便是。” 于是,她便将昨日之事跟庆嫔娓娓道来,连细节处也没放过,做出诚心实意想要合作的态度。 庆嫔听罢,面露惊疑:“月华,竟然如此大胆?” 珠珞点了下头,眼神有着后怕:“若不是妹妹拼死反抗,恐怕今日就不能与姐姐话家常了。” 庆嫔忙出声安慰:“妹妹吉人自有天相,还有皇上护着,必定逢凶化吉,不会着了小人的道。” 珠珞正了神色:“不瞒姐姐说,妹妹也只是无意得罪了郡主,没想到郡主竟设了这么大的计谋,想要置我于死地,妹妹昨晚害怕了一晚上呢。” 庆嫔闻言,想到昨日皇上就是留宿永寿宫的,脸上的热络也冷了三分:“好在有皇上陪着你,到底皇上是疼你的,这不将月华打发得远远的,日后她不会再害你了。” 珠珞进宫晚,庆嫔却是知道月华在皇上心中份量的,但是这种份量是何时急转而下的呢? 好像,就是在珠珞进宫之后! 珠珞哭诉两声,点到为止,便转移话题地问:“姐姐,妹妹最近听说了件趣事,想要问问姐姐。” 刚刚用早膳的时候,她像三位宫女打听了皇后与映画之间的事。 打听之下,才知道映画原先竟然不是伺候皇后的,而是伺候庆嫔的。 原本庆嫔先前遇喜后,想要将貌美的映画进献给李璟晔,来巩固恩宠。 却在之后意外小产,映画没献成李璟晔,到被皇后看中,她就顺势将映画送到了景仁宫。 珠珞听罢,心中的确意外,映画竟然是庆嫔的人。 庆嫔好奇地问:“你问吧,姐姐一定知无不言。” 珠珞道:“皇后娘娘身边有个貌美的宫女,名叫映画,妹妹对她很感兴趣。其实妹妹更好奇的是,男子爱色,咱们皇上也不例外,怎生没纳映画为妃?” 从旁人口中打听到的只是零星消息,并不全面,索性今日就问了庆嫔。而且以物换物,刚刚她告知庆嫔月华的事,礼尚往来她也应当告诉她映画的事才是。 果然,庆嫔没有开口拒绝,心道珠珞还是个眼皮浅的,居然和一个宫女计较上了,也是她自己就是宫女出身,怪不得如此关注映画了。 她道:“虽然映画貌美,但是她可比不上妹妹命好。她原先是我宫里的,我当年有孕后,的确也打起将她献与皇上的心思,只可惜后来我不幸小产,她就继续留在了我宫里。” 提到小产,庆嫔的语气难掩落寞:“小产后,我也没法继续伺候皇上,又起了将她择日献与皇上的心思,但奈何皇上不愿,正如妹妹所说,男子爱色,姐姐那时也好奇为何皇上竟不愿呢?” “后来,我带着她去景仁宫请皇后安的时候,她被皇后一眼瞧中,我便顺势将映画献给了皇后。” 李璟晔居然没有收下映画?她脑中划过映画的容貌,也觉不可思议,至少她是喜欢的,听庆嫔谈起映画的样子,想必她也是喜欢的。 皇后也是极喜欢的...难道映画这般竟是招女子喜欢,而不招男子喜欢? 实在怪哉。 珠珞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本来听想听八卦的,没成想就提到了姐姐的伤心事,实在是妹妹太不小心了。” 庆嫔这些年也从小产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语气多了几分坦然:“那时太年轻,不知道孩子金贵,雪天非要出去赏雪,脚下一滑孩子便没了。” 竟是如此,珠珞心头一凛,孩子竟然如此脆弱? 庆嫔又道:“妹妹进宫晚,不知道这宫里大部分女子都落过胎,哪怕是皇后娘娘,她也...” 说着,突然住了嘴。 却是勾起了珠珞的好奇心,问道:“难道皇后娘娘也小产过?” “是啊,”庆嫔闭了闭眼睛,好似不愿意回忆那段惨烈的记忆,“当年皇上登基不久,被先太子的余孽刺杀,娘娘金刀立马,不顾身孕奋勇杀敌,却连累了腹中一双儿女。” “那是龙凤胎,生下来就没了气息,皇后娘娘晕死过去,都没瞧上一眼,孩子就被处理掉了,当真是可惜。” 珠珞虽未有子女,但还是感同身受地心头堵堵的,眼眶微红,喉咙发干:“老天怎能如此对待皇后娘娘?上天何其残忍,我若是娘娘,还不得伤心死。” “娘娘的确是伤心死,没了半条性命,缓过来后就不再过问后宫事,如果当年这一双儿女保住了,咱们后宫又将是另一番气象吧。” 珠珞听出庆嫔话里的意思,大约如今统辖后宫的就不会是江贵妃,而是皇后娘娘了。 提到江贵妃,她又问:“姐姐,江贵妃可曾有过身孕,这么多年,怎生也一直没有动静?” 提到江贵妃,庆嫔脸上就没提到皇后时的同病相怜,语气略生硬道:“没有。如今咸福宫的婉昭容原本就是她房里的人,没有她的提拔,婉昭容也不会有今日地位。如今婉昭容都有了女儿,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大约也是时机未到吧。” 第51章 江贵妃若不是个不能生的,这么久了却一直没有动静,也是奇怪。 珠珞按捺住心头的思绪,聊子女的话题的确有些沉重,她转了话题问:“其实妹妹还有一事想要问姐姐。” 既然已经开诚布公地说了这么说,也不差这一两件事了,庆嫔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会比一般人知道的多些,她道:“妹妹不必客气,姐姐知道妹妹进宫晚,对很多人都不熟悉,有什么疑惑尽管问便是。” 珠珞:“那妹妹就不客气了。想问问姐姐关于关常在的事?” 庆嫔有些诧异:“你都问了储秀宫的事,还以为你会继续问听雨轩的事呢。” 听雨轩的事不是秘密,谁都能看出瑶贵妃是个药罐子,不得宠但有皇上的怜惜在,至于丽昭仪,空有美貌,皇上却是不屑一顾,如果不是看在太后的份上,恐怕还不能得昭仪的位份。 如此看来,李璟晔的审美的确让人捉摸不透,说他喜爱美人吧,自然是喜欢的,比如江贵妃跟庆嫔,美得各有特色,珠珞还隐隐有一骑绝尘的架势。 若说他不爱美人吧,也真是不爱,比如映画、丽昭仪之流,貌美如花,却入不得他的眼。 由此可见,李璟晔的喜欢的确是随心所欲,根本让人无法掌控。 珠珞笑笑:“妹妹也只是好奇,为何关常在这么多年还只是常在位份,若说没有子嗣,好似也不太对。” 庆嫔冷笑一声:“她呀,都是自己拎不清。皇后小产那会儿,皇上震怒,一气之下都把那些刺客全给杀了,偏她跑去给先太子求情,还说那些刺客不是先太子的人,惹得龙颜震怒。若不是皇上顾念旧情,她就不是住在咸福宫,而是住在冷宫了。” 珠珞震惊地张了张嘴,关常在竟如此大胆,居然在那个时候,替先太子开口说话? 庆嫔见珠珞被吓住,压低声音道:“这事妹妹千万别到处说,先太子的事可是宫里的忌讳,妹妹刚得宠不久,可别犯了忌讳,葬送大好前程。” 珠珞弯唇,感激一笑:“多谢姐姐提点,妹妹谨记在心。” 第40章 储秀宫 英答应坐了半天,愣是没有见到江贵妃的人,有些坐立难安,冷茶已经喝到第三杯,主人家再不接待,她恐怕也无法再待下去。 就在她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江贵妃终于现身。 英答应忙放下茶盏,在江贵妃威压的气势下,显得略有几分局促地行礼:“嫔妾请贵妃娘娘安。” 江贵妃扫了眼英答应,语气平平道:“起来吧。” 英答应起身,她今日过来是来投诚的,想到在珠珞那里吃瘪,她也只能另寻出路,转投到贵妃门下。 只是,江贵妃门庭高立,也不知道她一小小答应够不够份量。 可是她若再不寻靠山,恐怕在这后宫将再无一席之地。 江贵妃:“坐。” 英答应后退一小步,坐了下去。 “并非是本宫怠慢妹妹,只是皇上将郡主的婚事全权交于本宫手上,本宫也是忙得头脚倒悬,实在腾不开功夫了。” 江贵妃看了眼英答应手边的冷茶,开口解释了句。 英答应笑道:“是妹妹唐突来访,还请贵妃娘娘不要怪罪。”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江贵妃神色柔和两分,“你我都是同伺候皇上的姐妹,其实你能来,本宫内心是欣喜的。自从婉昭容搬进去后,本宫身边也缺了个说话的人,心中难免寂寞。” 英答应笑笑:“那感情好,妹妹这不来陪娘娘说话了?刚听娘娘说起郡主的婚事,妹妹很是好奇,郡主怎么好端端地就嫁给北郡王了?” 江贵妃轻笑了声,将事情挑挑拣拣地说了下,只能说郡主自作孽不可活,还说郡主技不如人,只能屈居人下,任人凌辱。 她道:“妹妹,你知道为何郡主会败吗?” 英答应心头一凛,有些磕绊地问:“为,为何?” 她还没有从郡主设计珠珞不成,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中回过神来,被江贵妃突如其来的一问,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江贵妃语气凝了三分:“因为她太蠢了,计谋漏洞百出,最蠢就是不够狠,还识人不清,落得如今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 英答应心头跳了下,嘴唇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能说出。 江贵妃却是意有所指地看向英答应,问:“妹妹此番过来,就是为了打听郡主的事吗?” 英答应闻言,眉间动了下,垂眸道:“妹妹在宫中势单力薄,若是娘娘不嫌弃,嫔妾很乐意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江贵妃心中也盘算过,后宫的这些妃子,她除了婉昭容,能用的新人也只有英答应了。 且婉昭容搬出去后,难免心大,毕竟位份再进一步就是妃位,又有公主傍身,即便现在没有二心,恐怕以后也难免会有,她还是早些打算起来的好。 江贵妃终于露出进门来的第一个笑脸:“妹妹客气。其实本宫瞧妹妹姿容上佳,无非就是缺了点运道。先前有梅采女蓄意吸引皇上,后来又有景采女设计勾引,这两人硬生生将妹妹的恩宠给拦截了。” 英答应捏着帕子的手指紧了紧,江贵妃说的她又何尝不知? 她自诩长得不比梅采女差,却不想梅采女捷足先登,她棋差一着。 好不容易得宠,又陷入跟梅采女争夺恩宠的境地,幸好上天垂怜,梅采女不久后就没了。 但梅采女走后,上天没有继续垂怜她,硬生生杀出个景采女,皇上宠幸她后就把其她人都抛诸脑后,她的恩宠也活生生地断了! 这教她如何不恨? 江贵妃看到英答应眼中闪烁的嫉恨,点到为止道:“不过本宫冷眼瞧着,景采女也不是个福气厚重的,妹妹何不争取下,再次获得皇上恩宠?” 英答应早就想了,只可惜无非就是皇上翻不翻自己的牌子,奈何皇上日日都翻景采女的牌子,她又如何去争? 她叹气道:“皇上哪里还能记得妹妹?景采女貌美,皇上正处在兴头上,妹妹有自知之明,无法凭容貌去跟景采女争恩宠。” 江贵妃闻言,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妹妹还年轻,何故说此丧气话?且你也说了恩宠是争来的,你不去争,难道还眼巴巴等着恩宠突然降临碧冼阁不成?” 英答应被江贵妃说得有几分心动,忙问:“贵妃娘娘,不知您有何高招?妹妹很乐意向您请教,妹妹心知自己愚钝,但有一点好,那就是听劝。” 江贵妃眸光幽深:“妹妹,春日宴上你难道就没有注意景采女和章潜之间的端倪?” 英答应疑惑:“什么?景采女不是说她是为了皇上,她又与郡主不睦,这才故意和郡主唱反调的吗?” 江贵妃深吸口气,孺子不可教说的就是英答应了吧,她耐心解释道:“妹妹,你管真相如何?现在要紧的是争宠,如果景采女不失宠,你又如何争宠呢?” 英答应终于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妹妹明白了,娘娘就等着看好戏吧!” * 珠珞与庆嫔敞开心扉聊过一场后,关系的确拉近不少,互赠礼品,相互串门,落在旁人眼中,颇有几分姐妹情深的意味。 其实除了庆嫔经常来永寿宫,还有一位常客,那便是关常在。 只可惜,珠珞如今不想待见她。 只因关常在曾求她,在皇上跟前开口求他收回赐婚月华的圣旨。 珠珞面上虽不显,但内心已然很不高兴,所以这几日便有些疏远了关常在。 她也体会到了几分庆嫔说的,关常在自己拎不清的意思。 关常在明明在她口中得知,是月华害她不成,事情暴露后,皇上为了皇室尊严,这才给她和北郡王赐的婚。 她可是受害者,且赐婚是江贵妃提出来的,她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以德报怨了。 如今关常在居然让她去给月华求情,她未免太异想天开,若不是为了在李璟晔跟前维持娇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她早就拿把刀当场捅了月华,这才解恨! 关常在许是看出她的敷衍,虽不再提月华的事,但到底两人之间有了隔阂,珠珞待她也不像之前那般热络了。 其实,珠珞有些好奇,这满宫不待见月华的到处都是,但为何关常在独独对她关怀备至?听说月华被禁足的时候,就是关常在时常照顾,否则还不知道琼华宫是什么光景呢。 终于这天,她逮住机会问:“常在姐姐,妹妹有句话就直说了,满宫里的妃嫔,就你肯为月华上下奔波,妹妹也没听闻她对姐姐有何恩情,姐姐这是为何?” 关常在深深看她眼,无奈叹道:“因为我与她一般,都是苦命之人。” 珠珞失笑了声:“姐姐若是说自身,还能说服妹妹,但若说月华,妹妹是不信的。谁不知道她是皇上最疼爱的妹妹,比待亲妹还要亲,她在这宫中嚣张这么多年,妹妹当真没有看出她有何苦楚?” 第52章 关常在有些错愕地看着她,神情怔愣:“你们竟是如此瞧她的?” 珠珞也是满脸怔然:“姐姐,先不论她设计陷害我的事。就拿远的说,她给皇上下迷情.药,皇上也只不过禁足一个月,若是换做其她妃嫔,恐怕直接打入冷宫了吧?且她后来又给梅采女下药,企图谋害皇嗣,这可是杀头的死罪,皇上也只是轻飘飘地禁足她一年。姐姐你说,这若是换做旁人,还有命在吗?” “且姐姐没有经历我那日之事,自然不知道我那日的绝望,但凡月华得手,你觉得我的下场会是什么?姐姐让我给她求情,那她当日又何曾想过要放过我?” 她这几句厉声责问,将关常在问得哑口,她眼底有什么破碎,喉咙发干地问:“在你们心里,难道丧失双亲,全府被灭,只剩月华一人,她竟不可怜?” 珠珞冷笑出声:“姐姐,难道这样的可怜人不多吗?当年全府被灭的,又岂止月华一人?至少她还活着,在宫里锦衣玉食地活着,她又哪里可怜了?姐姐一直认为她可怜,恐怕月华自己到不这么觉得吧?依妹妹看,她在宫里活得如鱼得水,又得皇上盛宠,待遇恐怕不知比不得宠的妃子好了多少!” 若真论起可怜来,她颜府难道不是满门倾覆?若不是得故人相救,恐怕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关常在她母家又好到哪里去,全家也是被流放边疆,如今父母还在苦寒之地受苦,她不心疼自己,到心疼起月华来。 珠珞最后一句话就是在点她。 果然关常在的脸色白了三分,想到她的父母如今还流放边疆,整日干着开垦荒地的苦力活,边疆苦寒,还不知道父母如今近况如何? 她不得宠,无力替父母翻案,所以她一直将希望寄托在月华身上,她想着她们同病相怜,至少可以互相扶持,哪怕不能给先太子翻案,至少能将她父母接回京养老。 她又想到,月华每次见她,对她敷衍的态度,从来不肯正面谈论先太子之事,还隐有母家为耻的感觉。 她颤抖着唇,再也坐不住,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匆匆道:“妹妹今日之话,让姐姐醍醐灌顶,姐姐宫中还有事,就先不打扰妹妹了。” 珠珞见她状态不好,也不多留:“姐姐慢走。” * 待走出永寿宫,关常在身子身形晃了下,差点站不住脚。 被身旁的披星、戴月左右扶住,两人无不担忧地问:“主子,怎么了?” 关常在脚步有些踉跄,强作淡定地回:“无事,回去吧。” 等回到咸福宫,她遣散随伺的宫女,倒在床榻上,脸栽进被子里,蒙头就哭出了声。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从枕头下面,掏出母亲给她绣的小衣,又再没忍住,泪水决堤:“爹爹,娘亲,是女儿无能,这么久了女儿还不能洗刷你们的冤屈,将你们接回!” “女儿识人不清,在月华身上费了很多心力,如今想来她竟是不愿翻案的!是女儿蒙住双眼,不知月华一心只有荣华富贵,不会为了旧案得罪皇上!” “可是女儿实在不知,以后该怎么办?女儿不得宠,又能依靠谁帮女儿替你们翻案?女儿是个不争气的,若是女儿得宠,还能一家团聚,可惜皇上不喜欢我,他已经好久没有来咸福宫了...” 她念叨着,又掩面哭了起来。 她真的真的很想父母,她可怜月华,还因为月华痛失双亲的缘故。可是,她的境地又好到哪里去,父母虽还在,但远在边疆受苦,她日夜惦念,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关常在哭累了,贴身抱着小衣,倒在床上,双眼放空,眼神逐渐失焦。 * 珠珞还不知她的话在关常在的心中留下了怎样的印记,她此刻也有一件烦心事。 她听彩霞说,近日宫里突然有传闻,她与状元郎章潜似是有旧,否则春日宴那回她也不会那般维护他。 这种八卦轶闻传播是最快的,短短两日就传成不像话的版本,珠珞听彩霞说起的时候,差点没把嘴巴里的茶给喷出来。 “什么?现在已经传到,我在春日宴上对章潜一见钟情,见不得心上人被郡主言语侮辱,这才出言解围?” 彩霞义愤填膺地点了下头:“主子,这谣言简直越传越离谱,若是再放任下去,恐怕就要传到皇上耳中了!” 珠珞却是不以为然:“皇上日理万机,怎会在意这般谣言?” 且上次她刻意传播她被婉昭容欺辱的事,李璟晔就没放在心上,还是后来打听的,可见他对后宫传闻并不上心。 彩霞却是说:“这谣言有鼻子有眼的,三人成虎啊主子,若是皇上真听进去,从此冷落了主子可怎么办?” 这么一说,珠珞就正了脸色,她想到昨晚李璟晔就没过来,派人回话说是在养心殿安置下了。 她道:“你去查查,这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还有,你去养心殿请皇上,就说晚上小厨房炖了鸽子汤,我请他来品尝。” 彩霞闻言,知道珠珞将她的话听了进去,高兴地福了福身子:“主子,奴婢这就去办。” 第41章 彩霞快去快回,只是回来的时候,没有去时的兴奋。 珠珞瞧出来了,心底有了数,问她:“皇上晚上不来用膳?” 彩霞瘪下嘴点了头,见她神色无恙,随即补了句:“宴公公叫住奴婢,跟奴婢说了句话,让奴婢带给主子。” 珠珞其实并不反对彩霞与宴池接触,并且宴池是殿前伺候的人,如果能从他那儿得到消息,对她反而是有利的。 她对手底下的人,唯一期许是不背叛她,倘若有一次背叛,她便绝不会再用。 彩霞这话说得坦荡,珠珞笑了下:“既然宴公公肯与你多说话,你便多听听。且他是大总管,想来与你说的都不是拉闲的话,你便说与我听吧。” 彩霞领命开口回:“宴公公说,每年今日皇上都只独身一人,不会去任何妃嫔的宫里,让主子好生安息,不必困扰。” 哦,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其实珠珞这两日也不开心,因为明日是父亲的祭日,但在宫里也无法明面祭拜,只能背地祝祷怀念。 她心中烦闷憋屈,又因着昨日李璟晔也没留宿永寿宫,这才动了去见他的心思。 却不想,得到了这种消息,她内心还是诧异的:“宴公公可有说明原因?” 彩霞摇了下头:“并未,奴婢也觉得有些蹊跷,不过皇上的心思,旁人也难以揣测。” 珠珞觉得她此话有理,且人人都有秘密,李璟晔每年固定日期不招妃嫔侍寝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也不必放在心上。 只是,这晚膳一人吃,难免有些食之无味。 特别是这道鸽子汤,汤被炖得浓稠鲜美,小厨房炖了整一个时辰,肉都被炖烂了,加了枸杞八角调味,实在是汤鲜味美。 珠珞吃了两口,却有些吃不下,对彩霞道:“将小厨房剩下的鸽子汤装起来,咱们送去养心殿。” 珠珞还挺好奇,不招嫔妃侍寝的特殊日子,李璟晔在做什么? 她又隐隐觉得,许是跟一个人有关。 一个重要的人,一个让她成为替代,入了李璟晔眼的人。 在这种直觉下,珠珞就更加想要去探究,若是个她认识的人,她以后装扮起来也更得心应手。 而这种前提,是她把这个人给找了出来。 珠珞提着食堂,只带了彩霞前往养心殿。 宴池跟小德子两个人都候在门外,如今天气渐暖,烛光下飞蚊环绕,小德子正殷勤地给宴池驱赶蚊蝇。 宴池不动如松,显得来回拍巴掌的小德子有些殷勤到好笑,师徒两乍看之下还有几分喜感。 小德子老远就看到了珠珞,眼睛都亮了,扯着宴池的袖子说:“师傅,你看,景采女来了!” 天幕漆黑,*但雪肤花貌的珠珞,款款而来,仿佛自带白光,晃眼的紧。 小德子第一眼瞧她,就觉得她是个有大造化的,如果如他所想,现下珠珞可是得宠第一人,也是宫中第一得意之人。 宴池脸上却没有小德子那般高兴,心下暗道不好,当即拍了傻乐呵的徒弟后脑勺下,低骂了句:“蠢货!” 小德子伸手挠了下后脑勺,有些委屈地看了眼师傅,他刚那话又哪里错了? 就在小德子想不通的时候,珠珞已经来到两人跟前,她温和有礼道:“烦请公公通传一声,说永寿宫小厨房下午炖的鸽子汤不错,我特地带来一盅给皇上品尝。” 宴池面上有些为难,还未开口,突然养心殿里传到一道女人的声音。 这声音一听就很耳熟,珠珞的脸当时冷了下去。 是月华。她不是被江贵妃给禁足在琼华宫待嫁的吗,怎么会出现在养心殿? 宴池也听到了声音,当即劝道:“采女,鸽子汤留下,您就先回去休息吧。” 珠珞此刻却犯了轴,想到刚刚彩霞的话,李璟晔今夜不会留嫔妃侍寝,她信了,但此刻月华人却在里面,这教她如何能安心回去? 第53章 她语气更是冷了三分:“不必,我亲自进去将汤送到皇上手里。” 说完,也不等师徒俩反应过来,就直接抬脚闯了进去。 小德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刚要大喊出声,就被身旁的宴池一把捂住嘴,他在他耳边低声呵斥:“你想害了景采女不成?” 小德子忙摇了摇头,眼神可怜巴巴地看向自己的师傅。 宴池这才放开他的嘴,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珠珞离开的背影。 嘴角却是缓缓地冷漠地勾起。 这宫里的女人得宠后,总会认为自己是唯一的,是皇上心中最不同的存在。 而后渐渐地,她们就会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后宫的女人大都是皇上闲时逗弄的爱宠,高兴便宠,不高兴就会撇开一边。 无人会是例外。 而这个道理,往往只有她们失宠的时候才会认清。 但景采女无疑是幸运的,因为她将在她最得宠的时候,知道帝王宠爱都是镜花水月,南柯一梦。 * 彩霞忐忑地跟在珠珞身后闯了进去,一颗心扑通直跳。 珠珞跨进门槛,就看到不远处,重重帷幔下,男子背靠着她,半躺在榻上,以手撑头,姿态慵懒随意。 而他面前的女子,粉纱轻衣,巧笑倩兮,光着脚在跳一曲绿腰舞,她舞姿婀娜,没有乐器弹奏,但她嘴里却是哼着悠扬的语调,伴着舞姿也不单调,当真是曲美舞美人更美。 只见她舞毕,纤纤玉手拿起酒杯,神态妩媚地端到男子跟前,莺啼婉转的嗓音像是含了蜜糖:“二皇子哥哥,琼儿敬你一杯。” 男人伸手,端的不是酒杯,而是女人的腰。 女人面露娇羞惊讶,顺势倒进了男人的怀里。 珠珞看到这,便不再看,直直地将匆匆的步子转了回去。 她转身,没有引起不远处两人的注意。 彩霞正看得愣神,一转眼就看不到自家主子身影,连忙提心抬脚跟上。 珠珞进殿的时候步伐匆匆,没进去多久,便脸色冰冷地出来,脚步也是匆匆。 俨然是一副生气的样子。 小德子都看呆了,他语气喃喃:“乖乖,师傅呀,这美人生气当真是好看,都说嗔痴怒骂别有韵味,如今徒弟真真是见识了!” 宴池眼神怒瞪,再次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道:“还欣赏美人呢,没听见皇上叫人吗?” 小德子连忙回神,不敢再傻看下去,连忙随了宴池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月华颤巍巍地跪在地上。 * 珠珞步伐太快,彩霞要快走两步才能跟上,差点追不上珠珞的脚步:“主子,你慢点,当心脚下。” 她先前以为珠珞是个对恩宠不在意的,没想到气性竟如此大,敢闯养心殿不说,一声不吭地就又走了,还生了这么大的气。 她认识珠珞也快两年了,还是头次见她如此愠怒的样子,可见刚刚的场面对她的冲击有多大。 不过想来也是,若她是珠珞,恐怕比她还要失态。 皇上宠谁不成,非要宠采女的仇人,还偏偏让她给看到了! 珠珞越走越快,夜晚的冷风吹在身上,她完全感受不到,她只感到有团火在心口烧,就要把她全身烧着,她急需发泄的出口! 一路来到永寿宫,宫人们上前跪下迎接,却不想看到的是主子阴沉的面容,众人心头都不由得咯噔了下。 这时,彩霞也赶上了,看见珠珞的身影消失在殿内,开口道:“你们都起来吧,主子心情不好,都小心伺候着。” 吩咐完,便将手中食盒交给露珠,露珠诧异地问:“皇上不喜鸽子汤?” 彩霞叹口气:“非也,美人在怀,哪里还看得上鸽子汤?” 露珠更加惊讶了:“美人?” 彩霞:“不可说,不可说。” 露珠心中便有了数,道:“先前主子让调查的事,已有眉目,谣言似乎是从碧冼阁传出来的。” 碧冼阁,英答应? 彩霞心头微惊,对她道:“你们都退下吧,我独自一人去瞧瞧主子。” * 珠珞先前伺候人的时候,每每遇到主子发火,她都觉得头疼。如今轮到自己,她也变成了她先前讨厌的主子,胡乱打砸一通后,看到满地狼藉,她心口的郁气才稍微褪去三分。 她自荐枕席,本来就别有目的,所以并不奢求李璟晔能对她有几分真心。 但,他宠爱谁不好,为何偏偏是月华? 他那天明明那么温柔地给她上药,还说要保护她,难道他就是这么保护她的? 这才过去几天,他就迫不及待地拥月华入怀,难道是忘了先前之事不成? 果然,刀只有捅在自己身上才最疼,她捅的是自己的腿,旁人又怎么会时时放在心头? 珠珞闭了闭眼睛,咬着牙努力压下眼中的泪意。 她双手紧紧握成拳,告诫自己不可以落泪,她的眼泪只可以落来做戏用,人后落泪只能说明她的懦弱! 彩霞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满地的碎瓷片,小心地走过来,开口道:“主子,您消消气,还是自己的身子最要紧。” 珠珞突然掩住口,干呕了两下,彩霞看着一惊,忙上前关切道:“主子这是怎么了?奴婢去喊太医来。” 珠珞眉间阴郁,语气恹恹:“不必了,就是刚才走路太急,又发了脾气,导致脾胃不合,有些不舒服罢了,缓缓便好。” 只干呕两下那股子呕意便散了,珠珞便没放在心上,毕竟气大伤身,气极呕吐的人也有,都是正常反应。 彩霞上前,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转移她注意力地开口:“先前主子让奴婢调查的事有眉目了,主子与章大人的谣言就是从碧冼阁传出来的,主子与英答应无冤无仇的,怎么会传如此对主子不利的谣言?” 英答应?珠珞想要之前她的投诚被她给拒绝了,如今传如此谣言,大约是对她的反击,她道:“先不管,只要不传到皇上耳里去,这种没有实据的谣言过两天便散了。” 彩霞:“是,主子。” 珠珞缓了脾气,语气逐渐冷静:“去打听下,皇后娘娘爱吃的吃食,咱们后天去景仁宫拜见皇后娘娘。” 彩霞有些意外:“主子,为何是后天?” 珠珞:“明日我要去宫里的宝华殿念经拜佛,若是旁人问起,就说我是为皇上祝祷的,可是明白?” 彩霞应声:“奴婢明白。” 珠珞:“把今日在养心殿看到月华之事传到储秀宫,江贵妃下令让月华闭门待嫁,如今人却出了琼华宫,也不知道贵妃是怎么看的人?” 借刀杀人,江贵妃用过,如今也该她用了。 彩霞明白珠珞的意思,但还有隐忧:“若是月华明日被封妃,这可怎么办?” “不会的,”珠珞笃定道,“皇上一定会让月华嫁给北郡王,他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而失信天下,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皇上难道还拎不清么?” 除非李璟晔爱月华爱到了骨子里,另负天下人,也不愿负一人。 但她总觉得李璟晔不是这样的人,且她潜意识还不愿相信,月华就是李璟晔心中隐藏的爱人。 若真是月华的话,她难道成了月华的替代? 这是她不能忍受的,她可以成为任何人的替代,但她不能成为仇人的替代! 珠珞身体累极,又加之明日便是父亲的祭日,她更绝乏累,对彩霞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彩霞不放心地看她一眼:“奴婢就在门外伺候,主子有事就喊奴婢一声。主子有什么事就发泄出来,千万别闷在心口,免得憋坏了自己。” 她想,她等下就悄摸再上一波瓷器,给主子砸了解气。 珠珞淡淡地“嗯”了声,便捏了捏眉心,没有规矩地直接倒在了床榻上。 不知不觉,眼眶却红了。 * 养心殿 李璟晔酒醒了大半,他刚刚迷迷糊糊间,看到小玉儿在他眼前跳绿腰,惟妙惟肖好似真人就在眼前。 一声“琼儿”更是让他沉迷其中,因为小玉儿的小名便是,琼景。 他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小玉儿”,却不想她脸靠近那刻,手中的酒水倾倒在他身上,他立马就被冰凉的酒水泼得惊醒过来,才发觉怀里抱着的竟是月华! 他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看着跪在他跟前的三人,怒道:“宴池,你怎么将月华放进来的?” 宴池还没多大反应,身旁的小德子就害怕地抖了下身子。 月华则是抬起下巴,无惧无畏地开口:“是月华自己偷偷溜进来的,皇帝哥哥,刚刚我们不是挺好的,你又为何...?”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李璟晔哑声厉呵打断:“你闭嘴!穿成这般像是什么样子?不是在琼华宫禁足,怎么跑出来了?” 月华红了眼,语气逐渐哽咽:“月华是好不容易偷溜出来的,就是为了见皇帝哥哥一面,却不想皇帝哥哥竟如此绝情...” 第54章 李璟晔此刻彻底酒醒,冷声下命令:“宴池,以后养心殿再放进无关紧要的人,你的项上人头就别要了!” 宴池俯身拜道:“奴才遵命,奴才以后一定谨记本分,看好养心殿。” 李璟晔冰冷的眼神看向月华:“还有你,你现在赶紧回琼华宫待嫁,让贵妃不必挑选吉日,三日后便是你出嫁之日!” 第42章 翌日,琼华宫 江贵妃端坐上首,面若冰霜地瞧着跪在下首的月华,冷嗤道:“不知羞耻,哪家好人家姑娘似你这般身着清凉去勾引男人的?” 月华梗着脖子,反唇相讥:“江芍姿,你已经年老珠黄,你除了身居贵妃之位,又有什么比得上我的?” 江贵妃眸光冷了下去,死死地盯着月华。 月华自知大势已去,但是江芍姿动不了她,便继续大言不惭道:“枉你侍奉皇帝哥哥这么多年,竟然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我不知羞耻?当年你喜欢先太子,闹得人尽皆知,后来新帝登基,你竟厚着脸皮进宫,才成了如今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我们两个,究竟是谁不知廉耻啊?” 陈年往事,被月华如倒豆子般说出,字字诛心,江贵妃眼底闪过杀意,站起身道:“陈嬷嬷,本宫就将郡主交给你了,这三日你好好教郡主什么叫做柔顺听话,若出嫁时郡主还这么口无遮拦,本宫拿你是问!” 陈嬷嬷冷漠地点了下头,吊梢眼闪过不易察觉的恶意的兴奋。 * 宝华殿 珠珞身着质朴素衣,略施粉黛,由彩霞陪着进入,宝华殿的法师瞧见,上前施礼道:“不知贵人是哪宫的主子?” 彩霞回道:“主子是永寿宫的景采女,特地来此烧经为皇上祈福,主子还想供盏海灯,不知要供奉几斤才合适?” 法师指了偏殿道:“景采女若是烧经祈福可去偏殿,但供海灯还需过两日,皇上已经承包这三日的所有海灯,所以采女可过两日再来。” 珠珞心里有些诧异,她看了眼彩霞,随后对这法师道:“多谢法师指点。” 随后,便由彩霞扶着去了偏殿。 怪不得刚才进入主殿的时候,烟熏火燎的,香味烟味极重,这么大手笔原来是李璟晔做的。 他做他的法事,她做她的,互不打扰。 珠珞对着佛像跪下,虔诚地拜了三拜,随后便开始烧经,她虽有心给父亲烧些香烛纸钱,可惜身在皇宫,身不由己,只能打着祈福的名义,私下里祭奠父亲。 火舌舔着经文,很快烧成灰烬,珠珞不紧不慢地烧着,心中默道: 爹,女儿不孝,至今还未能替您报仇。 不过女儿发誓,这辈子一定为您翻案,不让您背负罪臣的骂名,让颜家再次清清白白地现于人前! 很快,门“吱呀”一声,被彩霞推开。 她走近,跪在了珠珞身后的蒲团上,将打听的消息和盘托出:“主子,奴婢打听到,皇上每年这三日必承包所有的海灯,具体原因外面的法师也不知,只有大法师才知道。” “奴婢又使了银子,才打听到当初皇上有给大法师一副画像,但具体画像只有大法师和皇上知道,每年这三天画像会被供奉在宝华殿,待三日后,才会被原封不动地还到养心殿去。” 听彩霞这么说,珠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大约李璟晔心底的女人已经离世,否则以他的权势,什么女人得不到,何至于找替代? 这于她而言似乎是个好消息,原身不会出现,那么她这个替代就是独一无二的。 先前还对李璟晔的心上人还有几分好奇,如今已然没了兴趣,反正她这个活人,无论怎么争,都争不过死人。 她也不屑跟一死人去争。 珠珞没说话,继续沉默烧经,素白的手指映着白底黑字的经文,分外显眼。 彩霞继续道:“奴婢还打听到,原来皇上已经这么做将近十年了,可见皇上是个长情念旧之人。” 十年?珠珞猛地转头看她! 怎么会正正巧巧的十年!且还是这三日? 十年前昨日身死的,又与李璟晔相识的女子,她好像只能找出一人。 那便是,颜如玉! 珠珞心中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击中,想到永寿宫院中的木绣球,是小玉儿最爱的花,有些荒诞到想笑,但她怎么也笑不出来,不解、疑惑、后知后觉,甚至让她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来。 最终,她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彩霞,想法子打听到画像的内容,人也好,物也罢,一定要想法子去打听到!” 彩霞就知道珠珞闻言,不会无动于衷,当即应道:“主子放心,奴婢会为主子探听到的,再不济还有宴公公,他追随皇上这么多年,不可能对画像的事一无所知。” 珠珞心头有些乱,她不关心彩霞要不要向宴池去打听,她只想要知道结果。 如果画像是个人,且是颜如玉的话,那这一切都太荒唐了。 荒唐到令人发笑! * 珠珞祈福完,便回了永寿宫。 刚进殿门,露珠跟云轻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露珠道:“主子可算回来了,皇上在内殿等你有好一会儿了!” 珠珞语气淡淡地“哦”了声,没有半分意外的欣喜。 露珠与云轻相互对望了下,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皇上每次过来,珠珞都是开心的,准确地说,她都表现得很开心,只是这次却不知为何,她似乎很不高兴。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珠珞还生着气呢。 三位宫女的眼中都露出几分担忧来,不知道憋着气的珠珞,遇到皇上会是怎样的场景? 珠珞确实还在生着气,以至于她不知现在该用何种模样去面对李璟晔。 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责骂关常在,因为她是受害者,旁人没有理由让她去原谅一个施害者。 但李璟晔不是关常在,他是这皇宫的人,她只是宫里最微不足道的女人之一。现在得宠,或许等下那句话让他不高兴了,立马就会失宠。 旁人瞧她花团锦簇,好不风光,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烈火烹油的滋味。 她深深吐出口气,努力表现得如往常般柔和,不让自己表现出有半分棱角的模样。 她想,十年前的小玉儿,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在这皇宫活得小心翼翼,委屈求全。 她已经不是十年的小玉儿了,她是元茵茵,是珠珞,却偏偏不会再是小玉儿。 * 李璟晔午后就在永寿宫等着珠珞了,没想到珠珞一去宝华殿就是大半天,天色擦黑才回来。 听宫女说,她去宝华殿,也是为了他祈福,这才让他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他还从未如此等着一位女子。 等到珠珞出现的那刻,李璟晔内心所有的焦躁,就在抬眸的一瞬间被全部抚平。 她平日虽打扮也不出格,但今日过分素净,皎洁如纯白木兰花,淡妆相宜,娇俏不失妩媚。 珠珞没有靠近他,离他一步远的距离,福身行了个礼:“臣妾请皇上安。” 李璟晔将手里的“编年纪事”搁在桌子上,伸出手:“过来。” 珠珞缓缓起身,看着眼前这只掌纹分明,骨节分明的手,换做以往早就伸手握上,并顺势靠上撒娇求怜。 但她此刻,却怎么也不想将手放上去,想到昨晚也是这只手,揽过月华的腰肢,她就想吐! 珠珞慌忙捂住嘴,真干呕了两声,条件反射般的,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她现在竟有些排斥他的触碰! 李璟晔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但还是耐着性子起身靠近,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干呕起来?朕传太医过来。” 珠珞很快缓过劲头,唇色有些白地摇了下头:“皇上不必了。昨日不死心地等皇上来用膳,那道鸽子汤,到底是等到冷腻,臣妾吃了今日便有些不舒服,吃几剂温脾固肠的汤药便好,皇上不必担忧。” 她昨日的确是派人去请了他来用鸽子汤,他的确没有来,所以她这个回答天衣无缝。 李璟晔闻言,果然不再招太医,只是拉着她的手,坐下无奈道:“以后不必专门等着朕,如是饿了就先吃,冷菜就不要吃了,吃坏脾胃可不好。” 珠珞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嘴角扬起抹牵强的笑来:“多谢皇上关心。” 眼神闪躲,语气生分。 李璟晔瞧出来了,身子凑近,关心问道:“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同朕说说。” 珠珞再次扯出抹笑来:“回皇上,臣妾没有心事。只是今日身子不爽,恐怕不能侍寝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宫里的女人都巴不得留下皇上,但是把皇上往外推的,珠珞还是第一人。 李璟晔这辈子只在小玉儿那里吃过亏,靠近不得,远离不能,除了小玉儿,就只有旁人看他喜怒哀乐的份,没有他瞧别人脸色的。 第55章 当即冷脸起身,不怒自威道:“既如此,那你好好休息,朕得空了再来瞧你。” 说完,转身便走。 珠珞也没开口挽留,而是跪下相送:“臣妾恭送皇上。” 等李璟晔的背影消失,她才缓缓起身。 这时,彩霞进来,面露担忧地上前问:“主子,皇上怎么突然走了?” 这还是珠珞得宠后,皇上第一次甩脸色离开。 彩霞很是担忧,害怕是珠珞说了不该说的话,从而得罪了皇上。 珠珞满脸不在道:“随他,腿长在他身上,爱走不走。” 彩霞话头噎住,采女这还没消气呢?这气性可真大啊,都能给皇上甩脸色了! 第43章 储秀宫 英答应不住地掩唇偷笑:“娘娘,您果真神机妙算!昨日皇上竟怒气冲冲地从永寿宫而出,没有宿夜呢!” 江贵妃看着下首偷乐的英答应,闲情地阖上茶盖,慢悠悠开口道:“这才第一天,妹妹就高兴成这般,往后高兴的日子可多着呢。” 英答应受教般看向江贵妃,道:“娘娘,既然景采女失了宠,也不知皇上今晚会翻谁的牌子?” 江贵妃见她双眼殷切,翘首以盼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那妹妹还不努把力?今晚可是个好机会,妹妹可不能浪费了呀。” 英答应忙不迭起身,上前几步,蹲跪在地上,朝着江贵妃虔心道:“嫔妾愚钝,还请娘娘赐教。” 江贵妃给身后的彩屏使了个眼色,彩屏从袖中掏出一张药方,江贵妃郑重其事地将药方递给英答应道:“妹妹,这个药方是本宫新得的,只是本宫忙于宫中琐事,无暇顾及皇上,这个药方就借花献佛给了妹妹,希望妹妹今晚能一举得男。” 英答应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狐疑地接过,白纸黑字的药方,份量标的清清楚楚,她看得眼热地开口:“多谢娘娘关怀,只是嫔妾害怕不得圣心,辜负了娘娘的好方子。” “若想承宠,到也不难,”江贵妃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你且附耳过来,本宫再提点你两句。” 英答应双眼发亮,向前膝行两步,挺着上半身,好似怕江贵妃弯腰会累到腰似的。 江贵妃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英答应立马红着脸,有些害羞地点了下头。 * 珠珞一夜好梦,晨起时脾胃有些不舒服,但也还能忍耐,摸了摸腹部,缓了好一阵子,才从柔软的床榻上起身。 她早上饮食偏清淡,爱喝养胃的小米粥,今日却突觉嘴里无味,想要吃些酸的,便吩咐小厨房,准备了醋溜小黄瓜的配菜,她吃着很是开胃。 她吃相斯文,不紧不慢,边吃边听着三位宫女的汇报,虽然各说各话,但是主旨只有一个,那就是宫里都在传,她失宠了。 珠珞看了眼手边的血燕,是御膳房送来的,份量比昨日的一半,没听这话前,她是不会注意到的,如今这减了一半的血燕,似乎变成了失宠的前兆。 露珠:“皇上昨晚没有留宿永寿宫,外面传得可难听了,都说皇上受到采女与章大人传闻的影响,这才对主子发了怒,恐怕以后就都要冷落主子了。” 云轻:“主子和章大人的事本就是空穴来风,但大家传得有鼻子有眼的,难保皇上不起疑,主子要去养心殿与皇上解释清楚吗?” 珠珞诧异:“解释什么?” 露珠心里叹口气,感情她们说这么半天,采女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云轻无奈道:“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今早奴婢去拿血燕的时候,还遭受了御膳房好大的白眼!” 以往这血燕可都是御膳房亲自派人送来的,原来这半碗血燕是云轻去拿的,还差点拿不到。 听小姑娘这话,就听出她定是受了委屈,珠珞搁下碗道:“我妆奁里有三对海棠珠花,配你们三人正合适,我知道我失宠,你们到底也会受些委屈。” 她当时伺候梅采女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一旦梅采女得宠,不管是御膳房还是内务府的奴才,听她是倚梅轩的,都会客气三分。 而采女被禁足失宠的时候,她先前的优待都会顷刻化为乌有。 她自被宠幸后,一直得宠,连带着她们三位,也没怎么看旁人脸色,现在骤然失宠,恐怕她们三个也要连带着受委屈。 彩霞闻言,满眼关心道:“主子这是什么话?主子一向不拘着我们,我们打心眼里认为您是这宫里最好相与的主子。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受些委屈不算事,我们主要就是担心您。” 露珠也道:“是啊,采女,这宫里拜高踩低的人多,您一直得宠,骤然失宠害怕那些有眼无珠的小人,会落井下石。” 彩霞是陪着珠珞去养心殿,但是那桩秘事,她只能藏在心底,不能为外人道。 所以旁人只以为皇上是因为外面的谣言,而迁怒珠珞。 但她知道,事实完全相反,是珠珞有些寒了心,主动疏远的皇上。 所以刚刚她只是陈述了珠珞在外被传失宠的事实,至于旁人猜测她为何会失宠的话,她一个字也没说,全是露珠和云轻在说。 不过,彩霞心里也清楚,珠珞是个心高气傲的,这件事她不会轻易过去,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什么时候珠珞自己想清楚了,回心转意,这才会有复宠的机会。 珠珞听着宫女们关心的话,想了想,点下头道:“你们说的对,的确不能太失宠,否则在这皇宫很难生存。” 彩霞闻言,浑身一怔,难道珠珞这么快就改变心意了? 珠珞下一秒却是道:“可是这皇宫也不只有一位主子。上次我让彩霞打听皇后娘娘爱吃的吃食,打探得怎么样了?” 三人闻言,互相看看,不知道珠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彩霞回道:“主子,皇后娘娘没有特别喜欢的吃食,不过娘娘喜欢吃枇杷,每年江南都会进贡枇杷,按照往常的惯例,左不过就是这两日了。” 珠珞闻言,点了下头:“那便好,我等着枇杷来,也顺道尝尝鲜。” 云轻笑道:“原来主子是馋枇杷了呀,软条白沙,皮薄汁多!” 云轻的心思相对另外两个比,较为单纯,一听说有枇杷,嘴里不由得生津,珠珞一向不吝啬吃食,也不亏待她们,所以云轻在珠珞跟前从不掩饰她的馋嘴。 珠珞忍不住笑出了声:“到时少不了你的,小馋猫。” 云轻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 明日就是月华出嫁的日子,这点珠珞到是不奇怪,肯定是那晚的事,让李璟晔加快了想要将月华嫁出去的心。 只是,这男人好生薄情。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竟这么不留情地将人嫁出,一点情面都不留。 这也更加证实她心里的猜测,李璟晔心里的人不是月华。 不是月华便好,否则她若是成了月华的替身,心里不得呕死。 那他何故对月华这般好? 难不成也是将月华当做了替身? 想到那晚的绿腰舞,以及月华的那声“琼儿”,珠珞眉头动了动。 琼华宫,华是“月华”的华,那么“琼”字呢? 莫非是“琼景”的“琼”? 那个画像一时间,彩霞也没有拿到消息,于是珠珞便生出想要送一送月华的心思。 她想,或许在得知画像真面貌前,她可以离真相更进一步。 * 晚间,珠珞没啥胃口,吃了点山楂开胃,又想吃点酸的,便让云轻准备了酸杏。 云轻也尝了一口,差点被酸得就要吐出来,却见珠珞吃得面不改色,不由得佩服道:“主子,你都不觉酸的吗?” 珠珞又咬了口酸性,含糊回应:“还行。” 云轻“嘶”了两声,感觉后槽牙都要倒了。 这时,露珠走了进来,八卦道:“采女,奴婢听闻皇上今晚留宿养心殿,但英答应送了吃食进去,现下还未出来,恐怕今日是要侍寝了。” 珠珞牙齿不知道磕碰了什么,突然“嘶”了声,感觉整个牙齿都在打颤,简直快要酸死了! 她丢开手里的酸杏,面上无所谓道:“哦,外面都在传我失宠了,旁人去争宠也是必然的事,皇上有三宫六院,不会只宠一人的。” 李璟晔似乎便是这般,对一个人能宠到极致,一连好几个月只翻一个人的牌子。 但若是腻了,丢开也是毫无情面,这时后宫便可百花争艳,只看哪一朵在他眼里开得是最艳的! 当年梅采女便是这般,得宠后他就没翻过旁人的牌子,但采女失宠后,后来就呈现百花齐放、雨露均沾的景象。 珠珞吃饱了,站起身道:“把这酸杏撤走吧,我也累了,就寝吧。” 今日是彩霞守门,等伺候珠珞躺下后,斟酌地开口道:“主子,有句话不知奴婢当不当讲?” 珠珞直接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第56章 彩霞:“无论如何,主子在这皇宫唯一的依靠是皇上,您不应该和皇上闹别扭的。” 珠珞心里清楚,但是她的身体反应骗不了自己,若是强求自己与李璟晔接触,她会浑身难受。 她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不过,也没多大关系,她手指抚上肚子,她如今已经有了依靠,远着李璟晔也好,省得他没轻没重的。 她月份还小,不适宜透露人前。上次与庆嫔谈话后,她便知道这宫里的孩子实在是*太金贵,不小心就没了。 她不想像皇后跟庆嫔那般失去孩子,她会好好保护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 珠珞动了动嘴唇:“彩霞,你知道吗?我不是伤心,我是失望。我曾以为我在他心里是有点份量的,可是现在看来,一点都没有。” “主子,这话倒也未必,皇上对您的宠爱是谁都看在眼里的。” “可是,他昨日宠爱我,今日宠爱英答应,明日也会是别人,他平等地宠爱每一个女人,也平等地没有将任何一个女人放在心上。” 彩霞闻言,沉默良久,再不相劝,只是咬牙不忿:“英答应传播您和章大人的谣言,如今又大摇大摆地去了养心殿,实在是可恶!” 旁人不知李璟晔和月华的事,还真以为李璟晔是因为这事而对她恼怒,珠珞掩去眸中冷光,道:“随她。” 第44章 翌日,三宫女伺候珠珞上妆,彩霞将嫣红的口脂仔细地沿着珠珞的唇线描摹,她的唇色浅,唇瓣娇嫩,彩霞屏息生怕她的力道重了些。 这个时候,给珠珞梳发的云轻闷声道:“昨日果然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整理珠钗的碧珠打断:“云轻!” 她眼神警告地看向她,似乎是在说,不许说让主子不悦的事。 云轻撇撇嘴,神情有些委屈不满。 碧珠岔开话题道:“主子,昨日说的枇杷,奴婢一早得到消息,今日似乎江南使臣就会进贡,到时估计也少不了咱们永寿宫的。” 其实不需要碧珠打断,珠珞也能猜测出云轻要说的话,无非就是李璟晔留下英答应侍寝的事,只是碧珠不想她伤心,这才转而提起枇杷的事。 不过,枇杷与她而言,的确是件好消息。 她正愁没机会接触皇后呢,如今有了枇杷,她可以借由枇杷光明正大地去景仁宫。 三位宫女昨日还有些疑惑她打听皇后喜好的目的,等今日之后,她们或许就不会疑惑了。 等最后一笔描摹好,彩霞欣喜地看着自己的佳作:“主子,好了。” 彩霞的手是巧,她的妆容基本都是她化的,且她也能将她整张脸的优势发挥到最大,碧珠对搭配上有所心得,她搭配的钗饰和衣裳都是很相宜的,云轻则是对发髻格外有研究,只要是她想要的发髻,云轻总能心领神会地给她梳好。 三位宫女各有所长,每回都能将珠珞打扮得出挑,只是有时珠珞刻意收敛,着意想要打扮素净点,这也的确有些压制了三宫女的技艺。 今日她打算去送嫁,所以打扮得明艳华贵,三宫女以为她这是要在月华郡主那儿找回场子,这次也是拼尽了全力。 珠珞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然她无意痛打落水狗,但月华这般人,她也不介意去踩上两脚,以消心头之恨。 果然,她出现的时候,正对镜梳妆的月华倏地转头,眼神紧紧地看着她。 但是没有下一步动作,她身后站着是陈嬷嬷。 只听陈嬷嬷语气不高不低道:“郡主,你的妆容还未好,请勿乱动。” 她话音落,月华的身子几不可闻地颤抖了下,珠珞看在眼里,有些奇怪。 她上前几步,给了个眼神给彩霞,彩霞立马上前给陈嬷嬷塞了一荷包银子,她道:“陈嬷嬷,今日是郡主出嫁的大喜日子,采女想要送送她,这是咱们采女请您喝茶的,还请您行个方便。” 陈嬷嬷掂量了下手中银子的份量,嘴角勾起:“姑娘客气,采女只管叙旧,只是别误了送嫁的吉时。” 彩霞:“采女省得的,多谢嬷嬷。” 等陈嬷嬷和彩霞离开后,殿内只剩下她和月华两个人。 不过短短几日不见,琼华宫竟落魄成这般,内殿没瞧见秋桃,就瞧见陈嬷嬷一人,看来这月华的日子过得确实不算好。 但话说回来,也是她咎由自取。 月华等陈嬷嬷走后,又恢复了平时嚣张跋扈的性子:“本郡主如此落魄,你瞧着可开心了?” 珠珞直言:“确实,想到你即将嫁给的是杀死发妻的北郡王,我就更加开心。” 月华立马暴怒,用手重重拍了下桌子,腾地站起身来,目眦欲裂地看着她吼道:“你这贱人,少得意了!” 随后她像是想到什么,语气逐渐轻蔑:“本郡主虽然不能出去,但是也听到了外面的传闻,珠珞你在我面前得意什么?你已经失宠了!你以为你以后的下场会比本郡主好?真是笑话!” 面对她的怒吼,珠珞始终神色平静地看着她。 月华却不知为何,在她的眼神中,气势逐渐弱了下去。 只听珠珞说出石破天惊的几个字:“那日你在养心殿跳舞的事,我瞧见了。” 什么?月华语气闪过一丝震惊。 珠珞站着有些累,许是怀了孩子的缘故,小腿有些酸疼,便上前几步,找了个梨花椅坐下。 她坐姿有些放松,仿佛是在自家宫殿里,她的语气紧接着就更平淡了:“其实我今日来,是想同你说下我的猜测。” “这座宫殿名为琼华宫,是你搬进来后才改名的,而你那日晚上也自称琼儿,但你本人的名字跟‘琼’这个字可完全不搭边,所以只有一种解释。” 月华越听越心惊,手指蜷缩起,眼神警惕,嘴唇颤动道:“你想说什么?” 珠珞:“你喜欢皇上,但皇上究竟喜不喜欢你呢?我猜,是不喜欢的。否则你在宫里这么久,以皇上的性子,早就封你为妃了!” “你闭嘴!” “但皇上对你的态度很奇怪,宠爱你这么多年,应该只是把你当做妹妹看待。但即便是对妹妹的宠爱,也不是属于你的,是你偷来的,他想宠爱的另有其人,是也不是?!” “你胡说!你闭嘴!”月华气得甩了下袖子,脸色爆红,连刚上的妆都没压住,可见她的愤怒。 但是她越愤怒,就越证明珠珞说的是对的。 珠珞为了安抚她的火气,转而道:“其实我也知道我受宠是因为什么,因为我们同病相怜不是吗?”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月华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企图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崩溃痕迹,但是她没有找到,她深深吐出口气,眼神继续不屑:“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这不难猜,”珠珞道,“皇上之所以急着将你嫁出去,是因为他找到了我这个更好的替代品,所以你就没用了。” 她说的是事实,然而正因为是事实,所以才更伤人,月华激而怒骂道:“贱婢!” 珠珞没恼,她继续道:“我的封号是‘景’字,而你当日自称“琼”,所以那个女子便叫琼景吧?只是我派人打听过,却没找到人,请问郡主可以为我解惑吗?” 月华先是震惊于珠珞猜出了名字,但她肯定不会让珠珞如愿的,冷笑道:“你做梦!我是不可能告诉你的,你的猜测都是假的,无稽之谈!” 瞧她这个反应,珠珞心里便有数了。 其实她只需要月华给她一个反应,并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 在她吐出“琼景”两个字的时候,她捕捉到月华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即便现在月华否认也是无用,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 她站起身,撂下似是而非的一句话:“即便郡主不说,迟早有天我也会查到的。” 月华怒极反笑:“哈哈哈,你不可能找出这个人的,因为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是你臆想出来的!即便那个人存在,那个人也只会是我,珠珞你个贱人,根本就是我的替代!” 珠珞最后冷漠撇她一眼,“我看你还是嘴下留德,省得惹得北郡王不喜,也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任留身后的月华对她咒骂不止。 其实月华现在在琼华宫受的这点苦算什么? 等以后进了北郡王府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受苦。 北郡王回京养病后,曾让王鹤雪的师傅接诊过,后来王鹤雪告诉她,北郡王是被敌人伤了要害,这辈子恐怕都不能人道。 所以,每年才会从北郡王府抬出那么多年华正好的女子。 * 珠珞出来,彩霞迎了上来,对她道:“主子可是说完了?” “嗯。”珠珞点了下头,再次回头看了琼华宫的牌匾,道,“没想到今日的琼华宫竟如此潦倒。” “可不是,”彩霞语气有些替珠珞幸灾乐祸,“今日肯送月华的竟就主子一人,就连江贵妃只吩咐了底下人,称身体不适没来送嫁呢。” 第57章 世风如此,墙倒众人推,宫内宫外都是一般。 珠珞:“回去吧。” 等回了永寿宫不久,刚安顿下,就听到彩霞进来道:“主子,宴公公来了。” 往常宴公公每回过来,都是带着皇上的赏赐,这次也不例外,带了新鲜出炉的枇杷。 枇杷裹了冰块,这般便不容易腐坏,食盒被封闭得很完整,等运到永寿宫,宴池才安排人打开,顿时一股冷气冒出,入眼的便是金黄色的果实。 宴池恭敬开口:“采女,这是皇上特地赏给您的,若您得空,还请去趟养心殿亲自谢恩。” 言外之意,她还要特地为这枇杷去趟养心殿? 这恐怕是李璟晔授意的,恐怕他枇杷事小,最主要的是要看她去向他低头谢恩。 毕竟前日她可又是干呕,又是谢绝侍寝的,他心里肯定是看出了点什么,但他是皇帝不能低头,所以才递了这个台阶。 而这个台阶也在明白地告诉众人,永寿宫还未失宠,否则皇上眼巴巴地特地让宴池来送枇杷作甚? 珠珞听出来了,但是语气却很平淡道:“知道了,我得空自会去谢恩。” 至于什么时候得空,她自己也不知道。 宴池看出来了,眼神欲言又止地看向珠珞,珠珞会意地将身边人退下,等所有人都退下后,她问:“公公,可还有别的事?” “采女可是在为那晚的事怨怼皇上?”宴池直接点出。 他们心知肚明是哪一晚,且那晚的事半点风声都没透出,显然是宴池的手笔,至于她的出现,估计也被宴池刻意抹去,仿佛那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没有去养心殿,没有撞见那对“兄妹”见不得人的一面。 珠珞语气恹恹:“公公是在明知故问?” 宴池笑了下,他长得好看,此刻眉眼带笑的样子,当真美得雌雄莫辨。 珠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突然也想养个好看的太监在跟前,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只是她宫里的太监大多长相不出挑,所以她连名字都懒得记,只记得掌事公公是小禾子。 宴池语气无奈解释道:“采女,此事是咱家的不对。” 珠珞挑眉:“哦?公公何出此言。” 宴池:“那日是咱家的徒弟小德子伺候在皇上身侧,月华郡主扮作宫女秋桃的模样,给皇上送桂花糕,小德子一个不察,就将人给放了进去。” 珠珞没作声。 宴池继续道:“咱家换班的时候,正好就看到采女你过来了。后来你走之后,皇上立马就将我们师徒两唤了进去,将郡主重新禁足在琼华宫直到今日出嫁,至于秋桃,则是被乱棍打死了。” 听到“乱棍打死”四个字的时候,珠珞反射性地想要作呕,但是她忍住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珠珞一向在宴池跟前的模样,都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忙伸手打了下嘴道:“都是咱家不好,好端端地说这事吓到了采女。只是郡主今日也已出嫁,皇上也有心给这个台阶下,采女何不趁机复宠?虽只短短三天,外面传你失宠的流言可难听得很呐。” 宴池这就是在好心提点珠珞了。 他始终觉得珠珞能够得宠,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如此看他手里出来的人,一步步爬上高位,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这可比带个太监徒弟,可有意思多了。 且他一直觉得珠珞是个聪明的,且心气又高,绝不会止步于此,这才替她解开心结,额外说了几句。 哪知珠珞却是语气平平:“多谢公公提点。” 宴池心里叹口气,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忍不住又道:“昨夜英答应侍寝,说明采女不再是独宠,难道采女想坐以待毙不成?” 她自然是不想的,只是她现在肚里有了孩子,月份小还不能在李璟晔跟前暴露,所以现在这般就挺好的,她不得宠,他去翻别人的牌子。 再这般下去,旁人就会逐渐遗忘永寿宫,急流勇退对她安胎才是最有利的,风口浪尖又有什么好的,梅采女的旧例可不就在眼前? 珠珞叹口气:“公公今日所言,都是肺腑之言,我铭记在心。但我实在也有不可言说的理由,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公公放心。” 瞧着她这般油盐不进的样子,宴池索性不再劝:“既如此,咱家就提前祝采女心想事成,日后若看着别人得宠,可别后悔今日的决定。” 珠珞转移话题道:“公公,我还有件事想要向你打听。” 宴池见她先前不受教的样子,因着旧情耐着性子说:“咱家洗耳恭听。” 珠珞道:“本宫前两日去宝华殿,听法师说皇上承包所有海灯,只为供奉一张画像?我有些好奇,画像上是什么人物,竟让皇上如此放不下?” 宴池想了下,回:“这事彩霞姑娘也侧面向咱家打听了。” 珠珞坦言:“是我让她打听的。” 正因为彩霞没能从他嘴里问出点东西,他今日正好过来,她这才相问。 宴池沉默半晌,这才开口:“是个小女孩的画像,是个顶漂亮的小姑娘,咱家追随皇上时间不算短,但没亲眼见过那个小姑娘,只是皇上有提笔,‘小玉儿’三个字,大约便是小姑娘的名字吧。” 小玉儿?亲耳听到这三个字,珠珞的心狂跳不止,似乎要跳出胸膛! 真的是,颜如玉! 珠珞尾指止不住地在颤抖,她五指蜷缩起来握住,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神色道:“多谢公公解惑,原来是个小姑娘,想来是个对皇上很特别的小姑娘吧。” 宴池不出意外地点了下头。 吩咐彩霞送走宴池后,她收拾了心情,喊来碧珠,让她挑好的枇杷重新装好,陪她趟景仁宫。 * 今日太阳高悬,珠珞身上的衣服并不单薄,所以在景仁宫门口站了会儿,竟有了暑意。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无人开门,碧珠道:“采女,奴婢再去敲门,你且等着。” 珠珞点了下头,碧珠又上前敲了两下。 这时,终于来了个面生的宫女开了门,瞧见人是她,便福了下身子道:“景采女,皇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这话明显就是在无故赶人,她才见来人是她,且都没有回头通报皇后,怎么就知皇后不愿见她? 她道:“我带了娘娘喜爱的枇杷,烦请姑娘通报一声,好成全我的心意。” 宫女看见真是枇杷,脸上犹豫了下。 这时,从她身后传来嬉笑声,依稀辨得“娘娘,真厉害”的字眼。 珠珞挑了下眉:“娘娘兴致到好,若是再配上枇杷,心情就会愈发的好。” 宫女不再犹豫,道:“采女稍等,奴婢再去通报一声。” 珠珞没等多久,门再次被打开。 这次开门的不是之前眼生的宫女,而是映画。 映画每次出现,都能让人眼前一亮,她生得美,身上穿的也不是普通宫女装,而是由骑装改装的,长袖束成短袖,绑在手腕上,额头出了点汗水,粉面含春,当真是春色无边。 想到那日撞见她和皇后娘娘的情景,珠珞却也不知为何,突然间有些尴尬,耳廓有些不好意思地发红。 映画没有看出她的异样,而是语气高傲道:“采女,娘娘要见你,随我来吧。” 珠珞便拿着食盒跟上,吩咐了碧珠在原地等她。 跟着映画七拐八拐地拐到殿后,终于是发现了皇后娘娘的身影。 皇后娘娘与映画同样的服装,满头乌发利落地梳在脑后,手里挥动着杆子,对准地上的球,突然破空一声,那球直直地向珠珞射来! 珠珞被吓了一跳,但是身体却像被定住在原地般,根本动不了! 她心惊胆战地双手将食盒捧到腹前,用食盒和双手保护小腹,一时间也没手护着脸,只颤巍巍地闭上眼睛,偏过头,期盼这个球的力道小点,可别真把她的脸给伤着了! 但球终究没有落到她的身上,她跟前的映画从地上迅速拿起杆子,将球在即将触碰到珠珞的前一刻挥打了出去,这才免了珠珞被破相的可能。 珠珞睁开眼睛,心跳得厉害,心有余悸道:“刚才多谢映画姑娘。” 映画没回应她,而是笑了声,对皇后巧笑道:“皇后娘娘,你就别怕她了,你看她都护着你的枇杷,都没护着脸呢!” 珠珞的确没法护着脸了,也不是要护着枇杷,相反她是打算用枇杷护着肚子。 皇后娘娘走了过来,看见她唇色被吓得有些发白,轻笑出声:“是本宫的不是,景采女没被吓到吧?” 珠珞:“没...没有。” 若她没看错的话,她们刚才是在步打球? 皇后娘娘先前是打马球的高手,如今即便身处后宫也没闲着,竟在这后院开辟了一块地,专门用来步打球。 怪不得映画额头有汗,看来她们两个玩得很尽兴,还有五六个宫女也是如此装束。 第58章 就在珠珞思考着,听到皇后将球杆随意扔给映画道:“本宫接待景采女,你陪她们玩吧。” 映画接过,福了福身子:“是,娘娘。” 皇后来到珠珞跟前,将她手里的食盒拿了过来,巧笑嫣然:“来吧,我们坐在那里看她们打球。” 珠珞自然跟上:“好的,娘娘。” 裴如茵的身量高,甚至可堪比普通男子身量,只是比普通男子瘦弱些,但露在外面的臂膀却很有力量感,珠珞亦步亦趋地跟上,看着她的背影竟有些想入了迷。 待裴如茵坐下后,珠珞没有直接坐下,而是打开食盒,有些殷勤地开口:“娘娘,嫔妾听闻您喜欢枇杷,今日得了枇杷,便借花献佛献于您。” 裴如茵看了眼枇杷,伸手随意挑了一颗,语气淡淡:“到底是你得宠,本宫宫里都还没枇杷送来呢。” 什么?这枇杷居然第一波是送到她永寿宫的? 珠珞还以为景仁宫和储秀宫都有了后,她宫里被送的都是被挑剩下的,她还特地看了,觉得颗颗硕大金黄,品相看着都好才送来的,却没想拍马屁直接拍到了马腿上! 她脸色一变,就要跪下请罪,裴如茵看出她的意图,伸手拉住她的手臂道:“本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本宫的确喜欢枇杷,你这礼本宫就笑纳了。” 珠珞有些哭笑不得,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有些站立难安。 裴如茵却是指了指身旁的座位道:“坐下吧,你若觉得心中过意不去,便将这枇杷剥皮吧,本宫虽喜欢吃,但是也懒得剥皮。” 珠珞这才稍稍回神道:“是,娘娘。” 她心情好有些忐忑地坐下,纤纤玉手小心地拿起枇杷剥皮,当真是皮薄汁多,汁水顺着她的手指滑落,她连忙用帕子擦去。 她认真剥皮的样子,落在裴如茵眼中,她看了一眼后,便没把目光放回球场,而是继续盯着珠珞瞧道:“你今日打扮得到是美,本宫看瞧心情也好几分。” 珠珞笑着回:“今日是郡主出嫁的日子,嫔妾早上去琼华宫送郡主了。” 皇后有些稀奇:“那日的事你忘了,你竟还有心思去送嫁?” 那日的事,她怎么可能会忘? 这时,正好一颗枇杷的皮剥好了,她递着上前道:“娘娘,好了,请品尝。” 裴如茵凑身过来,张唇咬了口,汁水有些溢出。 她的唇瓣在碰到珠珞手指那刻,珠珞手指传来一阵酥麻感,差点将拿稳手里的枇杷,等裴如茵坐回去,她才讷讷收回手指。 这还是她第一次喂女子吃食,感觉有些奇怪... 这时,球场上传来一声惊呼:“映画姑姑,你好威武!” 球场上还挺热闹,珠珞深吸口气,稳住心神道:“当日之事嫔妾并没有忘记,所以送完郡主后,便送枇杷来娘娘这里,亦是为了感谢娘娘当日相助。” “先前未至景仁宫感谢,一来是娘娘喜静,不敢叨扰娘娘的清净,二是也没什么好礼上门,这才耽搁至今,还请娘娘不要介意。” 裴如茵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瞧着她,“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感谢本宫?” 珠珞表情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承认:“是的,娘娘。” 她自然不单单是感谢这么简单,但是她的目的现在还无法说出口,至少得等到十个月后。 珠珞暗自摸了下肚子,她得为孩子早日做起打算来。 裴如茵就这么瞧着她,眼神逐渐幽深:“小景儿,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小景儿?这是裴如茵第二次这么唤她了。 可见,李璟晔的心思裴如茵是知道的。 帝后夫妻也确实挺有意思的,珠珞先前打死也不会想到他们两个私下里竟是这般。 她状若疑惑地摇头:“回娘娘,嫔妾不知,还请娘娘赐教。” 裴如茵却是不说了:“无妨,无关紧要的一个人,你们相似之处在于,都是美人。” 珠珞“哦”了声,没有继续追问。 裴如茵又说:“本宫也没见过她长大后的样子,大抵与你一般美吧。这后宫的美人虽多,但你的容貌独树一帜,美得独一份,也怪不得李璟晔独宠你这么久。” 她语气里全是欣赏,完全没有作为妻子的拈酸吃醋。 珠珞讪讪笑道:“娘娘谬赞了,臣妾愧不敢当。” 裴如茵想到什么,勾了下唇,语气有些蛊惑地说道:“小景儿,日后你若有空,常来景仁宫陪本宫如何?” 求之不得,珠珞也正有此意,点头道:“若娘娘不嫌弃,嫔妾以后就多加叨扰了。” 裴如茵闻言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第45章 珠珞瞧着皇后的笑容,心头突突的,有股异样的感觉。 这时,皇后道:“你的心意本宫收下了,时候不早,本宫让映画送你出去。” 珠珞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是,那嫔妾就不继续叨扰娘娘了。” 皇后朝着球场上恣意挥棍的映画挥了下手,映画便立马停下步伐,将杆子甩给就近的小宫女,“你们先玩,我等下就回。” 之后,珠珞便跟着映画的步伐,朝殿门口走去。 映画边走边用帕子擦汗,步伐刻意地压得很慢,一个错步,珠珞就走到了她跟前,映画却是不走了。 待珠珞向前走了两三步后,她才突然出声叫住了她:“景采女。” 珠珞转身,有些疑惑地开口问:“映画姑姑,你有事与我说?” 映画上前两步,她神情比之旁的宫女,总是多了一丝桀骜,哪怕身量不比她高,但与她说话,下巴总是不经意地抬起:“你未成为宫妃前,宫里总有传闻,他们说我与你,是所有宫女中长得最出挑的。” 这传言半真半假,她成为宫妃前,行为低调,很少现于人前,这传闻是她成为宫妃后,有心人为了打压她,刻意提起她出身宫女的身份,这才有了这道传闻,却不想把映画给牵连了。 珠珞没吭声。 映画继而轻笑一声,继续道:“往前不曾好好看你,如今仔细瞧来,也不过如此。” 映画不喜她,但她是皇后跟前红人,她还有不能得罪她的理由。 珠珞勾了下唇,语气听不出喜怒道:“传闻确实不能尽信,如今我是采女,而你依然是宫女,所以这道传闻现下就无人再提了。” 说完,她好整以暇地抚了下鬓边的步摇。 她今日是精心打扮的,配的钗饰也是精心挑选的,美而华贵,衬得她整张脸妖而不媚,艳却不俗。 映画的脸色冷了三分,但气势依旧不减:“采女走得可慢些,跟在奴婢身后,小心别摔着。” 说完,甩开了袖子,两步快步走到珠珞跟前。 珠珞也没恼地跟在她的身后,不过是个带路的,她又何必与她计较? * 前脚刚出景仁宫,后脚映画就很大力地将门关上,“嘭”的声,把前来扶珠珞的碧珠给吓了一跳。 她摸着胸脯道:“映画姑姑真是好大的气性!” 珠珞颔首:“心性如此,走吧。” 映画大抵在宫里是没怎么吃过苦头的,庆嫔虽然称不上是顶好的主子,但她待在倚梅轩的时候,也没听到她苛待下人的传闻。 且她还曾有心将映画献于皇上,想来也必不会多亏待映画。后来即便没献成,转头映画就来了景仁宫。 景仁宫的主子待她更是不一般,端看手底下那些小宫女对她讨好的态度,就可知她平常在景仁宫也算是半个主子。 且映画向来清高自傲,对位份低的宫妃不假辞色,所以碧珠评价她气性大,此话到也不假。 珠珞今日也是累了,走在宫道上,脚步略有几分轻快:“咱们回永寿宫吃枇杷去,刚给皇后娘娘剥了一颗,现下到也馋了。” 碧珠也露出笑脸,道:“不瞒主子,奴婢也馋了,云轻那丫头恐怕早就在等着主子了!” 珠珞不置可否地笑笑。 刚拐过一道角门,迎面撞上不知从哪里冲过来的宫女,珠珞还未开口,那宫女就哆哆嗦嗦地跪下了下去:“采女饶命,采女饶命!” 珠珞下意思地用手捂了下肚子,幸亏来人并不是有心朝着她肚子撞的,只是撞到了她的半边胳膊,但她还是冷了脸色。 同时也庆幸她没有宣扬遇喜的事,否则若真遇到有心冒冒失失朝她撞的宫女,她才真要追悔莫及! 她现在自觉今日不宜出行,不是差点被球打到,就是差点被人撞到,等下安心待在宫里,不要出来才好! 身旁的碧珠瞧见主子脸色不好看,连忙厉声呵斥:“你是哪宫的宫女,走路冒冒失失地,冲撞了主子你是不要命了吗?!” 这时,跪在地上的宫女顶着一张被打得红肿的脸缓缓抬起,她双眸通红地看向珠珞,先是惊讶一瞬,随后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珠珞的裙摆,哽咽道:“采女,奴婢是采薇啊,奴婢刚才不是有意的,还请采女救救奴婢,求求你了!” 第59章 说完,放开珠珞的裙摆,又冲着她重重磕起头来,砰砰砸地,听着让人心生不忍,碧珠忍不住出声:“你这是作甚,采女还没说要处罚你呢!” 碧珠的确有些恼恨,害怕珠珞的名声就此被个不知名的小宫女给败坏了。 珠珞也不知采薇这是闹的哪出,皱眉看着,瞧着她额头很快磕出一片血来,手指紧了紧。 这时,从旁边冲过来几个宫女,打头的正是彩屏。 彩屏厌恶地朝跪在地上的采薇一眼,潦草地向珠珞行了个礼:“奴婢请采女安,让采女受惊了,这小宫女是受不住罚从储秀宫跑出来的,奴婢现在就将人带走。” 随后,吩咐左右:“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人给拉开!” 两三个小宫女闻言,立马上前就要拉走采薇,采薇身子抖了两下,随后紧紧抱着珠珞的腿,哭诉祈求道:“采女,你救救我!你就看在我们同伺候过梅采女,还有几分交情的份上,你救救我,我不要跟她们回去,她们会打死我的!” 她哭得可怜,眼泪一把把地落,很快就将珠珞的裙摆洇湿。 珠珞心下大惊,那两三个人居然拉不开她,而采薇像是死了心要扒着她不放手,再这么闹下去,恐怕就要牵动她的胎气。 她立马呵止道:“好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采薇立马不再叫喊,只是双手仍死死扒着她的腿不放。 珠珞不得已看向彩屏道:“彩屏姑娘,这是我的旧人,不知可否让我将人带回去叙叙旧?至于贵妃那里,我明日自会去请罪说明缘由,不教你为难。” 彩屏愤恨地朝着采薇瞪了一眼,采薇吓得又抖了下身子,难堪地将头撇开。 她道:“既然采女心里有了计较,那奴婢也不敢为难采女,还请采女记得明日来储秀宫说明原委,奴婢这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冷声道:“走吧,咱们先回储秀宫复命。” * 珠珞将采薇带回了永寿宫。 彩霞看见采薇很是惊讶,且瞧她一身的伤,心里不免唏嘘地开口:“采薇,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采薇看到彩霞,像是看到了亲姐妹般,紧紧抱着彩霞,泣不成声:“彩霞,呜呜,我差点,差点就没命见你了!” 说完,双眼一翻,晕倒在了彩霞怀里。 彩霞大惊,手足无措地看向珠珞,等着珠珞发话。 珠珞道:“先将人安置了,再去请个太医,好歹是条人*命。” 彩霞神色复杂:“是,主子。” 彩霞看着昏迷的采薇,想到那日她趾高气昂地挎着包袱,走出倚梅轩,奔向她自以为光明的前途。 不过短短一年,她竟变成这般! 她给采薇上药的时候,难免脱下她的衣服,查看其它伤势,却不想入目是伤痕累累的胴体,青一块紫一块,还有密密麻麻细小的针.眼。 她惊讶地捂住嘴,眼眶红了。 她在辛者库待过,自然知道宫里折磨人的手段百出,她自己也不是没有挨罚过,那时她以为就要烂在辛者库的时候,是珠珞捞出了她。 如今她是一宫的大宫女,跟着主子吃喝不愁,珠珞也不是会苛待人的主子,所以她的日子好起来了,就见不得昔日好姐妹竟变成了这般。 她有些心疼地给采薇上药。 * 珠珞换了身衣服,躺在睡椅上,神情倦怠,她的手边是云轻刚剥好皮的枇杷。 她捻起一颗,放进嘴里,味道甘甜,果然如她期待的那般。 云轻也跟着尝了一颗,眯起了眼睛,十分幸福地开口:“好冰好甜,今日就等这一口了!” 碧珠睨她了眼:“瞧你这点出息,还不是因为跟对了主子,否则咱们哪能有这口福?” 云轻立马狗腿地朝着珠珞笑:“多谢主子,主子是整个宫里最好的主子了!” 珠珞睁眼看她,嗔斥:“狗腿。” 云轻头上戴的是她新赏的海棠珠花,她再拿到赏赐的那刻,就迫不及待地戴了起来,这珠花到也衬得她好看。 云轻见她手里的枇杷吃完了,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核,然后又递给她一颗,好奇地问道:“主子,新来的宫女是谁啊?瞧着有些眼熟。” 碧珠也道:“从前似乎在储秀宫见过。” 这枇杷到底是冰镇过的,她吃了两颗尝鲜也不再尝试,放下手里的核,她用湿帕子擦了擦手,开口解惑:“她本是倚梅轩的,从前与我和彩霞同伺候过梅采女,梅采女去后,她便去了储秀宫,却也不知为何会落到今日这地步。” 原来如此,碧珠与云轻相互望望。 因着珠珞是宫女出身,她们虽然也知道彩霞与珠珞关系亲近,但从未向彩霞打听珠珞之前的事。 如今当真是头回知道这件事,所以两个人面色都有些惊讶。 心里也在盘算着,恐怕珠珞会将人给留下来,毕竟彩霞就是她亲自捞人的,珠珞是个顾念旧情的主子。 珠珞不知道两位宫女心中所想,她心中也有了猜测。 采薇单纯,以为先前储秀宫待她好,是因为她这个人,其实不然,是因为她对储秀宫有利用价值。 如今梅采女没了,她的利用价值自然也跟着没了,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到哪里都是落水狗。 所以她如今的境遇,珠珞并不奇怪。 只是奇怪,怎么采薇好巧不巧地就撞上了她? 她正想着,就看见彩霞一脸凝重地走了过来,云轻看见她,高高兴兴地招呼她吃枇杷,却没成想,彩霞上前两步,直接朝着珠珞跪拜了下去。 碧珠和云轻都被吓了一跳,碧珠开口道:“彩霞,你这是作甚?” 彩霞红着眼开口:“主子,采薇她...遍体鳞伤,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皮,还请主子可怜可怜她。” 她先前也在储秀宫待过,自然知道储秀宫的手段。 且她还能看出采薇脸上的伤是刻意为之,为了给谁看的不言而喻。 储秀宫打人不打脸,若不是当时她自行毁容,那些板子根本就不会朝她脸上招呼,只会打在不会见人的地方。 想到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珠珞的眸色冷了下去。 彩霞继续哽咽:“奴婢瞧见采薇身上有鞭痕,有针.眼,还有被掐的痕迹,脸上的伤是最轻的,脖子下面的伤根本不能看。” 珠珞闻言,指尖本能地颤动了下,她想到她当时也是被人按在地上,那些银针被狠狠刺入她的指尖,十指连心,她几乎痛到晕厥。 没有药包扎,她只能用布草草包住,还要碰冷水脏水擦地,伤口好了又破,破了又好,若不是后来她自救成功,恐怕现在还活在如在地狱的日子。 她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眼底毫无波澜地开口问:“你想要我怎么可怜她?” 彩霞膝行两步上前,可怜巴巴地开口:“求主子跟贵妃开口,将采薇要过来吧,采薇若是再回储秀宫,怕是会没命!” 碧珠有些不赞同地开口:“彩霞,你这不是在为难主子吗?这般做肯定会得罪贵妃,如今主子处境尴尬,对主子又有什么好处?” 云轻也劝道:“是啊,彩霞,主子如今能好心收留,对采薇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主子再为了她得罪贵妃不值当的呀!” 彩霞心里也清楚,但好歹她们是进宫后就认识的姐妹,她怎么也不舍得现在弃了她! 且采薇如今,瞧着着实是太可怜了。 珠珞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定定地看着彩霞问:“你可想好了,先前她奔向储秀宫的时候,可没想过你的处境,你确定要我帮她?” 彩霞咬着下唇,坚定地点了下头:“奴婢真的是可怜她,想要救她一条命。” 珠珞淡淡地“嗯”了声:“明日我去跟贵妃说说看,如果贵妃不放人,那我便也没法了。” 彩霞喜极而泣道:“多谢主子,若是贵妃不放人,那便是采薇自己命数不好,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第46章 隔日,储秀宫 珠珞站在储秀宫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然而储秀宫的门迟迟没有打开。 彩霞面露着急地再次上前去敲门,终于有人姗姗来迟来开门。 开门的正是彩屏,她朝着珠珞草草行了个礼道:“采女,贵妃娘娘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至于采薇,不过是一小贱婢,若采女肯收留就留下,若是不想,便直接扔去辛者库便罢。” 说完,也不等珠珞作何回应,转头二话没说便关上了门。 彩霞虽然对能留下采薇感到高兴,但是彩屏对珠珞的态度,她也是不喜的,不免抱怨出声:“主子,彩屏怎么这般无礼?” 珠珞讽刺地勾了下唇,眼前的宫殿是储秀宫,里面住的主子是江贵妃,自带连带着下人都有鼻孔朝天的底气。 只是登高跌重,她等着储秀宫跌入泥潭的那天! 珠珞道:“回去吧。” 回到永寿宫,采薇已经起床下地,珠珞刚坐下,就看到采薇上前跪下谢恩:“采女,奴婢给您添麻烦了,奴婢知道采女是顾念旧情才将奴婢留下,奴婢日后定为采女鞍前马后,绝不相负!” 第60章 这誓言并不新鲜,她已经从别人口中听过了。 她道:“起来吧,永寿宫的规矩没有别的宫苛刻,如有不懂的就去问彩霞。” 随后看向彩霞:“采薇我就交给你了,先让她把伤养好,等她伤好后,再安排活计。” 彩霞福了福身子道:“是,主子。” 采薇面露感激地再次重重叩首:“多谢主子。” * 采薇就这么留了下来,许是她的遭遇太过凄惨,又有彩霞护着,永寿宫的其他人都挺照顾她的。 采薇本就嘴甜,从前能哄得梅采女团团转,如今也能很快融入永寿宫,不过短短一月,就比来时开朗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明媚了几分。 这一月来,李璟晔忙于朝政,竟一次都没翻牌子,也没留宿六宫。 珠珞到是不急,虽然是新得宠,但是得宠时间也不算短,她还算沉得住气。 不过她不急,四位宫女到是挺急的,特别是采薇,总是在她耳边,说些要争宠的话。 珠珞听闻,只是笑笑,没有给多大反应。 只是这天,连其她三位也被带动地闹她,珠珞到是有些意外。 碧珠:“采女,天气愈发热了,人也懒得动弹,皇上足有一个月没来后宫。但咱们永寿宫地界好,又是离养心殿最近的,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主子也好久没有做桂花糕了吧?” 云轻:“是啊,主子!自从月华郡主出嫁后,宫里就没人能把桂花糕做得符合皇上心意,就主子能!主子也好久没做了,今日天气还算凉爽,主子要去小厨房试试嘛?” 采薇:“原来主子还会做桂花糕!” 云轻:“主子不仅会做,还做得特别好吃,皇上都爱吃呢!” 彩霞:“好啦,我看不是皇上要吃,是你们嘴馋了吧?你们没发现主子最近浑身懒懒地,你们还撺掇主子去小厨房?” 珠珞最近却是浑身懒洋洋的,流连床榻懒得动弹,连宫门都很少出,采薇服侍时间短没能看出,其她三位早就看出来了。 珠珞现在虽不得宠,但远没有到失宠的地步,就跟大多宫妃一般,锦衣玉食地养在宫里,不愁吃喝。 她现在也没有特别想要得宠的心思,只想安心养胎,免得出去磕了碰了。 所以,四位宫女的提议,她没答应,只是说天气热,自己懒得动弹。 这时,永寿宫来了位不速之客。 庆嫔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脸上有难得的焦急之色,一进来就感受到了屋里的凉爽,看到宫殿中央摆着冰缸,又有风扇纳凉,她热气腾腾的脸,顿时降燥不少。 她道:“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独自一人躲清静?” 珠珞起身,朝着庆嫔福了福身子,庆嫔往来永寿宫次数较多,也没跟她客气,直接坐下,拿起一旁的冰葡萄自顾自就剥了起来。 这冰葡萄明面是摆给珠珞吃的,但珠珞有了身孕,很注意顶多尝鲜,其实都被四位宫女分食了,这四张嘴确实不挑,连刚进来的采薇都被养得胖了一圈。 珠珞坐回去,有些好奇地看向庆嫔:“发生什么事了?” 庆嫔:“英答应有孕了!” 珠珞脸色错愕了瞬,但很快恢复过来,道:“几个月了?” 庆嫔:“才一个月。” 李璟晔有一个月没来后宫,但英答应就是有了,难道是那次? 珠珞不由得感慨:“妹妹记得一个月前英答应就侍寝过一回,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还有英答应有福气,这是旁人都羡慕不来的。” 相比英答应的一次就中,她这胎的确难得。 庆嫔也跟着感慨:“不得不说还是英答应命好,话说妹妹也足足侍寝三个多月,肚子都没动静,偏人家一回就有了。” 珠珞无奈地笑了笑:“姐姐你就揶揄我吧,我要羞得无地自容了!” 庆嫔:“也不是姐姐催你,但到底在这宫里,什么都靠不住,只有握在手里的子嗣才是最可靠的。” “现在英答应虽然只是答应,但若这胎引得皇上怜爱,那前程可不仅仅止于答应,采女、常在、美人、嫔、妃,这些可都说不准!” 庆嫔细数位份的时候顿了下,答应的位份实在是太低了,即便英答应生了皇子,也不定能养在身边。 但没有子嗣的高位妃嫔有好几位,英答应又不像梅采女那般住在倚梅轩,所以庆嫔能收养皇子的概率很低,所以她才会有此感慨。 珠珞眼神闪了下,不动神色地摸了下肚子,笑着问庆嫔:“姐姐今日过来,就是通知我这个消息的吗?” 庆嫔又往嘴里放了颗冰葡萄,这才道:“消息也刚出,我就猜到妹妹还没得到消息,这不就想约着妹妹一起去碧冼阁看英答应。” 珠珞点了下头,吩咐彩霞:“去库房挑尊送子观音,咱们去给英答应贺喜去!” 庆嫔道:“姐姐挑了块玉如意,给英答应安胎用,本来姐姐打算一个人去的,不过想了下,还是同你一道去吧。” 珠珞诧异挑眉:“这是为何?” 庆嫔有些神秘地开口:“你去了便知,姐姐如此做的用意!” * 来到碧冼阁,珠珞这才知道庆嫔的用意。 碧冼阁很热闹,基本后宫妃嫔除了皇后都到了,且李璟晔也在。 一个月没见,珠珞的脚步不经意地顿了下,跟着庆嫔同他与两位贵妃行礼。 珠珞垂着眸,想到画像,想到那供奉的海灯,心跳漏了一拍,没有抬眸。 直到,他威严的声音响起:“起来吧。” 珠珞站起身,庆嫔八面玲珑地开口:“皇上,臣妾听闻英答应遇喜,特地和景采女一道给英答应贺喜,同时也恭喜皇上!” 珠珞缓缓抬眸,对上李璟晔的视线,她像木偶般附和庆嫔的话说了句:“恭喜英答应,恭喜皇上。” 她没有料到他也在,她现在还没有收拾好心情见他。 他一个月没来后宫,后宫其她妃嫔都殷勤地往养心殿送东西,明明她一道桂花糕也是接近他的借口,三位宫女也替她考虑到了,但她就是不愿做。 准确来说,她有些逃避他。 与月华的事无关,只是她作为颜如玉,不知用什么面目来面对他。 这时她又很庆幸,她不是颜如玉,她是珠珞,珠珞如何对面一位帝王,她到不至于出错。 “过来。”他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很诧异地看向她,连同床榻上的英答应,她原本还欣喜的脸色,陡然就垮了下去,眼底闪过暗茫。 珠珞确定他是在叫她,迎着众妃嫔的目光向前几步。 这时,坐在不远处的瑶贵妃,掩帕咳嗽了两声,她身旁的丽昭仪忙给她拍了拍后背。 江贵妃眼神直直地看过来,目光威压且审视,脸色凝重。 至于婉昭容,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就跟淬了毒般看向一步步靠向皇帝的珠珞,几乎咬碎了后槽牙。 最无波无澜的就属关常在了,她神色淡淡,仿佛在场只是在捧个人场,至于此刻发生任何事都与她无关。 珠珞走到李璟晔跟前站定,依旧垂眸,瞧着乖顺听话的样子。 李璟晔的目光上下看了她眼,突然伸手,珠珞会意,脸颊有些发烫地把手伸了上去。 他一把握住,皱眉:“怎么这般凉?” 未等珠珞开口说话,庆嫔率先笑着解释:“皇上,采女妹妹是最怕热的,刚才臣妾去她宫里,发现她屋子里摆了一缸的冰,还摆了冰鉴,臣妾还尝了冰葡萄呢。” 李璟晔眉眼舒展开,放开她的手,叮嘱道:“莫要贪凉,注意身子。” 珠珞乖巧应道:“是,臣妾会注意的。” 她收回手,原先不觉得手凉,但是失去他手的热源,现在竟真感觉到了凉意。 她忍不住再次看了他眼,再次与他视线对上,她有些慌乱地躲避垂眸。 这场景落在别人眼中,就成了眉目传情,谁不知道珠珞已经失宠一个月,如今却不想就单单见一面,这皇上又关心上了。 将两人传情看在眼里的英答应,突然扯过坐在床榻上李璟晔的袖子,撒娇般道:“皇上,您刚刚说今晚陪臣妾,可不许反悔!” 说完,挑衅般看了珠珞一眼。 第47章 李璟晔拍了拍英答应的手,随口应道:“君无戏言。” 珠珞后退几步,退到庆嫔身后坐下,庆嫔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开口道:“皇上,臣妾与采女妹妹今日过来,还带了礼物,就是为了给英答应安胎用。” 说着,一挥手,如意和彩霞将礼物呈到李璟晔与英答应面前。 一座栩栩如生的送子观音,以及一枚安枕用的玉如意。 虽都不是凡物,但也不是太稀罕之物,中规中矩不出错罢了。 英答应瞧了,有些喜欢,眉眼染上几分笑意道:“多谢两位姐姐,贺礼妹妹就先收下了。” 吉祥闻言,带着两个宫女,将礼物郑重收好,带了下去。 第61章 英答应目光盯着吉祥的背影幽幽瞧了眼,随后伸手扶上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羞赧地瞧着李璟晔。 李璟晔表情有些淡,许是多年为帝,造就了如今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但珠珞明显瞧出,他眼底是含着笑意的。 也是,他子嗣单薄,且登基多年,膝下只有一女,他自然是欣喜这个孩子到来的。 此刻氛围正好,江贵妃站起身,朝着李璟晔笑着提议:“皇上,英答应身怀有孕,臣妾摄六宫事,会好好看护英答应这胎,且臣妾保举李太医为英答应安胎,李太医是医科圣手,想来日后英答应定母子均安。” 李太医?珠珞眸光闪了下,这位李太医便是当年照顾梅采女身孕的。 梅采女走后,李太医也没受到任何惩罚,旁人都道梅采女运道不好,哪里能知梅采女没能生下孩子,其实是受到了旁人的算计? 如今江贵妃又让李太医照顾英答应这胎,若是英答应足够聪明的话,联想到梅采女,就应不要答应,此刻她正是最受宠的时候,且李璟晔又在跟前,换个太医这般小事,想来李璟晔是不会拒绝的。 哪知,英答应欣然答应:“多谢贵妃关怀。皇上,臣妾也放心让李太医照顾臣妾这胎,想来李太医不敢不尽心,臣妾会顺利产子的。” 李璟晔没有异议,看了眼江贵妃,语含欣慰:“贵妃,你有心了,你将后宫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朕很放心。” 江贵妃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了:“这都是臣妾应当做的,皇上为前朝的事烦忧,臣妾不敢让后宫琐事惹得皇上烦心。” 李璟晔点了下头,朝着江贵妃的目光愈发满意。 江贵妃回望李璟晔,目光中多了几分欲拒还迎:“皇上,答应妹妹初次有孕,臣妾等也不便多叨扰,这就先告辞了。” 李璟晔刚想答应,丹凤眼却突然移到珠珞身上,珠珞正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道:“那你们就退下吧,朕留下陪英答应。” 英答应自然喜不自胜,将身子前倾,头靠在李璟晔肩头,扬唇羞赧喊道:“皇上。” 珠珞随众人起身,跪下行礼后,便随众人一起退下。 这期间她没有看李璟晔一眼,自然也就没注意李璟晔在她退下的时候,虽手拥着英答应的肩膀,但眼神却是瞧着她的。 * 走出碧冼阁,江贵妃没有离开,而是来到庆嫔跟珠珞跟前,意有所指道:“两位妹妹,今日怎么来得最晚?” 珠珞开口解释道:“庆嫔娘娘特地到永寿宫告知嫔妾这个好消息,嫔妾挑贺礼费了点时间,庆嫔娘娘等着嫔妾一起来此恭贺英答应,这才稍晚了些。” 江贵妃冷嗤了声:“原来如此,知道的以为妹妹用心,送子观音也要挑选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心生嫉妒,才没能第一时间赶到碧冼阁。” 珠珞闻言,慌忙垂头道:“嫔妾不敢,英答应有喜是宫里如今头等的喜事,嫔妾怎么敢心生嫉妒?” 江贵妃见她如此惶恐不安,生怕被人抓住把柄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深:“采女能有此觉悟便好,这宫里谁敢对英答应的孩子不利,就别怪本宫容不下她!” 珠珞抬眸,光明正大地看着江贵妃道:“臣妾不敢,且英答应这胎由贵妃娘娘亲自看护,若有人敢对英答应不利,岂不是自寻死路?” 庆嫔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皇上看中这胎,谁敢惹得皇上生怒?贵妃娘娘看来是多心了,嫔妾与采女妹妹是万万不敢触皇上逆鳞的。” 江贵妃扯了下唇,“最好如此,记住你们今日说的话。” 话落,由彩屏扶着离开了。 庆嫔看着江贵妃离开的背影,对珠珞道:“妹妹,姐姐馋你宫里的冰葡萄了,咱们回去继续话家常吧。” 珠珞:“好啊。” * 回到永寿宫,有阵阵凉风扑面而来,庆嫔忍不住喟叹道:“好凉快,还是妹妹会享受!” 珠珞笑道:“姐姐打趣妹妹,妹妹是最怕热的。” “还是妹妹得宠,春江水暖鸭先知,虽然妹妹一个月没有侍寝,但内务府还是启了冰,若是别的宫要用冰,怕是得等到下个月。”庆嫔捻起一颗葡萄,仔细地剥起皮来。 庆嫔此话不假,当初她刚到梅采女宫里的时候,正值酷暑,采女屋里没有冰块纳凉,只能洒些凉水降温,当时她还深有感触。 珠珞抿了口水,一路走过来有些口渴,偏头问道:“姐姐,永寿宫的小厨房新制的酸梅汤,加上碎冰,口味一绝,你可要尝试?” 庆嫔闻言,来了兴致:“好啊。” 珠珞吩咐彩霞道:“去端两碗酸梅汤来,再上点豌豆黄和龙须酥。” 彩霞应道:“是,主子稍等。” 庆嫔又尝了两颗葡萄,留着肚子等下喝酸梅汤,便擦了擦手,直奔正题:“妹妹,姐姐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珠珞疑惑地看向她:“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庆嫔恨铁不成钢道:“刚才姐姐可是瞧得真真的,皇上有好几次眼神就落在你身上,你一直低着头,可别给皇上半分回应呐。” 珠珞眼神有些无辜地看着她:“是吗?妹妹只注意听旁人说话了,没有注意到呢。” “你呀,”庆嫔摇了下头,继续道,“如今英答应先你一步有孕,想来很快就要晋封位份,你以后在这宫里的处境恐怕是要难了。” 如此说来,倒也不错,即便英答应只升一级到采女,但她有子嗣傍身,自然不是她这个没有子女的要高贵,她就成为最末等的妃嫔了。 珠珞知道庆嫔的意思,如今两人为联盟,自然是希望对方能成为自己的助力,若她一直处于地位,庆嫔又为何要与她联盟? 且她若得宠,将来生下皇子,她位份低不能抚养皇子,说不定皇上会因为她们交好的份上,让庆嫔抚养她的皇子。 珠珞面露苦恼道:“姐姐,非是妹妹不去争,只是你也瞧见了,先前皇上因为流言之事,冷落了妹妹,如今流言骤歇,妹妹还不赶紧夹着尾巴做人,哪里还敢上赶着惹皇上不痛快呢?” 庆嫔想到前阵子的流言,叹口气道:“妹妹,春日宴那回你替章潜说话,可记住教训了?” “记住了,”珠珞苦笑道,“原也是看不惯郡主作态,才仗义执言,没想到竟惹得这般坏我名声的流言,妹妹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既然大家都以为那日是皇上在意流言才迁怒她的,她索性就坐实了,她那晚撞见的事,她要埋在肚子里。 庆嫔闻言,劝慰道:“妹妹也别太丧气,今日依姐姐看,皇上还是在意妹妹的,你是不知道,皇上拉你手的时候,有多少双嫉妒的眼睛盯着!” 珠珞想到手掌心很快消退的温暖,忍不住轻轻握住手,似乎鼻息间还萦绕着李璟晔身上独有的龙涎香。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妹妹知道姐姐的心意,妹妹省得的,不会辜负姐姐的好意。” “这就好,”庆嫔满意地点了下头,不枉费她费了这么多口舌,“本宫今日与你一道去碧冼阁,就是为了探知皇上对你的心意,如今看来你复宠的机会很大,妹妹可要把握好。” 珠珞点了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 这时,如意进来,对着庆嫔道:“娘娘,天色不好,恐怕等下要下雨。” 珠珞从窗棂朝外看去,果然这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天,如今却是乌云密布,怕是等下要下大雨。 庆嫔也瞧见了,站起身道:“妹妹,姐姐就先回去了。今日姐姐对你说的话,你且多想想,宫中生存艰难,但万变不离其宗的,便是皇上的宠爱。” 珠珞站起身,正好云轻端着酸梅汤和糕点进来,她道:“姐姐的话,妹妹记在心上了,酸梅汤妹妹让人给你打包带上,姐姐慢走。” * 庆嫔走后不久,突然刮起劲风,雨滴如细针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地。 珠珞站在窗口处,冷风裹挟着雨气,拍打在她的脸颊上,彩霞给她披了个白色暗纹兜帽斗篷,“主子,当心着凉。” 珠珞裹了裹身上的斗篷,看着阴沉沉的天,风雨已至,不知这后宫还能安静几天。 英答应这胎来得好快,一切都太顺其自然了,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在珠珞脑中一幕幕闪现,她总觉得似乎有条线穿插其中,但她还没有找到线头。 她想得入迷,这时耳畔响起彩霞的行礼声:“奴婢请皇上安。” 珠珞身子一惊,转身看去,只见李璟晔带着雨气走了过来,发稍被雨水打湿,正落着小水珠。 第48章 珠珞临窗而立,素白的小脸藏在一圈毛茸茸的兜帽里,下巴尖细,樱唇红润,伶仃的身子,在细雨中单薄孤立。 李璟晔丹凤眼看向她,脚步顿住。 珠珞没有料到他这个时候过来,上前几步,欲要蹲下行礼,却被他一把托住胳膊:“爱妃免礼。” 第62章 珠珞语气有几分娇嗔:“皇上怎么冒雨过来了?若是吹了风可怎么好。” 随即,吩咐彩霞道:“把窗户关好,拿条干净的帕子来,再吩咐小厨房熬一碗浓姜茶,给皇上驱驱寒。” 说着,她解开斗篷的绳系,脱下给一旁的碧珠。 她一道道吩咐下去,几个宫女便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李璟晔牵过她的手,拉着她坐下,听着她关怀的话语,多日来的烦躁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珠珞任由他牵着,起风的时候,屋里的冰跟冰鉴就都撤了下去,如今关上窗户,屋里的热气一点点聚起来,他手心滚烫,她被他这么握着,似乎一路烫到了心里。 庆嫔不愧是宫里的老人,她有句话说对了,对后宫妃嫔来说,什么都不重要,皇帝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想成为宫里最末等的妃嫔,也不想再回到任何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境地。 李璟晔就是这宫里最高最壮的树,她要像菟丝花般攀着他往上爬,不仅是为自己,更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许是一月没见,李璟晔盯着她瞧的目光有些灼灼,珠珞嘴角微扬,眼眸却是羞赧地低垂:“皇上为何要这般看臣妾?” 李璟晔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嗓音低沉好听:“朕这些日子有意冷落你,却不想在养心殿迟迟也等不到你,朕好不容易来一趟,还不许朕好好看你了?” 说到冷落,珠珞瘪嘴,娇哼了声:“臣妾知道皇上为何冷落臣妾,其实臣妾也很生气。” 李璟晔想到那日的不欢而散,有心逗弄她:“你到说说看,朕为何冷落你?你若说得有理,生气也是应该,若是没理,那便是你胡搅蛮缠。” 这时,采薇呈上一条干净的帕子上前,出声道:“主子,帕子准备好了。” 话虽是对着珠珞说的,但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看向年轻的帝王。 珠珞放开李璟晔的手,接过采薇手里的帕子,就要给李璟晔擦发,转头看见采薇还未退下,轻蹙了下眉道:“你退下吧。” 采薇咬了下下唇,有些不甘愿地退下了。 珠珞站起身,来到李璟晔身边,拿着帕子细细地给他擦被雨打湿的发梢,她手指轻轻抚过他的青丝,语气柔柔在他耳边道:“皇上怕是听信了传闻,这才恼了臣妾吧?” 李璟晔登基以来,夙兴夜寐,勤勤恳恳,又在朝中扶持拥护他的新生势力,他五年前欲推行的新政,在重重阻碍下,最后无疾而终。如今章潜等新生官员的出现,他又看到了新政实施的希望,这一个月来便是埋头改革,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未来后宫,后宫嫔妃到是一个个打着探望的名义,想要留宿养心殿,他左等右等,却是迟迟没有看到珠珞来,哪怕这期间他赏她枇杷,也没能等来她的谢恩。 不仅有些恼恨她的无动于衷,直至今日在碧冼阁再次见到她,所谓小别胜新婚,一月不见,他竟迫不及待撇开初有孕的英答应,冒雨巴巴地赶来了永寿宫。 永寿宫到是一派月岁静好的景象,她又哪里知道他面对朝政的焦灼,如今就这般与她说两句话,他的心竟意外地平和许多。 他颔首,问:“什么传闻?” 珠珞擦发的手略微顿住,她就知道他是不关心流言的,那日她婉拒了他,他定是感觉丢了天子颜面,这才刻意不来永寿宫。 真真是小气的男人,她心中腹诽。 面上却是没有半分不满地开口:“春日宴上,月华奚落了新科状元几句,皇上你也知道的,臣妾与月华有旧怨,就站出来替状元打抱不平几句,却不想这落在旁人眼中,就编造了臣妾与那状元有旧的传闻。” “本是无稽之谈,臣妾也没放在心上,却没成想愈演愈烈,臣妾还以为皇上是听进去,恼了臣妾才不愿意来看臣妾。难道,不是吗?*” 她问得忐忑,眼睛更是不安地看着他。 李璟晔闻言,想到前段日子他的确从小德子口中听过,不过他当场呵斥了小德子,还下令不准后宫再出现此谣传。 一个是他如今看中的臣子,另一个又是他的宠妃,谣言将这两人串联在一起,背后之人的用心是何其险恶。 但帝王多疑,他作为天子,不会拉下脸去问一个臣子,正好如今珠珞提出,他便顺势问道:“既知朕听到了传闻,你又为何不来朕跟前辩上一辩?” 珠珞听罢,立马拉下脸,将手中的帕子随意塞进他手里,一副被气到的样子,冷脸坐了回去,撇开脸不再看他,语气不满地辩驳:“那日是臣妾头次见那状元郎,先前可是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怎么皇上不问问臣妾,就起疑心了?” “皇上生气,臣妾还觉得生气冤枉呢!要是早知会被有心人泼脏水,臣妾那日就不应该出声,臣妾现在想来,悔都要悔死了!” “且不管那状元郎人如何,到底是皇上亲封,月华那般说状元郎,岂不是再说皇上您识人不清?说到底臣妾也是为了皇上着想,却不想皇上一点都没领会臣妾的苦心!” 说完,恼恨地瞪了他一眼,似乎是真的被气到了。 李璟晔没想到他的一句话,竟惹得她一通埋怨,许是自知理亏,拿着手里半湿的帕子,将身子往她的方向挪了挪,语气颇有几分无奈道:“好了,朕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疑心你们的意思,是朕不好,好端端地问这个,到惹得你不开心了。” 珠珞绞着手指头,低着头,就是不瞧他,显然还没有被哄好。 李璟晔还是第二次哄个姑娘,头次哄人还是十年前哄一个娇气包,他没甚太多经验,只得继续说软话:“朕知道你对朕的心意,日后都不再疑心你,可好?” 珠珞见好就收,转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问:“真的?” 李璟晔语气郑重:“君子一诺,重若千斤。” 珠珞这才重新展露笑颜,语气娇嗔:“这谣言实在是无稽之谈,臣妾对皇上之心,日月可表,天地可鉴!” 李璟晔甫听完,心跳慢了半拍,眼前当着是个特别好哄的姑娘,这点到不像那位娇气包,他将手中的帕子重新塞回她手里,拉过她的手腕,柔声道:“朕的头发还半干着。” 珠珞高高兴兴地又给他擦起发来,他既来了,就是给他们之间一个台阶下。 她就趁机高高兴兴地下,这可不比上次赏的枇杷,他人可是过来了,她若不下,就显得不识好歹了。 且她也趁机将谣言的事说开,主要目的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一个她与章潜不熟的印象。 那日她的确有些冲动,好在那日是月华的择婿宴,若是旁人的择婿宴,她的借口恐怕就站不住脚了。 这时,小厨房的姜汤熬好了,不是采薇端来的,是云轻。 云轻规规矩矩地汤碗放下后,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李璟晔对永寿宫的宫女不感兴趣,全程都没落一眼,他虽不至于不近女色,但也能称得上是清心寡欲。 珠珞闻着姜汤味,有些刺鼻,忍住胃里翻腾的感觉,她递给李璟晔:“皇上,喝了这姜汤驱驱寒吧。” 李璟晔接过,用汤匙搅动姜汤散热,随即喝了一口。 珠珞瞧着外面天色都暗了,便问道:“皇上今日要留宿永寿宫吗?” 李璟晔诧异抬眸:“你难不成又要赶朕走?” 果然,他的确是对那晚的婉拒耿耿于怀。 天可怜见,她虽心里有这意思,但面上没有表现半分啊。 珠珞嗔怪地瞧着他:“臣妾哪敢有这意思?只是,臣妾想到今晚皇上本该去陪英答应的,所以臣妾才会有此一问。” 李璟晔想到他来之前,就已经安抚好了英答应,便随口道:“无妨,她不碍事。” 是吗?珠珞不置可否地笑笑。 * 果然,晚上两人正欲安睡,突然门外有声音在吵。 李璟晔本来就欲探到珠珞腰际的手,不情不愿地收回,脸色更是沉得厉害,扬声问:“宴池,外面在吵什么?” 很快,宴池在门外的声音传来:“皇上,英答应梦魇,说是肚子不舒服,想要喊皇上过去一趟。” 这一招当年梅采女在英答应身上就用过,没想到这次轮到英答应用到珠珞身上了。 李璟晔却没之前好骗了,他沉声道:“不舒服就去请太医,朕又不会治病。” 珠珞闻言,差点没乐出声,其实她不便让李璟晔留下,与其等下找理由推拒,不如现下就放人,她道:“皇上,英答应初次有孕,难免娇气些,您就去看看她吧,她也好安心不是?” 她如此大度,李璟晔却是开心不起来,仿佛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他不解气地捏了把她的脸蛋,咬牙道:“等着朕回来。” 等他回来? 才怪咧! 第49章 珠珞毫无意外地没有等来李璟晔,一夜无梦到天明。 清早,上妆的时候,碧珠还有些不满地嘟囔了句:“采女,碧冼阁的也太过分了,皇上难得来永寿宫一次,还三催四请地给请走了。” 第63章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其她宫女也一股脑地吐出心中不平。 彩霞:“可不是,现在外面的风言风语很不好听呢。” 云轻也恼恨:“今早我去御膳房,还吃了排头,主子你不知道,可气死奴婢了。” 采薇搭不上手,也搭不上话,只闷不作声地站在不远处,竖起耳朵听着。 珠珞看着气炸的一群小宫女,笑着安慰道:“她正得意,咱们便离得远远的吧,省得到时出了什么意外,怪到我头上来。” 彩霞颇有几分赞同地点头:“主子说的是,如今英答应身怀有孕,正处于风口浪尖,盯着她的人满后宫都是,咱们永寿宫最要紧的便是明哲保身。” 碧珠也附和道:“采女,奴婢即刻吩咐下去,叮嘱下面的人不要与碧冼阁的人起冲突,最好是看到碧冼阁的人就绕道走。” 云轻虽然不太懂里面的弯弯绕绕的,但还是点头:“那奴婢日后也少去御膳房,做什么吃食就在小厨房做了,省得碰见碧冼阁那些眼高于低的人!” 珠珞听罢,满意地点了下头。 上次皇上从永寿宫怒目而出的第二天,英答应就侍寝,且一回就中,在旁人眼中,永寿宫与碧冼阁可不就是有旧怨的? 所以,江贵妃昨日才会问出那番话,既是敲打,也是证实她与英答应不和的传闻。 英答应现如今万众瞩目,她又何尝不是,还是夹起尾巴低调做人的好。 等上完妆,珠珞瞧外面天色大好,所谓雨过天晴,天朗气清便是如此。 她站起身道:“云轻,备好桂花糕,咱们去景仁宫。” 云轻应了声:“是,主子。” 这时,闷不做声的采薇突然开口问:“主子要去景仁宫?主子现下去景仁宫比去养心殿勤快。” 珠珞只淡淡看了她眼,解释了句:“许是那日我捡到你前,因枇杷与皇后结缘,皇后娘娘高贵典雅,又是后宫之主,我心里自然是敬仰她的。” 说完,她吩咐碧珠:“你一个人陪我去永寿宫就够了。” 碧珠应声道:“是,娘娘。” 等她们走后,彩霞皱眉上前道:“采薇,你刚刚为何质疑主子的去处?” 采薇轻笑出声:“姐姐,我只是打趣了一句,主子又没放在心上。且我看主子待人亲和,在我们跟前也很少摆架子,这才多嘴说了句,换做旁的主子,我哪有这个胆子呀!” 彩霞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呀,就仗着主子脾性好吧。但你也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如今主子到底是主子,日后说话还是要过脑子的。” 采薇立马乖巧点头:“知道了,姐姐,下次不敢了。” 彩霞看着她,无奈地笑了下。 * 珠珞刚出永寿宫的门,就低声吩咐碧珠道:“日后你多留意采薇,特别是她会经常跟什么人接触。” 碧珠虽心生诧异,但还是领命道:“是,采女放心。只是彩霞姐姐那边?” 珠珞道:“你悄悄地办,别惊动了她。” 若出事,人的第一本性就会暴露出来,自然是先保自己,所以当时梅采女去后,彩霞眼里只有自己,不会容得下旁的任何人,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若相安无事,彩霞心软的性格就会占据上风,当年采薇可没管过她的死活,如今她见采薇落魄,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援手,又在永寿宫事事提点照顾,可见她不是心坏的,只是性格使然。 所以珠珞才愿意第一时间将她从辛者库捞出,若真是从根上就歪了,珠珞是不会伸出援手的。 且珠珞也看中她曾与宴池之间的联系,找她去跟宴池打听事到底也方便些,她怎么去跟宴池打听是她的事,至于宴池肯不肯多说是宴池的事,珠珞要做的就是留住这条线,总比什么联系都没有的强。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珠珞对三位宫女也有了心得,碧珠其实比彩霞做事更周到,行事更有大宫女的风范。 至于云轻,年纪还是小了些,是个馋嘴的,又是个爱听八卦的,爱跑御膳房这种八卦聚集地,所以外面的风声基本都是她第一个打听到的。 三个宫女各有各的好,珠珞对她们也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要背叛她。 只要她们不主动背叛,她乐意护住她们一辈子。 正想着,很快来到景仁宫。 她也不知从哪里练出来的厚脸皮,明知映画不待见她,这一个多月还是隔三岔五地就来,采薇这才有了那句类似打趣的话。 她最近的确来景仁宫比谁都勤快。 看门的小宫女对她的到来已经见怪不怪,扬着笑脸就将人引了进去,珠珞问:“皇后娘娘在后院吗?” 小宫女回:“皇后娘娘刚用完早膳,现下在休息消食呢。” 珠珞去了内殿,果然看见皇后在投壶,皇后娘娘消食都与旁人不同,喜欢多动,真不知道她这种性格,是怎么在后宫憋屈过这么多年的? 映画乖巧地站在她身边,看见皇后投中一个,就高兴地将箭矢捡起来,重新递给皇后,皇后再重新投,两个人玩得乐此不疲。 映画转头看到了珠珞,原本春意盎然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满眼都在写着质问,仿佛是在说,她怎么又来了? 但珠珞脸皮厚,装作没有看见地扬起笑脸上前,夸赞道:“娘娘好箭法,风姿不减当年。” 她依稀记得她当初在马球场和猎场,那般与少年争锋的场景,又美又飒,可在小小的她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皇后闻言,冷不丁问了句:“你怎知本宫先前的风采?” 珠珞脸上笑意僵住,她忘了她现在是刚进宫两年的元茵茵,不是颜如玉。 就在她寻借口的时候,映画冷哼出声:“娘娘,这一听就是拍马屁的,您还放在心上了?” 珠珞也紧随着讪讪笑道:“看来嫔妾这马屁拍得不准,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皇后随手将箭矢给映画,瞧见她身后碧珠手里的食盒,问:“你又给本宫带什么吃食?本宫看呐,整个后宫就你宫里的小厨房,最是花样百出,与御膳房都不遑多让。” 珠珞接过食盒,放在桌子上,将食盒盖子打开,从里面端出桂花糕,笑着道:“本宫的小厨房哪里能和御膳房比?都是小巧罢了,也就娘娘不嫌弃,肯赏脸品尝。这是小厨房新做的桂花糕,娘娘您尝尝。” 皇后随后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咬了口,她神情认真,仿佛是在品鉴不可多得的美食,“你这桂花糕到比以前郡主做的还要好吃,都说郡主做的桂花糕是后宫一绝,本宫看还比不上你做的。” 珠珞:“娘娘谬赞了。” 映画吩咐人上茶,眼看着皇后又要吃第二块,她上前道:“娘娘,先喝口茶,小心腻,刚刚还说胃撑得厉害。” 说完,不满地瞪了珠珞一眼。 珠珞眼观鼻,鼻观心。让她在女人跟前,与另一个女人争宠,她没有经验啊。 先前梅采女在的时候,她是用计在采女跟前与采薇争高低,现下情况却是不同,她着实不知如何去争。 小宫女也给珠珞上了茶,皇后抿了口茶,看了眼珠珞,吩咐道:“将采女的茶换掉,换成清水就好。” 珠珞闻言,眼睛闪了下,她紧了紧手指,难不成是那次拿枇杷挡肚子,让皇后察觉到了什么? 耳边传来映画的轻声抱怨:“哼,矫情。” 珠珞眉心跳了下,她不知道皇后喜欢映画什么,难不成就是看中了她这种骄横的性格?但话说回来,确实与别的女人有几分不同,皇后着实快把她给宠上天了。 小宫女给她换了清水,珠珞抿了口润润唇,听得皇后问:“昨晚皇上去了永寿宫,却被英答应叫走了?” 珠珞面露几分尴尬:“这等小事,皇后娘娘也听说了?” 皇后:“不算小事,如今后宫里,就你们两个风头正盛。你盛宠不衰,她初有身孕,你们两个但凡有丁点冲突,都会被有人传扬得到处都是。” 这话似乎是在提点她,珠珞嘴角扯出苦笑来:“娘娘,如今英答应身怀皇嗣,嫔妾哪敢与她有冲突,说实话躲她还来不及呢。” 否则,她也不会昨晚让李璟晔走了,明知英答应是在争宠,她还是大度放人,还不敢有半分不满,不就是怕三人成虎,让后宫人都误以为她对英答应不满? 皇后却是摇头:“树欲静而风不止,小景儿,这后宫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了的。有的时候,不是你找事,而是事找你。” 这点她入宫这么久,早已深有感触,她道:“若是真躲不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皇后似乎有些欣赏她的这种心态,笑着道:“若是挡不了,小景儿,本宫可以帮你一次,看在你的桂花糕份上。” 说着,她又拿起一块。 珠珞闻言,心里的石头终于是定了,也不枉费这一个月来的筹谋,从让人打听皇后喜好那日起,她就在等这句话了。 第64章 她毫不心虚开口道:“多谢娘娘。” 第50章 等珠珞的桂花糕,全部进了皇后的肚里,映画这才道:“娘娘,后院那群小宫女们都在等着,咱们去打球吧。” 皇后站起身,看她:“你要同去吗?” 珠珞顾惜肚子,也站起身回:“嫔妾不会上场一起打球,只会干瞪眼,怕扫了大家的兴致。” 映画轻嗤:“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皇后亲昵地伸手点了她下:“不许对景采女无礼。” 映画不满地嘟了下唇,满脸的倔强,她实在长得好看,俏生生的面容,看着不会让人太过生厌。 珠珞见此情状,只想赶忙离开了事,便道:“皇后娘娘,嫔妾宫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映画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兴起来,恨不得珠珞立马就离开的样子。 皇后也没挽留,叮嘱了句:“好生回去,注意脚下。” 看着珠珞离开的背影,直到完全不见,映画把心中不满发泄了出来:“娘娘,这个景采女不去在皇上跟前献殷勤,巴巴地在您这边拍马屁,她这是图什么呀?”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着珠珞离开的方向,她反问:“你觉得她图什么?” “我才不管她图什么!”映画语气抱怨,“她只要少来咱们跟前晃悠,我就心满意足了!” 皇后知道她吃醋,不恼反笑:“你呀,她好歹是位采女,你日后还是要多敬重她些。” 映画冷哼了声,不置可否。 她想,不过是卑微宫女爬床,仗着美貌才入了皇上的眼,既无家世又无子嗣,迟早有天失宠,她又有什么可敬重她的? 皇后无奈映画这骄纵性子,虽在尽力规劝,但是奈何被她宠了这么多年,一时间也纠正不回来,她叹气道:“也罢,只要我在一天,就能护着你一天。” 私下里,她们从来自称“你我”。 映画上前,挽上她的胳膊,亲昵地晃了晃:“咱们不聊她了,去后院打球吧!” 皇后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尖,语气宠溺:“好,走吧。” * 珠珞知道她与英答应同处风口浪尖,宫里的下人也不生事,尽量躲着碧冼阁的人走。 却不想这日御花园赏花,还是遇到了出来散心的英答应。 她尚未显怀,但依旧扶着肚子挺着,生怕旁人看不出她身怀有孕似的。 她看见她,也没上前行礼,自然了珠珞也不会真叫她行礼,如今江贵妃都免了她的礼,可见江贵妃对这胎的重视。 英答应抢了珠珞几回恩宠,如今瞧见珠珞,更是头昂得高高的,由宫女搀扶着来到珠珞跟前,出声便是讥讽:“采女在这赏花啊,想来这炎炎夏日,又无皇上陪伴,采女只能孤单影只地来赏花了。” 这几回只要李璟晔翻了她的牌子,他们刚洗漱完躺下,碧冼阁的人就准时到了,不是说英答应梦魇,就是说她肚子不舒服,千方百计地将李璟晔叫走。 李璟晔也被闹得很烦,几欲斥责,但都被珠珞安抚,珠珞每次都温声软语地将人哄走,然后再一夜无梦到天明。 英答应以为人是她抢过去的,其实是珠珞推过去的。 她如今肚子里的小人也三个多月,胎相也稳了,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宣告六宫,且再不公布,她的肚子大起来也遮不住。 所以她就静静看着英答应,语气甚是平和:“虽是盛夏,却是妹妹这一枝独秀,姐姐我也只是赏花打发时间罢了。只是妹妹你现在身子金贵,怎么不在宫里好好养胎,还出来走动了?” 英答应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身边的吉祥道:“回采女,主子刚从养心殿出来,正欲回去。” 原来如此,珠珞道:“既然如此,妹妹若是看上了御花园的花,姐姐就让给妹妹,先行回宫了。” 说完,她眼神看向碧珠,碧珠连忙上前扶着她的手臂,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不想英答应却是不依不饶地上前,拦住珠珞的去路,声音不屑道:“姐姐急着走什么?宫里也没皇上在等着姐姐,即便回去也是独守空房,何不留下一起赏花?” 英答应如今仗着肚子盛气凌人,自然不会将她这个小小采女放在眼里,且她那日拒绝了英答应的示好,想必那个时候英答应就记恨在心了。 只不过,珠珞有些疑惑,英答应明知她们之间有过节,为何还屡屡挑衅她? 难不成,真的一点都不顾及腹中的孩子? 珠珞眼神下移,落在她的肚子上。 英答应更加得意地挺了挺肚子。 珠珞心中讶然一瞬。 她的眼神虽是平静,但作为母亲第一本能怎么会是炫耀,难道不是感到被冒犯,想护着自己的肚子吗? 别谈她现在也有了,任何靠见她肚子的人或物,她的第一反应都是去挡开。 就是她尚未怀孕,见到怀孕的女子也多,也能看出怀孕的女子都是极其看中自己肚子的。 难道这胎给英答应带来的荣誉,压过了她作为母亲的本能担忧? 珠珞抬眸,礼貌笑笑:“多谢妹妹盛请,只是姐姐宫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说完,立马绕开英答应,也不等她开口,就急着步伐走开。 生怕晚一步,再次被英答应叫住似的。 走得,甚至有些狼狈。 * 珠珞从那天起就开始躲着英答应了,她是真怕看见英答应,她这般莽撞,保这胎到两个月,相比之前庆嫔说的种种失去孩子的,当真是幸运。 要知道,这肚子里的皇嗣,哪怕是崴了下脚,都可能掉了。 也就英答应跟捧个金元宝似的到处显摆,生怕没人想害她似的。 她那边毫无顾忌,到让珠珞小心翼翼起来,她现在反到是最希望英答应顺利生产之人,自然了她应该比英答应先生产,但英答应这胎已经吸引了后宫的大半注意力,她肚子里的这个兴许能鲜少被人惦记。 又到了给中宫请安的日子,珠珞挑了身宽松的衣裳,遮了肚子,显得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时,彩霞手里拿了个香囊挂在珠珞腰间,巧笑道:“主子,这个香囊是驱蚊的,盛夏里难免蚊虫多,这个香囊您挂着,蚊虫就近不了身。” 珠珞看了眼,道:“难为你有这巧思,那便挂着吧。” 珠珞也是看这香囊是墨绿色的,与她身上的浅绿对襟暗纹裙到也相配,便没有拒绝。 看着珠珞离宫的背影,彩霞走向采薇道:“这香囊明明是你的巧思,你怎么不自己献给主子?” 采薇掩去眼中暗色,笑眯眯道:“姐姐,你我之间不用分得这么清楚,只要主子开心就好。” 彩霞点了下头:“都和你说了,主子是整个后宫最好伺候的主子,你也来两月了,许是能看出来的。” 采薇轻勾了下唇,笑容浅淡:“嗯嗯,我看出来了。” 珠珞是好伺候,是最不像主子的主子,她不把自己当主子,就别怪她也不把她当主子了! * 阖宫请安无非就是为了宣告中宫地位,一般无事发生。 现在即便是有,也无非是英答应炫耀自己的肚子,又说她如今如何得宠,李璟晔陪了她多少夜。 她都不知道她这话有多招恨,多少妃嫔脸色难看,背地里翻白眼,她现在独宠,李璟晔可不是好久没去别的宫了? 且她这一怀就是十月,难不成是想生生霸着李璟晔十个月? 珠珞在一旁冷眼瞧着,正想挑个何时的时机向众嫔妃传达她已有孕的事实。 却不想,整个请安她都没有找到机会,成了英答应的个人炫耀大会。 风头都被英答应抢过去了,她便不去争,由得她去吧。 随着映画一声叫散,珠珞才由碧珠扶着起身,她今早的茶水,许是得了皇后的令,宫女给她准备的是清水,所以她看着英答应说得口干舌燥之处,就抿口水,就纯当替英答应喝了。 刚出景仁宫的门,却不想再次被英答应叫住,她的眼神迅速撇过她腰间一眼,随即上移,紧紧看着她的眼神道:“姐姐今日怎么都没说话,妹妹还以为姐姐抱病在身,没有过来呢。” 言下之意,她的存在感太低了。 珠珞也不恼道:“今日妹妹一枝独秀,姐姐识趣,不会抢妹妹风头的。” “哼,”英答应轻笑了声,“即便姐姐想抢,也抢不了吧。” 珠珞抿唇,语气冷了下去:“我一直待妹妹有礼,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妹妹,竟让妹妹每次见姐姐都夹枪带棒的,姐姐实在愚笨,还请妹妹指教。” “你是采女,我只是答应,我哪里敢?”英答应掩唇轻笑,“姐姐多虑了,妹妹没有这个心思。” 珠珞实在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便直接转身走开,连声招呼也没打。 英答应看着珠珞远去的背影,目光幽幽。 * 珠珞回到永寿宫没小憩多久,云轻突然急匆匆地跑进来道:“主子,不好了,英答应小产了!” 第65章 什么?珠珞诧异地看着她,皱眉:“怎么回事?” 云轻咽了口唾沫,道:“自清早阖宫请安,英答应回宫后,就感觉肚子不舒服,吉祥立马去请太医,却不想已经晚了一步,太医还未到,英答应的孩子就没了!” 第51章 珠珞这次没有耽搁,听到消息就赶去碧冼阁,身后跟着彩霞跟采薇。 刚出宫门,就看到迎面走来脚步匆忙的庆嫔,两人眼神对上,话尽在眼中。 庆嫔道:“想必妹妹也得到了消息,咱们快速速去碧冼阁吧。” 珠珞回:“嗯,妹妹也是刚得到消息,正要寻姐姐一道去呢。” 两人到碧冼阁的时候,后宫嫔妃基本都在了,就连李璟晔也在。 珠珞眼神看了一圈,发现皇后不在,主持大局的是江贵妃。 江贵妃眼神扫了她们一眼,淡声道:“英答应情况不太好,太医正在医治,两位妹妹坐下静等吧。” 这时,重重帷幔被掀开,顿时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蔓延开来,一盆猩红的血水被端出,从里面传出女人沉痛的闷哼声。 李璟晔脸色大变,捏紧了手指。 江贵妃将手覆在他手背上,安慰道:“皇上别急,英答应福大命大,会平安无事的。” 李璟晔脸色稍缓和,另只手轻拍了拍江贵妃的手背:“你也辛苦了。” 江贵妃抿抿唇,眼睛有了泪花:“英答应这胎一直都是由臣妾看顾的,臣妾每日都看了英答应的脉案,却不想竟然发生了这种事,臣妾惶恐,没能看护好龙胎。” 李璟晔则是安慰道:“你莫要太过自责,听听太医如何说。” 这便是要问责了。 珠珞自进来后,就一直垂眸坐着,脸上是与众嫔妃一致的哀伤悲痛神色,这时庆嫔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小声在她耳边道:“这好端端地怎么小产了?不是一直说英答应的胎相很稳的吗?” 珠珞摇了下头,她轻声道:“姐姐别急,等消息吧。” 英答应眉间有些许忧愁地点了下头,珠珞不清楚,但她却是清楚的,每次发生小产的事,宫内都会大变一次。 上一次梅采女可不就一尸两命,这次就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珠珞话音落,李太医满头是汗地走了过来,朝着李璟晔跪下道:“皇上,微臣无能,孩子没能保住。” 未等李璟晔发话,江贵妃急急问道:“太医,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好端端地孩子怎么没了?” 李太医擦了下额头的汗,语气几分焦灼惶恐:“回皇上贵妃,答应的孩子不是意外没的,而是被人下了药。” “什么?”江贵妃惊呼着捂嘴。 李璟晔脸色也沉了下去,声音威严愠怒:“放肆!” “皇上息怒。”众妃纷纷惶恐蹲下行礼。 李太医更是深深跪拜在地,开口道:“皇上,微臣刚给答应把脉,发现答应体内有百降丹,这百降丹在体内积蓄久了,只需一味药引,就可以使母体滑胎。” 江贵妃闻言,蹙眉问:“药引是什么?” 李太医抬头回道:“牵引草!” 随后,又迅速补充道:“牵引草可做驱赶蚊虫用,孕妇单独使用倒也无碍,只是不能碰百降丹,一但两物相碰,便是杀胎的利器啊!” 珠珞眼中迅速闪过暗芒,她垂头看向腰间的香囊,此时这个香囊就像是个烫手山芋,众目睽睽下,她竟一时不知道拿它怎么办了。 诚如李太医所说,牵引草本身对孕妇并无大碍,夏日里还能驱蚊虫,所以今早采薇挂在她腰间的时候,她并没有在意。 却不想,英答应体内居然有百降丹! 珠珞心头直跳,极力稳住心神,竖起耳朵听事态发展。 江贵妃脸色瞬间愤怒道:“查!彩屏,你去审英答应贴身伺候的人,务必查出这百降丹是如何进入英答应体内的!” 彩屏得令:“是!” 江贵妃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扫了眼底下跪着的众嫔妃道:“各位妹妹,英答应是今日阖宫请安后方才身体不适,各位妹妹今早都去皇后宫里请安的,也就说大家都有携带牵引草的嫌疑,等下本宫会让人搜身,还请各位妹妹不要抗拒。” 众嫔妃面面相觑,脸色不平,但碍于李璟晔在场,并没有说出口。 “为防止本宫徇私,等下就从本宫查起,各位妹妹可还有异议?” 众嫔妃这才缓了脸色,纷纷回道:“嫔妾没有异议。” 江贵妃以身作则,让宫女头个搜身,宫女并没有发现什么,转而走向瑶贵妃。 瑶贵妃大大方方地展开手臂,任由宫女去搜,她神色坦荡,果然宫女什么也没有搜出。 宫女一位位查过去,终于停在珠珞跟前,她皱眉询问:“采女,你腰间挂着的是什么?”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落在珠珞腰间的香囊上。 珠珞状若无所知地解下腰间的香囊,含笑地递给宫女道:“这是今早宫女刚给我系上的,如今盛夏蚊虫多,所以去驱赶蚊虫有效果,我也就看着这香囊精致,便戴上了,可有什么不妥?” 她这话说得虽滴水不漏,但众人看她的眼神还是变了。 宫女接过香囊,递给李太医道:“烦请太医好好瞧瞧。” 李太医接过,解开从里面倒出晒干的草药在手心,脸色大变道:“这是,牵引草!”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天哪!居然是你!”婉昭容头个惊出声,捂着嘴巴不敢置信地看向珠珞,但眼里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庆嫔也脸色不好看地看向珠珞道:“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待珠珞开口解释,江贵妃就冷脸开口*道:“大胆景采女,还不跪下,速速招来!” 珠珞像是没从震惊中缓和过来,委屈惊慌瞬间填满了她,她身子晃了下,随后看向李璟晔,像是看到了主心骨般,走过去红着眼眶跪下道:“请皇上明察,臣妾真的不知,这香囊里有牵引草。且太医方才也说,牵引草有驱赶蚊虫的效果,臣妾只是看中这效果,并没有要害英答应的意思呀!” 说着,她眼眶蓄满泪水,凄凄哀哀的看着他,委屈同时还夹杂一丝被肯定的渴求。 面对她如此恳求的目光,众人纷纷朝李璟晔望去,仿佛都在他的决定。 却不想,李璟晔看向李太医问:“这牵引草在宫里可常见?” 李太医犹豫了下,回:“常见,太医院常年备着。” 李璟晔语气不偏不倚道:“既然如此,景采女携带牵引草,只是为了驱赶蚊虫,并不代表她就是要害英答应。” 话音落,众妃脸上纷纷划过失落。 这时,婉昭容有些不满地开口道:“皇上,您就如此偏疼景采女,她可是害了皇嗣啊!” 珠珞深知此时多说多错,她手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言不发地开始落泪。 李璟晔见她哭得伤心,有些无奈地伸手:“别哭了,先起来吧。” 珠珞委屈巴巴地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任由他拉她起来,小声嘟囔了句:“若我害了英答应,我还能挂着香囊招摇过市不成?” 此话是辩白也是抱怨,她的声音虽小,但该能听见的人都听见了。 的确,若她真的害了英答应,第一时间肯定销毁罪证,怎么可能还戴着它? 珠珞起身的同时,众妃脸上表情各异,有愤懑不平,有不屑一顾,还有面无表情和隐有担忧的。 她眼神看了一圈,面无表情的是关常在,隐有担忧的是庆嫔。 她朝着庆嫔点了下头,示意她无事。 却不想,彩屏带着吉祥捧着个盒子就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跪下道:“回皇上,贵妃,藏着百降丹的证物被奴婢找出来了。” 说着,眼神示意吉祥将盒子打开。 众人好奇地看过去,待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后,俱是看向珠珞,里面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珠珞此时眼神也正看向那证物,待看清后,白了一张小脸。 那盒子里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她送给英答应的贺礼,一尊送子观音! 珠珞不敢置信地后退两步,惶然无措地开口:“怎么会这样?” 吉祥眼神愤恨地看着珠珞,咬牙道:“回皇上,自从采女送给主子这尊送子观音后,主子十分看重,且日日诚心跪拜,就是为了给皇上绵延子嗣。” “却不想,这尊观音里面竟然藏了百降丹,主子日日叩拜,这药便浸入体内,这才导致今日小产,还请皇上给主子做主!” 婉昭容看着珠珞,冷笑出声:“好啊,刚还说自己无知,现下你还怎么狡辩?” “你真的是好算计,先是打着送贺礼的旗号,给英答应送这尊藏着百降丹的观音,待药进入答应体内后,再戴着这个藏着牵引草的香囊,两物相生就克掉了答应的孩子,你还真的是恶毒!” 她说的激愤,仿佛落掉的不是英答应的孩子,而是她的。 第66章 这时,丽昭仪也开口道:“景采女,没想到你竟是这般人,刚才你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将所有人都骗了去,若不是翻出这尊观音,恐怕连皇上都要被你蒙蔽了!” 江贵妃眼神威压地看向珠珞,直接盖棺定论道:“景采女,你可知罪?恃宠生娇,谋害皇嗣,欺君罔上,简直是罪无可恕!” 第52章 几条罪压下来,珠珞身子再次柔软地跪了下去,她惶恐不安地看向李璟晔,眼神恳切道:“皇上,不是臣妾做的,臣妾不知百降丹是怎么进送子观音里的,臣妾是被冤枉的!” 她这次语气再恳切,然李璟晔没有像刚才那般替她辩驳,并且扶起她。 而是眼神稍冷,语气带了怀疑:“小景儿,你说你是冤枉的,但谁能够在你送的观音里动手脚?” 珠珞摇了摇头,眼泪扑簌簌落下,语气哽咽:“臣妾不知,观音的确是臣妾送的,但臣妾没有放百降丹,更没有蓄意害英答应的孩子!” 她哭得这般委屈,李璟晔却没有明显地偏袒她,而是追问:“好巧不巧,为何后宫里偏就你戴了牵引草的香囊?” 珠珞还在抹眼泪,这香囊是彩霞替她戴的,即便她说出来,彩霞是她的人,还是她的亲信,旁人也必然不信,还以为她是在一味地推卸罪过。 彩霞闻言,立马面露着急地跪了下来,朝着李璟晔重重磕了个头道:“回皇上,采女与此事无关,这个香囊是采薇说能驱赶蚊虫,才让奴婢替采女系上的,还请皇上明鉴!” 李璟晔幽深的目光从珠珞脸上滑落在彩霞身上,沉声问:“谁是采薇?” 采薇立马上前扑通跪下道:“皇上,奴婢正是采薇。奴婢与彩霞,还有采女,先前是一同伺候梅采女的,后来采女有幸成了采女,奴婢和彩霞就来伺候采女了。” 婉昭容闻言,开口道:“原来你们竟有如此之深的情分。皇上,想来就是她们三人对英答应下的手,景采女是主谋,这两位便是帮凶了!” 话音落,彩霞焦灼万分地看向采薇道:“采薇,你说呀,你为何今日要给采女系上这个香囊,采女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害采女!” 采薇闻言,受伤般看向彩霞:“姐姐,你这是什么话,你难道为了替采女开脱,就要将所有祸事都推到我头上吗?” 彩霞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 采薇仿佛看清般看着彩霞,随后再重重磕了个头,满眼是泪地看着李璟晔道:“皇上,事到如今,奴婢也无法再替采女瞒着了!” 江贵妃立马抓住话头:“哦?你的意思是,此事当真是景采女所为?” 彩霞:“你闭嘴,你胡说!” “来人给本宫堵住她的嘴!”江贵妃有些不耐地指着彩霞开口。 彩屏使了个眼色,有宫女拿出帕子上前按住彩霞的胳膊,并且堵住了她的嘴。 珠珞见状,咬着后槽牙,眼底一片冰冷。 这时,采薇满脸痛悔跟失望地看着她,说出一句句能将她推入深渊的话: “答应初有孕,采女便心怀不轨,当日庆嫔娘娘来报喜,采女借着送礼的由头,让奴婢将百降丹藏在了送子观音里!” “呜呜!”彩霞闻言,身子剧烈地动起来,目眦欲裂地看向采薇。 但是奈何她的手臂被按着,嘴巴被堵着,怎么也睁不开桎梏。 珠珞跪着,脊背挺直,已经止住哭泣,脸上表情并没有松动半分。 众妃闻言,俱是大惊,有人低呼珠珞狠心。 庆嫔却觉不对来,她道:“如你所说,采女吩咐你去藏百降丹,可是那日自本宫去永寿宫寻采女,一刻不离她身边,并没有听她有此吩咐。” 庆嫔站出来说话是有底气的,她送的玉如意一直给英答应安枕用,没有任何问题,且她是宫里老人了,在李璟晔心中一直安分守己,为人公道。 此时也只有她能站出来替珠珞说两句话了,珠珞适时地用帕子开始抹眼角泪水,满脸失望开口:“采薇,我自问从你进入永寿宫,从无一日苛待你,今日你为何要如此害我于不义?” 采薇振振有词地回道:“采女,虽然您待奴婢好,但奴婢不能助纣为虐,您的恩情奴婢只能下辈子再报了!” 这时,江贵妃眼神看向庆嫔,质问:“庆嫔难不成是想担保景采女没有藏药?若是之后真相大白,你也是想一起担责?” 庆嫔脸上表情一凝,气势渐弱:“嫔妾只是道出那日所见之事,没有贵妃娘娘所说的意思。” 江贵妃冷哼了声:“难道景采女吩咐采薇藏药的时候,还能当着你的面不成?且你怎么证明消息就是你递给景采女的?难道就不能是采女在你到之前得到消息,立马就吩咐人去藏药?庆嫔,你说话之前可要擦亮眼睛,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声声质问下,庆嫔彻底哑火。 采薇趁机道:“贵妃娘娘说的对,就是在庆嫔来永寿宫之前,采女就得到消息,吩咐奴婢藏药的。” 随后,她看向李璟晔,继续道:“后来的一个月,只要主子侍寝,英答应都会以肚子不适为由请走皇上,采女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早就恨透了答应!那日御花园,答应还和采女产生龃龉,采女这才兵行险招!” 闷不做声的丽昭仪开了口:“英答应自怀孕后,脾气娇纵,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且抢景采女的恩宠之事,也是人尽皆知,景采女如此做,怕的确是怀恨在心。” 婉昭容接话道:“景采女不仅善妒,且为人狠毒!稚子何辜,为何要承担景采女的妒火!” 江贵妃眼眸锐利地看向采薇,问:“景采女如何兵行险招?” 采薇回:“今日是阖宫请安的日子,景采女知道英答应必去景仁宫,于是便让奴婢系上这含了牵引草的香囊,还特地靠近英答应,果不其然答应果然滑胎!” “且采女她精通药理,当年月华郡主想要害梅采女的胎,将麝香下在桂花糕里,就是被采女发现的!” 众人惊讶出声,李璟晔眉间也动了下,想到那次月华给他下药,也是珠珞发现的。 采薇见众人被说动,十拿九稳道:“皇上,采女虽然对奴婢有恩,但是奴婢真的不能昧着良心替采女遮掩,还请皇上看在与采女的情分上,从轻发落采女!” 江贵妃敛了神色,语气凝重地开口:“皇上,你看如今人证物证具在,该如何处置景采女?” 珠珞却是柔声开口:“贵妃娘娘就这么着急,将这罪名安到臣妾头上吗?为何婢女采薇说的话,贵妃您就相信,却半分不信臣妾的话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嫔妾真的是被冤枉的,采薇背后也定然有人指使!” 她这话许是说动了李璟晔,他沉声道:“宴池,将采薇拖去暴室,审出她背后之人。” 在场的都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整场局,采薇才是破局的关键。 若她没有人指使诬陷珠珞,那么幕后主使就是珠珞本人! 宴池挥手:“小德子,拖下去。” 小德子刚要上前,采薇就惊恐地大叫出声:“皇上饶命!真的没有人指使奴婢!” 随后看向珠珞,质问:“采女既然说有人指使奴婢,还请问采女,那个人是谁?” 珠珞张了张口,皱眉道:“你入我宫里才仅两月,我没那么大面子让你干这种掉脑袋的事。” 采薇却是苦笑一声:“采女,你这招卸磨杀驴,真的是令人寒心!” “奴婢以前是在储秀宫,但奴婢干活不力,被罚了板子,奴婢自己承受不住逃出,这才被你救下。” “入了永寿宫之后,奴婢做事勤勤恳恳,为的就是报答你的恩情!如今奴婢过不了心里这关,将你供了出来,你难道还想拖旁人下水不成?” “奴婢背后没有人,有也是你景采女!即便是过十八道刑法,奴婢也绝不改口!” 采薇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到是镇住了在场的人。 瑶贵妃轻咳了声,清了嗓音开口道:“皇上,想来事情已经明了,这奴婢及时醒悟,心眼倒也不坏,只是被恩情冲昏了头,这才做了错事,拖去暴室受刑难免惩罚过重,不如就拖去辛者库吧。” 宴池试探地看向李璟晔,李璟晔摆手:“听瑶贵妃的。” 小德子立马上前,按住采薇的肩膀,将人拖了下去。 被拖下去前,采薇还在一直嚷嚷:“采女,你的恩情,奴婢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下辈子一定做个好人啊!” 好人?呵! 珠珞心中冷笑,刚冤枉了她,现下又打起做忠仆的姿态,她还真的是小瞧了采薇! 她抬眸,看向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江贵妃,开口道:“两个月前,采薇被打得浑身是伤,跌跌撞撞地碰到嫔妾,嫔妾心下不忍将其救下,却不想招了只白眼狼,在今日反咬我一口!” 江贵妃眼神闪躲了下,但很快厉声道:“你居然还在狡辩?你精通药理,还嫉恨英答应怀胎,药是你下的,采薇也认了罪,你还有何好辩驳的?” 第67章 这时,英答应惨白着一张脸,被人扶着从里间出来,待听到这些话后,立马扑了上来,紧紧掐着珠珞的脖子,像是厉鬼索命般喊道:“我的孩子!是你害了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骤变给吓了一跳,还是李璟晔率先反应过来,死死地按住英答应的手臂,将珠珞的脖子从她手中解救出来。 被救出来的珠珞,软软地倒在他怀里,轻轻喊了声“皇上”。 但很快,眼皮阖上,晕了过去! 第53章 李璟晔紧紧揽着珠珞的肩膀,语气低沉:“小景儿,小景儿!” 英答应眼眸猩红,还要过去扯珠珞的肩膀,李璟晔一把扯过英答应的手臂,警告般开口:“闹够了没?” 英答应被他这种骇然神情吓住,呆愣了瞬,终于是从癫狂模样中缓过神来,张开口颤巍巍喊了句:“皇上...” 李璟晔放开她的手,沉声吩咐:“扶英答应去休息。” 随后,唤道:“李太医!” 李太医忙不迭过来,伸手探向珠珞的脉。 随即,他神色一松,脸色勉强露出笑容道:“恭喜皇上,采女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怀孕已有三月,加之刚刚受惊,这才晕了过去。”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 头个问出声的是婉昭容:“太医,你可别是把错了,景采女真的有孕了?” 李太医语气笃定:“微臣从医数十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采女的确是有孕了。” 彩霞忙挣开束缚,爬到珠珞身边,跪下哀求道:“皇上,采女真的是被冤枉的!您看在她身怀有孕的份上,再好好调查,还采女清白吧!” 话音落,众人纷纷看向皇帝的反应。 李璟晔一把抱住珠珞,众目睽睽之下,就要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刚走两步,就被江贵妃急急喊住:“皇上!即便景采女晕过去,但她的罪过就不追究了吗?她伤的可是龙胎啊!” 李璟晔回头看她,抱着珠珞的双手紧了紧,语气威严不容置喙道:“朕相信景采女不会做出此事,此事容后再议,在真相大白之前,朕不希望听到任何风言风语。” 江贵妃神情愣住,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皇上这就是要明目张胆偏向景采女了? 随后,李璟晔便在一众震惊目光中,抱着珠珞离开了。 庆嫔冷眼瞧着江贵妃吃瘪的表情,差点没控制住笑出声来,等李璟晔抱着珠珞离开的时候,她也忙不迭跟上。 还以为景采女在栽在此事上,但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就是不同,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还能博得皇上一丝信任! 这一丝信任,就是景采女的一线生机! 其实庆嫔心里是恨江贵妃的,不是她们争宠的缘故,而是她知道那次小产,看似是意外,其实就是江贵妃的手笔! 江贵妃表面做出泽披六宫的样子,实则阴险狡诈,虚伪狠毒,她怀不了皇嗣,就不允许旁人生下孩子。 当初婉昭容生昭阳的时候,就是九死一生,江贵妃本打算去母留子的,却不想婉昭容命大活了下来,且昭阳只是个公主,这才能好好将养在婉昭容身边。 不仅如此,她还凭借照顾婉昭容母女的功劳,惹得皇上赞赏不已,此后凡是妃嫔怀孕,就让她看顾。 这更是行了方便之门,梅采女之死,以及今日英答应的小产,若说与江贵妃没有关系,她是万万不信的。 庆嫔越想,神色越冷,江贵妃刚才还想拉她下水,替景采女做担保,看来是想一箭双雕。 她闭了闭眼神,看着飞快走在前方,抱着珠珞皇上的背影。 她心道,不急不急,孩子,娘亲总有一天会给你报仇的! * 永寿宫 碧珠和云轻看见李璟晔抱着珠珞进门,都吓了一跳。 彩霞额头红肿,眼眶发红,却还强作镇定道:“碧珠去趟太医院,将王鹤雪王太医请来。” 碧珠连忙应道:“是。” 云轻有些疑惑开口:“主子这是怎么了?彩霞,采薇呢?” 提到采薇,彩霞眼底闪过暗色:“先去瞧主子。主子被人诬陷害了英答应的孩子,就是采薇这个吃里扒外的污蔑主子!” “什么?”云轻瞳孔一震,不敢置信。 两人脚步也快,很快来到内殿,这时李璟晔已经将珠珞放在床榻上,珠珞昏睡着,眉头却是紧锁的。 李璟晔正手指温柔地抚平她眉间的褶痕,替她擦去额间的汗水。 屋内人大气不敢出,直到宴池眼神看向彩霞,彩霞朝他点了下头,小声说了“太医”两个字。 他这才上前道:“皇上别急,已经去请太医了。” 李璟晔皱眉:“李太医呢?” 宴池解释道:“采女如今情况特殊,李太医先前没有伺候过采女,且也未指定给采女安胎,所以按规矩应去太医院重新寻位给采女安胎的太医。” 彩霞上前一步道:“皇上,太医院有位王太医,一直都是他替主子请平安脉的,只是这三个月来主子一直未请他把平安脉,这才一无所知。奴婢已经着人去请王太医了。” 李璟晔闻言,耐着性子道:“宴池,再派个人去叫。” 宴池:“是,皇上。” 云轻连忙退下,她脚步轻快,迎面竟撞上了后面嫔妃大部队。 为首的便是江贵妃。 身后那群嫔妃,便是刚才在碧冼阁的,刚才听闻珠珞有喜的消息,马不停蹄也赶了过来,只是脚步没有赶上李璟晔,这才慢了一步。 云轻匆匆行了个礼,便着急去太医院了。 江贵妃皱眉,语气不悦:“这永寿宫的宫人们怎么都咋咋呼呼的,也不知道景采女怎么管教的!” 庆嫔在一旁语气微凉:“如今采女怀有身孕,许是宫人们高兴过了头吧。” 她刻意加重了“身孕”两个字,江贵妃眼神扫了过来,隐含威压。 庆嫔却是笑得无所畏惧:“娘娘这么看嫔妾是作甚?嫔妾难道说的不是实话,景采女好不容易遇喜,连皇上都差点失了分寸,就别谈这些下人了。” 江贵妃不悦地瞪她一眼,由彩屏扶着进了内殿,后面的嫔妃乌泱泱地跟上,一下子竟显得内殿有些逼仄。 珠珞也是在这个时候醒的,她睁开眼,满目迷茫:“皇上,臣妾这是怎么了?” 庆嫔乐呵呵地接话道:“妹妹,恭喜你,你有孕了!” 什么?珠珞满眼震惊地看向李璟晔求证:“真的吗?” 李璟晔眸间俱是笑意,他伸手温柔地抚上她的小腹,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是真的,小景儿,我们有孩子了。” 珠珞听罢,瞬间红了眼眶,鼻间通红,她抽泣了下,喜极而泣:“皇上,臣妾盼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孩子。臣妾身份卑微,能为皇上开枝散叶,是臣妾此生最大的荣幸。” 说着,一滴泪恰到好处地从眼角滑落。 李璟晔用指腹替她擦去,两人相互对望,眼里再也容不下其她人。 江贵妃的声音幽幽传来:“皇上,英答应的孩子刚没,景采女的孩子就来了,景采女真的是好福气。采女既然精通药理,为何竟连自己身怀三月也不知?” 珠珞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回贵妃,臣妾只是闲暇时看了几本医术,说是精通药理,就真的太抬举臣妾了。臣妾月事一向不准,加之...” 她语气顿了下,有些委屈地看向李璟晔,继续道:“心情郁结,所以才对身孕此事毫无察觉,臣妾今日也很是惊喜。” 心情郁结的原因人尽皆知,任谁侍寝时就被旁人抢走恩宠,心情都不会美妙。 江贵妃的怀疑被她三两句话挡了回去,深深吐出口气,眼神看向婉昭容。 婉昭容会意地开口:“皇上,景采女有孕是喜事,只是她害得英答应失去孩子,这件事得有个交代,否则难堵悠悠众口啊。” “是啊,皇上,”丽昭仪难得地与婉昭容统一战线,“这件事虽然还在调查中,但若景采女一点惩罚都没有,后宫法纪宫规森严,岂不是成了笑话?” 珠珞垂眸,表情有些不安。 李璟晔开口,有心偏袒,却被珠珞一把握住手掌,她道:“皇上,两位姐姐说的是,臣妾自请禁足,真相大白之前,不会出永寿宫一步。” 李璟晔眼底闪过心疼,但也知这是对珠珞最好的结果。 他应道:“好,你的份例不变,只是事情调查清楚前,你不能走出永寿宫半步。” 珠珞点点头,她果然应下这个惩处。 这时,王鹤雪终于踏着急匆匆的步伐,走进众人视线。 他跪下请了安,随后来到珠珞榻前,跪下给珠珞搭脉,手指颤抖一瞬,但搭上去那刻,却是稳的。 很快,他把完,朝李璟晔道:“皇上,采女母子均安,只是心情起伏不能过大,得安生静养,方才能平安生产。” 江贵妃看到王鹤雪是张陌生的太医的脸,开口道:“皇上,虽然景采女被禁足,但她肚子里是皇嗣,臣妾会好生派李太医看顾的。” 第68章 珠珞闻言,扯了下李璟晔的袖子,语气弱弱道:“皇上,臣妾一直是王太医把的平安脉,臣妾信得过他的医术。” 李璟晔丹凤眼这才正眼瞧向王鹤雪,他有些印象,他是子承父业,父亲曾是宫里得力太医,勤勤恳恳干了几十年,荣退后举荐的他儿子。 父子两心性一脉相承,到底也是不差的。 他道:“既然采女信任你,你便要好好照看她的胎,若是出现任何差池,朕拿你是问!” 王鹤雪心头涌上喜悦,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他低头应道:“微臣遵旨,微臣一定照看好采女母子,不辜负皇上与采女对微臣的信任。” 江贵妃提的李太医被驳回,眼底的暗光一闪而逝。 第54章 禁足令一下,众妃也不久留,纷纷告辞离开。 李璟晔有心想要留下,但小德子进来通报有大臣在养心殿求见,他便也没有多留,起身离开了。 很快,内殿就只剩下永寿宫的人以及王鹤雪。 珠珞看向王鹤雪,开口道:“王太医,我有事想要嘱咐你。” 王鹤雪扫了圈屋内的人,声音恭敬地回:“但凭采女吩咐。” 珠珞:“今日英答应的孩子没了,是被人下药害的。如今我有了身孕,难保下个被暗算的人不是我。” 王鹤雪白皙脸庞闪过急色:“采女莫胡说,肚子里的孩子可忌讳着。” 珠珞抿唇笑了笑,伸手摸了下肚子,继续道:“烦请日后我的安胎药,你亲自挑选药材给云轻,不要过旁人之手。”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相信王鹤雪跟云轻了。 王鹤雪自然无异议,看了眼云轻后,点头道:“采女放心,你的药我会亲自交到云轻姑娘手里,绝不会让旁人碰半分。” 云轻也连忙表态:“主子,如今您有了身孕,小厨房跟药房就是重中之重,奴婢定会好好看守,不会让旁人有可乘之机。” 珠珞点头,看向云轻:“辛苦你了,这两个地方日后你要盯紧了,等我生下孩子,定会好好赏你。” 吩咐好这件事之后,她便让王鹤雪退下了,他毕竟是个外男,在内殿待太久也不合规矩。 王鹤雪退下的时候,眼神不舍,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 却被珠珞制止:“王太医,明日你再来请平安脉吧。” 言下之意,来日方长,不必所有话都在今日说完。 王鹤雪情绪暂时被安抚住,提着药箱,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永寿宫。 等王鹤雪走后,珠珞坐起身,彩霞眼疾手快地给她背后塞了个软垫,珠珞依靠好,开口问:“你们三个是我信得过的,今日之事你们有什么看法?” 彩霞头个红了眼,盈盈跪下一拜道:“采女,都是奴婢自作主张留下采薇,哪知采薇竟是个忘恩负义的,这才害了主子!否则如今主子怀有身孕,本该被皇上捧在手心,又哪里会被禁足?都是奴婢不好!” 珠珞给碧珠了个眼神,道:“扶彩霞起来。” 碧珠会意地扶起彩霞,安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采薇日常在我们面前表现得对采女忠心耿耿,哪里能够知道她竟背后捅主子一刀!” 彩霞面露愧色,这里最识人不清的就是她,她也是被采薇口中的姐妹之情给蒙蔽了。 珠珞道:“彩霞,你不必自责,即便没有你,坑害我的人也会想法子将采薇送进永寿宫,采薇是她们计划的一环,就算不是采薇,也会有张薇李薇。” 彩霞抽泣了下,落下悔恨的泪水,随后倔强地擦去。 等彩霞心情平复,珠珞这才继续分析道:“方才既说,采薇是她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所以如今破局的关键也在她身上。” 碧珠表情有些了然:“采女,你的意思是?” 珠珞道:“如今采薇叛变,永寿宫被封,我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们三个了。” 三人闻言,立马跪下表忠心:“奴婢定为采女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都起来吧,”珠珞点头,“你们的忠心我都是知道的。” 刚刚那句只是必要的敲打。 她摸了摸肚子道:“想来她们也没料到我会遇喜,将来我未必没有翻盘的可能。既然破局关键在采薇身上,采薇一定不能出事。” “如今永寿宫被封,我会写信给皇上,让他允许永寿宫能有一人畅通无阻。” 她看向碧珠道:“碧珠,日后永寿宫内外互通往来就全靠你了。” 碧珠没料到珠珞竟然把这么重的任务交给她,连忙应声道:“是,采女放心,奴婢会谨慎行事的。” “等下我要给你三封信,一封你给皇上,允许你能自由出入永寿宫,第二封你给宴池,皇上未必就会关心采薇的死活,采薇的事拜托宴公公最合适,你再封好三锭银子,悄悄地给宴公公,莫让人瞧见了。” 碧珠闻言,应道:“好,那主子第三封呢?” 珠珞闭了闭眼睛,眼中闪过不舍与不忍:“第三封我早已准备好,你想法子定要交到皇后手里。” 碧珠神情虽错愕,但还是点了头。 吩咐完碧珠,珠珞看向云轻:“云轻,你日后主要任务就是看好小厨房跟药房,碧珠日后出去方便些,有什么缺的就与她说。” 云轻点头:“主子,日后奴婢就在小厨房安家,不会松懈半分。” 吩咐这两个人后,她看向彩霞:“彩霞,你与采薇同我一起卷进这桩祸事,如今你要待在我身边寸步不离,这般我还能护着你,你可明白?” 彩霞眼眶再次红了,她哪里还能不明白珠珞的用心,点了点头哽咽道:“奴婢明白的,奴婢日后就在主子身边,哪里也不去。” 珠珞一一嘱咐完,这才掀开被子,吩咐道:“取笔墨来。” * 给李璟晔和宴池的信好写,她写完让彩霞封好。 至于给皇后的信,她从妆奁里的底层翻出两个月前写好的信,郑重地交到碧珠手里。 这封信是采薇进永寿宫那日,她写好的。 她原本以为会用不到的,没想到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如今她身负污名,还不知何时能洗清,所以这封信不得不送出。 她摸了摸肚子,心道,好孩子,别怪娘亲心狠。 娘亲也是不得已,娘亲护不住你,但也许你锦绣前程,为你亲手铺条康庄大道。 碧珠拿了三封信,很快就离开了。 珠珞看着碧珠离去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叫住她,想要收回第三封信! 她张了张口,喉咙干涩,眼眶红得厉害。 彩霞头个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上前关心道:“主子,你没事吧?” 珠珞摇了下头,此时碧珠的背影已经完全消失。 也罢,叫不回了。 她叫不回彩霞了。 * 慈宁宫小佛堂 堂外,丽昭仪声音柔和:“孙姑姑,劳烦您通报声,我要见太后。” 孙姑姑看了眼正在闭眼念经的太后,出声:“太后这一段佛经不念完,是不会停下的,昭仪若是不急,可以先去偏殿坐等。” 丽昭仪点了下头:“到也不是什么急事,等太后念完也是应该的。” 孙姑姑引着丽昭仪到偏殿坐下,吩咐人上完茶后,便离开了。 偏殿里如今就只*剩下丽昭仪一人,她才刚坐一会儿,却也不知从哪里刮来的阴风,室温骤降。 她忍不住抱了下手臂,神情四处张望起来。 太后吃斋念佛不问世事,整个慈宁宫隐居皇宫一隅,前院又有几颗梧桐遮天蔽日,虽在盛夏的确凉爽,但待久了难免感觉有些阴冷。 整座慈宁宫都弥漫着檀香,烟雾缭绕,不管主殿还是偏殿都供奉了佛像,丽昭仪看久了,不免心生惶惶,头皮发麻,竟是连片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她正要开口喊人,却听身后有动静,转身看到太后和孙姑姑走了进来,她这才长吁一口气。 等人来了,这偏殿才添了几分人气,比之前死气沉沉的好了百倍。 这也是她很少来慈宁宫的原因,总是感觉慈宁宫很少有人气,比之阴森恐怖的冷宫也不遑多让。 她忙扬起笑脸行礼道:“太后娘娘,今日宫里发生了大事,您恐怕还未听说,嫔妾想着不妨说与您听。” 太后将手里的佛珠挂到腕间,沉声道:“你且说与哀家听听,哀家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大事,也值得你特地跑一趟。” 丽昭仪便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道出,语毕,还皱眉道:“皇上也不知为何如此偏爱景采女,竟只将她禁足,她可是犯了谋害皇嗣的大罪啊!” 太后抬眸,冷笑了下:“依你的意思,该如何处置景采女?” 丽昭仪回:“自然是按照宫规处置,就该打入冷宫!” 太后眼中暗讽一闪而逝:“你方才也说,景采女怀孕了,为保皇嗣安全,即便景采女犯了天大的事,皇上也不会惩罚她。” 第69章 丽昭仪垂眸,掩去眼里的嫉妒,她咬了下唇道:“依太后所言,景采女当真是命好。” 太后却轻嗤了声,拿起手边茶盏轻抿了口茶。 她不信命。 她想到她的大儿子,当年何其尊贵,是人人尊崇的太子殿下,也是顶顶命好之人,可是落得什么下场了呢? 难道李璟晔如今登基就是命好?怕不是吧,他是踩着他亲哥的骨血爬上去的! 所以她才不信命,她信人定胜天。 润了喉后,她道:“哀家猜想你今日过来,是想哀家出头替后宫整治景采女。且不论哀家不问世事多年,现如今景采女已然怀有身孕,谁也不能碰的。哀家知道你的心意,你且回去吧,你若真有孝心,日后多来慈宁宫陪哀家说说话便好。” 见小心思被拆穿,丽昭仪有些挂不住脸地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道:“是,太后,嫔妾就先回去了。” 待走出慈宁宫,迎面吹过一阵热浪,她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随即也感觉好生奇怪,这盛夏里,为何慈宁宫如此阴冷? 第55章 碧珠前脚刚从养心殿出来,小德子后脚就迎了上去,满眼笑眯眯地:“碧珠姑娘,事情可还顺利?” 碧珠想到刚刚皇上问了珠珞的情况,便很快就答应了,还叮嘱她要好好照顾珠珞。 本以为皇上这里是最难办的,没想到却是办得最顺利的。 碧珠眼底含了笑意:“托你的福,事情很顺利。对了,你师傅呢?” “师傅?”小德子挠了下脑袋,“你去暖阁找他吧,他这会子正歇着呢。” 碧珠往他手里塞了颗银锭子:“好,多谢德公公,我去寻你师傅。” 小德子掂量了下银子的重量,笑眯眯地收下。 他进宫年限也不短,就谈跟在师傅身边也四五年了,宫里人的各副嘴脸他都见过。 但他从未见过永寿宫这般的,从主子到宫女一水的柔软大方,没有看阉人的轻视的眼神。 并且出手也阔气,打赏方面从不吝啬,所以私下里他能帮衬的也乐意帮忙。 他亲自将人引到暖阁。 冬天里暖阁里烧炭,打帘就是扑面而来的热气,夏天就会用到冰,再转动风扇,完全与阁外就是冰与火两个天地。 碧珠跟着得宠的珠珞,每天用冰,所以对这暖阁的凉快也见怪不怪。 宴池正扶额坐在梨花檀木椅上,闭目养神,听到帘动的声音,缓缓睁开眼。 他眼形狭长,眼尾上扬,琥珀色的眼珠,甚是好看。平时看人的似笑非笑,长着这么一双讨巧的眼睛,任谁看了都会心生好感。 然则,他能够从最低等的太监,爬到如今太监总管的位置,手段不可谓不凌厉,只是不清楚他的人,容易被他这双眼给蒙蔽。 碧珠也不自持是永寿宫的大宫女,微微颔首喊了声:“宴公公。” 宴池看着她,坐直了身子,问:“碧珠姑娘不好生伺候景采女,怎么有空来咱家这里?” 碧珠心情忐忑地从袖子里拿出珠珞写的信,又拿出荷包放在信的下面,语气恭敬:“宴公公,主子托我给您带封信,不管您答不答应信的事,这银子都是主子给您吃酒用的。” 宴池眼眸微动,他的确有吃酒这个喜好,但在皇上跟前办事,怎可能顺着心意来? 只是下值或是休沐的时候,才会把酒两盏,过过嘴瘾。 转念一想,彩霞现在正伺候她,他便不觉得奇怪了,彩霞是知道他这个喜好的。 他道:“景采女如此客气,咱家若是不看她的信,未免显得太过不近人情,拿来咱家瞧瞧。” 碧珠脸上一喜,将信与银子一道递给宴池,宴池修长的手指只抽走了上面的信,碧珠踟蹰了下,便将银子放在他手边的桌子上。 宴池打开信,有些意外珠珞的字竟是簪花小楷,清秀端正,收笔颇有几分飘逸之感。 这副字,像是刻意练过的,他不禁感慨,果然字如其人。 他很快将信看完,放回信封,他道:“采女让咱家看住采薇,不叫她被人害了去,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辛者库的掌事公公与咱家也有几分交情,这个忙咱家便帮了,你回去让采女放心。” 第二件事办成,碧珠的心落下一大半,她这次笑容真心实意了几分:“奴婢待采女这厢谢过宴公公,有公公这句话,采女无有不放心的。” 宴池弯唇笑了下,其实即便珠珞不说,皇上在事情真相大白前,也不会让采薇出事的。 若有不长眼的撞过来,那就只能...只认倒霉了。 * 从暖阁出来,热气扑面,碧珠额头的汗珠就落了下来,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汗。 怀揣第三封信,碧珠脚步不停地来到景仁宫前。 她上前敲门,却是无人来开门。 虽是午后,但是热气不减,很快她的后背就汗湿了。 但想到珠珞的交代,她咬咬牙,再次敲响了景仁宫的门。 这时,终于有人来开门,来人长着一张明艳好看的脸,表情却是极度不耐,皱眉问:“你是,永寿宫的?” 碧珠自报家门:“映画姑姑,奴婢正是永寿宫的碧珠,有事求见皇后娘娘!” 映画冷嗤了声:“你家主子害人不浅,若不是身怀有孕,恐怕已经在冷宫里待着了,不是在禁足吗,来景仁宫作甚?” 碧珠表情怔愣了瞬,事发后她才去了养心殿,养心殿的公公们待她客气,她还以为宫内所有人都会如此。 没成想映画的话竟如此刻薄,主子的第三封信,她还能好好地送到皇后手里吗?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碧珠扬起笑脸,讨笑地看向映画:“姑姑,我家主子有事要寻娘娘,烦请通报一声。” 随后,她将头上的海棠珠花拿下,这还是珠珞前段时间赏的,她们三个一人一对,她们有时会戴着一是撑门面,二是为表恩宠。 她将珠花往映画跟前一送,讨好道:“还请姑姑行个方便,奴婢感激不尽!” 哪知映画看都不看那珠花一眼,直接拂开:“去去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罪妃身边的罪奴,还不快滚!” 说完,“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碧珠看着紧闭的门,紧蹙着眉,主子不过就交代这点小事,她都办不好。 她咬牙,双腿一屈,跪在了景仁宫门前。 今日无论如何,她都是一定要见到皇后娘娘的! * “映画姑姑,那叫碧珠的还在外面跪着呢,眼前着天都要黑了。”小宫女在映画耳边低声道。 映画眼底闪过震惊:“这都一个时辰了,她还跪着呢?” “是啊,”小宫女也感慨,“不过,这一直跪下去算是什么事?若是惊动了皇后娘娘可就不好了。” 皇后娘娘不喜体罚宫女,特别是听到有人跪在景仁宫前,肯定是会生气的。 映画深深吐出口气,冷笑了声:“没想到景采女身边还有这么忠心的奴婢!” 这宫里的世态炎凉她见多了,背主忘恩的奴婢有,不把下人当人的主子有,没想到景采女能得如此忠仆。 她道:“别让她跪着了,就说皇后娘娘让她进来,但也让她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小宫女:“是,姑姑,想来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多嘴的。” * 碧珠终于还是见到了皇后。 皇后畏热,一到夏天,浑身都懒得动弹,这几日她都不去看打球了,只在殿内投壶耍玩。 今日也是听到了宫内的变故,但她懒得出去,也不会主动关心这些事,有江贵妃在,她只消安心待在景仁宫即可。 但她不主动去问事,事情反而找上了门,但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曾许过珠珞一件事,看在她不仅长得还算讨喜,还送她枇杷,给她做桂花糕的份上。 她乐意拉她一把。 她问:“你叫碧珠,来景仁宫找本宫何事?” 碧珠拿住怀里的信,信封上写着“皇后娘娘亲启”六个字。 映画撇撇嘴,接过递给皇后。 皇后打开信封,快速阅览,直到读到最后一个字,她的表情从刚开始的疑惑变成了现在的震惊。 “皇后娘娘,嫔妾位卑,恐无法保存腹中之子,愿寻得娘娘庇佑,让吾儿能够养在娘娘膝下,一来给娘娘作伴,二来嫔妾私心,想要替吾儿谋一个前程,愿娘娘不弃,嫔妾感激不尽。” 皇后放下信,久久无法平复情绪:“这是采女让你交给本宫的?” 她其实是想问,这封信可是珠珞亲笔书写? 珠珞虽被禁足,但皇上并没有定罪,日后平反也不无可能。且宫内妃子都希望有子傍身,哪怕是位公主,将来都是个依靠。 虽然祖制规定,嫔位以下妃嫔的孩子需交给高位妃子抚养,但法外不外乎情理,她若是向皇上求情,以她如今的恩宠,未必不能把孩子留在身边。 第70章 她竟这么痛快将孩子交于她抚养?若她这胎是个皇子,她可知皇长子的份量之重? 或许她就是太知道其中分量,所以才想给这个孩子多一份殊荣,嫡长子的份量的确不是旁的皇子能过比拟的。 皇后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何滋味。 她一方面觉得珠珞狠心,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佩服她的魄力,孩子还在她肚子里,她就为之计深远。 碧珠点头:“回娘娘,的确是采女亲手交到奴婢手里的。” 良久,皇后道:“你去回采女,若是孩子生下来,她亦不改变心意,本宫便成全她。” 现下心狠,等生出来看到白软可爱的孩子,还不知要怎么后悔呢。 皇后爱怜她,愿意再给她次机会。 若她到时还如此心硬,她便抚养她的孩子,景仁宫的确很久没有新生儿热闹一下了。 碧珠面上露出欣喜,俯身拜道:“多谢皇后娘娘。” * 等珠珞走后,映画好奇询问:“娘娘,珠珞在信里写了什么?” 皇后将信给交于映画,映画读完,脸上也俱是惊色:“她,她竟然如此狠心?” 映画内心是震惊的,在她印象中,所有妃嫔都恨不得牢牢抓着自己的孩子,还没见过谁主动将孩子往外推的。 皇后也没想到珠珞竟存了这般心思,她道:“没有一个母亲会忍心割舍自己的孩子,她才刚怀上,等生产那日也许就改变心意了。” 映画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喃喃道:“或许吧。” 但还真不一定,因为她觉得,珠珞就是个卖子求荣的! 第56章 映画摇了下脑袋,将珠珞这个狠心的母亲甩至脑后,想到刚刚她拂开的珠花,她道:“娘娘,您看奴婢今天戴着钗环好不好看呀?” 皇后抬眸瞧她头上,她天生丽质,即便头上零星地簪了几枚钗环,也衬得整张脸很好看,她伸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脸,语气爱怜:“本宫的映画怎么都好看,这钗环是不喜欢了吗?本宫妆奁里还有别的,你尽管挑你喜欢的戴上。” 映画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语气乖觉:“好的,奴婢最近喜欢样式新颖的,口味变了,若是戴着不好看,娘娘可别嫌弃。” 皇后无奈地笑了下:“本宫何时嫌弃过你?这宫里能被本宫放在手心的,也只有你一人罢了。” 映画勾唇,笑容愈发妩媚。 她想,那对海棠珠花确实好看,但那又如何?她在景仁宫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好样式没戴过? 不过是一对精巧样式的珠花,就想收买她,简直做梦! * 碧珠送完了三封信,走出景仁宫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去。 她扶着墙壁走,想着珠珞的安胎药,脚步不由得加快地来到太医院。 如今只有她能自由出入,每次出来的机会她都不能浪费。 来到太医院,王鹤雪还没有下值,还在拿着药材仔细端量。 冷不丁看到碧珠的来到,语气有些诧异,放下手中的药材,来到她跟前问:“碧珠姑娘这是发生了何事?” 碧珠眼神疑惑地看向他,他指了指她的头发,道:“有些散乱。” 碧珠想到刚刚为了能进景仁宫,情急之下扯下了珠花,这才头发散开,她顿时羞红了脸,慌忙捋了下头发道:“王太医,现下如何呢?” 情急之下,原本散乱的头发,有些不忍令人直视,他道:“碧珠姑娘等下还要伺候景采女,如若姑娘不介意,我给姑娘顺下吧?” 王鹤雪想的是,珠珞看到贴身宫女如此憔悴模样,许是会担心,故才会有此一问。 碧珠想的是,自己是永寿宫的门面,虽然主子被禁足,但她得将永寿宫给撑起来,不能让旁人小瞧了去。 于是她点点头,从袖中掏出被映画拂开的珠花,捧到王鹤雪的跟前道:“那就麻烦王大人了,这是主子赏的珠花,烦请王大人帮忙簪上。” 珠珞赏的吗?王鹤雪眼神落在珠花上,近乎虔诚地拿起,小心地簪在碧珠的头上。 碧珠乌发如墨,发间是与珠珞同款洗发的皂香,一时间王鹤雪竟有些恍惚,仿佛他正在给珠珞簪花。 王鹤雪的气息靠近,他身上独特的药草香也愈发浓郁,碧珠抬眸,看到王鹤雪俊美白皙的脸庞,瞬间两颊染上绯红。 王鹤雪簪完,就后退两步,保持男女大防的距离。 碧珠也稳了稳心神,道:“王太医,奴婢此刻前来正是为了主子明日的安胎药。” 王鹤雪一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她来了。 他从箱笼里拿出药包,叮嘱道:“这是一天的用量,采女畏苦,可吃蜜饯解苦,药要趁热喝,采女孕期切忌寒凉之物。” 碧珠接过药包,心道王鹤雪不仅了解主子的口味,还如此贴心叮嘱,不愧是医者仁心。 正欲转身离开,却被王鹤雪突然叫住:“碧珠姑娘。” 碧珠疑惑地看向他,还以为他忘了什么没嘱托,却不想王鹤雪从一旁的药箱里拿出一只小白瓶,他语气温柔有礼:“你额头有伤,擦点药会好些。” 碧珠心跳漏了半拍,她后知后觉才发现今日磕过好几个响头,把额头都给磕肿了,她伸手接过王鹤雪手里的药,嘴角弯起感激的笑道:“谢谢王太医,明日奴婢再前来叨扰取药。” 王鹤雪:“姑娘慢走。” * 珠珞虽被禁足,但是因着肚子里的孩子,内务府御膳房也不敢亏待了她。 云轻管着小厨房的事,得知她怀孕后,对饮食上更尽心了,晚上煨了鸡丝汤,珠珞喝了一碗,好像有些腻着了,有些不舒服干呕了两下。 如今公布怀孕喜讯后,身子也是突然娇贵了起来,害喜的症状也愈发厉害。 云轻有些自责:“都怪奴婢炖的汤不好,主子好些了吗?” 珠珞喝了口水,摆手让她把鸡丝汤撤下道:“不是你的汤不好,是我没有胃口。也别浪费了,等下你们分吃了,记得留碗给碧珠。” 说到碧珠,云轻道:“也不知道,碧珠姐姐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难不成是被事情绊住了脚?” 彩霞则开口道:“估摸着也要回来了,或许碧珠会去太医院给主子拿安胎药,太医院到底远了点,会耗些时间。” 云轻赞同点头:“那这汤给她温着,她最喜欢喝鸡丝汤了。” 正说着话,碧珠就手里提着药包进来了。 云轻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药包,惊喜道:“真被彩霞姐姐说中了,你还真的去了太医院取药!” 碧珠笑了笑,上前回话道:“不辱主子使命,奴婢将三封信都已送到,主子心想事成,皇后说只要生产后主子不改变心意,她便成全主子。” 珠珞点头,表情有些怅然若失,待看到碧珠额头的红肿,她皱了皱眉:“你的额头是怎么了?” 彩霞也道:“是啊碧珠,刚刚你进来的时候,还一瘸一拐的,是谁欺负你了吗?” 珠珞也察觉到了,语气有几分凝重:“碧珠,虽然我现下落魄,但只要你开口,我会竭尽所能替你做主。” 碧珠摸了下额头,笑了笑:“去太医院时,王太医已经给了奴婢药,主子不用担心。就是去景仁宫的时候,被映画姑姑拦在门口,跪了个把时辰,不过也不打紧,擦了药明日也便好了。” 提到映画,彩霞脸上是满脸的不赞同:“映画姑姑真是霸道,同是宫女,怎么还让你罚跪了?” 云轻也看了看碧珠的腿,心疼地开口:“你的腿没事吧?今晚我替你值夜,你好好休息吧。” 碧珠却是摇头:“哪有这么金贵?就是跪了一个时辰而已,幸亏后来进了景仁宫,否则就白跪了。” 珠珞看向碧珠,眼底也是满满的心疼,她也是奴婢出身,如何不知青石板跪起来双膝有多疼? 她道:“碧珠别逞强了,今晚就让云轻值夜吧。云轻今晚炖了鸡丝汤,是你爱喝的,你用完晚膳就去休息吧,日后宫内外的事还需要你进出往来,你第一要紧的还是你自己的身子。” 碧珠闻言,心头热乎乎的,她点头:“奴婢听主子的,王太医叮嘱主子要趁热喝药,若是嫌苦,可食蜜饯解苦。” 说着,她看向云轻:“你记得给主子备着,主子最是怕苦了。” 云轻:“碧珠姐姐放心,我会记在心里的。” 看着她们三个之间和谐相处,珠珞心里也是满满的安慰。 采薇背叛她固然可恨,但她也不会因为采薇的背叛就怀疑自己御下不严,她相信以心换心,只要她们三个不背叛她,她乐意护着她们一辈子。 * 辛者库 采薇自从被拖来辛者库后,被指使着干了大半天的活,直到再也干不动,才揉着酸痛的腰去吃饭。 却不想饭桌上几乎全是空盘子,连饭桶里的饭粒也只剩下几粒。 看着空落落地饭桶,她几乎再也忍不住地喊道:“饭呢?” 第71章 放下碗筷的众宫女看向,有人开口嘲笑道:“你自己来得晚,怨得了谁?来了这里就得守这里的规矩,任你之前在什么宫是什么得脸的宫女,在这里的大家都是罪奴,谁也不比谁高贵!” “就是,能在别处好好当差的能来这里?你以为来这里是享清福的啊?” “姐姐,别管她了,走吧,瞧这种不懂事的新来的就晦气!” “走!” 话音,众人便摔了手中的碗筷,纷纷起身离开。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还道:“新来的,记得把碗刷了,要是敢偷懒,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采薇眼睛冒火地看着远去的众人,胸腔里的委屈几乎要将她给淹没! 她这两个月来在永寿宫被养得很好,有吃有喝,和其她三人亲热说笑,珠珞也是最慈和的主子,从不曾苛待过她们。 她竟忘了,她身处的是后宫,这里是最拜高踩低的地方,最是尔虞我诈,弱肉强食。 采薇倔强地抹去眼角洇出的泪水,认命地从饭桶里捡起饭粒往嘴里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心里安慰自己。 越捡眼越是红,这时突然眼前有什么一晃而过,有什么死命勒住她的脖子,她瞬间瞪大眼睛,窒息感传来,她下意识去拉勒她脖子的绳索! 却不想身后突袭之人力气出奇的大,她怎么拉也拉不动,她剧烈挣扎起来,空气越来越稀薄,她快无法呼吸了! 不,不成,她还不想死! 求生的本能,让她奋力挣扎,终于双手摸到一个碗,她用力打碎,抓住碎片狠狠往后面人的手上扎去! 来人的身子猛地一颤,但仍没有放开勒她的绳索,反而越发用力! 她呼吸不过来了,眼眶突出,刚刚那一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快死了吗? 第57章 采薇眼睛缓缓闭上,电光火石间,耳边传来一句暴呵,“抓住他!” 她感觉颈间一松,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她剧烈地咳嗽着,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手无力地撑着桌子,不知道咳了多久,终于缓过来这股劲。 她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正冷脸站着一位公公,他鬓边有两缕白发,看着年过半百的样子,手里拿着拂尘,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瞧着她。 她认出来了,是辛者库的掌事马公公。 她像是看到救星一般道:“马公公,救奴婢,有人要杀奴婢!” 马公公冷声道:“贼子已经逃走,咱家也派人去追了。你是新来的采薇吧,日后在辛者库要小心些,旁人就没有遇到这样的事,你一来就给咱家惹事。” 采薇眼眶泛红,刚刚才死里逃生,如今脖颈还疼着,就又经历掌事公公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她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了! 她的手指紧紧掐进桌子边沿,直到指尖传来清晰的疼痛,她才稍微回神道:“多谢公公救命之恩,若不是公公,恐怕奴婢已经没命了。” 她掩去眼中的不甘,朝着马公公讨好道。 马公公稍微有些意外,是个拎得清的,也不知犯了什么罪,才沦落到这里,不过既然是宴池要照顾的人,他便帮忙看着便是。 他道:“日后不要单独行动,贼子没有被抓到,难保没有下回。” 采薇抹了把眼角的泪,应声道:“是。” 马公公一甩拂尘:“咱家累了,你也休息吧。”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采薇伸手摸了摸脖颈的勒哼,疼得嘶了一声,狠狠皱起了眉头。 * 储秀宫 婉昭容听到宫人来报,语气失望:“娘娘,居然失手了。” 江贵妃不疾不徐道:“让你底下的人收手,日后再找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她。” 婉昭容搅着手里的帕子,语气不甘道:“娘娘,她毕竟知道我们许多事,还是早日除掉为好。” 江贵妃自然是知道,梅采女、月华郡主和英答应的事,采薇都参与了,若是日后招供,难道不会将她给拉下水。 她冷哼一声:“还不是你底下人废物,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如今打草惊蛇,一击不成只能收手,再者她父母兄妹的性命还捏在我们手里,难道还怕她现在招供不成?” 婉昭容讪讪闭了嘴,想来也是,采薇的命脉都捏在她们手里,她们又有什么可怕的? 她道:“还是娘娘想得周全,一早就将采薇的家人捏在手心,否则很难不出变故。” 江贵妃无视她的恭维,转移话题道:“目前最要紧的便是珠珞的肚子,原本以为利用英答应这胎可以扳倒她,没想到还是棋差一着,她居然怀了孩子!” 提到珠珞的肚子,婉昭容就恨恨咬牙道:“她也算谨小慎微,偏得胎相安稳才矫情地公布,这也许能迷惑得了皇上,娘娘火眼金睛,可不会被轻易蒙蔽了去。” 江贵妃冷笑:“不愧是宫女出身,做派小家子气,也算她好命,靠着肚子暂时躲过这一劫。” 婉昭容:“娘娘,现下该如何?如今永寿宫被禁,任谁也进不去,她孩子都三个月大,若是月份再大点,可就要瓜熟蒂落了!” 江贵妃:“不急不急,等着吧,想想梅采女,总能找到机会的。” 婉昭容想到梅采女,幸灾乐祸地点头:“嫔妾一切都听娘娘的。” * 听雨轩 盛夏里,瑶贵妃屋里还没用到冰,即便屋里热得如蒸笼,她身边的宫女后背都汗湿了,她却只额头少许出汗,恍若未处在夏日里。 丽昭仪款款进来,刚从寒冷如冰窟的慈宁宫走一遭,如今又步入暑气未散的听雨轩,她心里暗暗感慨,还真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瑶贵妃主殿屋里常年弥漫着草药味,她是浸泡在药罐里的,这咳嗽的病症更是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咳咳,你来了。”瑶贵妃抬眸,看向丽昭仪,语气平平地开口。 丽昭仪微微福了福身子,便自然坐下道:“娘娘还未用冰?嫔妾刚从慈宁宫走一遭,没想到太后娘娘是最怕热的,整座慈宁宫跟冰窖似的。” 不仅如此,还阴森森的,怪不得太后不喜人打扰,从不让她们这些妃嫔尽孝请安,感情是不想她们这些人带活气进去,丽昭仪心中腹诽道。 瑶贵妃道:“夏天慈宁宫自然是最凉爽的地界,但到了冬天那冷气就渗透进了骨头缝里,太后娘娘的老寒腿不就这么来的?” 丽昭仪撇撇嘴,还不是因为太后冬天都很少烧炭,只有下雪的时候才会烧几天,或许是人老了就会变得奇怪,太后的心思不是她们这种年轻妃嫔能够揣摩的。 她道:“娘娘,今日好生热闹,咱们也是看了两场大戏,嫔妾有些睡不着,这不就来找您叙叙话。” 瑶贵妃喝完最后一口药,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让随侍的宫人退下后,这才道:“这宫里背主忘恩的宫人还少么?景采女是个好命的,若不是肚子有了皇嗣,恐怕现下人就在冷宫了。” 丽昭仪赞同地开口:“正是这个理,但她也是受皇上看重,若没有皇上对她的情分,即便怀了皇嗣又如何,哪里就禁足这么草草了事?” 她这话说得就有些酸了,瑶贵妃淡淡瞥她一眼,有些不悦地开口:“情分?她才伺候皇上多久,哪里来的情分?” 丽昭仪讪讪闭了嘴,她心里一直很清楚,听雨轩常年被皇上遗忘,但听雨轩的主位却是对皇上情根深种,最是听不得皇上对谁有情这般的话。 她道:“娘娘说的是,不过是靠美貌迷惑皇上一时,皇上英明神武,怎可能一直被迷惑?等她生完孩子,还不知道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瑶贵妃重重咳嗽了声,眼神有些恹恹:“妹妹若是想从姐姐这里找安慰,便是找错人了,姐姐既无法预料接下来发生的事,也猜不了皇上对景采女的心思。” 丽昭仪轻叹了声:“娘娘哪里的话?嫔妾只是简单与您话家常罢了,不敢轻易去窥探皇上的心思。只是嫔妾觉得有些奇怪,英答应这胎来得快,去得也快,难道娘娘就不心存疑虑么?” 这么简单的局,连丽昭仪都看出来了,瑶贵妃又如何不知? 她冷笑:“用一个货真价实的孩子去陷害一位得宠的妃子,她们也真舍得下血本。” 丽昭仪眨了下眼睛:“货真价实,怕不见得吧。” 瑶贵妃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只盼她们不要露出尾巴,否则事情败露,你猜倒霉的会是谁?” 丽昭仪笑笑:“反正此事与听雨轩无关,咱们只管作壁上观。”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妹妹,现下永寿宫被禁着,*英答应又要养身子,皇上身边正是缺个可心人的时候。” 丽昭仪闻言,了然道:“娘娘放心,风水轮流转,该转到咱们听雨轩了。” 瑶贵妃:“那就预先恭祝妹妹,马到成功。” * 珠珞开启了安心养胎的日子,外面的风风雨雨她从来不过耳,只是一心平安地将孩子生下来。 第72章 这个孩子,她替它铺路,为它殚精竭虑,只有将它健全地生下来,才不会辜负她的辛苦谋划。 如今她怀了孕,宫女们也不敢给她用太多的冰,只是“妃子笑”娇贵,得用冰块冰镇着,否则早就腐坏了。 彩霞小心地拨开荔枝的外壳,估摸着入嘴不怎么凉了,才递给珠珞道:“主子,尝尝这荔枝,希望您肚子里的小皇子吃了这荔枝,就不折腾您了。” 珠珞笑道:“这是傻话,它才拳头大小,哪里能听懂你的话?” 彩霞:“说些傻气话,博主子一笑罢了。主子近两天被肚子的小皇子闹得厉害,人都憔悴许多,偏生被禁足,皇上也不来看主子。” 提到李璟晔,珠珞脸上愣了瞬。 她没指望李璟晔会主动犯禁来看她,但是他不来,她似乎也高兴不起来。 好歹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他竟就这么狠心,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彩霞察觉到她表情变化,连忙补充道:“不过话收回来,皇上最近也没来后宫,没翻别宫娘娘的牌子,听说正为新政的事烦忧,已经跟大臣们吵三天了!” 珠珞用帕子接住吐出的荔枝核,听着彩霞安慰她的话,悠哉地开口道:“他忙他的,咱们乐咱们的。这荔枝味道鲜美,果肉厚实,剩下的你们三拿去吃吧。对了,如今天气热,外面的宫人们也劳作辛苦,让云轻多熬点绿豆汤,加了冰块也让他们解解暑。” 彩霞笑着道:“主子这话先前吩咐过,云轻都记得的,永寿宫的宫人们私下里都很感激主子,您这般好的主子整座皇宫绝找不出第二位!” 珠珞只是以己度人,永寿宫外的人她管不了,宫内的她还是可以做主的。 想到她做宫女的时候,大夏天的就馋那一口冰绿豆汤,可惜她当宫女的时候没能尝到过,现下作妃嫔了,境遇才好起来。 她摸了摸肚子,感慨道:“也是托了这位的福,否则这妃子笑跟冰块,哪能紧供着永寿宫用?” 彩霞:“主子跟肚子里的皇子自然是最有福气的,日后肯定会更有福气!” 第58章 珠珞安心养胎的日子,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过还有碧珠可以进出往来,所以外面的消息也没落下过。 她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碧珠就讲了永寿宫外的事逗她一乐。 她说,英答应养好身子后,便不时往养心殿跑,但皇上每次都以政务忙将其拒之门外,还惹了后宫好大的笑话。 除了英答应,听雨轩的丽昭仪也没闲着,上次还与皇上在御花园偶遇,吟了两句以花喻人的诗,相谈甚欢后皇上去了她的听雨轩。 只是奈何当晚,瑶贵妃身子陡然急转而下,咳出了血,皇上忧心瑶贵妃,直接从偏殿去了主殿,几乎将所有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给叫了去,闹了大半宿瑶贵妃的身子才挺过来。 之后皇上也没有了留宿的兴致,回了养心殿。 不过听雨轩的两位主子也没有因为此事闹矛盾,对外还是姐妹情深的一宫之人。 后宫的人都趁机争宠,婉昭容自然也不甘示弱,抱着昭阳公主就去找父皇,但是奈何不知是不是暑气热的缘故,昭阳总是神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只要被抱久了就会立马睡着,这时皇上就会让婉昭容带着昭阳公主回宫。 婉昭容挂心女儿,虽心有不甘,也还是抱着公主回去了。 珠珞挺着肚子,来回地在宫殿里走动,她已经尽力克制饮食,想到梅采女的下场,她内心其实是害怕的。 但她也怕对孩子的身体有影响,有时也的确饿得难受,饮食也的确比先前进得多了些,身子胖了一圈,颇有几分珠圆玉润之感。 她听王鹤雪说,孕妇也不能一直静养不动弹,这般对生产也是不利的,所以她才会得闲在永寿宫转悠,好在永寿宫也足够大。 彩霞心惊胆战地扶着她,生怕她一个脚下不稳跌了去,但是珠珞走得四平八稳,自己就很当心。 彩霞道:“主子,今早庆嫔娘娘一早就送来了酸梅汤,说是给您消暑解腻用,说来主子禁足这么久,虽然内务府御膳房也多加照顾着,但额外的也就庆嫔娘娘肯来探望,虽不能进来,但吃食总也没断过。” 当意识到遇喜那刻,她想过她只是采女,即便将来生孕有功,无非升一级常在,这位份也不高,难保能留孩子在身边抚养,孩子的养母,她其实在庆嫔和皇后之间犹豫过。 但想到庆嫔,日后她若升至嫔位,难保不会因为孩子与之有摩擦,所以她便选了皇后。 后来与皇后接触下来,她发现皇后端庄大方,外柔内刚,且有一颗慈心,她是放心将孩子送与她抚养的,且皇后身份高贵,孩子日后若想出人头地,这名分便也有了。 她唯一担忧便是皇后不肯抚养,但后来碧珠带来的消息打消了她的顾虑,她即便心中再不舍,但也知道这对孩子是一条极好的路。 她心中的仇恨与抱负,她一人承受便罢,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她走累了,由彩霞搀扶着坐下,彩霞蹲下给她捏腿,珠珞缓缓开口:“庆嫔娘娘十分的关心,估计八分也落在了本宫的肚子上,只可惜...” 彩霞是知道珠珞的打算的,接话道:“主子为小皇子谋了个更好的前程,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珠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吩咐道:“你去将我未绣完的肚兜拿来,趁着它还在我的肚子里,我要替它多准备着。” 珠珞不知腹中孩子男女,彩霞她们说话哄她开心,便声称是皇子,其实皇子公主都好,只要它平安长大,她便心满意足。 她每绣一件虎头肚兜,便绣一件莲花肚兜,她手艺虽比不上宫里的绣娘,但这肚兜倾注了她对孩子的心意,她每件都是用心绣的,绝不含糊。 彩霞看着她绣虎头的胡须,伸手摸了摸,笑道:“主子这胡须绣得真活灵活现,好似真的一般。” 珠珞:“老虎的胡须难绣,我只是比着样式来,只希望我的孩子穿着舒服便好。” 彩霞:“主子是孩子的亲娘,你绣的自然是最贴心最舒服的。” 珠珞含笑地下针,眉间慈和,像天下千万为孩子倾注心血的母亲。 * 入了秋,昭阳公主终于不再恹恹,活泼好动了许多,听说还会追着蝴蝶满御花园地跑,让婉昭容每天都不错眼地看着,生怕她磕着碰着了。 珠珞也让人把冰鉴风扇撤了去,身上也不似盛夏时穿得单薄,添了衣裳,却遮不住肚子,比盛夏时又大了一圈。 皇后自入秋后,头次来到她殿里,没有多带人,只带了映画。 映画虽然还是鼻孔朝天的神气模样,但是看到她的肚子,还是会好奇,有好几次都看入了神。 珠珞因着母亲的本能,移开了肚子,打着掩护地盖了条毯子。 皇后也只是略坐坐,可能是为之后收养做准备,关心了她的脉案,又带了金银赏赐来,看她的肚子有些惊奇也有些慈和。 珠珞并不排斥皇后的动作,她想拉近与皇后之间的关系,她即便将孩子寄养在皇后膝下,她也不是日后就完全不见,她内心还是想和孩子亲近的。 毕竟,血溶于水,这可是她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皇后走了后,珠珞让碧珠将皇后的赏赐登记入库,小巧的珠钗就赏了她们三,她们也正是爱美的年纪,她不会刻意压制她们的天性。 晚间,珠珞就失眠了。 虽然心里想着送养是一回事,但皇后真正来过后,她终于有了几分实感。 她脑袋很乱,想着永寿宫和景仁宫隔着几条宫道,若是走路需费多少脚程,坐轿辇又需费多长时间。 想到时至今日,她还是能有反悔的余地,皇后是大度之人,即便她反悔,她也不会咄咄相逼,一时间心乱如麻。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听到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和脚步声,珠珞装作未闻地闭上眼睛。 声音越靠越近,来人身上的龙涎香也愈发浓烈,珠珞连呼吸都放轻了。 后宫不得干政,但最近前朝的事闹得大,即便她被禁足,碧珠也带进了外面的消息。 如今他的新政遭遇老臣的阻拦,从入夏吵到入秋,日日早朝吵个没完,各股势力博弈,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据说,因着章潜全力支持新政,极受他的看重,俨然成了他的近臣,一连多日传召,商讨要事直至宫门落钥。 如此焦灼形势下,也怪不得他近几个月来很少踏入后宫,怕是被朝政的事弄得焦头烂额,恨不得分身,哪有时间来后宫施惠雨露? 他不知道看了她多久,久到珠珞再也没法装睡下去,窸窣衣料声再度响起,他便是要转身。 这时,珠珞开了口:“皇上这是要走吗?” 她缓缓睁开眼睛,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出奇,狡黠般明亮。 他的身形顿住。 第73章 珠珞又道:“皇上每次都悄摸过来,害得臣妾以为遭贼了呢!” 李璟晔没想到会被如此编排,转过身上前一步坐在她床榻边,佯装恼怒:“你居然将朕比作贼?” 珠珞转动了下眼珠子,状若思考道:“嗯...皇上这种偷香窃玉的行径,应该被称为采花大盗吧?” 李璟晔被气笑,伸手就弹了下她的额头,“越发没规矩了。” 珠珞冷哼了声:“皇上还说臣妾没规矩,难道皇上晚上偷摸进臣妾的房间就有规矩了?” 她一开始的确是睡得沉,没有注意,只是那日腿突然抽筋,被惊醒,但是鼻尖有浓郁的龙涎香,没敢睁眼,待他走后,腿部的抽痛也才缓和许多,他在的时候,差点没忍住抽痛出声。 后来,她就留意了,有时迷迷糊糊间闻到龙涎香,就知道他来了。 他不出声,她也就当没看见他。 只是今日皇后来了后,她思绪烦杂,有些静不下来,与其等下被他看穿,不如主动出声。 李璟晔被她问住,看她撑着笨拙的身子想要起床,便上前搭把手,将她扶好,趁机问:“你怎么知道是朕来了?” 珠珞笑道:“是皇上身上的味道出卖了您,臣妾还疑惑之前睡得迷迷糊糊间,闻到了龙涎香,以为是错觉,没想到竟是真的。” 李璟晔捏了把她柔嫩的脸蛋,没想到有了几分肉感,他有些满意地开口:“被禁足还如此心宽体胖,你是打量朕真不会动你?” 珠珞挺了挺肚子:“当然,因为臣妾的肚子里怀了您的孩子呀。” 李璟晔还是这几个月来头次靠她肚子里这么近,呼吸都放慢一拍,他的掌心隔着肚皮贴了上去。 而就在这一瞬,他感觉他的掌心被什么蹬了下,他有些错愕地开口:“它...它踢了朕!” 珠珞捧着肚子,委屈巴巴地开口:“臣妾头次感受胎动的时候可被吓了一大跳,现下也让皇上感受到臣妾当时的感觉。”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特了,年轻帝王的掌心滚烫,想要再次触碰,但却又退缩着不敢。 听着珠珞委屈的语调,他道:“小景儿辛苦了,想要朕如何赏赐你,等你生下孩子后,晋封为婕妤如何?” 跃升两级?珠珞有些意外,但还是道:“臣妾如今可是罪妃,英答应的事情没有真相大白前,臣妾可不敢承受皇上的任何赏赐。” 第59章 现下李璟晔只是被即将当父皇的喜悦冲昏了头,才会做此承诺。 她脑子却清醒,这个赏赐的前提是她生下这个孩子,恐怕还要加个皇子吧? 所以她快速婉拒了他的提议,等真等她生下孩子,不论皇子公主,他都乐意封她为婕妤,这才不是空口白牙。 珠珞不信其他,她信实实在在捏在手心的。 黑夜中,李璟晔目光幽深:“怎么,小景儿是不愿做朕的婕妤吗?” 珠珞抿唇,语气略羞涩:“皇上这是哪里的话?无功不受禄,等臣妾平安产子,若皇上还不改变心意的话,臣妾自然也是荣幸之至。” 李璟晔捏着她的手,他的手心滚烫,声音略哑地开口:“快了,产期可是下个月?” 珠珞点了下头,语气也有着欣喜和期待:“皇上记得不错,正是下月。” 李璟晔沉默了会,却是道:“朕漏夜前来看你,也是与你辞别,朕明日要出宫微服,特来与你说声。” 珠珞眼中快速略过错愕。 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珠珞是有几分心慌的。 不是与孩子爹分离的心慌,是他在宫里,即便不见面,但是她知道他记挂永寿宫,若是发生任何事,只要碧珠去养心殿喊一声,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天大的事。 但他陡然离京,后宫必将不太平,而她这个被禁足且怀孕的采女,难保能在后宫倾轧中活下来。 她从父亲去世后,向来没有安全感,特别是进宫后,走一步看十步,如今李璟晔的离开,却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本来她打算等顺利产子后,再跪求他让孩子寄养在皇后宫里,再以生产之功解除禁足,这般她就可以放开手去审采薇,为自己平反英答应一事。 在辛者库的采薇如今已经遭遇两次暗杀,恐怕再待下去,精神恍惚,即便日后翻供,供词难免也大打折扣,且不谈那时她还有没有小命在。 这一切虽然都在她的谋划中,但是难保事事都能如她所愿。 珠珞喉咙有些发紧地开口:“怎么这么突然?” 紧接着,语气有些低低地开口:“臣妾下个月就要生产了。” 李璟晔紧了紧他握她的手指道:“新政改革,邻近秋闱,江南学子闹了起来,且又卷入去年监考官舞弊案,朕不得不亲自去一趟,明日早些走,也是为了能早些赶回,定能赶上你生产之日。” 如今新政改革如火如荼,新政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李璟晔对此十分上心,且科举也是大事,又与富饶的江南挂钩,看来他是非去不可。 珠珞知道他的抱负,自然不敢阻拦道:“皇上尽管放心去,臣妾与孩子都会好好地等您回宫。即便赶不上臣妾产子也无所谓,只要皇上心里记挂臣妾母子,臣妾便也心满意足了。” 李璟晔欣慰点头:“小景儿如此识大体,是朕之幸。朕走后会吩咐江贵妃好好照看你跟孩子,你如今养在永寿宫也好,与外面少些接触,纠纷也会少些。” 珠珞:“臣妾省得的。臣妾也觉得如今禁足在永寿宫也是好的,臣妾听闻姐姐们以前不幸小产的消息也很是心惊,再一想到梅采女和英答应,臣妾如今也只盼着肚子里的这个平安生下便罢。” 这到是她的心里话,梅采女和英答应前车之鉴,她如今每每想起都感到害怕,不过短短两三年,她就见证这座皇宫失去了两个孩子。 且不谈她入宫之前,嫔妃们平白失去的孩子,只怕是更多。 李璟晔想到他那些意外没了的孩子,眼底闪过隐痛,转而更加热切地看向珠珞的肚子,其实珠珞这个想法是对的,远离外面俗事,安心养胎,是对产子有利的。 不过想到英答应的孩子,李璟晔道:“小景儿,其实那日朕也是相信你的,只是那日人证物证俱在,朕也不好太过偏袒你。至于你要的真相,朕也一直在让人调查,你放心,等朕这次从江南回来,定能还你清白。” 珠珞得到他的承诺,无有不应地道:“都听皇上的,既然皇上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臣妾从命便是。” * 翌日,果然听碧珠传来的消息,李璟晔清早便离宫了。 既然是微服,自然走得低调,贴身太监没带,带了好几个护送的侍卫。 听到宴池留在了宫里,她让碧珠给宴池传个话。 她知道如今采薇入辛者库之后,日日劳作不说,还受其她宫女的排挤,活得生不如死,但人都有求生的欲望,即便如此艰难,她依然顽强地活着。 只是性命已然受过两次威胁了。 第一次,是宴池托付马公公救下的,第二次依然是。 如今采薇对这马公公可谓是十分的信任。 第一次暗杀采薇,珠珞心里有数是谁做的,好在马公公出手及时,否则采薇早就命丧当场。 第二次暗杀则是珠珞指使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吓唬采薇,但奈何采薇似乎在忌惮着什么,马公公想要诱她开口,她却死命闭着嘴什么也不肯说。 只是从那日起,采薇的精神越发敏感衰落。 珠珞知道,如今只差最后一把推手,是时候可以实施第三次暗杀了。 事不过三,采薇不见棺材不掉泪,但便让她再次感受下死亡的降临,再由马公公说服,想来采薇差不离就能招了。 珠珞将这事吩咐下去,她在宫里没别的助力,此事恐怕还需宴池相助,幸好他此刻留在宫里。 吩咐完这件事后,她又吩咐碧珠道:“如今皇上离宫,恐怕后宫之人会蠢蠢欲动,接下来直到本宫临盆,你都机灵点,只要有风吹草动,就求救景仁宫。” 碧珠点头道:“是,主子。” * 珠珞一件件将事情安排下去,只待孩子出来,就可以收尾,替自己洗刷冤屈。 只是却也不知为何,心突突跳,有些落不到实处。 她摸摸肚子:“孩子呀,如今你父皇不在宫里,你可得挑个好日子出来,安稳待在娘亲肚子里,不要着急出来。” * 储秀宫 英答应对坐在上首的江贵妃,语气恭维:“娘娘,如今太后礼佛,皇后抱病,皇上又离宫,六宫可就以您为尊了!” 江贵妃闻言,扯了下唇:“妹妹这小嘴真甜,莫不是有事与本宫说?” 英答应道:“娘娘,如今永寿宫那位可就要临盆,倘若日后真要生下个皇子,龙颜大悦,解除永寿宫的禁足,又晋升她的位份,这可怎么好?” 江贵妃知道英答应的意图。 第74章 永寿宫自被禁足后,便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好几个月,也就听闻皇后带着赏赐进去过一次。 后来听景仁宫传出来的消息,说珠珞的怀相好,怕就是个皇子,且她如今珠圆玉润,肚子也不是大得出奇,料想生产之日定能平安。 江贵妃不是没想到从饮食药膳动手,奈何没甚机会,王太医不是她惯用的太医,且永寿宫自带小厨房,她想不动声色下手的确是难。 不过现下英答应说的对,皇上在宫里,她还能有所顾忌,如今皇上不在,她即便不能偷偷摸摸,何不直接明目张胆? 她道:“其实姐姐也知妹妹心中的恨,任谁对害了自己孩子的凶手没有一丝怒火?且皇上说想要查,但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恐怕真如妹妹所说,等她生下孩子,就将她的罪过一笔勾销,解除禁足,晋升位份,只要妹妹的仇这辈子都报不了了。” 英答应眼中闪过狠辣,咬牙开口道:“该死的贱人!我不会放过她的!” 江贵妃勾了下唇:“妹妹,永寿宫的门关闭太久,其实妹妹想打上去也不难,就端看妹妹有没有报仇的决心了。” 英答应错愕抬眸:“娘娘,您的意思是?” * 永寿宫 “答应,您不能进去,采女还在被禁足,您进去是犯禁的呀!” 守在外面的太监小禾子看到气势冲冲而来的英答应,猛地就跪倒在她跟前,不住地磕头,以希冀将人给劝回去。 他来永寿宫当差也一年了,虽然不如三位宫女在主子跟前得脸,但内心却是敬服主子的,且他是这宫里的掌事,如今有闯入之人,他誓死也要拦住,为了主子和肚中小皇子的安全! 他嗙嗙磕着响头,很快额头红肿一片,但是不敢有半分停顿。 哪知英答应的人一脚踹在他的心口,英答应毫不留情的话砸了下去:“哪里来的狗奴才,居然还敢拦我!” 小禾子捂住胸口倒在一旁,看着英答应的步伐还要往里闯,不由得伸手要去拉她的步子,却不想英答应带的人极其厉害,眼疾脚快地又给他一脚! 这次,他哇地吐出口血。 眼看着掌事公公倒下,剩下的宫人们齐齐拦住英答应,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半点退缩之意。 珠珞这一年来对他们的照拂,他们自然是看在眼里的,远的不谈,近的就谈酷暑的一碗解暑的冰绿豆汤,就是旁的宫里没有的。 在永寿宫,珠珞就是他们的天。 而今天,他们要誓死维护他们的天! 第60章 英答应柳眉倒竖,厉声呵斥道:“我是奉贵妃娘娘特地来瞧景采女的,我看你们谁敢阻拦?” 宫人们踟蹰着不敢上前,英答应轻抬下巴:“贵妃娘娘执掌后宫,位同副后,你们再敢阻拦,当心你们的脑袋!” 宫人们顿时跪下,连连哀求她不要进去。 英答应却是不管,冷声下命令:“来人,若是这些人胆敢拦我半步,那就让他血溅当场!” “是。”英答应身旁跟着的宫人们顿时恶狠狠地用警告地眼神,看着永寿宫跪着的宫人们。 英答应不再有阻拦,直接由吉祥扶着大踏步走了进去。 碧珠刚在外面产生动静的时候,就见状不好地前来禀告,珠珞当时正在服用安胎药,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厉色。 她语气冷静地道:“碧珠,你悄悄从永寿宫的后墙钻出去,向景仁宫求助。” 碧珠语气有些着急:“采女,眼看着英答应就要闯进去来了,奴婢不放心您啊。” 珠珞一把握住她的手臂,语气不容置疑:“你如果再不去景仁宫搬救兵,才是真的要遭,如今皇上不在,能护住本宫的也只有皇后了。” 碧珠一下子被点醒,再也不敢耽搁地离开了,走前还不放心地吩咐彩霞跟云轻保护好珠珞。 碧珠前脚刚走,后脚大门就被人一下子踹开! 一道沉闷的声音,有木栓碎裂的声音。 珠珞皱眉站了起来,她双手不由得紧张地摸上了自己的肚子,孩子好像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安,朝着她的掌心轻轻踢了下。 英答应怨毒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她,走近,语气更是淬了毒般道:“珠珞,当初你害我孩儿,可能想到今日?” 珠珞:“我何时害过你的孩子,无稽之谈!” 英答应像是气极,竟直接笑出声:“我认定是你害了我的孩子,你承不承认又有何干?你即将临盆,做妹妹的今日特地来瞧瞧你,还给你准备了贺礼呢。” 说着,身后的冷脸嬷嬷上前一步,手中赫然端着一杯黑乎乎的药汁。 珠珞看着那药水,肚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紧。 偏生英答应还在大言不惭道:“这是安胎药,姐姐若是乖乖喝下去,妹妹便立马离开,若是不喝,妹妹也不介意帮一把姐姐!” 彩霞上前一步拦住珠珞跟前,强笑着开口:“答应客气,只是主子一直有在喝的安胎药,答应的好意我们主子心领,这药就不必了吧。” “哼,”英答应冷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在跟采女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 云轻咬牙,满脸不忿:“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强闯进永寿宫究竟要做什么?皇上很快就会回来,答应做事前可要考虑清楚后果!” 英答应既然今天能闯宫,自然是有十分的把握,她这手里的药的确是安胎药,只是里面加了点催产的东西。 也就是说,今日便是珠珞的产期,不管她有没有命活下来,她腹中孩子肯定不会有命活! 江贵妃承诺她,只要她让珠珞将这碗药喝下去,那么后面的事一切都有她。 如今江贵妃在后宫只手遮天,过了今日,永寿宫娘娘意外早产,生下一个死胎的事就会不胫而走,至于永寿宫娘娘是不幸早产血崩而亡,还是因诞下死婴后,因悲痛欲绝,追随孩子而去,这便是要看贵妃心情了。 英答应其实也没想到,江贵妃居然如此恨珠珞。 她也恨珠珞,但是知道贵妃的手段后,她背后也是出了层薄汗。 她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这可是对采女胎儿好的药,还不快等采女送过去!” “不要!”碧珠和云轻死死拦在珠珞跟前。 但奈何她们只是两个小姑娘,哪里会是精壮嬷嬷的对手,很快就被制服,掐着肩膀跪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黑汁药水一步步逼近珠珞。 珠珞动了下鼻尖,嗅到了药水里的药材,的确是保胎药,但是还掺了别的。 她有些慌乱地后退了步,沉声问:“你恨我?” 英答应死死盯着她的脸,面容逐渐扭曲,“将药先放下,我有话要单独与景采女说。” 嬷嬷有些不悦地蹙眉:“答应,这事不能拖。” 英答应:“我是主子,你就得听我的,我说都退下,药等下喂给景采女!” 嬷嬷有些不甘心地福了下身子:“是。” 等所有人都退下后,英答应沉着脸上前两步道:“珠珞,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珠珞却是反问:“当初你刺激梅采女,害得梅采女不幸早产,一尸两命,你难道就没有愧疚之心?如今你又故技重施,想要害得我一尸两命,你以为你这次真的能全身而退?” 梅采女之死,有江贵妃刻意养得她胎大难产,但是也有英答应的推波助澜,她的言语攻击才害得梅采女陡然失态,这才伤了腹部。 那次英答应没有被追究,所有人只当是梅采女命不好,哪里能够想到这其中还有英答应的手笔。 但她的运气也不是次次都那般好的,今日她闯进永寿宫许多双眼睛都看到了,她若出事,李璟晔回宫后定会追究。 哪知英答应不为所动地开口:“你以为我这次闯宫,背后完全没有依仗?既然你提到梅采女,那我便与你明说,比起你,我更恨她!” “当时我不得宠,她得宠,我是真心把她当做还姐妹的,家里新得的缎子我自己都舍不得穿,眼巴巴地给她送过去,只求她能在皇上跟前替我一句。” “结果呢?!她白白拿了我的好处,没在皇上跟前提我一句,还骗我说,她提了但皇上对我没兴趣,她一边拿好处,一边又欺骗贬低我,我岂能不恨她?” 珠珞捏了捏手指:“你争不到宠,是你技不如人,又为何害她的孩子?” “她不就是仗着她的肚子,每次都将皇上从我的碧冼阁叫过去,全宫上下都在看我的笑话,都在笑话我是个傻子!还有就是你,珠珞!我好不容易等到梅采女没了,好不容易再次得宠,就是你活生生断了我的恩宠!” “我上次求和,你居然不屑一顾,你不过贱婢出身,在我跟前又算是什么东西!你们主仆两个,注定全部丧命在我手里!” 说完,她端起刚才嬷嬷放下药碗,眼神阴毒地朝着珠珞走来。 珠珞心中一凛,脚步连忙开始后退。 第75章 但是她身子笨重,不如英答应步伐矫健,只见英答应很快就来到珠珞跟前,抓住她的脖子,迫使她仰头,随后狠狠地将药汁往她嘴里灌! 只见那黑乎药汁兜头而来,她拼命摇头,药汁灌满了她的鼻子,她感觉快要窒息,不得已张开嘴,这时一口苦味药汁从她的喉咙滑了下去! “咳咳!”珠珞睁大了眼睛,挣扎的力道更大了! “喝啊!快喝!”英答应目眦欲裂地看着她,眼中尽是报复的快感! “住手!” 门再次被人踹开,珠珞头晕乎乎地,只听得“咔嚓”一声药碗碎裂声,随后她便硬生生往后倒去! “小景儿!” * 皇后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笨重的身子,和碧珠将她扶着去床榻,厉声吩咐:“快传太医,将稳婆也唤来!” “呜!”珠珞捂着绞痛的肚子,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好像有什么从她身体开始流出。 被皇后一把甩开的英答应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去的皇后的身影,哪里还有刚刚的嚣张气焰,语气喃喃:“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怎会在此处?英答应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正是瞅准了这个时机才强闯永寿宫的,且皇后娘娘很少出景仁宫的殿门,今日怎么过来了? 她后背开始冒冷汗,身子瘫软在地上。 慢一步的映画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瞧她一眼,眼中满是不屑:“真是蠢货!” 随后,她吩咐道:“来人,将意图谋害皇嗣的英答应拉去暴室,等待皇后娘娘的处置。” 英答应终于是回过神来,她大吼一声:“我没有,我没有谋害皇嗣,我喂她的是安胎药!且我是奉贵妃命而来,我只是听命行事,你们不能动我!” 映画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听英答应提到江贵妃,神情更加倨傲:“攀咬贵妃,罪加一等!还不快拖下去!” 立马有两个宫女上前按住英答应的肩膀,一把捂住嘴将人给拖了下去! * “呜,皇...皇后娘娘,臣妾好痛,肚子好痛!”珠珞此刻汗水洗面,唇色惨白,感觉有人正在拿刀砍她的肚子,疼得她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小景儿,没事的,”皇后此刻的语气也有些慌,“太医和稳婆等下就来,你要撑住。” 她俯身,接过碧珠手里的帕子擦珠珞额头地汗水,却是越擦越多,皇后的指尖都开始颤抖。 映画本不想过来的,但是想到皇后在,处置了英答应后,便跟着过来。 却不想,有两道身影比她更快,像闪电般扑到珠珞床前,未语泪先流:“主子,你一定要撑住啊主子!” 鬼哭狼嚎的,映画皱眉,这主仆一个哭得比一个惨,可偏偏皇后娘娘是最见不得女人哭的! 第61章 珠珞紧紧抓着皇后的手臂,指甲狠狠嵌进皇后的肉里,皇后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更加细致地给她额头擦汗。 她语气低低地,像是在哄人:“小景儿,没事的,放轻松,有本宫在,本宫会护你周全的。” 珠珞眼眶通红,眼泪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声音哽咽:“娘娘,我被灌了...催产药,孩子会不会出事?” 她语气含着后怕的颤抖,她脑子里闪过梅采女含恨而终的眼,她那自采女闭眼都依然高耸的腹部,她头次惊慌到没了主心骨,仿佛眼前的皇后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紧紧握着,眼泪断了线。 许是怀过,有些经验,皇后重新拿了条帕子给她擦眼泪,声音依旧是低哄的柔:“小景儿,快别哭了,你是头胎会艰难些,要多留些力气生产才行,快别哭了。” 珠珞不再说话,就一个劲地流眼泪,瞧着就让人心疼。 然映画眼睛死死盯着珠珞握着皇后手臂的手,突然暴怒:“景采女,你怎么还在哭?不是说了让你留些力气生产吗,这才刚开始,你就哭没了力气,等下还要怎么生孩子?” 气急败坏,语气隐有不耐烦。 珠珞被吼得愣住,随后眼眶更加红了,暗戳戳地告小状:“娘娘,这屋里人太多了,嫔妾有些呼吸不过来。” 映画闻言瞪大了眼睛,这屋里除了她贴身的三个侍女,就是皇后跟她了,这个人多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她正恨恨咬牙之际,皇后朝着她的方向抬起头:“映画,你去看看太医来了没?” 这就是要把她打发出去了,映画越想越气,但是看到珠珞又不甚凄惨的模样,恨恨地跺了下脚,转身离开了屋子。 等到映画出去,那阵阵宫缩的疼痛更加明显,珠珞紧紧咬着下唇,很快就要咬出血。 “疼...”珠珞嘴里满眼血腥味,含含糊糊地,“娘娘,肚子好疼...” 皇后朝她下面看了一眼,幸好羊水破了,没有出血,想到那日她身下全都是血,一夜间失去了龙凤胎,因为月份大,是被用药生生打下来的,胎儿从她体内剥离,生下来就没有气息,皇上快速命人抱走,她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 她开始眼前发黑,有些呼吸不过来。 这时,耳旁响起一道惊呼:“发生什么事了,景采女现下如何?” 王鹤雪与稳婆,几乎是与江贵妃同时到的,江贵妃心砰砰跳,吩咐了下先去照看景采女的胎后就率先走了进来。 待看到床榻边的皇后后,她脚步一顿,眼睛眯了起来。 心里暗自恨道,景采女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 她快走两步,来到皇后身边,双眼担忧地看向珠珞问:“景采女,你这是要生了吗?本宫刚听闻消息,就立马赶来了。” 珠珞恨透了她这副无辜模样,但是疼痛已经让她没有理智去思考别的,腹部一阵阵绞痛,她微张着唇,神情痛苦。 皇后回头,淡淡撇了她一眼道:“产房不宜人过多,贵妃出去等着吧,留下稳婆就好。” 江贵妃有些不服:“那皇后娘娘与嫔妾一道出去?毕竟您是一宫之主,在这陪产实在是不像话。” 皇后却道:“无碍,本宫是女子,不怕生产之事。” 江贵妃鼻尖轻轻嗤了声,随后便不再多留,转身离开了。 她心道,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装什么心善体贴模样?好似是自己的孩子般。 江贵妃突然脚步顿住,皇后如此关注景采女的孩子,不会真存了别样的心思吧? 这么一想,她眯起了眼睛。 * 门外突然就站满了人,还挺热闹。 除了江贵妃,倚梅轩、咸福宫跟听雨轩的人都到了,全都等在屋外。 庆嫔有些着急地左右乱晃,她知道珠珞的产期应是在下个月,怎么好端端地就早产了? 且她这胎从未听闻有任何不妥之处,如今早产的消息传来,到真惊了一众人。 瑶贵妃身子弱,没有站着等,而是坐下,丽昭仪就站在她的身边,眉间也有几分焦灼。 这要真让珠珞平安生下皇子,以后珠珞的地位可就不同,这可是皇上膝下唯一活着的皇子了。 她手里搅着帕子,目光头像婉昭容,发现婉昭容与她一般焦躁,她身边的关常在倒是神色平平,仿佛天塌下来都与她无关一般。 江贵妃看着踱来踱去的庆嫔,突然开口道:“庆嫔,何须如此着急?皇后娘娘还在里面,想来景采女应当会无事。” 庆嫔脚步顿住,有些不敢置信地问:“皇后娘娘怎么会在里面?” 江贵妃语气微凉:“一向以为景采女与你交好,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她悄摸与皇后联系上,你居然一无所知?” 庆嫔脸上难看了瞬,意识到自己失言,便不再说话。 被赶出来的映画站得离这些妃嫔们远远的,颇有一股不想与之同流合污的架势,只是心里在琢磨,皇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 * “呜呜...”珠珞的声音愈发大了,有几分凄惨。 她是头胎,且又是被药灌得早产,所以生孩子的时候就更加遭罪了。 “采女,用力啊!快要看到小皇子的头了!”稳婆语气急切道。 好在她这一胎养的好,胎位是正的,这时彩霞端来王鹤雪开的药,皇后亲自接过,一勺一勺地喂给珠珞喝。 三个宫女一直守在珠珞身边,但擦汗喂药这种小事都被皇后包圆,她们竟然一时间不能插上手,也不能做别的,就随着稳婆一起喊用力。 用力,用力,所有人都在叫她用力,她感觉她都快要没有力气了。 皇后见她情况有些不对,急急叫道:“快,去取人参来!” 王鹤雪听闻珠珞快没了力气,也是急得满头是汗,又快速开了副药,自己亲自动手熬,手中的扇子煽得飞快。 含了颗人参,珠珞也是恢复了力气,喝了药后,疼痛稍减,只是孩子还不出来,她颇有些绝望地开口:“这孩子真磨人,还要在我肚子里待到几时?” 第76章 皇后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心落下几分,擦了擦她脖颈的汗,温声道:“小景儿,等他出来,打他屁股好不好?” 珠珞却是不依:“皇后娘娘会对他严厉吗?” 她问的有几分小心。 皇后却是反问:“你想要让本宫当慈母,还是严母?” 珠珞握住皇后的手,言辞恳切:“还是慈母吧,嫔妾可舍不得打他。” 皇后颔首:“可是,慈母多败儿。” 珠珞想了想,是这么一回事,便咬牙道:“若是皇子,便当严母,若是公主,便当慈母!” 皇后笑了,身上拨开她额前被汗洇湿的碎发,柔声道:“好,都听小景儿的。” 语气几分宠溺。 在场的几人,听得到有几分牙酸。 不知道的还以为,珠珞要生的是与皇后的孩子呢。 皇后娘娘的确母仪天下,可是这哄人的语气未免也太熟稔了些。 * 这一生就生到了入夜,按理说来看过面子上过得去,便可自行离去。 但嫔妃们一个都没有走,许是觉得此事蹊跷,要留下等个答案,又或者因为江贵妃和皇后都在,她们也不好提前离开。 亦或者,单纯要等一个结果,珠珞这一胎的份量的确是大,若是公主,这里所有人都能放心,但若是皇子,恐怕大部分人都会失眠。 关常在其实是想走的,她也没那么多心思,只是想到珠珞那双有些熟悉的眼睛,她便选择了留下,到底是与那位故人有几分相似,她便留下陪陪她吧。 屋子里的珠珞突然感觉有什么从身体涌出,折磨她大半天的孩子终于呱呱坠地,稳婆忙提起来,见没哭,伸手“啪”地声打在了孩子的屁股上! “哇!”孩子终于是哭出了声。 原本累到极致,闭着眼睛,就要沉沉睡去的珠珞,听到这一生啼哭,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众人俱是眉眼带笑。 围在孩子身边的人,云轻是头个发现她醒来的,连忙凑过来,高兴地开口:“恭喜主子,是个健康的小皇子呢,你听皇子这哭声多么响亮!” 孩子被皇后从稳婆怀里接抱了过去,刚一抱上,看着在她怀里啼哭的婴孩,她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要融化了。 这孩子实在是漂亮,都说刚出生的孩子长得丑,要等几日才会张开,但是这孩子白白嫩嫩的,十分漂亮可爱。 她抱着皇子,给珠珞看,语气满含笑意:“小景儿,你可真厉害,生出这般好看的皇子!” 珠珞水雾般的眼睛朝孩子看过去,这一看直接心跳慢了半拍,他闭着眼,也不哭了,就这么乖巧安静地躺在她的枕边,哪哪看着都小,小拳头更是握得紧紧的,过分可爱。 珠珞喉咙一紧,不忍再看,偏过头道:“皇后,你将皇子抱回宫吧。” 皇后脸上涌现几分错愕:“你才刚生下他,就忍心送出去?” 珠珞闭上眼睛,几不可闻地点了下头。 她不敢睁眼,怕睁眼再看孩子一眼,就再也舍不得。 * 听到开门的动静,竟是皇后抱着孩子出来。 众妃都屏住呼吸,齐齐地朝皇后看来,皇后道:“天佑采女,平安诞下皇子。” 竟是皇子!众妃脸上大多划过失落嫉妒。 江贵妃上前一步道:“娘娘辛苦了,既然采女平安生下孩子,娘娘也回宫休息吧。” 皇后闻言,将皇子的襁褓紧了紧,开口道:“从今日开始,皇子寄养在景仁宫,至于名字等皇上回宫再做定夺,小名便叫...永承吧。” 众妃震惊,众妃不解,众妃错愕。 直到映画一句“起驾回宫”。 众妃这才反应过来,蹲下行礼:“嫔妾恭送皇后娘娘。” 第62章 珠珞睡得很沉,但也睡得不安稳,浑身出了很多汗,睡梦中似乎感觉有人在轻手轻脚地给她擦身体,但她眼皮实在太重,没能抬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那声音开始细若蚊吟,后来逐渐变大,变得撕心裂肺,可以想见那小婴儿的脸会哭得怎样通红。 她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倏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慌张地左右看:“孩子!” 听见她的声音,在她床畔支着脑袋打盹的彩霞立马醒来,惊喜地开口:“主子你醒了,二皇子正好端端地在景仁宫,您别担心。” 珠珞紧张的面容,闻言放松下来,声音有几分哑:“是二皇子?” 彩霞:“是二皇子,皇后娘娘还给取了小名,叫永承,大名要等皇上回来取呢。” 她听珠珞的声音有些哑,忙起身去给她倒水。 一杯温热的水递到嘴边,珠珞小口小口地啜着,脑子也跟着清明几分。 李璟晔最晚下个月回宫,这期间她得让采薇开口,最好也让英答应开口,她能干出谋害皇嗣之事,可见背后必有仰仗,她能仰仗的人不言而喻。 这是她的机会。 天边泛起鱼肚白,天色还未大亮,屋内屋外都静悄悄的,珠珞的耳边也没了婴儿的哭泣声。 却不知为何,她喝着喝着,突然落了泪。 这可吓坏了彩霞,忙拿出帕子给她擦拭眼角:“主子,坐月子也不兴哭,以后眼睛落下个闻风便落泪的毛病可怎么好?” 珠珞也是一时情绪上涌,等彩霞给她擦完后,便止住哭泣,问起正事:“英答应呢?” 彩霞回:“如今被关在暴室,想来要等到皇上回来亲自审问,皇上必不会放过她的!” 主仆俩正说着话,屋门被人敲响,碧珠声音传来:“主子是醒了吗?王太医候在门外,想给主子把脉。” 珠珞点了下头,彩霞让人进来。 王鹤雪快走两步来到珠珞榻前,这次生产的确凶险,他全程看着药罐,连扇风这种小事都没假他人之手,如今瞧她好端端地,他一颗高高悬起的心这才落回原地。 他跪下,拿出白帕搭在珠珞的手腕上,开始把脉。 他闭着眼,把了好一会儿,这才收手,长吁一口气道:“采女这几个月身子养的好,昨日生产有惊无险,但身子到底有了虚空,可要好好调养两三个月才是。” 珠珞闻言,点了点头,她现在说话都感觉有些虚,“有劳王太医了。” 听到她醒来的动静,一刻都没耽搁地赶来,又瞧他眼下乌青深重,她道:“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话音落,碧珠接话道:“是啊,王太医。你足守了主子快一天一夜,主子这里有我们,您放心地去休息吧。” 王鹤雪心落到实处,疲惫感袭来,便觉有些撑不住了:“微臣就在太医院,采女若有事,就派人来太医院唤微臣。” 珠珞点了下头。 王鹤雪便提着药箱离开了。 碧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她蹲在床榻边,朝着珠珞后怕地开口:“主子,昨日真的是吓死奴婢们了!奴婢万没想到英答应竟如此大胆,好在皇后娘娘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起此事,两位宫女的脸上都有几分后怕。 珠珞安慰了两人,又问:“云轻呢?” 彩霞笑道:“小丫头昨晚哭了好久,还闹着今早就给主子炖鸡汤好好补补,现下恐怕还未醒呢。” 云轻最小,昨日估计也是被吓到了,不过即便被吓到,也离不开吃。 珠珞被逗笑了:“可饶了我吧,我如今身子胖了一圈,这一个月我要好好养养,多吃素食,把这个月养的肉给减回去。” 两位宫女脸上一派不赞同的模样,碧珠率先开口:“主子以前就是太瘦弱了,现下才是刚刚好,比之前更多了几分韵味呢。” “你们就哄我吧。”珠珞抿唇笑笑,不置可否。 * 接下来一个月,珠珞比起孕期,刻意减少饮食,不过减重也不是头等要紧事,要紧是坐月子,整日躺在床上,实在是熬人。 特别是三个宫女都不允许她碰水,她真的闹了很久,又让她们三个去讨教王鹤雪,王鹤雪说保暖得当,她是可以洗头沐浴的。 三个宫女就忙了起来,生怕给她冻着了,挑了日头正盛的时候,烧了热水,又在浴桶边围了一层又一层帷幔,热水蒸出的热气根本消散不开,这才给她褪去衣服,扶着她进入浴桶。 进了浴桶,珠珞长长喟叹一声,这才感觉有几分活了过来。 虽然整日擦身,但擦身哪有洗浴来得痛快,但三位宫女不允许她泡很久,快速替她洗了头,便把她从浴桶里拉了出来。 珠珞:“......” 不仅如此,在她擦头发的时候,彩霞还搬来了炭盆,珠珞感觉刚清爽的身子,又起了一身的汗。 珠珞止不住地叹气,不过这件事三位宫女基本统一战线,能让她泡会已是极大的让步。 珠珞每天和三位宫女斗智斗勇地洗头沐浴,计算着下次沐浴的时候,扒着手指头算着算着,就到了李璟晔回宫的日子。 第77章 这时,她的月子也正式进入尾声。 * 等到她整个人沐浴过,擦了香膏,整个人清清爽爽地站在李璟晔跟前的时候,李璟晔整个人都呆愣了瞬。 都说小别胜新婚,一个月不见,珠珞整个人多了几分做母亲的韵味,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往那里一站,李璟晔的目光就再也不能移开。 此去江南,也不是没人进献美女,但他瞧过,总觉得少了几分味道。 待如今回宫看到珠珞,才陡然惊觉,就是少了几分珠珞身上静如处子的温柔沉静味道。 珠珞柔柔上前,将将要行礼,就被急急上前的李璟晔一把扶了起来:“小景儿无需多礼。” 珠珞头上只簪了只带坠珠的步摇,略施粉黛,口脂只是一层淡淡的红,耳珠柔软,坠了对简单的珍珠如意云纹耳铛,脖颈修长,居高临下可见两截精致凸起的锁骨。 李璟晔看得眼热,喉结滚动了下。 珠珞起身,迎着李璟晔炽热的目光,她双眼一酸,柔软的身子扑倒在他怀中,语音低低啜泣:“皇上可算回来了,若不是臣妾命大,恐怕回来就只能见到臣妾的尸体了...” 她的声音低婉哀怨,李璟晔闻言,眉心重重跳了下,揽住她的要,低声呵斥:“胡说什么,什么尸体不尸体的,朕的小景儿长命百岁,日后这话也不许浑说!” 珠珞被斥,饱含委屈地抬眸瞧他,眼泪在她的杏眸里打转,欲坠不坠的。 她不开口,自然有人替她开口。 三位宫女齐齐跪下请罪,将珠珞被迫提前生产,九死一生的事给吐了出来。 都是哭泣地替珠珞诉苦抱不平,言语中不乏英答应的恶毒心思,并且还指出英答应敢如此嚣张,正是奉了江贵妃的命。 李璟晔来之前也听闻此事,只是江贵妃给他的说法与这截然不同。 江贵妃说:“英答应不记恨采女害了她的孩子,好心给采女送来安胎药,却不想两人发生口角,英答应感觉自己一片好心被辜负,这才失了分寸给采女喂药。采女一时惊慌过度,动了胎气,才致使二皇子早产。” “二皇子虽早产,但身子健壮,又因采女如今是罪妇,不适宜抚养二皇子,所以便寄养在皇后宫里。景仁宫上下对二皇子都如珠似宝地疼宠着,二皇子的身体经过一个月的调养,也调养过来与正常孩子无异。” “皇上,英答应也是一时糊涂,好在没有酿成大祸,如今二皇子身体恢复过来,答应也在暴室里被关了一个月,这惩罚也是够了,恳请皇上看在答应失去过一个孩子份上,就饶恕答应这次无心之失吧。” 李璟晔没松口,没想到来了永寿宫,却是听到另一番说辞。 强闯宫门,阻拦永寿宫的宫人,强行给珠珞灌下催产药,差点害得珠珞一尸两命,还打的是贵妃的旗号? 李璟晔瞬间沉了脸,拉着珠珞的手臂,沉声问:“此事可当真?” 珠珞委屈点头:“臣妾差点没熬过生产的鬼门关,皇上,答应真的是好狠的心!” 李璟晔心口涌起怒火,多年来他修炼的喜怒不形于色,差点破功,他冷声吩咐:“宴池,将江贵妃请来,再去暴室将英答应拖来,朕到要看看英答应到底有几个胆子,居然敢公然谋害皇嗣!” 宴池应声道:“是,皇上。” 但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道:“皇上,先前让奴才查的英答应小产一事,已经有了眉目,证人采薇又有了新的供词,皇上可要一起传召?” 话音落,珠珞忙挤出泪水道:“皇上,先前英答应流产之事,臣妾是冤枉的,如今案情有了新进展,可否一道审了,还臣妾清白?” 随后,又凄凄哀哀加了句:“臣妾不想再被禁足,也不想让二皇子无端陷入非议。” 生下了永承,她自然要堂堂正正地走出永寿宫。 她这个母亲,绝不会成为永承的污点! 李璟晔无有不应地:“好,就听小景儿的。” 第63章 在提人的空隙,珠珞给了碧珠一个眼神,碧珠会意地点头,退了下去。 碧珠马不停蹄地来到倚梅轩,迎面碰上如意,如意听闻皇上在永寿宫,且珠珞邀请庆嫔娘娘过去,便转身进去通传。 庆嫔脸上有几分惊喜:“皇上当真在永寿宫?” 如意道:“采女身边的碧珠亲自来请娘娘,娘娘可要过去?” 庆嫔自那日珠珞生产后,便不再踏足永寿宫,她打心里其实是对珠珞有几分不满的,珠珞把软乎乎的二皇子寄养在皇后膝下,显然跟她不是真心的。 且她虽没有明说,但以珠珞的聪慧,肯定能探究出她的意图。 她那日揪心了大半日,且扑了个空,哪能不寒心? 但是如今皇上一回宫,珠珞就亲自派人邀请她一叙,她不满的心也稍微抚平了些,珠珞到底还是有心的。 庆嫔抚了抚鬓角的绢花簪子,她长相浓艳,如今却簪起素净的绢花织就的簪子,多了几分清新脱俗,与平日大不相同。 于是在庆嫔刚出现那刻,珠珞就敏锐察觉到了庆嫔的变化。 她干净素雅如水中芙蕖,绣着暗纹的衣摆随着她的走动晃出优雅的弧度,款款而来教人移不开眼睛。 珠珞不顾接下来的大戏,饶有兴致地看了好几眼,李璟晔却一直盯着她看,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这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了一眼便收回。 庆嫔上前福了福身子:“臣妾请皇上安。” 珠珞也朝着她行了礼:“庆嫔娘娘安。娘娘今日好生素净,与平日不同,好看得让臣妾都看失了神。” 庆嫔闻言,眉间涌现几分喜色,捂嘴偷笑道:“妹妹谬赞,姐姐愧不敢当。” 说着,含羞带怯地看了李璟晔一眼。 李璟晔的声音却是没有波动:“你怎么突然来了?” 庆嫔脸上划过一丝失落,她精心打扮,却是没引起皇上半分青眼,若不是珠珞看出并点出来了,她都怀疑她是不是白打扮了。 未等庆嫔开口,珠珞就直言:“皇上,等下还有一桩案子,发生在倚梅轩,臣妾这才将庆嫔姐姐请来做见证,还请皇上勿怪。” 李璟晔语气诧异:“倚梅轩?” 珠珞点头:“嗯,臣妾曾伺候过梅采女,梅采女生产时不幸一尸两命,臣妾也不是没有疑心过,索性这次就一并审了。” 正说着话,江贵妃和英答应同时到了。 英答应在暴室待的这一个月,可谓是苦不堪言,哪里还有一个月前趾高气昂的样子,浑身脏污,就连头发也是散乱地贴在脸上,她伸手扒开,才能依稀辨得她的面容。 一见到李璟晔,就哭着喊冤:“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不过好心给景采女送来安胎药,却被扣了一顶谋害皇嗣的大帽子!还请皇上明鉴,还臣妾清白!” 珠珞的三个宫女瞠目结舌,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珠珞也知这宫里死不改悔之人众人,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轻易认输,只不过嘴硬在证据跟前毫无用处。 她道:“皇上,答应既说是安胎药,但是为何里面却查了催产的药草?虽事隔一月有余,但当时人证物证俱在,万万是抵赖不得的,且太医院的王太医可作证,为着这催产药,臣妾差点一尸两命,可是不容英答应狡辩的!” 李璟晔沉声道:“传太医。” 珠珞给了彩霞一个眼神,彩霞将当日碎裂的药碗呈了上来,药碗虽裂,药汁也没了,但到底还有残留的药渣,等太医院的太医到了一验便知。 很快,那日给珠珞助产的王鹤雪来了,跪下请过安后,听见李璟晔问:“你就是当日给景采女助产的太医?” 王鹤雪恭敬回:“回皇上,正是微臣。” “那日之事,把你知道的速速道来。” 王鹤雪没有犹豫地开口:“那日还未到采女的产期,所以微臣清早给采女把过脉后,便回了太医院当值。却是不想,很快被采女宫里的碧珠姑娘喊回永寿宫,说是采女破水,情况不太好。” “微臣赶到的时候,采女果真已破水,且情况危急,又听说采女是被人灌了药,微臣还以为是采女受惊所致,却不想一验那残留的药渣,里面却是含了催产的药,若是施救不及时,恐怕采女与胎儿难以两全!” 李璟晔闻言,眉头蹙起,冰冷的眸光投向英答应,雷霆之怒即刻爆发:“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你这贱妇,心性竟如此歹毒,你是奔着采女两条命去的!” 英答应身子抖了下,她知道她当时没有及时销毁罪证,终有一天会败露,便不再狡辩,反而哭哭啼啼道:“皇上,臣妾知罪,臣妾是嫉妒采女有孕,还不是因为她害了臣妾的孩子,索性采女和二皇子都无事,请皇上饶过臣妾这次的无心之失吧!” 话音落,江贵妃跟着开口道:“皇上,英答应也是失子心切,一时间迷了心智,想来被关暴室一月多余,她也知错了。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请皇上再给答应一次机会吧。” 第78章 往常江贵妃如此说,李璟晔会给她几分薄面,但是当那碎裂的药碗摆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已全然没有了顾忌,当即开口要治英答应的罪。 珠珞却抢先道:“皇上,臣妾说过,臣妾没有害过英答应的孩子,时至今日,臣妾还是这句话,臣妾不会对无辜幼儿下手!” 江贵妃反驳道:“景采女,虽然英答应是害了你,但也是有因才有果,如果不是你害英答应在先,英答应又怎会与你过不去?” 庆嫔开口道:“贵妃娘娘这话好生偏颇,英答应害景采女是真,但景采女害英答应未必就是真了,臣妾想那日一切事情都太过巧合,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景采女,臣妾相信景采女是无辜的。” 江贵妃抬眸,目光冰冷:“庆嫔说这话可是有实据?” 庆嫔张了张口,她手里哪能有什么证据? 江贵妃冷哼:“没有证据,就是信口开河,难道庆嫔连这道理都不懂吗?” “谁说没有证据?”珠珞扬声,看着门口出现的人,她底气渐足,“证据来了。” * 半年不见,采薇比之前憔悴许多,两颊凹陷下去,头发更是枯败,原本是与彩霞她们三个相仿的年纪,如今再一对比,像是老了十岁不止。 她开口的声音也是沙哑的,跪下道:“罪奴拜见皇上,拜见各位主子。” 宴池从袖中掏出证词,递给李璟晔道:“皇上,这是采薇的证词,她原本是不愿意说的,但是受不住辛者库的磋磨,便将这一切和盘托出,还请皇上定夺。” 江贵妃在见到采薇的那刻,脸色就陡然不好看起来。 她没成想,采薇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反水,难道是不在乎家人了吗? 江贵妃不知道的是,在采薇第三次差点真的死去的时候,马公公再一次相救,彻底让采薇打开心扉,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马公公得知采薇是家人在江贵妃手中,便传信给了宴池。 宴池将信传给她的时候,她连忙问了彩霞,打听采薇祖籍何处。 彩霞是知道的,她和采薇要好的时候,曾互相说过家乡,还说等以后二十五岁出宫,就互邀去各自家乡看看。 珠珞在宫外是没有人脉的,且宴池也没有,所以她便将这事透露给了庆嫔。 庆嫔听闻此事与江贵妃有关,虽不喜珠珞自作主张将孩子送与皇后,但为了能给江贵妃添堵,她还是利用母家的人脉,竟真的打听到了采薇的家人。 采薇的家人还在家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完全不知是在被监控的状态,许是时间久了,监控他们的人也松了心神,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庆嫔的人便将采薇的家人给带走了。 如今采薇的家人正被拘在庆嫔的娘家,也就是两日前的功夫,想来江贵妃监视采薇家人的人即便发现了不对劲,第一反应不是上报,而是寻找,若是再寻找不得,再行上报,这耽搁的时日,恐怕现在江*贵妃还不知道此事。 所以,她才会看到采薇的时候,脸上如此震惊。 李璟晔已经将证词看完,顿时气愤得往英答应身前一甩:“假孕争宠,陷害妃嫔,犯了欺君之罪,竟还敢大言不惭,简直是胆大包天!” 珠珞是看过这份证词的,自然知道李璟晔为何会如此愤怒。 英答应慌了,脱口而出:“皇上,臣妾冤枉,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采薇这时开口道:“答应好生健忘。你当日吃了能够假孕的药,目的不就是眼红采女,想要靠着肚子争宠?且你为了陷害采女,故意在送子观音里藏了百降丹,又让奴婢给采女系上牵引草的香囊,让奴婢诬陷采女,在你的布局之下,采女自然是百口莫辩。” 珠珞脸上露出惊慌,素白指尖紧紧握着李璟晔的手臂,娇弱如小白花,语气轻颤:“什么?英答应为了陷害我,居然假孕争宠!这不是白白扫了皇上的兴致,皇上对子嗣如此看重,英答应怎能如此草率轻狂,真是无知且愚蠢呐!” 英答应抬眸,恨恨瞪了珠珞一眼,为自己辩驳道:“皇上,采薇是景采女的奴婢,自然向着景采女说话,臣妾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还请皇上明鉴!” 第64章 听到英答应的狡辩,采薇面上气愤至极,怒道:“明明是答应吩咐奴婢的事,答应怎么就不承认呢?且奴婢进辛者库后,答应几次三番派人暗杀奴婢,若不是奴婢命大,恐怕早就成了一具尸体。如今奴婢九死一生下,大彻大悟,决计不再助纣为虐!” 珠珞趁机问:“采薇,我从前也待你不薄,为何你会和英答应狼狈为奸,陷害于我?” 采薇收起脸上的怒容,朝着珠珞深深一拜道:“奴婢自进入永寿宫后,能够察觉采女是个极好的主子。只是奴婢先前在储秀宫,备受苦楚,是答应路过搭救奴婢,后来也是答应设计让奴婢那日故意撞到采女,不出所料采女见到奴婢惨状,果断施以援手。只是采女不知人心险恶,奴婢是一早就被答应收买的人。” 珠珞状若了然:“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日你会好端端撞到我,我见你身上带伤,想着我们同伺候过梅采女的缘分,这才落下不忍,却不想竟是引狼入室。” 采薇面露愧色,开口道:“是奴婢对不住采女,全凭采女处置。英答应为了拉拢奴婢,让宫女吉祥送过奴婢首饰衣服,奴婢全藏在床铺底下,采女一搜便能搜到。” 珠珞吩咐彩霞道:“从前采薇和你是住在一个屋的,你去搜搜看。” 彩霞应声:“是,采女。” 珠珞看向英答应,冷声问:“英答应,你还有何话说?” 英答应知道大势已去,没能除掉采薇,终究是埋下隐患,如今采薇反水,她自是不能保存自身。 不过,她眼神看向江贵妃。 江贵妃眼神警告地看她一眼,随后急切地朝着李璟晔请罪:“皇上,臣妾不知,答应竟是如此心肠歹毒之徒,居然假孕陷害景采女,臣妾先前照看她的胎,竟毫无察觉,还请陛下恕罪。” 珠珞手指紧了紧,江贵妃如此说,就是将自己给撇干净了。 她给了个眼神给庆嫔,庆嫔立马会意地开口:“贵妃娘娘此言差矣,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英答应想要假孕谈何容易?就谈收买太医一说,就是难上加难,难道贵妃当真毫无察觉?” 珠珞也接话道:“是啊,先前给英答应照看胎象的还是,贵妃娘娘亲自举荐的李太医,李太医难道也被英答应收买了不成?” 李璟晔闻言,怀疑的目光看向江贵妃。 江贵妃向来处事小心,当即半是委屈,半是不甘地跪下道:“皇上,臣妾当真不知,英答应是如何收买李太医打掩护的,皇上尽可传李太医来对峙,臣妾身正不怕影子歪!” 李璟晔:“传!” 宴池递了个眼神给小德子,小德子躬身退下。 * 很快,彩霞就把采薇说的首饰衣服给搜了出来,衣服因为搁置太久,还落了灰,但是质地还是肉眼可见的上层,英答应母家是苏州织造,用这般好的质地衣服拉拢人也在情理之中。 而小德子却是带了个不好的消息,说是李太医畏罪自尽,留下一封遗书以及当初能令英答应假孕的药方。 遗书内容正是言明,他是被英答应收买,这才替她假孕打掩护,自英答应被关一个月来,他夜不能安寐,如今皇上回宫,他收到提审英答应的消息,便遭受不住打击,畏罪自杀。 好一个畏罪自杀!珠珞冰冷的眼神看向江贵妃,江贵妃虽跪着,但背部却挺得笔直,可以看到得知李太医自尽的消息后,她的肩头放松几分,浑身也有了平时的松弛感。 珠珞脸色却是不好看起来,接下来的戏,李太医是重要一环,如今李太医死了,死无对证,她该如何是好? 李璟晔因着有李太医和采薇的供词,又有搜出来的赃物以及药方,还有那日破碎的药碗,便直接将英答应打入冷宫。 英答应听到打入冷宫四个字时,身体下意识地爬向江贵妃,拉着她的衣摆恳求道:“娘娘,您救救臣妾,臣妾不想进冷宫,您救救臣妾!” 江贵妃冷漠地扯回衣摆,不为所动道:“你居然联合李太医欺骗本宫!英答应啊英答应,本宫自问待你如亲姐妹,你是怎么回报本宫的?” 英答应欲言又止,又看向李璟晔,重重磕头,泣不成声道:“皇上,您就饶过臣妾这次吧,臣妾是无心的,臣妾只是一时糊涂!” 李璟晔冷眼瞧着她,眼底闪过厌恶之色,冷漠摆手:“拖下去。” 小德子以及两个太监立马上按着英答应的肩膀,要将人给拖下去,却不想惊恐之下,英答应喊道:“皇上,臣妾还有话要说!” 跪在地上的江贵妃却突然出声:“皇上,英答应如此不肯就范,无非就是舍不得她宫里的人,以及宫外的家人。英答应虽犯错,但她家人却是不知,还请皇上不要牵连她的家人,也好让她安心去冷宫。” 第79章 随后,她看向英答应道:“英答应,你莫要再闹了,你宫里的人若是真无辜,本宫代理六宫事务,会好好安置他们的,你且去冷宫赎罪去吧。” 果然,她话音落,英答应便失了声,失魂落魄地任由小太监们拉走。 江贵妃话里的言外之意,珠珞听出来了,无非就是在警告英答应要顾惜宫外的家人。 江贵妃母族在朝中威望甚重,英答应母家不过是商人,如何能同如日中天的江家相较,只怕今日英答应供出江贵妃,明日苏州织造的名头就换了别家的名姓。 发落了英答应,接下来便是采薇,李璟晔语气没有一丝温度:“背主忘恩的东西,赐死。” 采薇脸色惨白,眼中闪过惊恐,她惊颤着身子,喊道:“皇上,奴婢要告发江贵妃谋害梅采女及其腹中胎儿,还请皇上看在奴婢拼死告发的份上,饶恕奴婢一命!” 江贵妃没想到采薇竟如此大胆,竟敢反咬她,先前采薇专心拉英答应下水的时候,可字字都没有提她,没成想竟是在这等着她! 江贵妃捏紧五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厉声呵斥:“大胆贱婢!你先前诬告采女不成,如今又要诬告本宫吗?你有几个胆子,居然敢诬陷本宫?” 庆嫔挺了挺胸膛,她来此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扳倒区区的英答应,终于是步入正轨,她连忙上前道:“贵妃娘娘何故如此激动?皇上,依臣妾看不如听采薇一言,再做定夺。想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采薇也不至于死前还要栽赃贵妃娘娘吧?” 李璟晔丹凤眸看了看庆嫔,又瞧了下跪在地上满脸不忿的江贵妃,随即衣袖被珠珞扯了下,他偏头看去,撞进一双无辜清澈的眸。 然而,珠珞的话语却字字诛心:“皇上,臣妾将庆嫔娘娘请来,正是为了此事,即便采薇不说,臣妾也要为梅采女仗义执言的。臣妾与庆嫔娘娘此前同在倚梅轩,又有相同疑虑,今日定是要听采薇一言的。” 英答应承担了此前所有的过错,且证人李太医也已自尽,即便有采薇的证词,恐怕要让李璟晔治罪江芍姿,难上加难。 不过,事已至此,珠珞便不能退缩,戏台子已经搭上,无论她是为梅采女申冤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她都只能前进。 江贵妃冷笑:“景采女莫不是昏了头,怎么什么胡话都敢在皇上跟前浑说?若是为着先前姐姐不相信你的事,姐姐在此谢罪可好?姐姐先前也是被那英答应蒙蔽,并非真心不相信妹妹的呀。” 这便是在说她要公报私仇?珠珞开口道:“娘娘这是哪里的话?英答应的事,我不会记恨你,只是现下既然采薇提起,梅采女又是我的旧主,我理应替她讨回公道!” 李璟晔幽深的眸看向采薇,冷声:“你且说来,若是属实,朕可饶你一命。但若诬告,朕便将你乱棍打死。” 采薇浑身抖了下,这才害怕地开口道:“不知皇上有没有听过胎大难产一说?先前奴婢是伺候梅采女的,在梅采女有孕期间,日日往储秀宫呈送脉案。那时贵妃娘娘及其贴身宫女彩屏,就对奴婢青眼有加。” “奴婢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其中原因,只是每次回倚梅轩的时候,贵妃娘娘都会叮嘱奴婢务必让采女,将娘娘赏的补品全部吃下。流水式的补品下肚,采女的肚子便一日大过一日,终于没撑到足月便难产,因着胎儿过大,采女根本生不下来,这才一尸两命!” 珠珞看向不远处的王鹤雪,询问:“王太医,可否有胎大难产一说?” 王鹤雪点头:“回采女,回皇上,民间的确有此害人之法,特别是初有孕的妇人,初胎生产本就艰难,如果胎儿再被养得过大,那么大概率就会难产。” 珠珞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状若震惊地开口:“难道贵妃娘娘就是用的此法,才害得皇子没有降世,就胎死腹中?” 庆嫔也跟着道:“皇上,臣妾乃是倚梅轩的主位,没有生养过,也是不懂其中阴私。只是每回去偏殿看望梅采女的时候,都发觉她在进食,细问之下,才听采女说是贵妃娘娘赏赐的。” “臣妾只当是贵妃娘娘看中梅采女的胎,并未做他想,如今想来却是细思极恐,都是臣妾不好,若是臣妾早知,还能劝阻梅采女一二,让她忌口,不至于后来香消玉殒,连带着腹中皇子也没能睁开眼睛看看这人世间!” 说到性情处,她激动地用帕子抹了抹眼角,似乎是落了泪。 采薇也道:“正是如此。梅采女走后,奴婢便被调到储秀宫,也是无意中听到贵妃娘娘与李太医对话,这才得知梅采女难产真相!然奴婢那时被贵妃娘娘发现,她便让宫女彩屏折磨奴婢!奴婢也是后来无意被英答应搭救,这才上了英答应的贼船!” 珠珞皱眉:“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救下你那日,你身上有伤,原是被贵妃娘娘磋磨的!” 第65章 珠珞与采薇这一问一答,几乎让江贵妃无言可辩。 只是江贵妃到底深宫沉浮,面对采薇这咄咄逼人的架势,丝毫没有退缩地开口:“采薇,本宫记得的,你原是在倚梅轩的宫婢,只是那时梅采女不幸离去,你苦求本宫身边的宫女彩屏,彩屏可怜你,便同本宫说了你的事,本宫这才准许你进入储秀宫。” “哪知你进入储秀宫后,仗着与彩屏之间的关系,不思进取,整日躲懒。宫有宫规,若人人都像你这般懒散,本宫还如此治理这偌大后宫,便对你宫规处置。” “不成想,你既然怀恨在心,与英答应勾结陷害景采女不说,现在还想攀污本宫?” 随后,她眼神看向珠珞道:“妹妹,你可别被她这可怜样子给欺骗了,以前她可以为了英答应,而陷害你,焉知现在不会继续陷害姐姐?” 说着,她满眼委屈地看向李璟晔。 李璟晔紧皱的眉也微微松开,他威压地看向采薇,问:“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采薇张了张嘴,想到唯一的证人李太医,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且那些补品,都是梅采女自愿吃下的,里面又没有掺杂什么毒药,但凭她这一张嘴,还真的难说出什么花来。 珠珞的心也沉了沉,她知道李太医死后,只要江芍姿抵死不认,她还真的不能拿她如何。 但是她真的很不甘心! 不甘心的又何止她,还是庆嫔,庆嫔语气急切道:“皇上,这种阴私手段,臣妾也是头次听闻。但那些补品都被采女吃进了肚,成了壮大胎儿的养分,这也是事实啊。” “哼,”江贵妃眼神冰冷看向她,“本宫记得,梅采女怀孕的时候,庆嫔你也对她好生关照,补品也没少送,若说是本宫害得她母子俱亡,你也逃脱不了罪责!” 庆嫔刚刚鼓起的气焰,陡然就熄了。 珠珞知道的,庆嫔当年也是极其照顾梅采女的,只是没有江贵妃送得多,她照顾梅采女,也是存了抱养梅采女孩子的想法。 所以她是宫里除了梅采女外,最希望她平安生下小皇子的人。 只是这也是她的私心,怎么可能大庭广众地说出来? 且收养皇子也不是心里想的就能成,还是要李璟晔的心思,必然要多番谋划,若是其中一旦有什么偏差,整件事都会落空。 珠珞也是考虑再三,才会将孩子寄养在皇后宫里,且皇后是中宫,是孩子的嫡母,只要她肯收养,旁人也无可指摘。 珠珞紧了紧手指,她心里再不甘,面上也没有表露出来,对李璟晔道:“皇上,此事还是由您来决断吧。臣妾怀孕之际,总是会梦到梅采女弥留之际,口里声声喊着孩子,总是被这种噩梦惊醒,好歹主仆一场,臣妾今日是想为梅采女讨一个公道的。” 李璟晔连日来日夜奔波,就是听闻珠珞产子,但是产程不顺,他心里担忧如焚。 却不想,刚见到面,就是面对一桩桩官司,好不容易料理了英答应,如今这宫婢又牵扯到梅采女,且又攀咬江贵妃。 且没有实据,只是猜测。 他闭了闭眼睛,眉宇间不免有几分烦躁道:“采薇不知悔改,竟然攀诬贵妃,拉下去,乱棍打死。” 采薇猛地睁大眼睛:“皇,皇上...!” 然而很快就被人给拖了下去。 珠珞也是心头一怔,她知道这局江贵妃胜了。 且在死去的梅采女和如日中天的江贵妃中间,李璟晔选择了江贵妃,或许他心中并不是没有起疑,只是梅采女母子的份量在他心里太小了。 珠珞有些不可控制地想,若是再加上他们母子呢? 若是英答应没有一力承担罪责,而是供出主谋江贵妃,再加上她母子二人的性命,江贵妃这罪还能轻轻揭过吗? 珠珞立马打住这个念头,没有如果,他们母子的事,目前只能是英答应的过错。 李璟晔上前拉起江贵妃的手,温声道:“起来吧,跪久了仔细膝盖疼。” 江贵妃眼眶微红,羞赧地喊了声:“皇上。” 第80章 珠珞脸上无波无澜,直到事情已成定局,她还能柔声开口道:“既然皇上心中已有决断,嫔妾心中也无异议。” 在一旁的庆嫔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珠珞,但让她缓和脸色说出认输的话,她打心里还是不愿的。 江贵妃站了起来,紧紧握住李璟晔的手,嘴角微微勾起。 恰在这时,李璟晔却道:“既然珠珞先前陷害英答应的事为假,如今又诞下皇子,朕自然是要重赏的。” 话虽然却大家说的,眼神却是看着江贵妃。 江贵妃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但很快掩饰,强作笑颜道:“皇上说的是,采女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冤屈,皇上可得好好恩赏采女才是。” 李璟晔满意地松开她的手,吩咐道:“宴池,传朕口谕,即日起,永寿宫解开禁足。景采女侍奉宫闱,又添子嗣,升为婕妤,晓谕六宫。” 婕妤?珠珞眉间动了动,没想到他离京对她的承诺,竟是真的。 珠珞连忙跪下谢恩。 庆嫔语气有些酸道:“恭喜妹妹,皇上可真对妹妹喜爱,一下子由采女升到婕妤,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珠珞:“多谢姐姐。” 李璟晔看向庆嫔道:“庆嫔,你先别急着恭喜婕妤,你久侍宫闱,勤勤恳恳,在嫔位上也三四年了吧?” 庆嫔眼底抑制不住兴奋的点了下头:“多谢皇上挂心,的确快四个年头了。” 珠珞仅一年的时间,就从采女越升为婕妤,可谓是盛宠,所以她刚刚这话也不假,这宫里的位份哪一个不是靠熬,就她靠着皇上的宠爱和不养在身边的皇子一跃飞升。 李璟晔:“宴池,传朕口谕,擢升庆嫔为庆昭仪,协助江贵妃执掌六宫事。” 宴池:“是,奴才遵旨。” 李璟晔:“庆昭仪,你以后可要好好帮助贵妃,后宫事多,贵妃难免分心,你办事稳重,朕很放心。” 庆嫔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了脑袋,她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大权就离她一步之遥,只要她踏过去! 她连忙跪下,喜不自胜道:“臣妾遵旨,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好好协助贵妃,不让皇上失望!” 珠珞目光微沉,想来李璟晔面上虽然对江贵妃信任有加,实则已然有了疑心,否则不会将协理六宫之权分到庆昭仪头上。 看庆昭仪这高兴模样,想来刚刚没有将江贵妃拉下水的不快,此刻已然消失殆尽。 所以,李璟晔又是升她的位份,又是封了庆昭仪,他是拿着对梅采女的愧疚,从而对她和庆昭仪补偿吗? 以为她们得到她们的想要的,就会息事宁人,不会咬着江贵妃不松口? 珠珞心中叹了声,看来梅采女的事要轻轻揭过去了。 她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梅采女呢? 只是她命大,挺过了生产,若当日她也是一尸两命,想来也是不痛不痒,这宫里多的是能生孩子的宫妃,她记得梅采女,到时又有谁会记得她呢? 珠珞有些心累,但是朝着庆昭仪福了福身子:“恭喜昭仪。” 庆昭仪脸上满是志满意得,对珠珞送皇后皇子的不快也消减三分,若不是她这次邀请她过来唱这出好戏,她还不会这么快升为昭仪呢。 庆昭仪:“同喜,妹妹不必多礼。” 江贵妃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多谢皇上体恤。庆昭仪妹妹,日后本宫有你帮忙,身子也能松泛许多。” 庆昭仪:“嫔妾还要请娘娘多多指教,妹妹到底年轻,若有疏漏的地方,到时还请姐姐赐教。” 江贵妃也说着场面话:“妹妹聪慧,想来一教就会,妹妹放心,姐姐会不吝赐教妹妹的。” 庆昭仪福了福身子,低头道:“多谢娘娘。” 终于,两道口谕一出,先前永寿宫剑拔弩张的氛围,俨然消失殆尽,多了几分融洽气氛。 事情已了,江贵妃与庆嫔便不再多留,带着人就告辞离开了。 庆昭仪走出去的步伐都是飘的。 远远站着的王鹤雪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珠珞后,也离开了。 很快,李璟晔挥手让宴池推开,这偌大的宫殿就只剩下他和珠珞两个人。 李璟晔上前拉过珠珞的手,他的手很温暖,此刻也能稍稍暖了珠珞的心。 虽然不能一举扳倒江贵妃,但是让江贵妃失去部分手中的权利,也是好的。 庆昭仪向来与江贵妃不对付,如今有她给她添堵,日后宫里也就热闹了。 江芍姿啊江芍姿,你不会每次都这么幸运的。 珠珞闭口不谈刚刚发生的事,开口道:“皇上眉间似有困倦之意,可是旅途艰辛,没有休息好?” 珠珞的小情蜜意,总是能抚平李璟晔一颗躁动的心,这便是珠珞的好处。 她好似从来不会向他索求什么,总是默默关心他,他心中也有她,所以给她越级晋封。 他喜欢她这种平和,荣辱不惊的性子,他紧了紧她的手道:“听闻你生产,朕很忧心。朕又听闻你将孩子送到了景仁宫,小景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66章 珠珞听罢,探出脑袋,靠在李璟晔的肩头,语气闷闷道:“皇上,臣妾当时真的太害怕了,皇上是臣妾的主心骨,皇上不在,臣妾完全不知所措。” “好在皇后娘娘一直陪在臣妾身边,臣妾害怕照顾不好小皇子,便求着皇后娘娘收养皇子,且虽小皇子身在景仁宫,难道臣妾就不会常去看望?皇后娘娘对小皇子十分疼宠,臣妾心里是放心娘娘的。” 她另外的心思要如何与李璟晔说?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借口,永寿宫外的传闻不知有多难听,有人说她卖子求荣,还有人说她觊觎皇后嫡子的位置,认为皇后生下嫡子无望,这才早早地将自己的孩子,送去填了那个位置。 什么难听的话都有,自然了三位宫女不会在她跟前嚼舌根,私下里抱怨的时候,她无意中听到的,但即便听到了,也只能当做没有听到。 李璟晔断了两桩官司,却还没有见过小皇子的面,搂着珠珞肩膀的手指紧了紧,温声问:“小景儿,可愿陪朕一起去看咱们的皇子?” 珠珞想到那白白软软的一团,心跳漏了半拍,她闻言,眼神期待地看向他:“愿意,臣妾自然是愿意的!” 李璟晔牵着她的手,“好,走吧。” * 永寿宫的朱漆红门开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席卷整个后宫,咸福宫的两位主子正在逗弄公主,听闻这个消息,都震惊地看向传消息的小宫女。 婉昭容头个愤愤道:“你说什么?庆嫔如今是庆昭仪了?” 她是生下公主才得以晋封,那庆昭仪凭的是什么,怎么就突然与她平起平坐了? 关常在对这消息到时无波无澜地开口劝慰道:“姐姐,想来景婕妤如今洗刷冤屈,且她与庆昭仪一向交好,皇上便一起晋封,但到底庆昭仪没有子嗣,她是越不过姐姐去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婉昭容还是不忿:“英答应还真是个不中用的,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了贵妃娘娘,日后庆昭仪也有了协理六宫之权,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少风波!” 她语气是酸的,她好歹生下了公主,连协理六宫的边都没摸着,如今又被安置在皇上从未踏足的咸福宫,除了能常带公主去养心殿外,跟身处冷宫又有什么区别? 关常在感受到婉昭容情绪的变化,挥手找嬷嬷将公主带下去,等所有人都退下后,这才道:“姐姐,其实你何必多虑,如今景婕妤生了皇子,又解了禁足,风头正盛,即便如此,她的出身在这,再如何不也才婕妤?” 婉昭容冷哼,语气几分讥讽:“妹妹,你进宫年限比姐姐我还长吧,如今堪堪一年多,景采女竟翻身为景婕妤,又是一宫主位,生了皇子,地位今非昔比,日后这宫里哪里还有妹妹的地位?” 关常在掩去眸中落寞之色,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这后宫是最不惹眼的,旁人或有家世,或有孩子傍身,或有皇上疼惜,或有太后倚靠,自从庆昭仪不得宠后,还以为她们是同类人,没成想她一跃翻身为昭仪,还协理后宫,这福气放任何人身上都是令人艳羡的存在。 她好像也曾得宠过,皇上也曾对她怜惜过,但后来她执念太深,失了君心,咸福宫就成了除听雨轩的不二冷宫。 提到听雨轩,她想到前段日子不断争宠的丽昭仪,开口道:“妹妹这日子也是习惯了,妹妹人微言轻,任外面如何变化,妹妹只想在这宫里,协助姐姐带好公主。” 提到公主,婉昭容嫉妒脸庞缓和许多,想到如今公主顽劣难带,关常在的确帮她不少忙,便柔了语气道:“妹妹别吃心,姐姐也是对你恨铁不成钢,妹妹一直不争不抢,如今还能保住地位,那以后呢?” 关常在:“妹妹已然遭受皇上厌弃,去争去抢也是无用。姐姐看前段时间,丽昭仪如何在皇上跟前争宠献媚,皇上都不屑一顾,丽昭仪美貌,尚且如此,妹妹我又拿什么去争呢?” 第81章 提到丽昭仪,婉昭容满身怨气像是有了出口,她冷哼道:“丽昭仪?她到现在都还不死心,前段日子惹了这么大的笑话,这些天到也安分。” 比起庆昭仪,她更恨的是丽昭仪,不仅是因为江贵妃不待见听雨轩的缘故,还因为她怀疑她当时生公主艰难,伤了身子就是丽昭仪做的手脚! 若不是听雨轩在瑶贵妃的掌管下,如同铁桶般让人挑不出错来,她早就收拾丽昭仪了! 关常在应和道:“姐姐说的是。” 婉昭容眼神看先关常在,再次询问:“妹妹,姐姐先前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若你肯为贵妃娘娘效力,贵妃娘娘不会亏待你的。” 自从英答应被关后,婉昭容就开始不遗余力地拉拢关常在。 如今庆昭仪和景婕妤拧成一股绳,她和江贵妃也少了可用的人,而关常在是个不错的选择,家世不高,又曾得到皇上的宠爱,若是拉一把,定然对她们死心塌地,有些她和贵妃不能做的事,总得找个人去做。 哪知,关常在却是摇头:“姐姐,如今妹妹只想好好公主,没别的心思,且妹妹早就遭了皇上的厌弃,又何必去皇上跟前惹他不快呢?” 婉昭容抿唇,她就没见过如此不知好歹之人! * 听雨轩 如今天气渐凉,丽昭仪跑主殿也勤快了些,主殿还是一如既往弥漫着药草味,这味道在盛夏时还能一路飘到她住的东偏殿去。 入秋后,味道也好些,刚开始入住听雨轩的时候,她还不适应这味道,如今这么多年住下来,她竟也逐渐习惯了。 瑶贵妃许是常年被病痛折磨的缘故,眼神总是一潭死水,只有在谈论皇上的时候,才会炸裂出水花来。 旁人许是不知,但与瑶贵妃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丽昭仪却是深知瑶贵妃对皇上的情谊。 但瑶贵妃一向人淡如菊,不争不抢,虽然皇上不来,但只要见到,面上总能过得去,且逢年过节的赏赐也没断过。 皇上对瑶贵妃的态度其实有些奇怪,说在乎吧,也不过来听雨轩,说不在乎吧,但是封了贵妃,一应赏赐没短缺过,就谈她每日的用药,都是名贵药,若不是身处皇家,普通人家还真养不起。 丽昭仪收敛思绪,坐下后,瞧着瑶贵妃两颊略有红色,开口道:“姐姐今日脸色瞧着比之前好看许多,想来再多养养,身体也能恢复过来。” 瑶贵妃却是轻笑着摇头:“你就唬本宫吧,本宫这身子自己清楚,无非就是靠药续着命。” 听闻瑶贵妃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似乎是一直缠身的热症,症状便是常年咳嗽,身乏体虚,若是断了药,恐怕不出三日就会不治身亡。 想到瑶贵妃拿药当水喝,丽昭仪心里也不免叹气,对这副一碰就倒的身子,怪不得皇上不肯来听雨轩,怜惜是一回事,但是繁衍子嗣,这样的身子可是不行的。 再谈她自己,她也知道她为何不受宠,无非就是因为她是太后举荐,皇上害怕她是太后安插在他身边的暗棋。 其实这些年太后也没有对她额外照顾,她都快要忘了她是太后举荐这件事,只是皇上记得,他多情且无情,爱憎分明,即便她如何献媚讨好,皇上的心里疙瘩过不去,她总也不能走进皇上的心。 她叹一声道:“姐姐可听闻永寿宫发生的事?” 瑶贵妃重重咳嗽了声,唇色惨白,两颊的血色陡然褪去,把丽昭仪吓了一跳,连忙给她轻拍后背。 等瑶贵妃缓和过来,又轻呷了口清水,清了清嗓音道:“姐姐足不出户,还不知道。” 丽昭仪便将今日发生的事给瑶贵妃说了,话毕,不免吃味地开口:“如今永寿宫那位风头可盛,被封婕妤,英答应被打入冷宫,庆昭仪也有了协理六宫之权,短短一日,宫内的变化可真是大啊。” 瑶贵妃闻言,轻笑了声:“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丽昭仪不解。 瑶贵妃回:“怪不得她要将皇子*送到景仁宫。既留下与皇后妻妾和睦的美名,又保存了皇子的地位。且你当英答应今日被扳倒是巧合?她都不知道谋划了多久,英答应背靠江贵妃,此事成了固然是好,若是不成,皇子已经与她无关,她也无后顾之忧。” 丽昭仪闻言点头:“其实,臣妾还听闻,这其中还牵扯到了梅采女母子之事,只是没有实据,才没有让贵妃受罚,不过如今有庆昭仪给她添堵,日后可就热闹了。” 提到梅采女,瑶贵妃又轻轻抿了口茶,胎大难产的阴私,还亏得江贵妃能够想得到,还以为这宫里只有她见识过。 她掩去眸中神色,偏头道:“妹妹,日后咱们听雨轩只管坐着看戏便是,她们争她们的,咱们看咱们的。” 丽昭仪眼中露出意味深长之色:“妹妹都听姐姐的,妹妹看即便现在景婕妤与皇后交好,但母子连心,日后她就真的不会要回小皇子?以后景仁宫和永寿宫,储秀宫与倚梅轩,想来必定好戏不断!” 第67章 去景仁宫的一路上,珠珞的心都很忐忑,她还是这一个多月来,头次去看二皇子。 坐在轿辇上的她,手指不自觉捏紧,指尖捏到泛白,她都没有注意。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将她捏在一起的手根根掰开,随后插进去,他问:“担心二皇子?” 珠珞闻言,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随后将头靠在他的肩头,转移话题地开口:“皇后娘娘给他取了小名,名叫永承。” “永承?”李璟晔嘴角噙着笑意,“是个好名字,皇后有心了。” 珠珞不置可否,她想到那日永承白软的小脸蛋,心便软得一塌糊涂。 景仁宫的门常年关着,宴池敲了门,开门的人见是皇帝的銮驾,忙跪下叩迎。 李璟晔拉着珠珞的手,跨步进去,景仁宫的宫人纷纷聚来跪下请安。 他问:“皇后呢?” 有个脸生的宫女抬头道:“回皇上,娘娘在内殿,在与映画姑姑照看二皇子。” 提到二皇子,珠珞的心猛地跳了下,脚步不由得加快两分。 未进内殿,就听到里面有轻声哄孩子的声音,那声音绵软动听,像是世上最慈和的母亲在哄睡孩子。 “摇啊摇,乖宝宝,睡觉觉,来年抽长长身高,三岁识字,五岁吟诗,六岁上书堂,金榜题名,岁岁无忧。” “娘娘,您唱这些未免太早了些,二皇子才不到二月大,哪里懂得您对他的期许?” “映画,你不懂,二皇子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不能用普通儿歌来哄,从幼儿起就得耳濡目染。” “奴婢看呐,若是二皇子被您教成个小书呆子,看您以后怎么办?” “嗬嗬”一道童声像是在应和。 “哎呀,娘娘你看,二皇子笑起来多可爱,奴婢当真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孩子!” 话音落,李璟晔已经牵着珠珞的手进了内殿。 原先珠珞来到内殿,闻到的是安神的檀香,如今却是弥漫着奶香,珠珞不知为何,胸口突然涨涨的。 彩霞跟嬷嬷讨了回奶的汤药,明明涨奶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却不想还没见到二皇子的面,她的身体就先出现反应,大抵这就是母子连心吧。 映画原本笑意盎然的小脸,再见到他们那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不情不愿地跪下请安。 皇后怀里抱着二皇子,也半蹲着身子行礼。 珠珞先是朝着皇后行礼,蹲下的瞬间,眼睛却是不受控制地瞟向襁褓中的婴儿。 小婴儿身子好似动了动,朝外露出一截藕节般的手臂,手腕上系着跟红绳,绳上坠着个小小的金锁,瞧着像是只长命锁,很是小巧精致。 李璟晔放开珠珞的手,脚步加快地来到皇后跟前,扶起皇后身子的同时,眼神朝着二皇子看去。 二皇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瞧着他,小嘴微动,吐出一个小泡泡,随即便朝着李璟晔嗬嗬地笑出声。 李璟晔眼底软得一塌糊涂,从皇后怀里接过二皇子,但他不知道怎么抱他才好,许是动作不对,二皇子小眉头皱在一起,瘪起嘴来像是要哭。 皇后见状,忙调节李璟晔抱二皇子的姿势,“皇上,右手要高些,左手托着这里。” 她难得声音如此温柔,也是二皇子实在过分乖巧,任谁见了都放低声音。 珠珞在一旁眼巴巴地瞧着。 她的双手跃跃欲试,但她知道,李璟晔正在兴头上,且正是他们父子两培养感情的时候,她上前打扰不合适。 许是父子连心的缘故,二皇子不再皱眉,而是重新朝着李璟晔吐泡泡,皇后有些吃味道:“皇上,二皇子很喜欢你呢,瞧这小手动的,多开心。” 皇后伸手,摸了摸二皇子的小脸蛋,二皇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珠珞咬了下下唇,想到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筹谋的,早该想到会是这种情景,若是吃醋,未免矫情。 第82章 突然感觉到一道强烈打量的目光,她寻着目光看去,见映画正一脸看好戏地看着她,眼露讥讽之色。 在帝后不注意的时候,她冷冷地作了两个字的口型:“活该。” 珠珞冷冷地收回目光,无论如何此刻二皇子寄养在景仁宫,她与景仁宫的大宫女产生冲突都是不明智的举动。 李璟晔逗弄了下二皇子,突然眼神瞥到珠珞,见她孤零零一人站着,眼巴巴地瞧着,开口道:“愣着作甚,不是想孩子了?” 珠珞打从进来起就再刻意避嫌,她一个月前决绝地让皇后抱走二皇子后,她知道她不能任性使用母亲的权利,否则会寒了皇后的心。 她努力克制着,却在李璟晔唤她那刻,几欲溃败。 她上前两步,略作矜持地伸手,想要伸手触碰二皇子的脸,但是想到她如今蓄了指甲,唯恐划到二皇子,便转而用柔软的指腹,小心地碰了碰二皇子的手背。 只碰了一下,却也不知为何,二皇子突然哭出了声。 哭身很大,只两个呼吸间,二皇子的笑脸就憋得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李璟晔和珠珞都被吓了一大跳,皇后立马从李璟晔怀中抱过小皇子,轻车熟路地抱着哄起来,略带歉意地看向李璟晔和她道:“二皇子许是饿了,等下让映画抱去给奶嬷嬷喂奶。” 说着,二皇子在她怀里便熄了哭声,只是瘪着嘴,满眼委屈巴巴地,不知是在瞧着李璟晔还是她。 珠珞伸出的双手就这么僵硬地从空中收回,眼眶有些发热,但她忍住了。 映画得意地上前一步,从皇后怀里接过二皇子,高声道:“皇上,娘娘,奴婢便带二皇子下去喂奶。皇上放心,偏殿里养了两个奶嬷嬷,不会让二皇子饿着的。” 李璟晔眼神也是紧紧追着二皇子,但是他不可能跟着去看皇子喂奶,便道:“你去吧。” 映画得令,抱着二皇子,故意地从珠珞跟前走过,她精致眉眼淡淡瞥过珠珞,嫣红的嘴角讽刺般勾起。 珠珞眼巴巴地瞧着映画退下的背影,她才刚瞧二皇子一眼,才一眼... “景婕妤。”皇后突然唤她。 珠珞收回眼神,转身,语气恭敬回道:“娘娘。” “本宫还未恭喜你解除禁足,日后若是想见二皇子,便随时来看,你始终是二皇子的亲娘。”皇后出声宽慰她。 珠珞语气冷静了几分:“娘娘将二皇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嫔妾内心很感激娘娘。” 她见二皇子面色红润,手臂一截一截的,哭声洪亮,就知道皇后将小皇子养得很好,单奶嬷嬷就有两个,可见是不愁喝奶的。 皇后笑了下,随后看向李璟晔:“皇上,二皇子的满月宴因着您不在皇宫,就没有办,臣妾也是想着等二皇子百日宴的时候,再好好地操办如何?” 李璟晔想到二皇子可爱的小脸蛋,欣然应允:“皇后既有这个心意,便按皇后说的办吧。” 皇后的笑容真诚两分:“臣妾给他取了小名,想必皇上已经听说,名叫永承,至于这大名,还请皇上定夺。” 珠珞私心里也喜欢皇后取的小名,永承,小承儿。 李璟晔想了下,道:“深仁厚泽,稀世之宝,便叫泽稀吧。” 深仁厚泽,暗含李璟晔对二皇子的期许,稀世之宝,更是证明李璟晔对他的喜欢。 皇后以及珠珞纷纷谢恩:“臣妾代二皇子,多谢皇上赐名。” 珠珞也听出其中的寓意,面上也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来。 * 从景仁宫出来,李璟晔回养心殿处理政务,而她则是被李璟晔吩咐抬轿辇的人,好生抬回永寿宫。 一路上,从轿辇两旁路过的宫人,看见她,纷纷跪下行礼。 伺候在旁的彩霞道:“婕妤,如今您真的今非昔比,看皇上多么重视二皇子,还说要大操大办百日宴呢。” 她语气也掺杂了几分扬眉吐气。 这几月来的提心吊胆,殚精竭虑,不是珠珞一人,而是永寿宫全宫上下。 主子的荣辱也是下人的荣辱,他们不知道珠珞以后会如何,会翻身,还是会一蹶不振。 但从今日开始,永寿宫就向外展示一个信号,便是永寿宫不仅打了翻身仗,重回六宫视野,并且节节攀升,前程远大! 珠珞也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刚刚你也瞧见了吧,他长得真好,像是年画上的福娃娃!” 彩霞道:“是啊,二皇子眉宇间像极了主子,嘴巴却像皇上,日后长大还不知道要,成为多少闺秀中的春闺梦里人呢!” 珠珞:“贫嘴!” 回到永寿宫,永寿宫的宫门不再紧闭,光明正大地开着。 所有宫人都在门口等着她回归,见她下了轿辇,齐齐跪拜道:“奴才、奴婢恭迎婕妤,婕妤万安!” 珠珞踏脚进门,失笑道:“本宫能有今日,你们也是护主有功,如今本宫沉冤得雪,永寿宫上下赏一年的俸禄。” 众人齐齐再拜道:“谢婕妤恩赏!” 珠珞进了内殿,到了晚膳的时间,云轻早就摆好了珠珞爱吃的晚膳。 正用着膳,碧珠突然神情有些紧张地进来道:“主子,冷宫出事了。” 珠珞放下筷子,眉头轻轻蹙起:“发生什么事了?” 碧珠:“英答应,没了!” 第68章 珠珞眼中闪过震惊:“怎么没的?” 碧珠语气有些惊惧,她猛地咽了口口水道:“听说是自缢而亡,奴婢害怕,没敢细打听。” 珠珞又问:“贵妃怎么说?” 如今江贵妃代掌六宫,皇上对英答应只是打入冷宫,可没说是赐死。 碧珠道:“储秀宫还没动静。依奴婢看,储秀宫怕是避嫌还来不及,不会追查。” 珠珞食指中指轻轻叩了两下桌面,吩咐道:“你拿本宫的手令,找太医院的王太医,让他寻个由头去给英答应验尸,本宫要知道英答应是自杀还是被谋杀的。” 碧珠得令:“是,主子。” 碧珠正欲退下,又被珠珞叫住:“碧珠,现在不是禁足期,你出面办事怕是不妥,这件事就交给小禾子去办,他是个太监,进出太医院来往更方面些。” 碧珠笑道:“主子,小禾子上次胸口被踢了下,您嘱托王太医好好照料,如今恢复过来,他昨天还说不知要如何感谢主子呢。” 珠珞生产后,除了三位宫女,没有看见小禾子人,当时问了一嘴,就听说他被英答应的人给踢了,听说踢得还挺重。 用了跌打药,但是胸口的青紫迟迟不退,珠珞闻言,当即心下不忍地让王鹤雪帮忙照看小禾子。 小禾子用了太医开的药后,经过一个月的修养,也恢复往常生龙活虎模样,今天下午跪下谢恩的时候也很积极,完全瞧不出曾重伤过的样子。 且小禾子的伤由王鹤雪照料,他们之间也熟悉,以后永寿宫与太医院的往来传话,由小禾子来做,也更方便些。 她害怕一直由碧珠进出,日后若是传出有损她名声的话来,对小姑娘到底不好。 珠珞摆手道:“提醒小禾子小心些,避着点人。” 碧珠掩去眼中的失落,福了福身子:“是,奴婢会提醒小禾子注意的。” * 小禾子正在小厨房,凑在云轻身边,一口一个云轻姐姐喊着。 云轻有些不耐地推开他:“瞧你如今身子是好了,一天到晚竟到姐姐这儿讨嫌来。” 小禾子厚着脸皮道:“躺床上大半个月,身子也躺懒散了,也是云轻姐姐关照我,给我送吃食,姐姐的大恩大德我是不敢忘的。” 云轻轻睨他眼:“贫嘴。” 小禾子立马做势要打自己的嘴巴说:“哎呦,都怪我这张嘴哦,惹得云轻姐姐不高兴了,云轻姐姐一不高兴,可就不给我留鸡腿了!” 云轻被他的样子给逗笑,立马掏出一只鸡腿,在他眼前特地晃悠一圈道:“你瞧,这是什么?” 小禾子眼珠一转都不转,猛咽口水道:“是大鸡腿!” 云轻:“喏,拿去吧,瞧你嘴馋样!像是主子苛待你似的!” 小禾子一把拿过鸡腿,边撕腿肉进嘴,边道:“这话可不敢胡说,婕妤是全后宫最好的主子,这辈子我也算是修了八辈子福,才跟了这么好的主子!” 云轻呵呵笑道:“是啊,不止你有福气,整个永寿宫的下人可不是都有福气!” 两个人正笑说着,碧珠进来道:“好热闹啊,瞧你们说什么呢?” 小禾子笑眯眯问:“碧珠姐姐,你怎么不伺候主子用膳,跑这里来了?” 碧珠回道:“有彩霞陪着,对了,主子有事交代你。” 小禾子立马收了笑脸,将最后一口鸡肉吞下,满脸正经道:“姐姐尽管吩咐,小禾子一定义不容辞!” 先前是三个宫女互相亲近,自从小禾子为了护珠珞,而挨了一脚后,就与三位宫女也亲近了些。 第83章 小禾子卧病的时候,彩霞时常言语宽慰,碧珠给他带药,云轻给他送吃食,小禾子年纪比她们都小,俨然成了三位弟弟般的存在。 碧珠将珠珞的话吩咐下去,小禾子擦了下嘴道:“碧珠姐姐让主子放心,我一定将事办好!” * 李璟晔回宫的第一夜,不出意外地来了永寿宫。 永寿宫都熄灯了,门被叩响,珠珞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就看到李璟晔正在床头脱衣服,窸窸窣窣的声响让她清醒两分。 她问:“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她还以为,他会留宿养心殿,没成想竟来了她这里。 李璟晔脱完外衣,见她正欲起身,便上前按住她的肩头道:“睡吧,朕来你这里小憩,三个时辰后还要早朝。” 原来快子夜了,深更半夜他还特地来这里,看来是有心了。 珠珞也是困,见他在她身边躺下后,便闭上眼睛继续睡。 她往里面偏头,许是外面的烛光晃眼,她要身向黑暗。 李璟晔闭上眼睛,脑袋昏沉,正欲睡去,察觉有几分不对劲。 随后,大手一捞,将珠珞的身子困在怀里。 闻着她头上的清香,这感觉对了,这才重新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 翌日,珠珞摸了摸身边的温度,发现是凉的,睁开眼睛,发现天光大亮,李璟晔想必是去早朝了。 珠珞唤了声彩霞,彩霞听见动静,端着水盆推门进来。 彩霞笑着开口:“主子醒了,皇上今日早朝前,特地吩咐奴婢们不要打扰主子休息。” 珠珞嘴角弯了弯,“他走得悄无声息,害得本宫昨晚他来是场错觉。” 彩霞:“皇上心疼主子,不忍心叫醒主子呢。” 珠珞洗漱收拾完,便去用早膳。 早上多了一道牛乳,珠珞看见,有些晃神地想到二皇子,脸色便有些恹恹。 彩霞顺着她的眼神瞧见牛乳,开口道:“这牛乳想必是凉了,想必对主子肠胃不好,奴婢还是撤下吧。” 珠珞点了点头,她又有些感觉胸口有些胀痛,便道:“回奶的药让云轻备下,本宫用完早膳后服用。” 彩霞:“是,主子。” 用完早膳,回奶的药正热着,珠珞又没了胃口,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这时,小禾子进来请安。 他带了昨晚王鹤雪验尸的消息,小禾子道:“主子,您吩咐的事有消息了,冷宫的英答应脖子上有两道勒痕,王太医说她是被人活活勒死,再做自缢而亡的假象。” 珠珞完全没了胃口,将药碗搁远了些,没甚语气地开口:“知道了,情理之中。” 好死不如赖活,人总是贪生怕死的,没到底才进冷宫就自尽,若是待久了日子,觉得没什么盼头,自缢身亡还有几分可信度。 这身后之人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珠珞问:“你们可知英答应身边的吉祥去哪里了?” 小禾子道:“回主子,当时英答应被关押暴室的时候,吉祥也是一同被关押的,昨日吉祥没有被提出来,想必人如今还在暴室。” 珠珞道:“皇上也没迁怒碧冼阁的宫人,她一直被关在暴室也不是个事,寻个机会把人放出来,就放到咸福宫去,英答应生前是与婉昭容交好的。” 小禾子:“是,奴才会尽快打点,将吉祥安排进咸福宫。” 珠珞摸了摸自己新蓄的指甲,跟嫩葱似的,还未涂染丹蔻,想来染上色后会更好看,她道:“再将英答应真正死因透露给她,到底主仆一场,她总该替英答应哭一场,以尽哀思。” 吉祥是个机灵的,嘴也灵活,只可惜没跟个好主子。 就凭当年给她个大金镯子,又凭借她两句话让英答应得了恩宠,她就不是个傻的。 英答应假孕陷害她,想来吉祥也是知情的,既然知情,如今英答应亡故,她就该知道真正想让英答应死的人是谁。 小禾子语气恭敬道:“主子放心,主子既然将她安排到婉昭容身边,自然有主子的用意,想来她也能明白。” 珠珞:“只希望她不要让本宫失望才好。” * 近午膳时间,英答应的死讯才传遍后宫。 而江贵妃没有出现处理,只按规矩,让人一卷铺盖将英答应的尸体卷了,丢到宫外的乱葬岗去。 对英答应的死因果然丝毫没有追究,只对外宣称是畏罪自杀,死有余辜。 后宫中的生命总是轻飘飘的,梅采女、英答应和采薇,说没也就没了,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如果不是活着的人还记得有这号人,她们的存在又留下什么其他印记呢? 珠珞下午让彩霞给她涂丹蔻,彩霞抹得细致,夸赞道:“主子的手真漂亮,指甲留长带上护甲,就更漂亮了。” 她笑道:“本宫不是想戴护甲才留长,只是想要上点颜色,且护甲多有不便,本宫觉得这般长就最好,染了丹蔻既方便还好看。” “主子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给皇上按摩头部了吧?这么长也正好不会刮到皇上的脸,只还是要小心些,平时要多护养。” 珠珞想到自怀胎后,事情不断,就没有给李璟晔按摩过了。 也没听他招萍渡按摩,看来还是习惯她的手艺,她想了想,道:“你说的是,陛下的脸金贵,若是划伤,本宫可担待不起!” 彩霞闻言,“呵呵”笑出了声。 打趣了两句,珠珞道:“皇上此去江南,好在一切顺利,不仅查清舞弊案,还顺利推行新政。” 彩霞:“小禾子是属猴的,常去永寿宫外走动,听他说新科状元章潜章大人此行也跟着去的,立下不少功劳呢!” 第69章 章潜? 珠珞眉心微动,想到春日宴上那道清瘦的身影,她状若好奇地问:“章大人?” 彩霞:“是啊,主子不记得了?当初月华郡主的春日宴上羞辱了那位大人,主子您当时还替他打抱不平了两句呢!” 她自然是记得的,嘴角弯起:“章大人如今很受皇上器重?” 彩霞抬眸,眼中闪烁八卦道:“是啊,听说这次章大人立了功,皇上还要赐婚呢。” 赐婚?珠珞手指微动,彩霞差点涂歪,哎呀了声,随后有些庆幸地开口:“主子别动,幸亏没涂歪,还有一根手指就好了!” 珠珞便不再动,眼睛虚虚地看着彩霞继续涂,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何处。 这时,门口传到一道声音:“妹妹在做什么,怎么都悄不做声的?” 正好彩霞最后一点涂完,珠珞收回手,站起身,笑着迎上前道:“昭仪姐姐怎么过来了,眼下姐姐协理六宫,想必是忙得脚不沾地吧?” 庆昭仪捂唇笑了下,眉间满是志满意得:“今早姐姐去储秀宫跟江贵妃商量些事情,江贵妃只是说遵循旧例便是,想来循规蹈矩地到也不会出大错。” 没想到江贵妃放权就如此痛快?庆昭仪去问,她便也答了,痛快得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也才一两日的功夫,也看不出来什么。 庆昭仪眼尖看到珠珞指甲上好看的丹蔻,连忙好奇赞叹地拉过她的手道:“哎呀呀,妹妹这手呀可真好看,姐姐瞧了都忍不住想要摸摸呢。” 珠珞羞赧一笑:“姐姐笑话妹妹,这丹蔻是凤仙花做的,姐姐若是喜欢,妹妹便让人送些去姐姐宫里。” 她收回手,朝着彩霞吩咐道:“等下你亲自送过去,再教姐姐宫里的宫女如何使用。” 彩霞福了福身子:“是,主子。” 哪有女子不爱美的,庆昭仪是真心喜欢这种颜色的丹蔻,也有些眼热,见珠珞如此痛快,自然是欣然应允:“妹妹有心了。” 送礼都是有来有往,她的庆昭仪之间的友谊也是这么维持的,她孕期,庆昭仪关照她,她没能达成她收养孩子的愿望,但是助她升位,两人之前的不愉快似乎顷刻间消散,仿佛之间没有不快过。 坐下后,珠珞吩咐彩霞上茶,“上玫瑰花沫热牛乳,这是昭仪姐姐喜欢喝的。给本宫来一杯雨前龙井吧。” 彩霞应声退下。 庆昭仪知道珠珞向来这种事上体贴,热牛乳上洒上玫瑰花沫,在这秋凉时节,是最相宜的。 她道:“妹妹贴心,姐姐就喜欢来你宫里。” 不得不承认,永寿宫的吃食跟别处就是不一样,有新意还味美,也怪不得连皇上都亲口夸赞过。 说了两句家常,珠珞进入正题道:“姐姐可听说了英答应的事?” 原本轻松谈笑的氛围一扫而空,庆昭仪的脸色多了几分凝重:“妹妹也听说了,这事到底不光彩,如今英答应的尸体也被丢入乱葬岗,虽然贵妃娘娘处置迅速,但也不会让人挑出错来。” 这时,彩霞与碧珠端了热牛乳和雨前龙井进来,珠珞就没继续说。 等到抿了口茶后,她这才缓缓开口道:“姐姐恐怕还不知道吧,英答应不是畏罪自杀,她的脖子有两道勒痕,是被人杀人灭口的。” 第84章 庆昭仪刚喝完一口牛乳,随即脸色错愕地放下,温热的牛乳顺着她的喉咙慢慢滑进肚子里,虽然是热的,但她却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妹妹为何如此说?” 珠珞垂眸,用杯盖拂去茶叶,又抿了口茶,润了喉咙后,她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姐姐不觉得英答应这事江贵妃处理得太过蹊跷了?” 庆昭仪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眼前有些发亮:“妹妹的意思是?” 珠珞道:“其实昨晚听到英答应的死讯,妹妹也有些怀疑,便悄悄遣了人去看英答应的尸体,没成想竟真发现了异样。想来这事皇上未必知道,姐姐如今协理六宫,这毕竟也是人命关天的事。” 庆昭仪是今早在储秀宫得知消息的,江贵妃当场觉得晦气,就让人把尸体扔到乱葬岗去,没成想珠珞倒是抢先一步验尸,还有了这么大的发现。 她站起身道:“多谢妹妹指点,妹妹说的是,虽然英答应作恶多端,但毕竟人命关天,皇上理应是该知晓的。” 说完,便不再多留:“妹妹的丹蔻姐姐就收下了,姐姐还有事,要去一趟养心殿。” 珠珞忙起身,恭送道:“姐姐慢走。” 等庆昭仪的背影消失,她吩咐碧珠:“你去看看,等庆昭仪从养心殿出来后,回来与本宫说声。” 碧珠领命:“是,主子。” * 储秀宫 婉昭容语气有些不平:“娘娘,您难道真的要交权不成?看到庆昭仪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妹妹就恨不得打烂她的脸!” 在同一位份,且她生有公主,居然被没有身孕过的庆昭仪踩在脚下,她如何甘心? 江贵妃轻睨她一眼:“本宫都没上火,你生什么气?” 婉昭容气鼓鼓的,但到底没有再说出什么难听话,只是满眼不服。 江贵妃道:“妹妹,英答应的事你办得很是干净利落。” 婉昭容颔首:“谢娘娘夸奖,为娘娘办事,这是应当的。” 江贵妃:“英答应不死,本宫心下难安,只要她死了,才会死无对证,且李太医的事,你也办得不错,本宫都记得的。” 婉昭容赞同般点头:“娘娘,不中用的人,嫔妾会为娘娘处理干净的。” 这也是江贵妃能够容得下婉昭容的原因,虽然有时会犯蠢,但是大事上绝不含糊,就这处置人的手段,她还算利落。 婉昭容反省地开口:“话说回来,还是漏了采薇,若是嫔妾能够一早除掉她,想来就不会发生昨日之事。” 这件事的确是因采薇而起,采薇也是命大,居然能够逃脱婉昭容的毒手,江贵妃现下想来觉得有些不对劲:“辛者库的主事太监是马公公?” “正是,”婉昭容肯定地开口,“当时正是马公公突然现身,这才失手,否则哪能容那个贱蹄子活到现在才被处死?” 她语气满是不甘。 江贵妃道:“马公公是宫里的老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如今想来能够破了你的刺杀,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婉昭容赞同般开口:“娘娘说的是,正是这马公公庇护住了采薇,还以为采薇会一直烂在辛者库,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江贵妃与婉昭容复盘了失误,又扫清了尾巴,聊的时间就有些长了。 等到婉昭容开始挂心宫里的小公主,这才起身拜别江贵妃。 江贵妃站起身道:“妹妹慢走,姐姐近日新得一款头油,见妹妹带公主心力有些憔悴,连头发都不似之前乌黑发亮,想要给妹妹试试。” 头油?婉昭容也察觉到了头发的枯败,便欣然接受道:“多谢娘娘,妹妹一定好好试用,不辜负娘娘的心意。” 江贵妃弯了下唇,让彩屏将装着头油的盒子,送到萍渡手里。 等萍渡接过盒子后,婉昭容这才款款离开。 * 坐在回去的轿辇上,萍渡手捧盒子,开口道:“主子,贵妃娘娘的头油?” 婉昭容直接回:“回头让太医好好查验,若无问题,再给本宫用上。” 萍渡:“是,主子。” 正说着话,突然一道削瘦的身影突然扑过来,差点撞上婉昭容的轿辇,婉昭容身形晃了下,轿辇立马停下,被稳稳落在了地上。 萍渡也被吓了一大跳,那道身影见冲撞了贵人,立马颤巍巍地跪下请罪:“昭容娘娘恕罪!” 萍渡先是见主子无事,后气不打一处出骂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冲撞娘娘的轿辇,是不要命了吗?!” 婉昭容听声音有些熟悉,沉眸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吉祥面无血色的一张脸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蓬头垢面,远远一瞧,也不知道打哪来的疯子。 这时,有两个太监冲了过来,其中一个恼怒般开口道:“你这贱蹄子,又想耍什么花样?不管怎么说,今日你都非去辛者库不可!” 吉祥的身子抖了下,跪着上前,一把扑到婉昭容的脚下,苦苦哀求道:“昭容娘娘,求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去辛者库,答应没了,奴婢求您收留奴婢,奴婢一定给您当牛做马,报答娘娘的恩情!” 萍渡气急之下,要去拉吉祥的手臂,吼道:“你这是作甚?还不快点撒开你这脏手,也不怕弄脏了娘娘的鞋子!” 婉昭容皱眉,踢开吉祥的手,但是想到英答应是被珠珞害死的,她问:“吉祥,*你可知是谁害了你家答应?” 吉祥抬眸,眼中划过刻毒的恨意:“奴婢自然知道是何人!奴婢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杀了她给答应报仇!” 婉昭容欣赏着吉祥眸中的恨意,饶有兴趣地开口:“好,既然你有此心,本宫便遂了你的心意。” 她朝着萍渡挥了挥手,萍渡会意地上前给两位太监塞了两个沉甸甸的荷包。 婉昭容居高临下地开口:“两位公公,麻烦你们跟内务府说声,这个人本宫要了。” 第70章 听碧珠说庆昭仪从养心殿出来,珠珞换了清秀淡雅的珠花,拎着食盒便去了养心殿。 宴池进去通报后,很快出来,但身后跟着一人,正是许久不见的章潜。 珠珞愣了下,正欲打招呼,章潜率先一步道:“微臣章潜请婕妤安。” 珠珞的心狠狠跳了下,章潜身形似鹤,穿着绯红官服,衬得温润眉眼愈发好看,她哑声道:“章大人有礼。” 这时,宴池开口道:“章侍郎慢走。” 章潜临走前,深深看了眼珠珞,珠珞亦捏了捏手指。 等章潜走后,宴池道:“婕妤与吏部侍郎章潜章大人认识?” 吏部侍郎,正三品?看来章潜的确受李璟晔看中,升官也是非比寻常的快。 她语气淡淡道:“仅有一面之缘,瞧着章大人面善罢了。” 宴池没有深究,恭敬道:“婕妤,皇上请您进去。” 珠珞朝他点了下头,随即身形款款地踏步进去。 一旁的小德子看着她进去的身影,感慨道:“当初婉昭容生下公主后,也是刻意减重过,怎么奴才感觉婕妤跟没生过似的,好似更加有韵味了。” 话音落,后脑勺就被宴池狠狠拍了下,他骂道:“小兔崽子,胡说什么,不要命了!” 小德子立马讨好地笑笑:“师傅,奴才也就是嘴贫,这话可不敢在旁人跟前说。” 宴池目光幽幽地盯着珠珞消失的地方,嘴角轻扯了下。 珠珞朝着李璟晔的桌案走近,跪下请安,李璟晔见是她来,丢开手中的奏折,捏了把眉心道:“你来的正好,朕正念着你。” 珠珞起身,将食盒搁在他的桌案上,打开,糕点的甜香散开,李璟晔鼻尖微动,直言:“桂花糕?” 珠珞笑着点头:“许久没有为皇上做了,皇上可是想念?” 李璟晔也笑了:“甚是想念。” 珠珞将桂花糕的盘子端出,李璟晔注意到她的指尖,有些稀罕地盯着瞧:“这丹蔻颜色要是新奇,从前未见过。” 珠珞道:“这是臣妾宫里宫女们新培育的,都是小女儿家的巧思,博皇上一笑罢了。” 珠珞很少戴护甲,李璟晔伸手拉过,感觉手里柔软的触感,他不禁细细摩挲道:“当初你就是用这双手替朕按摩脑袋,除去朕一身的乏累。” 珠珞嗔怪地收回手指,“皇上提什么当初?现在臣妾亦可以给皇上按摩,即便是按摩一辈子,臣妾也甘之如饴。” 这句话讨巧,李璟晔勾唇笑了笑,亦如当初般朝着椅背躺了下去。 当初珠珞给他按摩的时候,是跪着的,心情忐忑,既有期待,也害怕失败。 如今,她却是站着,他的脑袋枕在椅背上,正好到她胸口的位置。 索性她的指甲留得不长,也没有手技生疏,十分熟稔地替他按摩起来。 李璟晔闭上眼睛,十分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今日养心殿到是热闹,先是庆昭仪来呈报英答应的死状,明里暗里英答应是被人谋杀,江贵妃似乎是迫不及待地将人给扔进乱葬岗,这事未免太过心急。 第85章 庆昭仪阴阳怪气告完状后,章潜来汇报要事。 正巧,也是与江家有关。 李璟晔此去江南,查的要案,事事都有江家的影子,虽然江家明哲保身,丢出许多棋子,但纯是将他当傻子糊弄,他拨开迷雾,迟早能够抓住江家露出的尾巴。 送走两拨人,如今珠珞是第三拨。 珠珞貌似是来给他红袖添香,按摩解乏的,但她的来意却远不止于此。 她道:“皇上,如今想来有件事,臣妾真是害怕,好在昨晚皇上是陪着臣妾的,有皇上的阳气庇护,臣妾才能睡得安心。” 她先是高调地夸了一波李璟晔。 李璟晔真开眼,狭长的丹凤眸紧紧盯着她,问:“此话怎讲?” 珠珞手中力道不停道:“不知皇上可否听说,今日英答应的死讯传遍整个后宫。听说英答应死得惨,可吓坏人了。且冷宫那地方总有妖魔鬼怪的传说,臣妾是英答应的仇人,可不害怕得紧?” 李璟晔一把抓住她的手,到把珠珞吓了一大跳,他道:“旁人听到这种事,避讳还来不及,怎么就你还巴巴地跑到朕跟前说?” 珠珞撇了下嘴,道:“后宫谁人不知,英答应与臣妾有仇,如今她身死,旁人可不猜测是臣妾做的?昨晚答应身故时,臣妾还在睡梦中,此事有皇上作证,英答应的死也与臣妾无关。” 珠珞一句话就将自己的嫌疑撇得干净,自然了也绝了对方对她泼脏水的可能性。 谁都知道英答应与她有仇,若日后传出英答应是她害的流言,那她可是真冤。 瞧她这副愤愤不屑,却又有些自负高傲的小模样,不知如何就触动了李璟晔的心肠,他拉过她的手,坐起身将她的身子揽入怀中,安慰道:“没人会这么传,英答应是死有余辜,与你何干?” 珠珞眼神亮晶晶地盯着他道:“皇上信任臣妾便好。” “朕自然是信你的。” 珠珞不置可否地笑笑,他信任的是元茵茵,可不是死而复生的颜如玉。 她道:“英答应也是可怜,听说尸体被扔进了乱葬岗?贵妃娘娘雷霆手段,臣妾虽敬服,但不敢苟同。” 英答应的处置,李璟晔赞同江贵妃的做法,虽庆昭仪的话在他心中留下疑窦,但不可否认,江贵妃处置得无可指摘。 他身后点了下珠珞的鼻子,语气宠溺:“小景儿还是心善,如此恶毒妇人,你有什么好可怜的?她可是差点害死了你,如今想来,朕心里终究后怕。” 珠珞脸上始终维持温和表情,她长了一张讨巧喜人的脸,所以即便做起坏事来,也不会让人心生忌惮。 特别是她始终在李璟晔跟前维持温柔无害的模样,李璟晔恐怕始终认为她柔弱不能自理,风一吹便身倒。 珠珞不动声色道:“臣妾听闻,英答应生前去储秀宫比较频繁,还以为贵妃娘娘会在她死后体面安葬,没成想是被拉去了乱葬岗,所以臣妾才觉得英答应可怜。” 随即又气鼓鼓地开口:“臣妾才没那么大方,英答应害臣妾的事,臣妾可记在心里呢。” 说着,又叹了下:“只是现在人既然去了,前尘往事便一笔勾销吧。” 李璟晔抓住重点地问:“英答应与江贵妃走得近?” 珠珞淡笑地捏起一块糕点,吃了口,眉间舒展开,又混不吝将她咬了半口的桂花糕往李璟晔嘴边送。 李璟晔也没拒绝地张口,淡然地吃了另半块。 珠珞道:“臣妾虽只看过几次英答应从储秀宫门口出来,但听宫人们说起,英答应生前的确常走动储秀宫。” “且英答应假孕那会子,是江贵妃看护的,她时常总动储秀宫也无可厚非。” 她话锋一转,“只是臣妾有些好奇,既然假孕是英答应一手策划,且早买通了李太医,怎么贵妃娘娘就那么巧地将安胎的重任交到了李太医手中?” “虽然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可不止李太医一人,可能真是无巧不成书吧。” 说完,她释然地笑笑。 李太医是江贵妃的人,李璟晔未必不知,但是英答应居然跳过江贵妃与李太医勾结在一起,难道就真没有一点猫腻? 珠珞给李璟晔上眼药上得适可而止,若是真多,就显得刻意了。 且她此来,也是为了加重李璟晔心中的疑虑,此刻虽然没有证据,不能立即拿江贵妃如何,但是以后呢? 以后这桩桩件件的事堆积起来,肯定会将江贵妃拉入深渊! 珠珞如是想着,又拿起一块糕点,小半口进了她的肚子,大半口进了他的肚子。 李璟晔没有顺着她的话说,只是眼神沉郁,似有审视的意味。 珠珞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糕点,好似刚刚就是无心说的,吃完还抱怨地开口:“皇上的茶,怎么不是雨前龙井?臣妾最爱喝雨前龙井了。” 她其实也不是爱喝,只是随着先太子哥哥喝习惯了,一旦习惯了一种味道,就很难戒掉。 李璟晔握着她的腰,好整以暇地开口道:“朕不喜欢喝雨前龙井。” 珠珞嗔怪:“皇上骗臣妾,臣妾可从未听过这话,肯定是皇上心血来潮胡诌的!” 李璟晔语气加重:“不骗小景儿,朕真的不喜欢喝,只是朕在这个位置,不能对事物有特别的喜恶,即便再不喜,也要浅尝两口。” 珠珞闻言,一脸震惊地开口:“那皇上与臣妾说,是想让臣妾也不要喝吗?” 说着,就苦了脸,满眼委屈巴巴。 李璟晔轻笑出声:“非也,你在你的永寿宫怎么喝,朕都管不着,只是在这养心殿,喝什么茶朕说了算。” 珠珞轻轻哼了声:“皇上好生霸道,剥夺臣妾的喜好!” 李璟晔扬眉:“若是如此说,那朕也就不客气了。” 高喊了声:“宴池。” 在外候着的宴池进来,看见的就是李璟晔抱着珠珞,不成体统的样子。 他连忙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低下头,听吩咐。 李璟晔道:“给婕妤上杯浓姜茶。” 珠珞闻言,浑身一怔,现下真的是苦瓜脸了:“啊?” 她最讨厌喝姜茶了,特别是加了香片的! 第71章 眼瞧着宴池真要退下,珠珞连忙叫住了人:“宴公公,且慢!” 随即,满脸讨好地看向李璟晔道:“皇上,臣妾错了,不敢再嘴贫了!” 李璟晔伸手捏了把她的脸蛋,语气板板正正:“以后再敢嘴贫,看朕怎么罚你?” 珠珞吃痛地叫了一声,眉头都皱在一起,叨扰般道:“皇上,疼,别捏红了。” 李璟晔放开,果然看见被他捏到的地方,起了一层红印子,有些没好气地开口:“真是娇气!” 珠珞语气有些嗔怪:“明明是皇上使的力气大,还怪上臣妾了。” 宴池在两人打情骂俏的功夫,就很有眼力见地退下了。 珠珞说完,还发现自己的身子还坐在他的腿上,且他们的呼吸靠得如此近,呼吸交闻。 她有些不自在地开口:“臣妾该...该回去了。” 说着,她要起身。 却不想,她的腰身被大手带过,一下子压在了桌案上。 珠珞的眼睛瞬间瞪大,眼睁睁瞧着他的身子压下,呼吸开始急促,这...这成何体统? “皇...皇上?” “别走,”他声音些许沙哑,“留下陪朕。” 珠珞闻言,呼吸一窒,心乱如麻。 * 她今日鬓边的绢花来之前是特地换掉的,整体看去是极素净的小白花,但细细看去,却是有细微不同。 共有三朵花构成,其中一种含羞待放的,花苞透着粉红,花珠小巧,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立马缩起来,让人瞧不见。 只是匠人手法精巧,任它如何含羞带怯,却还是被扒开花苞,无情暴露,再任人描色。 于是就有了第二朵花,花苞不似前一朵欲拒还迎,半绽放着,一张一合,花珠嫣红,哪怕只是不轻不重地捻一下,花蕊连带着整个花苞,都会重重颤一下,里面似有花蜜流出。 匠人手法渐入佳境,于是描绘这朵花的时候,不似上朵轻柔,加重了力道,于是花蜜流得更多了,就变成了第三朵。 第三朵花苞身完全变成了深红色,特别是花珠,比之前两朵不仅大了一圈,颜色也更深,是完全绽放的姿态,凄凄哀哀地求怜。 可是,匠人才不会手下留情,想要将这花凿得更深,描绘得更好看,最后将花苞上,沾上了点缀般的小水珠。 * 珠珞出养心殿的时候,是扶着腰出来的。 她整理了衣襟,抚了抚鬓边的粉白花,安抚性地将它扶正,并将散乱的鬓边发簪好。 珠珞一踏出养心殿,脚步便加快,背影有些落荒而逃。 门关着,珠珞咬着唇,掩住低吟,所以守在外面的人除非耳力好,否则还真不定能听见里面的动静。 第86章 小德子见她的背影,讨笑地看着宴池道:“师傅,这婕妤是见鬼了吗,走这么快?” 宴池忍不住再次身后拍了下他的后脑,他现在有些怀疑,当初是怎么收这个笨蛋为徒的,这哪里是见鬼,分明是娇羞难耐,不堪承受,落荒而逃。 他骂道:“再敢在背后编排主子,看咱家怎么收拾你!” 小德子摸了摸后脑勺,他可算是看出来了,只要不谈珠珞的事,他就是师傅眼里,最可爱最聪明的小徒弟。 一旦提及珠珞,是调侃不能,调笑不成,凡是挨半个字,总是要挨后脑掌的。 他虽早看出来了,但还就爱提珠珞。 毕竟,珠珞被禁足期间,整个永寿宫仅有一个碧珠能够自由进出的情况下,还能特地给他们养心殿前伺候的人送来解暑的绿豆汤。 也不是绿豆汤多金贵,但这份心意,他小德子记一辈子! * 珠珞脚步快,身后跟着的碧珠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她眼瞧着她家主子两颊绯红,嘴唇有明显齿痕,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忍不住笑道:“主子,您慢点,小心脚下。” 珠珞吹了下风,这才感觉脸上升腾的热意退下些许,她一想到刚刚在养心殿的孟浪情景,就恨不得把地扒开条缝,然后把自己钻进去! 她万没有想到白日宣淫这个词能够与李璟晔这样的人有所牵扯,想到刚刚他的呼吸抵在她的耳畔,一声声喊着她“小景儿”,她想要推开他,却不妨被他捏得腰身更紧,压得更深。 她脸上又不免升出一股热意。 碧珠眼瞧着她家主子脸上红晕退去,却不知又想到什么,红晕更深,不免有些奇怪地问:“主子,怎么了?” 珠珞深深吐出口气,暗骂了句冤孽。也不知道他唤的小景儿,是颜如玉,还是景婕妤。 他可别喊着喊着,就把这两个人混淆了。 骂完,她语气冷静两分道:“你去趟太医院,找王太医,让他给本宫开点避子药。” 碧珠错愕,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什么?” 毕竟,珠珞虽然已经生了个皇子,但毕竟养在皇后膝下,按道理除非皇后身故,这辈子皇子都不会再回到她身边。 依碧珠看,她家主子理应加紧机会,再生一个皇子,稳固地位才是。 且如今珠珞地位不低,位份在婕妤,就算生下皇子,也可以留在身边抚养,为何要好端端地喝避子药呢? 珠珞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但不好跟碧珠明说,便道:“本宫生永承伤了身子,且王太医也吩咐本宫要好好修养段时间,才能继续生出健康的皇子。” 碧珠明白过来,且珠珞身子有损之事不可外扬,否则还不知道要引起什么风波,便语气认真道:“主子放心,这事奴婢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去吧,”珠珞语气有些累了,“本宫独自一人回去。” 碧珠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且这里离永寿宫也近,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她这才能放心得离开。 * 珠珞敷衍碧珠的话,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对生产之事害怕了。 只有经历一遭生子之痛,且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才只能生产之事多有可怕。 她生下永承,一为自己后半生找个依靠,二是为了攀附皇后,且给皇子争个嫡子的名分。 如今,目的既已达成,她大仇未报,是不会轻易冒险去生第二子的。 珠珞脚步走的慢,快走到永寿宫的门口,看到有道挺拔的身影候在不远处,她定睛一瞧,脚步顿住。 那道身影慢慢转过身来,也瞧见了她。 他们眼神对上,便知对方有话要说。 珠珞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往御花园方向走。 这个时间,御花园几乎没有闲人在,他们走到僻静处说话,也不会轻易惊动了人。 站定,珠珞转身,果然看到了他相随的身影。 她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就这几步路的功夫,她掌心的汗已经将帕子打湿。 她咬了下下唇,声音微哑:“章大人一直在等本宫吗?” 他足等她有一个时辰? 再等下去,恐怕宫门就要下钥,他就出不了宫了。 为何要等她?珠珞疑惑。 章潜又克制地上前两步,许是站着等了很久的缘故,他的声音比她的还要沙哑,“小玉儿。” 这三个字,他叫得没有任何迟疑,很笃定。 珠珞装傻般问:“章大人莫不是认错人了,本宫名唤元茵茵,不是你口中的小玉儿。” “你就是颜如玉。”他加重了语气。 珠珞看着他眼尾泛红的眼睛,反驳的话语就这么卡住,她不忍心反驳了。 好似她再要开口否认,他就要哭了。 她记得,小时候这位竹马哥哥可是不经逗的,她若装作受伤的样子逗他,他可是会跟着她一起哭的。 之前可能不懂,后来她就知道了,这个世间有“感同身受”一词。 她只要哪里喊疼,他仿佛能感知般替她疼,不仅要替她疼,还要替她十倍百倍的疼。 珠珞轻轻吐出口气:“章哥哥。” “你怎会变成元茵茵,又怎会进宫,怎会成了皇上的...”他语气艰涩地继续吐出两个字,“妃子?” 珠珞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久别重逢,许是有千言万语在心中,但是真正见了面,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珠珞没说话。 章潜以为自己的话问重了,有些落寞地开口:“抱歉,是我唐突,但我没有唐突你的意思,我只是怜你,你受苦了。” 珠珞一直强忍着,待听到受苦两个字的时候,突然眼泪控制不住地扑簌簌地往下落。 这句你受苦了,她本以为会从母亲口中说出,却不想却是从他嘴里说出。 即便她从未向他抱怨半句,但他还是能够看出来了。 章潜白皙俊美的脸上闪过懊恼,他虽出口成章,却不想一句话就将人惹哭了,他这时只恨自己是个嘴笨的,不会说些花言巧语的话哄人。 他语气急急道:“你...你别哭了,是我的错,我不提你的伤心事。” 珠珞这泪啊,一哭就再也止不住,捏着手里的帕子抹起眼角,看章潜还要上前一步的样子,她伸手往前一挡:“你先别过来,让我哭一哭吧。” 她侧过脸,低下头,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后颈。 只是上面有不可言状的红痕。 章潜脸色突然僵住,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了。 他的骨节捏得咯吱作响。 第72章 珠珞哭够了,这才三言两语地将分开这些年的遭遇与章潜说了。 她代替小姐进宫,她从寂寂无名的宫女爬为皇上的宠妃,从身份低微变成如今皇子生母。 这一路的苦痛即便她掩去得再好,但仍能够让人听出其中的心酸,章潜就这么看着她,眼眶不知何时红得厉害。 珠珞深深吐出口气,终于捏着手指,将心中的怨恨一股脑说出:“章潜哥哥,即便梅采女与英答应之死与江贵妃有关,但凭我一己之力,依旧扳不倒她,我好恨,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恨!” 章潜沉默良久,艰涩地开口道:“我知道,因为我与你一般恨。” 珠珞被水洗过的双眸看着他,清澈透亮,语气却是隐忍:“那你会帮我吗?” 章潜直直撞进她的眸,语气坚定:“会。” 珠珞轻轻勾了下唇,这个回答意料之中。 她道:“江贵妃膝下无子,却能在宫中屹立不倒,无非就是仗着娘家的势。若江将军府倒了,她如今的荣华富贵也不过一场空。” “章哥哥,你也与我一般恨的吧?后宫不得干政,朝堂上的事,我插不了手,但是你可以,所以你一定会让江府倾覆的吧?” 她语气虽轻,但吐出的字,却让人后背发凉。 御花园的僻静处,两个身负仇恨之人相遇,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珠珞在英答应被打入冷宫那日,便知江芍姿在宫中轻易不能撼动的地位,不是靠美貌,不是靠宠爱,更不是靠子嗣,而是靠家世。 那便将她的依靠击垮,让她无人可依,江府倾覆之日,就是她身死之时! 章潜最终轻轻点了下头,语气一如幼年般温和:“江府的事,我心中有数,你不必心急。你在宫里要好好照顾自己,还记得我们幼年养的信鸽吗?我又养了一批,日后你若有事,便飞鸽传书。” 珠珞闻言,自然不会拒绝:“好。” 她身处宫内,而他在宫外,很难做到互通有无,但若有信鸽来往便方便许多。 一盏茶的功夫,珠珞听见远处有脚步声。 她道:“章哥哥,我要回宫了。” 章潜还想跟她说说话,但也知她多留一刻,就会多一刻的风险,便不再挽留,他掩去眼中不舍道:“小玉儿,慢些回去,注意脚下。” 第87章 珠珞点了下头,便毫不迟疑地离开。 章潜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背影。 奈何,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 珠珞刚出御花园,就碰到来寻她的碧珠。 碧珠瞧她无事,长吁口气:“主子去哪里了,教奴婢好找。” 珠珞语气随意道:“经过御花园,一时贪看住便误了时辰,回宫吧。” 看花怎么还看红了眼睛?碧珠心中疑问,但到底没有问出口。 回宫后,珠珞瞥见雕花木桌上放着的药包,碧珠道:“主子,这就是您需要的药,王太医说药虽温和,但到底是药三分毒,多吃对身体也是不好。” 这是劝告。 但珠珞却也顾不得这许多,吩咐道:“让云轻熬了吧,这段时间我都会吃这药,等哪日需要断了,本宫再同你说。” 碧珠:“是,主子。” 珠珞又吩咐道:“这事你知本宫知,彩霞和云轻便不要说了,省得她们担心本宫的身子。” 碧珠眸色沉了沉,福身道:“是,奴婢省得的。” 彩霞心肠柔软,对外人容易不设防,云轻到底年轻,嘴巴又快,珠珞这才决定把这件事交给碧珠。 * 碧珠将药交给云轻,云轻接过药包,好奇地问了句:“主子最近身体不适吗?” 碧珠道:“你忘了?先前王太医怎么叮嘱的,主子生二皇子伤了身子,得好好养着,这药便是滋补的药,日后怕是不能断呢。” 云轻闻言,立马发愁地皱了皱鼻尖:“药多苦啊,可真心疼主子。” 碧珠却心道,只要皇上少来,这药珠珞便少喝了。 但如果不来,便意味着珠珞失宠,虽不用喝药,但日子便难过了。 碧珠也发起愁来,还真是两难全呐。 碧珠还再念叨着,晚上李璟晔留宿在了永寿宫。 白日的那次孟浪,李璟晔显然是不够尽兴的,于是晚上更是叫了三四回水。 珠珞感觉自己身子任人揉捏,快要酸软成一团水了,但李璟晔仍觉不够,紧紧抱着她,两颗心几乎要紧贴在一起。 他突然伸手,覆上她的眉眼,哑声问:“你的眼睛这么红,可是哭过?” 珠珞没想到他的观察力竟如此敏锐,今日下午的一场痛哭,如今想来痛快是痛快,但是红肿难消,的确惹眼。 她伸手虚虚抱着他的身子,有气无力地开口:“皇上打趣臣妾,明明知道臣妾的眼睛因何而红。” 说着,瘪着嘴,眼中开始蓄水珠。 李璟晔见不得她哭,手掌掩饰性地覆上她的眼,盖住:“娇气,忍着,别哭。” 珠珞胸口堵着一口气,拉过他的手掌,有些泄愤似地咬在他的虎口。 让她别哭,到是...出去呀。 * 翌日,浑身酸软,但不得不从温暖的床帐出来。 又到初一,是阖宫请安的大日子,且她幸运的话,还可以见到永承,所以即便她还想继续睡回笼觉,但面上却还是神采奕奕的。 彩霞给她描口脂,颜色描得有些深,她甚少用这么显目的颜色,只是如今身份不同,升了位份,又身孕皇子,身负皇恩,再像之前那般低调,就显得不合时宜了。 庆昭仪特地拐了弯来永寿宫,伴她一起去景仁宫。 两人左右乘着轿辇,她面上带笑道:“妹妹,姐姐我也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二皇子了,听说孩子一日一变,恐怕等下就要认不出来呢。” 提到二皇子,珠珞眉间涌现温婉之色,她道:“他现在白白胖胖的,皇后娘娘将他养得很好。” 庆昭仪又打趣般问:“妹妹也修养了段时间,皇上昨晚又留宿了吧?如今就妹妹宫里热闹,想来三皇子很快就要投到妹妹肚子里了。” 她虽是恭维的话,但令人听得开心。 不过三皇子?珠珞心道,她现在避子汤药可是一晚不落,别谈什么三皇子三公主的,那都是没影子的事。 她嗔笑道:“姐姐又在打趣妹妹,什么三皇子,姐姐快别说了。” 丽昭仪笑了两声:“妹妹还害羞了,不过妹妹的孩子,不论是皇子公主,皇上都是喜欢的,看皇上给二皇子取的名字就知道了。” 泽稀,稀世之宝。 珠珞抿唇笑了笑,她其实很喜欢唤他小名,永承。 * 咸福宫 吉祥将头油细细抹在婉昭容冰凉的乌发上,很快淡淡的幽香弥漫开,空气中都是这股清甜的味道。 这个头油到真是个好东西,婉昭容不过用了两三回,头发便回到从前那般乌黑透亮,连昔日光泽都回归了。 婉昭容很喜欢,想到当年梅采女就是靠着新奇的发髻得宠的,有些好奇地问:“吉祥,你会挽什么发髻?” 吉祥心灵手巧,当年梅采女得宠后,她也想给英答应挽相同的发髻,以博得恩宠,却不想英答应不愿意,她有她的高傲,自然不乐意拾人牙慧。 她道:“回婉昭娘娘,奴婢只会寻常发髻,不能别出心裁。” “哦,”婉昭容语气有些失落,“萍渡,你来给本宫挽发。” 吉祥正好抹头油也到了收尾,朝着萍渡点了下头,便退后两步,由萍渡上前给婉昭容挽发。 萍渡心里估摸着时间,怕是要来不及,手中的速度也加快了两分。 吉祥看到候在门口的关常在,她上前道:“娘娘,关常在已经候在门口了。” 婉昭容却是头也不回道:“就让她等着,本宫收拾妥当,自然会出去。” 吉祥:“是,娘娘。” 关常在原本独居咸福宫的时候,宫内外往来无拘无束,现如今主殿有人,她则也要进行人情往来,虽然婉昭容偶有轻慢,但好歹没有暗里使绊子,自然了也是她照顾大公主有功的缘故。 如今大公主是与她愈发亲近,无人的时候,小手还会拉着她的大手,乖巧地喊她“关娘娘”。 她其实有些羡慕婉昭容,毕竟大公主是真的可爱,嘴巴又甜,她每次见她,心都快化了。 * 景仁宫 珠珞到的不算早,但是殿内却只有瑶贵妃与丽昭仪在。 她们互打招呼,泾渭分明地坐下。 不多时,就听到有拨浪鼓的声音,珠珞眼前一亮,果然瞧见皇后娘娘抱着二皇子出现,且跟着身后的映画手里摇着拨浪鼓,正在逗着趴在皇后娘娘肩头的二皇子玩。 二皇子走近,他身上的奶味就飘了过来。 珠珞眼神兴奋地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 皇后娘娘还未坐下,就看见四双直勾勾的眼睛。 她无奈笑了下,还没落座,便抱着二皇子走下来,朝着她们四位道:“都别用眼巴巴的眼神瞧本宫,本宫给你们看二皇子就是。” 庆昭仪早就想看二皇子了,竟比珠珞抢先一步抱起了二皇子,抱到手,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哎呀呀,这二皇子长得真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公主呢。” 二皇子也不认生,在她怀里就咯咯地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珠珞眼睛更是不错开地盯着他猛瞧。 第73章 庆昭仪终于反应过来,将二皇子往她怀里送了送,笑着道:“妹妹,你瞧,二皇子多可爱。” 珠珞小心地伸手,她自从上次皇后教李璟晔如何抱二*皇子后,脑中就演练了无数遍,她生怕动作不标准,惹得二皇子不舒服。 好在脑海中的万般演练都是有用的,二皇子乖乖地在她怀里,没有哭闹,也没有笑,只黑漆漆的眼珠子不错眼地盯着她瞧,满是好奇。 珠珞不自觉放轻呼吸,这还是二皇子自出生起,她第一次抱他。 二皇子身子比想象中软,小小的一团,抱在手里却极有份量,她手臂上下摇晃两下,逗得他立马咯咯笑起来。 皇后突然开口:“景婕妤,你抱得姿势很标准,像是练习过。” 珠珞坦然道:“上次见皇后娘娘教皇上,嫔妾便记住了。” 皇后随即满意地点了下头,伸出指背轻轻蹭了蹭二皇子的小脸蛋,她语气柔和道:“永承是省心的孩子,基本不怎么哭闹。” 瑶贵妃身边有病气,怕过了病气给二皇子,所以离得有一步远。 但丽昭仪没有这个顾虑,她见二皇子眉宇间能辨得李璟晔模样,有些稀罕道:“二皇子生得真好,皇后娘娘也养得好,瞧着是有福气的样子。” 小长命锁就挂在手腕上,红绳不松不紧,二皇子小手每动一下,长命锁也跟晃一下。 珠珞想要拿着他的小手亲亲,但是想到她嘴上的口脂有些重,便打消了这个心思,还没抱一会儿,就听见丽昭仪也想要抱。 珠珞心中虽不舍,但不能落人话柄,便将二皇子抱给丽昭仪。 丽昭仪伸手也是抱得小心,却也不知为何,刚刚还笑着的二皇子,在丽昭仪抱去的那刻,突然就无故哭了起来。 第88章 “哇哇”哭得揪心,珠珞眼神陡然紧张起来。 丽昭仪也是头次碰到这种情况,不知要如何哄孩子,这时映画连忙上前一步将二皇子抱入怀中,她熟练地哄起二皇子来,嘴里低声温柔地道:“二皇子乖,不哭不哭,二皇子最乖了。” 皇后也在一旁不慌不忙地摇着拨浪鼓吸引二皇子的注意力,果然很快二皇子就不哭闹了,只是眼中含泪,很是委屈的样子。 皇后看他这个样子,没好气道:“咱们永承真是认生又娇气呐。” 丽昭仪面上闪过一抹尴尬,收回视线的同时,余光看到一脸着急的珠珞,眼中一闪而过嘲弄之色。 世事本就两难全,她将二皇子送养,二皇子是得了嫡子的名分,但是从小不养在身边的皇子,日后又能和生母亲近几分呢? 珠珞这一步棋,也不知是祸是福。 等到二皇子不再哭泣,珠珞松了口气的时候,门口热闹起来,原是江贵妃、婉昭容和关常在到了。 众人见礼后,按位份坐下,现如今珠珞升了位份后,座位也靠前,俨然已经在关常在上首,位置仅次于丽昭仪。 皇后落座后,映画抱着二皇子站在一旁。 二皇子很乖,两只小手紧紧抓住拨浪鼓,也不发出声音,自顾自地玩。 江贵妃也说了两句场面话:“嫔妾也好久没有见到二皇子了,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瞧这二皇子白白胖胖的样子,可见皇后娘娘养得真好。” 关常在眼皮掀起,瞧了一眼二皇子,目露柔和,想到大公主也是这个可爱样子,便有些想回去见大公主了。 婉昭容则是面无表情,她连场面话都懒得说。 毕竟二皇子未出生前,宫里就大公主一个孩子,自然是独得李璟晔这个父皇的宠爱。 但是现在二皇子出生,又养在皇后膝下,皇上的关注度自然而然就落在他身上,日后分给大公主的父爱,还不知道会有几分。 婉昭容忧的是大公主,自然不会对二皇子有几分笑脸。 说完几句场面话后,皇后开口道:“下个月便是二皇子的百日宴,皇上的意思是,宫里也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是该热闹一回。只是本宫身子不爽,宴会还需各位妹妹助力。” 江贵妃头个开口道:“皇后娘娘放心,本宫会好好操办百日宴的。” 庆昭仪也紧跟着道:“皇后娘娘,如今嫔妾也跟着协理六宫事,二皇子的百日宴也是对嫔妾的考验,嫔妾一定让百日宴热热闹闹的。” 江贵妃眼中闪过寒光,眼神不善地看着庆昭仪道:“妹妹,二皇子受皇上重视,百日宴是二皇子在前朝后宫露脸的大日子,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差池,不是给你练手的。” 庆昭仪脸上的笑容僵住,讪讪称是。 珠珞心里清楚,庆昭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初掌后宫,自然是想靠着百日宴立威,但江贵妃是决不允许这件事发生的。 江贵妃忌惮庆昭仪,于是语气也没客气,庆昭仪既说是对她的考验,她则直接点出不是给她练手的。 婉昭容这时也接话道:“是啊,宴会一直都由江贵妃娘娘主持,想来这次百日宴,继续由娘娘主持才不会出乱子。二皇子才三个月大,若是出乱子,不小心染上什么百日咳可怎么好?” 百日咳?珠珞眸光冷了下去,直直地看向婉昭容。 婉昭容被她突如其来的目光看得浑身怔了下,讪讪止住了嘴。 还未等珠珞发威,上首皇后娘娘就头个不悦道:“婉昭容,慎言。” 婉昭容伸手轻轻打了下嘴巴,懊恼道:“瞧嫔妾这张破嘴,明明是担忧二皇子,却不会说话,惹得皇后娘娘不悦了,实在该打。” 江贵妃道:“婉昭容,你未免也太不小心了些,什么百日咳,你分明是在戳皇后娘娘的心窝。” 婉昭容脸色一变,由萍渡搀扶着跪下,脸色比刚刚诚恳许多:“皇后娘娘,嫔妾当真是担心二皇子,没有其他意思,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皇后一向是端庄稳重的模样,如今却是难得的冷了脸,她威严道:“婉昭容出言不逊,冒犯本宫跟二皇子,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婉昭容虽不满,但还是领命道:“嫔妾遵命,谢皇后娘娘。” 皇后再次威严开口:“本宫眼里容不得沙子,二皇子既然养在本宫膝下,就是本宫的孩子。你们说话也要注意,若日后传出对二皇子不利的话,可就不是罚俸这么简单了。” 所有嫔妃异口同声:“是,皇后娘娘。” 因着刚刚一出,皇后对庆昭仪道:“你还年轻,是需要历练,本宫便将百日宴交给你操办,你可别让本宫失望。” 江贵妃闻言,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 庆昭仪喜不自胜地接旨道:“嫔妾领命,定不让皇后娘娘失望。” 此事敲定后,映画叫散。 众嫔妃有次序地离开景仁宫。 珠珞脚步快了一步,刚转头要等庆昭仪同走,没成想婉昭容叫住了庆昭仪。 珠珞便眼神示意庆昭仪,她先回去了。 现下她实在没心思应付婉昭容,特别是她刻意提起百日咳后,这三个字是要剜她这颗为娘的心呐。 婉昭容见珠珞离开,巧笑着对庆昭仪道:“妹妹,没成想我们之中,还是你最有福气,姐姐我虽有公主傍身,丽昭仪虽也有太后这个靠山,但终究不及妹妹受皇上皇后重视。” 婉昭容靠近时,她头上有一股清香飘来,庆昭仪闻到了,没将她恭维的话放在心里。 话虽是笑着说的,但背地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恨她呢。 明明她比如婉昭容和丽昭仪的胜算小,且她也只敢在收养孩子后,才会动协理六宫的念头。 没想到,这种好事还真就落她头上了,她嘴上谦虚道:“姐姐过誉了,妹妹也只是运气好些。” 随即,岔开话题地问:“不知姐姐今日熏的什么香,很是好闻,妹妹到有些好奇了。” 婉昭容思考了下,笑道:“哪里是什么熏香,是近日我新得了一款头油。妹妹你也是知道的,带孩子容颜憔悴便罢,就连这头发也是大把地落,很是苦恼呢。” “妹妹前些日子瞧姐姐是不是头发枯黄,没有往日的光泽?” 庆昭仪想到协理六宫后,脑子一刻不停再转,早上梳头落发也比之前多,颇有几分赞同地点头。 婉昭容嘴角的笑容更大,语气又低又沉:“但妹妹你今日再看姐姐的头发,是不是恢复了往昔?” 庆昭仪顺着她的话,往她头上瞧去,乌黑发亮,与鬓边簪的玫瑰绢花相得益彰,又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比之往昔更动人。 她情不自禁地问:“姐姐从哪里得的头油?” 婉昭容却是卖了关子道:“从太医院得的,妹妹若是喜欢,只管去太医院拿便是。哦,找姜焕羽姜太医要,术业有专攻,妹妹别找错人了。” 姜太医?庆昭仪记在心头,从前也没听过太医院还有个姜太医,不过他手里有好方子护发,只管找他便是。 婉昭容又亲热地说了两句场面话:“妹妹如今协理六宫,也不要忘了精心养护头发,且姐姐和公主日后还盼着妹妹好生照顾呢。”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公主金枝玉叶,内务府就算再不懂事,也不敢怠慢姐姐和公主的。”庆昭仪打着哈哈,面对婉昭容的主动示好,她表现得进退得宜。 其实也难见婉昭容说软话的时候,若不是她如今得了协理六宫的名头,她哪能想到婉昭容还有向她主动示好的时候? 第74章 珠珞刚踏进永寿宫的门,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咕咕声。 她惊讶抬眸,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正落在屋檐上,朝着她不时发出咕咕的叫声。 云轻听到声音,提着裙摆出来,匆匆见了礼后,指着鸽子说道:“主子,奴婢让小禾子把鸽子捉下来,正好炖乳鸽给主子补身子。” 不远处的小禾子走过来,也是一脸的兴奋:“主子,您就瞧好了,只消给奴才一盏茶的功夫,它飞不出咱永寿宫的大门!” 信鸽听到声音也不跑,仿佛还没意识到危险来临,老僧入定般站在屋檐上。 珠珞没好气道:“什么炖了煮的,这鸽子谁也不许动。” 云轻轻轻“啊”了声,语气有些失落,还以为可以大展身手,没想到食材不让碰。 珠珞吩咐小禾子道:“你去找只笼子来,日后就鸽子就交给你,可千万别养死了。” 小禾子连忙道:“主子放心,奴才定好生养着,不教它掉一根羽毛!” 云轻撇撇嘴,暗骂道:“狗腿。” 珠珞由碧珠扶着进入殿内。 眼前着云轻也要去小厨房,小禾子连忙上前道:“云轻姐姐,你可得帮帮我啊。” 到嘴的乳鸽飞了,云轻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小禾子讨笑道:“云轻姐姐,奴才猫啊狗啊养过,就是没养过鸽子,这不来向姐姐讨教来了。” 第89章 云轻也怕小禾子真养不好,到头来惹得主子责罚,语气郑重两分:“你说的对,凡是活物,都得上点心。你等下将鸽子放进笼子里后,来小厨房找我,我传授你养鸽子的经验。” 小禾子立马狗腿道:“多谢云轻姐姐,就知道云轻姐姐不会见死不救。” 云轻笑了笑,伸手点了下小禾子的脑袋:“贫嘴!” * 珠珞没料到章潜的动作还挺快,信鸽这么快就给她送来,日后宫内外互通也方便。 随即想到二皇子的百日宴,她便有些纠结地开口:“碧珠,彩霞,本宫要给二皇子准备百日宴礼,但想到二皇子养在景仁宫,似乎也不缺什么。” 碧珠和彩霞互看一眼,彩霞率先道:“主子,虽然二皇子什么都不缺,但您是他的生母,您给他准备的是倾注了您的母爱,礼物的份量自然是与旁人的不同。” 碧珠也道:“是啊,主子。您准备的礼物于二皇子而言,定是不同的,不消礼物贵重,端看礼物的心意。” 珠珞想到之前绣的肚兜,还没有机会送与二皇子,便道:“本宫要趁着这不到一月的时间,抓紧再绣几件肚兜和虎头帽,你们说的对,本宫亲手绣的,到底与宫里绣娘绣的心意不同。” 除了她亲手绣的,额外的项圈,长命锁以及银镯子也不能少,要送就送最好的。 珠珞打定了注意,便一刻不停地拿起绣绷继续绣起来。 * 倚梅轩 庆昭仪看了一天账本,双侧太阳穴有些胀痛,有些不适地捏了捏眉心。 这时如意端了茶水走近,温声道:“娘娘,账目是看不完的,歇息一下喝口茶吧。” 庆昭仪接过,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随后想到什么,问如意:“可去过太医院了?” 如意回道:“回娘娘,奴婢去太医院找过姜太医了,可是姜太医却否认有什么头油方子,只是给了奴婢日常护发用的精油,您瞧瞧。” 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瓶子,瓶子里装的正是刚刚说的精油。 庆昭仪接过,打开盖子闻了闻,顿时一股油腻冲鼻的味道直冲脑门,她没好气地盖上道:“这不是常用的?这姜太医居然还藏私,不就是个头油,到比生子秘方还金贵了!” 随即,话锋一转道:“不过,婉昭容用来,效果确实不错,头发养的好,人瞧着都年轻几岁。” 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自她协理六宫后,人瞧着是比之前憔悴许多。 且她知道她如今接触的只是掌事的皮毛,且这些皮毛都是重复的繁琐的,耗心力不说,若是出了差错,还容易吃力不讨好。 那些真正核心的账目,还握在江贵妃手里,她一时半刻根本不会松手。 不过无妨,她可以等,她现在不盼着恩宠,多的是时间与江贵妃耗。 虽不盼着恩宠,但到底人不能太不修边幅,憔悴不堪,否则皇上若心血来潮踏入倚梅轩,见到这般的她,哪还会有兴致留下来? 皇上来不来是皇上的心意,能不能让皇上留下可就是她的本事了。 更何况这世间,哪有女子不爱美的呢? 她道:“如意,使些银子,不过区区一头油,他还拿乔了。” 如意福了福身子:“是,主子,奴婢一定把头油给您弄来,这姜太医未免也太不识好歹,娘娘您协理六宫,他居然连这点子眼力见都没有。” 庆昭仪冷哼:“他怕是要靠着头油,巴结上咸福宫呢,李太医没了,他的空缺就要有人顶上,姜太医不是没有眼力见,是太有眼力见了。” 不过,她如今可不是之前的庆嫔,姜太医即便想要巴结上婉昭容跟江贵妃,也不敢不卖她的面子。 如意也琢磨过味来,“怪不得奴婢看太医院气氛比之前活络许多,原是李太医这个缘故,想来那些太医都挤破头想要更进一步,顶替李太医的位置呢。” 庆昭仪:“多关注些,凡是投靠贵妃那边的太医,日后就少接触。” 如意领命:“是,主子。” * 翌日,如意半是威逼半是利诱地从姜太医口中,撬到了头油的方子。 姜太医坦言这方子本是敲门砖,如今敲咸福宫的门怕是无望,不知能否敲动倚梅轩的门。 现如今,倚梅轩的门庭自然不似从前,热闹非常,旁的宫都要高看两分倚梅轩。 如意便将姜太医的心思跟庆昭仪说了,补充道:“娘娘,这般朝三暮四之人,您可千万慎用。” 庆昭仪想了想,道:“逐利是本能,他之前追逐贵妃与婉昭容门庭也无可厚非,只是如今怕是死了心,这才另寻高枝。” 如意不屑道:“正是如此,眼看着顶替不了李太医的位置,就想投靠主子了。” 庆昭仪:“也罢,太医院有个自己人,不是件坏事,你且安排他日常为我把平安脉。若他是个真有本事的,本宫也不亏。” 如意却是不解:“娘娘,他这般追名逐利之人,您也要用吗?” 庆昭仪却是笑道:“傻如意,追名逐利有何不对?先前是他错了心思,如今本宫是名是利,他来追随本宫有何不可?且本宫用人,也要看个人的本事,若是个没用的,在本宫这里也是无用。” 如意听明白了庆昭仪的心思,忙道:“主子,奴婢明白了,奴婢会为您留意这个姜太医的,太医院若真有个自己人,到底也方便些。” 庆昭仪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 很快,一月而过,就到了二皇子的百日宴。 庆昭仪一早就派人来请珠珞,邀请她去协同观看场地,到时还会让二皇子抓周,抓周是件要紧的事,她害怕自己准备得不够充分,让珠珞帮着参谋。 珠珞自然不会推迟,一早就收拾妥当,连带着给二皇子的礼物,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麟德殿走去。 庆昭仪已经指挥宫人,忙得团团转,瞧见她来,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妹妹,你可算来了,帮帮姐姐吧,姐姐可要忙坏了。” 自从皇后将百日宴的事交给庆昭仪后,江贵妃就再没有插手过,自然她明里暗里也派人使过小绊子,但都被老道的庆昭仪给化解了。 若是换做旁人,还真不定能举办成功,也就在宫里待久了,且口碑不错的庆昭仪,能够在没有江贵妃的协助下,将百日宴热热闹闹地举办起来。 庆昭仪道:“妹妹,二皇子还小,皇上的意思,就是请些重臣及其家眷来参宴,人虽不会太多,但妹妹放心,热闹是少不了的,特别是重头戏抓周,姐姐可以精心准备了一番,就等着二皇子大展身手了!” 珠珞感激笑道:“姐姐费心了。姐姐尽管去忙,宴席这里有妹妹看着,不会出岔子的。” 庆昭仪点头:“那感情好,姐姐去看看那边抓周的东西准备得如何了。” 珠珞点了下头。 庆昭仪刚离开不久,珠珞余光突然瞥见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瘦削,脸色苍白,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不正是多日不见的月华郡主? 第75章 时隔多月,珠珞差点没有认出月华郡主来,她如今形销骨立,形容憔悴,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死气。 仿佛站在她眼前的不是个人,而是具行尸走肉。 她就站在不远处,眼眸幽深地瞧着她,很快珠珞就感觉有寒意爬上脊柱,像是被条毒蛇盯上。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吩咐彩霞道:“你去给皇后娘娘带个话,就说本宫与北郡王妃不对付,不要让她靠近二皇子。” 未雨绸缪,今日访客之多,二皇子又幼小,她得谨防着有人错了心思。 彩霞也看到月华郡主,忙神色凝重地道了声“是”。 彩霞退下后,珠珞身旁的碧珠上前一步道:“主子,奴婢最近听到一则传闻,是有关月华郡主的,又怕污了主子的耳,所以一直未曾对主子言说。” 珠珞好奇挑眉:“什么?” 碧珠压低声音道:“旁人都说北郡王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时常亦折磨女人为乐,北郡王妃时常遭受折磨,如今一看,果真快不成样子了。” 看来如今北郡王的这个隐疾是压不住了,先前先帝在的时候,这个传闻还没有被传出。 她道:“旁人传旁人的,告诉底下的人,不可多嘴,以免遭惹事端。” 碧珠道:“是,主子放心,底下的人不会多嘴给主子惹麻烦的。他们颇受主子恩惠,感念主子恩德,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珠珞知道这也是三位宫女和小禾子的功劳,他们以身作则,底下的人自然有样学样。 珠珞“嗯”了声,看着一波波大臣携亲眷进来,宴会即将开始,她也落了座。 * 头波来的人便是听雨轩的瑶贵妃也丽昭仪,两个人与珠珞见礼后,也说了些吉祥话,珠珞应和了两句,便重新落座。 她很少与听雨轩的两位主子接触,印象还停留刚进宫的时候,瑶贵妃体弱多病,如今刚入冬,身上的披风已经裹得紧紧的,但脸却还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第90章 至于丽昭仪,貌美却无宠,她也曾跟着众人的思路想过,许正是因为她是太后举荐的缘故,所以李璟晔心里忌惮着太后,这才不对她有所宠爱。 不过太后既是李璟晔的亲母,李璟晔又为何防备生母呢? 这于理不合,且太后如今隐居礼佛,更谈不上插手后宫事,乃至于前朝了。 说到太后,一早就传了话,说是二皇子的百日宴不会出席,只赏赐进了景仁宫,赏赐也是中规中矩的,也看不出对二皇子的喜爱。 所以,珠珞只能猜测,太后不亲近李璟晔,所以李璟晔也不喜欢太后塞进他后宫的丽昭仪。 她有些不懂为何太后会不亲近自己的亲生儿子。 但想到幼时,太后对先太子的维护,她似乎又能窥探几分。 太后那时就连表面的一碗水端平就难以维持,总是偏疼先太子,而冷落二皇子,所以如今这种情状,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珠珞是怎么察觉到的,还是太后做的太明显了,就算二皇子吃了花生,得了风疹,她都还去李璟晔跟前凑脸哭一哭,太后竟然连面都没露过,反正那时珠珞天天去,连太后的影子都没见到过。 但只要去东宫,还是能碰到太后身影的。 珠珞那时还是泡在蜜罐里的小人儿,即便家里有了弟弟,但父亲宠爱,母亲也没有太有偏颇,所以她对这点还是敏感的,一眼就瞧出太后的偏心。 她人小却机灵,这个猜测谁也没说,只悄悄埋在心底,藏于至今。 咸福宫的婉昭容和关常在,以及储秀宫的江贵妃姗姗来迟。 婉昭容手里牵着昭阳,昭阳如今真的长大了许多,走路也稳稳当当的,小眼睛轱辘转,瞧着不认生对一切都很好奇的样子。 可见婉昭容将她养得很好,珠珞不由得多看了昭阳两眼,毕竟这个孩子当年是她救回来的。 江贵妃虽没主持宴会,但气势端得很足,反手招呼人坐下,正巧这时庆昭仪忙完走了过来,见江贵妃仿佛走入自己主场的样子,脸色有瞬间的不好看。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过来,说起场面话来:“贵妃娘娘,不知嫔妾置办得您看着可还满意,嫔妾到底年轻,如有不足之处,还请娘娘海涵。” 江贵妃语气淡淡:“宴会才刚开始,昭仪不必心急,等圆满完成再邀功也不迟。” 庆昭仪咬了咬后槽牙:“娘娘说的是。” 珠珞就坐在一旁默默喝茶。 其实庆昭仪自掌权后,野心铺得很大,对宫人们施恩,对宫嫔和皇子公主也诸多关照,很快就俘获了六宫大部分人的心。 又举行宫中宴会,宴会又是极看重个人能力的,只要她这次不出岔子,恐怕名誉自今日起又更上一层楼,直逼江贵妃了。 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庆昭仪这么招人眼,恐怕早就被人给恨上了。 不过庆昭仪如今正沉浸在掌权的喜悦中,风头还没出够呢,又哪里能够听得进去旁人的忠言逆耳? 珠珞不会主动去提醒,她其实也很好奇,江贵妃会如何与庆昭仪斗。 她们不斗起来,她又如何能浑水摸鱼呢? 且,上次她在养心殿说的那番话,李璟晔未必就没有听进去,现在宫内外就差一个契机。 一个外能将江府覆灭,内能将江贵妃拉下马的契机。 她想,这个机会就快来临,好饭不怕晚,她等得起。 * 殿内热闹起来,随后一声唱和,“皇上、皇后驾到”,众人纷纷凝神行礼。 珠珞瞧着高高在上的帝后,心里没由来有一阵感慨,即便她再受宠,这种场合能够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也只能是皇后。 且皇后手里抱着二皇子,两个人目光温柔落在二皇子身上的模样,还真像是一家三口。 珠珞面无表情地瞧着,好似一个外人,好似皇后手中抱着的二皇子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碧珠瞧着自家主子的模样,眼神有些担忧地落在她身上,上前扶着她坐下,喊了声:“主子,没事吧?” 珠珞朝着她摇了下头,将心中杂念通通摈弃。 这条路是她自己走的,她没必要感到委屈,或是怨天尤人。 人不能既要又要,贪心不足,迟早反噬自身。 所以她知道什么是她可以贪图的,什么是不可以的。 她正乱想着,忽听得李璟晔一声传唤:“景婕妤何在?” 珠珞回神,站起身,行礼道:“回皇上,臣妾在。” “过来。” 短短两个字,众人的目光通通朝她看来。 有好奇,有打量,有嫉恨,有不屑。 她稳了稳心神,朝着上首走去,瞧见李璟晔朝她伸了手。 她也没矜持,将手放在他的手心。 他直言道:“今日是二皇子的百日宴,你是他的生母,理应陪伴他的左右。” 珠珞脸上错愕了瞬,但很快压下来,声音平缓地回道:“是,皇上。” 语气无悲无喜,好似在应付一件差事。 映画眼神恨恨地瞪她了眼,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摇着拨浪鼓逗皇后怀中的二皇子。 皇后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容,但珠珞明显察觉道她嘴角的笑容不似刚刚从容,有些僵硬。 皇后很喜欢二皇子,这事宫内人尽皆知。 二皇子是她亲自送养的,珠珞如何要做得进退得宜,她心中是有数的。 所以,她没有主动上前去抱下二皇子,就站在李璟晔身边,连眼神都很少去往二皇子那里瞧。 庆昭仪站出来活络气氛,无非就说说些二皇子有福气的场面话,很快就来到抓周的时候。 第76章 众嫔妃起身,纷纷来到抓周毯周围,都好奇地看着二皇子。 这时,珠珞的眼神不期然地与外间臣子席位的宴池对上,他示意般朝她点了下头,珠珞将眼神往别处偏了偏。 很快,她就在席间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坐在宴池对面不远处,他年过半百,眼神阴鸷,鬓边生了些许白发,许是多年征战的缘故,浑身都散发一股不似常人的狠戾和阴毒。 不是别人,正是江贵妃的父亲,江老将军。 当年,正是他呈先太子罪证于先帝案前,那些谋逆的证据,更是牵扯了与先太子亲近的重臣,而她的父亲就是首当其冲。 她不是相信先太子毫无谋逆之心,她是相信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忠于皇帝,光明磊落,坚决不会做此受世人唾骂之事。 她相信她的父亲,所以也只能相信先太子。 既然相信先太子没有谋逆,那么那些所谓的证据就是伪证,而伪证只经过江老将军之手,那么江老将军就是心存私心,故意陷害,从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珠珞冷漠地收回目光,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她告诉自己,快了,宴池信中告诉自己,如今李璟晔的新政推行的阻力,大多来自这不可一世的江府,等待李璟晔下定决心除掉江府的时间指日可待。 他让她不可着急,在宫里最大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才能看到江府落马之日。 * 庆昭仪拉着她的手,一并来到毯子旁,她笑道:“妹妹,你瞧姐姐给准备的,就看咱们二皇子会抓到什么了。” 珠珞眼神含笑地看着粉团子二皇子被放到抓周毯上,他的周围放着庆昭仪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元宝钱币、印章算盘和佛珠。 其中还有把未开刃的小剑,和玉石雕刻的小玉马,还有个好似装蝈蝈的木笼,也不知道如何摆上去的,总之是种类繁多,看得人眼花缭乱。 二皇子趴在毯子上,头上戴着珠珞亲自绣的虎头帽,她一早就把礼物送到了景仁宫,没成想皇后娘娘有心,特地让二皇子戴了这虎头帽。 帽子一戴,虎头虎脑的,更加惹人喜欢。 庆昭仪瞧着二皇子眼珠子再转,也不知道抓什么,就站在印章旁边,笑呵呵道:“二皇子,到庆娘娘这里来好吗?” 珠珞看了眼那个印章,瞧着虽小巧,但头上雕刻的双龙戏珠的模样却是精致,恐怕二皇子即便是抓,也只能按在那颗玉石做的珠子上。 珠珞就随众人的目光看着二皇子抓,本就是图个吉利,即便他抓个装蝈蝈的木笼,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小孩子自然是什么好玩抓什么,怎么就能决定一生了? 听到庆昭仪的声音,二皇子果然朝她的方向去爬,小肉手手到之处,横扫一片。 庆昭仪瞧他这可爱模样,不由得呵呵笑出声。 就在印章不远处就是装蝈蝈的木笼,是竹篾编制的,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也看不出里面的东西,而盖子也没盖严实,就在珠珞盯着看的时候,那木笼居然动了下! 珠珞只觉奇怪,还觉得看花了眼,她忙问庆昭仪道:“姐姐,那个木笼也是你准备的吗?妹妹愚笨,不知这木笼是有何寓意?” 庆昭仪目光也放在木笼上,惊讶地出声:“啊,这个木笼是哪里来的,不是姐姐*放的呀。” 第91章 什么?珠珞眼看着二皇子的小手挥动着就要扫开那木笼,手比脑子更快一步地上前,却不想已经有些晚了,二皇子已经扫开了那木笼。 盖子立马打开,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条青色的小蛇直直地从里面窜向二皇子! 众人皆惊,亦有人开始慌乱躲避,而珠珞这道瘦弱的身影却是迎难而上,她比所有人都快一步,几乎是本能地挡在二皇子身前,就在青蛇窜起的那刻,她同一时间抱住二皇子,然而手腕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袭击了! 她吃痛地皱起眉头,青蛇却是咬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口。 这时,李璟晔沉着脸,上前一把掐住青蛇的七寸,等到青蛇松口,他将蛇狠狠掼在地上,立马有侍卫上前挥刀将蛇斩为两段! 而珠珞却是感觉头有些晕,双腿发软,有着支撑不住,怀中的二皇子不哭不闹,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一双大眼珠子紧紧瞧着珠珞瞧。 “小景儿!”李璟晔慌忙抱过二皇子,将他交给皇后,随后眼神落在她的手腕处,急道,“快!传太医!” 庆昭仪信誓旦旦地要把百日宴办得热闹,却不想却突然出现这档子事,且又事关宠妃和皇子,瞪着眼睛,差点慌了阵脚,她也急急高声喊道:“太医,太医!” 珠珞只觉腕间好痛,原以为是毒蛇咬伤,却不想是被李璟晔握得紧导致的,眼看着珠珞身子软软地往她身上倒。 他沉声道:“刀来。” 宴池递出一把匕首,他又吩咐到:“用火烧下刀尖。” 宴池闻言,掏出火折子,将刀尖烧完后,李璟晔接过,小心翼翼地切开伤口处,将其中淤血放出。 直到淤血被放出,珠珞难看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 李璟晔二话没说,将珠珞打横抱起,抱至后殿,转身时冷声吩咐了声:“宴池,查。” 宴池眼睛也是冷岑岑的:“是,皇上。” 珠珞感觉头的眩晕好了些,无力地靠在李璟晔的肩头,眼眶红着,有了力气,便凄凄哀哀地开始哭诉:“皇上,也不知谁要害二皇子,二皇子还如此年幼,何其无辜,臣妾好怕,害怕刚才若是晚了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二皇子了!” 李璟晔眸底满是心疼之色,轻轻拍着珠珞的后背,安抚道:“你放心,朕会把事情查清,给你和二皇子一个交代。” 珠珞楚楚可怜地点了下头,“多谢皇上。” 这时,王鹤雪急匆匆赶来,满头俱是冷汗,语气不稳地开口道:“皇上,微臣来给景婕妤把脉。” 李璟晔没犹豫地将珠珞的手交给王鹤雪。 王鹤雪越把,拧紧的眉头终于是有所松动,他长呼出一口气,又仔细瞧了瞧珠珞被割开放血的伤口,开口道:“回皇上,幸好婕妤伤口处理及时,如今已无性命挂碍,微臣且开几副解毒的汤药,婕妤再静养几日清除残留毒素,便可安好无虞。” 李璟晔闻言见,眉宇间也松了下来,只是很快心头便涌起怒火。 他安慰般拍了拍珠珞的后背,柔声道:“你好好休息,朕去外间瞧瞧,定不会轻饶了背后纵蛇伤人之人!” 珠珞委屈巴巴地点头,眼神殷切地看着他离开。 李璟晔刚走两步,又回头看了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这才大踏步离开。 * 等到李璟晔离开,珠珞刚刚才不甚委屈的脸色,立马冷了下去。 王鹤雪语气不似刚刚平淡,十分急切道:“珠珞,幸好你没事,刚刚我听闻你出事,恨不得插上翅膀飞来。” 珠珞面无表情道:“我无碍。背后之人是冲着永承的,他那般小的一个人,如何能经得住毒蛇的毒素?” 王鹤雪只听说珠珞被毒蛇咬,却不想背后之人真正要伤的人是二皇子,他眼神暗了暗,开口问:“如今你是后宫最受宠的,想来能冲着你们母子的,地位定非比寻常,你心中可有人选?” 珠珞冷笑:“这宫里恨我入骨的,可不就是那位?且若除了二皇子,不仅可以打击我和皇后,还连消带打地落了庆昭仪的脸面,这一箭四雕,可真的是好手段!” 只是,她明明事前已经提醒了庆昭仪,那么那竹笼又是如何出现在抓周毯子上的?庆昭仪也不是如此不小心之人。 珠珞百思不得其解,且如今庆昭仪估计能焦头烂额地查案,她也不好把人叫来。 她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她挥手道:“你退下吧,帮我瞧瞧二皇子,那孩子是个心大的,也不知道害怕。” 王鹤雪眼神虽不舍,但还是退了下去,他知道如今珠珞关心的是二皇子,他得帮她守着二皇子。 * 外间,待李璟晔走后,陡然热闹起来。 有大臣议论:“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谋害二皇子?” 江老将军威严地咳嗽了声:“皇上还未定夺,许是宫人失误罢了。” 那人连忙称是,还道江老将军就是见多识广。 章潜嘲讽地勾了下嘴角,没有出声。 外臣议论声不止,宫内嫔妃们也是惶惶不安。 皇后抱着二皇子哄睡,心疼得紧,皱着眉头看着怀中不时闭上眼睛的小人儿,心口狂跳不止。 婉昭容轻轻叫了声江贵妃,却被贵妃眼神止住话头。 关常在事不关己,在用糕点安抚怀中的昭阳公主。 瑶贵妃不住地咳嗽出声,自从珠珞出事后,她的脸色愈发更显苍白,丽昭仪则是陪在她身侧,关心地问:“娘娘,您的身子还撑得住吗?” 瑶贵妃朝她点了下头,声音却是哑的:“撑得住。” 这时,李璟晔现身,皇后将怀中昏昏欲睡的二皇子抱给映画,示意她抱着二皇子退下。 随后,看向李璟晔问:“皇上,景婕妤无事吧?” 李璟晔回:“暂时无碍。” 皇后闻言,心下松了口气,随后便觉得有些气竭,和李璟晔一并坐了下去,她也想留下看看,到底是谁敢对二皇子下毒手。 这时,宴池带着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上前,她扑通一声跪下:“奴婢,奴婢樱儿拜见皇上、皇后,拜见各位娘娘。” 庆昭仪瞧着这叫樱儿的小宫女有些眼熟,忙厉声呵问:“是你?还不快将你知道的事速速招来!” 第77章 李璟晔敏锐察觉到庆昭仪话里的意思,抬起凤眸,问:“你认识这宫女?” 庆昭仪道:“臣妾也是刚得知她叫樱儿,开宴前见过一面,当时臣妾摆抓周礼缺人手,她就帮衬了一把。” 庆昭仪这话更加深了樱儿的可疑,樱儿身子抖了下,凄凄哀哀道:“奴婢是咸福宫,伺候婉昭容的。” 婉昭容下意识看了吉祥一眼,随后收回目光,满脸委屈不甘地跪下道:“皇上,奴婢樱儿虽然是臣妾宫里的,但从未近身伺候过臣妾,不知她是受何人指使,要加害二皇子,更是要害臣妾于不义!” 李璟晔眼神淡淡地瞥了她眼,眸光冰冷,问樱儿:“你是受何人指使,为何要害二皇子?” 樱儿重重磕了个头,哭诉道:“皇上饶命,奴婢真的不知,奴婢只是搭把手,并没有要害二皇子!” 宴池冷冷扫了眼樱儿,见她不见棺材不掉泪,道:“回皇上,樱儿自宴会开始就鬼鬼祟祟地,那装着青蛇的竹笼就放在她的袖子里,后来她趁人不察便将竹笼放在抓周礼中,此事有太监亲眼所见,她是抵赖不得的。” 樱儿哭哭啼啼的,还在喊冤。 李璟晔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冷声道:“即便不肯开口,那就连带家人都不要开口了。宴池,拖下去乱棍打死,至于她的家人,斩首示众。” 樱儿哭得涕泗横流的脸,有瞬间的愣怔,宴池朝左右随立的护卫道:“拿下!” 立马有侍卫上前,就要拖樱儿的手臂,樱儿终于是怕了,慌乱地推开两位侍卫的手,哭喊着上前道:“皇上,奴婢知罪,奴婢愿意招,还请皇上饶恕奴婢的家人!” 李璟晔伸手,止住侍卫再次欲上前拖人的动作,薄唇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樱儿声音颤颤巍巍道:“奴婢在进咸福宫伺候婉昭容前,原是琼华宫的。青蛇竹笼是北郡王妃给奴婢的。” 话音落,所有人目光都投向北郡王和北郡王妃,月华后背一僵,有些慌乱地起身,厉声喝道:“樱儿,你莫要胡乱攀扯我,你如今是咸福宫的人,与我何干?” 跪在地上的婉昭容冷哼:“皇上,郡主就算是嫁了人,也是不忘初心地害人。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就与景婕妤不和,如今还贼心不死地要害二皇子,还牵扯到臣妾头上,当真是可恶至极!” 北郡王不得已站起来道:“皇上,本王的王妃自出嫁后,头次进宫,若说联合宫女害二皇子,还做出此番谋划,若不是景婕妤挡了那么一下,恐怕受伤的就是二皇子了,如此周密王妃如何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完成?” 月华也急急道:“是啊,皇上,我是冤枉的,定是婉昭容害二皇子不成,利用樱儿与我曾经的关系,从而陷害我!” 第92章 这事到现在已然明了,竹笼是樱儿放的,就是不知她是受前主子月华郡主指使的,还是现主子婉昭容指使的。 婉昭容气得咬牙:“樱儿,你且说分明,到底你是受谁指使的?” 樱儿抽抽搭搭道:“皇上,的确是北郡王妃指使的奴婢。王妃自出嫁后,琼华宫的宫人们都被遣散了去,奴婢被内务府安排到咸福宫。奴婢不受主子青眼,所以只能干些洒扫的活儿,奴婢心比天高,这才犯了错。” “今早,北郡王找到奴婢,给了奴婢一套华贵的头面,还有五百两银子,她说旁的奴婢不用管,只要把竹笼混进抓周的礼物即可。奴婢没有打开过竹笼,所以并不知道里面藏着毒蛇!” “至于那套头面和银子,时间紧急,奴婢藏在了咸福宫宫门前石狮子的嘴巴里,原本是打算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取出来另寻地方藏起来的。” 李璟晔给了宴池一个眼神,宴池立马会意地在小德子耳边吩咐了什么。 北郡王眉心一跳,沉着脸,挥手“啪”地一声甩在了身旁月华的脸上,怒斥道:“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歹毒心肠之人,亏得本王先前还为你辩解,你当真辜负了本王的一番好心!” 他这一个巴掌实在是重,月华竟然没撑住,若不是身旁的小丫鬟扶了一把,就要摔了下去。 月华抬眸,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盯着北郡王道:“你当我稀罕你的维护?你有一天把我当做你的妻子吗?你的前王妃是怎么死的,当大家都是傻子吗?” “你!”北郡王目眦欲裂地死死盯着她,颤抖地手指指着她,怒吼道,“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月华冷哼:“你就是个废人!你越是隐瞒,我就越是要说出来!” 北郡王没想到苦苦维持的形象,居然在这种场合下被说了出来,立马上前死死掐住月华的脖子,眼底满是骇人的杀意:“你这贱人!你胡说,你闭嘴!” 他这行凶举动吓了在场的人一大跳,还是李璟晔挥手,让侍卫分开了他们,若是侍卫再晚一步,恐怕北郡王妃就要跟前王妃一样命丧黄泉了! 李璟晔怒道:“北郡王,这里是皇宫,你在胡闹什么?” 北郡王气喘呼呼的,显然是气得不轻,但是皇帝的怒吼,还是让他的理智回归不少,他拱手道:“皇上,这贱人干出如此恶毒之事,任凭皇上处置,北郡王府绝无异议!” 月华被解救后,重重咳嗽了好几声,咳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终于是缓和过来了。 这时,小德子呈着证物上前,月华瞥见,顿时面如死灰。 她一把跪下道:“皇兄,此事是北郡王指使我干的!他自不举后,子嗣无望,这才心里扭曲,想要通过我的手加害二皇子!这一切都是他指使我的干的,我罪无可恕,但请皇兄降罪!” “哐当”一声,北郡王脸上有片刻的迷茫,他直直地跌倒在地,随后便是压制不住的愤怒:“你,你胡说什么?我何时指使的,又为何要指使你!” 月华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因为你嫉妒!你没有生育能力,皇兄此前无皇子,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皇子,所以你嫉恨,这才逼迫我!你还说,如果我不听你的,你就活活打死我!” 说完,她拉开袖子,众人好奇的目光纷纷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她的双臂上,遍布道道伤痕,青紫交加,有旧痕还有新伤,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来。 众人再一联想到前北郡王妃的死亡,纷纷向北郡王投射异样的眼神。 李璟晔站起身,怒道:“北郡王妃,月华到底是在皇宫长大的郡主,你就是这么对朕的皇妹的?” 李璟晔发怒,是因为他感觉皇室的威严被人侵犯,北郡王如此对待月华,何尝不是在打皇室的脸? 北郡王浑身瘫软在地,额头满是冷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皇,皇上息怒!”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江老将军,上前道:“皇上息怒,老臣以为此事不过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北郡王曾征战沙场,立下汗马之劳,还请皇上看在他过去的功劳上,饶恕他这次吧。” 话音落,殿内有瞬间的安静。 直到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将军此话差矣,北郡王的功劳已经在他多年的作恶中消磨殆尽,如今他又涉嫌伤害二皇子,如此歹毒行径,岂可轻轻放过?皇上,微臣以为当重重罚之,以儆效尤。” 江老将军脸色陡然沉了下去,怒道:“章大人新官上任不久,怕是不知北郡王的功劳,如此对待有功之臣,岂不是让天下人误以为皇上凉薄无情?” 章潜不慌不忙道:“北郡王的功劳,与先北郡王妃之死,功过相抵,先帝已有处置,微臣自然不敢有所置喙。只是如今,北郡王享受多年爵位供奉,不思进取,残害无辜女子,还殴打皇室宗亲,今日又指使亲眷伤害二皇子,累累罪行罄竹难书,如何不能重罚,以示皇室威严与公道?” 江老将军正欲开口,李璟晔直接冷哼道:“北郡王私心过甚,有负皇恩,故褫夺爵位,贬为庶人,终身幽禁大理寺!” 江老将军脸色变了,章潜脸上则是无波无澜。 “皇上开恩啊,皇上,我是冤枉的!”北郡王急急为自己辩驳道。 然而宴池不会给他第二次辩驳的机会,挥挥手就让侍卫将人给拖了下去。 跪在地上半天的婉昭容,揉了揉膝盖,愤懑道:“皇上,那北郡王妃呢?” 李璟晔看着面如死灰,再也没有往日活力的月华道:“幽禁北郡王府,终身不得踏出北郡王府半步。” 月华眉间动了动,认命般跪下谢恩道:“月华谢恩。皇兄,日后不便相见,还请皇兄保重。” 说完,由身旁的婢女扶着退了下去。 至于樱儿,则直接由庆昭仪处置,她的供词只能让她不连累家人,自己做的孽还是要自己负责,很快也被拖了下去。 宴会到底接近尾声,李璟晔甩了袖子,道了句:“散了吧。” 庆昭仪庆幸自己没有被连累,上前好心地对着婉昭容开口道:“莫不是妹妹平时苛待了宫人,否则樱儿怎么就被蝇头小利收买,干起这不要命的勾当?” 婉昭容跪了半天,有火没处发,深深吐出口气道:“姐姐说笑,欲壑难填罢了。” 庆昭仪好整以暇地扶了扶鬓角的钗环,道:“也罢,姐姐就去后殿看看景婕妤如何了,她今日可是受惊不小呢。” 看着庆昭仪离开的背影,婉昭容恨恨咬牙骂道:“贱人!” 被走过来的江贵妃听见了,她淡淡瞥她一眼道:“随本宫回去。” 婉昭容压下眼中嫉恨道:“是。” 第78章 关常在牵着昭阳的手,婉昭容走近,语气还有未消的愠怒:“常在,带公主回咸福宫。” 昭阳伸出手臂,紧紧抱着关常在的大腿,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关姨姨。” 关常在爱怜地蹲下,将公主抱了起来,语气试探地问道:“昭容娘娘,公主刚才也被吓到了,您不随公主一起回去吗?” 婉昭容还没从被陷害的余怒中缓和过来,语气便有些冲:“有什么惊吓的,真是女孩子,不经事。” 昭阳瘪了下嘴,欲哭不哭的样子。 关常在连忙拍了昭阳的背哄道:“阳阳乖,姨姨在。” 随即,她语气有些不满地开口:“娘娘,你吓到公主了,公主才不到三岁,还是个孩子。” 婉昭容上前,伸手摸了摸昭阳的小脸蛋,语气也消了大半,道:“昭阳乖,母妃等下回宫陪你玩,你陪关常在先回去可好?” 昭阳圆润的眼睛,满是听话地点头:“昭阳回宫等母妃。” 婉昭容深深吐出口气:“妹妹,公主就麻烦你了。” 关常在脸上也终于有了笑脸:“不麻烦,公主这么乖,妹妹心疼还来不及呢。” 婉昭容余光瞥见江贵妃远去的背景,也不再多留,抬脚便跟了上去。 昭阳公主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婉昭容远去的背影,满是不舍。 关常在叹了口气,自从庆昭仪协理六宫后,婉昭容的心就大了,不时埋怨昭阳是个公主,竟让没有子嗣傍身的庆昭仪给压了一头。 并且进出储秀宫比之前更加频繁,今日之事,虽然撇清了嫌疑,但若有个万一,公主可怎么办? 她刚还说什么欲壑难填之类的话,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记不住呢? 有个这么可爱乖巧的公主傍身,何必得陇望蜀,妄想那虚无缥缈的权力呢? 她抱着昭阳,轻声哄道:“昭阳跟姨姨回去骑木马,好不好啊?” 昭阳奶声回应:“好。” * 庆昭仪去了后殿,发现皇上也在,以为来得不是时候,却不想皇上唤她上前,直接吩咐道:“景婕妤护二皇子有功,特封为景嫔,庆昭仪你让内务府选个好日子,操办晋封礼吧。” 庆昭仪心口跳了下,没想到这么快皇上又晋封了珠珞,这才短短两月,又升一级,当真登了云天梯。 第93章 且二皇子本就是珠珞所生,即便寄养在皇后膝下,为这理由晋升,皇上也不怕落人口舌。 庆昭仪心里虽嘀咕,但还是面上带笑道:“是,皇上,臣妾会好好操办的。” 随机,恭贺珠珞道:“恭喜了,妹妹。” 再升一级,地位可就要与她平起平坐了。 珠珞也没想到李璟晔会突然升她位份,她脸上诧异之余,受宠若惊地开口:“皇上,臣妾救二皇子乃是本能,不敢忝居嫔位。” 李璟晔轻轻拍了拍她未受伤的手背,道:“为母则刚,这是朕为你的勇气而加冕的奖赏,不必推辞。” 珠珞这才高兴地应承道:“臣妾恭敬不如从命,谢皇上隆恩。” 李璟晔起身,似乎还有要事,他吩咐道:“你先休息,等明日再坐轿辇回永寿宫,朕晚些时候再来瞧你。” 珠珞点头,目送李璟晔离开。 * 等李璟晔一离开,庆昭仪便立马坐在珠珞床畔处,打趣道:“妹妹真是受宠,挨蛇咬一下,就升了位份,旁人若是早知有这份巧宗,恐怕都恨不得咬的是自己呢。” 珠珞无奈笑道:“姐姐真爱说笑,好在皇上放血及时,否则妹妹哪里还有命同你说话?” 庆昭仪陡然敛起神色,正色道:“妹妹,想来皇上已经与你说了,此事乃北郡王妃所为,说来此事也是姐姐疏漏,差点害了你和二皇子,姐姐还要跟你赔不是呢。” 珠珞知道她的意思,明明在开宴前,她已经提醒了庆昭仪,却不想还是出现了这个纰漏。 她道:“旁人有心陷害,且举办宫宴杂事繁多,姐姐难免有疏漏之处。” 庆昭仪有些后怕地开口:“幸好捉住了背后之人,否则姐姐现在好不容易到手的协理六宫之权,恐怕也没了。” 珠珞闻言,反问:“姐姐也以为是月华郡主?” 庆昭仪敛眉,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珠珞道:“北郡王有句话说得有理,月华自出嫁后,还是头次参加宫宴,怎么就在短短时间内,找到咸福宫的樱儿,收买她替她做事?” 庆昭仪冷哼:“咸福宫一开始就撇得干干净净,恐怕早知祸不及自身。但,月华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认下,还以为她和咸福宫那位要好生一番拉扯。” 珠珞在后殿,也没闲着,一直在听着前殿的事,月华认罪的速度,也让她惊疑,不过她很快就想清楚了。 她道:“因为她受够了北郡王府的日子,她恨北郡王,恨不得用自毁的方式,也恨不得杀了北郡王。” 庆昭仪反应过来,眼神倏地瞪大道:“妹妹,你的意思是,月华是故意认罪的,她的目的其实是北郡王?” 珠珞点了下头。 从云端跌落的心情她能理解,特别月华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在北郡王手里忍受一年,已经是极限。 所以事发,月华很快认罪,反手就把罪行推到北郡王的身上,还大庭广众地揭开北郡王府的遮羞布,可见月华是有多恨北郡王。 北郡王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月华说的话可谓字字诛心,若再升一步,北郡王为何不满二皇子的存在,难不成是不满如今坐在皇位的天子? 所以,北郡王这次根本没有翻身的余地,李璟晔才会终身幽禁北郡王。 只是江老将军居然给北郡王求情,可见如今江老将军是如何有恃无恐,野心膨胀,想到信里章潜提到的事,珠珞心中冷哼,登高必跌重,江老将军每一次与君王唱的反调,以后都是将江府覆灭的推手。 珠珞直言道:“今日之事,月华便是一早就清楚的,或许她也料到了,事发她是头个被抛弃的,所以她便毫不犹豫地拉北郡王下水。” 若是事成,二皇子中毒,是她乐见其成的,若是事败,虽然会被连累,但也摆脱了北郡王,无论如何,她都会达成一个心愿。 庆昭仪闻言,眼眸逐渐幽深:“真正的背后之人好深的算计。” 珠珞冷笑:“除了那位,谁还能有如此心计?” 庆昭仪与珠珞复盘下来,背后已然出了层冷汗:“怪不得这次百日宴,她装病不出,什么手也不插,原来就是为了撇清干系,差点,我们都差点被她给害了!” 珠珞捏了捏眉心,此刻恐怕除了她们两个人,其他无人能看出这背后的猫腻,这才是江贵妃最厉害之处,处处拿别人当靶子,英答应和月华都是,下个就不知道会轮到谁了。 说了这么一回子话,庆昭仪察觉出她累了,贴心道:“妹妹受了伤,莫再动脑,你好生休息,姐姐就回去了。” 珠珞也确实有些累了,应道:“姐姐慢走,若是有空,帮我去瞧瞧二皇子。” 庆昭仪怜悯地看她一眼,应下了。 * 月华还未出宫门,被突然出现的宫人拦住,那人瞧着有些面生,很快自报家门道:“奴才是听雨轩的,瑶贵妃想要请郡主一叙。” 月华脸上神情愣了下,应道:“好。” 她此前很少踏进听雨轩的门,不过与她印象中一般,寂静无声,连花草都没别的宫看着郁郁葱葱。 瑶贵妃和丽昭仪看着人进来,丽昭仪率先开口道:“月华郡主,坐吧。” 月华郡主的名分还在,所以还真不能将她当做庶人看待。 月华直接坐下,也没多寒暄,直言问:“两位娘娘寻月华何事?” 丽昭仪道:“月华,先前你如何得意,可知为何会走到今日这地步?” 月华咬牙,冷哼:“两位娘娘,恐怕不是为了奚落我这么简单吧,若是拐弯抹角,月华是被幽禁之人,不便多留,便告辞了。” 说着,就要起身。 这时,瑶贵妃出了声,开门见山道:“本宫想要知道你为何会针对,彼时还是宫女的景婕妤,莫不是真忌惮她的美貌?” 月华心中一直有个猜测,她本有心想要查下去,不过她现在是完全没法子了,便道:“娘娘,你可曾听闻宝华殿皇兄供海灯之事?” 丽昭仪皱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宫里哪位主子没有去供过海灯?” 月华不耐地翻了个白眼:“娘娘,难道你就不好奇皇兄的意图?即便不知道,也好奇皇兄究竟供奉的是什么吧?月华也就直言了,那是副画像,至于弄清是什么画像,那就看两位娘娘的本事了。” 说完,她便起身,不再多透露般道:“月华戴罪之身,不便多留,便告辞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 丽昭仪听得雨里雾里的,刚要叫住她,就被身旁的瑶贵妃一把拉住:“妹妹,让她走。” 等到月华走远,丽昭仪还没回过神来:“画像?什么画像?娘娘,月华明显是知情的,为何刚刚不让她说清楚?” 瑶贵妃抿了下唇,这才意有所指道:“她已经开口了。” 第79章 储秀宫 婉昭容脸色愤愤不平,但在江贵妃跟前已经在极力克制:“娘娘,原以为月华是个中用的,没成想比之英答应还不如,英答应好歹还构陷成功,让永寿宫那位被禁足好几个月呢。” 江贵妃眸光幽深,语气平淡无波道:“月华是破罐子破摔,她今日的结局已经是她计划中最好的,打从我们找上她那刻起,她就做好了拉下北郡王的准备。” 婉昭容脸上的愤怒,不是来自差点被樱儿构陷,而是计划的落空。 小青蛇怎么就扑空了,如果能一口咬在二皇子身上就好了,可惜天不遂人愿,偏偏被景婕妤拦下了。 这时,彩屏从殿外走近,觑了眼两位主子的脸色,福了身子,忐忑地开口道:“两位主子,刚传来的消息,景婕妤因护二皇子有功,适才已经被封为景嫔了。” “什么?”婉昭容瞪了眼,面无表情的脸差点破功。 她恨恨地咬牙质问:“她凭什么,短短时间就从景采女爬到景嫔?!” 见她如此破防,口不择言的样子,江贵妃捏了把眉心,挥手让彩屏退下,这才没好气道:“凭她生下了二皇子,二皇子是皇上头个活下来的皇子,母凭子贵,她不升位,难不成旁人升?” 婉昭容想到自己的公主,瞬间有些蔫了:“嫔妾也是无用,只生了个公主,否则也轮不到珠珞这个贱婢风光!” 比起对付珠珞,江贵妃更在乎手中的权力,想到庆昭仪如今与珠珞沆瀣一气,珠珞这么快又升了位份,连带着庆昭仪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她便觉有些头疼。 自从英答应去后,皇上就再未来储秀宫一次,对她明显不如从前,否则也不会升庆昭仪这个贱人的位份,来给她添堵。 再想到今日父亲当众的言论,当时皇上明显要治北郡王的罪,偏她的好父亲还要给北郡王求情,她当时恨不得上前捂住父亲的嘴! 这么一想,江贵妃更觉头疼,她虽身处深宫,但是前朝的事,哪里不能耳闻。 如今皇上前朝待江府不如从前,后宫也让庆昭仪慢慢蚕食她的权力。 第94章 她心头一慌,随即眼神飞快闪过阴毒,她道:“景嫔风光,是因为她生了二皇子,而庆昭仪风光,是因为她有协理六宫之权。” “既然她们两个一起难以对付,便足个击破。如今二皇子养在景仁宫,错过今日,此后下手还需徐徐图之,至于庆昭仪,姜太医安排得如何了?” 提到姜太医,婉昭容的嘴角这才有了些许笑意道:“娘娘放心,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很快庆昭仪就不会在眼前碍眼了。” 江贵妃不敢小瞧了珠珞,她的计谋对上珠珞,要么被她躲过,要么被她化解,看着柔弱无害,实则心机深沉,单看她能够笼络住皇上的心,就可见她心机不一般。 至于庆昭仪,以前她不把她放在心头,但如今她竟不知死活地觊觎她手中的权力,那就怪不得她了。 * 一晃夜幕降临,李璟晔果真如他承诺的那般来后殿陪珠珞。 珠珞的伤口换了次药,如今只要不轻易移动,并无大碍,李璟晔握着她的手臂,眉头拧紧,语气有些忧愁:“小景儿肌肤胜雪,如若留下伤疤,便不好了,朕会让太医院给你上最好的药,不教你留下半点伤疤。” 珠珞闻言,有些不悦地抽回手:“原来皇上在乎的只有臣妾的容貌,并不是真心担心臣妾的伤口。” 李璟晔眸光闪过笑意:“说什么胡话,朕是怕你介意*,朕没你想象的在意。且你是为救二皇子而受伤的,在朕的眼里,这便是勋章。” 珠珞轻扯了下唇,语气带了几分娇嗔:“皇上就爱诓骗臣妾,若这伤疤是伤在臣妾脸上,皇上也不在意吗?” 天下男人谁也爱美色? 珠珞心中清楚,当初她自荐枕席,凭的就是自己的美貌和这一身冰肌玉骨。 若她姿色平平,即便给李璟晔按摩按到天荒地老,他都不会拿正眼瞧她一眼。 她这话说的虽娇嗔,但难免多了几分挑衅之意,也就她现在是宠妃的地位,否则她哪敢如此开口? 李璟晔凤眸紧紧盯着她的脸,伸出手背,轻轻蹭了蹭她光滑的脸蛋,又爱怜地抚上她的眉眼。 珠珞下意识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在他的掌心扫了两下,有些撩拨的意味。 李璟晔嗓音低沉:“不会,小景儿在朕心中是不同的。” 听到“不会”二字的时候,珠珞的心明显颤动了下,但是又听后一句,她躁动的心陡然冷静。 他说的是“小景儿”,原是颜如玉在他心中不同,而不是珠珞在他心中不同。 虽然她就是颜如玉,不过感觉就是不对,怎么听怎么不对。 她倏地睁开眼,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怒火,不由分说拉下他的手,放在嘴边,用牙重重地在他虎口处咬了下。 她没敢咬出血,但这力道足够让他感到疼痛。 她现在莫名对“小景儿”三个字有些反感,但只现在,她不会放任自己在这种情绪中沉迷太久,只这一刻,她要咬他来表达她的不满。 她放在他的手,面对她突然的发疯举动,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珠珞抬眸刚要说话给自己辩解,却不防听见他问:“撒气撒够了?若是不解气,还可再咬一口。” 珠珞眼神狐疑:“皇上怎么知道臣妾是在撒气?” 李璟晔像是看破般道:“因为你不信朕,不信朕说的,你在朕心中是不同的。” 珠珞的心咯噔了下,有瞬间的怔愣,她确实不信,不相信帝王的宠爱,不相信他的任何甜言蜜语,甚至她会把他的每一句情话,都安在颜如玉身上。 她是她,她是珠珞,不是颜如玉。 她把自己活活割裂成两个人,承他宠的是珠珞,而本应承宠的便是颜如玉。 再如此下去,她怕自己会发疯。 她放开他的手,身子上前,轻轻贴近他的胸膛,语气柔软,但眼底却是如古井般无波无澜,道:“臣妾相信,臣妾有皇上这句话便够了,臣妾永远都是皇上的小景儿。” 李璟晔抱着她的身子,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 珠珞疯狂跳动的心逐渐平静,此时此刻,就当她是李璟晔心中的小景儿吧。 * 翌日,珠珞便挪回了永寿宫。 永寿宫的宫人们跪了一地,恭贺她升了嫔位。 珠珞身子还没有恢复,让众人起身后,便由彩霞搀扶着进屋。 三个宫女又是扶她上床,又是递茶,又是给她塞靠枕的,忙得不亦乐乎。 终于是安顿下来,彩霞头个心有余悸地开口:“主子,昨日可吓死奴婢了,北郡王府当真是恶毒,居然敢当众谋害二皇子!” “是啊,”碧珠也抚着一颗跳动的心道,“奴婢今天才缓和过来,好在有皇上做主,北郡王府即日起被幽闭,怕是再无重见天光之日。” “那也是北郡王罪有应得!”云轻愤愤道,“今早有传闻,说是北郡王作恶多端,手里不知有多少鲜活女子的性命!还有那月华郡主,恶毒专横,两人蛇鼠一窝,如今可算是一锅端了!” 墙倒众人推,北郡王倒台后,这些年的罪行都被有心人传播开,那些他曾刻意掩盖的罪行,现在都被公布于世,也算是告慰那些早逝女子的魂魄。 等三位宫女纷纷说完,珠珞这才问道:“白鸽有传信吗?” 云轻点了下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被卷起的纸条,递给珠珞道:“主子,这是今早收到的。” 三位宫女都是珠珞的心腹,所有白鸽一事,她就没有瞒着她们。 她接过,展开纸条,她快速扫过,最终眼神落在尾落的位置。 “卿可安?” 她吩咐道:“去纸笔来。” 她很快就写了一个字,递给云轻道:“传出去吧。” 云轻应下:“是,主子。” 她们都看到了珠珞的字。 其实她们甚至都认为为这一个字,飞鸽传书属实有些浪费了。 毕竟景嫔娘娘无碍,并且升了位份的事,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何必为了这一个字,而产生暴露的风险呢? 可见信鸽的主人,在珠珞心中是不一样的地位,她不希望让信鸽的主人担心。 她回的字,正是,“安。” * 珠珞过起了养伤的日子,闭门不出,日子优哉游哉过着,好不惬意。 只是头两日庆昭仪还过来看她,这两日就看不到她人了,难不成是雪天路滑,懒得过来的缘故? 珠珞在下雪天也懒得动弹,三位宫女到是兴致颇高地折了红梅放进花瓶里,给宫殿添了不少色。 她看到院中的木绣球的枯枝被覆一层雪,来年她还是要看花的,便吩咐了彩霞让人仔细地打理。 彩霞知道珠珞宝贝这木绣球,所以打理得也精心,还特地吩咐绣娘将木绣球绣在她的狐裘披风上,珠珞看到确实很开心。 这天,雪融化了。 许久不出现的庆昭仪终于来了永寿宫,珠珞见到来人,吓了一跳道:“好姐姐,怎么几日不见,竟这般憔悴?” 第80章 珠珞这些天养在永寿宫,到也听说了庆昭仪身体不适的传闻,还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却也不知道竟如此严重。 她忙掀开身上的毛毯,起身迎上前,搀扶着庆昭仪坐下。 庆昭仪今日也不是特地来永寿宫的,只是快年下了,例行巡视,顺道查看珠珞伤势如何。 见珠珞脸色红润,恢复过来的样子,放心道:“多日不见,看妹妹无碍,想来不日就会康复,姐姐也就放心了。” 珠珞闻言,却是皱起了眉:“姐姐,妹妹只需按时喝解毒的汤药,养养身子不日便好,并无大碍。现在是妹妹不放心你,姐姐可看过太医了?” 说到太医,庆昭仪点了下头。 她想到姜太医,只是姜太医暗里是她的人,她不好同珠珞说,只是说了句:“请太医来瞧过了,只是宫务繁忙,姐姐暂没时间好好休息,妹妹不必担心。” 珠珞见她唇色苍白,两颊的肉都消瘦下去的样子,自然是很不放心的:“姐姐,若是不介意的话,我请王太医来给姐姐把脉如何?” 庆昭仪闻言,却是摇头拒绝了:“不必,姐姐着实有些累着了,先回去休息,外面天寒,妹妹不必起身相送。” 珠珞也没强求,应声道:“那姐姐回去休息吧,别太累着自己。” 庆昭仪点点头。 等庆昭仪走后,珠珞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便唤来彩霞问:“近日宫内可发生了什么事?” 彩霞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回主子,近日宫内无事发生,只是庆昭仪跟江贵妃在宫务的处置上,拌过两句嘴,但很快两位主子就化解矛盾,回到平时相安无事的情况。” 珠珞又问:“可曾听闻庆昭仪得什么风寒?” 彩霞点了下头:“几日前却是听闻庆昭仪感染风寒,病倒一日,不过翌日庆昭仪就如往常般处理宫务,若不是刚刚奴婢亲眼瞧见昭仪娘娘,也以为她已经病好了呢。” 第95章 珠珞闻言,清楚庆昭仪的性子,她无非就是不肯放手手中的权力,不愿让旁人看出她的力不从心,即便病倒也不想让旁人看出。 且宫务本就复杂,其中琐碎事更是不甚其烦,珠珞虽然没有主事过,但她颜府倾覆前,也帮着母亲处理过家事。 那时母亲就时常捏眉,口中不时抱怨,抱怨柴米油盐贵,以及往来交际费脑,送礼办宴应酬更是伤神。 当时颜母是把她也当做日后主母培养的,所以也会教她如何处理后院的事,她学的便是如何掌家,执掌中馈。 想来后院的事,与后宫之事,有异曲同工之处,千丝万缕,琐事繁多,一件件接手的确是耗费心力的事。 珠珞这么想着,道:“彩霞,你去太医院打听打听,如今给庆昭仪把平安脉的太医是哪位?” 彩霞应声:“是,主子。” * 按理说太医院太医的主子唯一只能是皇上,不应和后院的宫妃有牵扯,且把平安脉也是统一分配,或是由皇上皇后指定。 但有名有位的却是不同,好比珠珞,自她查出怀孕,由王鹤雪照看她的胎之后,她此后的平安脉几乎都是由王鹤雪把的,她也不会再轻易由旁的太医来给她把脉。 特别是她喝避子汤之后,更是不敢招旁的太医,她能信任的也只有王鹤雪。 庆昭仪却是不同,她以前的平安脉都是太医院安排,轮职轮到哪位太医,哪位太医便给她把脉,她也从不会去指定哪位太医。 只是她如今有了协理六宫之权,有了在太医院培养心腹的心思,便指定姜太医来照顾她的玉体。 刚开始她也不是全心信赖姜太医,只是姜太医的头油的确有用,她不过用它养头发养了半个月,头发便乌油油的,衬得她仿佛年轻十岁。 她便对姜太医放心起来,姜太医知道她的心病,给她把脉后,直言她的身体还有诞育子嗣的希望。 她顿时欣喜若狂,忙让他开药调理身子。 他头个便是要调理她的经期,开药要将她的月事调理得规律正常。 庆昭仪闻言,欣然答应,她没想到临时找的太医,居然让她捡了个妇科圣手。 喝了药后,这两三个月月事果然正常,连挂绿头牌的日子都变得固定。 只是,她半月前,发生了一次意外,可能导致她这几个月的辛苦调理都付诸东流,她当真是悔不当初。 * 庆昭仪回到倚梅轩,姜太医已经在候着了。 庆昭仪伸手让他把脉,姜太医跪下静静把脉,旁边的如意还在汇报今日宫事,说近日下雪,瑞雪兆丰年是喜庆事。 按照惯例,应挑了个吉庆的日子给宫人们施粥,来显示主子们的恩德,以便宫人们更加用心伺候。 今年这事江贵妃就安排给了庆昭仪,庆昭仪欣然接受,毕竟对下人们施恩,也是件功德事,还能积累威望,她自然不会推脱。 说完,如意又说到咸福宫,婉昭容这个月给昭阳公主又是打造金锁项圈,又是貂皮做衣,又是银丝碳取暖,远远超出本来的份额,宫中每月份额都是有数的,婉昭容拿的多了,那么旁人自然便少了。 而这个旁人,便是同宫的关常在了。 如今雪后,是一年中最难熬的时候,关常在本就不受宠,如今碳被抢夺,日子就更难熬了。 庆昭仪闻言,开口道:“婉昭容也是爱女心切,若是捅到皇上那里去,他必然认为是本宫办事不力。也罢,将本宫的份例银丝碳取些给关常在,若是关常在冻出个三长两短,到底是宫里老人,本宫的面上也不好看。” 如意福了身子,应声道:“是,娘娘慈悲心肠,换做旁人,是万不能想到这层的。” 这边,姜太医也把完脉,语气恭敬道:“回娘娘,娘娘的身体正在好转,子嗣方面不能心急,还需慢慢调养。” 殿内都是心腹,庆昭仪便直言不讳道:“那日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掉入冰湖,偏本宫还在月事期,遭此风寒入侵,当日便停经,本宫可真怕极了下月月事不调。” 那日也不知为何,行至湖中回廊,脑袋突然晕眩,那时还是早晨,湖面有层薄薄的冰,她脚下一滑,便直直跌入湖中。 她脚步快,快身后宫女两步,当时宫女要上前救她,便是晚了一步。 她被宫人们救上岸后,浑身都在打颤,强忍着不适回宫,她不愿让旁人知道此事,便对外谎称是受了风寒。 她直到现在都想不通,那日清晨怎么就头晕目眩,看不清路的。 姜太医坦言:“娘娘不必过度担心,只要好好喝药,下个月便知情况如何。” 话虽是如此说,但庆昭仪还是很焦虑,她害怕身子经受那一遭,就被毁了。 本来自小产后,她月事不准,便也歇了子嗣的心思,否则她也不会眼巴巴要去领养旁人的孩子。 如今好不容易来个太医说她子嗣方面还有希望,她如何不期盼? 庆昭仪陡然沉了脸,眼神紧紧看着姜太医问:“你老实回本宫,本宫的身子当真如你所言,并没有绝了子嗣的境地?” 姜太医脸上却是露出了为难之色:“回娘娘,微臣曾说过,只要娘娘月事规律,调理一年,再与皇上同房,不日便能怀上皇嗣。” “只是上回落水,虽救助及时,但到底还是伤了身子,若要问子嗣,还是要看以后的情况,微臣不能信口雌黄,所以微臣刚刚让娘娘不要心急。” 庆昭仪闭了闭眼睛:“到底是本宫心急了。” 本来只是喝药调理一年的事,如今却变成了看天意,若是上天可怜她,还有一线生机,如是上天不怜,她这身子恐怕就是费了! 她挥手让姜太医退下,等姜太医退下后,她忍不住大声咳嗽了起来。 如意连忙端起茶水,给她润喉道:“娘娘,子嗣再重要,您也要顾及您的身子。自您落水后,就休息了一日,宫务繁重,都快将您的身子压垮了,奴婢是真的担心您的身子呐!” 庆昭仪喝茶,润了润喉,脑子却是转的飞快:“本宫那日怎么就好端端落水了?” 她到现在都想不通。 如意道:“娘娘,那日奴婢没有陪在您身边,听那日陪在您身边的小宫女讲,您脚步有些急,又是抄的近路,许是没有看清脚下的路,这才滑落湖里。” 庆昭仪语气无限后悔:“那日刚来月事,本宫赖床,本是不想迟到储秀宫,这才走的湖中回廊,如今想来便是晚一刻到便是如何,如今便也不会如此焦灼。” 如意道:“娘娘,或许您可以让别的太医把脉瞧瞧?” 庆昭仪:“不可!如今本宫的情况只有姜太医知道,姜太医是本宫的人,若是让旁人知道,本宫在这后宫将再无立足之地!” 如意叹气道:“娘娘别太心急了,或许下月便无事了,娘娘如此用心调理身子,老天不会让您失望的。” 庆昭仪眼角泛红道:“但愿如此吧。” 第81章 又过两月,随着一声“咕咕”。 云轻惊喜地开口:“主子,小白回来了。” 说着,从鸽子腿取出纸条,递给珠珞。 珠珞素手接过,挥手让随伺的宫人退下,随即慢慢展开纸条。 年下,章潜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江老将军门下有个叫霍临的客卿,打着江府的旗号为非作歹,强抢寒门学子之妻,后来此事暴露,又愤而怒杀寒门。 寒门死后,霍临靠着江府的势力将此事压了下去,而寒门之妻则从此蛰伏,虚与委蛇地与霍林相处,终于觅得证据,亲至大理寺状告霍临。 现如今人正关在大理寺,章潜坦言如今大理寺少卿正焦灼着,不知如何处置,证据是实打实的,但霍临的确又是江府最得力的客卿,轻易也得罪不起。 此事未达天听,章潜的意思,霍临是所有江府客卿中最受江老将军重视的,说是军师也不为过,若一举拿下,再细细审问,恐怕能有意外之喜。 最后,章潜执笔写道,“二皇子抓周礼中的木马,乃吾亲手所刻,分别之年,娘娘九岁,当年之约,如今终能如愿。” 珠珞看到最后一个字眼,神情愣了愣,恍惚想起,她当年的生辰,的确是想要一只木马,只可惜生辰未到,“颜如玉”就死于一场大火中。 如今久远之事,他居然还记得。 珠珞将纸条放在烛火上,很快火舌舔舐整张纸条,化为灰烬。 珠珞看了眼窗外,是个晴好的天,她休息这么多天也是够了,再不出去走动,旁人还以为宫里没她这个人了呢。 * 珠珞整理了衣服,披着绣着木绣球的暗红披风,拿着食盒便往养心殿而去。 食盒里放了她做的桂花糕,以及枸杞银耳汤,两厢搭配在这寒冷的冬天最是相宜。 小德子远远就瞧见了她,惊喜地对身旁闭目养神的宴池喊道:“师傅,你看,景嫔过来了。” 第96章 宴池睁开眼,宫里前两天又下了一场雪,如今漫天雪白,冰雪消融,珠珞的披风在这雪白世界中十分显眼。 她走得很慢,身子慢慢由虚变实,艳绝无双的小脸藏在一圈毛茸茸中,只露出精致的眉眼。 珠珞自从中了蛇毒后,养在永寿宫,许久不曾外出,如今乍然出现,小德子笑眯眯道:“眼瞧着景嫔娘娘的病是好了,都说病去如抽丝,景嫔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完全看不出中毒过的样子,可不要羡煞旁人了!” 宴池没好气地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还不过去搀扶着,若是景嫔娘娘脚下打滑,看咱家怎么收拾你!” 小德子闻言,喜笑颜开,立马狗腿地迎上前:“景嫔娘娘,您来得可真是巧,皇上刚见过几位大臣,现下正得空!” 珠珞来得巧,若是李璟晔正在与大臣议事,她恐怕要等在养心殿门口好一会儿。 珠珞朝他笑笑:“那就麻烦你帮本宫通报一声,本宫带了点心,想要见见皇上。” 小德子:“是,娘娘先侯着,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等小德子进去后,宴池走了过来,狭长的眸带着几分审视:“娘娘这一病可是养了好久,皇上夜夜宿在养心殿,好长时间未进后宫了。” 珠珞闻言,笑笑:“皇上来后宫是皇上的事,本宫如何又能左右,公公这话好生蹊跷。” 宴池敛了眉眼:“娘娘误会了,咱家是在夸娘娘,真是好本事。” 他跟在李璟晔身边也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李璟晔如此宠爱一个人,故才有此感慨。 珠珞收敛笑容,“难不成本宫还要多谢公公夸奖?” 宴池笑了:“咱家不敢。” 宴池本不是脾气多好的人,说两句刺话珠珞也受得,况且宴池在她这一路来,也是帮她良多。 她也不会与他计较,他恐怕不知,他这话里的语气有多酸。 他不知,珠珞自然也装傻,不会主动点破。 这时,突然听到宴池问:“娘娘,当年的香囊何时还与咱家?” 他指的是,当年梅采女绣的香囊,珠珞一直收在衣柜里,自然不会轻易还他,便道:“公公心急什么,等到时候了,自然就会还给公公。” 宴池心里叹口气,暗骂道,小坏蛋还想拿着香囊钳制他呢。 不巧,小德子这时出来,敏锐察觉他家师傅与珠珞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只笑着道:“景嫔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珠珞抬脚之前,冲着宴池道:“公公,送您一句话,心急吃不到热豆腐。” 说完,她便提着食盒进去了。 宴池看着她进去的背影,眼眸逐渐幽深。 小德子一脸的好奇:“师傅,景嫔娘娘在说什么,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宴池看着自家傻乎乎的徒弟,果不其然,再次伸手重重啪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多嘴,干好你的差事!” 小德子撇了撇嘴,他就知道师傅和景嫔之间有秘密! 但是这个秘密,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没人知道! * 珠珞走进去后,李璟晔亲自起身迎了上来,她正欲行礼,就被他一把托住起身,他道:“无需多礼,天寒地冻,你怎么过来了?” 珠珞笑了笑:“雪后放晴,臣妾躺床上也这么多天,也是时候出来走动,否则整个人都要躺软了。” 新政改革大有成效,李璟晔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每日不是批折子,就是见大臣,只有空闲的时候,赏赐东西到永寿宫,便带去几句宽慰话语。 但面的确是少见的。 李璟晔拉着她的手,坐在榻边,珠珞笑道:“臣妾知皇上繁忙,皇上不去永寿宫见臣妾,难道还不让臣妾来养心殿见皇上?” 李璟晔紧紧握着她的手,凤眼仔细地看着她,的确多日未见,只觉她愈发娇美,唇色如血,娇艳欲滴。 温声软语中,他眼眸暗了暗道:“自然是让的,朕最希望你过来。” 珠珞抽手,将食盒打开,端出点心道:“臣妾也有段时间没有做桂花糕了,皇上尝尝可好?” 等放好点心,她这才揭开披风的绳扣,将披风放好。 这屋里点了炭盆,养心殿虽大,但却是暖烘烘的,珠珞刚进来的时候还有些冷,如今说了两句话后,便觉得热,这才缓了段时间,脱去披风。 只是这披风一脱,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便展露在李璟晔眼前,李璟晔突然觉得手中的桂花糕不香了,再香哪有眼前的美人香? 于是,他咽下嘴里的桂花糕,拉过珠珞的手臂,就将人抱坐在腿上,大手紧紧扣着她的腰,低沉的嗓音问:“你的身子可养好了?” 他眼底有着不能为人道的欲.火,珠珞的心颤了下,随后有些脸红地点了点头。 不过,她送上门不是为了一晌贪欢,而是有要事的。 随即,她身子轻巧地从他怀里起来,拿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里送,好整以暇地当着李璟晔的面吃了起来,看了眼李璟晔道:“臣妾从永寿宫走来,正巧也饿了呢。” 这一句撒娇的话,李璟晔什么脾气也没有了,只有压下身下的欲.火,陪着她一起吃起来。 他道:“你的手艺从未改变。” 他语气里,貌似话里有话。 珠珞咀嚼的动作一顿,随即又开始吃起来。 这个“从未”是指从何时起?是从幼年起,还是从她第一次给他送桂花糕日起? 她闻言,笑了笑:“皇上喜欢就好。” 随即,她转移话题道:“听说庆昭仪姐姐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皇上可曾去看过姐姐?” 说来也是奇怪,庆昭仪感染风寒都两三月了,迟迟也不见好。 如今庆昭仪信任太医院的姜太医,她曾借机问过王鹤雪,王鹤雪直言,姜太医是有医术的,只可惜也是溜须拍马,经营往上爬之辈。 庆昭仪既然看中姜太医,自然也是信任他的,世人逐利,往上爬也没有错,珠珞便让王鹤雪注意着姜太医。 只是,王鹤雪还没看出什么异常,只知道庆昭仪的身子是由姜太医调理的,只是还未有成效。 按理说,一场风寒不会拖拖拉拉好几个月,也不见好,其中应当有别的猫腻。 李璟晔闻言,眉头轻轻皱起:“三个月便听闻庆昭仪感染风寒,如今竟是还未好吗?” 珠珞点头:“皇上若是得空,便去瞧瞧庆姐姐吧。” 李璟晔轻轻“嗯”了声。 珠珞去倚梅轩看过庆昭仪了,确实比之前没有起色,人都削瘦了一圈,瞧着也让人心疼。 珠珞喝了口银耳汤,汤是甜的,喝完直接递过去:“皇上,您尝尝这个,小厨房用心炖的。” 李璟晔接过,眼眸都没抬一下地喝了一口。 珠珞趁机道:“臣妾今日卧床养身子,到时听了不少闲话,有一桩倒也是奇了,不知皇上有没有听过?” 李璟晔抬眸:“什么?” 珠珞道:“江府有个叫霍临的狂妄之徒,以权势夺了旁人的妻子,这还不算,竟还打死了那人,那妻子倒也深情,蛰伏在霍临身边,不久就拿到了他杀害她亡夫的证据,臣妾听来也是佩服这女子,到是不知这霍临的结局如何?” 第82章 李璟晔沉默听着,听完,凉薄的凤眸轻抬,语气不疾不徐地问:“这话你是从哪里听的?” 珠珞状若无意地继续吃着桂花糕,笑道:“难道皇上没有听过?臣妾还以为此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且霍临又是江府之人,皇上看中江府,所谓人红是非多,这些话想来也是捕风捉影吧。” 话音落,她的手腕被他一把抓住,轻轻将她的身子带过来,抱坐在腿上,随即他屈起食指,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在她脑袋上敲了下:“爱妃可曾听过一句话?” 珠珞委屈巴巴地伸手,揉了揉被他敲击的地方,嘟唇不满地开口:“什么?” “后宫不得干政。”他眼睛虽是笑着,但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珠珞的心咯噔了下,难不成她的小心思被看出来了? 不过被看出来又如何,她理直气壮地推开他的手臂,站起身,撒娇般不满地开口:“臣妾不过是与皇上八卦两句,竟被扣了这么大的帽子,臣妾哪里敢?” “若皇上不爱听,臣妾不再说便是,如此吓唬臣妾,皇上到也舍得!” 珠珞在李璟晔跟前一向是乖巧听话的,且因元茵茵母家仅是富商,且近年已然落魄,家世背景在后宫是完全不够看的。 她从来不在李璟晔跟前妄议朝政,她才不会上赶着寻死,她知道帝王最忌讳这个。 且她上次在李璟晔跟前上眼药,也事关后宫,与前朝无半分干系。 今日不过提及江府的客卿,就被李璟晔如此猜忌,说不害怕伤心是假的,她也怪自己仗着宠爱,的确有些恃宠生娇了。 她状若生气地转身,掩去眼中的不甘。 第97章 李璟晔站起身,上前两步来到她跟前,拉过她的小手,语气软和两分:“刚刚是朕说话重了些,爱妃莫要生气,朕怎么会舍得吓唬你呢?” 珠珞委屈巴巴地咬着下唇,怯生生地抬眸瞧他,眼中开始慢慢蓄泪,抽了两下鼻子,哽声道:“臣妾就是被吓到了,皇上要补偿臣妾。” 李璟晔有些好笑地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并没有坠下的泪珠,随即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语气爱怜:“爱妃想要什么赏赐?” “皇上善丹青,却从未给臣妾画过,臣妾不管,臣妾想要副皇上亲自画的画像!”珠珞语气闷闷地,带着鼻音。 这是她临时想的,她实在不知道要别的赏赐之物,反正永寿宫什么也不缺,便想到了那供在宝华殿的画像。 她知道李璟晔善丹青,虽然没看到画像上颜如玉具体模样,不过想来应当很美,否则也不会引得宴池夸赞。 所以她便也要一副。 既有幼时小玉儿的画像,为何不能再有一副长大后小玉儿的画像呢? 这么想着,嘴巴也就自然而然说了出来。 听她的要求这么简单,李璟晔自然一口应下道:“这有何难?不过朕今日政务繁忙,过两日朕再专心给爱妃画一副如何?” 珠珞这才满意地弯唇:“皇上可要说话算话,那臣妾等着便是。” 真是小孩子心性,李璟晔刮了下她的鼻子。 * 从养心殿出来,珠珞刚刚满脸的娇俏全然没了,面无表情的,目光有几分冷。 小德子啧啧称怪:“也不知道景嫔娘娘与皇上聊什么了,瞧着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宴池没好气地瞪一眼自家傻徒弟:“下次安排你听墙角可好?” “哎呦,”小德子立马讨饶道,“奴才哪敢呐,师傅可爱拿奴才说笑!” 说着,还拿手打自己的嘴巴:“奴才这张破嘴哦,见到别的妃嫔也不会多话,也不知为何,见到景嫔娘娘,就觉得亲近,这才多说了两句。” 宴池冷哼一声,想着若小德子不是御前伺候,恐怕早就想法子进永寿宫伺候了。 没出息的玩意儿! * 珠珞没有直接回永寿宫,想到庆昭仪,她到底是有几分不放心的。 偏头对彩霞道:“随本宫去倚梅轩,咱们去看看庆昭仪。” 彩霞闻言,语气几分了然:“主子,倒也奇了,庆昭仪自从上次受了风寒后,就病得蹊跷,三天两头的不好,难不成那场风寒就此落下了病根?” 珠珞沉眸,没有接话。 无论如何,她如今与庆昭仪是同盟,且庆昭仪协理六宫,到底也会给她几分方便。 她卧床时给二皇子绣的衣裤,也经过她之手,由内务府明着送到景仁宫。 也不知道旁人有没有看出是她的手艺,只是明面上是内务府送的,旁人也不能生出闲话来。 且她得宠后,庆昭仪协理六宫,也替她挡去一半后宫的火力,她养病期间才能清清静静的,否则咸福宫、储秀宫跟听雨轩的那几位,也不知会使什么幺蛾子。 正想着,*脚步来到倚梅轩。 还未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且夹杂着不太明显的血腥味。 珠珞的眉头皱了起来。 待由如意引进门后,看到床榻上躺着的庆昭仪时,珠珞吓了一大跳:“庆姐姐,你如今怎么病成这般?” 庆昭仪比两月前见到她的样子还要糟糕,面如枯槁,眼底也如死水般平静,身上更是弥漫着一股死气,这分明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样子。 怪不得珠珞会被吓一大跳,走近了些,那股血腥气更重,她皱起的眉头自踏进来后,就没有放松过,急急地问:“好姐姐,先前你还不愿与我多说,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吗?” 庆昭仪见珠珞走近,同样是大病一场,珠珞却是脸色红润,容光焕发,与之前别无二致。 反观她,她如今都不敢照镜子,生怕被她如今枯瘦模样给吓到,她浑浊的眼睛落下两行清泪,语气艰涩地喊道:“妹妹...” * 庆昭仪终于肯敞开心扉地开诚布公,将她这三四个月的经历说与珠珞听。 庆昭仪本来想着等一月,瞧月事是否规律地来,这般慢慢调理,也许就还有希望。 且不想过了日子,月事迟迟没有来。 她就慌了,而姜太医就只会说些让她慢慢等不要心急的废话,她哪里能够听进去? 这时,如意去太医院拿药的时候,恰巧碰到姜太医与咸福宫的吉祥有说有笑,还给吉祥一包药。 等吉祥走后,如意当即走近,指着姜太医就骂了起来,骂姜太医如何忘恩负义,亏得昭仪娘娘看中他,他居然吃里扒外,对着咸福宫的人献殷勤。 姜太医被骂得面红耳赤,自然是不认,就说给吉祥开的是寻常普通的话,并没有借机攀附的意思。 如意愤而离开。 回到倚梅轩后,将此事说与庆昭仪说。 庆昭仪脸色当即不好看了起来,她认为姜太医许是在藏拙,即便能开药能调理她的身子,但由于私心,他不愿意开。 自然了,他如今给她开的药定都是些温补的药,只是不出错罢了,几乎没有什么多大的效用。 如此想着,她便吩咐庆昭仪去取咸福宫用过的药渣来,她倒要看看咸福宫到底与姜太医在卖什么关子。 后来如意果然费了一番心思,拿到了药渣,庆昭仪这次将药渣给了另一位太医瞧,那位太医瞧了,说是调养身子,生经补气的好方子。 庆昭仪先是客气地将人送走,随后就沉脸传了姜太医过来。 她想到先前婉昭容的头油就是姜太医调制的,如今又有这样好的方子,头个居然不献给她,而是送到咸福宫。 她岂有不生气的道理?还以为姜太医已经归顺了她,没想到居然还是留了一手的。 姜太医被请了来,知道事情暴露,便立马跪下哭着谢罪,说这方子是与头油一同献给婉昭容的,婉昭容觉得方子好,不许旁的妃嫔用,他碍于婉昭容的权势,这才不敢写出这张方子。 庆昭仪冷静下来,既然方子是好的,姜太医也是诚心认错,且他的确有医术,只是小心思太多,有些难以掌控。 她想了会儿,手中的方子能够调理她的身子,她也不介意与婉昭容共享,只是谁先怀上皇嗣,就是看谁的造化。 她便让姜太医把这件事给压了下去,从此姜太医的药就分两份,一份送到咸福宫,一份就送到倚梅轩。 她喝了药后,的确有效果,只是效果太好,她的月事不仅会提前来,还淋漓不尽半个月,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啊。 所以就变成如今这副样子,那药虽停了,但她身子却没有好转。 珠珞听完,问:“庆姐姐,你手里可有那方子,能否给妹妹瞧瞧?” 庆昭仪朝着如意点了下头,如意便去取方子。 再如意取方子的空隙,珠珞又问:“为何姐姐吃完药,身子总不干净,而婉昭容却是无碍?” 庆昭仪也是怀疑过的,她有气无力地开口:“姜太医说,各人体质不同,许是这方子合婉昭容的身子,在她身上才有效果。” 这话珠珞是不信的,“先前妹妹让姐姐看王太医,姐姐却是不愿,想来当时姐姐是信任姜太医的医术,只是到了如今,姐姐竟还一如既往地信任姜太医吗?” 庆昭仪脸上神情怔了下:“可我对姜太医不薄,他何故要害我?” 第83章 这句话到把珠珞问住了,她忧伤地捏着帕子,期期艾艾道:“妹妹从前也未曾亏待过采薇,可是采薇是如何待妹妹的?姐姐,妹妹就是前车之鉴呐。” 到也无需珠珞苦口婆心,庆昭仪很快就想明白,语气充满丧气道:“也罢,姐姐许是被猪油蒙了心,竟还没妹妹看得明白。” 这时,如意拿着药方走来,珠珞接过,眼神定定扫过,脸色陡然冷了下去。 庆昭仪见她不说话,有些不死心道:“妹妹,这药方旁的太医也是看过的,许不是这药方的缘故。” 珠珞将方子递还给如意,冷哼出声:“当真是好手段,姐姐,你可确定现在的方子与你初次见到的方子是同个?” 庆昭仪苍白的脸色怔住。 珠珞:“原来的方子兴许是极好的方子,但是如今方子里面有相克的三位药,姐姐用了三个月,身子自然而然就虚了。” “什么?”庆昭仪愤怒地撑着手肘,起身,语气虽虚,但难掩怒气地喊道,“如意,去请姜太医来。” 如意福了福身子:“是。” “慢着,”珠珞道,“如意,多带几个太监,让他们藏在暗处,务必将姜太医带来。” 随后,她看向庆昭仪道:“姐姐,这事关键之处就在姜太医身上,对于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可千万不要心软!” 庆昭仪脸色难看地点了下头,藏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捏紧了被角。 第98章 她刚刚对珠珞的话,有地方隐瞒了。 她如此信任姜太医,还在于她打心里眼觉得,姜太医是关心她的。 自她得病后,门庭冷落,皇上也不来看她,如意去请过两次,只不过皇上都以宫务繁忙给推拒了。 她是不甘心,但又听闻皇上不仅冷落她,还冷落了整个后宫,她的心气也不再放在这上面。 但姜太医便是不同。 一入宫门深似海,身边能出现的正常男子,除了皇上侍卫就是太医了。 姜太医是个嘴甜的太医,她整日卧榻,他也会说着讨巧的话哄她喝药,伏低做小哄她的样子,带给她极大的满足感。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职责,她不敢也不会起别的心思,只是难得地被人如此关怀,她便有些不愿放手。 所以,即便她心中隐隐有个感觉,她也没有招别的太医医治。 她总觉得,姜太医会治好她的,不会要她的命。 直到今日,珠珞的话,将这一切假象撕开。 原本她以为的暖意,却是旁人的精心设计! * 太医院 姜太医眉心跳了下,他朝外看了看天色,便收起药箱来。 旁边的王鹤雪瞧见,关心地问了句:“姜太医,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姜太医含笑地回道:“是啊,王太医。家中有急事,已向上司告假几日,若是宫里有贵人要寻我把脉,还要烦请王太医去趟。” 作为同僚,这种代班是常有的事,况且是家中有事告假,岂有不帮之理? 王鹤雪欣然应下:“姜太医放心,王某会留意的。” 姜太医朝他点了下头,便大踏步走了出去。 王鹤雪瞧着他脚步匆匆离开的背影,心想这家中是发生了何事,竟然走得这般急? 姜太医刚出太医院的门,就远远瞧见奔来的如意。 他的脚步下意识要躲,却不想如意竟很快奔来,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喘着粗气道:“姜太医,快,主子又不好了,你快去瞧瞧!” 姜太医心里一咯噔,暗道也没到时间,怎么发作这般快? 且这时候,他自然是避嫌还来不及,又哪里肯去呢? 甩开如意的手,急急道:“如意姑娘,我下职了,你去请旁的太医吧,家中实在有事,先走一步!” 如意哎呦两声,没想到姜太医脚步极快,几乎是蹿出去两三步,立马拉开了距离。 如意咬着下唇,目光冷冷地盯着姜太医逃开的背影。 * “哎呦,如意姑娘,你怎生下手这般重!”男子的声音轻慢不失讨好。 “哼,你若不跑,我如何能让太监们捉你?” 珠珞敏锐察觉到,庆昭仪听到男子声音那刻,肩膀耸动了下。 她收回目光,看着两个小太监将一个人押了过来。 珠珞还是头次见到姜太医,却不想竟是个生得俊朗的男子,眉宇间有几分风流,不似旁的太医那般稳重。 珠珞觉得,若是寻医,还是要找王鹤雪那般瞧着就稳重的,像这种瞧着就轻慢的大夫,她是断然不敢用的。 姜太医见到珠珞的瞬间,眼神也惊了下,被太监放开的同时,也不再看珠珞,就一个劲地扑到离床榻一步远的距离。 他匍匐地跪下,满腹委屈地开口道:“昭仪娘娘,你可要为微臣做主啊,微臣不知如何得罪了如意姑娘,竟被她叫人狠狠押了过来,微臣又不是犯人!” 说着,抬头,眼尾竟是红的。 珠珞皱起了眉,这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女子的手段,却不想男子用起来,竟也能如此得心应手。 庆昭仪闻言,也是皱了眉,却是没有开口宽慰。 珠珞在侧,她是断不会给人留下把柄的。 她只是道:“姜焕羽,本宫待你不薄,你月例银子不丰,家里有病重的老母亲和要科考的弟弟。本宫也私下贴补你,但求你对本宫忠心,却不想这些银子竟是养出个白眼狼,你真的太让本宫失望了!” 珠珞看了眼庆昭仪,又看了眼颜若好女的姜焕羽,心中称奇,庆昭仪竟如此好心对待一个太医,即便她想收买人心,也不至如此吧。 姜焕羽顿时哭着一张脸道:“娘娘哪里的话,微臣对不起谁,都不能对不起您呐!娘娘不知从何处听了闲话,以为微臣背叛了您,若真让娘娘消气,微臣认打认罚,只求娘娘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说着,还抬眸瞥了眼珠珞,好似在说就是珠珞在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珠珞被气笑了,没想到是个能言善辩的,偏声音又好听,的确能够轻易骗了人。 她道:“姜太医是吧?” 姜焕羽敛了可怜神色,面无表情看向珠珞道:“景嫔娘娘,微臣正是姜焕羽。” 珠珞:“这些日子,都是你给昭仪调理身子,却不想越调理越糟糕,可见你的失职,这罪你可认?” 姜焕羽低下头,敛去眸中神色:“微臣无能,娘娘即便责罚,微臣也毫无怨言。” “好一个毫无怨言!”珠珞冷着脸起身,厉声道,“你分明是利用昭仪对你的信任,给昭仪开了相克的药方,致使昭仪身子亏败,即将油尽灯枯,你分明是要昭仪的命!少在这讨巧卖乖,快说,你背后之人是谁!” 屋中人都怔愣了瞬,后背爬上一丝凉意。 他们都没瞧见珠珞如此发怒过,这一刻的威压的确拿出了几分宠妃的架势,盛气逼人,让人不由得直视。 姜焕羽却是个滚刀肉的,打死不承认道:“微臣不知道景嫔娘娘在说何事?昭仪娘娘受了风寒,落下病根,加之宫事繁重,这才迟迟不见好,若是好好调理,不日也能好,哪有娘娘说得如此严重?” 珠珞居高临下地看向他:“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再多费口舌。” 她语气高了一分:“来人,将姜太医拖去暴室,十八般刑罚通通使上,若是姜太医还不改说辞,本宫就再信任也不迟。” 话音落,先前押着姜太医的小太监,立马上前钳住姜太医的肩膀,就要将他给拖下去。 姜太医有恃无恐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惊慌,怒喊道:“景嫔娘娘,你无凭无据如何抓我?” 珠珞冷笑:“你开的药方便是证据,且本宫有皇上的宠爱,如何拿你不得?” 姜太医沉默一瞬。的确,珠珞是宠妃,他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太医如何能在皇上跟前与宠妃相争? 且那个药方的确有猫腻,但是一般人也看不出,景嫔又是如何能看出的? 他来不及多想,立马费力挣脱开束缚,又扑上前,眼睛渴求地看向庆昭仪道:“娘娘,您救救微臣,微臣若是进了暴室,哪里还有命在?微臣是冤枉的呀!” “这些日子,微臣尽心尽力给娘娘调理身子,且娘娘对微臣也信任,否则也不会多加照拂微臣的家人,这份情谊微臣是记在心里的!” 眼瞧他越说越离谱,庆昭仪急急打断道:“你在胡说什么!本宫何时与你有情谊?本宫只是瞧你可怜,赏识你罢了!” “如今你的丑事败露,居然还敢有脸求到本宫面前,本宫对你的照拂当真是喂了狗!” 说完,她重重咳嗽起来,每咳一声,就感觉身下汹涌不止,她的脸色就更白了。 她的身子,真的快坚.挺不住了,眼前一片眩晕,快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姜焕羽见状,眼中的光彻底失去,如果珠珞不在,他有五成把握说服庆昭仪,偏偏珠珞在,珠珞又是个眼睛不容沙子的。 且自从珠珞得宠后,又得到了皇上一骑绝尘的宠爱,能够如此得宠,就说明她本人就是个厉害的,不好糊弄。 珠珞趁机道:“还不快拖下去!姜太医既然是个不受教的,此前昭仪姐姐对你家的照拂便一并收回!” 姜焕羽身子瘫软下去,抖如筛糠道:“娘娘,微臣招,微臣全部招,但求不要动微臣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 第84章 珠珞回到永寿宫,神情有些疲累。 彩霞刚刚是在倚梅轩看完了全过程的,不由得叹息一声:“庆昭仪真是识人不清,轻信小人,差点就这么丢了性命。” 珠珞卸下钗环,如今姜太医被绑在倚梅轩的柴房里,且他早已告假,即便消失几日功夫也不会有人怀疑。 而庆昭仪则是要在这几日内布局,也利用这几日的功夫养养身子,否则哪有精力去制裁姜太医背后之人? 珠珞捏了捏眉心,重新用只木绣球金簪将头发挽起,将红唇的口脂抹得更浓了些,待看到铜镜中的自己,眉目间骤起的凌厉之色,这才吩咐道:“将吉祥唤来,本宫也好久没有与她叙旧了。” 彩霞福了副身子,应声:“是,主子稍等。” * 吉祥很久踏足永寿宫,上次过来,还是跟着前主子英答应来作威作福的。 英答应身故后,她便没有再踏进过永寿宫的门。 她跪下请了安,声音不高不低:“奴婢吉祥请景嫔娘娘安。” 第99章 珠珞:“起来吧。” 吉祥起身,规规矩矩地站着,身上有股在陌生地盘的拘谨,眼中满是不自在的神色。 珠珞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开口道:“吉祥,想来你已经猜到本宫请你来的意图,不必绕弯子,本宫就问你一句,你可答应?” 吉祥闻言,却是装作不知地开口:“奴婢愚钝,实在不明白景嫔娘娘话里的意思。” “哼,”珠珞轻笑了声,“难道你真以为你那日碰到婉昭容是偶然,若是没有本宫安排,恐怕你已经身故在暴室了。” “你!”吉祥闻言,瞳孔一震,完全没有料到珠珞会说这样的话,咬牙质问,“是你在算计我?” “算计一词多难听,”珠珞语气平平,“本宫好歹与你也是旧相识,知道你心有不甘,想要给英答应报仇,帮你一把罢了。” 吉祥身后无端冒出一层冷汗,她没有料到,她居然从一开始就是被珠珞算计的。 她深吸一口凉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景嫔娘娘可别忘了,您也是答应的仇人,娘娘就不怕奴婢背后捅你一刀吗?” “本宫曾言,你是个聪明的,你一直都知道英答应是被人利用的,且利用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婉昭容和江贵妃,你恨本宫又能如何,扳倒本宫,对她们不能产生一点伤害,反而更加助长她们的气焰。” “姜太医已经被庆昭仪扣下,在你来永寿宫之前,已经将婉昭容的谋害和盘托出,你若真的想为英答应报仇,合该帮本宫一把才是。” “本宫虽不能让英答应起死回生,但能保你一条命,这般日后清明中元,你也能祭奠下你的主子,也不教她成为被所有人遗忘的游魂。” 珠珞将饵全部抛出,能不能上钩还要看吉祥本人。 但若吉祥被婉昭容同化,就算她好话说尽,她也不愿意帮她,那她也是无法,只能另找人证了。 殿内静默三秒,很快吉祥陡然扑通跪下,她眼中含泪地开口:“多谢娘娘成全奴婢。奴婢自知对庆昭仪下手,难逃一死,原本等着事发,再以死揭发婉昭容,这般去了九泉之下,也对答应有了交代。如今娘娘肯给奴婢另一条路,奴婢感激不尽。” 珠珞心中诧异,使了个眼神给彩霞,彩霞会意上前将吉祥扶起来。 她没有想到吉祥居然有如此大的决心,居然等着以死揭发,可见是存了死志的,英答应能得此忠仆,又何尝不是一桩幸事? 珠珞道:“你先回去等着倚梅轩的消息,关键时刻只要把你知道说出来,本宫今日答应你的,就不会改变。” 吉祥眼角落下一滴泪来,重重点了点头。 * 送走吉祥,珠珞心中有些怅惘。 事情发展在她的意料之中,似乎又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只是多走了一步棋,剩下棋局的发展如何,并不由她决定,但是走到今日这步,何尝不是天意? 当日她将吉祥送到婉昭容身边,若吉祥是个忠仆,那么日后必有机会为她所用,若吉祥是个明哲保身,全然忘了英答应冤屈的,那么她就不会再关注她,只当是婉昭容身边的一条狗罢了。 两个月前,珠珞见到庆昭仪,见她模样憔悴,形销骨立,瞧着不太好的样子,心里便有了疑云。 便着人去打听,很快顺藤摸瓜摸到了姜太医,姜太医是太医院的人,而太医院里的王太医,是她的人。 这一切就更加好打听了,王鹤雪告诉她,如今姜太医可是庆昭仪跟前红人,一款头油让庆昭仪爱不释手,还特地从咸福宫手里抢人。 还有那个药方,里面的猫腻也不是全然由她看出,她在倚梅轩也不是头次见到那张方子,只是装作初见的样子罢了。 王鹤雪瞧出方子的不妥之处后,庆昭仪心中便有了数。 且她打听过姜太医一早就递了告假的条子,且上峰已然批了,她就知道再不能拖下去,否则人就要跑了。 于是,便有了今日倚梅轩之行。 但姜太医这个人,却是她初次所见,也怪不得庆昭仪会如此看重他,的确生得一副好样貌,再配上那张三寸不烂之舌,若不是她早已洞悉一切,恐怕也要被他给骗了去。 外面天色暗了下去,过两日宫道上的雪恐怕就要被铲尽,窝在殿里的各宫娘娘们恐怕就要出来走动。 到时,后宫可就要热闹起来了。 * 皇上这些日子鲜少来后宫,许是听闻庆昭仪病了,他难得地来了后宫,也没去旁的妃嫔宫里,直奔倚梅轩。 珠珞得知消息后,吩咐道:“彩霞,替本宫梳妆。” 倚梅轩热闹非常,上次这么热闹,还是梅采女难产那夜。 如今热闹的是主殿,珠珞到的时候,基本几个宫的妃嫔都在了,她一眼扫过去,没有看到皇后,许是雪后路滑,皇后懒得过来吧。 给李璟晔和几个高位嫔妃见礼后,珠珞便安静一旁站着,她知道今天的主场是庆昭仪,她只需作壁上观。 李璟晔神色几分凝重,眉宇间还残留着怒气,只是看到她的那刻变消减了,温声问:“天寒地冻,你怎么也来了?” 珠珞乖巧回道:“臣妾听闻倚梅轩出了事,有些不放心昭仪姐姐,便过来了。” 李璟晔:“那便坐下吧,站着多累。” 这屋里的宫妃几乎快站满了,自然是位份高的能有位置坐,珠珞本该是要站着的,但是有他这句话,她坐得便也能心安理得。 珠珞坐下后,对上丽昭仪的眼睛,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嫉恨,珠珞没有错过。 不过很快,丽昭仪就朝她友好笑了下,珠珞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了。 她对面坐的便是瑶贵妃跟丽昭仪,珠珞有时觉得虽然这后宫桩桩件件的事情,仿佛没有她们二人参与的影子,但是她们两个每次都不会错过热闹。 瞧着瑶贵妃脸色苍白,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的样子,但总能每次撑到将热闹看完,然后再全身而退地回宫。 且这丽昭仪,每次嘴上也不饶人,但位份摆在这,即便落井下石的话说了一箩筐,但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连训诫也没有过。 珠珞一直觉得,听雨轩的人也不知是真无辜,还是真高明,总之她一向是敬而远之。 毕竟,她入宫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 而她的仇人便是江贵妃以及她身后的江府,至于依靠江贵妃的英答应和婉昭容,就是捎带手的事儿。 说到江贵妃和婉昭容,她偏头看去,两位的脸色的确有些不好看,特别是婉昭容,大冷的天,额头居然涌现了一层薄汗。 “妹妹来了。”庆昭仪虚弱出声。 珠珞忙眼色担忧地看向她,点点头,随即看向李璟晔道:“皇上,昭仪姐姐真是可怜,一场风寒至今都还没有好。” “咳咳,”庆昭仪重重咳了两声,随即红了眼眶,哭诉道,“皇上,你瞧景嫔也误以为臣妾是风寒所致,可见背后算计臣妾的人心肠之歹毒,她将所有人都给骗了去,皇上也千万要给臣妾做主啊!” 李璟晔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庆昭仪的手背道:“你且宽心,朕会给你做主的。” 随即,语气微沉:“传姜太医。” 庆昭仪使了个眼色给如意,如意会意地出去提人。 很快,神情狼狈的姜太医就被人给提了上来,他双膝跪地,诚惶诚恐地跪下请安。 庆昭仪厉声道:“皇上在此,你快说,你是如何害本宫的!” 姜太医抬起头,眼神晃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江贵妃和婉昭容两个人的脸上。 婉昭容是头个沉不住气发作的,指着姜太医骂道:“好啊,你这个庸医!枉费庆昭仪如此信任你,你居然不思回报,竟把庆昭仪害得如此地步,当真是庸医害人呐!” 她一句“庸医害人”就直接将所有过错推到了姜太医身上,全然忘了刚才庆昭仪说的有个背后之人。 她语气之急,在场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第85章 姜太医脸上闪过惊惧和失望,厉声道:“昭容娘娘,明明是你收买微臣,给庆昭仪下药,如今却要倒打一耙,置微臣于死地吗?!” 姜太医的控诉将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连苦主庆昭仪都没来得及反应,丽昭仪就同个跳出来呵道:“什么?庆昭仪如今病重不起,竟是被人下了药,幕后凶手竟是婉昭容!” “丽昭仪!”婉昭容目眦欲裂喊了声,死死咬着后槽牙地看着丽昭仪道,“这是污蔑,是姜太医在污蔑我!” 站在婉昭容身后的关常在,眼神扫视一圈,欲言又止地上前,却又搅着手中的帕子迟迟没有动作。 因为是来探病,所以她和婉昭容过来时,并没有带上昭阳公主。 想到昭阳公主,她的眼神幽深几分。 “皇上!”姜太医的一声喊,拉回所有人的目光,他满脸惶恐地说,“微臣该死,还请皇上看在微臣坦白从宽的份上,饶恕微臣死罪!” 第100章 “三四个月前,婉昭容找到微臣,说是庆昭仪看中她使用的一款头油,让微臣不要吝啬方子,趁机获得庆昭仪的信任。” “微臣如婉昭容所料那般,很快就重得庆昭仪信任,庆昭仪自从上次小产后,身体一向不调,便吩咐微臣替她调理身子。” “这时婉昭容就开始她的下一步计划,让微臣将几味药性相克的药藏入其中,庆昭仪喝药之后,非但不能调理好,反正因为阴虚亏损,从而变成如今病入膏肓的模样!” 说着,他惊惧后悔的眼泪就落了下来,眼眶红红的,像是极度忏悔的样子。 李璟晔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大呵一声:“放肆!” “微臣该死,微臣该死!”姜太医不住地磕头求饶。 婉昭容的身子也瘫软下来,跪在地上,但眼底却满是不甘与委屈:“皇上,姜太医是在诬陷臣妾,您不能仅凭他一人之言,就断定臣妾的罪啊!” 她眼神从李璟晔身上划过,随即又求助般落在江贵妃身上,江贵妃上前一步,声线还算平稳道:“皇上,婉昭容说得不无道理,或许是庆昭仪病得久了,出了幻觉,以为是旁人要害她,这才绑了太医,太医也是无法,推出个人顶包,这才找了婉昭容,这无凭无据的,婉昭容何故要害庆昭仪?” “贵妃娘娘此言差矣,”丽昭仪冷哼一声,不屑道,“自从庆昭仪升了位份后,婉昭容恐怕早就不满,毕竟生过公主,如今在宫里的地位却不如没生孩子的庆昭仪,她如何不恨?这才勾结姜太医行次恶行,且姜太医都已经认了,贵妃娘娘可别因为日常与婉昭容交好,就盲目信任婉昭容。” 珠珞闻言,勾了下唇。 她自进宫起,就听闻储秀宫与听雨轩两宫不和,没想到今日才看到此话的威力。 以前储秀宫处处压听雨轩一头,江贵妃代理六宫,婉昭容有女傍身,而听雨轩有什么,只不过是有贵妃跟昭仪的名头罢了,虽说有太后这个靠山,但是太后深居简出,吃斋念佛,是个不理事的性子。 听雨轩被压这么些年,如今好不容易又压过储秀宫一头的机会,自然会牢牢把握住。 所以珠珞就没有再火上添油,落井下石,否则就落了刻意。 江贵妃咬了下后槽牙,镇定吐出几个字:“皇上,臣妾觉得,还是看证据说话。” 姜太医立马把东西递了上来,他道:“回皇上,这就是致使庆昭仪身毁的方子,这方子是婉昭容让微臣开的,微臣因这药方有奇用,婉昭容赏臣千两,方子底下压着的便是银票!” 丽昭仪美目紧紧盯着那药方跟银票,讽刺开口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婉昭容,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婉昭容顿时心头一晃,再次无助地看向江贵妃。 江贵妃硬着头皮,上前道:“皇上,这方子跟银票都有照假栽赃的可能,且婉昭容诞育大公主有功,不能教人轻易污蔑了去!依臣妾看,不如将这姜太医关押起来,细细审问,定能审出他背后之人!” 姜太医闻言,身子一抖,惊惧道:“微臣所言属实,还请皇上明鉴!” “皇上,”这时,庆昭仪虚弱开口,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她哽咽道,“臣妾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贵妃跟婉昭容,竟然要被小人害了性命!贵妃娘娘怀疑姜太医是臣妾指使,臣妾为何要这么做,臣妾难道要以性命栽赃婉昭容不成?” “若不是景嫔妹妹来看臣妾,看了臣妾的药方,察觉里面的不对劲,如今皇上看见的就是臣妾的尸体了!” 珠珞被众人的目光审视着,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下身子,开口道:“臣妾自中蛇毒后,卧病在床,闲来无事,喜看医书,这才察觉方子里有猫腻。想来也是天不欲收昭仪姐姐性命,这才让臣妾瞎猫撞上死耗子,侥幸罢了。” 李璟晔凤眸看了眼庆昭仪,又看向婉昭容,沉声问:“你还有何话说?” 婉昭容却是梗着脖子,抵死不认:“不是臣妾做的!皇上,臣妾不知姜太医要污蔑臣妾,宫内谁都知道,如今一直是姜太医给庆昭仪把平安脉,旁的妃子请都请不动他,臣妾如何指使得动他?臣妾怀疑,分明是有人收买他,来污蔑臣妾!恐怕那背后之人不过是仗着皇上*的宠爱,跟手里的权势罢了!” 说着,她的眼神从庆昭仪跟珠珞脸上扫过。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无非就是以为庆昭仪跟珠珞再联合姜太医污蔑她。 这时,丽昭仪也不再开口,作壁上观,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出戏,眼神跟瑶贵妃对视了下。 瑶贵妃朝她几不可闻地点了下头。 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中,珠珞忙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婉昭容,妹妹不知何时得罪了您,妹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以庆昭仪姐姐的一条性命做饵,做局来栽赃姐姐。” 说着,她羞恼地掩面,满是被污蔑的委屈和不甘。 但婉昭容却还在咄咄逼人:“景嫔,你当旁人都是傻的吗?当年,你只是我宫里的小小宫女,你虽办事不用心,我也按照宫规处置过你。如今你是皇上的妃子,大家都是姐妹,前尘往事都应该如风消散,你如今陷害我,难不成是想为当年之事报仇?” 她是宫女的事,在她生下二皇子之后,这流言就淡了。 却不想今日又被婉昭容揭下这张遮羞布,婉昭容还将往日的她说成是办事不利,一心只想要爬的不安分之流,为的就是给自己加码。 珠珞心中被气笑,看来婉昭容是一心想要将她拉下水,连当年她迫害她的事都不惜公之于众,可见是狗急跳墙。 她没接她的话,而是抬眸看向婉昭容的瞬间,轻微扫过跪在婉昭容身后的吉祥。 她双手同时捏了把手中的帕子。 下一秒,吉祥忙颤抖着身子上前跪爬两步,抬眸的瞬间,已然是满眼泪水,她小心且惶恐道:“皇上饶命,奴婢不是有意要害庆昭仪的,这一切都是被婉昭容逼的,还请皇上饶恕奴婢一命!” 婉昭容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站出来指认她的居然是吉祥! 吉祥可是她救回咸福宫的啊,她怎么能够背叛她呢?! 婉昭容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吉祥后背,怒吼道:“吉祥,你在胡说什么?!还不速速退下!” 她脸色惨白,身子不受控地开始轻微颤抖。 吉祥却是不听,还是自顾自抬头,继续用惶恐不安的眼神看着李璟晔道:“皇上,奴婢知罪,姜太医的确是受婉昭容指使的,婉昭容每次交于姜太医办的事,都是奴婢给传的话!” 姜太医这才突然意识到什么,忙道:“皇上,吉祥姑娘所言属实,婉昭容来往太医院不便,每次传话都是派吉祥姑娘来的!” 未等李璟晔开口,婉昭容突然暴怒道:“吉祥,本宫待你不薄,救你于辛者库,你为何要如此背叛本宫?!” 吉祥回头,声音虽哽咽,但眼神却是冷的:“娘娘,您就认了吧,哪怕是看在昭阳公主份上,奴婢也不愿看您就此错下去!” 婉昭容气极,几欲仰倒:“你!是你勾结庆昭仪跟景嫔,是你们要陷害本宫!” 吉祥转身摇头道:“皇上,奴婢先前是碧冼阁伺候英答应的,碧冼阁向来与永寿宫不和,奴婢怎么可能与景嫔娘娘合谋陷害婉昭容呢?奴婢实在不愿婉昭容娘娘一错再错,从而连累了昭阳公主,还请皇上明鉴!” 江贵妃脸色不好看起来,她目光幽深,但却没再开口为婉昭容说话。 这时,丽昭仪看清局势后,陡然又活跃起来:“看来是婉昭容谋害庆昭仪无疑,连身边的吉祥都认了!婉昭容啊婉昭容,你这又是何苦,你这么做想过昭阳公主没有?以后你让公主在这宫里如何立足!” 她这话,像是定了婉昭容的罪,还牵连出了大公主。 珠珞眉头皱了起来,丽昭仪这么积极,难不成还打着婉昭容下马,她来抚养大公主不成? 第86章 李璟晔听着底下的唇枪舌剑,只觉烦躁异常,耐着性子听了前因后果,目光看向婉昭容的眼神愈发冷冽:“朕没想到你竟如何狠心,滚回你的咸福宫好自反省,这辈子都不许出来!” “皇上!”婉昭容的身子彻底瘫软下去,她没想到她的结局,竟是终生幽禁咸福宫。 珠珞知道,这是李璟晔在顾及昭阳公主,才没有直接赐死婉昭容。 只是这个结局,怕是这屋里的人都不能接受。 果然,头个不满的便是苦主庆昭仪,她愤懑道:“皇上,她要害死臣妾,难道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 “是啊,皇上,”丽昭仪也道,“难为庆昭仪姐姐受此大罪,婉昭容实在是罪无可恕,只是幽禁未免处罚太轻了些。” 珠珞没有说话,她有自己的打算,且李璟晔是掌控欲强的皇帝,他不希望他的抉择被人左右。 且他既有决断,她又何必去自讨没趣?且丽昭仪这个苦主诉苦还情有可原,而丽昭仪明显就是落井下石了。 第101章 李璟晔凤眸沉沉地看向庆昭仪,庆昭仪适时地落下两行泪来:“皇上,臣妾真的好冤,差点不幸命丧黄泉。” 李璟晔安抚性地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开口道:“降婉昭容为答应位份,终身幽禁咸福宫,非死不得出。” 珠珞眉间微动,降了位份,再被幽禁,这与打入冷宫也无甚分别,至于答应位份,大抵还是顾着昭阳公主的缘故。 庆昭仪眼底虽还是不甘,但面对皇上的威仪,还是点了下头:“多谢皇上,为臣妾主持公道。” 话音落,丽昭仪急急道:“皇上,既然婉答应被降位,想来也是不宜再抚养公主,不知公主要交由何人抚养?” 关常在眼神闪了下,手指紧紧捏着,她想到如今她的位份,眼底满是不甘恼恨。 她头次恨自己不争不抢,如今只是常在位份,连去争一下昭阳公主的资格都没有! 提到公主,另一个反应特别大的自然是婉昭容,只见她猛然磕了三个响头,祈求道:“皇上,臣妾知错,无论什么处罚臣妾都认,只是公主还小,她还不能离开母亲身边,还请皇上宽恕臣妾罪过,不教臣妾与公主母女分离!” 珠珞注意到李璟晔拇指不断摸索食指,想来是在思索,已是心头极度烦躁的表现。 这时,江贵妃开口道:“先前公主养在储秀宫,想来对储秀宫的环境也熟悉,若是皇上信任,便由臣妾抚养公主吧。” 意料之中的事,婉昭容垮台,公主的抚养权江贵妃必然会争,且有公主在手,婉昭容便会乖乖听话,将所有事都埋在心里,以前的种种罪行到婉昭容便结束了。 她这般好的算盘,珠珞怎会让她如愿? 不远处的丽昭仪立马上前道:“贵妃娘娘处理后宫事,哪里还有精力照顾公主?皇上,不如将公主接入听雨轩吧,臣妾十分喜欢公主,必定待公主如亲生。” 李璟晔膝下子嗣单薄,即便是公主,也是香饽饽。 如今赢面大的便是储秀宫跟听雨轩,这两宫宫妃有位份,且膝下无子,必定不会亏待了公主。 至于倚梅轩,皇上不可能将公主寄养在庆昭仪宫里的,毕竟才发生这事,皇上不会相信庆昭仪,会毫无芥蒂地抚养仇人之女。 至于永寿宫,珠珞的位份也可以抚养,但她与婉昭容的前尘纠葛,李璟晔将公主给她抚养的几率也不高。 不过,珠珞却要趟一趟这浑水,她陈情道:“皇上,公主遭此变故,恐怕日后不能再与母妃相见,公主还小,若是到陌生宫殿必然惊惧惶恐不已,怕是不妥。” 李璟晔闻言,轻微点了下头,问她:“那依你的意思,何人可堪抚养大公主?” 众人诧异的目光看向珠珞,里面的嫉恨若有实质,或许能将珠珞身子击穿。 珠珞也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事,李璟晔竟询问他的意见,难不成他也不想公主到储秀宫或者听雨轩,她试探地开口:“臣妾听闻关常在一直帮着婉昭容照顾公主,且公主也十分亲近关常在,关常在无非就是位份低了些,皇上金口玉言,给常在升了位份,自然也能抚养公主。” 丽昭仪有些恼羞成怒地开口:“景嫔,咸福宫都已幽闭,难不成你想公主随着婉昭容跟关常在,在咸福宫受苦不成?” 珠珞语气轻描淡写:“这有何难?关常在迁宫便是,自英答应去后,碧冼阁还空着,且碧冼阁清净,也适合公主的性子。” 她这话不像是临时起意,倒像是早就安排好的。 这下连庆昭仪都诧异地看向她,唇色愈发苍白,珠珞如今竟想左右皇上的想法? 既要给关常在升位份,又要给关常在迁宫,还把大公主寄养在她膝下,她想得如此周到,不是一日之功。 她越想背后越是生寒,难道她早算计到了这步,那么她的身子? 不,不会的,她又不能未卜先知,怎么会提前知道姜太医与婉昭容勾结? 虽如此想着,但庆昭仪心里还是隐隐不安。 关常在闻言,心里也在打鼓,她想着除了珠珞刚升位份那会儿,说过两句话,她就再没有与珠珞交往过,只是见面点头打招呼的地步。 且,珠珞当初被英答应陷害迫害,她也没有为珠珞阻拦一下的能力,即便是句公道话,她也从未说过。 但今日为何珠珞要如此帮她?关常在虽欣喜,但理智却还是清醒的,前面是蜜糖,还是陷阱,她还未知。 李璟晔思索片刻,拇指摩挲的动作顿住,他道:“就依景嫔所言,封关常在为关嫔,抚育大公主,赐居碧冼阁。” 关常在自然是喜不自胜:“多谢皇上,臣妾一定好好待大公主。多谢景嫔姐姐,妹妹不会辜负姐姐期望的。” 婉昭容面上虽舍不得,但也没有开口反对,因为她心中最中意的人选便是关嫔,否则放入别的宫,她这辈子恐怕都难安。 而江贵妃和听雨轩的两位主子脸色却难看至极,珠珞这个宠妃在皇上心中的份量超过她们的想象,皇上何时为情所迷过,然而却对珠珞百依百顺。 这便是宠妃的待遇么,当真是让人嫉妒,嫉妒到快要发疯! * 事情尘埃落定,至于涉事的姜太医跟吉祥,因他两及时悔过,就逃脱了死刑,姜太医被流放,而吉祥则是被打入辛者库。 两个人也没要死要活,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局。 李璟晔还有大臣要见,先行一步,而其她宫妃见皇上离开,便都纷纷告辞,很快屋子里就空了下来。 只是关常在看着珠珞,似是有话要说,珠珞也有话与她说,便直接道:“关嫔,迁宫是件麻烦事,你还是先回去准备起来吧,等你什么时候空了,我再找你叙话。” 得了准话的关嫔,便不再逗留,告辞离开了。 等所有人都退下,庆昭仪连忙撑着手肘,就要坐起来,急急地拉着珠珞的手臂道:“妹妹,你这出姐姐就看不明白了,刚刚为何不开口致婉昭容于死地,又为何要抬举关嫔?” 珠珞知道庆昭仪怀疑了什么,但是无妨,她们现在是同根绳子上的蚂蚱,庆昭仪心中既有疑虑,她来解开便是。 她道:“姐姐你可是糊涂了?刚刚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婉昭容,但你我却是心知肚明,婉昭容身后还有江贵妃,若皇上赐婉昭容死罪,婉昭容一死,死无对证,姐姐又如何能扳倒江贵妃?” 庆昭仪神情怔愣,觉得珠珞言之有理,继续问:“妹妹心中可是有了计划?” 珠珞神秘一笑:“姐姐,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何要抬举关常在吗?妹妹且问你,在婉答应心中,最重要的人是谁?” “自然是大公主。”庆昭仪脱口而出。 “所以大公主不能落入储秀宫与听雨轩,否则我们就无法接触到公主。”珠珞意有所指道。 庆昭仪终于回过味来:“妹妹,你的意思是?” 珠珞朝她点了下头。 下一秒,庆昭仪却是皱起了眉:“可是,可是关嫔十分疼爱公主,她会帮咱们吗?” “会,”珠珞语气十分笃定,“山人自有妙计。” 庆昭仪不解:“关嫔自入宫后,性子便是不争不抢,即便今日妹妹替她说话,给她升了位份,想来她也不会因为此事而感激妹妹,从而做出对公主不利之事。” 珠珞语气神秘道:“谁说要伤害公主了?姐姐当妹妹是什么人,公主那么可爱,姐姐也是生过孩子的人,又怎么舍得对公主下手?” 庆昭仪听她语气真挚,还以为是自己想岔了,有些羞愧开口道:“是姐姐狭隘了,妹妹勿恼。” 珠珞道:“放心吧,姐姐,此事妹妹会办妥的,眼下婉昭容被幽禁,下一个就轮到江贵妃。姐姐好生修养身子,日后必定亲眼见到江贵妃的下场。” 许是被她的话激励到,庆昭仪眼中都有光了:“妹妹说的是,姐姐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将身子养好,妹妹只管放手去做,需要姐姐帮忙的地方,姐姐一定义不容辞。” 珠珞点了下头,心想庆昭仪这般也是够了,她还没到泯灭人心的地步。 她给庆昭仪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姐姐好生休息吧。” 第87章 关嫔迁宫到是痛快,短短三日就迁居碧冼阁。 只是大公主搬离咸福宫那日,还是哭红了眼睛,抱着她的脖子撒娇要去见母妃。 可是,关嫔哪里能够让她去见婉答应,左哄右哄地,才将小人儿安抚下来。 等大公主苦累了,在她臂弯里睡着,才急匆匆抱着大公主往碧冼阁跑。 被关在主殿的婉答应,听到大公主哭声,也是六神无主地扑打着门窗,哭着喊着要见大公主。 可惜,很快就被看门的宫人给训斥了,惹了好一顿骂。 最终她也是哭累了,倚着门闭着眼睛假寐。 她回想这一生,拼尽全力地往上爬,却不想到头来都是一场空,连亲生的大公主也要被旁人夺去,母女分离的痛何人了解? 第102章 * 听闻关嫔安定下来的消息,珠珞便依照诺言上门。 敲了两声,关常在身边的宫女披星开门,亲自将她引了进去。 碧冼阁门庭冷漠这半年,庭院不免长了许多杂草,关嫔搬得急,还未让人打理干净,只是地上的灰尘被扫开,能够看清脚下的路。 她道:“披星,碧冼阁里打理宫务的人可够?若是人手紧凑,本宫会帮忙着内务府再派两三个人来伺候。” 披星敛眸,面上带了几分客气:“谢景嫔娘娘,只是这话奴婢是不敢回的,等下娘娘问奴婢主儿吧。” 珠珞毫无意外,她点了下头:“好。” 一番试探下来,关嫔的确没有将她的举荐放在心里,若是心存感激,她身边人自然不会这么疏离她。 珠珞被引了进去,关嫔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迎上前行礼道:“景嫔姐姐来了,妹妹刚才在给大公主缝衣服,一时没注意呢。” 珠珞也见了礼,笑道:“姐姐何需如此客气?姐姐是宫里的老人了,且现又是抚养大公主的功臣,妹妹哪里敢担得起姐姐一声姐姐?” 关嫔心里清楚,论宠爱她是比不过珠珞的,且论孩子,无论如何珠珞都是二皇子生母,即便她有公主傍身,也是比不过珠珞的,且她这位份,还是珠珞帮她求来的,她在珠珞跟前哪里肯拿乔? 关嫔语气郑重几分:“姐姐就莫要客气,妹妹虽比姐姐年长,但你我姐妹同处嫔位,尊卑有别,你有封号,自然担得起妹妹一声姐姐。” 珠珞也不勉强,接受了关嫔一声姐姐。 她与关嫔坐下后,脸上笑意收敛几分,开口道:“想来妹妹心中与他人一般,疑虑姐姐为何要在皇上跟前,举荐你抚养大公主吧?” 关嫔提着的心,落实几分,这宫里的事,都是无利不起早,如果珠珞真的无所求,那她才会觉得奇怪,像现在坦坦荡荡说出自己的目的,她才能彻底安心。 她道:“妹妹洗耳恭听。” 珠珞毫不避讳:“姐姐想请妹妹帮个忙,可能公主会受累些,但只要妹妹小心,公主自然无事。” 一听她的诉求与公主有关,关嫔头个反应就是拒绝:“不可!姐姐的恩情,妹妹自然会想其它法子回报,只是若牵连公主,妹妹是万万不愿的。” 见她反应如此激烈,珠珞则是不慌不忙道:“若事成,可以一举拉下江贵妃,拉下江家,让你父母顺利回京呢?” 关嫔心头咯噔了下,不敢置信地盯着珠珞猛瞧,差点说不出话来:“你,此话何意?!” 珠珞躺着养病的这两三个月,一天也没闲着,从得知庆嫔对什么头油感兴趣开始,她就开始布局,如今如愿让婉答应禁足。 但光让婉答应禁足还不够,她还得让她开口,只有她开口了,才能拉下江贵妃。 而让婉答应心甘情愿开口,只有拿捏她的软肋,她的软肋自然是大公主。 所以她才会在皇上跟前提出让关嫔抚养大公主。 但若关嫔不配合呢? 她飞鸽让章潜调查关嫔,果然让他查出了东西,而这便可为她所用,让关嫔心甘情愿为她做事。 * 当晚,咸福宫 婉答应看着馊掉的饭菜,眼里流露出几分厌恶,只是不知这饭菜,她就不能活着与她的公主相见。 在动筷子之前,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将头上的银簪插.入饭菜中,却不想插在其中一道青菜豆腐中,银簪陡然变黑。 她震惊地瞪大眼,差点没摔了手中的碗,有人要害她! 她抖着手指将银簪插回,努力稳定身形,似乎是没有发现饭菜有毒的样子,装作样子的草草动了几块没毒的,很快就叫人将残羹撤下。 宫人冷着脸进来,冷着脸收拾了碗筷,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很快便离开了。 直到宫人离开,婉答应捂着胸口,这才有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实感。 这杀人灭口的感觉,她太熟悉了。 因为,这原先是她的手段,只要人悄无声息地没了,才能够死无对证。 如今,终于也要轮到她了吗? 可是,她不想死! 她也不能死,她还有大公主啊! 婉答应的额头很快冒出一层冷汗。 * “吱呀”一声,咸福宫主殿的门被突兀地打开,厚重的声音吵醒了本就睡得惊慌不安的婉答应。 婉答应立马起身,眯着眼睛瞧向来人,只见来人身着绯红披风,素白指间握着一把红烛,昏黄的烛火映照着她瓷白的脸,忽明忽灭。 她用手中的烛火,将殿内的烛火引燃,很快殿内就亮堂几分。 婉答应也顺势睁开眼睛,冷哼一声:“珠珞,你来做什么?” 珠珞将手中的蜡烛放好,转身,语气没有一丝温度:“自然是来看看答应,好歹咱们曾主仆一场,如今答应落魄的样子,还真看不出来当日做昭容时的风采。” 婉答应瞬间被激怒,不受控制地上前几步,目眦欲裂吼道:“还不是你个贱人,才害得我落到如此地步!珠珞,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跟前,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干你的血,你个贱人!” 她上前猛扑过来,珠珞轻松一个侧身,婉答应就摔倒在地上,头晕眼花的,竟爬了两三次都没能够爬起来。 珠珞自然是了解她情况的,知道她这几日,吃的很少,且吃的都是连狗不乐意吃的剩菜,哪里还有力气扑人? 珠珞也知道,这几日江贵妃的人在找机会不留痕迹地想要害死她,不过都被她给挡了回去,且婉答应还算有点脑子,还知道用银针测毒。 于是,她就故意让人送了一道能够被银针测出来的菜,果然婉昭容吃得更少了,又加之惊惧不安,根本就无法伤害到她。 珠珞蹲下身子,居高临下道:“答应你怎么在说胡话,难道是我让你害庆昭仪的吗?旁人拿你当棋子,你不去恨她,却来恨我,真的好没道理。” 婉答应恶狠狠地抬头盯着她,咬着牙道:“你少在这里挑拨!快说,你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珠珞依旧耐着性子道:“看来答应对我的误解很深啊,当年你那般对我,我都未曾与你计较,为的便是今日的坦诚相待,却不曾想答应如此辜负我的苦心,我当真是伤心呐。” “呵!”婉答应冷嗤,“你无非就是想要撬开我的嘴,好供出江贵妃扳倒她,你做梦!” 珠珞状若遗憾地叹息一声,随即眼神狠戾起来:“既然答应如此不配合,那就不怪本宫了!” 话音落,她上前一把狠狠拽住婉答应的头发,婉答应惨叫一声,想要挣脱开珠珞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她被饿了这几天,手里完全没有力气。 珠珞则拽着她坐起来,随即抬步往窗边走,婉答应在她手里就像是块破玩具布偶,她想要将她拽到哪里去,她便只能去哪里。 婉答应下半身托在地上,肚皮接地,硬生生地被拽出了一丈远,这其中生拉硬扯的痛楚,让她苦痛不堪,惊叫出声。 珠珞只觉吵闹,很快就来到窗台边,一把将她甩过去,打开窗户,将她的头按过去,让她能够瞧见窗外的景象。 婉答应杀猪般的喊叫这才停歇,只是看到不远处的场景,她倏地瞪大眼睛。 只见不远处的千鲤池旁,关嫔正抱着大公主在喂鱼,关嫔手里虚虚抱着,大公主想要伸手去够池里的鱼,整个身子都要倾斜而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入池水中! “你!”婉答应只觉喉咙被堵住,轻颤地发出声音,“你,你们想要做什么?” 她现下自然能看出来,珠珞和关嫔是一伙的,且要对大公主做出不利的举动! “嘘”,珠珞好整以暇地出声,“你的声音太大了,会吓着公主的,若是关嫔手中一滑,公主掉下去就不好了。” “你!”婉答应只觉肝胆欲裂,她又眼睁睁看见关嫔蹲下身子,放下手中的大公主,大公主也蹲下身子,继续伸手去摸鱼,这时只要关嫔轻轻一推... 千鲤池是咸福宫原先的一汪池水,关嫔闲来无事,便在里面养鱼,便有了现在的千鲤池。 她搬得匆忙,这些鱼还没来得及搬去碧冼阁,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珠珞道:“答应,你要知道,小孩子真的太脆弱了。当初若不是我救了大公主一命,恐怕公主早就香消玉殒。今日公主也可以溺毙在千鲤池,即便今日不被溺死,明日也会感染风寒,高烧不治身亡,你说大公主会是什么死法,你们母女两又何时在地府团聚?” “别!”婉答应彻底回过神,头次用恳求的目光看向珠珞,“珠珞,算我求你,你别对公主下手,公主是无辜的呀,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你当年受过的罪,都可以通通报复在我身上,你别我的公主,你别动她!” 说着,她惊慌地朝着珠珞磕起头来,一边磕,还一边不安地朝着千鲤池看去。 珠珞跟关嫔约定,只要她一刻钟还没动静,她就要假戏真做,将公主推入池中,自然了水底会有人接应公主,公主不会有大碍,只是事有意外,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乐意推公主下水的。 第103章 等婉答应磕得头破血流,珠珞才残忍地告诉她道:“你求我也是无用,如果你再不给我想要的结果,公主就会被关嫔推下去,你可想清楚了,我们约定了一刻钟的时间,如今时间不多了呢。” 婉答应震惊地抬眸,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她:“一刻钟?” “是啊,”珠珞歪了脑袋,“你若还在犹豫,公主就要不幸落水身亡了,啧啧,当真是可怜啊。” “不,不,不”,婉答应惶恐摇头,上前跪行两步,流下两行清泪,哽咽道,“你放过公主,你想要什么,我都招,我招!” 第88章 永寿宫 珠珞用香胰子净了手,接过彩霞递来的方帕,擦干手后,吩咐道:“取笔墨来。” 彩霞心有灵犀地递来毛笔,一张手掌大的轻薄纸张。 珠珞思索片刻,很快提笔在上面行云流水地写下一个字: “攻” * 接下来几天,珠珞闲来无事,便提着补品去倚梅轩看望庆昭仪。 庆昭仪这一遭的确受了不小的罪,人瘦弱一圈,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看着比之前像是老了十岁。 但胜在心态良好,今日还能下地走动了。 瞧见她来,亲热地招呼她坐下:“妹妹来得正好,姐姐如今精神头比之前好了许多,多亏了妹妹举荐的王太医,王太医瞧着虽年轻,但却有妙手回春的医术,实在难得。” 珠珞心中对庆昭仪有愧意,直接道:“姐姐的病,也是妹妹的一块心病,如今姐姐身体好转,妹妹的心也能安不是?” “且后宫事还要仰仗着姐姐呢,姐姐就更要早些好起来了。” 庆昭仪闻言,会意笑道:“想必妹妹也听说了前朝的事?” 珠珞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这一切还都是她授意的。 江府那个叫霍临的客卿被抓,经由大理寺审问,竟吐出不少东西。 其中侵占良田,欺压百姓的事枚不胜举,不论是对公吃空饷,对私放高利贷,这桩桩件件的事,全部都摆在了皇上案前。 皇上震怒,下令彻查,并且因着贪污受贿的罪行,还查抄了江将军府。 这一查抄不要紧,居然在那暗道里查出一件龙袍,这可了不得,可是谋逆死罪! 那龙袍半新不旧,且还有一面通身铜镜,可见那江老将军不时就要对镜看装,看的便是他穿上龙袍的样子。 卧睡之榻,岂容他人鼾睡?皇上那日发了好大的火,江老将军以及其子孙妻儿,全部被押入大理寺,不日就要宣判。 而江贵妃呢,已经在养心殿前跪着求情两日了。 前一日还能听到江贵妃的痛苦喊冤声,许是喊了一日,声音都喊哑了,也没了力气,今日就没听到声音,但听说人还在殿前跪着,也不知道要跪到何时。 珠珞知道李璟晔是不会放过江家的,江家在他实施新政期间,使了太多的绊子,章潜在信中也跟她说过几件事,她当时看了便知李璟晔迟早要彻底清算江府,如今不过是到时辰了。 她道:“江贵妃想来是保不住了,她倒下后,后宫之事想来就要靠姐姐打理,所以妹妹是真心希望姐姐身体快点好起来的。” 庆昭仪满意地拍了拍她手背,道:“姐姐知道妹妹的心意,只是不知皇上对江贵妃的心意,若是皇上顾念旧情,倒也不好办了。” 珠珞抿抿唇:“这便是妹妹要同姐姐商量的,姐姐的身体若是好了点,便劳烦姐姐去趟养心殿,江贵妃如今地位岌岌可危,就差有人推一把了。” 庆昭仪闻言,了然笑道:“妹妹如此费心,姐姐自然不会拖后腿,妹妹就瞧好了吧。” * 本来,珠珞是打算自己亲自去推江贵妃这最后一把的。 只是,她名不正言不顺。 若她去,落在旁人眼中,难免以为她是私心作祟,落了刻意,那么李璟晔对江贵妃发落也会大打折扣。 但若庆昭仪去便是不同,她本就有协理六宫的头衔,且她又是事件苦主,理应为自己讨回公道。 这厢珠珞刚回宫,迎面就碰到关嫔。 关嫔看见她,二话没说,突然下拜。 珠珞被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扶起她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咱们同在嫔位,你若行此大礼,姐姐怎么受得住?” 关嫔抬头,眼眶却是红了,声音也带着哽咽道:“姐姐,妹妹是个无用的,先前闻你计划,还有些畏畏缩缩不敢协助,如今想来是妹妹狭隘了。” “今日妹妹看到江府这个下场,心中便了然姐姐的大义,妹妹的双亲虽还是戴罪之身,但皇上念在妹妹照顾公主有功的份上,已经准许二老被接入京养病。妹妹特来感谢姐姐,所以姐姐担得妹妹此一拜。” 其实珠珞是羡慕关嫔的,因为她的双亲都还尚在,且只要等下去,日后也有翻盘团聚的时候。 至于她的双亲能够被接回京,的确是她前两日服侍李璟晔的时候,提了一句,说关嫔如今抚养大公主,但其双亲却在边关受苦还生着病,这对大公主的名声也有碍,不如接回京静养,也能宽慰关嫔的心。 关嫔的父母当年是被先太子谋逆之事牵连,但到底不是核心人物,且在边关受了这么多年苦,先太子谋逆之事也逐渐被众人淡忘,如今即便接回京,只要小心些,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李璟晔便答应了,当时芙蓉帐暖,珠珞吹几句无伤大雅的耳边风,他也是受用的。 珠珞道:“妹妹既要照顾大公主,又要安抚双亲,想来日后事多乏身,若有需要,也可来寻姐姐,姐姐很乐意帮*忙的。” 关嫔又是一阵感激,她如今的确事多,没有多留地便回宫了。 看着关嫔离开的背影,珠珞捏了把眉心。 当年先太子谋逆之事,章潜这次协助大理寺查抄江府的时候,却没发现丁点猫腻,当真是过去这么多年,什么证据都被消灭了? 且她也摸不清李璟晔的心思,不知他有没有参与当年的事,若是当年旧事被重提,他会是什么反应? 扳倒江府是痛快事,但一朝天子一朝臣,陈年旧事还会有重见天日的时机吗? * 江贵妃跪到第三日,就坚持不住晕了过去,李璟晔吩咐人将她抬回储秀宫。 而庆昭仪听闻消息,虽然身子还没好全,仍捏着手里的证据,摆出雄赳赳的架势去了养心殿。 她开门见山地揭发了江贵妃自掌权来的种种恶行,人证便是婉答应。 婉答应时隔多日重新踏入养心殿,顿觉恍如隔日之感,扑通跪下道:“皇上,罪妾有话要说,罪妾一起罪行都是都受江贵妃的指使!” 随后,她便将一切和盘托出。 太久远了,久远到最近的也要从梅采女之死说起,梅采女的一尸两命,春日宴对景嫔的行凶,采薇对景嫔的叛变,英答应对景嫔的发难,英答应之死,联合月华郡主对二皇子下手,到最近买通姜太医,以致庆昭仪的重病,桩桩件件都离不开江贵妃的布局。 皇上沉默地听完了所有证词,大怒,摔碎了手边杯盏,让人将江贵妃身边伺候的人通通关进暴室审问,务必要将所有事查清楚。 婉答应说完这一切,已是泪流满面:“皇上,罪妾不求您的原谅,只希望皇上能让罪妾看公主一眼,罪妾认罪也是为了公主的前程,此后公主不在是罪妾的女儿,她是大公主,要堂堂正正地行走在阳光下。” 一颗拳拳慈母心,李璟晔听了不免有些动容,便恩准她见公主最后一面。 婉答应了了心愿,便再无所求。 * 储秀宫的宫人没几个能扛得住拷打,很快就把所有事都招了,与婉答应招认的一致,李璟晔下令褫夺江芍姿封号,打入冷宫。 同日,江府也迎来判决,江府男子判斩刑,女流一律流放边疆,不可一世的江老将军也走到末路,不过短短几日,白发苍苍,老泪纵横。 珠珞原本打算送江芍姿最后一程,却不想太后陡然出面,将她从冷宫提出,关在了慈宁宫。 太后不管后宫事,但是既然出手,李璟晔不会断然驳了她的面子,便默许了她的行径。 珠珞也是没有料到太后为何会突然出手,正疑惑之时,同样不解的庆昭仪寻上门来。 她问:“妹妹,咱们谋划这么久,不会功亏一篑吧?” 珠珞扶着她坐下,冷静分析道:“她已经被褫夺封号,如今就是个庶人,虽然有太后护着,但想来日后也不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听她这么说,庆昭仪心下也安了:“也是,她身后的江府都垮台了,即便再度重获恩宠,又能如何?” 珠珞“嗯”了声,以作回应。 庆昭仪继续道:“其实这些事,皇上未必心里不清楚,只是不愿细究罢了,也是江府出了事,正好趁机揭发她,否则还轻易不能扳倒她呢。” 珠珞抿唇笑道:“姐姐辛苦了。” 第104章 “妹妹运筹帷幄,才是真的辛苦。” 庆昭仪这句话说到了珠珞心坎里,她也早在英答应死时,在李璟晔心头埋下钉子,雁过留痕,只要李璟晔肯去查,自然也是能查到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这时门外一阵通传声。 两个人皆惊,跪下接了圣旨。 原来是庆昭仪封妃的消息,如今江贵妃被贬,后宫总要有一个主事的,而庆昭仪正是合适的人选,这道封妃圣旨也是意料之中。 庆昭仪自然喜不自胜,珠珞眼中含笑地恭喜她。 而就在她恭喜完庆昭仪之后,宴池再次开口道:“景嫔娘娘接旨。” 珠珞诧异地再次跪下接旨。 “景嫔元氏,敬慎持躬,柔嘉表度,册封为景妃,与庆妃一同协理六宫,钦此!” 珠珞震惊抬眸。 宴池笑眯眯道:“景妃娘娘,快接旨啊。” 珠珞这才反应过来,叩谢皇恩。 明黄绸缎在她手里握着还有几分不真实感,没想到这么快就封妃了。 庆昭仪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道:“恭喜妹妹,今后我们一同协理六宫,定不辜负皇上期望。” 珠珞闻言,点头,真心实意笑道:“是,姐姐。”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