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节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作者:栖山君 文案: 【雄竞/修罗场/火葬场/训狗】 谢延玉出身寒微,不择手段地想往上爬, 但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是小说里的炮灰女配,攀附男主男配们不成,最终还落了个声名狼藉,被一剑穿心的下场。 眼下,她需要原封不动走完剧情,才能脱离这小世界,飞升成仙。 谢延玉:“……” 然而走剧情的第一天,剧情就不太对劲—— 她妄图引诱仙门首徒,于是往他吃食里下情蛊, 按照剧情,对方会发现她的手段,说她不知廉耻。然而眼下,傲慢的仙门首徒却喝下情蛊,眸色晦暗看着她:“情毒要起效了,还不跑吗?” 谢延玉:? 到底谁不知廉耻? 她那本该登门退婚、说她是个倒贴货的暴戾未婚夫,在撞破她与仙门首徒的事情后,不仅没有退婚,还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在背地里和对方打得你死我活,扯着对方的头发骂他是勾引别人未婚妻的贱/屌/子。 谢延玉:? 到底谁是倒贴货? 甚至连说她给家族蒙羞的冷漠继兄,和她解除兄妹关系以后,竟反过来向她提亲,甚至扬言自己和谢延玉曾经是继兄继妹,知根知底,不是外面那些来路不明的野男人能比的。 谢延玉:? 到底谁为家族蒙羞。 看着一群男人为她打得头破血流, 谢延玉:……? * 谢延玉不知道的是, 她的确已经与他们有过一世纠葛,那一世,她被他们弃如敝履,百般唾弃, 男人们起初看不上她,对她嗤之以鼻,直到她死后,又几近疯魔地试图复活她。 再睁开眼, 却发现回到谢延玉还在的时候。 他们于阴暗处窥伺,抢得头破血流,只为换她一点垂青。 *女非男全c,很多单箭头。 *恨海情天狗血文,狗血文,狗血文,主角都不完美。 *开放式结局,不买股。 *女主也是重生的,但前期不知道自己重生,以为是觉醒拿了剧本,后期才会恢复记忆,发现自己重生。 *女主和继兄在亲缘关系存续期间不会有感情发展,解除兄妹关系后才会有。 第1章 她是 炮灰女配 戌时末, 天都,谢府。 宴席已经散场,厨房里还亮着灯。 谢延玉在灶台前站了很久,手里的醒酒汤已经由热转凉。 侍女见她一动不动,终于忍不住催促:“小姐,您到底还去不去送醒酒汤?算算时间,贺兰公子马上该睡下了,您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谢延玉闻言,仍旧没说话。 她只是将醒酒汤放回桌面上,动作间露出一截手腕,上面交错绑着雪白的绷带,勾勒出手腕修长细瘦的形状。 她这时候其实也在思考—— 这醒酒汤还去送吗? 侍女口中的这位贺兰公子名叫贺兰危,出身于修真界顶级世家,是贺兰氏这一脉最受瞩目的天骄,身份尊贵,近日受邀在谢府小住。 谢家也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世家, 然而谢延玉并不是真的谢家小姐,她原是孤女,因为灵根特殊,血能治谢家公子的病,所以才勉强被谢家认为养女。 说是养女,但她的日子并不好过,谢家主子打心底里觉得她卑贱,下人也没把她真当主子,那位谢公子成了她名义上的继兄,她每隔半月还要割开手腕放一次血,为他治病。 她不甘心就过这样的日子, 但修真界一看实力,二看身份,而她灵根特殊,难以修行,身份也尴尬,已进了谢家宗谱,想脱离谢家就只剩下嫁人这一条路。 恰逢贺兰危来谢家小住。 他对她温和,她便觉得自己有机会,想试试能否攀上贺兰危这一枝高枝,时常在他身边献殷勤。 今夜谢家摆了宴席, 贺兰危喝了酒,她就来厨房煮了醒酒汤,准备给他送去。 然而刚端起汤,她脑海中就突然响起一道奇怪的声音,这声音自称系统,说的话稀奇古怪,但她却能轻松理解。 系统说她生活在一本小说里,是小说里的炮灰女配,出身卑微,性格阴暗,每天削尖了脑袋想攀高枝,但到最后什么都没捞到,落了个狼狈死去的下场。 而今天正是她炮灰剧情开始的日子。 她讨好贺兰危,献的殷勤他也都接下了,周围人都觉得贺兰危也对她有意,或许会把她带走也说不定。 但上午的时候,她听见贺兰危的侍从问:“公子,您过一阵子就要启程回去,是否要把谢小姐带回去?” 贺兰危语调温和散漫:“一个养女?” 侍从说:“属下还以为您对谢小姐有意……” 贺兰危当时漫不经心笑:“有意?打发时间罢了。” 她这才知道,贺兰危表面温和,骨子里却很高傲,看不上她,却又觉得逗她玩有意思,他拿她打发时间,却根本没打算把她带走。 谢延玉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她出身卑微,又无法修行改命,想要过好日子就只能踩在别人身上往上爬,她不想呆在谢家,所以不会放过贺兰危。趁着今夜贺兰危喝了酒,她直接在醒酒汤里下了情丝蛊,用来催/情。 但是…… 谢延玉回忆到这,又将目光放在了醒酒汤上。 她想起刚才系统给她看的原文片段—— 【谢延玉蜷在地上,衣服被她自己扯得散乱不堪,她快被折磨疯了,眼泪不停往下淌,不管不顾地抓住贺兰危的衣角,往他身上蹭。 贺兰危却只是垂眼看她。 青年坐在灯下,明光映衬他五官,显得他俊美到有些过分。 他衣衫整齐,背脊挺直,矜贵感从骨头缝里溢出来,和谢延玉云泥之别。 他早就知道谢延玉送的醒酒汤里加了东西,所以让她自己喝下那碗汤,现在看着她这副狼狈样子,像是觉得很有意思。 等她挣扎了一会,他才弯身用指腹蹭掉她的眼泪,声音温和:“延玉,我不喜欢别人算计我。” 谢延玉哭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着算计公子什么,我什么也不图,只是真的太喜欢您了……” 她是有几分喜欢贺兰危,但下药是因为想攀高枝,眼下事情败露,贺兰危身份尊贵,她如果承认这是算计,下场会很惨,只能一口咬死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喜欢他。 贺兰危不通情/事,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他身份太高,到处都是谄媚的男男女女,想踩着他攀高枝,他看见就厌烦。 可眼前这人却说没算计,别无所求,上赶着下药只是因为喜欢他。 他觉得新奇,看了她半晌。 终于在她濒临崩溃的时候,他大发慈悲,弯身抱住她,在她额头上落下很轻的一个吻。 是她爱慕他。 也是她自己说的别无所求,是她自己上赶着的, 所以他玩一玩,也没关系。 她身份低微,即使有个世家养女的名头,仍旧连给他当妾都没资格, 他当然不会带她走,愿意屈尊降贵陪她这一段时间,就已是恩赐。 ……】 这是系统给她看的原文。 谢延玉至今为止的人生都能和系统说的对应上,接下来的人生也被安排好了。 她虽和贺兰危什么都发生过了,但贺兰危最终也没将她带走,而她则因为喝了那碗醒酒汤,自食恶果,中了情丝蛊,副作用就是她离不开贺兰危,每逢月圆夜都要和贺兰危欢好才能解蛊,否则就会爆体而亡。 她只好追到贺兰危修行的宗门,贺兰危是宗中高高在上的仙门首徒,她却要以杂役弟子的身份进宗。 贺兰危瞥见她,笑得温和,语气高高在上:“延玉就这样喜欢我?没名没分也要追过来。” 谢延玉恨得要死,但又需要他给她解蛊,只能忍着,像个外室一样跟在他身边。 直到有一天,她的未婚夫找上门来,向她提亲。 谢延玉:【……系统。】 系统:【在的。】 谢延玉问:【我哪来的未婚夫。】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节 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系统:【哦哦,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你在街上捡了个半死不活的男人?】 谢延玉:【……】 谢延玉想起来了。 那时候她还是孤女,住在荒废闹鬼的废弃院子里,有一天出门,被个重伤的男人抓住脚踝,求她救他。她自己都活得艰难,怎么可能捡男人回去,但那男人说他出身于修真世家,被仇家追杀才受了重伤,她只需要给他一处藏身之所,他养好伤会报答她。 谢延玉这样的孤女是没机会接触到修士的,而且还是世家子,她太想过好日子了,于是让他修养好后娶她为妻,不然不救他。一番讨价还价后,他答应了,她就照顾了他一阵子。 后来有一天, 他的仇家找上门,用刀抵着谢延玉脖子,问他的下落。 谢延玉从仇家嘴里听说他家道中落,满门皆灭,她不可能为了个不值钱的婚约把命都搭上,于是当场就把他的下落给了仇家。不仅把人卖了,还想着他重伤又被寻仇,应该活不了了,于是把他的宝物一起顺走了。 她体内的灵根就是由这宝物催生出来的。 她靠着这灵根,用血给谢家公子治病,成了谢家养女。 谢延玉继续往下看剧情。 那男人后来九死一生反杀仇家,活了下来,甚至东山再起成了剑尊。 后来再遇见谢延玉,认出了她,决心报复她,要让她体验下被抛弃被背叛的滋味。他上门提亲,在谢延玉以为能变成人上人的时候,又恶意地退了婚,顺便还在人前戳破了她和贺兰危的事。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谢家嫌她有辱家门,她那位继兄为了维护家族名誉,把她软禁起来,不让她出现在人前给谢家抹黑。 她被关起来,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好不容易逃出去,又遇上妖族人族大战,她投奔了妖尊,背刺世家,还和妖尊成了婚,在妖族倒是过了几年好日子,权势地位都有了。 但妖尊修无情道,最后为了证道,把她一剑穿心捅死了。 谢延玉:【……】 系统:【这是一本大男主群像文,你就是里面那个拜高踩低,总妄图勾引男主的恶毒女配,到最后你死了,读者们觉得大快人心,觉得你身份卑贱却心比天高,认不清自己,不知道怎么有脸攀附男主们。他们说你这种势利眼就适合这种死法,什么都想要,什么也没得到,死得好。】 谢延玉闻言,垂着眼。 她并不是那种顶好看的大美人,顶多是清秀佳人,皮肤特别白,没什么血色,眼睛头发又很黑,白的极白,黑的极黑,对比强烈,整个人有一种苍白又病态的素淡感,却因为素淡到了极点,反倒又生出了一点鬼气森森的秾艳感,有种让人见之难忘的魔力。 她这时候面无表情,就显得整个人有些阴冷。 她没说话,此刻也确实正有些阴冷地想着—— 一群何不食肉糜的人有什么资格评判她? 把他们全都弄到书里来,过一过她这种日子就都老实了。 她想过好日子,她没错。 她做梦都想当人上人,当孤女的时候流落街边,一口馊饭都要和人抢,在谢家也没被当人看,和个任人取血的牲畜一样,虽不再缺衣少食,但这都是她用自己的血和尊严换来的,现在手腕上的伤仍旧隐隐作痛。 只不过…… 她现在知道了剧情,知道了有些事情做了没有好下场,就自然不会再去做了。 她还是要想想办法,换个路子往上爬,可惜她灵根特殊,无法修仙,否则她或许会去修仙。 飞升成仙,才是真的踩在所有人头上。 谢延玉盘算着,端起桌上的醒酒汤,准备直接拿去倒了。 然而就在这时, 系统又说话了—— 【请宿主知悉,按照原剧情走完剧情线、感情线,打出原定结局,即可飞升成仙。】 【当前剧情完成度:0%】 谢延玉动作又停住了:【成仙?】 系统解释:【只要走完原本的剧情,你就能成仙了。不过因为你每个男主都要勾搭一下,所以要走的剧情线有点多,有四条,贺兰危,继兄,未婚夫,还有妖尊。】 谢延玉手指抖了下。 成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就算是贺兰危、她继兄那样的天之骄子,离成仙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更遑论她这种灵根特殊根本没有修炼资质的人。她从前不是没想过修炼成仙,但无论怎么折腾,修为都停留在筑基初期。 但现在系统说,她只要走完原剧情就能成仙。 谢延玉安静思量片刻,再一次将醒酒汤放回案盘上。 随后她端起案盘。 一旁的侍女见状,口吻略有不耐:“您这是又准备去送了?” 系统看着这幕,心想那还用说吗? 谢延玉削尖了脑袋想当人上人,现在听说能成仙,肯定马不停蹄去送醒酒汤,走剧……嗯? 等等? 谢延玉直接把案盘塞给了侍女。 系统有点震惊,不明白她这是要干什么。 侍女也没反应过来:“您这是什么意思?” 谢延玉说:“我还有事,你先帮我送过去吧。” 侍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说您能有什么事?全府上下谁不知道您最大的事就是给贺兰公子献殷勤,想攀高枝。 侍女很意外:“您不去?” 系统也跟着问:【你不走剧情了?】 谢延玉语气温和,和系统说:【走剧情吗?要走的。】 系统:【那你现在应该给贺兰危送醒酒汤呀。】 谢延玉:【不是已经让人帮我送去了吗?反正他也不会喝。】 系统迟疑:【也有道理。就算不是你亲自送,他也知道这是你送的。而且按照原剧情,他确实不会喝这碗汤……】 不对,等等—— 他虽然不喝,但是你得喝啊。 你不亲自送过去,那你和他后续的剧情怎么办?! 第2章 你应当唤我 兄长 离开厨房后,谢延玉去了一趟谢家药阁。 她没亲自去送醒酒汤是因为觉得这举动无关痛痒,应当不会影响剧情发展—— 贺兰危表面温和,手段却一点也不温和,惯会用最温柔轻佻的态度做最恶意的事。 他不喜欢被算计,等会儿发现醒酒汤里有情丝蛊,又知道这汤是她让人送的,肯定还会派人把她带过去。他这种人,就是要亲手把汤灌进她嘴里,看她自食恶果才觉得有趣。 不管她是不是亲自去送汤,这汤最后应该都会进她肚子里。 既然这样, 她还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先准备好情丝蛊的解药。 情丝蛊是一种很特殊的蛊毒,服用后和谁欢/好,就会离不开谁,每到月圆夜蛊毒发作,必须找那人解蛊。 但服用蛊毒后,若能在和人欢/好前服下解药,这蛊就只有催情的效用,不会再对身体有什么后续影响。 她给贺兰危下情丝蛊,本身就打着要让贺兰危受制于她的主意。 然而现在服用情丝蛊的人成了她自己…… 她并不想像原剧情里写的一样,之后都离不开贺兰危。 情丝蛊的解药需要炼制,好在药阁里就有炼解药的材料。 谢延玉虽然无法修仙,但她这些年没有荒废自己,倒也学到了一些东西,所以炼解药这事对她来说并不难。 她轻车熟路走进药阁,绕过放置药材的架子,驻足在药阁尽头的石墙前。 石墙后面是一间暗室,存放着各种各样的蛊毒,情丝蛊和炼解药的材料都在里面,是谢家的禁地之一, 谢延玉没资格进这种地方,但她自己琢磨出了进出暗室的方法。 她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人,然后拨动门口的机关,用了点巧劲。 随后石墙“咔哒”了一声,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谢延玉正准备往里走, 然而下一秒,她发现暗室里亮着灯烛。 有个男人坐在暗室里,正翻看蛊毒的取用记录册。 听见动静,男人抬头,朝她瞥过来—— 他眉眼俊美疏冷,如同被墨色描绘,鼻梁挺拔,唇色和肤色偏淡,却不显得他苍白,反倒加深了他周身的冷感,像一块凿不动的冰。 这是她的继兄, 谢承谨。 谢延玉愣了下。 谢承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她和谢承谨不熟,虽是名义上的兄妹,但她嫉妒他,恨他一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子。 谢承谨也不怎么看得上她。 他没表露过,但谢延玉现在是知道剧情的人,自然也知道谢承谨对她是个什么看法。 原文中,他对她的评价只有两句话。 第一句:有辱家门。 第二句:眼高手低,不聪明。 她快速回忆剧情,发现她和他之间的剧情并不多。 她和其他几位男主都有些感情纠葛,但和谢承谨就只有一个软禁和逃跑的剧情——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3节 她被未婚夫退婚后,和贺兰危的事也被传出去,闹得沸沸扬扬,谢承谨因此把她软禁起来,不让她再出去丢谢家的人。 谢延玉这边正想着。 那一边, 谢承谨就先出声了,声音低沉悦耳,但语气和他这个人一样疏冷:“来这做什么?” 谢延玉按下思绪,福身回答道:“回公子。来找东西。” 她和他没什么交集,这甚至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对话,不过她很拎得清,知道自己虽是养女,但在他面前就得和下人一样,要对他行礼,要称呼他为公子。 然而这话一落。 她感觉谢承谨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下。 过了一会。 她余光看见谢承谨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来。 他身量很高,站在她身前,影子就笼罩下来,和他这个人一样有压迫感。 然后他声音从头顶落下来:“你当称呼我为公子么?” 谢延玉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愣了片刻,很快又反应过来。 谢承谨是个非常循规蹈矩的人,继兄妹的身份摆在这,他看不起她,却还遵守规矩,要她唤他兄长。 真装。 谢延玉心里冷笑,嘴上还是叫了句:“兄长。” 谢承谨不置可否,又道:“不是来找东西?” 他也没问她为什么能打开暗室,来暗室要找什么,说完这话也只是微微侧身,示意她进去:“找吧。” 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毕竟这地方也算谢家禁地,他应该是要盯着她找的。 谢延玉明白这个道理,她话都说了,也不能不进去,但她本来就是来偷药材的,当着他的面,她也没办法把里面的屉子一格格抽出来,然后光明正大把东西拿走。 他视线落在她身上,压迫感很强。 谢延玉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佯装找东西,敷衍地走了两圈,又在他的目光下走出来。 然后听见他问:“没找到?” 谢延玉笑了笑:“没找到。” 她来得不凑巧,赶上他在的时候,只能一会等他走了再偷偷来一趟。 她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于是准备告辞:“可能我记错了,东西不在这,我再去别处找找。” 谢承谨没应声。 他这人向来冷肃克制,情绪不显,看着她的时候目光也是深深冷冷,和平时打量人时的目光别无二致,他不出声,谢延玉也不能走,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只能微微低着头,任由他看着。 空气里一时间很安静,气氛像是凝固了一样。 她眼睛垂着,眼底满是阴冷,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看见他摊开手掌。 他手心新旧疤痕错落,把生命线都遮掩住,不大好看。 但是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因为谢延玉看见,他手里拿着情丝蛊。 然后她听见他问—— “找这个?” * 另一边。 谢府西边的一处客苑里。 侍从看着贺兰危的脸色,害怕又茫然。 害怕是因为他从没见贺兰危这样失态过。 茫然则是因为—— 刚才贺兰危酒后小憩,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摸腰间的配饰。 随后脸色迅速沉下来,声音泛冷,问侍从:“我的香囊呢?” 贺兰危喜佩白玉,以往从来不佩戴香囊。 “公子……公子在说什么香囊?” 什么香囊? 当然是谢延玉的那枚香囊,谢延玉死后什么都没留给他,只有他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翻出来她以前的香囊。很多年,香囊变得灰扑扑,他戴习惯了,从未离身,可现在怎么会不见了。 贺兰危眼底漫上浓重墨色, 一向矜贵散漫的青年在这时候显得有些阴翳。 侍从清晰地从他身上感应到一点儿杀意,低下头不敢看他,在地上将头磕得砰砰作响:“公子,真的没有什么香……” 这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 外面陡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是护院通传的声音:“公子,谢小姐那边送醒酒汤来了,正在门口等着。” 屋子里, 侍从还跪在地上,恐慌得浑身发抖,被贺兰危身上的冷意压得喘不上气, 然而等护院的声音落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突然感觉到那股杀气消弭了—— 怎么回事? 侍从偷偷抬起头,却发现贺兰危好似愣了一瞬。 紧接着, 贺兰危垂下眼,和他对上视线。 侍从一个激灵,刚要继续磕头,却听见贺兰危问:“……谢小姐?谁?” 侍从嘴唇哆嗦,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贺兰危却也没等他回答,他这时候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注意到周围装潢不对。 这分明是谢家客房。 他顿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沉默半晌后,低声问:“今年是哪一年?” 侍从低声说了个年份。 贺兰危听清他的话,又安静了片刻。 重生的事实不难接受,他在脑中不停回想这个年份。 这一年, 他受邀来谢家小住,谢延玉宴席后给他送醒酒汤,汤里下了情丝蛊,说别无所求,下药只因为喜欢他。 但后面的很多年里,她和别人订亲,和别人成婚,当年说喜欢他,后来再也不看他,情丝蛊也被解开了。 贺兰危一直觉得自己对她说不上爱,她不理他,他也根本没有贴上去找她,只是在暗处注视她,一直注视她,直到她死,他也没再和她说上一句话。 他想或许是不甘心,他高高在上,她身份寒微,她没资格不爱他,没资格变心,凭什么走得干干净净一点纠葛都不留。 那枚香囊他不离身戴着, 他不是爱她,他怎么会爱她,他只是戴着它,好像这样就能嘲笑她。 你看,你和我断得也没那么干净,你的香囊被我戴着,一戴就是很多年。 可是再睁开眼,时间回到这一年, 贺兰危破天荒地感觉到一点恍惚,好像心里某部分被撕开裂口,很复杂的情绪流淌起来,最后定格在一种微妙的期待感上。 如果带她回贺兰氏,她是不是就不会像上一世一样,再和别人定亲,和别人成亲? 她现在喜欢他。 她现在在门外。 他脸上表情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散漫,无意识地捏了捏衣角,然后走到门口一推门—— 下一秒。 看见一张陌生的侍女脸。 第3章 和上一世 不一样 另一边。 谢延玉听见谢承谨问话,没立刻回答。 她这一趟还真不是来找情丝蛊的,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有很短暂的一瞬心虚—— 是不是她上午来偷拿情丝蛊的事被谢承谨发现了? 所以他在这试探她? 不对。 她只偷拿了一点,数量很少,还特地核算过屉子里的余量,甚至在取用记录册上做了手脚。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暗室里偷拿东西,而且她处理得一向很干净,从没被发现过,这次也不会例外。 谢延玉回忆起上午偷情丝蛊的过程,心里有了底,于是那点心虚很快湮灭。 她脸上表情甚至都没变,回答他的问题:“不是。” 语气温和平稳,找不到撒谎的迹象。 因为她本来就不是来找情丝蛊的。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4节 谢承谨不置可否,又问她:“知道这是什么吗?” 谢延玉当然知道。 但她不知道谢承谨今天是怎么了,态度倒是和平日里是如出一辙的冷,但这行为本身就已经足够反常。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所以并不想说实话,但从他刚才盯着她进暗室里找东西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他并不好糊弄,最好别在他面前耍小聪明,所以她干脆不说话了。 空气里又静下来。 暗室里的灯光落在她侧脸。 谢承谨看了她半晌,淡淡道:“这是情丝蛊。” 谢延玉低眉顺眼,还是不出声。 谢承谨则继续说:“有催情之效,若无解药,服用后需阴阳交合。” 这是解释情丝蛊的效用,若换做旁人说这话恐怕会遮遮掩掩,措辞也会更委婉,不会这样直白。然而他语气不轻不重,话里不带半点情绪,即使在说这种话,也显得很冷淡,没有半点下流或色/情的气息,就像在说一句很平常的话。 就好像只是在教她认这味蛊毒。 谢延玉心里那种怪异感更重了。 她总感觉他在旁敲侧击,分明他只是站在她面前,用冷淡的声线陈述情丝蛊的效用,但她仍旧有种被人步步紧逼的错觉。 她善于忍耐,会伪装自己的野心,但不是没脾气, 被人逼得太狠了,她就有点没耐心了,垂下眼睫阴冷地看着谢承谨的掌心:“虽然这不是我要找的东西……” 她声线平淡:“但兄长又是把它拿到我眼前,又是教我辨认,我实在不理解您的意思。您是想把它赏赐给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她说完就直接把情丝蛊从他掌心拿起来。 动作间,指尖无意识蹭过他掌心。 谢承谨掌心都是疤痕,有新有旧,新的刚结痂不久,被她手指蹭过,有微弱的痒意。 他眼皮一跳,不大习惯和旁人有肢体接触,哪怕只是蜻蜓点水一样地蹭过去。 以至于他动作都慢了一拍。 等到谢延玉手都快收回去了,他才突然一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谢延玉没挣扎。 她撩起眼皮,适时收起眼底的阴暗情绪,声调温和缓慢:“兄长又怎么了?” 她看起来太柔顺了。 听话,审时度势,像一株柔韧的蒲苇,风往哪吹她就往哪动。 谢承谨在试探她,步步紧逼,没想到逼到这个程度她会直接动手把东西拿走,有点血性。 他突然想起那些梦。 他最近被梦境缠身,总梦见谢延玉,梦的内容千奇百怪,例如梦见谢延玉投奔妖族、背刺世家,例如梦见她被他软禁起来,拿着刀威胁他。这些梦没头没尾,没有前因后果,零碎不完整。 甚至有些梦是以她的视角展开的,梦里,他甚至能感知到她的想法。 她的大多数念头都很阴暗,今天想要攀高枝,明天想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后天又嫉妒他出身好,诅咒他早点死。 他甚至还梦见她偷情丝蛊,要下给贺兰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频繁地梦见她。 但无一例外, 梦里的谢延玉阴暗而锋锐,像一把软刃, 并不像眼前的她看起来这样柔顺。 谢承谨垂下眼睫,不再看她,攥着她的手腕,将情丝蛊从她手里抽出来:“不是给你的。” 他若无其事收回手:“只是让你认一认,以免你拿错。” 谢延玉:“……”有病。 谢承谨:“但我现在觉得——” 谢延玉敷衍:“嗯?” 谢承谨面无表情,垂眸看她:“情丝蛊这种东西,或许全数销毁会更好。” 他原本并没有这个打算,今天走这一遭,是好奇为什么总会梦见她,也是为了核对蛊毒的取用记录。他并未从记录上发现什么异常,料想她应该还没动过情丝蛊,后来遇上了,他就想试探一番,看她是否真和梦里一样。 他现在觉得,她应当对情丝蛊动过心思。 和梦里一样。 她或许真的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柔顺。 谢承谨对自己这位继妹没多大的恶感,但也谈不上喜欢,她在他眼里和这院子里的花草下人没甚区别。他不关心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既然有了名义上的兄妹身份,他就不会让她和下人一样唤他公子,也不会允许她做出给人下药这种有辱家门的事。 既然她和梦境中的有几分相似, 那他还是把这些情丝蛊都毁了更稳妥。 那一边, 谢延玉听他要毁情丝蛊,心里并没多大波澜,反正她也不需要这种东西了。 她问:“今晚就要全部销毁吗?” 谢承谨嗯了声。 谢延玉不需要情丝蛊,但需要情丝蛊旁边屉子里的药材,用来炼制情丝蛊的解药。 她正发愁没法在谢承谨眼皮子底下偷药材,听见他应声,感觉机会来了,又道:“兄长手里的就是全部了吗?如果还有的话,我帮兄长去取。” 谢承谨瞥了眼装情丝蛊的柜子,示意她去拿。 他盯着她,不担心她偷藏,她有用情丝蛊的心思,那么这种东西,合该她亲手送过来,让他销毁。 他在敲打她。 谢延玉可不管他敲打不敲打, 她得了他首肯,赶紧走到装情丝蛊的柜子前面。 一个柜子里有好几种药材、蛊毒,分别装在不同的屉子里,她佯装不知道情丝蛊在哪,把周围几个屉子都拉开看了一遍,动作飞快地顺了一点炼解药的材料,装进袖子里。 然后才慢吞吞地拉开装情丝蛊的屉子,在谢承谨眼皮子底下把东西都拿出来,然后交给他:“兄长自便。” 说完话,就准备走人。 结果没走出两步,又听见谢承谨的声音:“去哪?” 谢延玉脚步停了下:“回去。” 她急着回去炼解药,而且谢承谨真的很反常,她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想赶紧离他远一点。 他已经耽误掉她很多时间了,她有点烦躁,转过身反问:“怎么了,已经这么晚了,兄长还担心我会去外面乱跑吗?” 语气是很温和的。 如果不是谢承谨一直梦见她,感知过她梦里那些阴暗想法,估摸着都听不出她在阴阳怪气,嫌他管得宽。 谢承谨看着她,指尖蓦地有点痒,突然有一瞬想把她柔顺的面皮扒开。 他压下这想法,面无表情,将暗室门关上了。 然后他说:“嗯。” 谢延玉:“……我不乱跑。” 谢承谨走到她身边:“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 与此同时。 谢延玉的院子里。 谢延玉到底也有个养女的名头,虽然上到主子下到仆人都不大看得上她,但她的待遇还是要比下人强一些的。她的院子不大,该有的也都有,卧房、书房、侍女住的耳房,还有用来会客的厅堂。 只不过厅堂里通常没人,因为谢延玉没什么朋友,更不会有什么客人。 平日夜里,厅堂的灯都是黑的,然而今天反常。 卧房和书房的灯暗着,但厅堂的灯却亮起来了。 厅堂里, 贺兰危站在窗前。 他算是不请自来, 谢延玉没亲自来给他送汤,他问过侍女,侍女说汤是谢延玉亲自煮的,但她临时有事,所以才没来。 侍女也不知道谢延玉去了哪里,有什么事,当他细问,侍女只唯唯诺诺搪塞道:“她平日里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若是要给您送什么东西,大多是亲自来送。今天……兴许是真的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吧。” 更重要的事? 贺兰危对这话嗤之以鼻。 但他还是让侍女把他带过来了。 甚至还让侍女把那碗醒酒汤原封不动地端了回来。 推开厅堂的窗往外看,这院子很偏僻,入了夜,外面黑漆漆的,连巡查的侍卫都没几班,很安静,因为太黑太安静,反而给人一种荒凉压抑的错觉。贺兰危被这氛围影响,莫名地有些心烦。 他不知道谢延玉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但应该不会让他等太久。 这一年的谢延玉,喜欢他喜欢到给他下情丝蛊,和他说别无所求。 她还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她在谢府并没有相熟的人,应该不会是和别人出去了,兴许只是有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要处理。 又或是给他下了药,她怕他责罚,所以临时不敢找他,一个人躲起来了。 这和上一世不一样,但事情总不会一成不变, 她回来看见他,这一次他不问她的罪了,她应当会高兴。 贺兰危漫不经心地想。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5节 这时候梆子声又响了,已经亥时,很晚了。 他又往外看,注意到远处有灯火靠近,像是有人提着风灯过来了。 随着那灯火越近, 贺兰危也终于看清那边的场景—— 谢承谨提着风灯往这边走, 谢延玉在他旁边,两人虽谁也没说话,各自低头看路,但距离很近, 甚至谢承谨好似刻意放慢些步子,好让谢延玉和他并肩而行。 深重夜色与模糊灯火中, 两人身后的影子拉长、重合,竟生出了一点微妙的亲密氛围。 第4章 她眼里没他 生气了? 走到院子外的时候,谢延玉远远看见厅堂里的灯亮着。 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灯会亮着,就发现窗边站了个人。 是个穿着浅紫色锦袍的男人, 他头发用白玉簪子半挽起来,带出一点矜贵散漫的气息。 因为背着光,所以他的脸隐在黑暗里,瞧不清具体长相。 但即便如此,谢延玉还是认出这是贺兰危。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莫名地,好像从他身上感应到一点儿寒意—— 他好像不太高兴。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谢延玉有点意外。 她还算了解他,这人表面温和,骨子里却高高在上,发现她给他下了药,按理说应该会找人把她请过去,怎么会亲自过来一趟? 她脚步顿了下,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然而不等她仔细想—— “不走了?” 谢承谨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看见她不动了,他也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就顺着她的目光要往厅堂那方向看。 谢延玉本能地感到危险。 谢承谨说不准就是怀疑她动了情丝蛊,但又没证据,所以今天才只是敲打敲打她。 要是让他看见贺兰危,那可就是人赃并获,不只是敲打了。 眼看着谢承谨要看见厅堂那边的场景了,她赶紧扯了一把他袖子:“兄长。” 谢承谨不习惯和旁人有什么太亲近的举动, 包括被扯袖子。 他的注意力被她成功拉回来,垂眸看了眼自己袖口。 他习惯穿黑, 她的手指则很苍白,扯在他衣袖上很抢眼。 指骨修长,分明很纤细,却并不显得柔若无骨,反而隐藏着一点儿力量感。 他没说话。 谢延玉见他目光轻飘飘落在她手上,才想到他或许介意被她触碰。 她识趣地将手收了回来。 衣袖被松开,留下两道褶皱。 谢承谨收回目光,这时候才出声问她:“怎么了?” 谢延玉表情没变,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温和模样:“我在后院里养了一些蝎子,刚才突然想起来,它们也以毒蛊为食。兄长不是要毁情丝蛊吗?不如直接把情丝蛊喂给它们。” 谢延玉的阴暗和尖锐都藏在心里,平时掩饰得很好,看起来很温和,像一株柔软却没什么存在感的蒲苇,怎么也看不出来她是会养蝎子这种剧毒之物的人。不过这种事说出来也不会怎样,都这种时候了,谢延玉并不在意这个。 她说完这话,没听见谢承谨回应,于是又抬眼看他。 谢承谨也在看她,视线对上,他才不咸不淡问:“手上的伤是蝎子蛰的?” 谢延玉前几天被蝎子蛰了下手背,伤痕不显眼,浅浅一道,已经快愈合了。 她没想到他连这种小伤都能注意到,刚才她扯他袖子的时候他盯着她的手看,应该是那时候看见的。 她点点头。 谢承谨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他没再说什么:“走吧。” 谢延玉问:“喂蝎子吗?” 谢承谨嗯了声。 谢延玉松了口气,把人往后院的方向带。 后院的门在另一个方向,进门后有个偏厅,被她用来炼药和养蝎子,正好和厅堂间隔了两个回廊。 从院子外面看,可以把整个院子的大概情况都收入眼底,哪间屋子亮了灯都能看见,但进了后院偏厅,就不大可能注意到厅堂那边的动静了。 * 两人的身影往后院的方向走远, 来的时候两人一路无话,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但去后院之前,谢延玉主动扯了下谢承谨的袖子,和他对话,虽然很快就松了手,但是—— 她和谢承谨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贺兰危站在窗前,将一切收入眼底,暖色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但却仿佛有寒意从他骨头缝里渗出来。 这个时候的谢延玉分明最喜欢他,不惜给他下药也要和他在一起, 她什么都不求,只求和他亲密些。 本该是这样的。 可事实是她没来找他。 她和谢承谨在一起。 谢延玉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柔顺,实际上,她想要的东西很多,想过好日子,想要权势。贺兰危不是不知道这些,上一世的后来,她和妖尊成亲,背刺世家,她贪慕权势之事已是人尽皆知,可他始终觉得她真的喜欢过他,她对他的感情和对妖尊以及她那未婚夫不一样。 如若不然,那她的演技也太好了些。 可是—— 她骨子里就是贪恋权势的。 谢承谨出身并不比他低,如若谢承谨愿意让她攀附,她会拒绝吗? 贺兰危眸色深深。 他转过头,看向角落里的侍女,出声问:“今晚是谢承谨叫她出去的?” 侍女冷不丁被问话,抬头看他。 他脸上的表情仍旧温和,但不知怎么回事,侍女觉得他这温和之下像藏了一汪波涛汹涌的暗流,只是被他看了一眼,就有一种浑身发寒的错觉。她不敢撒谎:“奴婢不知……” 贺兰危又问:“后院里有什么?” 侍女回答:“是……偏厅。” “还有呢?” “没有了,就只有偏厅。” “偏厅用来做什么?” “炼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回答完偏厅的用途,贺兰危身上的寒意好像收敛起来了一些。 侍女松了口气,在角落里规规矩矩地缩着,偷偷看他。 然而没过多久,贺兰危周身的气压似乎又降下来,他表情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只不过那些浮于表面的温和有所冷却,他一下下拨弄着屋子里的香篆,似乎在计算着时间,然而拨弄的动作越来越快,侍女总觉他好像越来越焦躁。 像是在等什么,却没等到。 这时候, 贺兰危又开口了,嗓音如同金玉,很好听,但有股子凉意:“她炼药通常要多久?” 侍女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大约一刻钟。” 贺兰危看着香篆, 已经过去好几个一刻钟了。 许久之后, 侍女听见一阵脚步声。 她小心翼翼抬起眼,发现那位贺兰公子走了,只不过看起来并不是要回他那边,而是往后院的方向去了。 * 蝎子进食的速度很慢,拿过来的情丝蛊又很多,全给蝎子们吃完,大约需要一个多时辰。 但是毁蛊本身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用其他法子毁,费神耗力,还不如让蝎子吃了来得快,于是谢承谨就等在了偏厅里,看蝎子吃蛊。 谢延玉知道谢承谨留在这八成也是不放心她,怕他一走,她就偷偷做手脚。她也不需要情丝蛊,为了让谢承谨放心,她直接告辞,偷偷去了另一侧的炼药房,把情丝蛊的解药炼出来了。 炼完药,一推门,就看见贺兰危。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6节 她顿了顿。 她原本是有点喜欢他的,谢家人对她的态度并不好,贺兰危对他的态度则很温和,即使是浮于表面的温和,带着点漫不经心,像对待玩物一样的温和,但这仍旧是她很少能体会到的感觉。 更何况, 贺兰危长了一张相当好看的脸,五官每一处都正正好,多一分就过于锋利,少一分又过于柔和,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长相身世都是顶尖的,她喜欢他,不奇怪。 然而知道了剧情后再看他, 这种喜欢就变得更加微妙了。 不能说不喜欢,但好像又有哪里变味了。 那一边, 贺兰危也看见她,于是脚步顿了下。 她并未和谢承谨在一起,他身上那股子寒意似乎无声无息收敛起来,视线却依旧停在她身上。 谢延玉觉得他的视线有些奇怪—— 他这人骨子里高高在上,毕竟他只要动一动手指,就什么都能得到,所以万事万物在他眼里没什么区别,都是不值一提的蝼蚁。正因此,他对什么都不大在意,待人接物的态度就显得温和了,毕竟人和蝼蚁有什么要计较的呢? 甚至与其说是温和,不如说是轻慢和轻佻更合适。 谢延玉在他那并不是例外。 他把她当个打发时间的玩物,每次看着她的时候,目光都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温和。 但眼下, 他注视着她,视线好像一株无形的藤蔓,从头到脚缠绕她,其中晦涩情绪很难读懂。 这视线用认真来形容并不贴切, 只是这一刻, 谢延玉觉得这个目空一切的人,真的把她放进眼里了。 她回忆起原文剧情,想到原文里提过,贺兰危很讨厌别人算计他。 所以他这样看着她是因为生气了? 她算计他,给他下药,挑衅到他了? 谢延玉被他这视线看得烦,很想把他的眼睛挖掉,但表面还是低眉顺眼,福了福身向他行礼。 她低着头,贺兰危看不清她的表情。 上一世的后来几年, 她连看他一眼都不想看,看见他也会装作没看见,他在阴暗的角落注视她,偶尔会不甘心地做些什么,试图让她注意到他,不过她眼里没他,和他断得干干净净。 但现在她就站在眼前。 和上一世不一样,她没有无视他,没有走。 可是她也没看他,和上一世后来那几年一样。 贺兰危注视着她,半晌出声说:“谢延玉。” 谢延玉:。 他还是第一次直呼她全名,可能真的很生气。 她没什么害怕的感觉,就是感觉有点疑惑, ……她能理解他生气,但气成这样,就只是因为被她下药了吗? 药又没进他嘴里,按剧情,他还要把药灌给她呢。 谢延玉又开始想走剧情的事。 这剧情怎么都是走,更何况她仍旧喜欢他,不管是哪种喜欢都是喜欢,而且走完这些剧情还能成仙,她没有排斥的道理,于是语气也没有一点变化,温和应声:“贺兰公子。” 她等着他开口兴师问罪。 然而等了一会, 她听见贺兰危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为什么不抬头看我?” 第5章 当着她的面 喝下情丝蛊 这问题在意料之外。 谢延玉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计较起这个来了,她以往见他的时候也很少直视他,毕竟尊卑有别,世家大族规矩又多,她这样的身份,直视他就显得有点无礼了。大约是他现在心情不好,所以什么刺都能挑一挑。 “贺兰公子说笑了,”她心里有点不耐烦,不过掩藏得很好,将头抬起来了一些,但依旧没有直视他,心平气和道:“更深露重的,没想到您会突然到访,让您在这站着,是有些怠慢您了。” 她询问道:“不如我带您去厅堂吧?” 这话说得恭敬客气,甚至轻飘飘地用一句玩笑话就绕过了他刚才的问题,有点敷衍,但也让人挑不出错处。 因为出身寒微,所以她一向拎得清,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将礼节和应有的距离感都拿捏得刚刚好, 和她对话本应该是一件很舒坦的事, 贺兰危却觉得有些闷,像喉咙口堵了团棉花, 他提着风灯,光线很亮,他看着她,视线却略显晦暗。 谢延玉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回话。 她能察觉到他不高兴,甚至比刚才更不高兴了,但她实在是懒得哄他。 更何况这地方也不合适久留。 身后就是偏厅,她和贺兰危站在这,和谢承谨也就是一门之隔。 万一谢承谨推门出来,看见贺兰危,她人赃并获了怎么办? 这一晚上已经足够让她心力交瘁了,她不想再花心思应付这种事,于是她佯装没察觉贺兰危的情绪,甚至也没继续等他回应。他不说话,她就当他默认了,温声道:“您跟着我。” 说完这话,她一抬腿,直接往厅堂那方向走。 然而走出去了好一会,都没听见贺兰危跟上来的脚步声。 他要是不跟上来,谢承谨一推门还是会看见他,谢延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快喷涌出来的不耐,准备回头再好声好气请他去厅堂。 然而刚停下脚步,还不等她回头呢,她就又听见贺兰危走近的脚步声—— 他又跟上来了。 只不过脚步声听起来有点烦躁,不像平时那样游刃有余。 甚至他走到她身边,她能明显感觉到周身气压很低,给人一种压抑感。 她选择性无视了。 既然他跟上来了,她也就不用回头再说什么了, 她继续往前走。 等到了厅堂,她推开门,就看见厅堂桌上放着一碗醒酒汤。 是她之前叫侍女送去的那一碗,现在原封不动端回来,她没想错,贺兰危就是来找她问罪的。 谢延玉想到这,竟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终于要开始走剧情了。 她侧身引贺兰危进来,带他在桌边落坐,往桌上瞥了一眼。 像是刚看见这碗醒酒汤一样,她佯装惊讶,出声道:“贺兰公子,这汤——” 她现在只想快点把这段剧情刷完,于是直奔主题,把话题往醒酒汤上引。 贺兰危闻言,终于没再说别的话。 他接话道:“听闻是你亲手煮的?” 他语气轻描淡写,其实很难察觉到他在生气。 他这人情绪淡薄,平时总是以一种玩味的态度消遣身边的人事物,总是游刃有余的姿态,那种温和而散漫是刻在他骨血里的,所以这时候即使是生气了,也不会和平时有太明显的差别。 即便谢延玉对察言观色有点心得,但也很难摸透他的情绪。 她刚才是看过了原剧情,知道他不喜欢被人算计,后来又听他叫她全名,才判断出他应该是很不悦了。 她听他问这话,觉得是发难的前奏, 于是她低着头应声,干脆地承认了:“是。” 贺兰危又问:“亲手煮的,为什么不亲自送过来?” 谢延玉没想到他又问了句不相干的。 她顿了顿,回答:“……因为临时有点事。” “谢承谨找你?” “不是,只是恰好在药阁碰见了,然后他顺路送我回来。” 恰好碰见。 说明是她自己去的药阁。 但上一世,她分明煮完汤就亲自给他送过去了,没听说她还有什么别的事。 分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贺兰危这时候回忆起来,却发现仍旧记得很清晰。 他盯住她,向来温和散漫的语调里多了一点试探:“去药阁做什么?” 问个罪,需要铺垫这么多吗? 谢延玉有点不耐烦了,她真的不知道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一直在敲打她,另一个一直在问无关紧要的事。她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因此不想继续这无关紧要的盘问,总感觉问着问着,事情恐怕又要超出掌控。 她这边想着,沉默了一会。 贺兰危则静静地等她回答,她不说话,他也不继续问。 空气里安静了一阵子,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7节 紧接着, 谢延玉突然往地上一跪,像是心里防线被击破,把头伏得低低的,出声道:“贺兰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别在这折磨我了,我什么都说,我不该在您醒酒汤里下药,我下完药就后悔了,不敢亲自送这汤,怕您怪罪,所以才去药阁躲起来了,求您饶了我一回!” 他迟迟不进正题,她没耐心了,直接把窗户纸捅破,直白认罪。 她心里倒并不多畏惧,然而说话时,还是装出很恐惧的样子,声线都在发抖。 这话一落, 贺兰危反而不说话了。 他沉默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表演的痕迹。 谢延玉并不胆小,她只是表面上柔顺,实际上骨头硬得很,胆子大得很,哪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就算下药的事由他捅破,她都能面不改色地否认,甚至他要她试药证明,她都能眼睛一眨不眨地把药喝进去。 上一世就是这样的。 贺兰危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她现在这样只会是演的,她应该是改主意后悔给他下药了。 一个不太愿意面对的猜想终于在脑中成型—— 他可以重生,她为什么不能? 因为不想再和他有交集,所以没有亲自送汤给他,所以此刻直接捅破下药的事。 他看着她的目光愈发晦暗,好像有扭曲阴暗的念头从心底冒出来,他不想放过她,上一世断得已经那么干净了,这一世难道还要断得那样干净吗? 指尖于袖中收拢成拳,他压制住诸多念头,没察觉到自己呼吸都带着颤, 下一秒, 他不着痕迹用了个法术。 厅堂里的灯突然灭了,四周一瞬之间变得漆黑一片,仅有月光从侧边的小窗透进来。 谢延玉有点意外,下意识抬眼。 她起身想把灯点上,然而刚起身,还不等走两步,贺兰危突然抓住她手腕,把她往身前一拽—— 两人之间距离骤然拉近。 她另一只手撑住桌子,才保持住和他面对面的姿势,她站着,他坐着,中间约莫一臂距离。 太近了,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是一股很淡很冷的兰香。而他正抬眼看着她,眼底情绪晦涩,不大容易揣测,她将目光一挪,视线就落在他鼻尖上。 他鼻尖左侧有一粒小痣,像白玉上落了一点微小的瑕疵。 他这张脸太完美,原本该是很有距离感的,然而这颗痣落在这儿,让人下意识注意到他的下半张脸,忍不住用视线描摹他的鼻尖和漂亮的唇。于是那种完美而不容侵犯的神性就少了一分,色/气则多了一分,仿佛把他性格里那一点克制的轻挑落在实处。 她这时候靠得近,能把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看得清清楚楚。 她下意识把脸往旁边侧了下。 这时候, 贺兰危慢条斯理出声道:“怎么不继续看我?” 谢延玉今天是第二次听他问类似的问题了,她扯扯唇,佯装害怕:“我……心虚。” 她说:“我给您汤里下药,做了亏心事,很害怕,所以不敢看您。” 贺兰危不置可否:“把汤端给我。” 谢延玉闻言,松了口气。 终于要走剧情了。 毕竟贺兰危让她端汤,还能为什么?无非是知道她下了药,要算计他,他又不喜欢被人算计,所以要把这汤灌到她嘴里,让她自食恶果,看她狼狈,以此取乐。 她这时候也顾不上去点灯了,害怕节外生枝,于是往后退了退,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 她这瞬间突然生出一点错觉,好像很久没在黑夜里视物了,她在夜里应当是看不见的。 她觉得这念头荒谬, 她刚才还摸黑去药阁偷东西呢。 她动作顿了顿,很快压下这念头, 随后她把桌上的汤端了起来递到他面前,动作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贺兰危却没立刻接过这碗汤。 他看着她, 上一世, 谢延玉为了帮他拿一样宝物,曾进过一个很危险的秘境,也不知道在秘境里遭遇了什么,出来后就夜盲了。 他请了许多医者帮她治这毛病,但所有人都说她的眼睛并没有任何问题,不管用多珍贵的药都没用。是生了心魔导致她一入夜就看不见,一到暗处就必须点着灯才行。若不自己克服心魔,她的眼睛在夜里永远看不见。 到她死,这心魔也没克服。 现在她的眼睛能看见。 她没重生,这一年还没生心魔,也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所以入夜后才能看见。 贺兰危指尖慢慢回温。 谢延玉见他长久不说话,也不接那汤,于是她又捧着汤跪下,加了把火: “我知道您生气,可是您也没喝这汤,既然我都承认了,不如您就饶了我一回。我现在就去把这汤倒掉,往后再也不——” 这话未落。 贺兰危突然又将汤接了过去。 现在就去把汤倒掉,然后这一世从一开头就不和他产生纠葛吗? 谢延玉知道贺兰危讨厌被人算计,所以刚才故意那样说话,为的就是挑起他火气。 他火气被挑起来,才会想让她自食恶果。 眼看着他把碗端走,应该是准备把汤灌她嘴里了,她手伸进袖子里摸解药。 一抬头, 就对上贺兰危的视线。 黑夜里,他目光好像阴暗处生长出来的藤蔓,要一点一点把她缠住。 他意味不明地问:“我倒是很好奇,你给我下了什么药,我还没喝,你就害怕成这样?” 谢延玉没说话。 他则微微弯下身,逼近她,用调羹搅了搅汤,勺子捧到碗壁,发出叮当叮当的脆响。 谢延玉知道他这是要把汤喂给她了, 这人有些恶劣在骨子里,一边要折磨人,一边又不给痛快,兴许会喜欢一口一口喂给她。 她心跳得有点快,配合地抬起头,将解药捏得更紧。 然而就在这时候, 她看见贺兰危抬起手,舀了一汤匙的汤,但是—— 下一秒, 他却将汤匙送到他自己唇边,把汤喝了下去。 汤是甜汤,已经凉了,送到嘴里,那股子甜味有点发涩。 贺兰危将它吞下去,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这一世才刚开始,她却不知为何后悔给他下药了,她想反悔。可她凭什么反悔? 情丝蛊喂给她,她以后兴许会将这蛊解开, 但他不会。 他们就应该纠缠,这辈子都不要断干净,凭什么像上一世那样断干净。 这一世不会了, 他喝下这蛊, 会和她纠缠到死。 第6章 总不能 没名没分 这剧情崩得都没边了。 谢延玉看贺兰危把汤喝下,两眼一黑,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出声:……系统。 系统沉默了一会:【啊。】 谢延玉:这剧情不太对吧? 系统也快崩溃了,它也不知道贺兰危会自己把那醒酒汤喝了啊。 它思考了一会,说:【可能因为你最开始就没按照剧情走,有个词叫蝴蝶效应你听说过吗?你应该没听说过,意思就是一点微小的改变都能让结果产生极大的偏差……】 系统在脑子里喋喋不休, 谢延玉没心思在这听它废话,知道指望不上它了,于是只好随机应变,先把注意力挪回了贺兰危身上。 屋子里的灯刚才就熄了,现在四周一片漆黑,只能借着月光看清一点事物的轮廓,她这时候正跪在贺兰危身前,抬头看他,却也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出他正襟危坐着。 情丝蛊的药效很猛,按理说一喝下去就会立刻生效。 然而他身形挺拔,好像一点都没被影响。 谢延玉顿了顿,随后出声试探:“您……” 她想问他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然而话音未落, 贺兰危突然不轻不重笑了声。 他把汤碗放回桌上,然后注视她,连呼吸都没有乱,慢条斯理:“汤里是情丝蛊。”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8节 他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里带点散漫。 谢延玉听不出他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绪,但感觉他也不像是生气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她看了原剧情,知道他在拿到这碗汤的时候,就知道里面下了情丝蛊。 然而即便如此,他却还是把它喝了下去,然后正襟危坐,像是刚辨认出这是什么蛊一样,向她陈述。 他的疯并不明显,像某种在阴暗潮湿的泥沼里生长的藤蔓,无声无息的,反倒更让人毛骨悚然。 她完全不知道他接下来想干什么,低头被他注视着,身上的汗毛都快要立起来了,甚至本能地有点想跑。但她本性倔强,柔顺的外表下骨头比谁都冷硬,意识到自己在胆怯,于是压制住想跑的本能,就跪在这不动了,非要把这剧情走完。 她在心里问系统:一定要我喝掉情丝蛊才算走剧情吗? 系统:【也不是。只要大剧情线重合就算。】 谢延玉:比如? 系统:【你和他的主要剧情就是发生亲密关系,没名没分,见不得光,还追到他宗门去,再然后被人戳破,身败名裂。只要不影响整条大剧情线,喝药这种小剧情,不完成也行。但大部分情况下,不完成小剧情点,大剧情点就会走偏……】 谢延玉听懂了。 她开始回忆整条大剧情线。 那一边, 贺兰危看着她,发现她跪在地上,好像在……走神。 之前她还想反悔,想把药倒掉,这时候他喝了药,她反而没动静了。 情丝蛊的药效很猛,他喝下去的那一刻就开始起效,眼下他正襟危坐着,看似没被影响,但连呼吸都是灼烫的,血液都像是被煮沸了,让他感到有些燥热,他一言不发地注视她。 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这种时候还能走神。 他想将那种燥热感压下去一点,然而她越是不看他,越是走神,他体内那种燥热感就好像越强烈,甚至生出些焦躁感来,让他指尖都开始发酸。 他蜷起指尖,没有动作,只是出声叫她:“延玉。” 谢延玉闻声回神,抬头看他。 她眼睛是微微狭长的柳叶眼,略有点下三白,这种眼睛总是让人的气质显得倦颓而阴暗,然而她看人的时候视线淡淡的,反而延展出一点温和来,倒是衬了她那一身伪装出来的柔顺气质。 贺兰危居高临下地出声:“情丝蛊起效了。” 他气息很稳,声音磁沉,不像被情/欲折磨的样子,然而下一秒,他就微微俯身,凑近她,气息落在她耳畔,滚烫得有点灼人了:“不是害怕吗,不跑?” 两人的距离由此拉近, 谢延玉闻到他身上的气味,那股冷冷淡淡的兰香好像变浓郁了一些,铺天盖地压下来,有一种侵略感,因为太近了,她视线又落在他鼻尖的小痣上,因而能下意识注意到他唇线漂亮的唇,兴许是因为他的气息太灼热,她也感觉到有点热。 她沉默了一会,没出声。 贺兰危倒也没别的动作,就和她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似乎在等她回答,又可能是在给她离开的机会,但因为她长久不出声,也没动作,他那种焦躁感愈演愈烈,周身的戾气几乎有如实质地要溢出来。 他气息终于有点乱了。 也就是这时候, 谢延玉出声道:“我下的药起效了,您现在打算如何惩治我?” 她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念头掠过, 贺兰危呼吸一顿,身体里某根弦终于“啪”的一下断裂,他手上突然一用力,扣住她后颈,然后吻就落了上去。不像是问话时的散漫,他动作带了点儿凶劲,像是要把她咬碎了吞下去, 他已经算不清楚有多久没触碰过她,只能在阴暗处远远看着, 碰不到的时候尚且还能克制,可一旦碰到就会贪求更多,他觉得饥饿,从身体到灵魂都在渴望,妄图再占有得多一点。 于是原本只是落在唇畔的吻,现在又落到后颈、耳侧,他好像很了解她,知道吻落在哪里能让她愉悦, 谢延玉浑身颤栗,说不出话,只能下意识抓住他衣襟。 她听见他在他耳边说:“……延玉,如果你刚才真的跑了,我可能会把你锁起来。” 这话听起来有点像威胁, 谢延玉含含糊糊道:“不跑。” 很简单的两个字,甚至有点敷衍, 贺兰危却好像被安抚到了,他轻轻咬她耳廓,语气湿漉漉的:“那你跟我回贺兰氏。” 这话一落, 谢延玉顿了下:“什么?” 她往后退了些,贺兰危怀里落空,有一点不悦。 他看了她半晌,稍微抬手松了松衣襟。 衣服原本就被她扯乱了,这时候略略一松,中衣也开了一点,若隐若现露出一点肌肉线条来,很漂亮。他声线温和散漫:“不然要无名无分的吗?” 谢延玉彻底清醒了:“名分?” 她和他的剧情线,从头到尾都无名无分,有名分她还怎么走剧情? “嗯,延玉想要什么名分?”贺兰危轻描淡写问:“妻?” 贺兰氏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世家, 贺兰危更是贺兰氏这一脉的天骄,身份贵重,如果能当他的妻室,在修真界横着走都使得。 谢延玉出身低微,之前削尖了脑袋给贺兰危下药,其实也只是想捞一个妾室的身份,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谢氏有名无实的养女,其实给贺兰危当妾都抬举了。 但现在这个人说给她妻室的名分…… 她只想过好日子,这里就有一个机会,唾手可得。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那么麻烦地走剧情? 她垂着眼睫不出声,在心里和系统说:我觉得当贺兰夫人,可能比走剧情简单一点。 系统都快疯了:【不行!】 谢延玉:为什么? 系统被哽了一下,半天才出声:【成仙的话,神仙的日子不比贺兰夫人的日子好过吗?】 谢延玉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迄今为止,她得到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等价交换来的,她从未得到过命运的馈赠,不信天上能掉馅饼,至少不会掉到她这样卑贱之人的身上,贺兰危突然给她一个妻室的名分,她不信毫无代价, 她还是会继续走剧情,但她要利用这点从系统那攫取更多利益。 她说:可你给我的剧情实在不太准。我有点怀疑,走完剧情真的能成仙吗? 系统:【可能因为你一开始没按照剧情……】 它又要拿它的蝴蝶效应说事, 谢延玉温声打断:总要有点什么东西证明吧? 系统沉默了一会,才说:【我能给你修为。在你走完剧情之前这段时间里,只要你能拿到手里的东西,不管是灵玉还是法器,只要里面有灵力,这些灵力都能被你吸收,转化成你的修为。】 这边谢延玉在和系统讨价还价, 那一边,贺兰危看着她,等了一会儿,然后发现她又在走神了。 他按在她腰侧的手收紧了一点:“谢延玉。” 谢延玉:“嗯?” 贺兰危心里蓦地蹿上来一股无名火,和身体里那股火一起,朝着四肢百骸蔓延,顷刻间就烧起来了。他微微垂首,气息落在她脖颈,低声说:“只有这一次机会。” 他说的是给她妻室名分的事。 这一年的她该是喜欢他的,没名没分也要和他发生些什么,他原本不该恐慌,然而他还是拿出妻室的身份诱惑她,妄图把她抓得再牢一点。她喜欢他,喜欢权势富贵,他还担心抓不住她吗? 可是她的反应出乎意料,她在走神。 她怎么能走神? 他这样目下无尘的人,原来在慌不择路时也会威胁旁人。 他虚虚埋首于她脖颈间,等候她的反应。 这句威胁好像确实有用, 谢延玉很快将注意力挪回他身上。 她抬手虚虚环住他的腰,指尖触碰到他衣带上缀着的玉佩,能感觉到玉中的灵力涌动,虽然不算多,但应当就和系统说的一样,只要她能拿到手,就能转化成修为。 这是个相当不错的能力。 她想了想,直接捏住了那枚玉佩,玉佩落入她掌心的瞬间,灵力就被她吸收进身体,然而她动作间,也扯到了他的衣带。 衣带突然被扯松了点, 贺兰危指尖一抖。 莫名的,他突然回想起上一世的事情,上一世到后来,她连看他一眼都嫌多余,更遑论主动扯他衣带。重生回来,她其实也并不主动,甚至还后悔给他下药,他有些无法预料她的行为。眼下她却主动扯他衣带,他竟有种受宠若惊的错觉,一晚上忽上忽下的心仿佛落到实处—— 是了。 她应当还是喜欢他的。 他愿意给她妻室的名分,这一世她会和他成亲,不会再像上一世一样和其他人掰扯不清,独独和他断干净。 贺兰危注视着她,呼吸变沉了些,按在她腰侧的手陡然用力,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桌上。 他低头亲吻她, 然而吻还未落下,她就抬了抬手,按在他唇间。 贺兰危顿了顿, 紧接着, 他感觉到她指尖动了下,然后他嘴里被塞进一粒药丸。 略微苦涩的味道在唇间弥散开来, 下一秒,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9节 他听见她说—— “我身份低微,配不上贺兰夫人这名分,更何况今夜是我算计您,我问心有愧…… “这是情丝蛊的解药。” 第7章 放下身段 显得像不值钱的东西 谢延玉看过原剧情, 她和贺兰危的整条剧情线都是以亲密关系为骨架来构建的,如果不和贺兰危发生些什么,这剧情也没法走下去。 虽说情丝蛊是一种很特殊的蛊,服用后有催情之效,和谁欢/好就离不开谁,就算服用了解药,也不会解除这蛊的催情效用,只会解除欢/好后的后续影响,不让两人互相捆绑; 但即便催情的效用仍在,她眼下也没办法再和贺兰危发生些什么了, 因为贺兰危有些奇怪,他要给她名分。 剧情现在刷不成,之后还能找机会再刷,但如果有了名分,整个剧情就崩了。 谢延玉不信天上掉馅饼的事, 但她也确实摸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此举是想从她身上图什么。 她想不明白,又抬眼看他。 贺兰危此时也正看着她。 他目光有点阴沉了,见她看过来,反问了一遍:“解药?” 虽然摸不透他心思,但谢延玉能察觉出来他情绪不太好, 她惯会看人脸色,于是捡了句好听的话说:“若无解药,公子往后恐怕要和我捆绑一生,总归是不好的。” 这话说完, 她听见贺兰危很轻地笑了声, 但不知为何,她并未从这声笑中感知到任何愉悦的情绪,反倒觉得有些冷冰冰的。 谢延玉抿了抿唇。 他情绪太难捉摸了,往日里他待她漫不经心的,也没什么负面情绪,她享受他虚伪轻慢的温和,然而眼下,他的喜怒无法预期,她也感觉到有些烦躁,不喜欢这样,于是没再出声。 空气里很安静,气氛有点压抑。 解药已经化在嘴里,有点苦,情丝蛊的催情之效却还在,那股火气仍旧在血脉里流窜,但贺兰危却没有别的动作,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后,问道:“是吗?” 谢延玉:“嗯?” “我与你捆绑,是我离不开你,你觉得何处不好?”贺兰危漫不经心:“是你自己觉得不好,还是刚才谢承谨同你说什么了?” 她的举动和上一世太不一样, 只是一点反常,还能忽视,可是如今一点一点堆积到无法忽视的程度, 先是后悔给他下药,又是坐在那由着他亲吻,却在提及名分时给他喂解药。 她并未重生,变数就只有她途中去药阁的那一趟, 兴许谢承谨和她说了什么。 他倒不在意谢承谨是否重生,因为就算是上一世,谢承谨和谢延玉也没什么交集,即便重生了也不至于和她发生什么, 只不过谢承谨这人最在意家族名声,想也是不会允许她给他下药。 贺兰危看着她,等她回应。 他视线轻飘飘的,但有一种压迫感,好像在审视她。 谢延玉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有些烦躁,想把他眼睛挖出来, 她压住这股戾气,低眉顺眼道:“您想多了,兄长并未同我说什么。只是我自己觉得,我身份低微,强行和您捆绑,恐怕有些折辱您了。” 这话听起来很真诚,但实际上很敷衍。 贺兰危笑了声,拆穿她:“说谎。” 他凑近了些,动作很轻地抬起她下巴,逼她和他对视:“延玉。你应当知晓,我不喜欢别人搪塞我。” 他问她:“今晚你很奇怪,为什么?” 他说话的语气仍然带着平日里漫不经心的轻慢气质,但即便如此,给人的压迫感也非常强,近乎是咄咄逼人了。 他在逼她回应。 谢延玉在他问第一遍的时候就已经有点不耐烦了,顾念着身份,倒是还能退一步,说他想多了,可她退一步,他就逼近一步。她平时表现得温和顺从,但到底骨子里还是有些血性,被步步紧逼,脾气也上来了。 她温顺的笑意变冷了些:“公子怎么好像很了解我一样?我给您下药,反悔了,所以给您喂解药,这样也算奇怪了么?我身份低微,就算有个妻室的名分,得来的手段也不光彩,到最后被指指点点的还是我,我害怕了,又哪儿不正常?还是您觉得,只有我上赶着和您捆绑在一起,让您和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卑贱之人产生羁绊才正常?” 这话倒也说不上大不敬,言语锋锐,却又拿捏好了尺度,进退得宜, 要挑错,但也挑不出什么错, 但很刺人,并不是那种能一下把人皮肉划破的尖刺,而是软刺,反反复复刺得人心口不太舒服,有一种阴阳怪气的味道。 贺兰危视线略微降温:“谢延玉。” 他又直呼她大名。 谢延玉察觉到他生气了,她就没那么生气了,没有光让别人逼着她,她不逼别人的道理。 她会适当露出骨子里的刺,但也很会拿捏分寸,懂得见好就收,于是低眉顺眼又应了声:“嗯?” 贺兰危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突然笑了声。 他问她:“我方才和你说过,只有这一次机会。不后悔?” 他说的是给她妻室名分的机会, 谢延玉听他这语气,总觉得倘若她这时候说后悔,他兴许还能继续给她这个机会。不过他这人说话时向来都是这种温柔散漫的调子,很难透过语气猜想法,她就懒得多琢磨了。 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像她这样卑微的出身,能有这样一次机会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如果不走剧情的话她肯定会抓住这机会,然而她要走剧情,就只能温和重复:“不后悔。” 她说完话,也并没有再看他的表情,垂下眼就看见他微微松开的衣带。 这是刚才被她扯松的, 到底也是个走剧情的机会,这时候他已经下完最后通牒,想来是不会再提名分的事情了。 眼下情丝蛊的药效还没过,她有点不死心,还想再试着走一走剧情,于是轻轻抬手按在他衣带上:“我身份低微,自知不配从您这儿得到什么名分,但药是我下的,害您被情/欲折磨的也是我,我不求名分,只当赎罪,公子可要继续么?” 她话说得太好听, 指尖落在他衣带上,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他衣带彻底扯开, 然而还不等她用力, 下一秒, 他就抬手扣住她的手腕—— 紧接着, 他将自己的衣带从她掌心抽出来,然后慢条斯理将衣物整理好,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半点不像是刚服用了情丝蛊,只有手掌心的温度是灼热的,透露出一点被情/欲折磨的端倪。 他气息很克制,温声同她说:“不必。” 谢延玉动作微顿。 她张了张嘴,还有点不想放弃,又想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 她突然听见脑中响起系统音—— 【当前贺兰危剧情线进度2%。】 谢延玉思绪一顿,问系统:哪来的百分之二? 系统:【是原剧情里有这样一段。你和未婚夫订亲的事情被贺兰危知道了,那天你的情丝蛊发作,要找他解蛊,但他要求你和未婚夫退亲。你拒绝了,他很不高兴,最终也没有和你欢/好。】 它说:【整个剧情脉络和你现在做的事情差不多,都是你找他欢/好,他不高兴地拒绝你,所以算是完成了。】 谢延玉:这段应该在很后面了吧,以后的剧情可以提前到现在刷吗? 系统:【可以,时间顺序无所谓,完成即可。】 既然刷剧情的时间顺序不重要,那她现在完全可以再刷另一个剧情。 谢延玉记得原剧情中, 她和贺兰危有一回发生亲密关系后,被谢府的下人撞破,下人们渐渐将她和贺兰危苟且的事情传开了,这事情很快传到谢家的主子们耳中。世家规矩多,这种事情算是伤风败俗了,于是谢家人把她和贺兰危叫过去问话,她想从贺兰危那捞个妾室的名分,很想承认,而贺兰危讨厌别人算计,又想看她算计落空的模样,他本就把她当玩物,于是笑着问了她一句:是吗? 她当时才明白,贺兰危根本只是把她当玩物,没准备带走,戳破了对她也没好处,谢家只会因此惩治她。她只好否认了这件事,从此和他的关系就真的见不得光了。 眼下她和贺兰危虽没发生什么,但看起来也不清白, 正好, 她可以叫她的侍女来,故意让侍女撞破这事,误会她和贺兰危的关系。 她的侍女并不喜欢她,准确说,这府里的下人没几个喜欢她的,流言很快就能传开。 她想到这,从袖子里摸出传讯符,给侍女传了个消息,让她帮她拿一套新的衣物过来。 她传完消息,才又抬眼看贺兰危,原本还准备和他说两句话,争取一下亲密关系的剧情,但这时候她也不准备说了,于是就沉默下来,等着侍女过来。 贺兰危看她欲言又止,等了一会,没等到她说话, 他慢条斯理帮她把衣襟整理了一下,反倒在她耳边多补了句:“我倒是有些后悔。” 谢延玉:“您后悔什么?” 贺兰危没再说话。 他是有些后悔, 她今夜反常,有没有谢承谨的原因还未可知,但兴许是因为他太急了。 但仔细想想,有什么可着急的?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0节 总归她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值得他一再放下身段, 他想缠绕她,想拴住她,只不过因为不甘心,不甘心当那个被抛弃的人,她这样身份低微的人凭什么先退出,先和他断得干干净净?怎么说也都该是由她来注视他,由他来抛弃她,她先来招他,就应该只看着他。她本性贪慕权势,他想把她握在手里,应当用权势诱惑她自己上钩,而不是把机会摆在她面前,显得像不值钱的东西。 他想清楚,不准备在这久留,于是向她告辞,转身就要走。 谢延玉还要等侍女过来走剧情, 见他要走,她迅速出声挽留:“等会。” 贺兰危脚步一顿。 * 另一边。 侍女收到谢延玉的消息,随意拿了套衣物就往厅堂走。 然而还没到厅堂,就在院子里看见谢承谨。 谢承谨为什么会在这? 在谢延玉院子里遇见谢承谨,这些年来是头一遭,按说他和谢延玉并没有什么交集啊。 侍女心里挺意外,收起了那副不耐烦的姿态,恭敬行礼:“公子。” 谢承谨应了一声。 谢延玉养在后院的那些蝎子到刚才才吃完所有情丝蛊,蛊毁完了,他正准备离开。 这时候看见侍女,才想起来谢延玉很久以前就走了,他问:“给谢延玉送衣服?” 侍女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句,应道:“是。” 谢承谨不着痕迹皱了下眉。 侍女分明刚从卧房出来,眼下夜深,谢延玉不在卧房,也不知道在哪里。 他原本不多在意谢延玉的动向,毕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然而鬼使神差的,他想起那些缠绕他的梦境,还有她柔顺性格下的反骨。 他顿了顿,出声问:“她人呢?” 侍女一愣,没想到他还真是来找谢延玉的,这时候还问起她人在哪。 她有些惊讶:“在正厅。” 谢承谨沉默了一会。 然后他道:“衣服给我吧。” 侍女:……? 谢承谨声线冷漠:“我拿给她。” 侍女:?! 第8章 后颈的痕迹 很扎眼 贺兰危被谢延玉叫住,脚步虽停下了,但却没回头看她。 他轻飘飘出声问:“谢小姐还有事?” 先前是叫她名字,这时候又叫她谢小姐了。 谢延玉听出他称呼的变化,不过也没多在意,温和道:“公子先别走。” 贺兰危不置可否,似乎在等她继续说。 谢延玉又道:“药效还没下去,我为公子煮些压制药效的茶,等公子感到好些了再走吧。” 她说完,又走到灯烛旁,重新将灯点起来。 于是屋子里瞬间变得亮堂堂的。 她借着光,开始找放在厅堂里待客用的茶具,还有凉性能下火的灵茶。 贺兰危则转身看她。 煮茶是需要耗费一些时间的,他想起来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谢延玉常给他献殷勤,但她献殷勤的时候也很安静,常常是在他那边,为他煮一煮茶,因为耗时久,所以她能在他身边呆得久一点,不过即便如此,她话也并不算太多,大部分时候也是温声细语,并不谄媚,更不惹人生厌。 眼下, 她正在生炭火,将茶饼置于炭火上炙烤,而后细心碾碎。 和记忆中那些画面重合,这一年的她确实该是这个样子的。如今他没再做多余的事,和上一世一样表现得漫不经心,显得她可有可无,她也就和上一世一样,挽留他,为他煮茶,和他在这里消磨时间。 好像事情先前只是有一点错轨,这一刻又自动回到正轨,变回了这一年本该有的样子。 这一年的她喜欢他。 那种莫名的恼意骤然消散了些, 贺兰危在她对面落了坐。 没多久, 谢延玉煮好第一道茶,倒进茶碗,放到他面前,低眉顺眼的,但没说话。 贺兰危也没说话,他的温和带着距离感,大部分时候都高高在上,并不会主动和人搭话,这时候就是如此,他坐在这等着她主动开口。 然而他等了一会, 茶都冷了,她还是没说话,反倒是时不时会往门口的方向看一眼。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门口,好像在等什么,甚至煮完一道茶后就没有煮第二道,也没和他搭话,一句也没有。 像是直接把他给忘了。 贺兰危蜷起手指,用力按了下茶碗边缘。 他刚要发出一点声音, 但也就在这时候,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谢延玉一直在等着这敲门声,这时候听见声音,就起身往门口去了。 她打着刷剧情的主意,想着让侍女误会她和贺兰危的关系,走到门口后又把自己领口扯乱了些,随后才把门一开—— 下一秒, 就看见谢承谨站在外面。 ……谢承谨为什么会在这? ……为什么又是谢承谨?! 谢延玉太阳穴突突地跳,身体比脑子快,本能地就往后退了一步,要把门直接关上。 刚关了一半,就被谢承谨用灵力拦住了。 谢延玉手按在门框上,没法继续关门,于是只得抬眼看他。 她心里的怨毒都快溢出来了,不知道今晚谢承谨怎么总是来坏她的事,但脸上表情还是很温和:“兄长?” 她适时表露出一点疑惑:“兄长是否走错地方了?” “没有,”谢承谨淡淡道:“我来找你。” 谢延玉现在看见谢承谨就心虚,他已经莫名其妙敲打她一晚上了,她好不容易搪塞过去,但此时此刻,贺兰危就在她身后的厅堂里。 只不过现在门只开了半扇,所以从谢承谨的角度看不见他而已。 她担心谢承谨现在来这是想抓她个人赃并获,有点烦躁,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了下,彻底挡住谢承谨的视线。 动作间,她不经意往厅堂里扫了一眼,视线正好扫过贺兰危—— 贺兰危此时也正看着她。 他拿着茶碗,指尖不轻不重、一下一下按在茶碗边缘,姿态松泛,然而眼底并无笑意。 谢延玉:“……” 谢延玉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 “在看什么?” 谢承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延玉:“……”在看我的罪证。 但她当然不可能谢承谨说实话,眼看着谢承谨要走过来,她转过身,直接把门给关上了:“没看什么。” 关门的动作并不重,看起来也不显得多急切,然而门扉合上时,还是发出了“啪”的一声,和扎在人耳膜上一样。 她的身影也在这时,被门彻底挡住。 贺兰危指尖一抖,差点被气笑了。 那一边, 谢延玉关上门,料想贺兰危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于是有了点底气。 她问:“不知兄长来找我做什么?” 谢承谨抬了抬手,惜字如金:“衣服。” 谢延玉这才发现,他手里拎着一件叠好的衣袍。 她仔细看,发觉是她自己的衣服—— 那么问题来了, 她明明是叫侍女给她送衣服,为什么最后反倒是谢承谨给她拿过来了? 谢承谨也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平日里冷冷淡淡的,像块冰。 那边谢承谨好像看出她疑惑,破天荒多解释了句:“路上遇见你侍女,就顺带拿过来了。” 谢延玉接过衣服:“那您原本来找我是做什么?” “……你的蝎子吃完了蛊。” “嗯?”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1节 “只是来同你说一声。” 谢延玉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需要特地来说一声的事,但她也不知道他今晚怎么回事,她摸不透,就不琢磨。 看他没再提起别的事,她就想顺势把他请走,于是福身行了一礼:“多谢兄长了。兄长还有别的事吗?若没有,不如先回去?很晚了。” 她规矩学得很好, 行礼的时候微低着头,看起来非常恭敬。 也就是这时候, 谢承谨从她后颈侧面,看见一点淡红色的痕迹—— 看起来就好像不久前有人用手扣住过这处,因为力气有点大,所以捏出来了一点印子。 这红印其实颜色很淡,但因为她皮肤很苍白,苍白到都没什么血色了,所以就显得扎眼了。 他视线在印子上多停了一秒, 然后才收回来:“脖子怎么了?” 谢延玉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 谢承谨一言不发,点了点他自己脖颈的后侧方。 谢延玉这时候才想起来,兴许是贺兰危之前在她脖子上留了印子。 她顿了顿,然后很自然道:“脖子不舒服,我自己按了一下。” 谢承谨不置可否,视线随着她抬头,落在她脸上。 她五官不算顶好看,但组合在一起也是让人看着很舒服的类型,但她肤色很苍白,眉眼和发丝却极黑,一黑一白对比太过强烈,倒是让这张没什么太强记忆点的脸,变得让人见之难忘。而她唇原本颜色不深,然而眼下,却有点微微红肿,和她脖子上的指痕一样—— 扎眼。 谢承谨并不在意旁人的外表,对他来说不管什么样的皮囊,底下都是一具白骨,他没兴趣花时间在关注这些事物上,更不会花时间去仔细打量谁。这还是头一回,他花了时间仔仔细细地看一个人,这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谢延玉被他看得有点累了,出声道:“兄长怎么一直看着我?” 语气柔和,但好像有点没耐心了。 谢承谨突然弯身凑近了一些。 他这举动突然,谢延玉措不及防,被吓了一下,她刚要后退,然而他又停下了。 他只是微微弯下了一点身子,和她之间仍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是非常合理且安全的距离。 但即使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他仍旧从她身上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带着点冷感的兰香。 像是从谁身上沾染的。 这味道甚至有些熟悉。 他垂下眼睫,未置一词,就像没闻到这股气味, 下一秒, 他抬手,用了点灵力,隔空把她有点乱的衣领整理好,淡淡道:“衣衫不整,不成体统。” 谢延玉:。 谢延玉开门的时候,以为来的是侍女,为了让人发现端倪特地把衣领拉乱了一点,但也只是拉乱了一点,并没有露出什么,更谈不上衣衫不整,远到不了不成体统的地步。但谢承谨这人就是循规蹈矩,平日里衣冠理得一丝不苟,一点褶皱都没有,和他这人一样,冷冰冰没什么情绪。 她觉得烦,礼貌性地扯了扯唇,没出声。 这基本就是她耐心告罄的前奏了,如果谢承谨再不走,她可能就要阴阳怪气,拿捏着分寸让大家都不舒服了。 好在谢承谨没再继续找事,道了别就走了。 谢延玉又回到厅堂里—— 贺兰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 ……还好离开了。 她一晚上应付这两个人,应付得心力交瘁,眼下贺兰危也走了,谢承谨也走了, 想来她偷情丝蛊的事就能过去了,这两人私下再见面,总不至于聊起这事。 谢延玉松了口气。 * 另一边。 谢承谨刚回到自己住处没多久,就有贺兰危的侍从求见。 那侍从递上信物,说贺兰危请他一叙。 时间已经很晚了,着实不是叙旧的时候, 谢承谨拿着那信物,刚想还回去回绝这邀约, 然而下一秒, 却从那信物上闻到一股—— 很淡很淡的,带着点细微冷意的兰香。 第9章 你和她 很亲近? 谢承谨应了约,到贺兰危那里的时候,时间已过子时。 客院厅堂的灯还亮着,由侍从引路,走进去,就看见贺兰危坐在桌边,正碾着桌上的茶饼,动作漫不经心。 听见动静, 他才停下手里动作,把碾碎的灵茶碎倒掉,笑着打招呼:“谢兄好像很忙,这么晚还没休息。” 他语气温和而散漫,是惯有的调子, 然而说不出为什么,这话听起来却让人不大舒服,好像意有所指。 谢承谨不置可否:“贺兰兄。” 他问:“为何深夜约我?” “过几天去怨宅,我想多带一个人。” 贺兰家与谢家本是世交,但贺兰危此番来谢家,并非是单纯来小住消遣的,而是有任务在身。他拜在当世第一仙宗门下,是宗中首徒,前一阵子,宗中有一只怨鬼逃走,来到天都为祸四方。宗中委派贺兰危去天都将那怨鬼抓回,而谢家镇守天都,也有责任铲除那怨鬼。 因为目标一致,贺兰危就在谢家住下了,和谢承谨合力对付那怨鬼。 只不过那怨鬼狡猾, 在天都郊外用法术变出了一处宅子,叫怨宅,它从不出怨宅的门,只在特定时间引诱无辜人进去做客。 过几天是怨宅开门迎客的日子,贺兰危一行人准备乔装成路人,进怨宅。 谢承谨顿了几秒。 几天后才启程,这件事情分明可以明天再和他说,却非要选在这个时候约他来。 但要求本身没什么不合理之处,这一去就要真的像客人一样,在宅子里住上几天,需得带上侍从和下人,毕竟做戏也要做全套。于是他淡声应允:“侍从还是下人?我安排。” 然而贺兰危不咸不淡道:“都不是。” 分明是正常的一问一答,两人一个言简意赅,另一个语气松泛,但屋子里的气氛却好像无端凝固了一瞬。 空气里浅淡的兰香弥漫, 谢承谨总有种预感,这话题会往谢延玉的方向引。 他掀起眼皮看贺兰危,没有说话。 贺兰危则漫不经心道:“她近来常与我在一处,我去怨宅,她应当会想跟过去。” 谢承谨:“……” 贺兰危笑了声:“而且,她似乎想修行,带她去历练一番想也是不错的。” 谢承谨周身气压不经意低了些,终于出声:“……谁?” 贺兰危转眼,看着谢承谨。 他沉默好一会儿,才坏心又慢声地说:“谢延玉。” 谢承谨眼皮一跳。 他突然想起近来那些梦,梦里,谢延玉就是想要攀上贺兰危的。 那些梦零零碎碎,有些是以她的视角展开的,有些则是他自己的视角,他还记得一些片段,其中有一段就是,谢延玉用下作手段引诱贺兰危,虽成功了,却无名无分,最后还身败名裂,抹黑家门。 他今夜毁了情丝蛊, 她不至于和贺兰危发生什么太过分的事,但她那一身兰香—— 没来由地,谢承谨眼前骤然浮现她脖颈上的红痕,和略有点红肿的唇。 他不自觉捏了下指尖,很快压下脑中这些画面,看着贺兰危, 声音有点儿冷,听不出情绪:“你和她很亲近?” 贺兰危微笑不语,观察他反应。 谢延玉这一世不大对劲,他疑心和谢承谨有关系, 不过这时候, 谢承谨又开口了:“她不能去。” 谢承谨应该没重生。 如果重生了,就该知道他前世这时候没要求要带谢延玉去怨宅,察觉到他也重生了。 这人性子循规蹈矩,家族荣誉大于一切,察觉到他重生,不可能只是像现在这样的反应。 贺兰危得到想要的答案,倒没强求, 他原本也没真的想带谢延玉去, 毕竟他现在知晓了,他不该太主动。 于是他只漫声笑道:“那挺遗憾。”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2节 谢承谨颔首:“至于她想修行之事——” 贺兰危:“嗯?” 谢承谨声线平平,继续说:“我此前并不知。如今知晓了,我身为兄长,理应负责为她安排,不劳贺兰兄费心。” 这是一句很正常的话。 贺兰危额角青筋却猛地一跳,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 他非亲非故,没身份操心,谢承谨却名正言顺吗? * 从贺兰危那边出来后,谢承谨想了想,又把侍从叫过来。 虽不知他为何近来总梦见谢延玉,但这梦是有几分可信度的,他不打算让谢延玉和贺兰危继续接触,免得和梦中一样,没名没分,最后被人撞破给家族抹黑,在谢家当主子,不比给人当外室好些么,谢家还能亏待她—— 亏待? 谢承谨突然想,他好像还真没了解过她在谢家的处境, 倒是梦里以她的视角看,能察觉到她对谢家的不满和怨气。 这念头飞快掠过,并没产生多少涟漪。 侍从现在已经在旁边, 谢承谨吩咐:“这几天如果有人提出要带谢延玉去怨宅,或者她自己说要跟着去,一律都叫管事的那边回绝了。” “属下这就通知下去。” “还有。” “您说。” “留意一下谢延玉那边,如果她要去找贺兰危,或者贺兰危要去找她,你就——” 谢承谨说到这,话音稍微顿了下。 世家规矩多,世家女和外男时常呆在一处,确实于礼不合。侍从对谢延玉想攀贺兰危高枝的事有点耳闻,不过他们也只是见面频繁些,似乎没做什么更出格的事,所以流言也只是在下人之间小范围传播,并没有猛烈到能传进主子们的耳中的程度。 谢承谨又极为恪守规矩,现在提了这事,想是听见了什么风言风语。 侍从自己琢磨了下,接话问:“属下就叫人直接拦着,要是他们问起,就说于礼不合,孤男寡女没身份见?” 可以。 这两个字在谢承谨喉咙口过了一圈,结果成了:“算了。” “那属下……?” “准备些修仙入门用的书送到我这,然后明天一早把她带过来。” 侍从:……? 这是准备亲自教谢延玉学习,盯着她学,把她的精力和时间都分走,让她没时间再和贺兰危接触? 侍从心里忍不住嘀咕—— 公子循规蹈矩,从来都是按规矩办事,手段直白, 什么时候这么迂回了? * 另一边。 谢延玉还不知道谢承谨两三句话就已经把她这几天安排明白了,甚至把她去怨宅的路子也一并给封死了。 她睡了一觉,起来后又翻看剧情,然后和系统说:这个怨宅…… 系统:【你想干什么?】 谢延玉:既然剧情发生的时间顺序不重要,我跟去怨宅,是不是也能继续刷贺兰危的剧情? 系统:【对。】 谢延玉闻言,思忖起来。 她此前并不知道贺兰危还要去怨宅,原剧情中,她也是在贺兰危走后才被告知这件事。她原本没想着要跟过去,然而一看舆图,发现怨宅就在天都郊外,紧临着妖界入口—— 她霎时间想起来,她还和妖尊有一条剧情线要走。 那条剧情线在好几年以后,时间倒是有点长了,她不想被动地坐着等好几年,总得提前做点什么准备。 眼下这机会倒不错,可以先去看看,搜集些关于妖界和妖尊的信息,还能同时刷贺兰危的剧情点,算是一箭双雕。 她这样想着,又动了要跟过去的念头。 看原剧情中写过,此行谢家的一些小辈也会跟去历练,谁想去,只需要临行前去掌事那报名就行。 只不过离出发还有好几天,她倒不必急着现在去报名。 眼下还有别的事要做。 她昨晚想多走一个剧情点,让侍女误会她和贺兰危的关系,推着她和贺兰危的流言在府中散播得更猛一些,好快点传进谢家主子们的耳朵里。这剧情点最终没走成,不过只要她时常出现在贺兰危身边,也总能找到机会让人误会更多。 她拿出传讯符,给贺兰危传过去一条消息,问等一会儿能不能去拜访他,她准备了一些点心,想为昨天的事情赔罪。 然后她又给了杂役一些银钱,打发杂役出府,去街上买点心—— 通常她给贺兰危送的吃食,都是让人从外面买回来,然后她重新摆盘,假装是自己亲手做的。她很少下厨,昨天亲手煮醒酒汤算是仅有的几次之一。 杂役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谢延玉将点心装好盘的时候,贺兰危还没回消息,她倒也不太在意,提着食盒先出门了。 然而刚出院门, 就见有个侍从正等在门外。 那侍从见了她,道:“公子请您过去一趟。” 这是谢承谨的侍从,谢延玉见过他,他口中的公子自然就是谢承谨了。 她有些疑惑,不知道谢承谨又怎么了,突然叫她过去:“您知道他为什么找我吗?” “您去了就知道了。” “……” 谢延玉拎着食盒,又看了看日头。 虽然不知道谢承谨为什么叫她过去,不过应该耽搁不了太久,现在离她传讯时和贺兰危说好的时间还有一阵子,来得及。 更何况贺兰危目前也还没回复她。 她想了想,还是点头,跟着侍从走了。 * 另一边。 贺兰危正在屋子里,自己和自己对弈, 不过他已有许久没落子,只是看着桌边的传讯符—— 不对她太主动是对的。 上一世的这时候,他对她就有些漫不经心的,一恢复这种态度,她就又自己贴上来了。 他安安静静的,视线仍旧停留在传讯符上,却还是一个字都没回复。 侍从在旁边问:“公子,不回谢小姐一句吗?” 贺兰危闻言,轻飘飘道:“先不。” 他收回目光,再一次把注意力放在棋局上,重新落子。 既然晾着她有用,就再晾着。 以往也一惯是如此,即使不回复,她也会过来。 第10章 急着去哪? 就留在我这 谢府很大, 谢延玉的居所在西边,僻静清幽,有些荒芜, 谢府其他主子们的住处则都在东侧,虽也安静,但风水绝佳,灵力充盈,适合修行。 谢延玉跟着侍从往东侧走, 越往东,周围灵植越繁茂,装潢也越为奢靡考究。 亭台楼宇上的琉璃瓦片折射阳光,刺得她眼睛疼,这里随随便便一片琉璃瓦兴许都比她的命值钱,她用一身血肉来交换,每半月就要像个任人宰割的牲畜一样被割开手腕给谢承谨放血,这才换来了个谢家继女的名头,实则却算不上主子,不算主子,也不算下人,平日里根本没身份踏足府中东侧,可谢承谨却生来就是这里的主人,拥有这里的一草一木。 她敛去眼底暗色,不再看周围,只专心看脚下的路。 没多久,就来到谢承谨的书房。 谢承谨不喜熏香,故而书房中并未燃香,四面的窗户打开一条缝隙,空气流通,偌大的房中只有一点很淡的笔墨味。他今天穿着苍青色的靛青色的外袍,是他平日常穿的色系,深冷的颜色沉闷无趣,衬得他整个人更像一块冰。 谢延玉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然后温声行礼:“兄长。” 她问:“兄长叫我过来所谓何事?” 谢承谨正在写东西,坐姿端正,见她过来,又把笔放下。 他没说是贺兰危告诉他的,只开门见山道:“你想修行?” 谢延玉确实想修行。 她做梦都想过好日子,踩在别人头上,但她体质特殊,到了筑基就无法再往上突破,若她能修行,也不至于现在满脑子是攀高枝。但到底心有不甘,这些年她倒也没荒废自己,平日还会学一学药理,翻一翻那些旁门左道的术法书。 这些事没刻意和人提起,但也没刻意瞒着谁, 眼下谢承谨问了,虽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问起,但她还是点头:“是。” “可筑基了?” “筑基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3节 谢承谨听她说已经筑基,倒是多看了她一眼。 他好像有印象,她初来谢家的时候尚未筑基。 筑基不难,寻常人若打定主意修行,各种修行资源往身上堆,花个十年二十年总能筑基,但她年纪不大,满打满算,她呆在谢家不过两三年时间。两三年时间,没什么修行资源,在这种情况下筑基很难,是寻常人无法忍受的艰难。她能做到,就已经足够让人意外。 然而谢承谨近来常以她的视角做梦,想起她皮囊下藏着的锋锐软刺,又诡异地生出一点果然如此的感觉。 目光只多停留一瞬,很快又收回来。 “既已筑基,应当可以开始控符了,”他从桌上拿起一张符,略用了点灵力,符就隔空送到了她面前:“试一下。” 这是一张引火符。 筑基后,修士们就可以操控灵力了,但可用的灵力有限,连基础的引火引水都无法做到,于是需要以符为媒介,试着控制水和火,这些都是修行时必须练习的术法,很基础。 谢承谨修为很高,早过了元婴期,不需要引火符这样基础的东西, 所以这符是她刚才来前他画的。 符上墨迹半干,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突然想到要教她修行,他恪守规矩,哪怕高高在上不把她放在眼里,甚至没把她当人看,但决定了要教她修行,仍旧会一板一眼在她来前画符准备。 谢延玉扯了扯唇,感觉荒谬又滑稽,随后低眉顺眼接过那符。 她引动灵力,试图控符, 下一秒, 一点火光从符纸上蹿起。 谢延玉这还是头一回控符,看起来很成功, 她用灵力引动火焰,让火焰在指尖来回跳动两下,然后就准备收手, 然而就在要收手的时候,变故陡生—— 她体内灵力竟突然失控,疯狂往符中涌入! 火焰被灵力牵引,几乎是眨眼间就迅速烧起来,要把整张符都烧透! 谢延玉试图把符扔掉,然而灵力和手失了控,这时候她根本控制不住,不仅无法把那符丢开,手指还不停收拢,似乎要将符攥得更紧,甚至做出了一点攻击的姿态,要往谢承谨身上落。 她难得有点急,试图用另一只手按住自己这只手, 不过谢承谨动作更快。 他迅速按住她的手腕,制住她的动作, 变故来得快,结束得也快,下一秒,随着她手被按住,火也一同灭了。 他察觉到她体内的灵力在乱窜,按着她的手没动,又将一点灵力探入她体内,感应她灵力的流向。 空气里有一瞬的安静。 谢延玉很快反应过来,赶紧出声道歉:“方才是我没控制住灵力,险些伤到兄长。我——”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往回抽, 然而话音未落, 谢承谨略略用力,再次将她手腕按住:“别动。” 谢延玉动作一顿。 因为被他手掌按着,能感觉到他掌心有些不平的疤痕,是有点粗粝的触感。 谢承谨则继续感应她体内灵力的流向。 大约是因为刚才火差点烧到她,即使现在火灭了,她皮肤的温度仍很高,他按着她的手腕,掌心的热度存在感很强,伴着她脉搏一下下的跳动,以至于他有一瞬分神,留意到她手腕的触感,很细腻,像上好的玉石,又像藤蔓一样在他掌心缠绕着、附着着,仿佛一旦留意到就驱不散了。 他垂着眼睫, 半晌,感应到她灵力逆行,淡淡道:“气脉滞涩,灵力逆行,若不通气脉,至多筑基。” 他将手收回,从旁边抽出一本心法:“先通气脉。把它背下来。” 这心法确实能帮她打通气脉,谢延玉从前不是没想过背心法,只不过这些都是世家秘籍,她连偷都偷不到。 更何况她无法修行确实是气脉不通导致的,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哪怕气脉通了,恐怕也就是金丹初期封顶,所以后来她就歇了修行的心思。 现在谢承谨把心法给她,换做以前,她大概还是会认认真真背一背, 但是眼下,系统和她说走完剧情就能成仙,她就感觉无需舍近求远了,于是有点敷衍地从谢承谨手上接过心法,起身和他行礼:“多谢兄长。” 她拿着心法,看谢承谨。 感觉谢承谨也没准备再说什么,于是就出声告退:“今日冒犯兄长,多有得罪,我就先告退了。” 她说完就往外走, 谢承谨问她:“急着去哪?” 谢延玉还惦记着要去贺兰危那里。 但她不准备和他说实话,于是温和道:“不去哪儿,是因为兄长赠了我心法,我想快些背下来,所以准备回去背心法。” 谢承谨闻言,抬眼看她。 他眼睛很黑,眼里没什么情绪,这样看着人的时候,却仿佛能洞悉旁人的所有想法。 他就这样安静地看了她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延玉好像听见他极轻地嗤笑了声,很轻很短促,有点儿发凉,像幻听。 随后又听见他淡声道—— “就在这背。” 第11章 像藤蔓 攀附,缠绕,挥之不去…… 谢延玉之前给贺兰危传讯,说巳时去找他。 但眼下已经快要到午时了。 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外面的光线落进屋子里,亮到有点晃眼了。 贺兰危坐在棋盘前,过了一会,淡声问:“几时了?” 旁边的侍从出声道:“午时了。” 贺兰危嗯了声,却没继续落子了。 侍从看他长久不落子:“公子心情不好?” 贺兰危掀起眼皮,语气是惯有的温和:“何以见得?” 他看起来和平时倒没什么太大不同,侍从其实也讲不出来究竟是从哪儿看出他心情不好,但伺候了这么多年,总能感知到主子有点不对劲:“属下是想着谢小姐说巳时来,现在都午时了,正好您问起时间了,属下就以为您想到这事,不高兴了。” “没有的事。” “是属下多心。” 贺兰危目下无尘,从来没把什么人什么事放在眼里,对他来说众生平等,一个人和一只蚂蚁没区别,平等地不足以让他上心,因为不上心,就鲜少生气,包括对身边的下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个宽容温和的主子,下人们在他面前也很敢说,基本说什么,他都笑一笑过去了,听个有趣。 于是这时候。 侍从就又当着他的面嘀咕起来:“不过也是怪了,谢小姐平时说了要过来,即使公子不回复也会过来。今天怎么和以往不一样了呢?” 贺兰危没出声, 很突然的,一点没来由的恐慌感掠过,说不清道不明,蜻蜓点水似的,荡开一点微弱涟漪。 他对抗这种感觉,面无表情捻起一粒白子,继续下棋。 而屋子里的另一个侍从接话了: “我刚才出去,听谢家的下人们说谢小姐是被谢公子叫过去了。也不知道谢公子是从哪听说的谢小姐想修行,所以今天一早特地把谢小姐叫到他那去,他亲自教谢小姐修行。” 这话一落。 贺兰危落子的力道好似变重, 玉质的棋子和棋盘撞击,发出“哒”的一声脆响。 侍从们被这声响惊了下,转眼去看他:“公子?” 贺兰危不咸不淡评价:“谢承谨倒越来越爱管闲事了。” 他说完,沉着眼温声吩咐:“棋局收了吧。” 侍从这时候也觉出一点不对味来了—— 公子说是并无心情不好,但看起来怎么就是不太高兴呢? 连棋都不下了。 他不高兴,侍从们也不敢再吱声了,安静地过来收拾棋局。 贺兰危跪坐着, 过了会,拿起旁边的传讯符,翻到谢延玉之前发的讯息。他没有回复,所以讯息的最后一句还停留在她发给他的那句话上,字里行间语气诚恳,看起来是很想过来找他的。 谢承谨并未重生,但这人循规蹈矩,看不得家中未嫁女子和外男接触,知道他与她亲近,做点什么加以阻拦也合理。 不是她不想来。是谢承谨不让她来。 念头落定,之前有点涟漪的情绪好似也平稳下来,他垂着眼睫,手指轻动,引灵力入符,终于给她回过去一条讯息,字里行间透露出漫不经心的味道—— 「不巧,昨夜困倦,醒来已过午时,错过了谢小姐的消息。」 「谢小姐不若改天再登门。」 她先找他,过了这样久,此时回复一句,算不得对她放低身段。 她既是想来的,那收到这讯息,就会即刻回复,再主动和他协商来找他的时间。 * 谢承谨叫谢延玉在书房里背心法,但并没打算要盯着她背。 他每天上午雷打不动练剑, 于是安置好她,又叫了个侍从盯着她,他就出去练剑了。 然而不知为何,剑柄坚硬冰冷,他却总觉得掌心里,她手腕温热细腻的触感挥之不去。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4节 等练完一套剑法,那触感仍旧不曾消散,像藤蔓一样攀附着,缠绕着。 他喜净,但并不洁癖,平时练完剑会净手,但不会一遍又一遍地洗,但这次却鬼使神差地将手仔仔细细清洗了很多遍。 兴许是他实在不习惯和旁人有肢体接触,以至于那种触感鲜明到像是一直停在他掌心,他将手洗了好几遍,洗到疤痕错落的掌心都泛起红,然后又泡在冷水中许久,直到那种触感消散,才将手擦干。 然后他才再次回到书房。 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透过窗棂的缝隙,他看见里面的谢延玉。 她姿态端正地跪坐着,脖颈微微弯着,垂着头,而视线似乎没有落在心法书上,而是落在了虚空某点,似乎在走神。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落在她身上,但她身上的颜色太素净,太极端,要么是没有血色的白,例如她露在外面的脖颈、耳垂,要么就是就是深到极点、不透光的黑,例如她的头发和眼睫,以至于暖色的阳光落在她身上,都生出一点儿阴冷的,鬼气森森的不和谐感。 她后颈的红痕已经消失了。 谢承谨脚步微顿,表情淡漠,在外面看她走了好一会神,然后才走进书房,坐到她前面的主位上。 谢延玉听见他回来的动静,也回过神来。 她原本不是个多听话的性子,并不会谢承谨让她留在这背书,她就乖乖地留在这背。只不过思来想去今天也没什么别的事,原本是打算去找贺兰危走走剧情,但贺兰危根本没回复她,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忙,或者是不是出门去了,倘若她过去扑了个空就没意义了。 因此她又觉得没必要因为这事和谢承谨对着干。 但凡贺兰危回她一句,她都不会乖乖坐在这。 不过虽说不怎么需要这心法,但坐着也是坐着。 她又把注意力挪回了心法上。 谢承谨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然后提起笔开始写东西。 他这人原本就沉冷寡言,谢延玉话也不多,两人都不说话,于是屋子里就很安静。 又过了一会。 谢延玉心法背了一半,突然察觉到袖中的传讯符中有灵力波动。 应该是有人给她传讯息了。 她顿了顿,将传讯符拿出来,准备看一看是谁给她发来消息。 那一边。 谢承谨听见动静,又掀起眼皮看她。 看见她拿出传讯符,他笔锋微顿。 他原不该管她什么,即使决定了要教她修行,他也只需做到他需要做的事。他做事情从来都是这样,不在意别人如何做,为何这样做,他没有好奇心,也不喜欢多管闲事,他只恪守规矩,做他该做的事。 对他来说,她学不学是她自己的事情,所以刚才她走神,他也没有约束她什么。按理说她这时候拿出通讯符,他也不该管束,她专不专心又与他何干呢。但鬼使神差的,他指尖虚握了下。 破天荒的, 他想, 是贺兰危在给她传讯吗? 叫她来这里,就是为了阻止她和贺兰危接触。 他脸上表情仍旧淡漠,只是指尖微微动了下,无声息地用了点灵力,将书房外罩上一层结界。这结界无形,也不会阻拦任何人进出,只能拦截灵力,让书房里暂时成为一个灵力荒芜的地方。 传讯符由灵力驱动,若周围灵力荒芜,传讯符则无法运转, 旁人给她发讯息,她在这是收不到的,只有离开这以后,方能收到。 谢承谨无声地看着她。 谢延玉则用指尖在传讯符上轻轻点了下,然而传讯符上却没有变化,刚才明明感知到了符中有灵力波动,这时候却什么新消息也没收到。 她又在符上点了点,还是什么都没有。 奇怪了。 她这时候注意力在传讯符上,并没有注意到谢承谨的视线。 谢承谨也一直没有说话,等她翻传讯符翻来覆去好几遍收不到新消息,忍不住略略皱起眉头的时候,他才言简意赅出声。 “专心。”他说。 第12章 明知 她在撒谎 贺兰危近来的日子其实不算太闲, 离启程去怨宅的日子不剩几天了,叫人把棋局收了以后,他又去了趟谢家的藏书楼,翻看和怨宅有关的案卷。 怨宅中的那只怨鬼极为狡猾,还需要熟读案卷,以推算它接下来会用什么手段作恶。 只不过, 案卷摊在桌上,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贺兰危却没看进去多少。 周围很安静, 侍从们在旁边伺候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传讯符搁在旁边,里面的灵力没有波动,代表着也没有人给他传讯息。 这样的环境,很容易就能让人沉下心来阅读案卷,然而贺兰危却难得沉不下心,思绪围绕着传讯符发散。 快一个时辰了。 谢延玉还没回复他。 为什么? 谢延玉不回复,其实应该也没有别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没看见消息而已。 他分明不应该将注意力放在这样一个有着确切答案的问题上,但是先前那种微妙的恐慌感却卷土重来,很细微但很绵长,存在感很强,难以忽视,像有人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攥住他心脏,时不时捏一下,让人躁得慌。 他甚至心不在焉地想—— 谢承谨在教她什么?让她这样久都分不出功夫来看一眼消息?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偏了,他又强令自己压下这些无关紧要的念头,再一次将注意力放回案卷上。 目光从案卷上的文字扫过,一行行一列列,将每一个字都看进眼睛里,然而看完一页,他回想刚才看的内容,却根本说不上来这一页究竟写了什么。贺兰危极少有这样的时刻,像失控了一样,他越想抵抗,却越烦躁。 半晌, 他合上案卷,问藏书楼的侍从:“是不是还有一部分案卷在谢兄那边?” 那侍从点头:“对。贺兰公子是需要看那一部分案卷吗?” 贺兰危眼睫动了动,似乎思考了一会。 然后他没回答,只是温和道:“劳烦引我去见他。” 那侍从是谢府的人,闻言,恭恭敬敬将他带到谢承谨书房所在的院落。 贺兰危则跟在侍从身后,步子不急不缓, 然而一踏进院子, 他脚步就稍稍顿了下—— 远远的, 书房的窗半开着,能看见里面的人影, 谢延玉和谢承谨坐得并不近,两人也没有交流,各自忙各自的,距离感十足。 而书房外布有一道结界,是专门用来阻隔灵力,让传讯符失灵的。 贺兰危安静片刻,突然很轻地笑了声。 他没再继续往前走,驻足原地,随后修长的手指微动,悄悄用了些灵力。 远远的,灵力无声砸向那道结界。 * 结界是谢承谨布下的, 有人试图打碎它,哪怕动作再轻,都能被他感应到。 于是那道灵力快砸上结界的时候,谢承谨侧目往外看了一眼,随后起心动念,调动灵息准备将那道灵力挡回去。 他调息间没发出什么动静,难以察觉到他正在动招;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毫无情绪波动,看起来并不在意是谁在试图击破结界,也一点都不好奇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然而下一秒, 在他将将要把那灵力挡回去时, 书房门突然被敲响。 谢承谨听见声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睫动了下, 也就是这一瞬,外面那道灵力似乎察觉到他走神,于是换了个方向进攻,却并没有干脆利落地将结界击碎,而是轻飘飘地将结界敲出一道裂痕。 这无疑有点挑衅的味道了,虽然隔空对弈,看不见对方的形貌和表情,却也能感觉到对方的态度,散漫又带点轻佻—— 是贺兰危。 谢承谨顿了下。 随后,他黑沉沉的眼睫微动,下意识看向谢延玉, 贺兰危平白打破他设的结界,为的什么? 他淡抿了下唇角。 与此同时, 外面的侍从走到窗边,隔着窗通传:“公子,贺兰公子过来了,说是要和您商讨案卷的事,但看您在忙,说在茶室等您。您现在要过去么?” 谢承谨没答话。 视线仍旧停留在谢延玉身上。 侍从在窗外等他回话,等不到他出声,大着胆子抬眼往屋里看。 窗开着,能看见屋里的情形,于是侍从一下就看见谢承谨正盯着谢延玉看,视线沉沉冷冷。 侍从打了个寒颤,心想说也是奇怪了,贺兰公子来找您,您不说话盯着谢延玉看做什么? 侍从搞不明白,于是也把目光挪向了谢延玉。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5节 那一边。 谢延玉乍然听见贺兰危的名字,还没来得及想什么,随后就又感觉到传讯符中有灵力波动。 她总觉得是贺兰危给她回消息了,于是伸手往袖袋里摸了摸,想再把传讯符取出来看, 然而手指探入袖中,动作又顿了下。 刚才她看传讯符时,谢承谨管束她,要她专心背书,这时候再当着他的面拿出来,恐怕不好。 她不是能乖乖接受管束的性子,但拎得清,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地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明面上和谢承谨对着干。 于是她抬了抬头,想看看谢承谨在做什么,准备等他不注意的时候拿出传讯符偷看一眼。 然而一抬头, 正和谢承谨对上视线。 她指尖一顿。 谢承谨见她抬头,也没挪开视线,看着她问:“怎么了?” 谢延玉:“……没怎么。” 谢承谨嗯了声。 他又挪开了目光。 谢延玉这时候跪坐着,前面是一个矮几,高度大概到她肋骨处,上面放着几册心法。 她手一直都放在膝盖上,正好被矮几的边缘挡住,这时候,她又低下头。 虽然谢承谨已经将目光挪开,但她怕他什么时候又突然盯住她,于是借着矮几遮挡,她将传讯符从袖子里抽出来一半—— 偷偷看。 * 谢承谨之前就已经领教过了,她表里不一,从来不像表面上那样温顺听话。 阳奉阴违,当着他的面偷偷看通讯符,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甚至他刚才故意挪开视线,就是想试探,看看她会不会偷看传讯符, 答案是会。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但饶是这样,他还是生出一种微妙的不悦来, 他情绪一向很淡,尤其是谢延玉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她专不专心也和他没任何关系,他根本没任何理由将情绪浪费在她身上,但这不悦来得毫无缘由,不强烈,甚至很淡,但就是这样一点不悦,已经足够让他不舒服。 谢承谨手指虚握,压下这莫名其妙的情绪。 他在贺兰危打破结界的时候就已猜到,她收到的消息是贺兰危发的,贺兰危今天来这有案卷的原因,但可能多少也有点她的关系。他像一个安静的观察者,将他们那些不清不楚收入眼中, 而他也知晓, 她对贺兰危有意,甚至有些上赶着,想攀上贺兰家的高枝。 既然如此,为什么刚才还多余试探她这一下? 对一件毫无意义的事生出试探的念头,甚至付诸行动,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兴许不悦是来源于此。 他冷静地分析,看着谢延玉在下面偷看传讯符,也不准备再管她。 总归, 他有心阻止她和他接触,这两人平时见不到,传几句消息又能怎么样? 传几句消息也不至于能抹黑谢家门风,既如此就没什么好管的, 他不喜多管闲事。 谢承谨想得很清楚,这次彻底将视线从谢延玉身上挪开,仅仅留了一点灵力覆盖在周围,用来观测四周的灵力往来,能稍微测算一下她是否已经给贺兰危回了消息,回了几句,什么频率。 然而出乎意料的, 周围灵力并无任何交互。 这意味着谢延玉只是看了看消息,却没回复。 谢承谨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回复,兴许是在思忖着要如何回复也未可知,他好奇心不强,这念头在心里掠过,很快就消失无踪,他侧过眼看向窗外的侍从,准备和侍从说他马上就去茶室。 然而还不等他说话。 下一秒。 就听见谢延玉那边又是一阵动静。 他勒令自己不去看她,只要她不和贺兰危产生什么实际接触就都由她去, 然而下一秒—— 谢延玉拿着那几册心法,走到了他面前。 这下谢承谨想不看她都难了。 他顿了顿,语气疏冷:“怎么了?” 谢延玉向他行了一礼:“今天多谢兄长。兄长现在有客人,我就不多耽误兄长了。” 她拎得很清, 听见他还有客人,就主动来辞别,不给他添麻烦。谢承谨应该觉得妥帖舒坦的—— 如果他那位客人不是贺兰危的话。 但那位客人是贺兰危,谢承谨就难免多想,她到底是有眼力见,还是在打别的主意?她方才不回复贺兰危的讯息,是不是想着趁这个时候出去,和他搭话? 贺兰危在等他看案卷不假,她应该也不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和贺兰危有什么,但等看完案卷后呢?她会不会和贺兰危约好等那时再见面? 他没放她走,徐徐问:“心法全背完了?” 谢延玉想不到他事这么多。 她不太想继续在他眼皮子底下呆着了,他这两天很反常,她总有一种被他监视的感觉。尤其是刚才,她趁着他不注意偷看传讯符,看见贺兰危给她回讯息,刚想仔细看,就感觉到他的视线又挪回她身上了。 被他盯着,别说给贺兰危回消息了,她就连贺兰危给她发了什么话都没看清。 于是她过来向他辞别,准备等出去了再看消息、回消息,结果他也不说放她走,像想把她困在这。 她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但顿了下,还是低眉顺眼道:“全部背完了。” 谢承谨平静道:“背给我听。” 谢延玉眼皮跳了下。 她按下心中不耐,背了几句给他听,然而一句接着一句,他也不说停,大有真的要听她背完全篇的意思。 但她哪能把所有的都背下来呢? 她刚才坐在那,为了打发时间,确实背下来了一些,但也只背了前面几句,毕竟也不是真的需要这些,后面的她甚至看都没看。现在背完前几句,她越往后背,越磕磕巴巴,到第十几句的时候,她直接沉默了。 谢承谨:“继续。” 谢延玉不出声了。 谢承谨过了一会,才说:“你同我说全部背下来了,是撒谎么?” 他声音冷,冷到像要结冰了,屋子里又安静,一下就冻出一种剑拔弩张的压迫感来。 谢延玉确实是撒谎,但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更何况她原本就不是个软性子,他这样咄咄逼人,她的脾气也上来了,不愿意顺着他的话承认,而是抬起头,黑森森的眼睛看着他,慢声说:“没撒谎,我背完了。” 还在撒谎。 急着出去,到底想干什么? 谢承谨对上她的视线,她也不避让,就这样看着他,看似温和有礼,实际上这温和之下藏着硬邦邦的刺。先前压下去的不悦倏的一下,卷土重来,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头一回,在他漠然无波的胸腔里,烧出很小很小的一点火星。 他拿起桌上的戒尺,走近她,冷冷俯身:“谢延玉。知道谢家人修习时,对夫子撒谎要打手板吗?” 谢延玉语气仍旧温和,但已经透出点寒意:“兄长是兄长,不是夫子。” “现在是我在教你修行,”谢承谨声线平平:“伸手。” 谢延玉眼底已经一片阴冷,她垂下眉睫,将眼底深黑掩去,依言伸手。 手掌摊开,他没有打她手板,只是把戒尺搁在她掌心。 戒尺是灵玉制成的,上面灵力翻涌,贴在掌心触感冰凉,能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继续背,背错一句,打一下,” 谢承谨声音冷得要掉冰渣子:“若背不完,今日就不要走了。” 他这姿态压迫感十足,倘若直接拆穿她,打她手板也还好,他明知她在撒谎,却还要让她背,背错一句打一下,几乎就是在逼着她承认自己撒谎了,这和直接打她手板有本质的区别,一个是惩罚,一个则咄咄逼人,有点驯化的味道。 谢延玉都做好被打手板的准备了, 这一下, 她原本还压着的火气也直接被点燃了,被逼到这个程度,没有她再继续低头让步的道理,她动了动唇,没背出一个字来,在他要抬起戒尺打她手板的一瞬,她骤然合拢掌心,抓住戒尺用力一扯—— 措不及防。 谢承谨虽然拿着戒尺要打她手心,但没多用力,被她这样一扯,戒尺就被轻易扯了出去。 掌心倏然一空。 随后, 听见她低声刺他:“倘若我要是背出来了呢?兄长又要如何?罚改成赏么?” 语气并不温和,好像原本藏在皮囊下阴暗处的软刺在这一刻生长出来。 谢承谨有几分清楚她的本性,他像个高高在上的观察者,毫无波澜地观看过她露出软刺的样子,他们离得太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因为他不把她放在眼中,她的刺自然也无法伤害他分毫,他又何需有什么波澜? 不过她虽是假装温驯,但像眼下这样明晃晃地展露出锋锐利刺,也足够令人感到意外。 谢承谨看着她,没将戒尺拿回来:“你想要如何赏?” 谢延玉直白道:“我若背出来,首先兄长不能继续把我拘在这。” 她明晃晃地向他展露出尖刺,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6节 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是她要出去。 想出去又是因为什么?贺兰危? 冷不丁的,谢承谨好像被她的刺蛰了一下。 第13章 他伸出手 让她打 但不管谢延玉提什么要求, 说要赏赐也好,说要出去也罢,这些都建立在她能背出心法的基础上。 谢承谨不置可否,淡淡道:“能背出来,再同我谈条件。” 话题又转回背心法上。 谢延玉的确没将心法全背出来, 然而她气性虽不小,人却不莽撞,相反很知道要怎么拿捏分寸,刚才敢那样出言刺谢承谨,就是因为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于是听见他这话,她点头应道:“好。” 她掌心合拢,将戒尺捏紧了些。 这戒尺由灵玉制成,里面灵力丰沛,她用系统给的能力将这些灵力吸收进体内,转化成修为。不过片刻,她就感觉到体内修为流窜着,将经脉中的淤堵冲散一点,汇入丹田,竟是帮她突破了一小重境界。 修士按修为划分境界, 筑基、结丹、元婴这些是大境界, 每一个大境界之中,又分为十个小境界,一境比一境更难突破, 谢延玉此前是筑基一境,挣扎了很久都不曾到二境,然而现在却轻轻松松突破了, 她驱动灵力,掐了个诀, 随后, 屋子里的烛火隔空被点亮,发出“噼啪”的声响。 现在虽还是白天,但烛火摇曳,显得屋子里更亮了, 谢延玉出声道:“隔空控火是筑基二境才能用的法术,一境只能用用引火符。兄长也看见了,我刚才连引火符都控制不住,现在却能控制整间屋子里的灯烛……” 她说到这,顿了顿,又用了个诀法,控制着那些火焰瞬间熄灭。 然后才继续道:“一个下午破一境,如果不是将心法背下来了,又如何能做到呢?” 其实就算是将心法背下来了,一个下午破一境也有些太快了。 筑基一境到二境,要突破并不难,但寻常人最快也要花上小半年时间。 谢承谨睇了眼屋内亮了又暗的烛火,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微弱波澜。 说不意外是假的, 而她的话中也没什么漏洞,他知她气脉淤堵,需要先疏通气脉,否则无法继续突破。 眼下突破了,则说明她的气脉疏通了一些,也的确仅有背完这套心法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而她仍旧没选择背心法给他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本性并不像表面那样柔顺,刚才被他惹恼了,觉得再背给他听就是向他低头,所以选择了向他展示控火。 但破境这个结果已经说明一切。 谢承谨循规蹈矩,行事刻板,换做以往,就算看见了这个结果,也仍旧会让她一个字一个字把心法背完,证明她背下来了。然而兴许因为今天情绪波动太多,他感到倦怠,难得的,不太想继续追究。 于是半晌后,他颔首道:“要什么赏?” 谢延玉捏着戒尺想了一会:“兄长可否将这根戒尺赏我?” 谢承谨以为她刚才说那样的话,是已经想好了要找他要什么了,没想到她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要走一根戒尺。他不禁多看这戒尺一眼,淡声问:“要它做什么?” 谢延玉顿了下。 这根戒尺其实也没什么用,她找他要,纯粹是因为她把里面的灵力都吸走了,若是还回去,他一检查就能发现里面的灵力全都不见了。 系统给她的这个能力太特殊,她不想让别人发现什么端倪。 但谢承谨为什么要问这一句? 他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按理说,他不会管她为什么要这根戒尺。 谢延玉觉得他反常,捏着戒尺的手收紧了一点,很心虚,怕他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在试探她。 她不禁又想起之前去药阁偷解药,他试探她情丝蛊的事情。她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和行为,想随便编个用处,但戒尺这种东西,还真编不出什么太合理的用途,更何况谢承谨是个聪明人,倘若他察觉到不对,还会咄咄逼人。 谢延玉对他那副咄咄逼人的姿态都有点应激了,光是想想他压迫感十足的样子就开始烦躁, 她思忖片刻,干脆倒打一耙: “兄长以为我要它做什么? “虽然我刚才未曾对兄长撒谎,但我的行为不妥,让兄长误会我撒谎了。要这戒尺当然是放在身边提醒自己,以后不能对兄长撒谎,也不能做出奇怪的行为让兄长误会,以免哪天误会大了,就不是被打手板,而是被打板子了。” 她说这话时低眉顺眼,语气温和,好像当真在反省自己、感谢他, 但谢承谨清楚地感知到她在阴阳怪气, 只不过刚才明晃晃的尖刺收了回去,现在又在用那种不明显的软刺反反复复刺他。 他扫了她一眼。 她身上的反骨与锋锐,在梦境里显得模糊虚浮,但在这时候好像终于具象化,收拢进眼前她温冷苍白的眉眼。 兴许是看她伪装得实在太好,温顺得就好像刚才根本没明着露出尖锐的那面一样, 他心里升起一点淡淡的不适,明知故问:“真这么想?” “是啊,”谢延玉扯唇,声音轻飘飘的: “我也知晓我不该这样想,毕竟按常理来说,兄长知晓误会了我,不该转罚为赏,而应该向我道歉,兄长原本准备打我手板,为表歉意,怎么说都应该让我打您两下。但我身份低微,和兄长云泥之别,能讨个赏长个教训已不错了。” 还在阴阳怪气。 谢承谨听出来了, 她还憋着一口气在,其实心里也想打他两下。 若换作长辈要教育他倒也还好,但谢延玉身份比他低太多,不管谁错,她想着打回来就已经很大不敬了, 谢承谨情绪一向淡薄克制,倒不会因为这话生气,但他一向按规矩办事, 尊卑也是一种规矩。 他不会因为听出她在阴阳怪气想对他不敬而处置她,但也不应该放下身份,真让她打两下出气。这种无聊的闲话,听听即可。 然而—— 或许他今天情绪太异样, 他注视她半晌,然后伸出手,在她面前摊开手掌。 “你若想打,打吧。” * 谢承谨的手很好看,修长如竹,富有力量感, 然而摊开手掌,能看见他掌心疤痕错落,这些伤痕将他的掌纹都覆盖住,新旧都有,但大部分看起来都是陈年旧伤。 谢承谨并非生来就情绪淡薄, 他会克制情绪,是因为他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他曾中过一味毒,这毒在体内多年无法拔除,成了病根,平时若情绪波动太大,心绪不稳,就会牵出毒素,让他受噬心之痛,痛不欲生,后来他学会抑制情绪,甚至能敏感地捕捉到自己的所有情绪,若有波动就用剑划破掌心,用痛意分散。 他袖中常年放着一把软剑不离身,剑尖稍出半寸,就能划破掌心。 就这样, 不管好的情绪坏的情绪到最后都成了掌心剑伤, 他逐渐没了情绪,也分不清情绪的好坏,只要尝到掌中痛意,就会本能克制。 兴许是今天异样的情绪太多,他才摊开掌心,默许她打他手板。 这些情绪不知所起,波动不大,只是死水微澜,离能牵动他体内毒素的程度还差很远, 但他心里已感到不适。 他应当克制。 * 谢延玉没想到他会真伸出手让她打, 每次她以为他已经足够反常的时候,他还会做出更多让她无法预料的事情,毫无规律可言。 她捏着戒尺,都有点茫然了,不知道该不该真的打他两下, 抬眼看他,他面无表情, 看不出任何情绪。 谢延玉真想打他,别说打两下,她很想把他踩进泥里,把他的皮肉全割开,把他的血放干,她并不喜欢自己这位继兄,甚至有些嫉恨。 她安静了片刻,看他半天都不曾将手收回去,于是想了想, 捏着戒尺抬起手—— 然而最终,戒尺也只是轻飘飘在他掌心挨了一下。 她并没打他。 谢承谨没感觉到痛,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她放得太轻,戒尺只是蜻蜓点水蹭过他手掌,凉凉的,甚至有点细微的痒意。 他声线平静无波:“不打了?” 谢延玉道:“我哪里敢打兄长?” 谢承谨垂眼看掌心,戒尺还虚虚搭在他手掌上方, 他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不敢打,怎么还把它搭上来? 谢延玉虽然真的想打他,但也就是做做样子,即使不真的打,把戒尺放上去,她心里也舒坦一点,至于真的打,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虽说他近来行事难以捉摸,就算刚才真打了他,他也未必处置,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翻出这件事来发难呢?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7节 等她爬得高一点,成仙了,不再受制于人,那时候怎么对他都不迟。 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温和解释: “兄长不也没打我吗?先前兄长把它放在我手上,我知晓兄长就是吓唬吓唬我,我气不过也吓唬吓唬兄长。哪会真有想打兄长的念头?” “是吗?我从前倒不知道——” “兄长不知道什么?” “你也会气不过。” 谢延玉被他这一句话堵住了,她脸上表情倒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低眉顺眼,掠过这话题:“如今我也背出心法了,就不再打扰兄长,先告退了。” 她说完话, 谢承谨倒也没出声,没准许她走,但也没阻止,只是收回了手。 谢延玉在这耽误太久了,就当他默认了,朝他一行礼,就推门出去。 方才跨出门槛, 还没走两步,连书房的门都没来得及关,远远的,就看见—— 贺兰危并不在茶室等着,而是就在书房外不远处。 他正看着她。 视线相对, 谢延玉余光还能看见书房里的谢承谨, 她脚步微顿。 第14章 她说 和你不熟 谢承谨说话算数,现在没理由再拘着谢延玉,就只能用别的法子阻拦她和贺兰危接触。 看她走出门, 他静默片刻,也跟着走出去—— 贺兰危说在茶室等他聊案卷, 他若现在去见贺兰危, 她就算有心,也无法在这个档口、在他眼皮子底下找贺兰危。 谢承谨这样想着。 然而一踏出门,就看见谢延玉站在门口不动, 而不远处,贺兰危站在廊檐下,正和她视线相交。 这画面倒谈不上多暧昧, 但谢承谨还是蓦地生出点烦躁感来。 仿佛是刚才那些被强行克制住的情绪又冒了头, 他淡淡抿唇,似有些忍无可忍,袖中的软剑无声无息出袖半寸, 剑锋贴在掌心,他默默握住,下一秒,掌心的皮/肉就被割伤,涌出血来。 痛意尖锐, 但他脸上表情很平淡,剑和手都藏于袖中,没让外人窥见一点异样, 视线则落在谢延玉发顶:“怎么站在这。” 谢延玉顿了下,侧头看他。 谢承谨却收回视线:“在看贺兰危?听闻你与他很亲近。” 他语气平淡,也听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谢延玉疑心他在敲打她。 她站在这不走,是因为一出来看见贺兰危,然后突然想起她还没来得及细看贺兰危发的消息, 但她不可能和谢承谨说实话, 她实在摸不清他的心思,只能暂时沉默,思忖着该怎么回答他比较稳妥。 她不说话, 谢承谨就安静地等着, 难得的,掌心的痛意并没有帮他抑制住情绪—— 世家中未婚女子与外男关系亲近,于礼不和,传出去并不好听,换做其他人被这样问怕是会当场否认,她却在他面前安安静静,没有出口否认的意思,以至于有些像是默认了她和贺兰危关系亲近。 谢承谨胸腔中陡然生出一股更为尖锐的情绪, 这情绪近似于厌恶,他突然觉得她这样很碍眼, 她想攀上贺兰危,手段也不算高明,心思昭然若揭,甚至不懂得在他面前否认一下。 倘若外人问起,她是不是也要这样默认,让人觉得谢家家风不严,养出了个上赶着想攀高枝的养女? 分明只是贪慕权势,想过好日子,谢家不比贺兰家差,她若在谢家这些年被亏待了,完全可以告诉他,他难道还会任由她被人继续亏待吗? 谢承谨重视家风,一向不容许任何人在他眼皮底下给谢氏抹黑, 她连否认都一句都不愿,往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情丝蛊没了,还有其他的催/情药,他当真能时时刻刻防着她,阻止她像梦里那样给谢家抹黑吗? 他不能。 倒不如杀了她更容易。 谢承谨一向按规矩办事,很少会在事情还未发生的时候就想到这种极端的处理方式,但现在胸腔里好像烧起一团火,和那些微妙难辨的念头一起裹挟住他,情绪波动着,简直像失了控,虽还未到牵动体内余毒的程度,但掌心的刺痛都已无法帮他克制, 或许是还不够痛, 袖中手掌又收拢,将剑锋握得更紧,黏黏腻腻的血流得更凶, 他再次看向她,视线却依旧安静无波。 也就是这时, 谢延玉出声道:“不熟。” 谢承谨顿了下:“嗯?” 谢延玉刚才琢磨了一番,想出来了个最稳妥的说法,现在徐徐道:“我与贺兰公子并不亲近,话都没说过两句,兄长听的传言怕是有误。站在这不走也是因为和贺兰公子不熟,所以不敢离太近,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和他打招呼。” 这话一落, 掌中剑刃没入已有半寸, 兴许是这次痛觉足够尖锐,他身体的本能似乎又开始运作,那些情绪终于被压下去。 谢承谨手松了松,冷淡道:“离他远些。” 谢延玉心里倒没准备和贺兰危保持距离,不仅如此,还准备找个机会再亲密一些,走点剧情。 但听见他这么说, 还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从谢承谨的角度,能看见她的发顶,她长发乌黑,黑到即使在阳光下也透不出别的颜色,很有光泽,像触感很冷的黑色绸缎。 现在她这样低眉顺眼,很容易给人一种听话的错觉, 但谢承谨知道她本性, 她恐怕只是表面答应他,想过好日子,还是会阳奉阴违。 她是觉得在谢家过不了好日子吗? 谢承谨不爱管闲事,只是不知为何,多思忖了下这个问题, 他从前从未多关注过她的处境,她若被亏待,兴许是会产生误会,觉得呆在谢家不如攀附贺兰危。倘若让她知道在谢家能过好呢?她何必还要舍近求远向贺兰危献殷勤? 这念头落定。 他淡声吩咐旁边的侍从:“带小姐去一趟藏宝阁。” 谢延玉一顿。 谢家没有女儿,她这个养女,倒是全谢府唯一一个能被称为谢小姐的人。 虽说待遇很一般,但谢承谨应该确实在说她:“兄长是叫他带我去?” 谢承谨颔首,语气仍旧没什么起伏:“可以从我私库选些喜欢的。” 谢延玉:? 谢延玉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是真的有些疑惑,略有不解地看着他。 谢承谨平静道:“方才背出心法,不是向我讨赏?” 谢延玉手里还捏着那根戒尺, 但他说要赏,这种好事她不会拒绝,于是温声道:“多谢兄长。” 她平时说话时,脸上会带点笑意,礼节性的,很刻板,像是用尺丈量好了嘴角弯起的弧度, 但兴许是喜爱权财的缘故,谢承谨看着她,总觉得眼下,她面上那点笑意比平时要真实些。 他脑中蓦地生出个念头。 好像贪慕权财也没什么不好。 他安静挪开视线。 随后倒是没再在她这耽搁,朝着贺兰危那边走了。 * 贺兰危看见谢承谨和谢延玉在书房门口说话, 他和他们距离虽算不上远,但也仍旧是有些距离的,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倒也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8节 谢承谨近日和谢延玉走得近,是因为有意阻挠谢延玉找他,仅此而已。 上一世,谢承谨甚至是厌恶她的,后来还对她起了杀心;这一世,即便谢承谨没有重生,对她暂无杀意,但他性格冷硬,循规蹈矩,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谢延玉有什么心思。 他不担心他们之间发展出什么来,于是不甚在意地在原地看着他们。 过了一会,看见谢延玉和侍从走了,谢承谨朝他这边走过来。 他同他打招呼:“谢兄。” 谢承谨颔首:“怎么不在茶室等?” 谢承谨性格很冷,不爱管闲事,平时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有些怪异。 贺兰危声调温和散漫:“茶室太闷,出来走走,正好遇见谢兄和延玉,就站在这等了。” 延玉。 叫得倒是很亲密。 谢承谨垂下眼帘,手抬起来,整只手掌上都是血迹,掌心的伤口太深,还没完全止血。 他拿出一张帕子,直接摁着伤口,将手上的血擦去:“刚才舍妹同我有些话说,劳贺兰兄久等了。” 贺兰危顿了下。 那种怪异感更强烈了。 他扫了谢承谨一眼,心中有了几分烦躁,漫不经心理了下衣袖的折痕:“是吗?聊的什么,这样久。” 像是不经意的随口一问。 然而他平时也并不是会追问这种话的人。 谢承谨平日里也并非会详细回答这种问题的人,但今天例外,他看着贺兰危,平静道:“提及贺兰兄。” 贺兰危:“我?” 谢承谨垂下黑眸:“她说与贺兰兄并不相熟,看见你在这,不敢离太近。” 这话一落。 刚理好的袖口,一下子又多出几道折痕。 贺兰危手在衣袖上停了一下,然后才挪开,笑意散漫,眼睛里温度却冷:“是吗?不熟就不敢离太近,怪不得她同谢兄说话时,站得那样远。” 谢承谨眼神迅速沉下来。 贺兰危若无其事笑笑,这时候,两人正好走进茶室,他没再继续这话题,摊开案卷—— 谢延玉是怕谢承谨,才会说那番说辞。 不熟? 他嗤之以鼻,将传讯符拿出来,放在了手边。 她应该看见他的消息了,方才在谢承谨身边,不方便回复,眼下总该要回复了。 他没将谢承谨的话放心上,漫不经心想着。 然而等到夜幕降临,几份案卷已经快要看完了,传讯符仍旧安安静静。 传讯符是修士们用来远程联络的工具,互相添加为好友后就能用灵力传讯,除此之外,还能用灵力感应对方传讯符的状态,若有灵力共鸣,就代表对方也正在使用传讯符。 贺兰危和谢承谨说话间,腾出一只手,指尖落在传讯符上,往里输入一点灵力, 下一秒, 谢延玉那一边的灵力共鸣起来—— 她正在使用传讯符。 没有谢承谨干涉,没有结界阻挠, 她看见了消息,只是单纯地,出于她自己的原因,没有回复他。 贺兰危眼底结霜, 看着他给她发去的两条消息,下面是一片安安静静的空白,将他之前一直给她不回讯息找借口的样子、过来打碎谢承谨结界的样子,反衬得像跳梁小丑, 他像突然被人扇了一巴掌,生出一种强烈的羞恼感,直接气笑了。 * 另一边。 谢延玉正拿着传讯符。 她之前和侍从去藏宝阁选东西,刚拿了两样,就听见系统的提示音。 贺兰危的剧情进度前进到了5%,谢承谨的剧情进度也从0%前进到了5%, 她一口气完成了两个小剧情点, 其中一个正是之前给贺兰危喂完情丝蛊解药后,她叫侍女来给她送衣服,想让侍女误会她和贺兰危关系,结果谢承谨来了,导致她计划失败的那个剧情。 那段原剧情中, 她和贺兰危苟且的事被下人撞破传开,传到谢家的主子们耳中,谢家人把她和贺兰危叫过去问他们的关系。她想承认,而贺兰危没准备承认,她只能识趣地在谢家人面前否认和贺兰危的关系。 系统给她的解释是: 因为下午在书房门口,谢承谨、她、贺兰危都在,她在谢承谨的面前否认了和贺兰危的关系, 时间地点人物齐全,符合原剧情中对这个剧情点的定义。 谢延玉:那另一个小剧情点是怎么回事? 系统:【原剧情里,你偷偷进谢承谨的私库偷了几样宝物,刚才你也在他私库里拿了宝物。】 谢延玉有些意外:所以我能同时刷好几条剧情线? 系统:【理论上是,但难度很大。】 谢延玉想快点成仙,得知这一点后,拿着宝物回来,先把里面的灵力吸收了,转化成修为,然后又翻了一遍原剧情。 翻完以后,才想到还没回贺兰危的讯息。 她又拿出传讯符。 就看见贺兰危给她发的两条消息: 「不巧,昨夜困倦,醒来已过午时,错过了谢小姐的消息。」 「谢小姐不若改天再登门。」 谢延玉想了想,也给他回过去一条:「那明天午时?贺兰公子有空吗?」 这消息一发, 下一秒, 却倏地被一道灵力驳回拒收了—— 贺兰危单方面解除了和她的好友关系。 谢延玉:……? 第15章 他对她 花了这样多心思吗? 聊完案卷已经是深夜。 送走贺兰危后,谢承谨叫来侍从。 他原本想让侍从明早继续等在谢延玉门口,等她一出门,就把她带来找他, 教她新的法术也好,让她背新的心法也可,总之要耗住她的时间,让她没功夫和贺兰危接触。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又顿了下。 他看了眼掌心的剑伤,不知想到什么,说出来的话改了口:“她下午去我私库选宝物,高兴吗?” 侍从还以为他要吩咐什么重要的事,乍一听他问这话,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看起来是高兴的。” 谢承谨淡淡嗯了声。 侍从观察谢承谨的表情,忍不住腹诽,心说这位什么时候开始管闲事了? 他斟酌了下,又补充道:“小姐在藏宝阁呆了将近两个时辰,挑走了几颗灵珠,还有些灵药。” 然而说完这话, 谢承谨却不太关心似的,没再回应了—— 他其实也并不在意她拿走了什么,只是回想起下午的光景,想到她似乎并不想呆在他身边学习修行,坐在那也不安分,虽说安安静静的,但总想着做些小动作,他看着她这样,连带着情绪也有点失控。 离去怨宅只剩下几天, 这几天贺兰危会和他一起研究案卷, 既然她高兴挑宝物,不如把她带出府去,既省得放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也能阻碍她和贺兰危见面。 他想到这,按了下掌心伤处,才又吩咐:“明天带她出府逛逛,她想买什么就给她买,挂我账上。” 侍从顿了下。 谢承谨语气平淡,补了句:“等晚上再带她回来,别碰见贺兰危。” 侍从这一下就明白了。 这位还想着阻拦谢延玉和贺兰危接触呢,只不过方式从把人带到书房学习,变成了带出去买东西。 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还是先应了声。 等离开谢承谨,他才一拍脑门反应过来,这事不对劲就不对劲在—— 说是阻拦她和贺兰危接触,但真要阻拦,直接用强硬手段把谢延玉绑起来不就完了,怎么现在这手段越用越迂回,好处还越给越多了? 谢承谨向来守规矩, 然而要给谢延玉的东西,已经完完全全超出了家规之中,一个不处理族务的养女该有的份例了啊! *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9节 谢延玉真实地困惑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贺兰危为什么突然单方面解除和她的好友关系,难道是因为她太久没回复吗? 可是贺兰危这人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待人接物的态度一向散漫轻佻,又实在不像会计较这些的人。更何况,以前她回复慢了,他也不曾解除过和她的好友关系,甚至态度也都漫不经心。 然而他这两天又确实有些奇怪。 谢延玉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决定不再想了,等明天起来去找他一趟。 然而第二天一早, 她一出门,就又被谢承谨的侍从拦住了。 谢延玉以为他又是来叫她去谢承谨书房学习的。 她这趟就是去找贺兰危的,目的明确,不会再跟着侍从走了。 好在这两天和谢承谨接触,她虽无从预料他的行为,但心里也大抵有了分寸,知道要说什么话拒绝更合适。 于是她脚步停住,和那侍卫打了个招呼,温和道:“兄长他今日又要教我修行么?劳烦您和他说,我今日实在有事,不如等我忙完,我再去他那……” “小姐误会了,属下这次是带您出府的,”不等她说完,那侍从就道:“公子吩咐今日带您出去,采买一些法器和灵宝。您若看中什么就买,钱都挂在公子账上。” 谢延玉一顿。 出门采买法器? 这倒也不是不能去。 她想起原文中的一段内容。 原剧情中,她在妖界入口拿到了一块玉牌,却不知这玉牌是天剑宗遗失多年的宝物,而她那未婚夫是天剑宗的新任宗主,一直在寻找这块玉牌,正好发觉这玉牌在她身上。 她因此见到了她那位未婚夫。 未婚夫认出她来,存心报复,于是向她提亲。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那么这段剧情大约要将近一年后才会发生, 但现在, 她既然知道了可以很多条剧情线一起刷,就没有再被动等待的道理。 她准备主动去触发这个剧情, 正好过几天,谢承谨一行人要启程去怨宅,怨宅又紧邻妖界入口, 她原本就已经打算跟过去了,现在更是可以趁着这一趟,将玉牌拿到,早点接触到她那位未婚夫。 但妖界入口很危险,群妖环绕,且那玉牌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原剧情中,她也是借助了法器才意外拿到。 现在谢承谨吩咐侍从带她出去采买, 她正好能买一些法器,一部分用来防身,另一部分则吸收了里面的灵力,用来提升修为。 什么时候都能找贺兰危, 但带她出去买法器,现在拒绝了,就不一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谢延玉飞快地权衡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温声答应:“也好,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她原本想着等回来以后再去找贺兰危, 然而这一逛,就逛到了晚上,回府的路上,马车又出了问题, 等回到谢府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所有人都已经入睡,她也没办法再去找贺兰危。 而之后几天, 每天一早,侍从就会准时守在门外,带她出去采买东西,逛完了东市逛西市,买完了法器买衣饰, 每天回府时无一例外都已到深夜, 屋子里已经要堆不下她买回来的东西,甚至她从买来的灵宝里吸收灵力,修为已经突破了筑基六境,除了根本没机会去找贺兰危以外,其他的一切都顺心得不像话。 转眼就到了启程去怨宅这日。 这天,谢承谨就没再吩咐侍从来带她出去了, 她难得有空闲的时间,但没去找贺兰危,而是先去了谢府的总管房,准备报名去怨宅。 谢府各类事务都由总管房安排,包括去怨宅队伍的人选,等报完名,下午启程去怨宅,路上总是能找到和贺兰危说话的机会, 到时候可以再慢慢问他为何和她解除好友关系。 谢延玉打算得很好, 然而一到地方,说明来意后, 就听见管事的斩钉截铁道—— “不行,你不能去。公子前几天就吩咐过了,不让你去!” * 另一边, 谢府东苑。 侍从走到谢承谨身边,低声道:“刚才掌事传消息来,说小姐想报名去怨宅,但他已经拒绝了。” 谢承谨冷淡地嗯了声。 他情绪克制,心思更是难以捉摸, 侍从觑着他脸色,看不出波澜,但总觉得他这两天有点太关心谢延玉,猜测他或许想多知道些关于她的事,于是又汇报:“这几天都是白天带小姐出去,深夜才带回来,没叫她有机会见到贺兰公子。” 说着, 侍从将账簿拿出来,同时还翻开另一本小册子承上去:“她没买太贵的灵宝,不过玉佩买得更多,一口气买了好些个纹样一样的玉佩,是灵玉制成的,属下将图样画下来了,您……” 话音未落。 谢承谨突然打断:“不必告知我。” 侍从一顿,手拿着册子,收回去也不是,不收回去也不是。 而谢承谨没再说话, 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侍从们都知道他不爱多管闲事,从来也不会挑这些事和他汇报,现在却揣测着他的意思,事无巨细地给他汇报起谢延玉的事情了。他最近有在她身上花这样多心思吗? 兴许有吧。 太担心她像梦里那样闹出什么抹黑家门的乱子来,想阻止,所以多关注了她一些。 但下午就要启程去怨宅, 她不会跟去怨宅, 并且贺兰危在谢府呆着,就是为了将怨鬼抓回宗门,等怨宅事毕,他应当就启程回宗门了。 如此,她和贺兰危之后应该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他也不需要再盯着她。 之后她继续留在谢家,他会给她足够好的待遇,让人帮她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但像这些天这样在她身上花的心思应该收回来,也无需再与她碰面,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她的事,于他来说也是闲杂之事,他不关心。 谢承谨想到这,微微侧头,视线正好扫过侍从手里的册子, 他看见册子上画的纹样。 她一口气买了好几个的玉佩,是朱雀纹的。 他顿了下,挪开目光,吩咐侍从:“退下吧。” 他说:“我对她喜欢什么不感兴趣。” * 与此同时, 贺兰危跽坐在桌案前,看着侍从帮他收拾行装。 传讯符摆在桌上, 安安静静的,仍旧没有动静。 他拿起来,又点开谢延玉的对话框,那边也是一片空白。 即使他又单方面恢复了和她的好友关系,这几天,她也没发过来一条消息。 过了一会, 他出声吩咐侍从:“将所有东西都收好,一并带去怨宅。” 侍从问:“公子,咱们捉完怨鬼,就不再回谢府,而是直接从怨宅启程回宗门吗?” 贺兰危轻轻颔首。 上一世,怨宅事毕后,他还是回了一趟谢府, 因为谢延玉,他觉得她颇为有趣,所以又在谢家多呆了一阵子。 但他这次不准备再回谢府了。 不就是一个谢延玉吗? 他不过是不甘心上一世她和他断得那样干净,另选旁人,所以重活一世,才想着要趁她喜爱他时拴住她,缠绕住她,她先来招他,她是他的东西,他的玩物,就不能另投旁人,死了都要是他的。 但这一世从一开始, 她就有了变化。 她自己选择给他喂情丝蛊解药,选择不回他讯息,他不想思考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难道是不喜欢他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他强行摁住了思绪—— 不过是一个玩物,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0节 他又不爱她,只是不甘心而已, 既然这样,他何必再放下身段,自甘下贱地和一个修为低微、身份尴尬的世家养女再有瓜葛? 就这样吧。 反正她也不会跟去怨宅,今日以后再无纠葛。 贺兰危眼睫压下,将传讯符放到一边, 动作看起来和平日无异,看着也不像用了什么力, 然而玉质的传讯符被他攥了下,竟多出一点隐裂。 * 是谢承谨吩咐的不让她报名去怨宅, 谢延玉没准备硬碰硬,听见掌事拒绝,就直接离开了。 但等到下午,她又去了趟总管房的后门。 去怨宅的主子们启程前在府门口集合,各乘各的马车,下人们则先在总管房后门集合。 她来得早,只有一个侍女等在这。 这府中的下人不管男女,没几个看得起她,见了她说话都有点刻薄:“听总管说您上午已经来过一趟,怎么现在又过来了?您不适合去怨宅那种地方,还是快回去享福吧。” 谢延玉语气温和:“享福?” 侍女语气酸酸的:“您可是府中的小姐,呆在府里哪也不用去就有人伺候您,每天只要去外面逛街采购,这不是享福吗?” 谢延玉稍微凑近了一点:“听起来,你很想享这个福。” 侍女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这么一句, 有一点不太妙的预感, 正要补两句话,然而下一秒,一抬眼,就看见谢延玉手从身后拿了出来。 而她手里,这时候正拎着一根—— 洗衣服用的,手臂那么粗的木棒。 侍女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 就感觉脖颈一阵剧痛。 谢延玉没多话,一棒子打在她脖子上,把人敲晕了,然后拎着衣领把人拖回院子里,用绳索捆在床上,喂了能让她昏迷七八日的药,又简单照着那侍女的模样易了容—— 没法光明正大跟着去怨宅,就冒充成下人去,反正总有办法去。 她柔软温顺的就只有这副外表,服从便也只在表面,皮囊下的骨头又硬又刺,从来不会真正对什么屈服,决定要做的事情就要不择手段做到。 回到总管房后门的时候,下人们已经来齐了。 谢延玉跟在队伍里—— 启程前往怨宅。 第16章 屋子里 挂满了她的画像 去怨宅的路上,主子们坐马车,下人们则跟在马车后步行。 谢延玉跟在下人队伍里,原本准备找机会去前面马车里找贺兰危,然而贺兰危此行竟和谢承谨同乘一车。 她本就是偷偷跟上来的,虽然乔装打扮了,但仍旧不敢在谢承谨眼皮子底下乱晃—— 谢承谨明令禁止她来怨宅, 若发现她跟来了,恐怕会直接叫侍从把她押送回谢家。 谢延玉这一趟来怨宅计划了不少事,不想就这样被送回去。 于是去找贺兰危的事暂时作罢。 她继续跟在队伍里步行。 路程有点远, 她走得腿肚子泛酸,脚跟火辣辣地疼, 好在来谢家前她就颠沛流离,走过许多比这更远更陡峭的路,受伤忍痛是家常便饭,所以对于身体上的痛楚忍耐度非常高。但即便如此,她仍旧停下了脚步—— 并不是因为脚疼腿疼,而是因为她有一种隐隐的、被窥探的感觉。 就好像有人在后面看着她。 她猛地回头看。 却发现身后一切如常,根本没人。 这是一段山路,略略崎岖,但地势开阔,身后仅有寥寥几棵枯树,树上光秃秃的连叶子也没有,更没有藏人的地方。 她本就跟在队伍最后,这一停步就直接掉队了。 有人见状也停下脚步,回头问她:“怎么回事?还不跟上!” 谢延玉回过神来,跟上队伍,回答那人:“总感觉身后有人在看我。” 那人说:“哪来的人?要我说,你就是想多了。” 谢延玉总觉得不对:“会不会是妖?毕竟这地方紧临妖界入口。” “行了,没人看你,也没妖看你。别疑神疑鬼,这里很安全,”那人摇头:“天都有个结界,就设在妖界入口前,还是当年几个仙宗为了防止妖族来人界作乱,联手设下的。不仅普通妖物无法出来,普通人也被那结界拦着,无法踏足妖界入口。” “普通人无法踏足妖界入口?” “是啊,只有那几个大宗门的人能进,他们身上的令牌就是结界的通行令。” 谢延玉听见这话,直接又沉默了。 那股被窥探的感觉还在,但她现在在想另一件事—— 她这趟跟来怨宅,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去妖界入口。 原剧情中,她在妖界入口拿到了一块玉牌,这玉牌是她和她那位“未婚夫”之间剧情开始的契机。 除此之外,她还和妖尊有一条剧情线要走,原剧情中,她投奔妖族后和他成了亲,后来被他一剑穿心。 妖尊本体是蛇,性格也同蛇类动物一样,阴湿病态,残忍薄情; 谢延玉知道他很危险,所以暂时不打算走和他这条剧情线,但此行也打算在妖界入口看一看,她对妖界知之甚少,要先对妖界有个大概认知,再筹划该如何走和妖尊的剧情。 但现在, 却听说像她这样的普通人根本没法踏足妖界入口。 她垂着眼沉思。 过了会,她又想起来—— 原剧情中, 她是追着贺兰危,追去他那宗门当杂役以后,有了宗门令牌,才去妖界入口捡到玉牌的。 那宗门也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仙门大宗,名叫上清仙宫。 上清仙宫的令牌可以进妖界入口。 虽然现在她还不是上清仙宫的人,但贺兰危是。 看来, 到怨宅后她还是得尽快找他一趟。 * 谢延玉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倒没太把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放在心上。 她继续跟着队伍往怨宅走,浑然不知此时的妖界入口处,有几个大妖正隐着身,站在结界后面,恋恋不舍地盯着她的背影—— 妖族嗅觉灵敏,即使站得远远的,中间还隔着一道结界,也仍旧能感知到她灵根的气息。 她的灵根很特殊,很罕见,无法助力她修行,却能让她的血液变得像奇珍妙药一样,喝她的血不仅能治病,还能提高修为。 几个大妖馋得不行,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他们都是修为很高的妖,然而当年人界那些仙宗设下这结界,就是为了防止妖族去人间作乱,修为越高的妖越难以通过那道结界,若要强行通过,则会被结界反噬,反倒是没什么修为的妖才能随意出入; 一开始他们还在说要如何穿过那结界,但后来说着说着,话题又都落到了妖尊身上。 妖尊名叫沈琅。 他有法子隐藏修为, 大妖们若想穿过这道结界,则必须求助沈琅。 然而沈琅前几天刚渡完劫, 渡劫醒来后,他就有些反常,整个人又哭又笑,拿刀子剜自己的手,嘴里一直重复念叨着什么“回来了”、“不是幻境”。他本就是个阴冷难测的性子,现在还多了一点病态疯癫,不眠不休画了许多画像,上面无一例外都画着同一个女子—— 黑发如瀑,皮肤苍白。 柳叶眼,略微有些下三白,五官清秀端正,虽算不上顶好看的美人,却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质,让人看了就难忘。 沈琅让手下们拿着画像去人界找人, 甚至他自己也不怎么处理族务了,时常隐藏气息去人界找人,回来后,则会呆在书房里,不停地画那女子的画像,画她的脸,画她的背影,画她看书的模样、画她闭着眼小憩的模样。 又疯又病。 妖族最近没人敢去打扰他。 但刚才路过妖族的那个人…… 她走在队伍最后,看起来是大户人家的侍女,很警惕,大妖们隐着身形看她,她都像是察觉到了一样,转头查看。她似乎易容乔装了,但大妖们也并不在意她原本长什么样,他们盯着她,是因为她的灵根实在太香了,他们实在很想穿过结界,抓住她,喝她的血。 大妖们最终还是决定去找沈琅帮忙。 于是很快, 他们就来到沈琅的妖宫。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1节 推开前殿门,下一秒,他们却像被骇住了一样停下脚步—— 殿内挂满了画像。 四面八方、每个角落都是沈琅正在找的那位柳叶眼姑娘的画像,笑着的哭着的、站着的坐着的,她的长相原本就有些鬼气,现在画像挂满了房间,更如同打不散的鬼影一样,密不透风地将屋子里的人包围起来。 换做寻常人,会觉得扭曲又可怖, 可是沈琅此时正坐殿内, 他身前是一个人偶, 这人偶没有生命,被捏造成了那姑娘的模样,甚至身高、体型也和她一致,被摆出一个坐姿,坐在梳妆台前,沈琅正在给它梳头,盘了个发髻,还没盘完。 大妖们看见这场景,身上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不敢往前,也不敢说话。 反倒是沈琅放下了梳子,转过脸问:“怎么了?” 大妖们见他转脸,都迅速低下头。 沈琅长得阴柔漂亮,面若好女,因为这张脸太漂亮,平日里总被人盯着看,然而他身为妖中之尊,修为近仙,性子也高傲金贵,视旁人为低贱蝼蚁。 低贱的蝼蚁又怎么配看他的脸? 他厌烦那些低贱的视线,于是常年戴着面具。 他不喜欢别人看他。 眼下他并未戴面具, 大妖们余光瞥了一眼, 能看见他五官柔和,凤眼高鼻,唇珠饱满,像一尊漂亮慈悲的神像,然而他本就是妖,现在又在这样诡异的环境里,于是他身上那种阴柔的特质,就给他增添了一点阴森森的鬼气。 大妖们不敢多看他,硬着头皮说:“我们想去人间一趟,求尊上帮我们隐藏修为。” 沈琅没有回话。 大妖们听不见他的回答,不由得心里打鼓,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屋子里很安静,大妖们却焦灼不安,实在没办法再在这种环境里呆下去, 正准备硬着头皮说点场面话告退。 然而下一秒, 沈琅就缓步走到他们面前。 大妖们要告退的话一下就说不出来了,只能感觉到沈琅阴冷的视线如同蛇一样,在他们身上打量, 然后就听见他出声道:“你们身上有她的气息。” 大妖们闻言,愣了下, 过了会才反应过来,沈琅在说画像上那位柳叶眼姑娘。 可是他们根本没见过她,身上怎么会有她的气息? 有个大妖战战兢兢道:“尊上,我们绝对没见过她!谁都知道您在找她,我们要是见过,肯定就给您带过来……” 话音未落, 就听见沈琅轻声道:“撒谎。” 大妖百口莫辩,刚想再说话,然而还不等再开口,就陡然感觉到头上一阵冰冷的触感,随后是一阵剧痛—— 是沈琅直接伸手按在了他头顶。 他的手白皙冰冷,掌心灵力涌动,直接用了搜魂术。 不过片刻,就从大妖的记忆里看见一个画面—— 画面里,一队人马路过妖界入口,看起来像是人间的大户人家,主子们在前面坐马车,下人们跟在后面走路。下人队伍的最后,跟着一个衣着平平无奇的侍女,她行走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 这一回头,露出一张同样平平无奇的、陌生的脸。 沈琅却立刻认出这是谢延玉,她应该只是易容了。 他没想过自己会重生, 上一世他修习无情道,和谢延玉成婚后,又杀了她证道。 现在重生回到这个时间节点, 距离上一世遇见她还有好几年,但他等不了了,想快些找到她。 然而他只知道她是谢家养女,却并不确定这一年她是否已经在谢家。 他先尝试从谢家找她,不过徒劳无功,谢家规矩森严,仆从绝不向外人透露一点府中人事,即使试着混进谢家,谢家也有驱邪阵,妖魔无法踏入内宅半步,若只派人在宅外蹲守,这些日子却从未有人见过她。 他只能将范围扩大再不停找她, 前世她死后,他以为自己大道已成,然而却一天比一天痛苦,到最后他散尽全身修为试图复活她,却没有结果。日复一日,生出心魔来,他才发觉原来他记得她每一个小动作。 她忍痛的时候会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间歇性用力勒自己几下, 因为只要把自己勒得呼吸不畅,就能暂时忘记身体上其他地方的疼痛。 这种习惯很少见, 大妖记忆的画面里,她就正轻轻掐着自己的脖子。 她似乎是磨破了脚, 脚痛却不得不继续赶路,为了忍痛,她就一直用手捂着自己的脖子,间歇性地用力勒一下。 沈琅看着这画面,按在大妖头上的手更用力了,甚至开始微微发抖。 大妖被按得头皮生疼,被搜魂也很痛苦,终于忍不住要挣扎。 然而还不等有动作, 下一秒, 沈琅就先松开了手。 大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他仍旧不敢抬头看沈琅。 如果这时候他抬起头, 就能看见沈琅的眼眶微微泛红,胸口正上下起伏着,甚至抱住了一套衣服, 这是一套女子衣裙, 崭新的,沈琅在找的那女子似乎常穿这套衣服,画像上,十张里有六张,她都穿着这套衣服。 可是大妖不敢抬头看, 只听见沈琅喃喃道:“找到了。” 声音很轻,似乎在飘, 听起来似乎有点兴奋,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疯癫的痴态。 大妖瞬间寒毛倒竖,毛骨悚然。 第17章 微妙的 酸意 到怨宅的时候已经深夜了, 主子们各自分到了住处,都是单独的院落, 下人们则跟着主子住,被安排去哪位主子那当差,就住哪位主子院里的下人房。 谢延玉原本被安排去了其他人那, 但她打定主意要找贺兰危,于是塞了钱,把自己换到了贺兰危院子里。 到贺兰危院子里的时候,他还没回来—— 他们一行人进怨宅的时候,宅子里那怨鬼披着人皮,伪装成人类的样子迎接他们,给他们分配完住处后,又强留他们吃酒席。 下人们还需要帮主子们安顿,无需留下来吃席, 但主子们就很难推拒了,虽是来抓鬼的,但他们也是伪装成凡人才能进怨宅,这怨鬼修为很高,又很狡猾,并不好抓,为避免打草惊蛇,就算知道它皮下是鬼物,也虚与委蛇不拆穿,于是就都留在那,和怨鬼一起吃席,席间观察这怨鬼的弱点。 眼下贺兰危应该还在和那怨鬼周旋,估计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谢延玉在院子里站了一会,看见侍从们把贺兰危的行李往卧室里抬,于是跟在后面,一起往卧室里走,结果刚跨过门槛就被屋里的灰尘呛了一下。 她掩住口鼻,观察四周, 这里像是久未住人,房间虽很大,但房梁上、桌角下都结了厚厚的蛛网,屋子里灰很大,甚至侍从们刚把行李放下,就有一层灰飘到装行李的箱箧上。 若不打扫,根本没法下榻。 侍从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有人出声问:“什么鬼地方,灰可真够大的。趁着公子还没回来,谁来打扫一下?” 谢延玉闻言,仍旧安安静静低着头,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思却活络起来—— 贺兰危此行的目的就是将那怨鬼抓回上清仙宫, 那怨鬼狡猾,几乎从不离开怨宅,以至于他们一行人只能乔装成凡人进怨宅。 既然如此,他必不可能把上清仙宫的令牌带在身上,那么令牌很有可能在他的行李中。 现在贺兰危也不在这里, 她正好可以借口打扫留在他房间里,甚至打着整理行李的幌子翻他的行李。 虽说贺兰危不会将一块令牌放在眼里,但在他眼中,她与那令牌大抵也没什么区别。所以她若要找他要令牌,他也不一定会给她。与其这样,不如直接偷走来得更方便,她用完以后再偷偷放回来就是了。 谢延玉想到这,直接揽下了打扫房间的活, 等侍从们搬完行李后,她把门掩上, 随后她蹲下身,将装行李的箱箧一一打开。 * 怨鬼以凡人的怨气为食, 它呆在怨宅里,每隔一段时间就开门迎客,吸引路过的凡人住进来,制造恐惧,然后在人们最恐惧的时候杀死他们,吸食他们魂魄中的怨气。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2节 今天是贺兰危一行人进怨宅的第一晚,怨鬼不会这么快动手, 它虽强留他们吃酒席, 但酒席也是正常的酒席,饭菜酒水都没什么异常。 换做平时, 贺兰危多少也会吃一两口意思一下, 他虽目下无尘,从不把规矩礼法放在眼里,但这种轻慢藏在骨子里,并不流于表面,甚至他待人接物时,也将那些世家式的虚礼拿捏得很到位。 因为他的身份足够高,礼法与规矩无法束缚他,甚至反过来装点他的皮囊,将他骨子里的轻佻掩藏住大半,显得彬彬有礼,游刃有余,哪怕对面是披着人皮的鬼,他也不会下了对方的面子。 然而今天例外, 一场筵席下来,桌上的菜肴他一筷子都没动,酒水也一口没喝,手里捏着传讯符,指尖一直无意识地在上面摩挲,却又不拿起来看。 就连怨鬼和他说话,他也都是不咸不淡地应一声,谈不上失礼,但放在他身上也足够反常。 此行除了他和谢承谨,还有谢家旁支的几个小辈跟过来历练, 谢家那几个小辈与他并不相熟,但这时候也看出他不对劲, 有人凑过来,出声道:“贺兰兄,在想什么?怎么心不在焉的。” 贺兰危闻言,微微侧头,看了那谢家小辈一眼,然后温和问:“何出此言?” 那小辈道:“这菜摆在面前,您一口都不吃,肯定有心事。” 很朴实很直白的答案。 那小辈一边说,一边又夹了一筷子菜。 贺兰危不置可否,看了他半刻, 等他把菜送进嘴里,才轻飘飘道:“恶鬼给的吃食,你也敢吃么?” 这话一落,那小辈咀嚼的动作瞬间停住了,像是被吓到了,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嘴里的东西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也不再说他心不在焉了,口齿不清地问他: “贺兰兄,难道这怨鬼在菜里做手脚了?不是说咱们入住的第一天,它不会干什么吗?还是说您嫌我吵,怕我追问您有什么心事,所以故意吓我想叫我闭嘴的?” 贺兰危没回答。 他只是温和散漫地笑了下,然后道:“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他其实没什么事,但确实不想再在这呆下去,今晚也不知为何,他不太舒服,总感觉心底像压了一簇火,烧得他焦躁得很,哪怕席间并不吵闹,他耳边几乎听不到太多噪声,甚至传讯符也很安静,没人找他没人烦他, 可那种焦躁感却没有消减。 他根本坐不住,于是破天荒地提前离席,往怨鬼给他分配的院子走。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卧房的灯开着,屋里似乎有人。 他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走到门口,然后直接推开了门。 * 因为怕贺兰危突然回来, 谢延玉每翻完一个箱箧,都会把里面的行李拿出来整理好,做出一副真的在洒扫整理的样子。 这样做胜在稳妥,却很耗时间,听见身后推门声的时候,还剩两个箱箧没翻。 但她还是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就见是贺兰危回来了。 她此行跟过来,原本也打算着找机会走一点和他的剧情,现在见到他,她有意亮明身份,问一问他为何要单方面解除和她的好友关系,是否是她哪里让他不高兴了。 毕竟他这条剧情线还有很多没走完,一直僵着也不是办法。 只不过她还有些拿不准, 究竟是现在亮明身份,还是等她翻完剩下两个箱箧,偷到令牌后再亮明。 不过不管怎么样,见到他都是要先行礼的。 于是她微微俯身,道:“见过公子。” 她易了容,也靠服药暂时调整了声线, 所以不管从脸还是声音,都很难认出她是谢延玉。 贺兰危闻言,看了她一眼。 他其实很少反感什么, 但他确实不太喜欢有侍女近身伺候,平时甚至不让侍女进他的卧房, 眼下看见这陌生侍女在房间里,他有些不悦,知道她在洒扫房间,于是想问她还要打扫多久。 然而还不等他出声, 袖中的传讯符突然有一阵灵力波动。 贺兰危顿了下, 门没关,冷风从外面吹进来,但这冷风一吹,怎么好像把先前那种焦躁感吹得更旺盛了些, 他取出传讯符,指尖有点微妙的酸意,心里好像生出一点隐秘的期待。 然后他指尖在符上点了点。 下一秒, 新收的讯息映入眼帘。 是刚才和他搭话的谢家小辈发来的,问他刚才究竟是发现了什么怨鬼的不对劲之处,还是心情不好故意吓他,他发了很长一段话,但是贺兰危没继续往下看了,视线在传讯符最底部停了一瞬—— 传讯符的最底部, 是谢延玉和他的对话框。 对话框里,讯息还停留在好几天之前他和她说的那句「谢小姐不若改天再登门」上, 他单方面解除了好友关系,很快又单方面恢复了好友关系, 但她始终没有回复。 甚至他离开了谢家,行李全都带走了,她也没发来讯息问一句。 她是不在意,还是根本没发现他已经走了? 像是那股被刻意忽视、刻意压住的火突然烧起来, 他突然点开和她的对话框—— 既然以后都不准备再有瓜葛,那还留着传讯符好友干什么? 她这样的身份,本就不该有他的联系方式。 他脸色冷冷的,好像将平时温和散漫的皮囊剥离开了,指尖点了下,再一次解除了和她的好友关系, 抬起眼,又看见屋子里还有个侍女, 他现在不想看见任何人,也不再等她打扫完,冷淡迁怒: “出去。” 第18章 上辈子不会 这辈子更不会 令牌还没拿到, 就剩两个箱箧没翻了,现在如果走了,之后再要拿令牌可能就没这么容易了。 谢延玉想到这,于是道:“可是屋子还没打扫完,公子下榻在此,不打扫干净的话,要如何安枕……” “无妨。”贺兰危截断她的话头。 他平时待人温和松散,现在心中窝火,虽有点迁怒旁人,但那股子火气仍旧是收敛着的,并没有发出来,只是说话的语调变冷了许多。身上那种虚浮的温和褪去,骨子里的高高在上就显露出来,他又重复一遍:“下去吧。” 口吻带了点不容忤逆的意味, 寻常下人听见这话,就该直接退下了, 然而谢延玉却没立刻动作。 贺兰危视线落在她身上, 等了一会, 才见她动了下,挪步往他这边来。 贺兰危这时候正站在门口, 她往门口这边来,应该就是要离开了, 他懒得再说多余的话,微微侧过身让出一条道,方便她出去, 然而她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住脚步,站在了他行李中两个未开的箱箧前。 紧接着, 贺兰危就见她冲他行了个礼,指着那两个箱箧,低声道:“公子行李也还没理出来呢。” 她面上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然而骨子里本性并不柔顺,只要她心里不想走,就会想尽办法留下来,哪怕感觉到贺兰危心情已经很不好,但她仍继续道: “您若不喜屋中有人,我就把箱子挪到偏房去,把公子日常所需的衣物理出来再送回来。” 这话一落, 贺兰危几乎要气笑了。 谁家下人会这样,主子都说让退下了,还强行要留下来干活?不像是想整理行李,反倒像是想留下来,或是有所图谋。 他平时若是听见这种话,当个乐子也就过去了, 但今天本就压着一肚子无名火,这时候他也没什么耐心,指尖蓄了点灵力,准备直接把人弄出去,然而还不等动作,视线就无意落在她手上,捕捉到一抹白—— 因为她正抬手指着箱箧,所以衣袖翻起来,露出一小截手臂。 她的小臂上交错缠绕着雪白的纱布, 为了固定,纱布的一端绕过大拇指,缠住掌根的部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3节 只有谢延玉会这样缠纱布, 她常年给谢承谨供血,每隔半个月就要将手臂割开放血,通常上次的割伤还没好,就又要割下一次了;而且因为右手要写字干活,所以她只割左手,不割右手,因此她左手小臂常年缠绕着纱布,几乎没有拿下来过。 眼前这侍女也正好是左手缠着纱布。 若说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些。 贺兰危视线下移,又落在她手上。 她的手修长纤细,且看起来不显得纤弱,反倒像是蕴藏着力量感与韧劲,骨肉匀称宛如一支新竹。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然而她肤色非常苍白,几乎没什么血色,手指上却有斑点状的伤口,还没愈合所以微微发红,看起来像是被蝎子蜇出来的。 谢延玉也养蝎子。 她外表柔弱沉静,确实看不出她会养这样的阴毒之物, 但贺兰危亲眼见过她将毒蝎放在掌心的模样。 他顿了下, 指尖蓄灵力的动作蓦地停下来, 有那么一瞬,他讶异于自己竟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记得这样清楚。 然而还不等再细想, 下一秒, 就看见她微微俯身,开始搬那两抬箱箧了。 贺兰危突然出声:“……算了。” 谢延玉听见这话,又放下箱箧,转头看他:“公子也不愿我把行李搬去偏屋整理吗?” 贺兰危安静地看了她半晌,然后突然抬手,把房间门关上了。 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他走进来,在桌前坐下,淡淡道:“就在这理。” * 谢延玉一直都是看人脸色过活的,所以尤为擅长察言观色,刚才贺兰危赶她出去的时候,她明确地感觉到他心里压着火,情绪很差,然而这时候,她又隐约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压迫感减弱了。 短短两句话的功夫, 他情绪怎么忽上忽下? 谢延玉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发现他在看着她,于是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将那两个箱箧打开,开始翻看他的行李,一边找令牌,一边做出整理东西的样子。 没过多久,就在其中一个箱箧的角落里,找到了上清仙宫的令牌。 她将令牌藏入袖中,但又开始思忖另一件事—— 原本她计划拿到令牌后向他说明身份, 但现在贺兰危情绪不够稳定,时好时坏,她很难揣测出他心中所思; 想亮明身份和他沟通,是因为不想和他一直僵着,但这种时候,谁知道会不会哪句话说错,反而导致关系更僵。 谢延玉有些犹豫,于是又开始翻原剧情,想看看有什么剧情可走。 这一翻,还真找到了一个小剧情点—— 原剧情中, 她因为中了情丝蛊,不得不追着贺兰危,进了上清仙宫当杂役弟子。有一回,贺兰危下山除妖,正赶上她情丝蛊发作的时候,她只能乔装成侍女的模样跟着他去除妖。 贺兰危觉得有趣, 分明知道她伪装成了侍女,却也不拆穿她,佯作没认出来,看她干了好几天侍女的活,给他洒扫房间做吃食,更不提给她解情丝蛊的事。后来她蛊毒发作,狼狈不堪,他似乎才玩够了,大发慈悲帮她解了蛊,又把除妖时夺的宝物给她,权当是补偿了。 谢延玉看着原文, 觉得补偿这个词不怎么贴切。 贺兰危表面上的温和都是虚的,骨子里轻慢又恶劣,他本质上把她当玩物,当消遣,看她这样,就像看一出有意思的戏, 他丢给她的宝物,应当叫“报酬”,买她狼狈一场,换他自己开心。 谢延玉揣摩着这段剧情, 虽说她现在身上没有情丝蛊了, 但她这趟也是伪装成侍女跟过来的,现在更是在贺兰危眼皮子底下,顶着侍女的身份干下人的活。 她现在完全可以刷这个剧情点。 若是亮明了身份,这剧情反倒就走不成了。 谢延玉想到这,直接打消了说明身份的想法。 * 贺兰危坐在不远处,目光落在谢延玉身上, 她背对着他,一直在整理箱箧中的行李。 她平时陪在他身边的时候就这样, 贺兰危见过太多对他献殷勤的人,但没什么人会像她这样,陪在他身边却不试图吸引他的注意,也不太打扰他,就自己找个事情做,于是他容许她在他身边留得久一点,甚至会在她像这样安静陪在身边的时候,产生一点微妙的安定感。 但这些都是上辈子她还喜爱他时的事了。 这一世重生回来后, 她的每一个行为他都难以预期,就像是不想和他再有瓜葛一样。 她这样, 他就更没有弯下脊骨贴上去的道理。 他骨子里高高在上惯了,她也并非什么重要的人,他可以允许她贴上来,如果她这一年和上一世一样爱着他追着他,那这一世他可以给她想要的荣华富贵,从一开始就把她留在身边,为了不出差错,甚至可以喝下情丝蛊拴住她,不让之后她另投他人的事再发生, 但他不会为她弯折脊骨,就连稍微低一低头,他都欠奉。 上辈子不会,所以她说要和他断干净,他就没再找她。 这辈子更不会。 已经准备好此生不再见, 但眼下她突然出现在这,安静地在他旁边,仅仅只是背着身在那整理行李,他心绪就本能地平静下来, 那一点安定感很好地抚慰了他, 心里压着的那股火一下就熄了大半。 贺兰危这时候才开始思忖—— 或许其实她没变,和上辈子的这时候是一样的,仍旧喜欢他。 否则为什么会顶替丫鬟的身份跟过来,走那么远的路,又出现在他房中。 他要她走,她也不走。 那先前那些变化算什么? 贺兰危想到这个,那种微妙的不安感又窜出来了,一点点,很细微,像蛛丝似的缠绕在他心上,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但每到这种时候,就会突然收紧,勒他一下。 他本能排斥这种感觉, 有点近似于恐惧, 他这样的人,出生就站在云端,本不该畏惧任何事。 他将这感觉强按下去,不再思索这个问题, 总之谢延玉就是千里迢迢跟过来了,现在在他卧房里不肯走,不就是在找机会向他亮明身份吗?她这样喜欢他,现在又主动贴上来,他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 但他不会再像刚重生时那样主动给她机会了。 贺兰危安静地看着她, 他没有出声,等着她什么时候回头,主动和他说明身份。 过了一会, 她终于整理完箱箧,站起来转过身。 贺兰危看着她,见她动了动唇,猜测她这是要向他坦白身份了。 不过以她的性格,大概率不会直接坦明,而是会说些什么模棱两可的话,把他的思维往她易容这件事上引。只不过,他不知道她具体会说什么,于是他稍微坐直了些,容色淡淡,揣度着她接下来要怎么说。 然而下一秒, 却听见她直接温声告辞—— “已经收拾完了,公子早些歇息,我就先告退了。” * 与此同时。 怨宅中的另一处院落, 谢承谨从酒席回来后,就洗漱睡觉了。 但为防怨鬼作乱,他并未放下警惕,屋子中的烛火甚至都没熄灭,因此他睡得很浅。 半梦半醒之间,他又做了个梦。 梦境依旧围绕着谢延玉, 这一回,梦境以谢延玉的第一视角展开。 他梦见她乔装易容,顶替了侍女的身份偷偷跟来怨宅,然后去了贺兰危的卧房。 此时烛火晃动,突然发出“噼啪”一声。 谢承谨眼睫颤动一下, 睁开了眼。 第19章 大海捞针 哪有这么巧的事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4节 谢延玉是有些反骨在身上的,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阳奉阴违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她这样的人—— 这样一个贪慕权财、削尖了脑袋想当人上人、想过好日子的人,现在顶替了下人的身份,跑来这种危险的地方吃苦, 这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了。 不正常到甚至有些荒谬了。 关于谢延玉的梦境一直很真实,谢承谨的态度也一直是宁可信其有,但这是头一次,他觉得这梦就是假的。 他完全找不出她这样做的理由。 为了摁住她对贺兰危的心思,他把给她的待遇一抬再抬,甚至抬到了远远超出她当前身份的程度,如果要类比,兴许谢家的少夫人才能有这样的待遇;谢家与贺兰家不相上下,她就算真成了贺兰家少夫人,待遇也不会比现在更好了。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她歇下攀附贺兰危的念头,根本没想过她会偷偷跟过来,大几十里路,用脚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修真界一看实力,二看家世血脉, 世家子若要联姻,所选的少夫人必然要能一同担起整个家族的荣耀与兴衰, 她修为仅仅筑基,灵根也不是适合修行的那种,家世也只是谢家养女,抹不去曾经流落街头的那一段,就算进了贺兰家,也很难坐上少夫人的位置,就算贺兰危同意,贺兰家的族老们也未必同意。 她心里应该也很清楚这些。 所以她若是真的跟过来,她图什么? 总不能是动了真心,图贺兰危这个人,为了他连本性都摒弃,跟过来吃苦。 谢承谨太阳穴跳了下,想到这个可能性,破天荒的有种被荒谬到想笑的感觉,情绪波动间,也不知道是不是牵动了体内余毒,胸口一阵发酸发闷,指尖都有点微微泛酸。 胸腔起伏了下, 他又闭上眼。 然而这一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半晌,他又起身披了件外袍,直接出门往贺兰危的住处去了—— 最好只是场梦。 * 另一边。 贺兰危听见谢延玉的话,难得地怔了一瞬。 他想过她偷偷跟来是因为想和他缓和关系,呆在他卧房不愿意走是因为想找机会和他说明身份;他也预想过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向他坦白身份,可能会直说,也可能会徐徐图之,适时地抛出一点话头,引他主动揭穿她的身份。 但他唯独没想过,她整理完东西就直接说要走—— 一点要说明身份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信。 如果不是为了和他加深关系, 她为什么千里迢迢跟上来,还出现在他卧房? 贺兰危不信她是真要走,没有回应她告辞的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言不由衷的痕迹, 然而谢延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低眉顺眼朝着他行了个礼,行完礼也没有再等他说话,转身就直接往外走了,一点都没有想多留一会儿的意思。 直到走出房门,她都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也没有放慢一点, 就好像刚才她留在这真的是因为没收拾完箱箧。 这多荒谬。 贺兰危完全想不透她的意图, 她也不是真的下人,怎么可能尽职尽责地干下人的活? 或许是欲擒故纵? 分明这些天关系已经冷淡下来,他因此准备不再和她有瓜葛, 但她就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样,这个时候又跑来他眼皮子底下晃,晃了一圈就走,也不说话,非要他猜她的意图—— 这念头一出。 贺兰危又觉得有些怪异, 他为什么要猜测她的意图? 向来都是别人猜他的心思,他站得太高,高高在上地立在云端俯瞰一切,在他眼里,谢延玉只不过是个稍微有些意思的消遣,上辈子她另投他人,这的确让他有些不甘心,但再不甘心,她也只是个打发时间的玩物。 他为什么要去揣度一个玩物的心思? 意识到这点,贺兰危的心绪短暂平静了一瞬, 然而目光掠过谢延玉的背影,看见她已经走到外面回廊的拐角处,只消再转个弯,身影就会消失在他视线里。 有一种如果不开口叫她回来,她就真的不会回头的感觉。 下一秒, 刚被压下去的烦躁感立刻变本加厉迸发出来, 她想不回他讯息就不回他,想跑来他眼皮子底下晃就跑来,凭什么? 是他拿她当消遣, 不是她拿他当消遣。 他不做任何反应,不就是放任她为所欲为吗? 贺兰危似乎找到了自己烦躁的源头,他几乎从不把这世上的事物放在眼中,是因为本质上,他站得足够高,能够掌控这世间大部分事物; 她身份低微,修为也不高,他该是能轻而易举掌控她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无法预期她的行为。 他确实不在意她的意图, 但或许,他应该遏止她这种总在他预期外的行为。 贺兰危面无表情地想。 眼看着看见她已经要绕过拐角,他突然出声:“站住。” 话音落下, 谢延玉的脚步顿了顿。 她转过身,适时露出一点疑惑:“公子?” 贺兰危看着她:“我似乎还没准许你离开。” 他还坐在原处, 屋子里点着灯烛,落在他身上, 他长得很好看,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鼻尖的小痣却又恰到好处地给他的气质添上一点轻佻,像是把他骨子里的轻慢落在实处。 他语气与平时差别也不大,仍旧是温和而散漫的:“回来。” 谢延玉却从他语气里听出一点微妙的冷感。 她确实琢磨不出他在想什么, 之前还在赶她走,现在又不让她走了。 难道是发现她把上清仙宫的令牌偷走了? 她有点拿不准,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手却揣进袖口,不着痕迹把令牌往袖袋深处藏了藏:“公子是还有什么吩咐吗?” 那一边, 贺兰危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见她一动不动,那种烦躁感似乎又从全身蔓延开来, 他淡淡问:“怎么不过来?” 谢延玉不太想过去。 她不想过去,就不会顺从他,于是站着没动,随便找了个借口准备搪塞他, 然而不等她出声, 贺兰危就先站起身来了。 不管是不回他的讯息也好,在他面前晃一圈又不说话也好,她有自己的打算,但他就是要逼她一把,让她没法游刃有余地像个没事人一样。于是他慢条斯理走到她面前,然后停下脚步,看着她问:“有胆子易容,没胆子留在我眼皮底下?” 这话一落, 谢延玉难得有点惊讶。 他是从哪看出她易了容的? 是只看出来她易了容,还是看出来她是谢延玉了? 她的易容术很厉害,就算贺兰危是元婴修士,也无法看出她用了易容术, 除非他用灵力强行解除她的易容术, 但他刚才也没用法术。 那就是看出她的身份了? 这也不太可能。 她身上能表明身份的就只有手臂上缠着的纱布,最多再加上手指上被蝎子蛰出来的伤口,但即使要凭借这个认出她,那也应该是非常熟悉她的人。 贺兰危目下无尘,从未注意到她身上这些细节。 即便是原剧情中, 他也是到很久以后和她纠缠渐深以后,才知道她养蝎子,才注意到她手上常年缠着纱布。 无论如何, 这一年的贺兰危是不可能通过这些细节认出她的。 谢延玉在心里将所有可能性都过了一遍,最终还是觉得—— 他应该是在诈她。 她有底气,所以脸上的表情很沉静,一点也没有被揭穿的慌乱感,语气温和,死不承认:“公子说笑了,属下并未易容。”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5节 睁着眼睛说瞎话, 好像从头到尾就没有要向他表明身份的意思。 贺兰危心底那股子躁意彻底烧起来,没来由地越烧越旺, 他盯住她,从鼻子到眉眼,好半晌,直接抬手,指尖点在她额间:“是吗?” 谢延玉刚要点头,却感觉到他指尖有灵力波动, 紧接着,就意识到他是要用法术破开她的易容术,耳畔则听见他慢条斯理说:“有没有易容,一试便知。” 谢延玉:“……”这个不能试。 这一试,不就等于他当场把她身份拆穿了吗? 那她想走的那个剧情点就完不成了。 谢延玉想避开他的指尖,然而根本躲不开。 这时候再继续挣扎就不合适了,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没再动,但她从骨子里就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不想被他发现,她就会挣扎到最后一秒。 贺兰危的法术已经开始运转, 谢延玉手指掐着袖口,突然间想起自己带了个法器, 这法器是之前谢承谨叫人带她去买的,只需要闭眼默念一句咒语,就可以启用,启用后能抵消别人作用在她身上的任意法术, 正好也能抵消贺兰危现在用来破除她易容术的法术。 她想到这,直接闭眼,准备念咒语启用那法器。 然而还不等默念出两个字,就感觉到贺兰危的指尖的动作顿了下。 紧接着,用来破除她易容术的法术,突然中断。 谢延玉有些疑惑。 她没继续念咒语,静默片刻,然后慢慢睁开眼,就发觉贺兰危正侧头,往另一个方向看。 于是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紧接着就看见—— 不远处,谢承谨提着风灯走过来。 * 另一边, 妖界, 沈琅搜了几个大妖的魂后,就又重新画了几副画像,这一回,画的是大妖们记忆中那位灵根非常诱人的侍女。 画完后,就带着侍从们离开妖界找人去了。 大妖们这才知道, 这侍女就是沈琅一直在找的那位柳叶眼姑娘,只不过易容了。 大妖们被沈琅那副偏执病态的疯样吓得不轻,哪里敢再打她灵根的注意,但也不敢和沈琅说那姑娘只是路过妖界入口,早就随着队伍离开了。 就算妖族嗅觉灵敏,沈琅可以从大妖们身上感知到她的气息,但她已经离开那么久,就算嗅觉在灵敏也不可能顺着气息找到她。 他们照常守着妖界入口, 夜里, 妖界来了一位客人,是个修为不低的鬼物—— 这鬼物叫怨鬼,在妖界旁边用法术建了座怨宅,专门引无辜路人进去。 大妖们看见它,问:“你来干什么?” 怨鬼说:“我想见妖尊大人。我那宅子里新来了一批客人,只不过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它们闻起来是凡人,但我总觉得是修士!所以我想请妖尊大人进怨宅小住几天,帮我辨认一下那些人的身份,若真是修士,也可以合作夺取他们的修为。” 大妖们听见这话,道:“大人不在。” 怨鬼:“不在?” “嗯,大人去人界找人了,” 大妖说着,拿出张画像给怨鬼看:“见过她吗?大人在找她。” 画像上是柳叶眼姑娘易容后的样子, 画得细致入微,很真实。 怨鬼是来找沈琅的,它只想和沈琅合作,不想帮沈琅找人, 更何况现在沈琅根本不在,它就更没心思在妖界多留。 所以看见大妖们拿出画像,它也只是心不在焉瞥了一眼,隐约觉得画像上这人有点眼熟,但也没太仔细看,敷衍道:“没见过。” 这世上这么多人,找个人和大海捞针一样—— 它怎么可能见过沈琅要找的人呢?哪有这么巧的事。 第20章 她根本 不是来找他的 大妖们总共拿了两幅画像给怨鬼看, 一幅是柳叶眼姑娘易容后的样子,另一幅则是她原本的样子, 但怨鬼都说没见过。 怨宅建在天都近郊,紧邻妖界入口,能将附近的情景收入眼中, 若哪拨人在怨宅附近停留的时间久了,怨鬼都能注意到。 这么说来,那行人应该没进怨宅,也没在附近逗留太久。 大妖们把这消息传讯给了沈琅。 沈琅想快点找到谢延玉, 刚重生回来那几天,他还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慢慢找,但自从在大妖的记忆中看见她的身影,就好像有某种情绪在心里引燃,他再也等不了,带着人不眠不休地找, 大妖记忆的画面里, 她穿着灰扑扑的衣服,跟在下人堆里,走路走得脚都磨破—— 上一世在妖界的时候,她哪里过过这种日子? 她和他成亲后,穿的戴的是最金贵的,身后也是奴仆成群。 他知道她孤女出身,进谢家之前过了很久苦日子,连一口馊饭都要和人抢,大户人家的狗比她的命还贵,进谢家后也过得不太好,总被人瞧不起,还要给谢承谨供血, 但他也仅仅是知道这些,她死前,他没意识到她有多重要,更不可能在意她以前的事;她死后,他想着复活她,每天日子过得疯魔,哪里又能多想她从前的事。 而现在, 她的一部分曾经他眼前具像化,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从头到脚都是一种被烧灼一般的焦躁,他迫切地想找她,一秒都不想多浪费。 既已确认她不在怨宅附近,他就没有在此浪费时间,直接带人往周围其他地方找过去。 * 另一边, 怨宅里。 贺兰危原本想直接把谢延玉的易容术解除, 然而远远看见谢承谨, 他顿了下,随后直接停了手,又稍稍侧身,不着痕迹把谢延玉的身影挡在身后, 然后才漫声问:“谢兄怎么过来了?” 谢承谨惜字如金:“过来看看。” 贺兰危笑了声:“大半夜不睡觉,我这儿能有什么好看的?” 谢承谨向来不苟言笑,于是没有回应他懒散的打趣, 他提着灯走近,视线落在贺兰危身上,似乎越过他在看他身后:“你身后藏的什么?” 直白冷硬,有点质问的意思—— 可他以什么身份在这质问? 半夜不请自来,在别人的住处,质问别人身后藏着什么,这副反客为主的样子,好像已经知道了谢延玉藏在这一样,而他是作为谢延玉的继兄,才摆出这副姿态,因为名正言顺。 虽说谢承谨一直是这样冷硬直接的性子,说话做事大多是这副姿态, 贺兰危平日里对此也未曾在意, 但不知为何,今天莫名就觉得有些刺眼了, 一种微妙的不悦感爬上来。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谢延玉这时候安安静静站在他身后, 他们所在的位置比较刁钻,正是走廊的拐角处,旁边是几根石柱, 贺兰危侧着身,正好能把她挡住,加上旁边还有几根柱子遮掩,从谢承谨的角度看过来,是绝对看不见她的。 而她此时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看起来不太想让谢承谨发现她。 贺兰危心中那种不悦感倏地又消退一点,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谢承谨,舒展地笑:“能有什么,几根柱子而已。” 语气轻描淡写,就好像真的什么也没藏。 谢承谨确实只能看见贺兰危身后几根柱子,但他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于是站在原处没动,视线仍旧停留在贺兰危肩头,似乎想越过他身躯看他到他身后, 而贺兰危对他的意图有所察觉,却仍旧站在原地,姿态松泛,却寸步不让。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6节 夜里气温很低,空气像被冻成冰,但冰面下好像又有什么稠暗的东西在涌动, 也就是这时,突然吹来一阵风, 夜色之中, 谢承谨隐约看见贺兰危身后有东西一闪而过,看起来像—— 被风吹起来的裙摆。 就好像贺兰危身后真的藏了个人,只不过一直躲在后面不想被他发现,所以没发出半点动静,直到风掀起她的裙摆。 谢承谨黑瞳骤然沉了下。 他盯着那方向看了一小会,像是意识到什么,随后骤然迈步走上前去,要直接绕过贺兰危:“我找人。” 找谁?谢延玉? 谢延玉要是想被谢承谨找到,早就站出来了。 但她不想。 所以现在选择安安静静躲在他身后。 贺兰危眼梢带出点难以察觉的讥讽,他笑了声,不知道谢承谨还在这摆什么名正言顺的姿态,随后直接蓄了灵力,出了个招式把人给拦住:“谢兄找什么人,怎么找到我这来了?” 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继兄,真以为自己有身份管着她了。 如果换做是平时, 贺兰危要拦着谁,大多是轻飘飘抬一抬手,做个样子就罢了, 这一回直接动手,出招拦人,表明那点恰到好处的虚礼都不拿捏了,哪怕他说话时仍是平时那种散漫的语气,也显得反常。 谢承谨这会也莫名窜上来点烦躁, 他来找自己的继妹,贺兰危到底有什么身份在这拦他? 眼见贺兰危出招,他也直接出招反击, 两人一个要绕行,一个挡着不动,一来一回,竟然直接过起招来,招式的范围倒是不大,与其说是打起来,不如说是在较劲博弈更贴切,然而谢承谨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人,胶着一息后,招式措不及防换了个方向,直接落在贺兰危肩上, 于是“砰”的一声闷响, 贺兰危被他灵力一推,紧接着半边身子侧了侧,撞在柱子上,露出身后被挡住的场景。 随后两人都安静下来—— 因为这里空空的。 没人。 * 谢延玉不想和谢承谨碰面,但也不可能因此就老老实实呆在贺兰危身后—— 她怕谢承谨认出她,然后派人把她押送回谢家。 虽说对自己的易容术很有信心,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谢承谨有些奇怪。 情丝蛊的事情也是,她想攀贺兰危的高枝也是,不管是她想做的事,还是她心里的某些想法,他好像都知道。不能说了如指掌,但至少也能了解一二,然后若有若无地试探她,敲打她,甚至阻拦她。 谢延玉觉得很邪门。 这件事她也问过系统,系统却说谢承谨很正常,没有任何异状,是她想多了。 但谢延玉有时候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摸不透谢承谨, 这种时候,还是尽量躲着他比较好。 但贺兰危刚才还要解除她的易容术,她如果躲在贺兰危身后,等谢承谨走了,他肯定还是会回过头来揭穿她的身份。 于是她趁着他们僵持,一步一步地挪,挪到了走廊拐角后, 她贴着墙,墙壁上有一个很深的凹槽,侧着身正好能藏进去。 只不过这里视角受限, 她藏进来以后就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了,只能根据声音来判断, 于是她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摸了摸袖袋里上清仙宫的令牌。 等他们俩离开了,她就出去。 先找个地方过夜, 等明天早上,她先去妖界入口找天剑宗的玉牌,回来后,再琢磨怎么继续完成和贺兰危的那个剧情点。 * 谢延玉不在身后, 贺兰危脸上表情有些奇异,不过很快就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游刃有余。 他虚虚掸了下袖口,温和道:“谢兄瞧见了?我身后什么都没有。” 谢承谨:“……” 谢承谨也静默了一瞬。 他向来循规蹈矩,极为恪守规矩,但今晚擅闯别人住处,无故质问,甚至还动了手,桩桩件件,都有些僭越失控。 他看向贺兰危,稍稍一揖:“抱歉。” 要找人的发现这里根本没人, 要藏人的发现藏的人跑了, 矛盾的源头不见了,于是那种微妙的剑拔弩张氛围就瞬间消散。 贺兰危慢条斯理:“无妨,谢兄不是还要找人吗?快去找吧。” 谢承谨也不准备在这里多留, 他微微颔首,又同贺兰危告了声罪,然后便提灯离开了。 贺兰危看着他背影走远, 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有些疏冷下来,他回头看着那几根柱子,找不见谢延玉的踪影,又往远处院子里看,也不见她的踪迹。不知道是跑到哪去了,他又往偏屋的方向走。 原以为她顶替下人的身份跟过来,又来他院子里当差,就算不想表明身份,至少也是想跟在他身边的。不然她煞费心思弄这一出是做什么? 兴许她偷偷跑到偏屋了也说不定。 按照规矩,随行的下人夜里会宿在偏屋。 然而他一推开门, 就看见偏屋里也空荡荡的,一股子灰尘味迎面扑来。 她根本没来过这。 趁着他和谢承谨僵持,她直接跑了, 不往他能找到的地方跑,因为—— 她此行根本不是来找他的,更没打算跟在他身边。 贺兰危意识到这点, 捏着门框,直接将老旧的木头捏出了“咔哒”的声响, 他听见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生气。 但他不应该在她身上浪费情绪。 她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她不纠缠,他正好按照原计划和她断干净。 贺兰危想到这,垂着眼睫,试着将情绪压下。 然而下一秒,掌心一用力,本来只是有点裂痕的门框直接被彻底捏碎—— 不是来找他的,那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干什么? * 另一边。 谢承谨提着风灯往回走, 他情绪向来淡而克制,但不知为何,这时候却有一种诡异的不踏实感,说是不踏实也不贴切,只是浑身上下都不太舒服,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却又具体说不出哪不对劲,像是忽略了什么。 但他一向不喜欢思虑无关闲事, 既然确实没在这看见谢延玉,他就没再往刚才的事上多想。 或许那确实是一场梦,梦里的东西有些能应验,有些不能。 现在已是深夜, 时不时就有风吹过,带来一些草叶和泥土的味道, 谢承谨辨认着鼻息间的气味,须臾,他突然停下脚步—— 不对。 刚才他和贺兰危对峙的时候,周围的味道是略带一些药味清苦气的,那是许多种药材混合起来的味道,要么就是在药阁里能闻见这股味道,要么就是在常年炼药之人身上能闻到。 这里长满绿植,却没有一株药材,那药味是…… 他手上力道收紧,直接转身往回走。 * 谢延玉躲在墙间凹槽处, 看不见外面,只能听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安静了。 她非常沉得住气,又等了好一会,外面依旧静悄悄的,确定人已经都走了以后,才稍微侧了侧身往外挪步。 方才挪出凹槽,刚准备大步走人,然而下一秒,她一抬头,就陡然又停下脚步—— 夜色里, 前面的廊檐下,有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7节 他手里的风灯已经熄灭,月光往他身上笼了一层冷意,显得像冰, 此时他冷淡启唇,声音仿佛比冰更冷:“谢延玉。” 第21章 除非 上一世,她的爱就是假的 贺兰危察觉到自己在生气,也一如既往地去控制这情绪, 然而等到木头碎片刺破掌心,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刚才捏碎了门框,而有些情绪根本控制不住。 非但控制不住, 这股恼意甚至愈演愈烈,无从消解,让他想忽视都难。 他回到卧房,拿出纱布包扎伤口, 因为伤在手掌,他缠好纱布后,又把纱布一端往虎口处绕了一圈, 也就是这时, 他猛然想起谢延玉也习惯这样包扎伤口。 动作顿了顿,紧接着,他直接又把纱布给扯开了, 伤口还在渗血,但他已经没了包扎的心情,盯着屋子里几个收拾好的箱箧看—— 他是想一刀两断。 但这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吗? 是她又跑来他眼皮子底下乱晃。 顶着个下人的身份跑来他身边晃了一圈,又跑不见了。 她骨子里贪恋权势,想过好日子,现在又悖逆本性,跑来这种荒凉危险的地方吃苦,不是来找他的,那是来做什么的? 贺兰危觉得问题的答案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但他却无法自控地将这问题翻来覆去地想。 他想起前世的事。 上一世,他回上清仙宫后,谢延玉也跟到了上清仙宫,因为修为有限,只能当杂役弟子。 有一回他下山除妖,宗中杂役弟子无法随行,她就乔装成贺兰氏的下人跟着他,他把她当玩笑看,觉得有趣,就没拆穿她;直到后来她情丝蛊发作,再不解蛊就要爆体而亡,他才揭穿她身份,帮她解蛊。 那时候他问她:“跟过来找我解蛊,怎么也不知道主动说明身份?” 她却说:“我忘记蛊毒的事情了,来找您并非为了解蛊,只是想跟在您身边。” 她那时表情低眉顺眼,但他却从她语气里听出一点不耐和敷衍,于是无法抑制地想到她本性贪慕权财,她讨好他,说爱他,跟着他,兴许也是和其他人一样,想踩着他攀高枝。 他把她当消遣,当乐子,从没把她放在眼里, 说实话,她究竟是真爱他还是假爱他,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不在意,也不会花心思琢磨。 但那天,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问:“是么,不是想过好日子吗?还跟我来这种地方吃苦?” “因为我喜欢您,” 她那时候回答道:“在上清仙宫当杂役也好,乔装成下人跟来这种地方也好,我只是想跟在您身边。在我心中过好日子固然重要,但没有什么比您更重要。” 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所以她愿意悖逆本性,哪怕到荒凉之地吃苦。 可是为什么这一世她不是来找他的? 分明她也没重生, 他待她的态度也并不主动,和前世没什么区别,唯一和前世不同的就是谢承谨对她的态度,为了阻止她与他亲近,谢承谨将她的待遇往上抬了抬。 可也不该有这样大的变数。 她这一年若是喜欢他,什么都不求,不管在谢家何种待遇,都不该影响她对他的态度和行为, 除非—— 贺兰危心里陡然生出个念头来。 除非她撒谎。 除非上一世她的爱就是假的。 这念头方才蹦出来,贺兰危就觉得荒谬, 然而过了半晌, 他又猛然站起身来,推门出去。 这么大的宅子, 不知道她跑到哪去了。 他偏要找到她,看看她这趟是过来做什么的, 他会一直看着她,直到知道她这一年,究竟有没有爱过他。 * 另一边, 谢延玉被谢承谨拆穿了身份。 难得的,她没挣扎—— 若换做是平常,她多少也会辩解两句,就像刚才贺兰危要揭穿她身份时那样,然而谢承谨好像总能掌握她的动向,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知道在他面前,挣扎等于浪费时间。 她不喜欢做无用功, 所以谢承谨叫她跟着他,她就听话地跟在他身后,没有说话,也没有试图逃跑。 安安静静,看起来柔顺极了。 于是不舒服的人换成了谢承谨。 他预想过她会挣扎,会辩驳,又或是死不承认,毕竟她从来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柔顺,打她手板,她能把戒尺抽走;明令禁止她来,她也能乔装跟上来。 她皮囊下面的骨头不知道有多硬,上面长满了刺, 这种时候,她安安静静地不反抗,反而令人生疑。 谢承谨把她往他的住处带, 一路上虽然没回头看她,也没和她说话,但破天荒的,他所有的注意力都不着痕迹地聚焦在了她身上,他在听她的脚步声,在分辨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在思考她会不会趁他不备撒腿就跑。 然而等到了他住处,她还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谢承谨终于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看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点反抗的意思, 然而她垂着眉睫,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看起来逆来顺受,非常听话。 谢承谨安静了许久,才开口问她:“不辩解?” 谢延玉:“不了。” 谢承谨顿了下:“那认错吗?” 谢延玉点头。 和他辩解就是浪费时间,不如直接认错,于是她回答得很快:“认。兄长不允许我来,我还偷偷跟上来,本来就是我的错,没什么好辩解的。” 她认错认得非常干脆, 谢承谨这会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的态度无可指摘,他看了她半天,最后微微颔首,声线一如既往冷淡:“既已知错,明天我会叫人把你送回谢家。” 他向来话少,说完这话就没别的要说的了, 不过这地方是他的卧房, 看她在这里,于是他又道:“很晚了。今晚你睡这。” 这话一落, 他直接转身,大步离开。 然而还不等推门出去,就听见谢延玉在后面叫他:“兄长。” 他脚步顿了下,又回头:“还有事?” 谢延玉:“我想留在这。” 她看着他问:“兄长能不能不把我送回去?” 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谢承谨攥了下指尖,淡淡问:“留在这做什么?” 谢延玉心想, 当然是留在这走剧情,顺便去妖界入口了。 她来这一趟计划了好几件事,现在刚偷来了上清仙宫的令牌,如果他明天就派人把她送回去,她的计划就要全盘被打乱了。 但她没有这样说, 知道在他面前耍小聪明没用,说谎也可能被拆穿,毕竟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了解她的想法会动向,也不知道他究竟了解多少,她觉得自己站在明处,几乎被他一览无余,而他在暗处,她甚至不知道他能看见她多少。 这种感觉并不好,很有压迫感,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多说多错,她干脆就选择闭嘴不说话了。 她低眉顺眼沉默着,同时观察他的反应。 那一边, 谢承谨站在原地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其实他心里已经清楚,她跟过来多半是为了找贺兰危,留在这或许也是为了贺兰危。 毕竟他刚才是在贺兰危那找到的她。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8节 他这位贪慕权财,刚刚在谢家得到足够优待的继妹,悖逆了本性,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追过来给人当下人,图什么?为了什么? 谢承谨一想到这,就感觉像吞了一块湿棉花, 喉咙口堵了一口气, 他原本还站在这等她回答他—— 他非常讨厌问别人话时,别人选择沉默,反正今晚没什么事,他可以站在这里和她耗一晚上,她一直沉默,他就一直等着,直到她回答为止。 但这时候,他突然不想等她回应了。 他陡然走近,因为腿长,跨了两步就到了她身前。 两人的距离一下就拉得很近,他不冷不热问:“你想留在这。但知道偷偷跟出来要挨罚吗?” 谢延玉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她愣了下,又想到谢承谨这人恪守规矩,瞬间又觉得他说出这种话很正常。 于是她点了点头:“知道。” “留在这,但要按家规受罚;送你回去,你就无需受罚。”谢承谨说着,稍稍俯了点身,似乎是为了看清她的表情变化:“选一个。” 谢延玉回想了下家规。 谢家家规森严,像她这种情况也有对应的家法, 被明令禁止参加某种活动,却不服从安排,要用戒尺打手心二十下。 通常二十下打下来, 手掌心已经又红又肿,拿不起东西了,很疼,足够长记性。 但谢延玉不怕疼, 她一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这时候直接伸出右手道:“兄长打吧,我不想回去。” 于是谢承谨一垂眼, 就看见她干脆地摊开掌心,一点犹豫都没有,好像只要能留在这,再多被打几下也行。 分明之前盯着她背心法的时候,要让她认一句错,她都能抽走他掌心的戒尺来反抗。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股无名火就窜出来, 他太阳穴突突跳起来,冷冷盯着她掌心看了一会,然后从旁边取了一根戒尺:“两只手都伸出来。” 谢延玉闻言,又把左手伸出来,在他眼前摊开。 她越听话, 谢承谨越烦躁, 他胸腔起伏着,捏紧戒尺,直接重重往下抽—— 然而下一秒, 在戒尺将将要落到她掌心的时候, 他突然又瞥见她左手上的纱布,那纱布覆盖住一小半掌根,是用来包扎她手臂上伤口的。手臂上的伤口,则是因为她每半月要为他供一次血。 谢承谨一直知道她为他供血的事, 他从不把这事放在眼里,因为他从不曾把自己这位继妹放在眼中, 于他来说, 她靠着这个进了谢家,得了个养女的名头,是很合理的交换。 但这时候,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一下收了力。 于是原本要狠狠抽在她掌心的戒尺,现在只是轻飘飘地落在她掌心贴了一下。 谢延玉:……? 谢延玉都做好挨打的准备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收了力, 她疑惑抬眼:“怎么不打?” 谢承谨却挪开了目光,不看她。 他直接扔了戒尺,声音沉冷生硬:“我明天会叫人把你送回去。” 他说完这话,好像不想多留,直接转身走了。 谢延玉这回彻底茫然了, 是他自己说好了愿意挨罚就能继续留在这,怎么现在自己又变卦,他分明一直以来都是言出必行的人。 她看他要走,追上去两步:“兄长……” 然而刚叫了他一声,就看见他掌心在滴血,鲜红的血迹顺着他手掌淌到指尖,滴落到地面。 分明要被打手板的是她,他自己的手怎么先流血了。 谢延玉真心实意地疑惑了,原本还要和他争取两句,这时候,话也顿住了。 而那一边, 谢承谨已经走到门口。 听见她叫他,于是淡淡道:“怎么。还想讨价还价?” 声线很克制,听不出什么情绪。 谢延玉看见他这态度,其实已经没有要商量的意思了, 于是她摇了摇头。 转而很自然地指了下他的手:“没有想讨价还价,只是看见兄长的手流血了,追出来想提醒您。” 这话好像戳破了什么, 谢承谨周身的气压突然沉下来,直接抬手把门关上了。 掌心血滴滴答答淌落,他靠在门外,胸腔起伏半晌—— 他就是应该把她送走。 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太能挑动他的情绪, 是因为长了一身反骨,实在太不听话了吗? * 翌日一早, 谢延玉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一开门,就看见几个侍从站在门外,摆出了一副押送的架势,说奉命要送她回谢家。 谢延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会明面上忤逆谢承谨的意思,于是乖乖上了车, 一路上,侍从们看她看得很严,她也识趣地没闹出什么动静,一直安静地坐在车里,闭着眼在脑中翻看原剧情,重点翻看和妖界入口有关的剧情。 这时候, 系统终于忍不住问她:【你都要被送回去了,还看妖界入口的剧情干什么?回谢家以后就没这么容易出来了,谢承谨肯定会叫人看着你的。】 谢延玉说:我知道。 系统:【所以——】所以你现在看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然而这话还没说完, 就听见谢延玉微笑打断:所以我不准备回去。一会马车驶到妖界入口,我就直接跳车。 系统:【……??】 系统快疯了:【跳车?!】 谢延玉没和系统解释太多。 她这一趟进妖界入口,是为了拿天剑宗的宝物玉牌,借此开启和那位剑尊未婚夫的剧情线。 原剧情中,这玉牌要用她的血引出来。 她灵根特殊,她的血对于妖物来说是绝好的补品。 总归都要放血, 她准备等马车驶到妖界入口的时候就划破手腕,开始放血。 妖界入口有结界, 那些修为高的大妖出不来, 但那些低修为的小妖闻到她的血味,肯定会一窝蜂地涌过来,到时候场面会很乱,侍从们忙着杀妖,注意力也会被分散,她就趁机跳车,直接进妖界入口。 她想到这,又和系统确认:【对了。我的血应该不会吸引到妖尊吧。】 系统说:【不会。妖尊平时在妖界中城,离妖界入口远着呢,闻不到你的血味。而且他是化神期的大妖,修为很高,你的血对他用处不大。原文中写过,你当着他的面放血,他都对你的血不屑一顾。】 谢延玉:那就好。 系统有点疑惑:【你不想遇见他?】 系统说到这,又顿了顿:【等会,为什么问你的血会不会吸引他,你要干什么?】 谢延玉觉得系统吵,没回答它。 不过她确实不想现在就遇见妖尊,他太危险太傲慢,向来瞧不起凡人,甚至觉得凡人这样低贱的种族不配活在这世上。原剧情中,她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差点被他的蛇尾绞死。 她这一趟是来拿玉牌的,顺便搜集一些妖界的信息, 在没准备好之前,她暂时不准备开启这条剧情。 此时, 马车缓缓驶到妖界入口, 谢延玉垂下眼睫,面无表情拿匕首划破了手掌。 血腥味散出来,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9节 几乎是一瞬之间,她就听见不远处的结界后,妖界入口那些妖物们开始拍打结界, 大妖们发出尖锐的兽吼,修为低的妖物们甚至直接穿过结界,一窝蜂朝着她这里奔袭过来,马车因此放缓了速度,原本安静的小径上变得吵闹混乱,马匹开始嘶鸣,有妖物们的嚎叫声,还有侍从们剑出鞘的声音。 一片嘈杂中, 谢延玉撩开车帘观察, 就看见侍从们和小妖们厮打起来,虽然修为远胜于那些小妖,但抵不过它们数量实在太多,他们的注意力渐渐从她身上挪开—— 就是现在。 她启用了个护身法器,随后直接跳下马车,撒腿就跑。 * 另一边, 怨宅里。 贺兰危正在和谢承谨说话。 他昨晚找了谢延玉一晚上,也没找到她人,后来直接用贺兰氏的秘术追踪她的气息,可是追踪术一到谢承谨的院子里就失去了方向。他这时候看起来比平日还多了几分懒怠,周身那种轻慢的气质也更加明显,此时正要出声试探谢承谨,问谢延玉的下落, 然而下一秒, 追踪术似乎又运转起来。 他猝然感应到谢延玉的位置—— 在妖界入口附近。 他话音一顿,试探的话就没有说出口了。 谢承谨见状,疑心他是要问谢延玉的下落。 他垂着眼睫看他,脸上表情没有任何波动,显得疏冷,平静出声:“贺兰兄,可是有什么话要问?。” 贺兰危摩挲了下指尖,改了口:“没有。” 他慢条斯理笑了声,然后道:“突然想起我还有事要做,不打扰谢兄,先告辞了。” 谢承谨微微颔首,冰雪般的脸上表情淡漠。 他并不在意贺兰危要去做什么。 就算要去找谢延玉—— 可是谢延玉已经被他送回谢家,贺兰危又如何找得到她呢。 * 与此同时。 沈琅带着人,几乎要把附近几座人间城池都翻遍了,依然没有找到谢延玉的踪影。 他脾性本就不好,阴晴不定又病态,长久找不到她,他已经在发疯的边缘,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手下们都不敢上来招惹他。 然而也就在这时, 有个大妖给他传来讯息, 并非是文字讯息,而是实时的视讯,能叫他看见大妖那的画面,也能听见那边的声音。 他忙着找人, 根本没看传讯符上的画面,声音柔和阴冷,像鬼一样:“有事就快些说,若耽误我找她……” 这话话音未落, 那大妖就赶紧打断:“大人,您看这是不是那位柳叶眼姑娘?!她、她进妖界入口了!” 沈琅不耐地垂下眼,想说她这时候怎么可能出现在妖界入口, 然而下一秒, 就看见传讯符上的画面里, 一个皮肤苍白,头发深黑的姑娘正跑着穿过结界,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手上还滴着血。 她甚至无意识往大妖那方向看了一眼,似乎隔着传讯符和沈琅对上视线—— 正是谢延玉。 第22章 他的视线 爬满她全身(一更) 谢延玉不知道大妖们给沈琅传讯的事。 她一进结界, 就看见一群大妖们直勾勾地看着她。 即使知道自己灵根特殊,血液容易吸引妖物,但对上这样的视线,她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对这场景早有预期, 她手迅速缩进袖袋, 摸到之前准备好的法器。 这法器攻防兼备, 只要大妖们过来,她就会立刻启用。 她把法器紧紧捏在掌心,不动声色观察大妖们的动作—— 然而他们一动不动。 谢延玉:? 她想过大妖们会扑过来, 撕裂她的血肉, 然而却没想过他们会盯着她一动不动。 她修为并不高, 修真界里,不管是妖还是人,修为都由境界划分, 哪怕只相差一个小境界,也足够碾压对方, 她现在也才筑基六境,这些大妖至少也有金丹期, 按理说不应该怕她。 所以他们为什么不过来? 是因为她的法器吗? 她的法器确实很厉害,能碾压一切元婴期以下的妖物,可是一直捏在手掌心, 藏在袖子里, 甚至没启用。 她有些疑惑, 见大妖们久久不动,她又试探性地往前迈步, 地上有落叶, 被她的脚步踩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刚走了两步,前面就有只小妖对她呲起了牙。小妖修为不高,甚至还没化作人形,后爪用力弹跳,直接要往她身上扑, 与此同时, 前面那几个大妖也动起来,往她这边来。 谢延玉瞬间警惕起来,立刻默念咒语,要启动法器, 然而下一秒, 大妖们却同时对那小妖出了招,随后“啪”的一下把那小妖打晕了,然后拎着小妖怪看向谢延玉,对她说出了第一句话:“小妖怪修为低,还没修出没灵识,不懂事,不是故意的。” 谢延玉半句咒语卡在喉咙口:……? 连系统都懵了:【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谢延玉也不是很理解。 但她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抬眼看向说话的那个大妖。 那大妖吞了口唾沫, 虽然很馋她的血,但是忍住了,语气甚至有点唯唯诺诺:“您随便逛逛,请。” 他说着,甚至还和其他大妖们一起,往后退了几步,就好像很害怕她一样。 这场景怎么看,都显得有点像谢延玉欺负了它们。 可谢延玉只是一个筑基六境的人类修士, 她站在这些凶神恶煞的大妖面前,自己都觉得自己柔弱,于是她感觉更奇怪了,以不变应万变,静静在原地站着。 但是站了好一会,那些大妖们都不曾往前半步。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谢延玉终于又试探地捏着法器往前走。 大妖们仍旧没阻拦, 甚至打开了妖界边城的城门放她进去。 妖界其实和人界差不多,都是由一座座城池组成的,妖界入口就是一片荒岭,后面是一座城门,能从这进入妖界边城。 谢延玉就这样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妖界边城。 边城的布局和人间城池也大差不差,街巷酒肆、住宅屋舍, 大约是住在边城的妖物修为都不算太高的缘故,他们虽化了人形,但化得并不完全,大部分身后都还拖着动物尾巴。 谢延玉原本就是人, 她身形纤长挺拔,头上没有耳朵,身后也没有尾巴,站在这里像个异类, 于是妖物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他们没有扑上来攻击她,但是却一直盯着她,有些甚至拿出了画像,小声议论她。 谢延玉不着痕迹往旁边妖物手里的画像上瞥,却看见那画像上画着她的脸。 她尝试去问话,不过妖物们看见她就走远了,似乎不太想和她交流,又或者说是不太敢,然而即便如此,他们的视线仍旧黏在她身上,不管她走到哪,都在被注视。 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谢延玉这趟是来拿天剑宗玉牌的,她把原文中这段剧情看了好几遍,知道要如何去找那玉牌,大可以现在就去。但她性格还算谨慎,因为没法搞清楚这群妖为什么看着她,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阻挠她拿到玉牌, 她想了想,于是直接转身,拐进了个死胡同里。 死胡同又挤又窄,却很深,这里暂时没有妖,帮她避开了那些无处不在的视线, 她背着身站在墙角,从袖子上扯下一片布料,包好了掌心伤口, 随后她快速地用了个易容术,再一次改变了自己的容貌。 这样那群妖应该就不会盯着她看了。 谢延玉想着,就准备从胡同里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她往外瞥了一眼,远远竟看见一个熟悉身影,那身影虽在胡同外,却由远及近,似乎是要往胡同这里走——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30节 是贺兰危。 * 另一边。 沈琅从传讯符上看见谢延玉的身影时,大脑先是空白了一瞬,随后就连身体都本能一般兴奋到战栗起来。 她是一个人进的妖界,看起来很警惕,孤零零的,手还受了伤,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受伤, 他想帮她把手上的伤治愈,还想舔干净她手上的血,但是他不在她身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警告大妖们不许吓到她,并且尽快用缩地术往回赶, 但路上看不见她,他又开始感到焦躁, 于是他一边赶路,一边将念力附在妖界的妖物们身上,悄无声息地,通过妖物们的眼睛看她。 大街小巷,只要有妖的地方,他就能看见她,他一直看着她,注视她,视线像蛛丝一样爬满她的全身,细细密密将她缠绕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的焦躁,让他感觉到一种病态的满足。 直到她转身走进一个深窄的胡同, 胡同里没妖, 他也因此又看不见她了。 好在他一会就要见到她了。 上一世的这一年,他和她还没遇见,他知道她有几个旧情人,都是这几年间遇见的,但眼下她是一个人来的妖界,兴许她身边还没人,他这一世早一点出现在她身边,正好也能挤掉那些男人的位置—— 她上一世就说过,对那些旧情人都是虚情假意,是苦日子过久了,想攀附那些人过好日子而已, 她说过她唯一真心爱的人是他。 他现在出现在她身边,她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她应当仍旧会爱他, 然后这漫长的一生他们就只有彼此,一直在一起,不分开。 * 与此同时, 妖界边城。 谢延玉看见贺兰危,难得感到有些意外。 她猜到他是来找她的,但不知道他找她做什么,想来想去,只觉得有可能是发现她偷走了上清仙宫的令牌,来找她拿回去的。但他原是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性子,这令牌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用,因为他体内还有上清仙宫的弟子咒印,即使没有令牌也能进出妖族这结界。 专程找她拿一块没什么用的令牌,不太像他这性格会做出来的事。 她实在拿不准, 但现在暂时也不想和他打照面。 于是她稍稍侧身,缩到墙角处,这里垒着几个废弃的木箱,大约到她腰部的高度,如果踩在木箱上,应该能翻过胡同前面这堵墙,直接到另外一条街。 这倒是正好。 她绕进这死胡同易容,目的就是不想让那些妖物再认出她盯着她看,但这胡同里就进了她一个人,如果她再从来时的路走出去,就算换了张脸,那些妖物们也能认出她。 谢延玉想到这,也不犹豫,直接踩上了箱子, 她往外看了一眼,随后在贺兰危进胡同前,迅速翻过前面的墙跳了出去。 她外表看起来苍白柔弱,不像会翻墙的样子,然而实际上,在进谢家之前,她有许多年都流落街头,孤女的日子并不好过,有时候一口饭都要和人抢,甚至在外面做杂活赚一两枚铜板,都要被抢钱的地痞追着跑,打也打不过,就只能跑, 为了跑得快些,她翻墙这类的事情还真没少干,即使现在做起来也很娴熟, 所以她翻墙的动作很是干脆利落。 贺兰危走进胡同的时候,只看见她裙摆在半空中带起一道弧线,随后倏然消失不见。 胡同里光线暗,周围墙砖都是深灰色,她裙摆是白色,被这种色调衬得很扎眼,眨扎眼到有点刺眼了。 贺兰危眼皮跟着跳了下。 她就这么躲着他? 贺兰危原本也没打算要和她打照面,甚至就算已经跟着她过来了,也没准备和她说话,他只是想看看她要做什么,到底什么事情值得她悖逆本性跟过来。 但即便如此,他心里还是升出一点莫名的烦闷。 大抵是看不惯。 他可以避着她,但她不能躲着他, 贺兰危高高在上,总觉得她该主动,该跟着他攀附他,他将这样的不舒服都归咎于此,上一世也是这样,他觉得她身份低微,是他手掌心的雀,没有另投他人的道理,所以他不甘心,他也理所应当地认为后来那些年在暗处注视她,全是因为不甘心。 可就算是上一世的后来,他也只是暗处关注她,再也没有主动找过她, 不像现在这样, 他主动跟过来了,她反倒避之不及。 他自视甚高,表面虽温和从容,但骨子里还是轻慢的,若换作平时,依他的个性,有人这样对他避之不及,他也绝对不会自降身份再跟上去,毕竟对他来说,这事间事物也都那样,没什么值得他在意的。 但这时候, 他垂着眉睫,眸色沉稠,用了个咒术继续追踪她的行迹,再一次跟了上去—— 不知道是哪来的逆反心理, 她既避之不及, 他就偏要跟上去,让她避无可避,逼她面对他。 第23章 缠人的蛇 不许再亲我(二更+三更)…… 谢延玉翻过墙, 直接来到另一条街, 大约是易因为易了容,街上的妖物们没认出她,那些无处不在的视线终于消停下来。 再回头看, 贺兰危暂时也没跟上来。 她松了口气, 终于放下心来, 准备去找天剑宗那枚玉牌。 因为看过原文中的这段,所以她知道那玉牌在哪,三两下就找到了地方。 这是妖界边城一处山林里的山洞, 洞外草木繁盛, 山岩陡峭, 洞里则道路逼仄, 两侧长满了古怪的植物,走不了几步,前面就是又深又冷的暗河。 原文中写过, 这山洞里有上古妖族的遗骸,所以很危险, 甚至只能容许一个人进入, 只要有人进了山洞, 洞外就会自动竖起一道结界,这结界能阻拦外人进入,却无人能破, 就算神仙来了也破不开。 只有山洞里的人出来, 结界才会自动消失。 而山洞附近,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有毒雾弥漫,雾气会漫入山洞,若长时间逗留在洞口与洞内, 就会因吸入太多毒气而身亡。 谢延玉过来的时候,毒雾才刚刚散去, 她看过原文,知道若要拿到玉牌,半个时辰的时间还是有些紧的,于是她也不浪费时间,直接走进了山洞。 刚一跨进山洞,身后就迅速竖起一道结界, 谢延玉察觉到动静,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也就是这时, 她好似看见外面有个人影远远地走过来,似乎穿着浅色衣袍。 只不过身后这结界一竖起来,就迅速从透明色变成了深黑色,她还没来得及辨认那人具体穿着什么颜色的衣袍,紧接着,眼前就陷入一片漆黑—— 那结界宛如一团模糊的黑雾挡在洞口, 不仅能阻拦外面的人窥见洞内情况,同时也挡住了她的视线,甚至还能挡光,外面的天光被挡住,于是本就昏暗的山洞瞬间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她顿了顿,然后伸手往袖袋里摸火折子,一边摸,一边又往洞口处看了一眼。 虽然没来得及看清那道身影,只瞥见是浅色的衣袍, 但总感觉是贺兰危跟上来了。 贺兰危的衣袍大多是淡彩色,浅紫月白淡青, 这种颜色,若换作寻常男子穿,只让人觉得花哨, 然而大约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好看,五官每一处都正正好,身量每一处都正正好,所以这样的颜色落在他身上,只会更合衬,就像在完美无暇的白玉神像上簪了支鲜活的花,恰到好处,将他气质里那一点若有若无的轻佻落在实处,显得他更矜贵从容。 按理说, 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屈尊降贵一直跟着她的, 然而他最近实在是太反常,所以现在他跟过来,谢延玉竟也不觉得太意外。 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 他跟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但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谢延玉摸到了火折子,于是把它从袖中拿出来。 现在当务之急是在半个时辰内拿到玉牌, 贺兰危不太可能在外面干等半个时辰,估计等她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谢延玉想着,吹了口气引燃火折子, 下一秒, 明火跃动起来,把山洞照亮,她缓步往前走去。 * 与此同时。 贺兰危在山洞外,目光落在洞口的结界处。 他对妖界多了解不算太多,但知道这洞穴,里面很危险,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里面却没什么珍贵的灵宝,只不过因为里面有上古妖族的遗骸,所以洞中零零碎碎的有些上古妖族秘术。 但妖族的秘术就只有妖能用,人族无法使用,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31节 若非要说这洞里有什么东西是人族能用得上的,倒也真有一样—— 很久以前, 为了阻止妖族来人族作乱,人族的几大仙宗联手,在妖界入口设立了一道结界, 但上古大妖们的遗骸栖息于妖界,遗留下来的灵力一直守护着这片土地,因此,这些灵力同时反噬了几大仙宗,成为了一道诅咒,凡是这几个仙宗的弟子,不管什么时候进的宗,身上都有妖族的诅咒。 据说诅咒的破解之法只能在上古大妖的遗骨上找到。 天剑宗的前任宗主曾来过这洞穴,尝试找破解之法,然而并未找到。 贺兰家为了给贺兰危找诅咒的解法,倒也派过很多人进这洞穴,还重金悬赏过。 贺兰危表情有点淡漠,不像平时那样温和散漫, 他自己对此都不甚在意,甚至都有些记不清那诅咒的内容了, 这个诅咒这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他从没想过要要个解法。 然而无论是天剑宗还是上清仙宫,亦或是贺兰家,甚至任何一个身负诅咒的人来这里,都有理由。 但谢延玉呢? 她来这又是为了什么? 这里没有珍宝,没有权财,里面都是她用不上的东西。 总不能是为了帮他找解法的。 贺兰危像是觉得这念头好笑,扯了扯唇,笑意没什么温度, 然而这念头一出,他鬼使神差又想起前世—— 前世, 谢延玉为了帮他拿一样宝物,曾进过一个很危险的秘境,出来后就夜盲了, 那次帮他拿宝物,她就没有事先告知他,只是若有若无从他嘴里打探和那宝物有关的情报, 他当时派了个手下去拿那宝物,许诺了拿到后,会给那手下一席贺兰家家臣的位置,听她问起宝物的事,也只觉得她是好奇, 结果她不声不响就去了那秘境, 甚至去秘境的事也藏着掖着,到后来她把那宝物拿给他, 他才知道,她之前古怪的行为是为了他。 倒是和这次有些像。 同样是让人猜不明白意图,鬼鬼祟祟来这奇怪的地方。 贺兰危看着眼前结界,轻嗤了声。 他几乎要觉得她这次不声不响来妖界,就是为了帮他找诅咒解法的了。 多荒谬。 诅咒的事是几大仙宗和世家的秘密, 谢延玉只是谢家养女,接触不到这些信息,这时候也还没进上清仙宫呢,能知道他身上有妖族诅咒的事吗? 贺兰危一念间就能找到许多证据来推翻这猜测, 但他心绪还是莫名其妙平复了些,没刚才那么烦躁。 他没有等人的习惯, 即使再想看她要做什么,但三番两次跟上来已经是屡次破戒了,不知道她要在里面待多久,他更不可能干等在这。 但这时候, 鬼使神差地,他停下了脚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抱臂靠在山洞入口旁的石壁上。 * 另一边, 山洞里。 谢延玉拿着火折子, 虽然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但她行进的速度却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因为这里实在太危险,身边两侧的石壁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看似无害,但谢延玉知道,只要她稍不注意,这些藤蔓就能将她杀死。 原剧情中, 她无意间走进这洞穴,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藤蔓,就被那些藤蔓缠住了手脚,拖进前面的暗河里,差点淹死,等好不容易挣扎上了岸,她已经来到了暗河的另一端,身上那些被藤蔓割出来的伤口还在滴血,血腥味引出了玉牌,却同时引来了洞中的毒蝙蝠。 最后她九死一生,揣着玉牌游回了洞穴的入口处,因为已经没力气了,最后一段路甚至是咬着牙爬出去的,临出去时,外面的毒雾弥漫进来,她吸入了不少,虽没被毒死,但也因此落下了顽疾病根。 当时看见这部分剧情,系统还和她感概:【这山洞看起来真的很危险。如果不是作者还需要你这个炮灰女配继续作妖,不准备让你这么早下线,凭你的修为,估计早就死在这了。】 诚然, 原剧情中,她无意中进了这山洞,整段剧情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到玉牌,把玉牌送给她那位未婚夫男主,助推他的事业线。 但谢延玉不太喜欢系统这种说法, 就好像她的生死都只是剧情的一环,活着或是死了,都看作者的想法。 于是那时她淡淡回应系统一句:原剧情中我没死,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这个人求生欲本来就很强呢。 谢延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作者笔下的一个符号, 她有自己的想法, 即使知道有原剧情的存在,她也只把它当成她成仙过好日子的踏脚石,可以参考,绝不遵守。 眼下,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旁边的藤蔓,到了暗河边。 一路还算顺利,但她看过原剧情,知道真正危险的其实在对岸,那些毒蝙蝠会吃人血肉,即使她做过准备,但去到对岸,肯定还是会受伤,甚至运气差的话可能还会受重伤, 但她揣了不少法器过来,就算重伤,也不至于像原剧情中那样半死不活还落下病根。 她盯着暗河的河面,又捏了捏袖子里的法器,心里安定了些, 随后她用了个避水诀,准备下水游去对岸, 然而念诀时灵力波动,似乎唤醒了旁边的藤蔓, 紧接着下一秒, 那些藤蔓迅速缠绕上来! 谢延玉听见动静,动作更快,直接从袖中抽出匕首,立刻要砍断那藤蔓, 然而方才出手,刀刃碰到藤蔓的那瞬间, 她却突然感觉到一阵手软。 紧接着, 四肢好像陡然失去了力气,头也开始发晕,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手里的刀也“咣当”一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随后谢延玉感觉到一阵失重感,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要晕倒了, 这不对。 她并没有触犯这洞里的禁忌,毒雾也还没开始弥漫,她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但随着身体无法控制地往后栽倒, 她心里最后一个念头是—— 完了。 然而下一秒。 却有一道人影出现在她身边。 人影像一团模糊的雾,伸出手,托住了她, 旁边躁动的藤蔓也在这一刻安静下来,似乎感应到了人影身上的威压,然后颤抖着缩回了石壁上。 * 那一边, 雾气般的人影在托住谢延玉的那一瞬,身形缓缓变得清晰。 他变成了半透明的魂魄状态,能看出模样来—— 身形颀长,背脊挺拔如高傲的松竹,宽肩窄腰, 是个男人。 他长了一张相当漂亮的脸,这种漂亮模糊了他的性别,有些貌若好女的阴柔味道,凤眼高鼻,唇珠饱满,气质柔和慈悲,像怜悯众生的仁慈神明,也像温润包容的春水。 若是这地方还有别的妖, 兴许就能认出来, 这男人就是妖尊沈琅,平日里最是阴冷难测,高傲病态, 不是菩萨,是冰冷的蛇,是顶着慈悲面的恶鬼。 然而眼下, 沈琅却将谢延玉抱在臂弯里,缓缓弯下身来, 他把脸贴在了她的额头上,垂落的眼睫抖动着,嘴里满足地喟叹,唤她的名字:“延玉。” 语气柔和,带了一点痴态,又病又疯。 他终于找到她了。 刚才从传讯符上看见她的身影后,他立刻用缩地术赶回妖界,但回到妖界后,却感应到她进了这处洞穴里。这山洞外有结界,即便他是妖尊也无法直接进来找她。 但他体内有上古妖族的血脉, 因此他的魂魄能与上古妖族残留的意识链接、沟通, 只要他摆出与上古大妖沟通的阵法,他的魂魄就会离体,立刻出现在大妖遗骸所在之处。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32节 他不知道谢延玉进这山洞要做什么,但太害怕她受伤, 于是最终,他直接回妖宫摆了阵法,身体虽仍在妖宫,但他魂魄离体,以神魂的状态出现在了山洞里。 只不过这阵法很特殊, 他的魂魄虽然可以出现在山洞里,但因为此时山洞里有别人,所以他不能显形, 只要他一显形,山洞里的人就会晕过去。 他不想碍她的事,所以一直没显形,只是一直跟在她身后,紧紧跟着,死死盯着她,看着她, 直到看见她用避水咒,要下水游去对岸,结果被旁边的藤蔓攻击, 他怕她受伤,下意识显了形。 然后她就晕过去了。 沈琅托住她的腰,虽是魂魄的状态,却也能触碰她, 只是抱住她,他就有一种病态的满足感,他几乎要颤栗起来,连瞳孔都有一瞬变成蛇的竖瞳,他甚至有点儿想吐出蛇信,将她一口一口吃进肚子里去。 但他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匕首,然后抱着她,把她抱到了洞口处。 随后, 他把她放在地面上,给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靠在洞穴石壁,稍稍用了点法术,将她三魂七魄勾出来一魄,然后问:“你来这儿做什么?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帮你去拿。” 谢延玉的一魄出体, 她半透明的一魄站在他面前,听见他的话,只是略显木讷地歪头看他—— 人的魂魄由三魂七魄组成, 沈琅如今是三魂七魄全都出了体,但神魂出体对身体有伤害,他修为高,能撑得住, 但谢延玉修为不高,沈琅想问她话,又不敢把她三魂七魄全勾出来,只敢牵一魄出来。 她现在虽昏迷着, 但一魄出体,她就可以感知到外界,和他交流, 只不过因为仅仅是一魄,意识不全,所以比较木讷, 能听懂他的话,却无法和他说话,只能简单地用肢体语言和他交流。 好在这样不会伤害身体, 等她回魂醒来后,大约会有那么半刻钟意识混沌,记忆错乱,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但等彻底清醒后就好了,彻底清醒后,她也不会记得这一魄出体时经历的事。 沈琅看着她这一魄, 然后柔和地笑了笑,朝她伸出手:“或者你想拿什么东西,可以牵着我去拿。” 谢延玉的一魄还是木讷地看着他,似乎有些疑惑。 沈琅柔声说:“你牵着我,这洞里的东西就不敢伤害你。” 这话说完, 谢延玉这一魄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 沈琅就看见她也伸出手,轻轻将手指搭在了他掌心,随后牵住了他。 触感有点冰冷,但真实, 沈琅眼睛一下就红了,呼吸急促,整个人颤栗得更厉害了。 * 谢延玉好像坠入现实与梦境之间, 她感觉自己晕倒了,却又好像没晕,有一种半梦半醒的错乱感,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靠在石壁上一动不动,但她的视角却好像能自由地在山洞里穿行,就像灵魂出窍了一样,像在做梦,但这梦又有种诡异的真实感—— 她梦见一个漂亮的男人。 这男人给她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但她从前确实没见过他。 他的手是冷的,冰冷的,像蛇,理应很危险,可是他牵着她,踏过了暗河的水面,带她拿到了天剑宗的玉牌,她为了拿这玉牌,都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可是现在却轻而易举就拿到了,甚至毫发无损。 这洞穴里的藤蔓、毒蝙蝠,甚至似乎连河水都在惧怕这个男人。 可是他分明柔和温润。 他看起来像慈悲的神明,对她说话也轻轻的。 只不过他看着她时,目光总是沉稠,他的眼睛是很浅很澄澈的琥珀色,但瞳孔下却好像克制着某种暗沉的欲/望。 这种欲/望让她感觉到不自在,总感觉自己像被蛇盯上的猎物,下一秒就要被吞吃入腹, 而他的手扣住她的手,一定要十指相扣,她想要抽走,他就扣得更紧,也好像缠人的蛇。 等拿完玉牌, 他们回到洞口处,他问她:“现在要回自己身体里去吗?” 她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转过眼,又看见自己的身体正闭着眼靠坐在石壁上,她瞬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思维变得很卡顿,很慢,她搞不清现在的情况, 她是灵魂出窍了还是在做梦? 她很疑惑, 不过她没法开口说话, 于是她只是点了点头,就要去触碰自己的身体。 然而下一秒, 他却从背后抱住了她。 柔和的声线有点病态,病态又缠绵,好像一条蛇:“你是一魄出窍,这一魄意识不全,等回到身体里后,你再醒来就会忘记我。” 她不得不回头看, 就看见他眼底近乎病态的痴迷, 她有些害怕,总有一种被鬼缠上了的错觉,背后发凉,赶紧挣开了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可是即便如此, 她似乎还是在梦里,她感觉自己闭着眼靠在石壁上,根本醒不来,可是醒不来也就罢了,意识却是清醒的, 她感知到这漂亮男人变出蛇尾,那条冰冷的蛇尾缠上她,缠住她的腰,迫使她坐在他腿上,而他上半身将她圈在怀里,拉起她的手,然后蛇信舔在她掌心的伤口,把她的血一点点舔干净,他又把头埋在她脖颈,似乎在嗅闻她身上的气味,冰冷的唇也轻轻蹭过。 太怪异了, 这些画面变得光怪陆离而零碎,而耳边模模糊糊听见他说: “我要走了,延玉。等我回魂,我会来找你的,你醒来以后可能会不太清醒,别乱走,等我过来带你走。我在你身上留一点我的气息,这样即使我不在,洞里也没东西敢碰你。就算毒雾来了,毒雾也不敢接近你。” 她脑子晕乎乎, 他身上传来的侵略感虽无形,却几乎要把她绞死了, 他好像在亲吻她,啃咬她的脖颈,偏偏他的动作又很轻,像是用齿尖轻轻衔住她动脉上那层薄薄皮肤, 姿态有一种古怪的虔诚, 他好像把她当作一尊神像,跪拜她,供奉她,却又痴迷于她,一边臣服一边侵/占,把他的气息全都蹭到她身上,又愉悦道:“延玉现在身上都是我的气息。” 他继续问:“这样的话,你醒来会不会能记起我一点?” 谢延玉头皮都要炸开了, 她有点喘不过气,于是用力地喘息,下一秒, 她蓦地睁开眼—— 面前空无一人。 山洞里安静极了,只有暗河河水流动的声音, 她头脑里却很乱,只能懵懵地睁着眼睛,手掌心里攥着玉牌,她总觉得这玉牌是她亲手取来的,却又感觉自己好像从头到尾一直靠坐在这里,记忆无比错乱,很多零碎的画面在脑海里乱转, 她甚至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捂着头,想要站起身,然而浑身都没力气,刚撑起身,整个人又摔倒了。 手里的玉牌也因此被摔远了,好像掉到了洞口, 她脑子不清楚,却记得这玉牌很重要,她一定要拿到, 看见东西被摔远了,她又跌跌撞撞去拿,因为实在没力气,几乎是一两步一摔挪过去的,好在并不远。她没几步就到了玉牌掉落的地方,想要捡起玉牌,结果一弯身,整个人又脱力地歪倒下去。 恰好此时, 她已经在洞口,这时候一摔,整个人的身体就出了山洞洞口。 黑色的结界一瞬之间消失,外面的光透进来,很晃眼。 谢延玉的眼睛久未见光, 即使这时候大脑一片混沌,但见了光,也本能地捂住了眼睛, 过了一会, 等眼睛能适应光线了,她才又抬起头,随后看见一袭淡青色的衣角。 她脑子里那些错乱的画面似乎又炸开了。 她愣愣地抬起眼,看见自己身前站了个很好看的男人。 男人穿着浅彩色的衣袍,鼻尖一点小痣,有一种矜贵轻佻的气质—— 好眼熟。 一片不清醒的错乱中,她忍不住想—— 刚才山洞里, 是不是这个人?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33节 * 贺兰危站在谢延玉身前, 他垂着眼,平静地看着她。 她明显没什么力气,蜷在地上,此时也正抬着眼看他。 这姿态看起来有点狼狈,还有点可怜。 贺兰危少有恻隐之心, 换做往日,他甚至可能会觉得她狼狈的姿态有意思, 但这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见她这样,心头竟略微有些酸软。 兴许是先前在洞外时,那不着边际的荒谬猜测给了他一点希望, 或许她进去是为了他呢, 万一呢。 于是他还是蹲下身,一只手攥住她手腕,把她往上提:“……怎么弄成这样。” 他并没多用力,只是抓她手腕抓得比较紧, 然而她却一下把手甩开了。 贺兰危顿了顿。 他还从未被人这样甩开过, 静默片刻,却没走,破天荒地又弯下身,准备把人抱起来。 结果手刚触碰到她肩膀, 她就轻轻把他推开,一边推,一边侧过头,做出一个躲避的姿态,嘴里低声念念有词,似乎在说什么话。 贺兰危没听清,又凑近了听, 就听见她说—— “不许再亲我。” 也就是这时候, 大约是因为距离太近, 他看见她脖颈处的衣衫略显散乱,露出一枚浅色的吻痕, 而她的身上,弥漫着一股很淡的气息—— 别的男人的气息。 “轰隆”一声,贺兰危大脑仿佛空白了一瞬, 她的手轻轻推开他的脸, 很轻柔的动作, 但他感觉侧脸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甩了一耳光。 第24章 阴魂不散 哦哦 贺兰危很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说狼狈也不贴切, 他好端端地蹲在这里,衣衫整齐,袍角连一点灰尘都没沾到,以这样一个姿态居高临下地看她;反观谢延玉, 她头发有点散乱了, 因为摔了太多下, 衣裙也有点凌乱,白色的衣袍上沾了尘泥,非常显眼。 贺兰危垂下眼睑,安静地注视她。 看起来她才是更狼狈的那个。 但凭什么更狼狈的那个人, 却能拉动操控他情绪的绳, 好像她牵动着一把钝刀子在他心里胃里翻搅, 他感觉到有些不适,像被一股无名火气燎了一下,烧得慌, 还掺了点酸。 她却好像没受什么影响。 他看着她这模样,不由自主地又生出一点怨气来, 原本要抱她的动作顿住了,他将手收回来, 和她拉开了一些距离,想转头就走,又不甘心就这样走, 显得他像个上赶着找没脸的跳梁小丑, 好像此时此刻非要呆在这再做些什么,让她也同样不舒坦才能平衡。 于是他淡淡问她:“谁亲的?” 谢延玉闻声,抬眼看他。 他的面容不同于刚才的温和散漫,有点冷, 但即使这样也漂亮,她看着他,真的觉得很眼熟,许多破碎的记忆画面在脑海中乱转,但她偏偏就是想不起他是谁,也分不清他是不是刚才山洞里的那个人—— 不对。 她甚至都记不清刚才洞里究竟有没有别人。 实在是太错乱了,大脑当前都无法处理他问出的问题,她只能含糊回应:“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直白木讷,和平日里那种低眉顺眼却满肚子主意的聪明样看起来相差甚远,贺兰危知道她现在意识不算太清醒,所以对这回答也并不意外。 他淡漠重复:“不知道?” 谢延玉这回听明白了, 她缓慢眨眼,然后点了点头,脸上表情还是木讷。 贺兰危看她这样,那股掺了酸意的火气直接从胸口烧到喉咙口, 她明明能听懂他的话,可是毫无反应,他问她话,就好像把石头丢进湖里,但湖面一点涟漪都没掀起。 他胸腔起伏起来,略微压低身体,脸上表情仍旧漠然平静, 但漆黑的眼底有克制的怨毒,温和的唇吐出刻薄的话:“是吗?被人弄出一脖子痕迹,却不知道那人是谁。谢延玉,别告诉我你千里迢迢跟过来,偷了我的令牌进妖界,就是为了上赶着来这给不知道哪来的妖物轻薄的——” 这话确实很恶毒, 谢延玉大致听明白了,但她脑子转得慢,这时候轻轻眨了眨眼,似乎在细想这话。 贺兰危看她有了点波澜,又冷冰冰地补完余下的话:“轻薄完就被他扔在这。” 他骨子里高傲,但向来披着温和散漫的皮, 从来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也能说出这样丑陋的话,有时候语言比刀还锋利恶毒,即便知道她现在不太清醒,她来这洞穴也未必真就是来私会男人的,但他知道她能听懂他的话,还能对此有波澜,于是恶意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想让这把刀落在她身上,让她也疼一疼。 他已经把话说得这样刻薄, 但凡她这一趟有别的目的,都会否认一句,说她不是来私会男人的。 他安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解释, 然而下一秒, 却看见她摇了摇头, 紧接着,就听见她慢吞吞道—— “他没把我扔在这。” 贺兰危没料到会听见这么一句, 他顿了下,看着她。 谢延玉思绪混乱,脑子转得很慢,所以说话的语速也很慢, 她听懂了他刚才的话,解释道:“他好像说要回来找我。” 木讷而诚实, 像一汪安静的湖,石头用力砸下去,仍旧没激起半点波澜。 贺兰危差点被气笑了,他比刚才更生气了,太阳穴都突突跳起来,怨毒地看着她,这回不说话了。 喉咙口都泛上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那一边, 谢延玉又抬起眼看他, 她试图回忆起他是谁,但怎么回忆,都觉得他和刚才山洞里的是同一个人—— 倘若刚才山洞里是真的有人的话。 她思绪混乱,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所有的记忆都碎成碎片,分裂重组, 不过是短短一两句话的功夫,她又头晕了,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于是她扯了下他的衣角,又含糊地问:“你刚才是不是说,要我在这等你,你回来找我然后带我走?” 这话一落, 贺兰危猝然站起身来。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蠢的事,跟着她跟到这里,又在洞外等了她那么久,他在等她的时候,她在里面和人卿卿我我私定终身,看见她身上的痕迹,他甚至也没立刻走人,在这里和她说话,越说越怒火中烧。 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看着她:“行。那你就等着他来找你吧。” 谢延玉懵懵的,也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毫无波澜:“哦哦。” 贺兰危这回真气笑了。 他看着她脖颈上的痕迹,脑海里无法抑制地勾勒出刚才她和那男人在山洞里的画面, 他忍不住去想她和那人做了什么,怎样亲密又是怎样温存,以至于她身上都是那人的气息,她虽从来都不曾完全属于他,上辈子也和旁人订亲成亲,可他都是远远看着,从来没有想到,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看见这些,他会愤怒至此。 就好像他的玩具被人抢走了。 他突然觉得, 他的东西,就应该一直属于他,若是被旁人碰过了,就应该撕毁弄坏,应该去死。 因为旁人的气息令他恶心。 山林之间,稠白色的毒雾已经渐渐蔓延开来, 他看见弥散过来的雾气,扯扯唇:“你慢慢等。我倒想看看是你先被毒死,还是他先来找你。”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34节 她还抓着他的衣角, 他冷冰冰地把衣角从她掌心拽出来,直接转身离开了,没再看她一眼。 * 另一边。 妖宫寝殿中, 沈琅蓦地睁开眼,随后闷闷咳了几声,吐出口血来。 离魂对身体伤害不小,即使他有化神期修为,撑得住,但不过只是离魂短短一会,他的丹田处就有一种开裂般的疼,神魂受了一些伤。 按理说, 他应该休息一会,至少坐下来稍作疗伤, 然而这时候他却直接站起身,把唇角血迹擦掉,然后迅速往门外走,像是有什么极为要紧的事。 不过刚走到门口, 他又疾步走了回来,到了镜子前面, 镜子里映出他的脸,很漂亮,他也一直知道自己漂亮,旁人只要看他一眼,就挪不开眼,以至于他平日里常常戴面具,他讨厌那些低贱的视线,不管是妖还是人, 但这时候他准备去见谢延玉,就不准备戴面具了, 他知道自己生得美丽,却怕面对她时状态不够好,怕她觉得他不够好看, 于是他对着镜子快速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发, 他渴望她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等整理好,才再一次疾步离开。 他帮她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在她身上留下了气息, 他希望她能记得他, 但不记得也没关系, 等他见到她,把她带回来,他会和她重新再认识一次,他什么都给她, 她总会再爱上他。 * 与此同时。 妖界边城,郊外山林中。 毒雾还在弥漫,茫茫白色雾气笼罩在山林间,让人的视线都不太清晰。 贺兰危在雾气边缘, 只要再往前几步,就能走出毒雾覆盖的范围,然而这时候他却回头看了眼, 雾气里空茫茫的一片,空无一人,他停下脚步,脸色愈发阴沉。 半晌, 他一拂袖, 又往回走去。 * 谢延玉还蜷在山洞外, 她意识已经渐渐清醒过来了,完全不记得刚才在山洞里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用了个避水咒,然后要游水,结果却突然晕过去了,再之后的记忆有一段零碎空白,想不太起来,再然后,她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倒在山洞外面,已经出了山洞。 而天剑宗的玉牌,正在她眼前不远处的地上。 谢延玉:……? 谢延玉四肢无力,暂时没办法站起来,只能继续躺在地上缓缓, 她知道自己身在毒雾中,然而奇异的是,这些毒雾似乎都避开了她,她根本不受影响。 而她身上也并不难受,除了几处摔出来的浅浅擦伤外,近乎是毫发无损了。 比她预期的情况好太多了, 她以为进山洞拿玉牌,至少也要受个半重不重的伤,要调养十天半个月的那种。 这情况实在太诡异,她甚至有种不劳而获的错觉,于是她问系统:你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系统好似被问住了,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啊,刚才一会儿功夫没看着你,你怎么突然倒在这了?】 谢延玉:…… 谢延玉知道指望不上系统,于是没有再问。 她闭了闭眼,准备等恢复一点力气,就捡起玉牌走人。 然而也就在这时, 她听见前面一阵脚步声。 抬眼看, 就发现是贺兰危过来了。 谢延玉没想到他会在这,刚想出声行个礼, 然而下一瞬,又想到自己现在还易着容,于是嘴巴张开又闭上,似乎在思索现在该说些什么。 不过不等她说话,贺兰危就先出声了。 他不像平时那样温和,表情甚至有点冷漠,居高临下睨着她:“清醒了?” 谢延玉闻言,顿了下。 听他的意思,好像是知道她刚才有一阵子头脑不清很恍惚, 难道他一直在这里? 谢延玉之前进山洞时,确实看见他跟过来了,但当时只觉得他不会在外面等她那么久,没想过他会一直在这。 她有点摸不清状况,于是安安静静没出声。 那一边, 贺兰危看她一直不说话,倒也没准备再出声, 他直接走上前,俯下身,拽住她手腕,一用力就把她半个身子给拽起来了。 他动作其实是有些粗暴的,显得有些不耐,但仍旧半拖半拽把她拉起来,因为不知道毒雾会避开她,于是他又往她身上用了个咒术,尽量避免她吸入毒雾,然后才一只手穿过她后腰,直接把人横抱起来:“清醒了就走,别躺在这。” 说话也冷冰冰的, 不过这种冷并不像谢承谨那样, 不是那种漠然而毫无情绪的冷,而是能让人明显地感觉到他在不悦的冷。 谢延玉虽很难猜到他的想法,但一直很会察言观色, 她看出他不高兴,不准备触他霉头,然而他抱着她就要走,她一转眼看见旁边地上的玉牌,又不得不拽住了他袖子:“等等,我——” 话音未落, 就感觉到贺兰危又停下了脚步。 似乎是怒极了反而平静了,他语气反而回到了平时略显散漫的调子,慢条斯理的:“怎么,不想走?想留在这做什么?” 留在这等那个男人? 等到了吗? 怕是等不到那人,就先被毒雾毒死了吧。 他硬生生忍住这几句话。 垂眼看着她,视线发凉,等着看她要怎么回答。 抱着她的手臂也收紧, 给人一种如果她的回答不合心意,就要直接把她掐死的错觉。 然而谢延玉的回答却很简洁, 她指了指地上的玉牌:“我要拿一下它。” 贺兰危手臂的力道松开了点。 他安静地挪开视线,用了个法术,隔空将玉牌取了过来,塞进她手里。 然后他没说话,继续抱着她往外走。 谢延玉悄悄抬眼,看见他弧度漂亮的下颌线,目光再往上,看见他微微抿起的唇。 她忍不住觉得他奇怪。 他近日一直很奇怪,也不是一两天了, 但今天特别奇怪, 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他这样的人生气已是罕见,生气了还回来抱着她往外走,更是罕见。 她心里正想着, 脑中骤然响起系统提示音:【贺兰危剧情进度增长5%,当前贺兰危剧情线进度10%,请宿主再接再厉。】 谢延玉一顿。 她眼下还易着容,这次跟来怨宅,也是打算想走个易容的剧情点,但是原剧情中,易容的剧情点需要她给贺兰危当下人,伺候他好几次,不被他认出来,她到现在统共也就偷上清仙宫令牌时顺便帮他收拾过一次行李。 她有点不理解这进度,问系统:百分之五?这么多? 系统:【对。】 系统解释道:【原剧情中还有后半段,你情丝蛊发作了,很虚弱,他给你解蛊后从妖界拿了个宝物,顺手送给你。虽然你只帮他收拾了一次行李,但后面这半段剧情全都和现在重合了,你现在这么虚弱,他又拿了玉牌,然后把玉牌给了你,这些关键点符合了,就判定这个剧情完成了。】 谢延玉觉得奇怪:他拿的玉牌?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35节 系统:【刚才不是他把玉牌捡起来的吗?】 谢延玉:……那山洞里呢? 系统不说话了。 谢延玉现在觉得系统也有点怪怪的。 系统说不知道山洞里发生了什么事,她总觉得怪异, 不过现在这剧情点走完了,她也不用千方百计掩盖自己身份了,于是想了想,她又叫贺兰危:“公子。” 贺兰危声音冷淡:“说。” 谢延玉温和问:“虽然那山洞里只能进一个人,但我总感觉,刚才山洞里除了我还有别人。方才在山洞里,是公子帮我拿到这枚玉牌的吗?” 这话一落, 贺兰危停住脚步,垂眼看她。 就看见她表情是真的有些疑惑,像是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事—— 忘记了山洞里发生了什么, 也忘记了她和山洞里那男人约定的,等那男人来找她。 全都不记得了。 还以为多亲密呢,不过短短一会,就忘干净了。 贺兰危看了她半晌,突然别开视线,轻轻嗤了一声, 听起似乎仍有不悦,眉眼的寒霜却似乎消散了些,他刚要开和她说话。 然而下一秒, 却突然感觉到一阵气息靠近。 这气息很熟悉, 和她身上那股气息一样, 来自于之前和她一起在山洞里的男妖,阴魂不散—— 分明已经被她忘记, 现在却又找过来了。 第25章 互殴 这野男人是哪来的 妖族大多是兽类, 兽类习惯于用气息标记领地、辨认敌人, 故而即使他们化作人形,身上也仍保留了兽类的部分特性,例如身上独特的气息。 人族通常管这种气息叫妖气。 沈琅的气息是一股冰冷缠绵的竹叶气味, 光是闻起来, 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的本体—— 冰凉柔软的蛇。 不过他修为足够高, 能将气息尽数隐藏起来,平日里他也一直收敛着气息,就连嗅觉灵敏的妖族站在他身边,都很难感知他身上的妖气。 然而这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快点找到谢延玉, 又或是为了让谢延玉闻到这个气味认出他来, 他人还不知道在几里之外,身上的气味就四散开来,方圆十里之内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 都能闻到这股冰凉的竹叶气味,无孔不入, 阴魂不散。 眼下, 贺兰危闻到这股味道, 刚缓和了点的面色又沉下来, 原本要说的话堵在喉咙里,他没有再出声, 而是低头去看谢延玉。 他能闻到, 她肯定也能闻到。 她已经忘了刚才山洞里发生的事情,但她身上都是这股气味,现在这气息又弥漫在周围,她会是什么反应? 贺兰危好奇心并不旺盛,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很想看看她的反应, 于是他脚步慢下来,目光沉沉地盯住了她。 紧接着, 就看见她低下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袖, 似乎已经意识到周遭这股味道和她身上的一致,所以她闻得很认真,鼻子贴在衣袖上,似乎是在思忖着自己身上究竟为什么会有这股味道。 她眼睫半垂着,姿态很专注, 似乎这时候除了鼻息间的气味,她再也分不出注意力给别的东西了。 贺兰危看了一会,陡然失去耐性,直接伸手捂住了她的鼻子:“闻什么?” 思绪骤然被打断, 谢延玉顿了下。 下半张脸被他手掌覆盖,一瞬之间她也闻不到别的气味了,呼吸被他身上那股冷淡的兰香侵/占,紧接着又因为姿势转换成了单手抱,她身体有点不平衡,他本来托在她背后的手不在了,她差点往后栽倒下去,还是手臂及时圈住了他的脖颈才稳住身子。 这是一个更亲近的姿态, 谢延玉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回他身上,回应道:“公子闻到周围的妖气了吗?” 她很会撒谎,但并非撒谎成性,大部分时间是懒得花时间和精力编织谎言的。 这件事没必要隐瞒,她就实话实说:“这味道很熟悉,我身上也有,应该是刚才在山洞里沾上的。我总感觉刚才山洞里还有别人,如果不是公子您,那应该就是这妖气的主人。我闻着这气味,应该能想起来刚才的事。” 贺兰危闻言,目光沉下来。 他死死盯着她,再次看见她脖颈上的吻痕, 这味道她当然熟悉,因为她脖子上都被那男妖弄满了痕迹,全身上下都是他蹭上去的气息。 都腌入味了,能不熟悉吗? 她的面色如常,他却要尽力控制才能不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扭曲,他身体里的血液翻涌着,好像有什么东西用力地掐着他的心脏,他喘不过气,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指尖都在发酸,想质问她本来都忘记了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再想起来?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所以非要想起来? 但他没问。 她那张嘴里说不出几句他想听的话, 他手上用力,不想听见她任何的答案,于是把她的嘴捂得更紧,一字一顿说:“想要的东西都拿到了,洞里发生的事情还重要吗?” 谢延玉被他捂得说不出话来。 她本能感觉到他情绪不对,哪怕他说话语气平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他的眼睑在发红,能让人感觉到他在克制,好像马上就要克制不住,撕掉温文的人皮,露出里面恶劣危险的骨与肉。 近来他情绪不稳定, 谢延玉擅长察言观色,没少见过他不悦或生气的样子, 但这是头一回,她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好像他心里压抑的那些情绪终于积攒壮大成了一团能毁灭一切的戾气,虽然不太清楚他为什么生气,但她能感觉到,只要她接下来哪一句话说不对,就会突然把他压着的那些情绪全都引燃,让之前克制着没发出来的火全都爆发出来。 她从前常年颠沛流离,对于危险的感知非常敏锐, 这时候她头皮都快炸起来了,于是非常识趣地没再说话。 贺兰危看她安安静静的,心里反而更烦躁, 他不知道她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是不是还盘算着要想起山洞里的事,想起那个男妖, 他压抑着高涨的怒火,警告她:“不重要的事情,就别再想。” 谢延玉觉得他不正常,在发疯的边缘, 所以这时候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准备反驳,于是她顺着他的话点头:“嗯嗯。” 很乖顺。 但有点敷衍。 不过好歹她也点头了,说明他的警告对她有用, 她看起来一切如常,他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狰狞失态,毕竟他自幼就高高在上,游刃有余,狰狞和失态对他来说太陌生,于是他强令自己维持摇摇欲坠的理智,不再说话,单手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他出身世家,姿态和虚礼是没得挑的,此时有意控制,哪怕脸上表情淡淡的,也显得整个人平静散漫。 但他自己知道, 他并没有就这样平静下来, 他的肺腑正被一把火烹烧,这情绪没有出口,不会消退,好像被绳索吊着的铡刀,绳索断了一半,只剩下岌岌可危的一点黏连。 而谢延玉似乎也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似乎觉得他已经平静了,于是松了口气,没过多久,她就把头往后仰了仰,直接避开了他捂着她口鼻的手掌。 贺兰危没有做出反应, 他只是余光注视着谢延玉,这个牵动他情绪,几乎要把他逼疯的下位者,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让牵引他理智的绳索彻底断裂。他此时竟有些渴求,希望她不要再做出什么挑动他情绪的事—— 他从来都表现得温和,可是现在几乎控制不住要失态,要变得疯魔, 他无法想象那样的自己,这对他来说很陌生,叫他本能有些抗拒,并不想坠入那样未知的深渊。 但下一秒, 他就看见她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又垂下头,去嗅她自己的衣料,她一定是觉得山洞里发生的事情很重要,还想着要想起来那些事,所以还是会趁着他不注意,偷偷去嗅闻那男妖在她身上留下的气味,去找那段记忆,而刚才答应他的话就是在敷衍他,阳奉阴违,多有反骨啊。 贺兰危脑海里最后一根弦骤然崩裂, 先前压在身体里的情绪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他火气冒出来,被她这举动彻底激怒,理智在这一刻终于燃烧殆尽,原本捂住她口鼻又被她避开的那只手陡然换了方向,一下就落在了她脖颈处,他看她脖颈上的吻痕刺眼,手指紧紧按住她的脖颈—— 他刚才就应该把她丢下, 让她死在毒雾里,或者再早些时候,他就应该杀了她。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36节 他知道自己这怒气里还有一部分是对自己的,他说了要和她撇清关系,又因为她跟上来而反悔,像疯了一样一路追着她,她从怨宅跑了他追着,她刚才翻墙他追着,她进山洞了他还在屏障外面等着。 她表现得避之不及,他才更像个下位者。 她就不该活着, 一个玩具怎么能引得他屡次失控,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情, 现在掐死她也不迟。 他胸腔起伏着,手按她脖子上,渐渐收紧, 掌心贴着她皮肤,能感觉到她的脉搏在轻轻跳动,多么脆弱,好像只要再用一些力气就能将她的脖子掐断。 但手掐在她脖子上,要掐死她又下不去手,都这样了还不想弄死她, 他更生气了,这股怒气对着他自己,无从消解, 胸腔剧烈起伏,视线冷得要结冰,不想弄死她,却忍不住质问她:“谢延玉,不喜欢我为什么来招我?把我当狗一样遛着玩,你高兴吗?” 谢延玉头皮都炸开了。 她垂着眼睫,余光看着他掐在她脖子上的、青筋迸发的手背,觉得难以置信极了—— 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说疯就疯了? 她知道他不像表面那样温和,骨子里很恶劣,把这世间一切视如蝼蚁玩物, 但她从来不知道他能这么危险,偏执又疯魔。 她用力喘了口气,猜不透他,甚至说不准他是不是真的想掐死她, 因为他的手掐在脖子上,却掐得也没那么紧,她只是微微呼吸不畅,却没有太多不适,甚至还能继续说话, 可谁也拿不准他会不会等一下猝然一个用力,直接掐死她。 她是很想和他修复关系,毕竟还有剧情点要走, 但她并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的压迫感,并且她也不傻,这个时候还走什么剧情,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她决定赶紧跑。 于是她闷咳一声,问他:“公子怎么突然这么说?” 这话一落, 贺兰危的注意力被分散一点, 她也不管他是具体什么反应,直接脖子一扭,一只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 贺兰危似乎被扇懵了,掐着她脖子的手松了一下, 谢延玉直接又猛踹了他一脚。 单手抱的姿势本身就很难禁锢住她,这一下,她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环在他脖子上的手松开,眼看着整个人要往后栽倒在地上,在摔下去之前 ,她又左右开弓,啪啪连着给了他两耳光。 然后她才摔下去。 因为恢复了一些力气,她也不怕摔,刚摔下去,闷哼一声,就手脚并用爬起来,提起裙子撒腿就跑。 贺兰危被连着扇了好几巴掌, 尖锐的刺痛感砸过来,脸上火辣辣的,嘴里都被扇出一股血腥味—— 她居然打他。 他刚才掐她都没用那么大力气,她居然用这种力道打他。 平时多听话, 就算是个阳奉阴违的,但她讨好他、在他面前献殷勤,哪里忤逆过他, 就连刚才偷偷闻衣服,也是偷偷的,现在居然直接打他。 贺兰危看她跑得比兔子还快,这回是真被气笑了, 他视线黑沉沉的,盯着她背影看,却也没有去追她。 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等到她身影快消失了,他掌心里才蓦地出现一捆绳索。 这绳索叫捆仙索,是一种高等法器,专门用来抓逃犯用的, 只要锚定了逃犯的气息,不管人在多远之外,都能被抓回来。 他用了点灵力,驱动捆仙索,远远的,直接把谢延玉给捆住了。 然后他拉着绳索,一点一点,钝刀子割肉一样,把人一点点往回拽。 谢延玉明显是不愿意回来的, 但抵不过捆仙索的力量,只能被绳索牵引着,一步一步往他这边挪, 贺兰危缓缓把她拽到身边。 谢延玉低着头,不看他。 贺兰危就微微俯下身,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逼着她抬眼和他对视。 两人距离一瞬之间拉近,有一种怪异的亲昵, 如果不是刚才他们几乎是互殴了一番,这时候,看着还真有些像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侣。 谢延玉被迫看着他。 贺兰危这时候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 又或是已经过了发火的时候了,虽然怒气仍然卡在胸口不上不下,但他脸上表情还算平静, 他安静地看了她好半晌, 然后才古怪而危险地出声:“继续跑啊?” * 与此同时。 沈琅没在山洞口看见谢延玉,又顺着她的气息一路找过去,终于看见她的身影在雾气之中。 她的背影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沈琅记得关于她的每一个小细节, 临了要走到她那边的时候,他又停了脚步,心跳变得急促,他开始亢奋,漂亮莹润的皮肤上都开始泛红,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漂亮没用,他应该投她所好。 他想起上一世她总找他要他的护心鳞。 沈琅身上有上古妖族的血统,本体虽是蛇,但身上和龙族一样,是有护心鳞的, 护心鳞至关重要,若要强行剥离,会受重伤。 但沈琅已经不在意这个了。 他要去找她,怎么能空着手,他应当送她一个见面礼。 于是他将手放在心口,用了些灵力,生生将自己的护心鳞扒了下来,尖锐的痛意劈天盖地袭上来,他却觉得兴奋,因为他觉得她会喜欢这个。 他握着护心鳞,又平复了一下呼吸,才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亢奋,等脸上的热度降下来,自己看起来更正常温润一些了,他才又往她那走过去。 林中雾气浓重,看不清十几步外的情形, 靠得近了,视线才变得清晰一些。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将兴奋和痴迷压在眼底,往她的方向看去。 然而下一秒, 他的目光就凝固住,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一瞬之间爬上血丝。 他看见谢延玉身边有个男人, 两人距离很近很近,一副爱侣的亲昵姿态—— 这野男人是哪来的? 第26章 我不曾说过 喜欢您 沈琅预想过许多种和谢延玉重逢的画面, 重生回来的时间里,他找不到她,靠着这些画面才不至于彻底发疯, 但他没想过会看见这一幕。 她抬着头, 和别的男人挨得那样近, 那男人只要低一低头, 就能亲吻她。 他眼睛刺痛,妒火顺着胸腔冲到大脑,以至于耳边都嗡嗡作响,这一刻好像所有理智都远了, 他只想冲上去把他们分开, 把谢延玉拽进自己怀里来, 再把那男人大卸八块。 但这一年的谢延玉还不认识他, 他现在还不是她的丈夫,没有任何身份去阻拦她, 现在贸然过去,强硬把她和那男人分开, 可能会吓到她不说,说不定还会坏她的事, 她也只会觉得他是个疯子,对他产生戒备,甚至避开他。 沈琅想和她有个好的开始, 慢慢渗透进她的生活, 不想让她戒备他,于是只能强行按住了上前去的冲动。 他没上前去,却也没离开,仍旧在雾里看她, 即使眼睛被他们的姿态刺痛,眼底通红爬满了血丝,却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而那边的谢延玉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窥视, 她仍旧和那男人姿态亲密,却也只是维持着现在的姿态,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沈琅见状又宽慰自己,她和这男人可能没那么亲密, 再退一万步, 即使现在的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和这男人是真的亲密,那又怎么了? 眼下她甚至没主动对这男人有进一步的动作,都是这男人主动,像个倒贴货一样抬着她的下巴求她看他。 她对这男人只是虚情假意罢了, 毕竟上一世,她亲口说过只爱他,只爱过他,她说那些旧情人都是她贪图人家的权财才攀附上去的。 她现在不过是为了权财和这些男人逢场作戏,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37节 他会一直看着她,尽快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出现在她面前,给她所有想要的, 她真正爱的只有他,只要他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是会爱他。 * 谢延玉其实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 她进谢家之前只是个孤女,常年颠沛流离,对危险的感知非常敏锐,几乎是那视线一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感知到了。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没回头——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看她, 但那人看了她这么久,却还没有找上来,应该是有顾虑, 谢延玉思忖片刻,觉得这视线的主人危险性不强, 反倒是眼下贺兰危正站在她面前,表情还算平静,甚至有点似笑非笑,但怎么看都像压着一股隐隐约约的疯劲, 谢延玉觉得现在他的危险程度更高。 毕竟他应该从没被人扇过巴掌, 而且她那巴掌打得挺重,现在掌心还火辣辣地疼,就算他平时对什么都不太在意,表现得温和,但骨子里就是高高在上的,被人骑在头上了不可能不生气, 这时候看起来平静,说不定是已经气过头了,心里在想着要怎么把她碎尸万段。 谢延玉分得清轻重缓急, 更危险的就站在眼前,她就没功夫去注意身后那道视线了。 这时候, 她顶着贺兰危的目光,半晌,才低声回应他的话:“不跑了。” 她也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 她实在不喜欢被人掌控,但该屈服的时候也懂得屈服,否则曾经流落街头那么多年,只凭着骨头硬,是根本活不到现在的。 哪怕她现在很想再给他一巴掌,想狠狠撕掉他一块肉,她也得把这些想法往心里藏, 她选择服软,垂着眼掩盖眼底的阴暗,继续解释:“公子刚才要掐死我,我太害怕了,一时情急才动了手,昏了头才打完您就跑。” 贺兰危没出声。 谢延玉又把脸往上抬了抬,她真想把他撕了,怕眼睛藏不住情绪,直接闭上了眼,低声说:“我知道公子生气,要不您打回来吧。” 她现在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了, 就好像刚才用那么大力扇他耳光的不是她一样。 贺兰危盯着她看了半晌:“打回来?” 他发觉自己突然不太喜欢她这幅柔顺的样子了,他觉得假。 掐着她下巴的手骤然收紧,他在她耳边森森道:“打你一顿你能老实吗?延玉,少在这避重就轻,我刚才是要杀了你。”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手往下挪,好像要继续掐她脖子, 然而手刚贴上她的脖子, 谢延玉突然后退了一步,躲了一下。 于是他抓了个空,手顿在半空。 他冷冷地看向谢延玉。 他表情还是平静的,但这平静有种山雨欲来的味道。 谢延玉感觉他又要发疯了。 她和他对视片刻,在他发疯前先说话了:“公子如果真的想杀了我泄愤,也并无不可,只是我死前能不能知道——” 她顿了顿,语气十分柔和:“我到底哪得罪公子了,把公子气得恨不得要杀了我?” 贺兰危冷笑了下,语气也十分温柔:“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是吗?” 谢延玉确实不太清楚。 她不管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到底干了什么能把贺兰危气成这样,恨不得要直接掐死她。她到现在为止一共就做了两件得罪他的事,一件是给他醒酒汤里下情丝蛊,他发癫喝下去了,她还给他喂了解药,她觉得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还有另一件事就是偷偷跟上来,偷了他上清仙宫的令牌。 但这罪不至死吧。 她觉得大约不是因为这两件事,但他的情绪跳得太快,她一时半会实在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怕他真要杀了她,她想拖延一点时间,于是一边思忖,一边把上清仙宫的令牌从袖子里拿出来。 先物归原主总归是没错的。 她把令牌塞进他手里。 贺兰危看她这动作,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什么意思?” 谢延玉敷衍:“我有错,我不是故意偷公子令牌,公子生我的气是应该的。” 贺兰危盯着她:“继续。” 谢延玉也不知道他想听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不耐,开始数自己的罪状:“三番两次算计公子,确实是我的错,我当初不该给公子下情丝蛊,公子传讯符都和我解除好友了,我就该知道公子不想再看见我,我应该识趣一些,不该易容跟上来在您眼前晃,也不该……” 她认起错来态度一直都很好, 但说了这么多话,没有一句是贺兰危想听的, 他越听,胸口那团火气就蹦得越高,到最后听见她说不该在他眼前晃,不知怎么的,那股火气终于压不住了,她原本就后退了一步,这时候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手上骤然用力,扯动了捆仙索。 捆仙索拴住她一边手腕, 她跑不了,但即使这样,他还是看不得她离他这么远, 贺兰危不知道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这么易怒,刚失控一次,立刻就被她两句话挑动得将要失控第二次。 他把她拽过来,盯着她眼睛都快滴血了:“不该在我眼前晃?我传讯符解除你好友关系后,你给我发过一句讯息吗?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我追你追到妖界,你看见我就翻墙跑了,刚才给我一巴掌还想跑,谢延玉,是你觉得不该在我眼前晃,还是你根本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他把这些事罗列出来, 一桩桩一件件,好像在和她算账一样, 谢延玉听得愣了下, 她好像隐隐约约有了一点头绪,但又没完全抓住关键点,于是她眨了眨眼,看着他。 贺兰危声音和刀一样:“口口声声喜欢我,这就是你的喜欢?” 谢延玉觉得他有点疯,这时候是真的不太想激怒他,免得他继续发癫,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 但她是装的柔顺,不是真的柔顺,刚才她耐心就到极限了, 这时候被他步步紧逼,虽然有自知之明,不敢再扇他一耳光,但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反驳了句:“公子是不是气糊涂了,我不曾说过喜欢您。” 这话一落, 贺兰危顿了顿。 他骤然想起,这一世,她确实没说过喜欢他,一句都没说过。 就连最开始给他送情丝蛊,跪在地上坦白给他下了药的时候,她都没说过。 譬如喜欢他爱他这类的话, 她只在上一世说过。 可是这一世她没说过喜欢他,这一年却仍旧做出了和上一世类似的举动,对他献殷勤,给他汤里下情丝蛊。 所以这一年她的爱, 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贺兰危表情空白一瞬,随后怒极反笑,语气反而轻柔起来,阴森森的:“你没说过喜欢就是不喜欢?谢延玉,你可真行,你不喜欢我,你每天跑来我这侍奉?你不喜欢我,你每天在我面前献殷勤?你不喜欢我,你给我下情丝蛊?你吃饱了没事干,闲的是吗?” 谢延玉:“……” 谢延玉一时间都不知道他是想证明什么了, 是想论证她不喜欢他,还是想论证她喜欢他。 她看着他猩红的眼,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冒出来,刚才隐隐约约却抓不住的关键点终于抓住, 她安静片刻,然后很平静地抬头看他,温和笑了。 贺兰危之前就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骨子里的恶劣和危险,只要破戒疯一次,就走不了回头路, 他试着抵抗,试图让自己的姿态不要那么难看, 但看见她平静温和的面目,看见她还笑得出来,他那点理智终究还是崩断了。 他正要发作, 然而下一秒, 谢延玉却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 贺兰危一顿, 然后又听见她说:“公子这样说话,总会让我觉得,您是喜欢我的。” * 谢延玉倒不认为贺兰危这样的人能真心喜欢谁, 他性格轻慢,谁也不放在眼里,要说能喜欢上谁,那就太荒谬了。 看见他这个反应, 她心里大致有了计较, 大约是她之前献殷勤献得太狠了,后来有了系统后,为了走剧情,对他有些疏忽,这让他觉得有落差,不满意了。毕竟他把她当消遣,当玩物,但这玩物有一天突然不往他身上贴,反而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他心里不平衡也很正常。 但这也够了, 这代表他不抗拒她。 她原本以为他解除了和她的传讯符好友,就是抗拒她,不想见她。 她这趟过来原本也是想着要和他修复关系,毕竟和他还有那么多亲密剧情要走,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38节 刚才打了他一巴掌,她还担心彻底撕破脸了这条剧情线就走不了了,但现在机会就送上来了。 她环着他的腰,感觉到他身体僵了僵, 他似乎想推开她,手摁在了她肩头, 但她没管,直接抬起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下:“别生气,我也喜欢公子,之前避开您是以为您不想见我。” 是很轻的一个吻, 并不深入,只是唇瓣在轻轻摩挲, 但贺兰危脑中有一瞬间空白。 他这一刻本能地,只能感觉到她嘴唇的触感,以及怀中她的温度, 山林间雾气厚重,水汽早在行走间将衣物氤氲得潮湿,衣料贴在身上好似成了一层很薄的隔膜,好像把彼此身上的温度都融合在一起,呼吸和心跳交融,连肢体相贴之处的触觉也都被无限放大, 他垂眼看着她,距离近到能数清楚她有几根睫毛,好半天,他的思维才恢复运转。 他只不过是把她当成个玩物,消遣消遣,打发时间罢了。 刚才和她那样说话,也只不过是因为察觉到她上一世说的爱他都是假话,他有一种被愚弄的恼怒感。他这样的身份,向来都是他消遣别人,戏耍别人,她又怎么敢反过来蒙骗他? 被当成猴子戏耍一遭,他怎么能不生气。 她却把这解读成他喜欢她。 多荒谬。 贺兰危感受着唇间温热触感,平静地想。 他抬了抬头,准备避开她的吻,手摁在她肩上,准备一并把她推远一些。 然而方才抬起头, 就看见远处雾气中,若隐若现地有个人影, 贺兰危感应到他身上的妖气,知道他就是之前在山洞里给谢延玉脖子上留吻痕的男妖,雾气深重,只能看清身形轮廓,看不清那男妖的面目,他知道男妖在盯着谢延玉,也在看着他, 那男妖似乎要上来把他撕了, 但是好像又顾忌着什么,最终也没有过来,只是在雾气里看着他们。 贺兰危眼睫颤了颤,摁在谢延玉肩上的手没再用力, 他没有再试图推开她, 而是微微低下头,揽住谢延玉的肩,加深了这个吻。 * 另一边, 沈琅近乎是目眦欲裂了, 隔着雾气,他死死盯着贺兰危, 他隐约看清了贺兰危的脸,想起来上一世的事,这人是谢延玉的旧情人之一,他也见过。上一世,他和谢延玉成亲前,曾有一次见过贺兰危对谢延玉举止亲近,不过谢延玉转头就把贺兰危推开了,和他解释,说她没爱过。 但现在, 他却看见她主动亲吻贺兰危。 她不爱贺兰危,为什么会主动? 为了权财? 沈琅怨毒地看着贺兰危。 一定是这个骚男人知道谢延玉喜欢权势,所以故意在谢延玉面前表现出有权有势的一面引诱她,她才会主动。 他恨不得上去把他撕烂,但怕谢延玉觉得他疯,于是只能克制住,站在原地。 而那一边, 贺兰危似乎知道他在看着,于是更过分了。 沈琅站在原地, 就看见贺兰危按住了谢延玉的脖颈,当着他的面,一点一点用法术,清除了他留在她脖颈上的吻痕,以及留在她身上的气息。末了,还挑衅似的,抬眼往沈琅的方向看了一眼。 隔着雾气, 他们对上视线, 沈琅忍无可忍,终于抬手出招,让灵力绕过谢延玉,精准往贺兰危身上打去。 第27章 扭曲交缠 直到分也分不开 沈琅修为很高, 他可以随意隐藏气息,于是出这招时就也隐匿了气息,灵力出手的时候连一丝风都没带起。 谢延玉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然而贺兰危与他修为不相上下, 几乎是他一出手就察觉到了。 这招式狠辣, 几乎是下了死手, 贺兰危不得不和谢延玉拉开一点距离,与此同时迅速出招回击, 他余光瞥着雾气中沈琅的身影,并不想让谢延玉察觉这男妖在这, 于是出招时也很安静, 仅仅是手指微微动了下, 远远召出一道灵力,无声无息打了回去。 两道无形的灵力在半空相撞, 因为谁都不想被谢延玉察觉, 所以他们过招时硬是没发出一点动静,周围安安静静,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两人谁都没留手,恨不得杀了对方, 于是几招下来,两败俱伤。 沈琅之前用了离魂术伤了神魂,刚才还亲手扒了一片护心鳞, 这时候正虚弱, 被打中心口,后退两步,再也支撑不住,暂时维持不住人形, 双腿变作蛇尾,靠坐在树边喘息。 他受了伤,连手上都没力气了, 原本拿在手里准备送给谢延玉的护心鳞也因此掉在地上。 贺兰危也没讨到好。 他丹田一阵裂痛,神魂受了伤,喉咙口一股血腥味,捂着嘴闷咳出声。 而这一边, 谢延玉见贺兰危突然和她拉开距离,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紧接着,就又看见他咳出了一口血。 谢延玉:……? 好好的怎么突然吐血了? 谢延玉有些疑惑,刚想开口问一句, 然而也就是这时, 她突然听见脑中传来系统提示音—— 【贺兰危剧情进度增长2%,当前贺兰危剧情线进度12%,请宿主再接再厉。】 【沈琅剧情进度增长2%,当前沈琅剧情线进度2%,请宿主再接再厉。】 谢延玉顿了顿。 贺兰危的剧情进度增长,这个倒是在她意料之中。 她虽不觉得贺兰危喜欢她,却仍故意将他的话误解成他喜欢她,就是为了借此引出之后对他说的那句“我也喜欢公子”,然后亲吻他,这样不仅显得她的举动不那么突兀,而且还契合了原剧情—— 原剧情中, 她和贺兰危有大量的亲密剧情,包括但不限于向他表明心意、与他交吻, 她刚才两者都做到了,所以剧情进度增长也是正常的。 但她没想到会听见沈琅的名字。 她问系统:沈琅?就是那个妖尊? 系统:【对。】 谢延玉:为什么妖尊的剧情进度会增加? 系统在这一点上没办法欺瞒谢延玉, 她问了,它就算不想说,也不得不如实说:【原剧情中,你和沈琅成亲之前,有一次贺兰危和你举止亲昵被他看见了。】 这话一落。 谢延玉脑中空白了一瞬, 系统这话的意思是,她刚才和贺兰危的亲昵举止,全都被沈琅看见了。 她几乎是一瞬之间想到了刚才身后窥探她的那道视线,问系统:沈琅在这? 系统没答话。 谢延玉大部分时候都还算处变不惊,即使事情出乎意料,她行为上还能克制,表现得非常沉稳,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 但眼下, 她难得地开始走神了。 她看过原剧情,对于原剧情中沈琅的印象就是危险, 这时候措不及防知道他可能在此处,在背后盯着她,倘若他出来拿蛇尾绞死她倒也罢了,这样藏在暗处不声不响,让人猜不透雾气里究竟是不是他,猜不懂他究竟要干什么,这种未知才是最可怕的,能催生出无限恐惧。 但谢延玉不喜欢被恐惧支配的感觉, 她琢磨着沈琅的事,越是害怕,越要扒开那层未知看一看。 于是她原本还准备和贺兰危说话,这时候注意力却从贺兰危身上挪开了,转头往身后看去。 毒雾还没散,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39节 此时眼前一片雾蒙蒙,看不清十步外的场景, 谢延玉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挪步往视线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 谢延玉现在说喜欢他,贺兰危其实是不太信的。 但不信是一回事, 亲眼看着她前脚说完喜欢,还主动亲吻他,后脚就把注意力从他身上挪开,转头就往那男妖的方向走,这又是另一回事。 即使不想承认, 但贺兰危喉咙里那股血腥味更重了,他无法克制地感到怒火中烧,丹田刺刺地疼, 捆仙索还在手里,他捏紧了绳索就要直接把她给拽回来。 然而正要动作, 他垂眼间无意中看见自己的手背。 他捏着绳索一端,力道大得连手背都青筋勃发,即使面无表情,也能看出他在暴怒。 可反观谢延玉, 她现在背对着他,往身后的雾气里看, 她连余光都没往他身上扫,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说了喜欢他,结果连做戏都做不了全套,那股子敷衍味都快溢出来了,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却今天短短一小会,被她牵动着情绪起起落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一个举动一句话逼到暴怒失控! 贺兰危额角突突地跳。 他阴森森盯着谢延玉,将自己濒临失控的理智拉回来,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这并不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暴怒,是因为她已经忘了那男妖却试图想起来,因为她不看他,因为她敷衍他。 他突然想起了年幼的孩童,亦或是家里豢养的宠物, 孩童会因为得不到大人的目光而哭闹,宠物会靠着大声吠叫来吸引主人的注意。 而他此时的作态, 和这些弱小卑微的东西有什么区别? 好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 心中勃发的怒火被浇灭,贺兰危盯着自己的手,觉得荒谬。 他被她牵动情绪,甚至一再纵容自己失控,露出陌生而疯狂的模样,他在自甘堕落,放任自己从云端坠落,成为和她平等的、甚至是被她操控的蝼蚁。 他怎么能被她操控至此? 从来都是旁人对他卑躬屈膝,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惴惴不安,他才应该是那个操控者,他应该冷眼看着旁人发疯不安,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而不是在这放任自己露出这样失控的姿态。 贺兰危的怒火彻底冷却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缓缓松开手—— 她愿意想起那男妖就想起来,愿意往哪看就往哪看,他才是上位者,不需要渴求她的注视。 他把束缚着她的捆仙索扔在了地上。 * 谢延玉正在往沈琅那走, 雾气浓重,她修为不高,五感也不够敏锐,看不太清前路,所以挪步挪得很慢, 但沈琅修为很高,五感敏锐,他看见她一步步走过来,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他心上, 他现在很虚弱,双脚回归了蛇尾的样子,靠在树上没力气动, 他的蛇尾倒是能动,他有点想缠住她的腰,把她拖过来。 但他忍住了。 上一世她就很不喜欢他的蛇尾,对他的尾巴感到畏惧,重来一世,他也担心她会害怕自己的尾巴,渴求她走过来,又怕吓到她。他突然有些憎恨自己,为什么刚才要和贺兰危打架,现在没力气动,无法立刻走过去出现在她面前。 他无法过去,只能忐忑地等着她走过来, 他一边默默数着她还有几步能走到他身边,一边盘算着要如何藏起自己的蛇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虚弱受伤靠在树上的人族。 然而还差十几步走到他身边的时候, 谢延玉停下了脚步。 她远远的,好像能看见雾气里有一点人形的轮廓了, 但也在这时,她听见安静许久的系统出声了: 【别往前走了,前面不是沈琅,是别的蛇妖。刚才你完成沈琅那个剧情点,是因为沈琅身为妖尊,神识能覆盖整个妖界,所以整个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你和贺兰危交吻,自然也在他神识笼罩的范围之内。但他不一定会注意你们干了什么,毕竟妖尊日理万机,如果什么小事他都要看一眼,他还活不活了。】 这解释倒是很合理,找不出什么漏洞, 谢延玉没有理由不相信,但她确实不相信,她一路摸爬滚打,为了活下去,对事物的感知也变得十分敏锐,这份敏锐近乎是刻进了骨血里,成为她的本能和直觉。 如同她能感知到雾气里的视线一样,她也多少能感知到一句话究竟真不真诚。 就像系统说走剧情能成仙的时候,她能分辨出这话有七八成真,所以她选择去走剧情,她的人生早就陷在淤泥里,再烂也烂不到哪去,机会摆在眼前,如果还犹犹豫豫地不敢抓住,就只能一辈子烂死在泥里。 但现在系统这些话,她也同样能分辨出,不太真诚,不全是真话。 从她问起山洞里发生的事情开始,系统就变得支支吾吾,说话半真半假。 她觉得它在隐瞒着什么,但她所掌握的信息太少,分析不出它瞒她的意图。 谢延玉默不作声思忖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然而这时候,却听见贺兰危离开的声音,她后知后觉,才发现他松开了捆仙索。前面的有可能是沈琅,也有可能不是,而系统的话半真半假, 如果她继续往前走,会有很多不确定性, 就算前面真是沈琅,也可能直接用蛇尾绞死她。 如果这时候转头跟上贺兰危,和他亲密一些,能推进剧情进度是板上钉钉的。 谢延玉快速权衡了一下, 虽然很想探究前面雾里的是什么,但她更怕错过贺兰危的剧情点, 于是她捡起地上的鳞片,准备带回去研究研究,然后快速转身,追上贺兰危。 * 贺兰危听见她追过来的动静,脚步下意识顿了顿,但下一秒,他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根本没回头看她。 谢延玉跟在后面, 她看着他,发觉他好像又换了一种状态。 刚才还在发疯暴怒的边缘,现在好像又突然正常起来。说正常也不贴切,他正常的时候是温和散漫的,眼下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感。 谢延玉刚刚才和他拉近了一点关系,还指望继续保持,多走一点亲密剧情。 这时候, 她佯装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出声问:“公子怎么走了?” 这话一落。 贺兰危陡然停住脚步。 他看着她,她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表情,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好像怄着一股气,他也表现得毫无波澜、毫不在意,勒令自己恢复了平时温和散漫的姿态,慢条斯理问她:“你的意思是,要我等你吗?” 他的态度变来变去, 但谢延玉这时候大概猜出了他的想法,他不愿意看他的玩物忽视他,所以不甘心、不高兴,所以她也不觉得摸不着头脑。她温和道:“不是要公子等我,是我想跟着公子。” 贺兰危看了她半晌,疏淡道:“是么?跟着我做什么。” 谢延玉道:“我喜欢公子,想侍奉您。” 【贺兰危剧情进度增长1%,当前贺兰危剧情线进度13%】 谢延玉有血性,但更想过好日子,想当人上人, 她其实不太耐心,也不喜欢同一句话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但是她能忍,只要不一而再再而三把她往死角里逼,她都能忍,尤其是现在和贺兰危说一句喜欢,就能有推进一点剧情,她现在就是再不耐烦也能忍住。 而那一边, 贺兰危听见她这话,漫不经心笑了:“方才忘了同你说。你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你。” 谢延玉左耳进右耳出:“嗯嗯。” 她委婉地点出自己的目的:“那我能跟着您吗?之前躲着您是因为看您传讯符解除了和我的好友关系,不是真想躲着您,您如果愿意,我就跟着您,侍奉您。” 重生回来, 贺兰危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些话, 眼下她倒是有了点喜爱他的样子,他不理她,她反而上赶着来贴着他,和他解释。 换做以前,贺兰危会信她的话, 但他现在却忍不住怀疑她的目的,他不想信,但是看着她这样子,他又有种难以自抑的愉悦感,这种愉悦感拉扯着他的神经,迫使他再次沉入泥沼,仿佛有个声音在说相信她,毕竟她骗他能有什么好处呢, 信与不信在疯狂拉锯, 他脸上强撑出来的温和散漫冷下来,有点扭曲地盯着她看,看了半晌,才一字一顿道:“不愿意。” 谢延玉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她不由得有点后悔,刚才不应该问他愿不愿意让她跟着。 但他都这样说了,她再跟着也不合适,于是她只能点点头,行了个礼:“好吧,既然公子不愿意,那我这就告退了。” 倒不是她耐心耗尽了不想继续跟上去, 她知道他是不平衡,但她也没办法完全拿捏他的想法,不知道他此时是不是真的厌烦。这个情况,就算强硬跟着可能也会适得其反。还是先缓缓,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出现在他面前吧。 谢延玉这样想着,又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但是还没走几步,突然感觉到手腕上一阵强烈的拉力—— 是捆仙索。 下一秒, 她直接被拽回了贺兰危身边。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40节 踉跄了两步, 她稳住身子,才抬头看他,就看见他刚才那些温和散漫又不见了, 他胸腔起伏着,又有几分刚才疯魔时的样子了,好像突然之间又不正常、又要失控了。 又或者准确来说,他从来没有正常过,反复无常,自我拉扯,有时候强行重塑起理智的弦,下一秒又纵容自己割断,他看不得她虚情假意的温顺,又看不得她真实的敷衍,他目光像淬了毒,俯身凑近她:“我叫你走你就走?” 谢延玉:“……” 谢延玉知道他又在发疯,也不太耐心,敷衍:“您叫我走我就走,您看我多喜欢您。” 贺兰危近乎是怨恨了,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半晌把她拉进怀里,突然俯下身,狠狠咬她的嘴唇,他语调刻薄:“满嘴谎话的东西。” 这是一个带着淡淡血腥味的吻, 他从始至终,睁着眼睛看着她,盯着她,从始至终抱着她,拉着捆仙索,手臂圈着她的腰肢,好像此时此刻就算是这个世界都要毁灭了,他也要抱着她,让她和他一起死,让她的尸体和他扭曲交缠,直到身体僵硬,分也分不开。 是她上赶着一次又一次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是她自己三番两次缠上来,没法好聚好散,无法一刀两断,是她非要愚弄他,用这样敷衍的态度说爱他,既然这样,他就要叫她知道后果,就算他真的被她从云端拽入泥沼,他也要拽着她一起腐烂在泥里,谁也别想好过。 他在她唇侧阴森森说:“行,既然你说喜欢我,那我总要给你个机会证明。” 谢延玉想说话。 然而贺兰危卡住她的下颌,吻得更凶,让她余下的话都无法说出来,喉咙里溢出的声调都变了调, 她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愉悦与刺痛交织, 她听见他骨子里的危险与疯魔疯狂滋生,如同藤蔓破土一般,顶破了他那层温和从容的假面,在她耳边怨毒地说: “那就向我证明你喜欢我, “如果叫我发现你骗我,我会割了你的舌头,抽干你的血,砍断你的四肢,把你做成人偶,让你永远也说不出假话。” * 那一边。 沈琅把尾巴盘在后面的树上,又摆弄衣袍遮了遮,才把尾巴藏起来, 然而再一抬眼,就看见谢延玉直接转头走了。 明明只有几步之遥, 她却转头去追贺兰危了。 如果不是贺兰危走了,她也不会转头去追。 如果要走就安安静静地走,一定要发出声响让她察觉到,不是欲擒故纵是什么? 沈琅满目的期待和温柔瞬间变得阴冷,他几乎要咬碎一口牙,目光死死望着前面的雾气,用神识笼罩着这片区域,不停观察着谢延玉的动向。 紧接着, 他发觉谢延玉捡走了他的护心鳞。 他心里怨恨贺兰危的同时,又甜蜜起来—— 她捡走了他的鳞,她一定是喜欢他的鳞片,他捂着胸口,心口处还刺刺地疼,他在识海中看着她,看见自己的鳞片被她捏在手心,又忍不住开始嫉妒自己的鳞片,他为什么不能变成一片鳞被她捡走? 他狠狠扒开自己尾巴上的鳞, 随后,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强撑着运起灵力。 他神识的覆盖范围只在妖界里,她离开妖界以后,他就看不见她了,他无法接受,他必须要看着她才能安心。他现在受了伤,神魂虚弱,原本应该好好修养,但他仍旧强撑着,开始试图剥离自己的神魂。 身体无法承受, 他开始呕血,一边吐血,一边强行把自己的神魂剥出来一点, 然后他控制着那一点神魂,飘到她身边,附在了自己那一片护心鳞上。 他感应到她手心的温度, 满足感袭上来,让他头皮发麻,连神魂被剥离的痛觉好似在此刻消失了,只有近乎要满溢出来的幸福感和愉悦感, 他把自己的一部分神魂附在鳞片上,只要鳞片在她身边,他就能无时无刻看着她了。 他会一直看着她, 直到他养好了伤,可以藏住蛇尾,可以出现在她的面前。 第28章 阴阳怪气 装都不装了 原以为贺兰危是真的不想让她跟着, 谢延玉都准备好了离开妖界就回谢府,但没想到她刚离开两步,他就又把她拉了回去。 虽然不太喜欢被人用绳索绑着手腕拽来拽去,但这意味着她可以继续跟着贺兰危, 当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走剧情, 谢延玉知道这一点, 所以也没抗拒,直接跟着他回了怨宅。 贺兰危修为很高,可以用缩地术, 于是回去的路上, 缩地成寸, 不过是几十步路的功夫, 他们就到了怨宅门口。 然而要进怨宅的时候,谢延玉却突然停下脚步。 她没再继续往前走。 贺兰危察觉到,于是回过头注视她, 目光非常安静,但眸色深黑沉稠, 好像底下涌动着暗流,他也不说话, 就站在原地,却好像无声地在问她:干什么? 谢延玉领教过他发疯的样子, 通常是上一秒还温和斯文, 下一秒就突然开始失控, 她觉得他现在的平静就是发疯的先兆,如果她不给出一个合适的回答,他马上就会开始发疯。 她也不明白他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原剧情里好像也没写过他这么容易发疯。 不过她确实没打算要跑, 所以她解释道:“公子可否等等我?您刚才在妖界的时候把我的易容术解开了。现在我想再去易个容,以免进了怨宅被我兄长发现,到时候他不让我跟着您了。” 贺兰危垂眼看了她一会。 她神色温和真诚,看不出来在撒谎,就是单纯地害怕被谢承谨发现,毕竟谢承谨这人最是注重礼教,平日循规蹈矩,是绝对不会允许家中未婚女子像她这样跟在一个外男身后侍奉的。 可是当初他喝下情丝蛊时也给过她机会,说要娶她为妻,是她自己不要这个机会,现在又非要跟在他身后,名不正言不顺,活该见了谢承谨就像耗子见了猫。 他莫名有些不悦,但又觉得她活该, 半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对着她慢条斯理“嗯”了声,示意她去易容。 谢延玉得了他的首肯,于是挪了挪步,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走去。 所有易容类的法术都有一个特性,就是易容的时候周围不能有人,谢延玉的易容术是跟着书自学的,所学的是最复杂的一种,除了要避着人,身上还不能有任何法器。 她走进巷子,确定周围没人,又垂下眼,看见自己手腕上绑着的捆仙索。 她手指戳在捆仙索上,一边想试试看这捆仙索怎么能解开,一边想着要不再出去多和他说一声,她用易容术之前要先解开捆仙索。她不喜欢被控制,也不喜欢事事报备,但贺兰危动不动就发疯,她拿不准原因,不知道现在把捆仙索拿下来,他会是什么反应。 她这边还在犹豫, 那一边, 贺兰危在外面等她,姿态松泛,眉眼温和,但手里却紧紧捏着捆仙索的另一端。 等了一会,就感觉捆仙索另一端在动,这种动静他很熟悉,以往用捆仙索抓捕逃犯的时候,逃犯们想要解开绳索,就会发出这种动静。 贺兰危脸上的表情还是温和,没什么变化,但目光迅速变得阴冷下来, 他迅速转身也走进那巷子里, 随后果然就看见谢延玉背对着他,似乎正扒拉着她手腕上系着的那一截捆仙索,正试图解开它。 他捏着绳索的手背青筋暴起。 紧接着手腕狠狠一用力。 谢延玉再一次被拽到他身边。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他声线平静地问:“为什么解捆仙索?” 谢延玉闻言,知道这是他发疯的前兆,但这时候她好似察觉到一点他发疯的原因—— 他怕她跑。 谢延玉摸出了一些规律, 他表面表现得什么都不在意,但实际上高傲得要命,她先前在他面前跑了几次,他兴许有种被挑衅被忤逆的愤怒感,越是这样,他越不允许她离开,毕竟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要丢也得是他先丢下她,没有她逃离他的份。 她不是物件,三番两次被他这样拽来拽去,说不生气是假的,但察觉到他发疯的原因后,生气的同时竟觉得有点好笑。 于是她转过头,有点阴阳怪气地说:“公子生什么气?就这么怕我跑了?” 贺兰危闻言,目光变得沉稠了些。 但他没说话,就沉默地盯着她。 谢延玉倒也不怵。 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不想让她走,那也都代表他愿意被她跟着,只要跟着他,她根本不愁走不了剧情。走剧情的事有了着落,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不想再压着脾气。 捆仙索捆在她右手手腕上。 她抓住绳索,用了系统给她的技能,直接把绳索上的灵力给吸收了。 于是不过眨眼间,她这边半截捆仙索就失去了灵力,从一件高级法器变成了普通的绳子。 随后她顶着贺兰危的目光,抬起手,直接当着他的面一用力—— 然后在他眼皮子底下把绳索给扯断了。 然后她抬起眼,抿着唇朝他笑,眉眼温和苍白, 看起来非常温顺。 但漆黑的眼仁里没有光,多多少少能看出一点隐含着的挑衅味道。 贺兰危被她这一眼看得脸色彻底变了, 之前神色还是温和的,现在脸色彻底冷下来,和要杀了她一样, 他缓缓迈步上前,逼近她:“谢延玉,我应当和你讲过骗我的下场,如若不能证明刚才你和我说的都是真话,我会让你再也没办法说谎。所以你现在在干什么,装都不装了是吗?”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41节 谢延玉对他突然发疯已经有点适应了, 知道他这样就是压不住火气要爆发了,她也不等他动手,直接先发制人,趁他逼近,把断裂的捆仙索直接塞回他手里。 这动作措不及防,就和变本加厉挑衅他一样,和她当场扇他一耳光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了, 贺兰危顿了顿,捏着掌心断了的捆仙索,面容扭曲了一瞬。 谢延玉这时候却没有继续挑衅他了, 她懂得见好就收,只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反抗,刚才阴阳怪气了一通,心里舒坦了不少,眼下态度又立刻温顺下来,平和地说: “我没骗公子,我是真心想跟着您的。您看这捆仙索,我一直都能解开,要是想跑,早就跑了不是吗。但我一直都没跑,现在解开只是因为我这易容术有些复杂,若要施术,不仅要避着人,身上也不能有法器。” 贺兰危盯着她,也不知道信没信她的话。 谢延玉抬起脸,补了一句:“公子要是实在不放心,不如您帮我易容。但是易容术这种不入流的法术,公子会么?” 贺兰危淡淡回答:“不会。” 对于正儿八经的修士来说,易容术有些太不入流了,又耗费灵力,施起法来还鬼鬼祟祟的,他们看不上这种不入流的法术,如果有易容的需求,直接购买易容的丹药就好。 所以大部分修士不会易容术,只会破解易容术。 谢延玉说:“那公子先出去吧,我易完容就出来,我真不跑。” 贺兰危不咸不淡:“你也跑不了。你什么修为,我什么修为?” 谢延玉心说确实。 她筑基六境,贺兰危元婴九境,都快化神期了,只要他有心,她跑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她。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总要纠结她跑不跑,总归他都能把她抓回来。 大抵还是因为觉得她主动离开是在挑衅他吧,自尊上过不去。 她心里想着,嘴上倒仍旧和他解释:“您说的什么话。我想跟着您还来不及,之前几次避开您,都是以为您不想见我。” 这话一落。 贺兰危笑了一声。 他看着她,眼睛里没有多少笑意,但是周身那种随时要发疯的危险感消失了不少。 谢延玉看他回到了平时的状态, 也朝着他微微笑了下,等着他出去,然而下一秒,就看见贺兰危突然上前一步。 紧接着还不等她反应过来, 他突然一只手撑在她腰后,一个用力—— 然后谢延玉直接被他横抱起来, 措不及防一阵天旋地转,谢延玉有点头晕,还不等缓过神,就感觉到他的手又落在她后脑。 他把她的脸摁进怀中,挡得严严实实,以至于她不仅晕乎乎,还有点呼吸不畅了。 然后就听见他冷冷的声音落在耳畔—— “你的话我现在一个字也不信。 “自己把脸捂好,我抱你进去,谢承谨不会无聊到把你从我怀里扒出来看你的脸。” * 与此同时, 怨宅中。 谢承谨早上派人把谢延玉送走以后,自己则绕着整个怨宅走了一圈,尽可能地记录这宅子之中的诡异之处。 这宅子里,院和院之间的路程极远,且所有的路都是单向的,但不管去哪都要经过宅子最中间的一处亭台。 眼下,他坐在这亭台中,提笔将整座宅子的舆图画下来,然后笔尖悬停在舆图正中间,正要画下这亭台的位置。 然而还不等落笔,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谢承谨抬眼看向来人。 就看见贺兰危正往这边走过来,他怀里还横抱着个女人,一只手按在女人后脑,而那女人也伸手搭在他脖颈,姿态有些过于亲昵了。 而那女人被捂得严严实实, 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乌黑的头发下,露出一截苍白脆弱的脖颈。 有些熟悉。 谢承谨平常并不会对此多加注意, 但无端的, 他想起来不久之前,还在谢府的时候,他在谢延玉的院子里看见她衣衫不整,露出带有细微指痕的脖颈。她的脖颈纤细,苍白,以至于一点点红痕落在她皮肤上都会很明显。 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记起她脖颈的模样, 但此时, 他看着贺兰危怀里这人,的确有一瞬间想到了谢延玉。 他顿了顿。 胸腔中浮现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他没挪开视线,笔尖落在舆图中间,晕开一抹墨迹。 紧接着, 在贺兰危要路过亭台的时候,他开口叫住他—— “贺兰兄,留步。” 第29章 被她打了一耳光 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没料到谢承谨会主动叫住他, 贺兰危有些意外,但依旧停下脚步,笑意温和地打招呼:“谢兄。” 他漫声问:“怎么突然叫住我?” 谢承谨视线在贺兰危脸上停了片刻,随后又挪回他怀中女人身上:“不知贺兰兄带回来的这位是?” 谢承谨说话时声线平直, 听不出情绪, 冷冰冰的, 和平时别无二致, 但贺兰危却感觉到他不太对劲。 他注意到谢承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谢延玉身上,心里那种怪异感更甚,于是他抱着谢延玉的臂膀收紧了些, 将她圈得更紧, 有种宣示主权的味道。 随后他才笑着开口, 不答反问:“今天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我记得你从来不管闲事。” 谢承谨不咸不淡:“你我来怨宅是有任务在身,那怨鬼狡猾多变,还是谨慎些为好。此行带来随侍的都是信得过的下人, 但这位姑娘来路不明。” 贺兰危轻飘飘笑道:“无碍,我与她相熟, 她并非来路不明。” 这话一落, 谢承谨突然想起来前些天的夜里, 贺兰危说过类似的话—— 说他与谢延玉常待在一处,说这话时语气熟稔亲昵。 谢承谨几乎是立刻就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恼意,视线落在贺兰危怀中女人的后脖颈, 看着那抹晃眼的苍白, 终于忍无可忍,没再刻意克制这股情绪。 他搁下笔,起身走到了贺兰危面前:“并非来路不明?” 口吻平淡,压迫感却极强, 好像是要刨根问底了,甚至他的视线仍旧落在谢延玉身上, 这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的作派, 贺兰危看着他,心里有些烦躁,心底里生出恶毒的念头,有一瞬想直接挖掉谢承谨的眼睛,让他别再盯着谢延玉看,然而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克制住,到底同是世家出身,两家关系匪浅,闹起来谁脸上都不好看。 他的笑意却淡了下来:“谢兄不信?” 谢承谨是公事公办的冰冷姿态:“事关重大,怨鬼也未尝不能化作女子,总要看一眼。” 他说着,手上蓄起灵力,直接要隔空把谢延玉的脸给掰过来。 也就是这时, 贺兰危直接挡下了这道灵力。 他此时正横抱着谢延玉,一只手托在她的脖颈间,按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托在她膝弯,行动不太方便,因此无法出招抵挡谢承谨的招式,只是按着她后脑的那只手略略抬起来挡了下,生生让谢承谨的灵力落在了他手背上。 手背因此被划出一道血痕,他却面不改色,轻慢出声:“谢兄见谅,不能看。” 谢承谨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贺兰危则又将手掌按在谢延玉的后脑。 伤口处的血液缓缓淌下来,打湿谢延玉乌黑的发和脖颈处苍白的皮肤,温温热热的,像是某种温热的软体动物顺着脖颈缓慢爬过,有点痒,以至于谢延玉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下。 贺兰危垂眼看她一眼,手掌往下移,擦掉了她脖颈上的血痕, 感觉到她身体因为痒而抖得更厉害了, 他才弯了弯唇,抬眼再看向谢承谨:“她害羞,不喜欢陌生人看她的脸,若你看了,她回去要同我闹脾气。不过谢兄放心,我与她关系亲密,很熟悉她的气息,能确定她并非怨鬼所化。” 要多亲密才能熟悉彼此的气息? 谢承谨目光愈发冰冷,心底里的怀疑并未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这怀疑裹挟着一股怒气,但不等他这股情绪继续发酵,就看见贺兰危侧了侧脸。 贺兰危一侧过脸,就能看见他下颌角处有些淤红,看起来隐隐约约像个手指印,脸上能留下这样的指印,意味着他刚才被人扇过巴掌。不过他的脸不肿,这巴掌印消了大半,只留下了这一点指痕,所以不太明显,只有他侧过脸的时候才能看见。 谢承谨没料到他突然给他看巴掌印,一时间是有些怔愣, 他顿了顿,并未出声,只是冷冷看着贺兰危,无声地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贺兰危则慢条斯理笑了下:“她刚才打的。怪我不带她过来——” 他顿了顿,补完这句话:“她离不开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谢承谨从他语气里听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炫耀。 他觉得有些怪异,但并未在意,倒是此刻心里的怀疑略微平息下来—— 谢延玉虽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乖顺,但胆子也还没大到敢扇贺兰危耳光的程度。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42节 更何况他早上才派人把谢延玉送走,其实按理说,她也不应该出现在这,贺兰危刚才出去那一趟,应该不会是去找她的。 谢承谨眼睫动了动,面上没什么波澜,仍旧是平日里又静又冷的模样,但注意力终于从谢延玉身上挪开。 他对贺兰危稍一拱手:“抱歉,是我多心。” “无碍,”贺兰危看着他,漫不经心应了声,就算把这事揭过去了,但态度显得有些轻慢。 他心中也确实有种古怪的轻慢感—— 他露出脸上的巴掌印,确实是为了打消谢承谨的怀疑, 但看见谢承谨的疑虑就这样平息了,他又生出一种自己高谢承谨一等的感觉, 谢承谨自诩是谢延玉的兄长,但也不够了解她,如果足够了解她,就应该知道她的胆子就是这么大,敢扇他耳光。就是因为不够了解她,所以看见这巴掌印就打消了怀疑。 被扇那几耳光的时候,贺兰危怒火中烧, 但这时候, 他又有一种隐秘的得意, 只有他了解谢延玉,看过她温顺皮囊下的真面目,相比起来,谢承谨作为继兄,和她并不亲近,有这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又如何呢? 他看着谢承谨的眼睛,又慢条斯理露出个温和的笑意, 然后在谢承谨眼皮子底下把谢延玉抱得更紧了些,才问:“谢兄还有事吗?若无事,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这一回, 谢承谨从贺兰危的眼底看出了一点微妙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同他刚才语气里若有若无的炫耀一样,谢承谨有些不理解,贺兰危这样的人被扇了耳光怎么还不生气,眉眼间的懒散餍足藏都藏不住,好像被人打了一耳光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兴许这是贺兰危与这姑娘之间的乐趣, 谢承谨对此并不了解,也没心思了解,他不喜欢多管闲事,既然知道贺兰危怀里抱着的不是谢延玉,他就无意再去揣摩贺兰危的古怪,于是垂下眼睛,平淡道:“无事了,贺兰兄请便。” 他没再拦着贺兰危,坐回亭台间,提起笔继续画舆图, 贺兰危抱着那姑娘离开,他也未曾侧目再看一眼,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之前对他贺兰危的警惕, 无非是源于谢延玉和贺兰危之间那种好似斩也斩不断的关系, 他不想让他们之间有什么发展,现在贺兰危如此作态,那种警惕与危机感直接落了地。 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给了谢延玉荣华富贵,但她还是易容跟过来,就当她是真的对贺兰危用心—— 她还是有些骨气的,倘若知道贺兰危和旁的女子这样亲密,甚至连脸都伸给那姑娘打,她还会死死缠着不放吗? * 谢延玉被贺兰危抱回了住处, 说是抱也不太贴切,贺兰危的胳膊卡着她的腰,谢延玉一度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她挣扎了几下,结果贺兰危把她的腰卡得更紧。 直到到了院子里,他才一言不发地把她放下来, 然后他打开院子角落的一间房间,对她说:“你住这里。” 这是院子里最偏的一间偏屋。 谢延玉扫了一眼,没有立刻说话。 贺兰危似乎也没有要和她多说的意思,见她安安静静的,于是对她微微颔首,随后就转身要走了,好像对她丝毫不在意,就好像刚才箍着她腰差点把她骨头按碎的人不是他。 然而刚走出去两步, 就感觉到谢延玉追上来,拽住了他的袖子。 他脚步微顿,回过头,淡声问:“怎么了?” 谢延玉说:“公子,我能不能换一间屋子?” “觉得这间屋子环境不好?” “不是。” “那为何要换?” 谢延玉对居住环境没有什么要求,她从前条件不好,什么样的地方都住过,闹鬼的宅子、会漏雨的破庙,她久而久之都习惯了,更何况这偏屋的环境不错,她没什么可挑剔的。 可是这偏屋虽环境不差,但他们所住的客苑非常大,这屋子和贺兰危的寝房离得很远。 她这一趟跟来是要走剧情的,当然和贺兰危离得越近越好。 她想到这,温声回答:“这间屋子离您太远了,所以想换一间离您近一些的,好侍奉您。” 这话是实话,所以听起来很真诚。 贺兰危看着她,找不出她撒谎的迹象,原本稍显冷淡的态度软化了些, 然而紧接着,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他直接将袖子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谢延玉抓了个空,抬起眼,就看见他刚刚才变得温和散漫的神态,再一次冷下来。 她顿了下,不知道他怎么忽冷忽热的,变脸比翻书还快。 下一秒, 就又听见贺兰危说:“但我不想和你住得太近。” 谢延玉一时间没话说了。 贺兰危见她不说话,于是轻轻掸了掸袖口,再一次转身离开。 这一回谢延玉没再追上去拉住他。 她有点琢磨不透他的想法,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试图揣摩他的想法, 然而还没揣摩出个所以然,就看见贺兰危脚步又停住了。 他没回头,淡声留了句:“你说你喜欢我,想侍奉我,你若真心,距离远近应该不是问题。” 他不信她的话,所以偏要试探她,搓磨她,考验她。 他也想不出她没名没分的,亲近他有什么好处,但她的喜欢若是装的,总有装不下去的一天。他也不是不能给她一个机会,若她能证明她那点喜欢是真的,亲近他并非别有目的,时间久了,他自然会准许她亲近。 但若的确是假的, 他真的会割了她的舌头,砍断她的手脚,把她锁起来,让她后悔她为什么敢大着胆子来骗他。 * 谢延玉看着他走远,心里仍旧在琢磨他的话。 她不太喜欢分析别人的想法,尤其是贺兰危最近也不太正常,她虽知道他对她有些不平衡,但一时间也很难精准揣度出他的意图。 他到底是不想离她太近, 还是想让她一而再再而三主动贴上去,证明她想侍奉他?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他或许是在等她贴上去证明, 但他实在反复无常,她担心自己会错意,思虑半天,她回到房间,从袖子里拿出了天剑宗的玉牌—— 这一趟她不想白来, 所以她这几天会继续试着亲近贺兰危,推一推和他的剧情线。 但她现在并不是只有这一个选择, 如果这几天下来他实在不愿意让她亲近,短期内剧情推进不了的话…… 那她就暂时把他这条剧情线搁置一下,去推她未婚夫的那条线。 现在天剑宗的玉牌已经拿到, 只需要滴一点血在玉牌上,把玉牌里的灵力唤醒,天剑宗的人应该就能感应到这玉牌的位置。 天剑宗的人若找过来,她应当不日就能和她那位宗主未婚夫见面了。 她想了想,觉得应该做两手准备。 于是她将指尖划破,滴了滴血在天剑宗的玉牌上。 紧接着, 那玉牌吸收了她的血,缓缓亮了起来。 * 与此同时, 天剑宗,地牢。 天剑宗的地牢里镇压着无数妖魔,都是曾为祸人间的邪祟,因此这里各种各样的邪气与煞气混合,阴森可怖,并且这些妖魔们时常试着冲破地牢里的封印,煞气四处冲撞,以至于这里嘈杂又危险。 然而此刻,这里却意外的安静。 牢房里的妖魔们都战战兢兢缩起来,畏惧地看着外面的走廊。 地牢里没有光源,本该十分昏暗,然而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着夜明珠和灯烛,将这里照得灯火通明,所以他们能看见外面走廊墙壁上挂着的刑具、满地血迹和残肢、以及站在这满地血污之间的男人。 男人穿着红衣,颜色张扬, 他长得也很好看,是一种极具侵略性和攻击性的漂亮,高眉深目,眼珠是偏深的金褐色,面目秾丽到令人不敢直视, 而此时,他手里提着鞭子,正轻轻擦拭鞭子上的血迹,右手抬起来,能看见他右手的无名指是一根金子做的义指,这颜色很鲜艳,但落在他手上,却不显得艳俗土气,反倒很衬他通身的气质,给他原本就极为张扬的美貌增色几分,更显得昳丽无双。 因为这义指的指节上有机关,所以用灵力驱动着也可以正常弯曲,看起来是冷冰冰的、非人的金属感,但功能上和真的手指无异。 这人是天剑宗的新任宗主,李珣, 他缺了一根手指,行事奢靡无度、残暴张扬,不像个正派,反倒比魔还像魔。 寻常没事的时候他就会来地牢看看,发明一些残忍的私刑,变着法地折磨地牢中的妖魔,方才就在走廊中间,他用鞭子一鞭一鞭抽死了一只魔,把那魔族的肢体都抽碎了。 妖魔们都很畏惧他, 眼看着他抽碎了一只魔,就怕他还不走,还没尽兴,还要继续上刑。 于是妖魔们大气不敢喘,都偷偷看着他,祈祷他别过来。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43节 也许是祈祷起效, 这时候,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天剑宗弟子。 那弟子走到李珣面前,支支吾吾、战战兢兢道:“宗主……” 李珣停止了擦拭鞭子的动作。 他看向弟子:“怎么了?找到她踪迹了?” 李珣问的是一位女子的踪迹。 他这些年一直在寻一位姑娘,那姑娘特征不太明晰,宗中的人只知道她柳叶眼,有点点下三白,五官清秀称不上太漂亮,找她和大海捞针一样。 众人不知道李珣为什么要找她, 也不知道李珣和那姑娘是什么关系,对她是爱还是恨,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在李珣心中的地位相当特殊—— 因为李珣每次进地牢的时候都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打搅,除非是有人来通报和那姑娘有关的消息。 但李珣每回在地牢中也都是对妖魔们上刑, 他性格暴戾,手段残忍,平日里也没人敢在这时候打扰他, 然而眼下的确有更重要的事。 那弟子硬着头皮回答:“回宗主,还没找到她……” 眼看着李珣变了脸色, 那弟子吓得直接跪下了,又迅速开口道:“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禀报,就在刚才——” 弟子顿了顿:“就在刚才……宗中之前遗失的玉牌有消息了!” 第30章 便宜你了 青青 李珣虽是天剑宗的新任宗主, 但他并非出身天剑宗,甚至未曾当过一天天剑宗弟子。 他能成为宗主,是因为—— 很久以前,天剑宗的老宗主和魔族暗中勾结, 害他家破人亡, 他复仇的时候杀进天剑宗, 杀了老宗主,然后顺势坐上了宗主的位置。 李珣出身于修仙世家,年少时家中遭难,他逃出来却被魔族追杀, 为了躲避追杀, 他躲到了一个小县城, 那时候他身负重伤,倒在地上,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了一个少女的裙角, 求她收留他一阵子,并承诺养好伤后会报答她。 那少女原不想搭理他, 但听闻他出身修仙世家,又改了主意, 和他讨价还价, 她说救他可以,但作为报答, 他要娶她, 要让她当世家少夫人,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若他不同意,她就把他扔在路边让他自生自灭。 李珣答应了, 他给了少女定亲信物, 还一并给了少女不少钱财,只求有个藏身之处。 然而后来有一天, 追杀他的魔族找上门,逼问那少女他的下落, 她从魔族口中得知他满门皆灭,已经家破人亡,于是直接把他给卖了,走的时候还顺手顺走了他保命的法宝。 李珣则被魔族找到,百般凌虐,被废尽修为,斩断灵脉,甚至被砍掉了一根手指, 后来他九死一生反杀了那些魔族,又花了许多年,重新续上了灵脉,杀进天剑宗报仇。 坐上宗主之位后,他又以天剑宗的名义对魔族发起了围剿,把曾经害过他的魔族也全杀了个精光,连个后代都没留,以至于现在魔族听见天剑宗的名头就犯怵,甚至都不怎么敢出现在天剑宗管理的辖域内。 但李珣仍觉得仇还没报完。 他时常想到当年那个少女, 这么多年过去,她应该已经长大,记忆中她长了一双柳叶眼,眼睛有点下三白,李珣不知道她如今长成了什么样子,但他知道,再见到她的时候,他必定会一眼认出她—— 然后狠狠地报复她。 * 李珣虽成了天剑宗的新任宗主,实际上却并不怎么关心天剑宗的事,原本也没打算帮着天剑宗巡回这块遗失的玉牌。 然而带人围剿魔族时, 他偶然得知这玉牌与他是有些关系的。 这玉牌是人间至宝,原是李家先祖的旧物,配合李家人的秘法使用,能活死人肉白骨, 好几代之前,李家先祖将这玉牌赠给了天剑宗,虽说只有李家人能用它活死人肉白骨,但即便是不作此用处,它依旧能帮天剑宗窥探天机,保天剑宗平安顺遂,所以也被天剑宗当宝贝一样供奉着。 李珣当年被魔族追杀,断了一指,还斩尽了灵脉, 后来虽往血肉里嵌了义指,接好了灵脉,但仍有一条灵脉是断裂的,以至于修为无法突破化神期的瓶颈。 那玉牌能活死人肉白骨, 自然也能帮断指新生,并接上那条灵脉。 所以他也在寻找这玉牌。 眼下, 听见玉牌有消息了,他果然没再计较弟子突然闯入的事,抬手捏了捏那根义指:“在哪?” 弟子支支吾吾:“这……具体在哪还不知道,只知道它已经不在妖界了。” 他说:“宗中藏宝阁里有一间密室,专门用来供奉这玉牌,刚才有长老在藏宝阁巡逻,发现那间密室里有灵力涌动,然后上前感应,就感应到它已经在人界了,但是感应不到具体位置。” 这玉牌被天剑宗前任宗主丢失在了妖界的一处山洞中, 那山洞古怪,玉牌进去后就隐去了踪迹,派了无数人找都找不到, 现在却被人拿到了,还带出了妖界,也不知怎么做到的。 李珣沉吟片刻,轻飘飘道:“派人找。” 弟子有点迟疑:“可是宗主,人界这么大,玉牌也没个具体位置……” 李珣扯了扯唇,有点不耐烦了:“那就加派人手,把天剑宗的人全都派出去,把人间翻遍了也要找出来。” 弟子讷讷道:“宗中有不少人都被派出去找那位柳叶眼姑娘了。” 这话一落, 李珣顿了下。 他确实一直在找她。 但之前找归找,动静都不大,只是派了几个手下在找, 毕竟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世道乱,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又无法修仙,手无缚鸡之力的,现在是不是还活着都难说。 李珣每次想到这都还觉得挺惋惜, 他仇还没报呢,要是就这么死了,挺便宜她。 他希望她活着,撑到被他找到的那天,然后再绝望万分地死在他手上。 抱着这样的期许,他一直以来都在派人找她,但就算她还活着,人间这么大,谁知道她流浪到哪去了?找她就和大海捞针一样,耗费那么多人力,不值得。 但前些日子, 他功法反噬,昏迷了几天,那几天里好像做了场梦,醒来也不记得梦见什么了,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浑浑噩噩了几天。再之后,他脑子里就总莫名蹦出些念头来,觉得她此时应该在天都。 他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些念头, 找了医修来看,结果那医修什么话都敢胡诌,说他的功法太阴损,通前世今生,昏迷时不是在做梦,而是前世的记忆渐渐回归了,这些念头都是前世的零碎记忆。 他对医修的话嗤之以鼻,什么狗/屁前世今生。 他当场就把那医修给剐成片了。 但不知为何,他倒是对脑中突然冒出来的这些念头很笃信,觉得人就在天都,于是加派了人手去天都找她,其中就派出了不少天剑宗的弟子。 眼下弟子提起这事, 他捏了捏义指,问了句:“派那么多人去天都找她,那找到了吗?” 那弟子回答:“还没有,但好像找到了些线索,估计再过不久就有消息了。” 李珣懒洋洋问:“不久是多久?” 弟子道:“三五天。” 李珣闻言,没出声。 他捏着义指,能感觉到金器冰凉冷硬的触感,这根义指没有知觉,到底也是个死物。这某种意义上也算拜她所赐,如果当年不是她顺走了他保命的法宝,他即使被魔族找到了,也不至于会灵脉寸断,还被砍掉一指。 他是想报复她, 每当想起她,他就会来一趟天剑宗的地牢,在刑罚簿上创造一种新的刑罚,现在这惩罚簿都快写满了,剥皮剔骨、水刑火刑,他创造出这些残忍的刑罚,用在这些妖魔身上,看哪一种刑罚最痛苦,然后按照痛苦程度排序,准备等找到她以后,吊着她的命,把这些刑罚从轻到重挨个给她试一遍。 他要看她痛苦的样子。 现在临门一脚, 还有三五天就能找到她。 李珣其实有点兴奋,他想看看她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了,他脑子里有念头,不仅觉得她现在人在天都,还觉得她现在或许已经脱离了孤女身份,改名换姓了。 她以前还是孤女的时候,名字也起得潦草,据说是个老乞丐给她起的名,叫什么青青,就是青草的青,连个姓都没有,以至于从前李珣和她相处时的那段日子,有点嫌弃这个名字:“什么破名字,随便一个婢女的名字都比你的有含义。我给你重新取一个?” 结果她说:“青青挺好的。” 因为她一出生就被爹娘扔了,老乞丐路过,不忍心看她一个小娃娃就这么死了,把她捡了回去,但两人吃了上顿没下顿, 实在太饿了,她和老乞丐就会扒砖头里的苔藓吃。 苔藓不要钱,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不需要光照,生命力却很强,每次雨后都会蔓延出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青绿来,她小时候不知道苔藓这种生物叫什么名字,但吃了上顿没下顿,总要把这种植物挂在嘴边,就按照颜色,管苔藓叫“那个青青的东西”。 后来老乞丐就顺嘴叫她青青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44节 她觉得青青这个名字寓意好,她这样的人出身卑微,长在淤泥里,就应该和苔藓一样,生命力强一点,只要活下来就总有一天能找到机会过上好日子,往上爬,当人上人。 李珣知道她想过好日子, 他也想看看她现在过没过上所谓的好日子,但更期待把她抓回来,把这些刑罚用到她身上。 但可惜了, 李珣觉得比起这些,玉牌好像更重要一点, 他需要快点找到玉牌,所以找她的进度不得不推迟一些,于是他没思忖太久,就出声吩咐弟子:“把人撤了,让他们现在都去找玉牌。” 李珣顿了顿,又道:“我也会亲自去找。” 那弟子连声应是。 等弟子离开后, 李珣扔下鞭子,走到一旁的书桌前,翻开刑罚簿。 刚才鞭挞那只魔族的时候,魔族的血溅得到处都是,桌子上都积了一滩血迹, 李珣提起笔,随手用笔尖蘸了下桌上的血,以血作墨,写下鞭刑的痛苦程度,然后给它排了个序。排第二十七,比起其他刑罚,这个不算太痛苦。 看着从上往下记录下来的几十项刑罚, 他扯出个阴冷的笑,对着空气低声喟叹—— “便宜你了,青青。 “暂时放你一马,让你多过几天好日子。” * 另一边。 谢延玉手里拿着玉牌, 然而掌心里,玉牌中的光仅仅只亮了一瞬,很快就又暗下去了。 她见状,把指尖的伤口又扯开了一些,直接把流着血的手指往玉牌上按, 然而玉牌却不再吸收她的血了,也没再亮起来。 她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这样天剑宗的人还能感应到这玉牌吗? 【不太能。】 【按照原剧情,若要完全唤醒这玉牌里的灵力,除了需要你的血以外,还需要一个高修为邪祟的内丹。】 【但原剧情中,在你拿到这玉牌前,已有一只邪祟进了那山洞,死在了那山洞里,它的元丹恰好被玉牌吸收,唤醒了玉牌里一半的灵力。后来你的血滴上去,唤醒了另一半灵力。】 【它里面的灵力被彻底唤醒,就一直亮着,足够让天剑宗的人能感应到它的具体位置。】 谢延玉说:但我这次提前拿到了玉牌,这时候那邪祟还没进山洞,所以玉牌还没有吸收到邪祟的内丹。 她问:意思是我现在还要找一个高修为的邪祟的内丹过来,让这玉牌吸收掉,才能完全激活它? 系统:【对。你现在滴血进去,只唤醒了玉牌里一半的灵力,只够它亮一下。】 它说:【所以天剑宗的人现在只能感应到玉牌在人界,但感应不到具体位置。】 谢延玉:……但人界这么大呢。 系统俏皮地说:【所以就算天剑宗倾宗而出,也要找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得到你呢~】 第31章 陌生传讯 好喜欢你 高修为的邪祟并不好找, 好在谢延玉如今置身怨宅,这怨宅中的怨鬼就是个高修为的邪祟。 她准备直接让玉牌吸收怨鬼的内丹。 怨鬼修为很高, 若要取出它的内丹,就算不杀了它, 也至少要先把它打个半残才行, 谢延玉才筑基, 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但她觉得这事并不难办—— 贺兰危他们这一趟过来就是为了对付怨鬼的,且已经制定好了铲除怨鬼的计划, 所以她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 她只需要知道他们的计划, 然后跟着他们, 等他们对付完怨鬼后, 顺势取走怨鬼的内丹即可。 谢延玉想到这,思维又活络起来。 她跟着贺兰危回怨宅,就是为了拉近和他的关系的, 就算拿不准他忽冷忽热的到底是因为真的排斥她,还是想让她再主动靠近一些, 但她还是准备先主动靠近他试试。 现在她又需要知道他们对付怨鬼的计划,问他是最合适不过的。 谢延玉做事不喜欢拖着, 既然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去找贺兰危的,她决定现在就再去找他一趟。 但她刚才在妖界摔了好几跤,身上沾了不少尘泥, 而且刚才被贺兰危抱回来, 贺兰危和谢承谨说话的时候被弄破了手背,流了很多血,那只手一直摁着她的后脑和脖颈,以至于她脖子和发尾全是他的血, 现在干了,有点黏黏的,她头发都结在一起了。 现在身上脏兮兮的实在很不舒服, 于是谢延玉又快速地把身上清理了一遍,准备换一件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 之前捡来的不知道是蛇鳞还是龙鳞的鳞片从袖袋里掉了出来, 谢延玉把它捡起来,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端倪,她准备等取到怨鬼的内丹以后再仔细研究它,于是又从袖子里取出个芥子袋来。 修士通常会随身佩戴个芥子袋, 芥子袋看起来和香囊差不多大,但是内有乾坤,可以装两三件法器、两三套衣服、以及一些灵石和银钱,相当于一个小行囊。 谢延玉这趟是偷偷跟来的,所以没什么行李,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保命的法器,所有东西都放在芥子袋里,刚好能装下。 她把鳞片揣进了芥子袋, 然后又从里面拿了件干净衣服,换好后,才准备出门。 然而还不等她离开房间, 下一秒, 就感觉到传讯符中有灵力波动。 这种时候谁会给她传讯息? 谢延玉把传讯符拿出来, 看了一眼,却发现是一条陌生人传讯—— 【好喜欢。】 谢延玉:……? 谢延玉看着这消息,顿了一下。 通常只有两个人互相添加了传讯符好友后,才能互相发消息, 但这也有例外。 如果对方的修为够高,就可以强行给陌生人发消息。 谢延玉看着这条讯息,一头雾水。 没头没尾的三个字,她没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思忖片刻,觉得有可能是哪位修为很高的大能无聊了,所以给陌生人乱发讯息。 于是她没太在意,也没回复,准备把传讯符收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 那陌生人又给她发来一串消息—— 【怎么这么漂亮。】 【眼睛,鼻子,嘴巴,哪里都很漂亮。】 【新换的裙子也很漂亮。】 【衣襟有些松。】 【但是锁骨上的小痣也好漂亮。】 【……好喜欢。】 谢延玉一顿,脑中难得空白了一瞬, 她眼底的余光可以看见自己现在的穿着,只是一件非常简单的白色裙装, 这甚至是她最常穿的款式,全身素白,一点装饰都没有—— 她在谢家虽有月钱,但从来不会将钱花在衣物首饰上,毕竟她不是真正的谢家人,会担心哪天发生意外被扫地出门。衣服和首饰都会折价,只有钱抓在手里才是真的,所以她从来都只买款式最简单的白裙,白裙不需要染色,比其他颜色便宜很多。 她并不觉得身上这裙子有多漂亮, 更甚至, 她对自己的样貌有自知之明,只是清秀耐看,并不亮眼,远远没有到被人一见就夸漂亮的程度。 但这次,她却无法再认为对方是在乱发讯息。 因为她的锁骨上,真的有一粒很小很小的痣, 这颗痣比芝麻还小,需要盯着她锁骨这部分皮肤仔细看,才能注意得到,有时候她自己都不会这么仔细地看自己。 谢延玉迅速回过头,屋子里除她以外再无别人。 门窗紧闭,也不可能有人从外面窥视她。 可是此时此刻, 她却觉得,有一道视线像是无孔不入的空气一样,盯着她看着她注视着她,从头到脚把她舔舐一遍,眼前的每一个字好像都开始跳动,像蛇一样,带着一种痴迷的疯态,从她的脚踝开始一点一点缠绕她,啃食她,侵/犯她。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45节 与此同时。 她看见那边又发来几条讯息—— 【好喜欢。】 【真的好喜欢你。】 【我爱你。】 【好爱你,延玉。】 全身汗毛在这一瞬彻底炸起。 * 另一边。 沈琅在寝殿之中,用灵力在他面前结出一道半透明的水幕, 水幕上则实时放映着谢延玉那边的画面。 他放了一部分神魂在护心鳞上,所以只要鳞片在她身边,他就能感知到她在做什么,但是光在脑海中感应,他还是觉得不满足。他又用灵力,把她那边的画面结成一道水幕,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这样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抬起头,他的眼睛就能看见她。 但他仍旧觉得空虚。 他能看见她,又不满足只看着她, 他想和她说话,和她说一万遍好爱她,无法抑制地给她发去了许多消息,还想触碰她,想舔咬她锁骨上的小痣,想把她吃进肚子里和她永远在一起。 他看着水幕上的她, 浅琥珀色的眼底压着近乎扭曲的迷恋。 然而这时候, 就看见她捏着传讯符,又环视了一圈屋子,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苍白,然后拿出一把匕首,紧紧捏着那把匕首,小心翼翼地在屋子里能藏人的地方搜寻,似乎是想找到正监视她的人。 沈琅顿了顿,才意识到或许是吓到她了。 他垂眼看着传讯符, 上面有一条讯息:【好想把你吃掉。】 这讯息是刚刚编辑好的,还没来得及发给她。 他想了想,最终没有把这条讯息发出去。 随后他重新编辑了一条新讯息:【别怕。】 然而下一秒。 消息一发出去,就猛地被一道灵力驳回了—— 谢延玉拒收了他的讯息。 * 即使彼此不是传讯符好友, 但若真的不想接收对方的讯息,也是能把对方移进传讯符黑名单的。 被移入了传讯符黑名单,即使对方是能随便给陌生人发讯息的大能,也无法再给她发讯息。 谢延玉拎着匕首巡视一圈,发现房间里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原本还想用灵力感应一下屋子里是否有别人的神识,兴许是有人在用神识监视她,然而再转念一想,她修为不高,若用灵力感应,也只能感应到修为在她之下的。 但这人不是她传讯符好友,却能给她发消息, 这说明他修为至少已在元婴以上,是一方大能了。 谢延玉不喜欢做没用的事,于是就没再试图感应什么, 她只是深呼吸平凡了一下心绪,然后干脆利落地把这人移入了传讯符黑名单。 这之后, 传讯符就安静了下来。 谢延玉又坐在屋子里等了一会,见到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才松了口气—— 看来那人只是给她发一些骚扰信息,没打算做什么危害她安全的事。 她现在已经把他拉黑了。 所以他应该也无法再骚扰她了。 谢延玉放下心来。 她拿不准这人是否还在监视她,但即便监视,应该也只是把神识笼罩在这间房间里,她感知不到他的神识是否还在,但心里总觉得不舒服,不想在这房间里再多呆。 但想来只要她离开这房间,那人就无法再监视她,这件事应当也就这样过去了, 她原本就打算去找贺兰危, 想到这,她理了理衣服, 然后快速推门出去,往贺兰危那边去了。 * 另一边。 谢承谨坐在书房里。 下午画好的舆图摆在桌上,旁边错落堆着几本卷宗, 他提着笔,刚核对完和怨宅有关的卷宗,又开始处理其他的事—— 整个天都都由谢家管辖, 除了怨宅的事以外,谢承谨每天还需要处理很多别的事情, 来怨宅的这些天,他留了一部分手下在谢家,若有事情需要处理,手下们就会通过传讯符传讯给他。 这时候, 他把传讯符捏在手中,看着手下们发过来的讯息,余光间扫到旁边的白釉瓷瓶, 莫名地,他又想起下午贺兰危抱回来的那女子,他只能看见她一截后脖颈,但她后脖颈的皮肤苍白,和旁边的白釉瓷瓶几乎是一个色了,总让他莫名联想起谢延玉。 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有些心悸,那种不安感若有若无地又涌上来。 那一边, 谢家的手下们给谢承谨传了不少讯息,向他说明这些天需要处理的事情。 然而却见他突然不回复了, 于是一时间,手下们都有些惶恐, 毕竟谢承谨虽然话少,但在处理事务的时候一向是该交流就交流,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突然一言不发。并且他办正事时向来严谨认真,手下们觉得他现在一言不发,必定不是因为走神。 难道是他们禀报上去的这些事很棘手? 手下们想到这,都小心翼翼起来。 又过了一会, 终于有人忍不住又给他发了条讯息:【公子,这些事很难处理吗?】 谢承谨看见讯息,又回过神来, 就发现手下们传讯时的措辞都变得更小心翼翼起来。 他顿了顿,回过去一句:【不难。】 手下们禀报上来的那些事都不是什么大事, 处理的方式也很常规,谢承谨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这样战战兢兢,但对此也并不关心。 他将灵力注入传讯符,准备把这些事情的处理对策编辑好,给他们发过去。 但在此之前,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另几位手下的聊天框。 心里的不安达到了顶峰,他又想起贺兰危带回来的那位姑娘。 不对。 他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半晌,他没有选择先给手下们发那些事务的处理对策, 而是先编辑了一条讯息,给早上护送谢延玉的那几个侍卫发了过去。 * 与此同时。 妖界入口外, 几个侍从们好不容易击退了密密麻麻围在这的小妖,就算他们修为再高,但也只有寥寥几个人,对付完这些小妖,也都受了重伤,几人甚至晕过去了一会。 刚苏醒过来, 就收到了谢承谨的消息:【把小姐送回府了?】 侍从见到这消息, 再转回头往马车里看,就看见马车里已经没有人了,空荡荡的。 侍从们见状,瞬间慌了。 他们安静了半晌,才下定决心,终于给谢承谨回过去一条—— 【小姐不见了!】 第32章 不要敷衍我 怎么会呢 下午把谢延玉带回来以后, 贺兰危就没再出门, 他呆在房间里看卷宗,直到天色擦黑的时候,才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46节 窗没关, 能直接看见外面的情况, 如果外面有什么动静, 他也能第一时间捕捉到。 但是一整个下午,屋外安静极了。 除了几个侍从一直站在外面守着,就再也没人路过这里,更没有人过来敲他的门, 说要来侍奉他—— 要不然怎么说谢延玉是个骗子呢? 说是要侍奉他, 想和他离得近一些, 结果一个下午过去了,从她那间偏屋走过来再走回去都能走好几十个来回了,他却连她的影子都没看见。 往日里这般殷勤的事情她也不是不会做。 她有心讨好人的时候, 分明是最擅长做这些的。 然而眼下她却是把讨好的话都说了,但讨好的事一件都不做。 为什么? 他分明已经同她说过了, 如果让他发现她在骗她,他会把她锁起来, 让她生不如死。 她是不是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觉得他不会把她怎么样,所以才能像这样, 连撒谎都漫不经心? 贺兰危手指抓着卷宗, 将书页都揉皱, 他余光瞥见不远处抓妖用的锁链,思绪飘了下,有些阴暗的想法如同藤蔓一般疯长, 然而也就是在此时,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点急促,声音却很轻,光是听着就给人一种谨小慎微的感觉。 贺兰危几乎是立刻就听出来这是谢延玉的脚步声。 他回过神,却没有往窗外看,甚至都没有抬头, 视线仍旧落在卷宗上, 他顿了顿,随后面无表情地抚平了上面的褶皱。 * 因为刚才的陌生消息,谢延玉在房间里多耽误了一会, 又因为她的房间和贺兰危的之间,距离实在是有些远,即使在同一座院落中,却也要七拐八拐地绕一大圈路,所以等她到贺兰危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谢延玉进屋的时候,贺兰危正在看卷宗。 他似乎没注意到她进门的动静,所以没抬头看她。 直到她往他这边走了两步,他翻书的动作才顿了顿,然后像是刚察觉到她来了一样,抬起眼看她。 她一路疾走过来,呼吸还没平复下来,有点急促,连带着胸腔也在轻轻起伏。 原本苍白的皮肤也因此有些薄红, 耳廓,脸颊,脖颈,锁骨。 贺兰危视线顿了下,随后又挪开,淡淡问她:“怎么过来了?” 谢延玉实话实说:“我来找公子。” 贺兰危闻言,慢条斯理问:“是么。来找我做什么?” 他好像突然又正常起来了, 语气和平时一样,温和而散漫,问这话也像是随意一问。 他从前也经常会这样,旁人和他说话,他就漫不经心地接一两句,漫不经心地问一两句,但都是随意一问,其实他并不在意答案,别人即使回答他了,他也未必会认真听。 然而谢延玉此时却不敢真的当他是随口一问。 他最近经常就是前一秒还温和正常,下一秒听见不想听的话,就突然失控,像是想拉着她一起去死一样。 她来找他的确有目的,她想问他和谢承谨准备如何对付怨鬼,顺便找机会走一走剧情,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问的, 但眼下她还是斟酌了一下,因为知道他的温和只是一层皮,这层皮下面藏着危险和恶劣的血肉,所以她并没有将话如实说出来。 她选了个挑不出错的说法, 语气温顺,柔和,一如既往:“只是想离公子近一些,所以才来找公子。” 这话一落, 贺兰危盯住了她。 他脸上多了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是觉得她不真诚,但没有开口揭穿,也没有发疯,只是盯着她,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似乎是在分析她话的可信度,那双漂亮却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看得她有点毛骨悚然了。 谢延玉顶着他的目光,浑身都紧绷起来, 她隐约觉得他此刻像是发疯的前兆,但又觉得和以往发疯前有所不同, 正想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 然而下一秒, 就听见他又开口了,声音有点发凉,不如刚才温和:“想离我近一些?” 谢延玉硬着头皮应道:“是。” 贺兰危不咸不淡问:“你既想离我近一些,为何到了我房中,反倒站得这样远?” 谢延玉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她感到有些古怪,他此刻是否有些太过咬文嚼字了,她说想离他近一些,所以来找他,意思就是想见到他,并不是说见到了他还要贴近他。 她有些想反驳, 然而仔细一想,又没什么反驳的必要, 她只是不喜欢他话中那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但不想因此与他起什么冲突,更何况她原本就想和他亲密些,此时离得近一些,说不定也方便她和他有些亲密的举动,能推进一点剧情。 于是她还是走上前去,靠近了他。 书桌前也就只有一把椅子,他坐在椅子上,姿态散漫,但仪态漂亮矜贵, 谢延玉却只能站在旁边,感觉很局促, 尤其是察觉到他一直在看她,这让她更觉得不自在,有一种被他视线缠绕的悚然感。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但很快又露出温和的表情,开口问:“公子不继续看卷宗了吗?” 贺兰危一直盯着她,自然也看见她无意识的皱眉。 他视线垂落下来,神情变得阴冷,却又有一瞬间,觉得到底是她, 哪怕是本能皱眉,却也能立刻掩饰好,然后用这样的语气,拐着弯地劝他去看卷宗。 她究竟是想让他看卷宗, 还是—— 他视线晦暗,但语气仍旧平稳,徐徐开口:“怎么,你不想和我说话?” 谢延玉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更强, 她觉得他今天格外地爱挑刺,为什么她只是问一句话,他也要挑刺。 她有些不耐烦了,但垂下眼,对上他的视线,她又深吸一口气,压住脾气,温和解释:“怎么会呢。我只是看见公子在看和怨宅有关的卷宗,想到您来这就是为了捉怨鬼,担心打扰到您。” 贺兰危有点阴阳怪气:“过来的时候不怕打扰,现在怕打扰了?” 谢延玉:“……” 谢延玉被噎了一下,安静片刻, 原本不想再说话,但感觉现在很合适把话题往她想问的方向引导,于是又道:“那看来我没有打扰到公子。您已经有对付怨鬼的办法了吗?” 她问得很认真, 贺兰危甚至生出个念头,觉得她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 他表情忽地有些厌烦,厌烦她拐弯抹角不真诚, 但这时候,对上她视线,沉默片刻,却还是回答:“不完善。” 谢延玉又问:“那现在不完善一下吗?” 贺兰危淡淡道:“现在不行。” 谢延玉追问:“为何呢?” 贺兰危顿了顿,声音更冷了:“要等怨鬼动手后,根据它用的手段再完善。” 谢延玉问到这,心里差不多清楚了, 眼下这怨鬼还没动手,所以计划也完善不了, 她不准备再问,恰好也察觉到贺兰危语气冰冷,以为他是不喜欢她多打探这些,于是她见好就收:“原来如此。” 贺兰危没再回应他。 谢延玉在他身侧站了一会,也没出声,空气里一片安静。 她察觉到他情绪不佳,又觉得干站在这浪费时间,想到原剧情中,她与他的亲密行为不限于亲吻与床笫之间,有时候也会有一些温存,例如帮他按一按头,亦或是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她的殷勤面面俱到。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系统, 她现在也仍旧会对他大献殷勤,就像是原剧情中的那样。 她想到这,又将思绪按了下去。 不想浪费时间, 于是她弯下身道:“公子,我帮您按一按头吧。” 话音一落, 她的指尖就落在了他的额角, 她手上常常受伤,指尖的触感算不上太细腻,手的温度也有些低,落在他额角,冻得他眼睫抖动了下,分明算不上舒服。 然而这样近乎是示好的举动,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47节 却让贺兰危有些受用。 但也仅仅是一瞬,紧接着,他就想到了她示好的原因, 是因为想对他好所以才给他按头,还是因为他回答了她想问的问题,所以她才这样? 这念头一闪而过, 下一瞬,他突然抬手攥住她的手腕,还不等她上手帮他按,就先止住了她的动作。 他捏得紧, 甚至能感受到她脉搏的搏动,而他掌心温度和她手腕交融, 谢延玉好似被他掌心温度烫了一下。 但还不等她把手抽离, 下一秒, 他就先松开了手,和她拉开了一些距离,疏淡问:“怎么突然凑过来,因为我回答了你的问题?” 谢延玉:? 谢延玉都有点茫然了,他今天怎么总是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她觉得他不是随口一问,是真的计较答案,但不知道他为何这样。 但她还是真诚回答:“不是。” 她只是想走一点剧情。 但现在看来,他暂时并不太想被她靠近,所以她暂时走不成剧情。 贺兰危闻言,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又问:“你过来是为了问怨鬼的事?” 他声线带了点惯有的漫不经心, 但又莫名有种压迫感,总给人一种被审问的感觉, 谢延玉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计较这些, 她暂时走不了剧情,也暂时无从得知对付怨鬼的计划,整个人都有点懈怠,又被这样盘问,于是敷衍道:“怎么会呢。” 贺兰危却似乎察觉到她的敷衍, 他语气变得幽冷,带了点警告的味道:“谢延玉,不要敷衍我。” 谢延玉语气柔和:“不会,怎么会呢。” 贺兰危听见这回答, 盯着她看了半天,眼神甚至都变得有点森冷了, 她不真诚,但她的态度无可指摘,他盯了她半晌,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 谢延玉开始有点走神了,但也就是这时, 她突然感觉到袖袋里的传讯符中有灵力波动。 她顿了顿,注意力彻底从贺兰危身上挪开, 莫名的,她有些不安,又想起那个给她发骚扰信息的陌生人—— 但她已经把人拉黑了, 那人应该没法再发了吧? 更何况她现在也不在那间偏屋里了,那人就算监视她,应该也只是用神识笼罩那间房间吧,应该没办法处处监视她…… 她想到这,伸手摸了摸袖袋, 想要拿出传讯符看一眼。 也就是此时, 她听见贺兰危又问了句什么。 她下意识回答:“不会,怎么会呢。” 这话音一落。 她听见周围静了下来,随后迅速回过神来。 一抬眼,就看见贺兰危眼眶微红,眼神已经不能用森冷来形容。 他的视线和冰刀子一样,落在她身上。 像是被她气笑了,半晌后一字一顿,同她说:“我刚才在问你,为什么突然凑过来,说要给我按头。” 然而谢延玉回答了一句:不会,怎么会呢。 * 另一边。 谢承谨给那几个侍从发完消息后,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 他正要点开查看,然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紧接着, 一道黑色的煞气吹开门窗,从外面袭进来, 谢承谨见状,也顾不上看传讯符了,迅速出招抵御那道煞气。 他的灵力和煞气相撞,震荡出一阵余波,紧接着,那煞气碎裂无踪,然而余波却在屋中横扫而过,直接把屋子里的东西给扫成碎片,连带着刚才放在桌上的传讯符都一并被击碎了。 与此同时, 一个侍从跑进来,紧张道:“公子,这宅子的大门突然关了,怎么也打不开,那怨鬼要把我们全都困在这宅子里!它是不是马上要动手了?” 谢承谨指了指屋子里的狼藉,淡淡道:“已经动过手了。” 侍从后怕地问:“那现在……?” 谢承谨视线在桌上扫了一眼。 他原本还想看看谢延玉回谢府了没有,但现在传讯符已经碎了,他也无法再查看消息了。 但想来兴许也是他多疑了,她应该已经回到谢府了。 如果像他怀疑的那样,她没回家,反倒还跟着贺兰危回了怨宅—— 屡次这样不听话,迟早会做出抹黑家门的事。 他可能真的会杀了她。 谢承谨皱了皱眉,按下了这些思绪。 现在怨鬼已经开始动手了,他之前就已经和贺兰危大致计划好了要如何对付怨鬼,但怨鬼手段狡猾,他们并不知道它这次会用什么手段作怪,所以要等怨鬼第一次出手以后,才能再做商量,最终敲定对付怨鬼的方式。 眼下怨鬼已经动手了, 现在有正事摆在眼前,他应该更专注正事。 他安静片刻, 没再去想谢延玉的事,而后对侍从道:“我去找贺兰危。” 第33章 咬我还不够 又想打我? 谢延玉其实不是故意敷衍贺兰危的。 主要是他刚才太古怪, 他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像在挑刺,而这些问题都能统一用“不会”、“没有”、“怎么会呢”,这类的话来回答。 次数多了, 即使谢延玉平时还算谨言慎行, 但刚才在走神, 一听见他问话, 就下意识按照惯性回了一句。 等回答完,她自己也后悔了。 因为贺兰危的脸色实在是很难看—— 他面无表情,眼眶却微微泛红,深色的眼瞳里压着扭曲寒意, 哪怕他没再出声说话, 但仅仅只是这样盯着她, 就已经能让谢延玉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他此刻已经几近暴怒,整个人在失控发疯的边缘。 谢延玉一只手还按在袖口, 原本想把传讯符拿出来看看,这时候被他这样盯着, 她也不敢动了, 毕竟他现在已经足够生气了, 如果还当着他的面做别的事,他可能会当场发疯。 她并不想激怒他, 但这种时候, 她也并不想和他说话, 免得触他霉头,哪句话没说对彻底把他的火气引燃了, 于是她规规矩矩地把手放下来,低下头, 沉默却温顺地站在了原地。 空气里很安静, 但贺兰危好像对这样的安静很不满。 于是又过了一会, 谢延玉听见他冷冷道:“不解释吗?” 谢延玉听见这话,太阳穴都突突跳起来了。 虽说她不想敷衍他,但行为上也确实做了敷衍他的事,事实就摆在这里,她不知道他想听见什么样的解释,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对此耿耿于怀,正常人被敷衍是会不高兴,但谁会气成这样? 她不说话也不行, 说话又怕彻底激怒他, 她因此也烦躁起来,甚至都有点无奈了,但还是温声开口:“刚才给公子按头,是因为看公子一直在看卷宗,怕您太累了。可是我什么也帮不上公子,就只能帮公子按一按头,解解乏。”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48节 她很会察言观色,知道在什么场面该说什么话, 像这样的漂亮话她也是信手拈来,要听多少她就能说多少,但没有一个字是出于本心,仅仅是听起来真诚,实际上却没有半点真诚可言。 贺兰危自认看透了她,他都能猜到她会说什么话, 可是此刻真的听见这样的话,他还是无法抑制地怒火上涌,他发现自己既不想听她说实话,又嫌她的假话不够真诚, 他呼吸急促了些,怒视她:“谢延玉。” 谢延玉:“……嗯?” 贺兰危站起身,手按在桌上,手上青筋凸起, 他比她高出许多,站起来,身形就能完全笼罩住她,极具压迫感, 而此时他盯着她,一字一顿,阴沉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这话近乎是威胁了, 谢延玉原本就讨厌被威胁,尤其是他反反复复,阴晴不定,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想听什么,她耐心本来也不多,也早已经在爆发的临界点了,这时候听见他这么说,她忍了又忍才克制住自己掀桌的欲/望,但那股火气怎么压也压不住。 她看着他, 僵持半晌,她阴阳怪气笑了声:“公子想让我说什么呢?” 她是不想激怒他, 但看现在这样,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要发疯。 于是她也不想忍了,说:“您要是有什么想听的就直接告诉我,我说给您听不就完了。” 这话一落, 贺兰危手一紧,他手原本按在桌子上,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这一下桌子猛然移了位,而后下一秒,他攥住谢延玉的手臂,用力一拽,直接将她按在了桌子上,怒极反笑:“我想听什么?” 桌子的棱角抵在后腰, 谢延玉措不及防被硌了一下,感觉后腰都被硌青了,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抬眼看他,下一秒,却见他俯下身来,紧接着她就被他掐住了脖子。 她听见他在耳侧狠声质问:“我想听什么你就说什么?你嘴里能不能有一句真话,满嘴鬼话,你还真的以为我会信是吗?” 谢延玉想过他会发疯,都做好了和他起冲突的准备, 但没想到能把他刺/激成这样, 她措不及防被掐住脖子,挣扎了下试图说话,然而他掐得太紧,她张开嘴,一口气没喘上来,于是话没说出来,反而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而那一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见了她的咳嗽声,他掐着她脖颈的手稍微松了松,但手指仍旧按在她脖颈,指尖一下一下,用力地按压着她侧颈动脉,模拟她脉搏跳动的频率。 她的脉搏很快, 除了呼吸不过来之外,她应该也很生气, 因为他看见她眼眶发红,眼里的温顺消失了,反倒爬上来一点怨毒,像是恨不得咬断他的脖颈一样,她素来喜欢伪装,不管发生什么脸上都是那副温顺的表情,现在竟然也和他一样失态,气得红了眼。 不知道为什么, 贺兰危心里那股怒火中,竟生出一种古怪的愉悦, 他掐着她的手突然松开,然而那只手往上挪了挪,按在了她的嘴上,他红着眼道:“你生什么气,嗯?我不是同你说过吗,如果让我发现你骗我——” 他顿了顿, 虎口用力,卡住了她的下颌, 然后微凉的指尖探入她唇间,按住了她的舌尖。 指尖触及到一片濡湿温热,他呼吸沉了些, 微哑声线落在她耳边,含着扭曲的威胁:“我会亲自拔了你的舌头,割断你的手脚,用锁链锁住你的脖子,把你关起来,让你生不如死,再也说不出假话,后悔你骗我。” 谢延玉刚才被这人一下一下摁着动脉,现在又被压住了舌尖, 她有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想要说话,可是口齿不清,仅仅只是发出一个音节,都会被他搅碎,脊椎到头皮都在发麻,身体本能地想要颤抖,她压抑住这种战栗感,心中怒火中烧——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有病的人! 反反复复,阴晴不定,饶是她再能忍,她的火气也彻底压不住了。 她怨毒地盯着他,牙齿用力,直接咬了下去,把他手指咬出血来,嘴里尝到一股血腥味,但她也没松嘴,恨不得直接把他手指咬断。 贺兰危被她咬着,也没有将手指抽走, 他好像真的有病,不觉得痛一样,就这样由着她咬, 直到他听见她一字一顿含糊道:“你是不是有病,每天都觉得我在骗你,我哪里骗你了?” 他顿了顿, 像是找到了发泄口,虎口又一次掐住她的下颌,让她不得不停下咬他的动作:“你哪句话是真的?说要侍奉我,一个下午都不见人影,你要是真想见我会等天都黑了才来?说没有敷衍我,结果答非所问,你要是真不想敷衍我,会说这种话吗?” 他快把她的下颌掐碎了,凶狠道:“我就算真的把你杀了,也是你自找,说谎都说得这么敷衍,非要上赶着让我发现你在骗我。” 谢延玉生气的同时还感到了一丝荒谬:“下午的时候我被你沾了一脖子血,总要洗漱换衣服吧?耽搁了一下才来找你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我现在不是来了吗?你——” 她说到这,话音突然顿住了。 因为她突然反应过来,他这回发疯的根本原因是:他觉得她的行为不在意他,不像她表达出来的那样。 她原本还担心会错意,拿不准他究竟是不想见她,还是想要她证明她喜欢他,现在却能确定了,他想要后者。 天之骄子高高在上,看不惯一个身份卑微的玩物突然有一天不往他身上贴了,所以一定要这玩物反过来和以前一样贴着他,甚至比以前更热情地贴着他,才能感觉到平衡。 谢延玉看着他,把原本要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贺兰危见她不说话了,冷冷道:“继续说,我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 谢延玉还被他卡着下颌,她盯着他看了半天,眼珠子黑漆漆的,像鬼一样。随后她抬了抬手,刚准备直接把他的手掰开,就被他捏住了手腕。 他捏得重, 她一瞬间感觉手腕骨都差点被捏碎,条件反射地要把他甩开。 贺兰危却捏得更紧,危险道:“咬我还不够,又想打我?” 谢延玉听见这话,差点气笑了。 她总共也就扇过他一巴掌,这话说得好像她天天打他一样,以至于她一抬手他就觉得她要扇他。 她盛怒之下脾气压不住确实会失控,之前在妖界扇他也是,刚才差点把他手指咬断也是,但她也没他那么神经病,她火发出来了就冷静下来了,还是很拎得清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怎么可能咬完他还反手给他一巴掌? 她深呼吸, 看着他的眼睛,意识到再这样和他掰扯下去都是徒劳,因为他是个疯子,正常人根本没办法和他好好交流。 她的耐心已经走到尽头,一只手被他攥住,她也没再试图甩开。 她也懒得和他再解释,因为和他解释会换来更多神经质的质问,但不解释,诉诸武力,她打不过他。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真的很想把他的脖子咬断,但她还需要他,还有很多和他的剧情要走,她甚至是有些无奈了,胸腔里那一股气一瞬间就泄了,她干脆伸出另一只手,直接扯住他的衣襟,把他拉下来,然后直接吻在他唇间。 这一吻措不及防,也并不温柔,甚至是有点凶, 像是发泄一样,她直接咬破了他的唇舌,血腥味溢满了口腔,带着尖锐的刺痛。 但贺兰危却顿了下。 他好像懵住了,一时间没有别的动作。 他任由她撕咬他的唇舌,血腥味冲到鼻腔,然后听见她在他唇间叹气,语气无奈道:“公子,别怀疑我了,我是真的喜欢您。不喜欢您,我现在为什么要来找您?” 他捏着她手腕的动作也渐渐松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眼睫颤动了下,好像突然回过神来,才发觉他在与她交吻。 他顿了顿, 然后按住她的肩,微微偏头,又直起身来,与她拉开了距离,唇间仍旧沾着血迹,给他白玉似的面目上增添几分轻佻,然而他的动作极为冷淡,显然是不想和她太亲近—— 谁知道她总想着和他亲近,究竟是揣着什么目的。 喜欢他,想亲近他,这样的话由她说出来,总会让人怀疑。 他淡淡道:“你既不想让我怀疑你,就证明给我看。” 谢延玉缓慢眨了眨眼,没表态。 贺兰危盯着她,见她这样,视线锋锐得像刀子一样,又冷又利,分明眼中还有交吻过后的湿润潮红,但目光却带上些怨毒,他手指落在她唇间,极为用力地揩去她唇间的血迹,蹭得她嘴唇有些红肿:“否则我会直接杀了你。” 谢延玉听明白他的意思, 她甚至知道了他想要什么,他想要她证明喜欢他,这是最简单的事情, 她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献殷勤剧情没走,比如给他按头,给他送点心,给他送香囊,这一类的小事。她正好这段时间把这些剧情都走了,这殷勤无孔不入,足够让他相信她喜欢他了。 不过如果走完这些零碎的剧情, 她还没能和他有更亲密的发展,她就真的要暂时搁置这条剧情线了。 谢延玉心里盘算着, 这时候,她又听见系统的提示音,因为刚才的一吻,她和贺兰危之间的剧情进度又上涨了两点,当前已经到了15%。 她心情好了些,想了想,靠在桌前抬头看他,对他露出个笑:“我会证明的。” 这笑意很柔和, 就好像刚才那样怨毒地盯着他、要咬断他手指的人不是她一样, 贺兰危冷淡地挪开目光,坐回了椅子上:“站到旁边去,你打扰到我了。” 谢延玉刚要说话, 她想趁热打铁,问问他要不要她帮他按一按头, 然而就在这时,她又感觉到传讯符抖动起来,好像有人给她发讯息过来了。 她心中那种不太好的预感又窜起来,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49节 于是她也没心思再和贺兰危说话,应了声,然后站到了屋子的角落里,拿出了传讯符。 随后, 她看见那个已经被她移进黑名单的陌生人,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对话框里。 而那人阴魂不散地,又给她发来了一大串消息。 【为什么要去找他?】 【能不能不要亲他?】 【为什么亲他,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是不是他勾引你?】 【你不要喜欢他,他不是好东西,摆出这幅样子其实就是欲擒故纵钓着你,我是男人最懂男人,你千万不要被这种水性杨花的坏男人骗了,他其实心里巴不得想往你身上贴。】 【为什么不回复我?】 【我能给你更多,能比他做得更好,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理理我。】 【不理我也没关系。】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好爱你,延玉。】 屋子里的窗还开着, 谢延玉此时站在窗前,外面的夜风吹进来,有点冷, 她汗毛倒竖,分明她已经不在那间偏屋,这人却还能看见她的一举一动,说明这人能够时时刻刻看着她,这已经不是用神识笼罩住某个房间能够做到的了…… 这人究竟在哪? 在她身边吗? 她有一种被鬼缠上的错觉,一时间竟然有些草木皆兵,连后背都在发凉,好像所有感官都放大了, 这时候, 她听见外面有一点声响,于是警惕地抬起头, 紧接着, 远远的,就看见窗外有个人走过来。 * 那一边, 谢承谨往贺兰危的院子里走, 已经入夜,贺兰危的屋子里点了灯火,在夜色里格外惹人注目。 屋子的窗开着, 谢承谨能看见窗前站了个人,因为太远,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只看见那人身形纤细,看起来是个高挑的女子, 应当就是贺兰危之前抱回来的那位姑娘,只是莫名的,看她的身形,他又想起谢延玉。 他从不注意旁人形貌, 更何况世家女子大多纤细高挑,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就算是把哪位熟悉的旁支族妹扔进人堆里,仅看身影,他也是辨认不出来的。 可是此刻他却又想起谢延玉, 她比旁的女子还要纤细一些,但背脊很直,像折不断的竹,有一股韧劲, 像是中了邪一样,窗前这影子,他越看越像她。 谢承谨心里那种不安感愈发强烈, 而此时,窗前那人也似乎注意到他, 远远的, 即便看不清她面目, 谢承谨也能感觉到她在看他,和他对上了视线, 下一秒, 只听见“啪”的一声, 就见她直接把窗合上了。 第34章 在他面前 和人耳鬓厮磨 谢承谨进屋的时候, 只看见贺兰危一个人在屋子里。 这人坐在琉璃灯下看卷宗,衣冠楚楚,仪态漂亮, 但他唇间有道细小的咬痕, 像是刚和人交吻过。 若换作其他的世家子弟, 见人时多少都会将这些痕迹掩藏起来, 不过是个咬痕,用点灵力就能抹去,但偏偏贺兰危毫不遮掩,甚至他手上拿着卷宗, 手指上也有一圈深深的咬痕, 看起来分外暧昧, 但他就这样大大方方让它露在外面,任由旁人看着。 他气质里本就有两分若有若无的散漫轻佻, 这时候, 这种轻佻感就更重了。 谢承谨向来不允族中子弟们如此行为, 但贺兰危并非谢家人, 他自然也不会多管旁人闲事。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 然而不知为何,心里的焦躁不安有增无减, 于是挪开视线后,他又破天荒地注意起屋子里的陈设摆布,刚才那女子分明站在窗前, 若要离开, 就只有一个门可以进出,他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她出去。 所以这屋子里不该只有贺兰危一人。 她藏起来了。 屋子里能藏人的地方不多,柜子里,桌子下, 屏风后。 谢承谨一一看过去。 最后,他看见屏风后露出一截白色的裙角。 也就是这时候, 贺兰危察觉到他的异样,慢条斯理出声:“谢兄在找什么?” 谢承谨顿了顿。 按理说,他这时候应当直接问贺兰危屏风后是什么人,或者用法术把人揪出来看看,他行事一向直白,之前梦见谢延玉偷偷跟过来,他也当即来贺兰危这里找人了,上午贺兰危把人抱回来的时候,因为想把她的脸转过来看一眼,他也和贺兰危动了手。 但这时候, 他却反常地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坐在这里,随后非常突兀地升起一个念头—— 倘若屏风后真的是谢延玉,他该怎么处置她,真的杀了她吗? 先前分明想过,她屡次三番不听话,迟早也会做出抹黑家门的事情,提前杀了以绝后患并无不可。 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却无法抑制地思考更多,他行事向来公正,皆是遵循规矩,而她尚未酿成大祸,他直接杀了她是否有失偏颇?是否悖逆规矩? 谢承谨不想承认, 但他面对她的时候的确有一丝微妙的恶意, 屋子中更漏响了声,他淡漠地将这念头压下,半晌后视线也从那截白色裙角收回, 然后他淡声回应贺兰危:“没找什么。” 他突然有些厌烦,不想再计较屏风后的人是谁, 兴许是他想多了, 他再一次说服自己,贺兰危怎么会让谢延玉扇巴掌,还让她咬手指,那样深的伤口,几乎是奔着把他的手指咬断去的,就算贺兰危不生气,谢延玉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有胆子这么做。 其实若再仔细想想,就能发现这说法没那么站得住脚, 但不知处于什么心理,谢承谨按住了思绪,没再继续思考这件事。 “刚才怨鬼动过手了,” 他开始和贺兰危说正事,强令自己静下心来,不再去关注与对付怨鬼无关的杂事。 然而也就在这时, 屏风后猝然传来一阵动静。 * 谢延玉之前站在窗前往外看,当即就认出了来人是谢承谨, 她很嫉妒自己这位继兄,但越嫉妒,反而把他的言行举止记得越牢,所以不需要看清他的脸,只看他的身影就能认出他。 她不想被他发现她和贺兰危回来了, 于是赶紧躲到了屏风后面,又用了个易容术。 等易完容,就听见他和贺兰危聊起了正事,那怨鬼已经动过手了,所以他们现在开始完善对付怨鬼的计划了。 谢延玉想借此拿到怨鬼的内丹,所以也需要知道他们的计划。 见他们聊起, 于是她呆在屏风后,安静地听了起来。 然而还没听几句,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50节 就看见屏风上慢慢显现出一个阴森森的鬼脸, 紧接着,那鬼脸盯住她,甚至朝着她咧嘴笑起来,然后幻化成一道煞气,倏然朝她的脸扑过来! 谢延玉瞬间就顾不上自己还在躲谢承谨了, 她迅速抬手,出招回击了那道煞气。 那煞气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倒并不强,谢延玉筑基六境,本能莽了一招,竟直接将那煞气给打散了。 灵力打散煞气,随后落在屏风上, 紧接着, 结结实实的木屏风被打碎一半,发出哗啦啦的碎裂声响。 下一秒, 剩下半面屏风倒在地上, 又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整个变故也就发生在瞬息间, 谢延玉差点被屏风砸到,赶紧后退两步。 随后她本能抬眼, 没了屏风的遮挡,就直接和屋子里那两人对上了视线。 * 怨鬼刚开始对宅子中的人动手时,并不会直接取人性命,而是会选择温和一些的手段, 眼下它选择了用煞气随机攻击宅子里的人,这煞气虽不强横,但若不当场打散,就会被它缠上,被它控制心智。 谢延玉当场打散了那道煞气,所以没什么大碍, 只不过屏风也被她一并打碎了, 她没法再藏,因此不得不和谢承谨打了照面。 和他对上视线的那刹那, 谢延玉不由得有些庆幸,还好刚才易了容,否则现在就该被他抓个正着了。 但即便如此,她对谢承谨还是有些发怵, 因为他有时候就像能读心一样,莫名其妙就能知道她的一些打算,以至于现在,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神态和平常一样冰冷,眼睛里也不含任何情绪,但她却还是生出一点心虚感。 于是她率先挪开视线,看向贺兰危,指了指地上的屏风,和他解释了一句:“刚才有煞气往我身上扑。” 她说这话时刻意压着嗓子,声线变得有点尖, 虽然听起来还是很自然,但已经完全听不出是她原本的声音了。 伪装得还挺全面。 见了谢承谨,当真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贺兰危视线从头到脚扫过她,有些讥诮地想着,也不知道她咬他手指、扇他耳光的胆子去哪里了,但神色还是不由自主温和了些,出声问她:“伤到了?” 谢延玉摇头:“没有。” 贺兰危好像只是漫不经心一问, 听见她这回答, 他也没什么旁的反应,轻飘飘“嗯”了声。 然后他看向谢承谨,出声帮她掩饰了句:“她怕生,刚才看见你过来,所以躲去屏风后面了。” 说完, 又同谢延玉说:“坐过来。” * 贺兰危和谢延玉说完话,然后又继续和谢承谨商量对付怨鬼的计划。 他们并没有再坐在书桌前,而是在一个矮几前相对跽坐,这样的姿态更方便议事,也更方便他们翻看几案上的卷宗和舆图。 谢延玉则听从贺兰危的话,走过去跽坐在了他旁边。 她也不出声,只安安静静地听他们商讨。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眼下,她和贺兰危并肩坐在谢承谨的对面, 因为在谈正事,所以谢承谨说话时,是看着贺兰危的。 但不知为什么, 谢延玉总觉得,谢承谨其实并没有在看贺兰危,而是在看她。 谢延玉甚至觉得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 毕竟她现在还易着容,并且以她对谢承谨的了解,他做正事的时候绝对不会分神去管无关紧要的杂事,他现在在和贺兰危说事情,怎么可能分神来看她呢。 但她对于视线格外敏/感, 不管理智上如何分析,她的本能都在明确地告诉她—— 谢承谨就是在看着她。 她被看得头皮发麻,甚至怀疑谢承谨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她甚至想摸摸自己的脸,确认一下易容术还在不在, 但她忍住了。 然而一直被谢承谨看着,她感到有些压抑, 这种感觉就像有一把大刀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 谢延玉十分厌烦这种感觉,更对谢承谨生出一股子火气,因为这个人在用视线压迫她,她忍了又忍,已经有点忍不住想直接出声阴阳怪气,问谢承谨为什么看着她。 倘若换在平时,她真的会这样做。 但眼下,她还想听他们商讨对付怨鬼的计划,研究怎么借机拿到怨鬼内丹,所以她并不想出声打断他们,也不想横生枝节,若为了发泄一时的情绪,错过拿怨鬼内丹的机会,她才应该后悔。 她现在不能离开,又压着一股火气,更是坐如针毡。 又过了半晌, 她没忍住,往贺兰危身后藏了藏。 * 贺兰危并非没察觉到谢承谨的反常, 谢承谨行事直白,按照他的性子,若是怀疑,他该直接揭穿她,但现在却只是一边谈正事,一边看着她。 但即便察觉到了,贺兰危先前也并无动作,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他只是跽坐在原地,继续和谢承谨商谈着对付怨鬼的计划。 因为他有些想知道,谢延玉能忍到什么时候。 而眼下,她靠近他,往他身后躲, 动作间,她身体微微蹭过他, 衣物交迭在一起,能感觉身体若有若无地相贴。 谢延玉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所以没觉察到他们的距离已经这么相近。 但贺兰危却注意到了。 他顿了顿,终于停下了和谢承谨的对话, 然后他看向谢延玉。 他想起长在墙头的蒲苇,被风吹一下才动一下,平日里没什么动静,现在却因为被谢承谨盯着看,想躲谢承谨,就往他这里靠了。 他安静片刻, 然后突然轻轻笑了声,然后稍稍回头, 原本他和谢延玉就离得很近,这样一偏头,唇就几乎要贴在她额间。 但他却没有再靠近了, 只是保持着这样的距离,给了她个台阶,淡淡道:“累了就回去。” 他说话间, 唇近乎要碰到她额头, 谢延玉僵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她要是想走早就走了,往贺兰危身后藏,就是因为她得留在这,但藏在他身后,谢承谨就看不见她了。 谢承谨在说正事, 应该也不会突然出声,叫她从贺兰危身后出来。 谢延玉已经避开了谢承谨的视线,觉得这样事情就算过去了,于是她想了想,和贺兰危说:“不累,我留在这就好。” 这话一落, 她又看见贺兰危眼睫动了动。 他仍旧偏头看着她,但是神情变得有些晦暗,似笑非笑道:“所以过来找我,确实是为了打听对付怨鬼的计划?” 他说到这, 突然垂下头,凑在她耳边问:“不是害怕被谢承谨发现吗?就算被他盯着看这么久也要听完?” 他的吐息温热,落在耳廓,带来一点若有若无的痒意, 谢延玉背脊却僵直起来, 因为他的声音有点阴冷,给人一种下一秒要把她耳骨咬碎的错觉。 谢延玉见状,近乎有些无奈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51节 但大约是因为彻底摸清了贺兰危想要什么, 她反倒没有那么无措了,他无非是想要她证明他喜欢他,于是她思忖一瞬,很快就同他道:“我是想听这计划,但也是为了公子才想听。” 贺兰危眼睫垂着,视线里有淡淡的讥讽。 但他也没出声, 似乎是在等她继续说。 谢延玉则铺垫起自己的目的:“我只是想听听这个计划里,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能帮上公子的。” 她偏了偏头反问他:“否则公子说说,我要听这计划有什么用?” * 贺兰危与谢延玉在说话, 时而耳语, 时而又是低声正常对话, 姿态很亲密,有些耳鬓厮磨的意味。 谢承谨坐在对面, 即使眼下谢延玉已经躲到贺兰危的背后,这样的姿态之下,她也只露出了一小半身体,他也仍旧在看着她,视线漠然冰冷。 他刚才一直看着她, 她的脸其实很陌生, 但谢承谨心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怀疑却反复冒出头来,死水微澜一样,他无法抑制地想起她会易容术,几乎想要抓着她,直接在她脸上用一个破开易容术的法术。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动, 眼下看着她与贺兰危旁若无人地亲昵,他感到有些烦躁,又忍不住想—— 如果这人真是谢延玉, 即便易了容,她有胆子在他面前与贺兰危这样亲密吗? 她分明知道,谢家规矩森严,他更是不允许谢家人在他面前如此不守礼,而她先前易容跟过来,分明已经被他抓到过一次,她不傻,也该吃一堑长一智,又怎么会大胆到在他面前易着容和人耳鬓厮磨。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 谢承谨又找出一个这人不是谢延玉的理由, 随后将心底的怀疑强按下去。 但大抵是因为他很厌恶旁人在他面前这样亲密,简直有悖礼教,以至于他皱了皱眉,手指尖都在泛酸。 于是他眼不见为净,干脆挪开了视线,没再看那女子,也没再看贺兰危,而是垂眼看着卷宗,出声继续说对付怨鬼的计划。 这计划并不复杂, 仅仅是需要等怨鬼动手后,依照怨鬼所用的手段再完善一下, 不过须臾,他们就将整个计划敲定下来。 正要依照计划分工的时候, 贺兰危的传讯符中突然有灵力波动。 贺兰危顿了顿,拿出传讯符看了一眼,发现是上清仙宫的长老发来的视讯请求。 视讯与普通讯息不同, 普通讯息皆是文字消息, 但视讯则是让双方能看见彼此那边的实时画面,听见彼此那边的实时声音。 贺兰危并不知宗中长老突然传视讯是要说什么, 但屋子里有旁人, 他不确定这话能否让旁人听见,于是还是打算出去接通视讯。 随后他告了声罪,拿着传讯符先出去了。 于是一时间, 屋子里只剩下了谢延玉和谢承谨两人。 谢承谨现在倒是没有再看谢延玉了,只是整理着桌上的卷宗。 谢延玉感觉自在了一些, 她和谢承谨保持着距离,安安静静没有出声,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外面传来的风声。 外面风有点大, 大概是因为贺兰危出门时没将房门关紧,所以没过一会,风就直接将门吹开了, 然后冷风顺着门缝灌进屋里, 措不及防将桌上的舆图吹了下来。 谢延玉眼疾手快,下意识去抓那舆图。 也就是此时, 谢承谨也出手去抓那张舆图。 两人手一同抓住舆图, 也因此碰在了一处。 谢承谨不喜触碰旁人,原想立刻收回手, 然而动作间,蹭过她的手指,却留意到她手有些粗糙。 他垂眼看, 就看见她的衣袖很长,基本掩住了她的手,只露出手指在外面, 而她手指上有还未脱痂的伤痕,小小的,像是蝎子蜇出来的。 电光火石间, 谢承谨突然想起,谢延玉是养蝎子的。 于是原本要收手的动作就这样顿住了。 而那一边, 谢延玉和他手碰在一起, 他的体温很低,这人像冰一样,冷硬又毫无情绪,手也像冰一样冷, 她被冰得一个激灵,心想,他的手比她还冷,然后看他抓住了舆图,她便松了松手,直接要把手收回去。 然而她刚动了动,要把手抽走, 下一秒, 就措不及防被他按住了手。 谢延玉顿了顿, 因为太过突然,她愣了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 他冰冷的手指像顺着她的指缝,一点一点往上,摩挲着她的肌肤, 动作有些暧昧,却让人难生旖旎之心,只觉得被毒蛇探索着,审视着,谢延玉一瞬间头皮发麻,又用力把手往外抽了一下。 谢承谨却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让她抽离, 他力道很大,几乎要把她的手骨捏碎了。 因为手掌严丝合缝地扣住了她的手,他掌心粗糙的疤痕也因此磨蹭过她的皮肤,触感清晰,又往她手背上带起一点尖锐的痒。 然后他将指尖继续往上探,触碰到她被袖子遮住的手背, 再往上,就触碰到她的手腕。 也就是这时, 他指尖感知到了纱布的触感。 她的手腕上,一圈又一圈地缠着纱布。 只有一个人会这样。 她常年为他放血疗毒,刀从小臂划到腕间,所以才会缠手腕—— 谢延玉。 第35章 就你吧 诱饵 谢承谨近来时常梦见谢延玉, 有时候梦境以她的第一视角展开,他可以直接感知到她的想法,除此之外,还有时候梦境是以他的视角展开的, 都是些零碎的画面, 例如谢延玉被人撞破和贺兰危私通, 后来因为声名狼藉被他软禁了起来,又例如谢延玉投奔妖族,梦里的他后悔没早些杀了她。 这些画面没头没尾,因果不清, 但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足够大逆不道, 然而到底是梦中画面, 零零碎碎的, 谢承谨没太当真,起来就模模糊糊忘得差不多了。 但眼下, 他攥着谢延玉的手,触碰到她腕上纱布, 突然一阵头痛, 那些向来只出现在他梦中的画面, 头一回在他清醒时从他脑中闪过,仍旧零零碎碎的,一闪而过他抓不住, 但却有个念头变得无比清晰—— 杀了她。 她现在虽只是阳奉阴违, 但以后会酿成大祸, 趁现在杀了她,现在杀她还轻而易举。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52节 谢承谨胸腔起伏起来, 那些画面强硬地在他脑中来回翻转, 好像不是梦,就好像他曾经历过目睹过这些画面,是他记忆的一部分,被他忘记了,现在却正在复苏,他试图抓住却又抓不住,被闹得头痛欲裂,好像有几千根针轮流往他额角刺。 连意识都混沌起来, 他只能本能地攥紧谢延玉的手。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定然捏疼了谢延玉,就连他自己掌心未愈的伤口都因此再次裂开, 血涌出来,渗入两人指骨间, 谢承谨试图借此让自己清醒些,往日里手心的痛感总能拉回他的神智,让他清醒。 但此刻,即便掌心刺痛,他却仍旧不够清醒,垂着眼睛,混沌中只能感知到掌心她手指的触感,微凉的,修长纤细的,又硬又粗糙,像竹,像她这个人一样,长了一副又倔又韧的反骨—— 从来都不听话。 * 谢延玉原本还在用力把手往外抽, 然而越动,他攥得越紧。 到后面他掌心的伤都裂开了,她被沾了一手血,却也不见他松手。 她这才抬眼看他,就发现他现在好像不太正常。 依照他现在的样子, 不管她多用力把手往外抽,也都没用,说不定最后把自己手骨弄断了,他都不会松手。 她意识到这点,终于阴着脸停下动作,深呼吸了几下,才出声问他:“您怎么了?” 她仍旧压着嗓子,连这种时候都没忘了伪装, 如果不是已经察觉到她的身份, 谢承谨只听她的声音,是听不出来这人是她的。 此时她话音落下, 谢承谨好像被拉回一点神智, 他抬起眼看她,眼底有点赤红,视线和尖锐的刀子一样。 谢延玉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承谨, 他平时都是冷冰冰没有情绪的样子,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眼神,好像要剖开她的皮囊看她的血肉与骨头,分明是生气了。 有点吓人。 压迫感十足。 谢延玉被看得头皮发麻, 手上血液湿热的触感也同样让她头皮发麻, 但比起害怕,更多的是烦躁,她忍无可忍,再一次把手往外抽,阴阳怪气道:“公子看着也是个体面人,三番两次针对我做什么?” 她还不知道他认出她来了, 所以依旧装出这副无辜的样子,在这里阴阳怪气。 谢承谨见着她这样子,脑中那念头又随之勃发起来。 杀了她。 杀了她。 即使她还未酿成大错,现在杀了她就是悖逆规矩,他仍旧无法抑制地想杀了她,折断这支不听话的竹。 谢承谨口腔中溢出一点血腥味,死死捏着她的手腕, 他向来循规蹈矩,此时也不愿违背规矩,于是强压着那股杀意,心中竟荒谬地想着,再给她一次机会,倘若她自觉认错,他就小惩大戒,把这件事抹平,而不是取她性命。 抱着这样荒谬的想法, 他没有揭穿她,而是冷声反问:“我为什么针对你?你自己说。” 他这话意有所指, 谢延玉背脊僵直,有一瞬间以为他已经看出她的身份了。 她差点想要服软认错, 但是话要说出口的时候,她抬起眼,正对上他的视线,从他眼中的倒影看见她自己的模样—— 易容术还好端端的,没失效。 她也一直压着嗓子说话,袖子足够长,遮住了她手腕上的纱布,没有露出任何属于她的特征。 即使他攥着她的手,刚才摸了下她的手背,但也只是蜻蜓点水碰了一下,应该也没摸到她腕间的纱布。 他没理由认出她。 况且就算他真认出了她,他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毕竟他这人一直没什么情绪,她这样无足轻重的人,怎么能挑动他的情绪,把他气成这样? 这话说出来不觉得好笑吗?谁会信? 谢延玉看着他的眼睛,又想起不久前,她去偷情丝蛊解药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他就在药阁等她,但他没有她拿情丝蛊的证据,所以只能旁敲侧击地试探她。以他的性子,如果真的认出她了,他不会像这样诈她,而是会直接揭穿。 谢延玉顿了顿,收回了要认错的话, 总归谢承谨也不一定认出她了,他既不知她是谢延玉,在他眼里,她或许就是个陌生人,那她还忍什么呢? 于是她态度一下就硬气起来,不耐烦道:“我是贺兰危的人,随着他来到此处,此前应当也没见过公子吧,能与您有什么恩怨?公子若不喜欢贺兰危,自去针对他去,纠缠我做什么?” 这话一落, 谢承谨气血上涌,几乎要气笑了:“贺兰危的人?” 不知悔改。 到了这个时候还死不承认。 当着他的面和贺兰危耳鬓厮磨举止亲昵不说,现在还说她是贺兰危的人。 他肺腑中仿佛烧起一团火气,他寻常克制,很少感受到愤怒这种情绪, 但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屡教不改,不守礼数,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此刻这情绪前所未有地激烈,灼烧着他,似乎将他体内的余毒都牵起来了,让他心口一阵阵发疼,浑身上下连手指尖都在发酸、发疼。 谢延玉很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 他看起来比刚才更生气了, 她甚至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凛冽杀意,胳膊上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她觉得他古怪,只想甩脱他的手,离他远一些,恰好也就是这时候,她听见贺兰危回来的脚步声。 于是她赶紧重重甩手:“松手!” 这一下, 倒是把他的手给甩开了。 眼看着他脸色更难看了,她别过头,阴着脸坐定在了之前的位置。 * 顾念着谢延玉还在屋子里,贺兰危出去的时间并不久。 回来的时候, 就看见谢承谨和谢延玉还坐在原位,但谢承谨的脸色不太好,眼底有些血丝,正看着谢延玉,而谢延玉则低头看着舆图。 屋子里很安静,两人一言不发,谁也没说话。 有些奇怪, 贺兰危敏锐地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 但视线扫过他们,又说不上具体哪里奇怪,只觉得谢承谨看起来与平时不太一样,看起来不是那副毫无情绪的样子,反倒是有点生气。 他坐回桌案前,挡在了谢延玉前面, 然后慢条斯理问:“我就出去一会儿,发生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因为贺兰危挡在了谢延玉前面, 谢承谨看不见谢延玉了,这才转开目光。 闻言,又冷冷睨了贺兰危一眼。 他话少,但平日有人问什么,他也会礼节性地回答。 这时候倒是破天荒地没出声。 贺兰危对旁人不上心,更难产生什么情绪,看见谢承谨冷脸,倒也没太在意。 他又回身看谢延玉, 她坐在原位,倒是看着很乖觉。 贺兰危甚至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一些对谢承谨的排斥,他感到有些古怪,但心底却并无多少不悦。 思忖片刻, 他稍稍垂首,凑近她一些,似乎要同她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 谢承谨突然出声,打断贺兰危的动作,声线冰冷:“说正事。” 他指了指舆图:“计划定了,还差分工。” 对付怨鬼的计划并不复杂, 贺兰危和谢承谨已推测出来,这座宅子就是由怨鬼的身体幻化而成的,亦或者说,这座宅子就是怨鬼的本体。 他们初到怨宅那天,怨鬼出来接待他们,用的是分身,而因为这座宅子是它的本体,它才能无处不在,才能控制煞气随机攻击宅子里的人。 它幻化成一座宅子, 若要用普通的法子,是无法伤到它的,只能找到它的丹田,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53节 要用阵法摧毁它的丹田,才能重创它,逼它变回普通鬼怪的模样,然后再抓住它。 所以整个计划分为两步: 第一步,找到它的丹田,它既幻化成一座宅子,丹田必然也幻化成了这宅子中的某个部分,兴许是一座亭子,兴许是一座院子,找到这个地方,然后摧毁它的丹田,重创它。 第二步,等在宅子中央的亭台处,因为怨鬼是用了化形法阵才幻化成了宅子,阵眼就在那处亭台间,等怨鬼变回鬼怪的样子后,它会出现在那,只要在那与它打斗,然后抓住它即可。 谢承谨擅长阵法,负责找到它的丹田,然后布阵摧毁。 贺兰危则负责等在亭台处,抓捕怨鬼。 分工明确, 但若要完成这计划,还需要第三个人。 贺兰危轻飘飘道:“这第三个人应当就是诱饵,你我二人需要对付怨鬼,这诱饵,从我这随便找个侍从充当即可。” 怨鬼很狡猾,所以它时常会重塑这宅子中的地形,除了宅子中央那座亭台的位置不会变以外,其实这宅子中的每条路,每个院子都一直在变换位置,所以它丹田的位置也会不停地变,可能上一秒它的丹田还是西边的某座院子,下一秒就成了最南边的某棵树。 只有在它进食的时候, 它才暂时无法变换丹田的位置,因为它需要用丹田吸收“食物”,将“食物”转化成修为。 所以还需要一个人主动成为它的食物,呆在它的丹田处,这样它的丹田暂时无法变位,谢承谨才能有时间布阵法,摧毁它的丹田。 谢承谨需要布阵,确实无暇坐在那里充当怨鬼的食物, 他思忖片刻,应道:“可以。” 他道:“同你的侍从说,只需要坐在它丹田处,我自会保他无虞,不会让怨鬼真的把他吃了。” 谢延玉在旁边听他们说话, 听到这, 她突然拽了拽贺兰危的袖子:“不如由我来。” 她正好需要拿怨鬼的内丹, 内丹就在丹田之中,她主动成为怨鬼的食物,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能拿到怨鬼的内丹。 再者,谢承谨说了会保护“诱饵”,他的修为摆在这里,说能保人无虞,就一定能保人无虞,所以这事应当很安全,她还能顺便借此卖贺兰危个好。 这话一落, 贺兰危垂眸看她,半晌,轻飘飘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谢延玉语气温和:“我之前就说了,我听这些就是想帮公子,公子不是要我证明吗?这样可够?” * 听见谢延玉的话, 谢承谨脸色又冷下来。 他头又开始钝痛,像被针刺一样,他看着她,脑中又浮起那个念头—— 杀了她。 她这样的人,他就应该杀了她,即便她未酿成大错,杀了她是悖逆规矩,但他难道不曾为她破例? 谢承谨突然意识到, 他已经不止一次为她破例,他纠结于是否遵从规矩,是否留她一命,可是这个屡次让他破例的人,难道不才是最该杀的吗? 杀了她一切都会回归往日,被不停打破的秩序才会复原。 杀了她才绝后患。 而此时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 当诱饵这件事本就危险, 他只需要冷眼旁观,不出手相护,她就会被怨鬼吞食,必死无疑。 是她自己送上来找死的。 谢承谨呼吸间都带着一点血腥味, 他胸腔起伏起来,手指收紧,目光变得阴冷。 兴许他的眼睛仍旧是赤红的,但他不在意了,他方才还想揭穿她,迫使她认错,但此时也觉得没必要了,他看着她这张脸,觉得很刺眼,她刻意变了声线,有些尖锐,此刻他也感到她的声音很刺耳,他想撕烂她的脸,毒哑她的嗓子,这样怨毒的念头本不该从他脑中蹦出,但他此刻,的确很想让他死。 于是循规蹈矩的谢氏公子, 第一次主动地,有意识地打破了规矩,决定要杀了她。 杀了自己这位罪不至死,却屡教不改,谎话连篇的继妹。 他看着她, 半晌后,突然冷冰冰地出声:“你既愿意当诱饵,那就你吧。” 第36章 宝宝…… 离那些坏男人远一点…… 抓怨鬼这事, 宜早不宜迟, 既然计划已经制定好,就可以直接开始执行了。 贺兰危去了宅子中央的亭台处, 谢承谨则布阵找到了怨鬼丹田的位置, 然后先行前往它的丹田处。 作为诱饵, 谢延玉也应该前往怨鬼的丹田处, 但她不能和谢承谨一起去。 怨鬼喜欢用煞气吓人, 等宅子里的人最恐惧的时候,才借机操控他们的神智,控制着他们自己走到它丹田处, 再吞食他们。 谢延玉既然负责扮演怨鬼的“食物”, 就要演得逼真, 演得到位, 所以她要按照怨鬼的进食规则,等到宅子里阴气与煞气最重的时候, 假装出被煞气迷失了神智的样子,再往它丹田处走。 因此, 她不得不单独行动。 但好在她也并不想和谢承谨一起行动。 她和他走在一起,总觉得心虚, 更何况他刚才举止奇怪,她只想离他远一点。 * 子时三刻, 宅子里的阴气和煞气终于浓重起来。 谢延玉提着灯笼出门, 她在身上佩戴了一道避煞气的符, 却仍旧假装出一副被煞气缠身,被操控住心智的样子,往怨鬼的丹田处走。 因为怨鬼化成了这座宅子,所以它的丹田也化作了宅子的一部分, 虽说丹田的位置会一直变换, 但眼下,它的丹田就是宅子最西边的荒废佛堂,这地方人迹罕至,通往那里的路也很逼仄,周围草木森森,在夜里看起来像张牙舞爪的鬼影,更显得阴森。 因为此时阴气重, 周围也刮起阴风,谢延玉光是走在路上,就感到十分阴冷,仿佛置身冰窟, 而灯笼被吹得明明灭灭,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环境有些瘆人, 谢延玉从前生活所迫,也住过一阵子被废弃的鬼宅,每天夜里,那鬼宅也像现在一样阴风阵阵, 她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但心里还是难免有点发怵。 不过因为之前谢承谨说过会保“诱饵”无虞,所以她一路上虽有些不安,但也没胡思乱想,毕竟谢承谨刚才虽奇怪,但后来又恢复了正常,应该也不会针对她,更何况他修为很高,行事也严谨,不至于会出什么岔子。 既然已经确定不会遇上危险,那么也没必要多费心力去琢磨那些有的没的,只需要按部就班地遵循计划即可。 于是谢延玉加快脚步往怨鬼丹田处走—— 也就是宅子最西边那座荒废佛堂。 然而离目的地越近,她就越感觉不对劲。 她有一种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但却根本无法辨别那视线从何而来,好像她被人从四面八方无死角地监视着。 谢延玉很抵触这种感觉, 在这种环境里,她本来就已经有些不安,此时被这样的视线围绕着,她的头皮都开始发麻。 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本能地想到了那个给她发骚扰讯息的陌生人。 于是她脚步稍停,把手缩进袖子里,将传讯符摸了出来。 传讯符里原本并无灵力波动,说明没人给她发过讯息, 但就在她拿出传讯符的这一刹那, 她突然收到了几条讯息—— 【延玉。】 【怎么这么聪明。】 【猜到是我在看你了。】 * 第一次收到这人讯息的时候,谢延玉浑身汗毛炸起。 第二次收到这人讯息的时候,谢延玉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第三次收到这人讯息的时候,谢延玉竟已经有点麻木了,还有一种果然是他的感觉。 她木着脸看完这几条消息, 然后面无表情地收起传讯符,准备放回袖袋里。 然而就在这时候,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54节 那人又发来一条消息:【不要再往前走了。】 谢延玉看见消息,但没回复, 但也不需要她回复, 那人很快就又发来了一大串新讯息—— 【很危险。】 【他们都是坏男人,怎么能同意你去做当诱饵这么危险的事情,离他们远一点。】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不会是真的为了要帮他们才要去那里,你和他们都是逢场作戏对不对?】 【去那里是有什么想要的吗?】 【延玉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离他们远一点……】 谢延玉一字一句读着这些消息。 她越看,眼皮跳得越厉害,原本她对这人还有几分恐惧, 但眼下,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消息发得实在太频繁,还是这些消息字里行间的语气实在太疯太痴态,她对这人的恐惧感都淡化了,只有不耐烦。 于是她终于忍无可忍,回复:【你能给我什么?】 * 另一边。 沈琅收到她的回复,先是愣了一瞬, 他没想过她会回复他, 这时候,看见她的消息,他琉璃似的浅色眼睛里绽放出一股病态的愉悦,修长白皙的手抚上传讯符,一点点触碰着符上的那几个字,似乎想隔着她回复的这几个字触碰到她。 光是这样就能让他感到兴奋, 这是一种古怪的、极端的愉悦感。 他的手指尖都在发麻,呼吸变得急促了些,眼眶甚至都开始微微发红,他将她的衣服抱在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传讯符,喉咙间发出亲昵又黏腻的喟叹:“宝宝……” * 沈琅一直觉得,他称呼谢延玉为“延玉”,这样不够亲密, 他还想与她再近一些,从距离,到称呼,他想与她亲密无间。 他想缠着她,无时无刻地盯着她, 他想把她做成标本,珍藏起来,她是最珍贵最漂亮的、最昂贵的宝贝,他将日日夜夜将她抱在怀中, 他甚至想吃掉她,把她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更甚至,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他是一条雌蛇就好了。 如果他是一条雌蛇,他就可以怀孕了,他想孕育谢延玉,把她生下来,想让她吸收他身体里的养分长大,这样就能真正意义上地与她亲密无间了,骨连着骨,肉连着肉,连血都相融,亲密到无法分开,生生世世连在一起。 但他不是。 他只能剥出神魂,放在那片护心鳞里,日日夜夜盯着她,注视她,抱着她的衣服入睡,对着水幕中的画面,用最痴迷亲昵的语气,无法克制地,一遍又一遍地叫她宝宝。 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有些病态, 为避免吓到她,于是给她发讯息的时候,他只能克制着那些病态的欲/望,一遍一遍地叫她“延玉”。 可是她回复了他的讯息。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那些病态的无法克制的痴迷欲/望,再也关不住了。 他克制着,却根本抑制不住,他甚至咬住了自己的指骨,将手指咬得皮开肉绽满是鲜血,却还是无法克制地流出眼泪,给她回复过去两条讯息—— 【宝宝……】 【想要什么都可以。】 * 这一边。 谢延玉收到他的回复。 看见那句宝宝,她汗毛差点炸起来。 这人是不是有病? 她心里窝了一股无名火,回复道:【是吗?我想要怨鬼的内丹,你能把怨鬼的内丹拿给我吗?】 谢延玉话虽是这么说的, 但字里行间,却没多少要向他索要怨鬼内丹的意思,反倒是阴阳怪气居多—— 这人监视她,却迟迟不现身,说明他多半不在怨宅里。 可他偏要这样回复她,说她想要什么他都能给,可他根本都不在怨宅里,他该怎么把她想要的东西拿给她?别说怨鬼的内丹了,就算她此刻让他给她递一杯茶,他也未必能做到。 谢延玉心里清楚这些。 她也没指望他真能帮她拿到怨鬼内丹,但看见他发的那些话,难免有些烦躁。 他连这种不切实际的空话他也敢说,是当她傻吗,所以与她开这样低等的玩笑,拿她取乐? 她心中不悦,虽不敢和他说太过分的话,但拿捏着分寸,阴阳怪气地反问他两句还是可以的。 然而刚反问完, 就看见那边又快速回过来一条讯息:【可以。】 谢延玉:“……” 谢延玉看着他的回复,差点气笑了,甚至都有些无奈了。 可以? 怎么个可以法?他还能隔空杀了怨鬼,然后再隔空把怨鬼内丹送到她手上吗? 这人真当她傻吗? 她想到这,突然觉得厌烦。 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回复他那么一句,感觉就像在浪费时间,她扯了扯唇,不准备再回复他,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但刚往前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周围阴风阵阵,四周只有灯笼明灭的光。 眼下环境本就吊诡,这脚步声还一顿一顿的,谢延玉这回是真的心里发怵了,脚步不由自主放慢了些,但是一放慢脚步,身后的脚步也跟着慢下来。 她冷汗都下来了,但头脑还清晰,猜测是不是因为她没回复那陌生人,那陌生人故意吓她,才搞出这么一出。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又垂眼看传讯符。 也就是这时, 那人给她发来几条讯息: 【我在你身后放了一个人偶,让它替你去怨鬼的丹田处。】 【它可以帮你拿到内丹,你只要回房间里,等着它拿到内丹就好。】 【人偶是按照你的样子做的。】 【宝宝……】 【不要再往前走了。】 【回头。】 谢延玉:“……” 所以刚才的脚步声,是人偶的。 她心有余悸,但那种发怵的感觉淡化不少。 也不知道这人究竟修为有多高,能无声无息,隔空把人偶这么大的物件放在她身后。 如果不是听见了脚步声,她应该还是会觉得他在和她开那些劣等玩笑,但眼下,她在原地站了半晌,然后还是捏着传讯符转过了头。 一回头, 就看见那个人偶。 这人偶看起来很逼真,和她身形相当,身上的裙子也是一样的,甚至锁骨上,也有一粒小痣。那人连易容也没忘,人偶的脸和她眼下易容后的脸一样,若非她知道这是一个人偶,她都几乎要以为这是真人了。 而此时, 那人又给她发来几条讯息: 【我在人偶身上用了法术,它会替你去怨鬼丹田处,届时只要有灵力落在它身上,它就会立刻反向攫取那些灵力,并夺取灵力主人的内丹。】 【你那继兄在外面布阵法,说要保护你,也只是暗中保护你,不会进来找你。】 【我不信那些坏男人会真的保护你……】 【宝宝不要被他们骗了。】 【但不管怎么样,按照你们的计划来看,谢承谨不会碰到人偶,所以只有怨鬼的灵力会落在人偶身上,怨鬼把它当食物,就会试图用灵力消化它。】 【到时候它会夺取怨鬼的内丹,怨鬼可能会挣扎,会与它打起来。但是谢承谨在外面布阵毁灭它的丹田,那时候阵法应该也正好生效,阵法生效,丹田被毁,怨鬼就无法再和人偶打斗,内丹自然会到人偶手里。】 谢延玉不置可否:【然后人偶把内丹拿给我?】 那人回: 【宝宝。】 【你可以在它身上滴一滴血。】 【你滴血在它身上,可以直接感知到它的大概状态,等感觉它差不多拿到内丹了,你只要起心动念,就会立刻出现在人偶原本所在的位置。等它拿到内丹后,怨鬼的丹田也被阵法毁了,那地方就不危险了。】 【你出现,它就会立刻消失,手里的怨鬼内丹会直接落在你手里,谢承谨他们也不会怀疑你。】 谢延玉顿了顿。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55节 她听着这法术,直觉不对。 倒不是说这法术不对,她曾经在书上看见过这法术,这法术的确存在,也不会对她有反噬。 但这是妖术—— 所以这个陌生人,是妖? 谢延玉心里想了想,但没将这话问出来。 她直觉很敏锐,可以分辨出他应该是真的在帮她,但她不理解原因,仍旧对此感到不安,于是只问他:【你在帮我。为什么帮我?】 那人回:【我爱你。】 谢延玉:“……” 她感觉无法理解这个人,她都不认识他,他也就监视了她一会,说爱她,也太荒谬了。 她并不相信他这话,但感觉他这样回答,应该也是因为并不愿意与她说实话,于是她就没再问这问题。 他不想回答,她怎么问,都只能得到不真实的答案。 她换了个问法:【你帮我,想要我如何回报你?】 那人回:【宝宝可以离那些坏男人远一点吗?】 谢延玉:“……” 谢延玉没话可说了。 她很疑惑,不知道这陌生人为什么监视她,眼下还帮助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妖,但当务之急是拿到怨鬼的内丹,让人偶去,确实比她自己去安全很多。 她思忖片刻。 随后暂且先压了下心中疑惑,划破手指,直接滴血点在了人偶身上。 下一秒。 人偶缓缓动了起来。 * 另一边。 怨鬼丹田处。 这是宅子最西边的一座废弃佛堂,佛堂的宝殿结满了蛛网,殿内的横梁都塌了一半,而宝殿殿前供的也不是什么正佛,反而看起来阴森森的。 宝殿外, 是一座荒废的院落,院子里已经没什么植被, 光是站在院外,远远的,也能看见宝殿内的一切。 谢承谨此行目的是在丹田处布下阵法,摧毁怨鬼的丹田, 他并不需要进院子和宝殿,只需要在院外布阵即可,布阵时,他看见谢延玉进了宝殿,然后看她跪坐在了宝殿内的蒲团上。 此时夜色深重, 他和她的距离又远,远远看着她,并没看出多少异样, 只是感觉到她走路的姿势很僵硬,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 兴许是因为害怕。 当诱饵很危险,她若不害怕,反倒不正常。 只不过她注定要死的。 是她自己送上来找死的。 谢承谨视线微冷,随后淡漠地挪开了目光,面无表情地继续布阵。 等阵法快要布完的时候, 他鬼使神差地抬眼,又往宝殿中看了一眼。 随后, 就看见她跪坐在蒲团上,但是头垂落下去。 远远的,能看见她露在衣服外面的脖颈与手,比平日里还要苍白一些,看起来几乎像个人偶了,有一种毫无生息的感觉,就好像已经晕死过去多时—— 已经死了吗?还是晕过去了? 折断一支脆竹也能听个响,但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挣扎,也没有呼救。 就仿佛让她死,比折断一支竹还要容易。 甚至此时, 怨鬼就算开始进食了,试图用灵力消化她,应该也是慢慢的,先用一点点灵力在她身上试探, 她有脆弱到,连这一点灵力都抵挡不住吗? 谢承谨心里腾出一点怪异的感觉,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晕了,还是已经死了。 也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有一瞬,他又在想, 她其实就是这样脆弱,这样脆弱的人,他为何不能留下她,难道他惧怕这样脆弱的存在吗? 周围阴风吹过。 宝殿里显得更加阴森,风把她的裙摆吹起来,她却仍旧垂着头没有动静。 谢承谨顿了顿, 半晌,鬼使神差的, 他挪动脚步,面无表情地走往宝殿里走去—— 即使计划中, 他根本无需进入宝殿。 第37章 别动 别出声 谢承谨走进宝殿, 刚跨过门槛,就感知到,怨鬼还没开始进食。 怨鬼很警惕, 即使察觉到谢延玉送上门来了, 但也没立刻对她放下戒心, 把她当成食物, 用灵力吞食她。 所以此时,它的灵力根本都没落到谢延玉身上,更没有直接伤害她,它的灵力只是在她身边流动, 感知她身上的气息, 试探她是否有问题。 等确认了她没问题, 它才会用灵力触碰她,用灵力缠绕住她,吞食她。 但即便如此, 谢延玉仍旧是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跪在蒲团上, 手地交迭在膝头,头无力地垂落下来, 眼睛也闭着,身上一点活气也没有, 光这么看, 有点像个人偶, 又或是已经僵硬多时的死人。 谢承谨驻足在宝殿门口,垂眼看着她, 修士五感相对敏锐,即便和她之间还有十几步的距离, 但他仍旧能感知到,她身上还吊着一丝微弱的气息—— 她还没死。 应该只是晕死过去了。 但看这样子也离死不远了。 筑基修士各方面都要脆弱一些,若是怨鬼出手,用灵力吞食他们,大部分筑基修士都撑不过一刻钟,然而谢延玉只是在宝殿里跪了一会,被周围的阴风吹了吹,就成了这样,怨鬼甚至还没对她动手呢。 若怨鬼真的动手,用灵力吞食她,她恐怕都撑不过一弹指的时间。 能脆弱成这样的,也并不多见,未来又能酿成什么大祸? 真能像梦中那样,投奔妖族,帮妖族的人把仙门搅得天翻地覆么? 谢承谨淡漠地想。 他其实有一瞬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走进来,但很快又有了答案,他只是想走近了看一看,她究竟是死是活。 眼下看见她还活着,但离死不远了,他该看的也看了,本该径直离开,出去继续布阵。 毕竟他也不需要管她的死活, 他原本就想杀了她,冷眼旁观她的死亡,她自愿成为抓怨鬼的诱饵,因此而死,也算死得有些价值。 然而他站在原地,冷冷看了她半晌,最终却迈开步子走到她身边。 他抬起手,掌心蓄起一点灵力。 这灵力是用来给人吊命的。 大约是她实在太脆弱,如果她在怨鬼手底下连一弹指的时间都撑不到,拖延不了太多时间,恐怕会连累计划失败。 谢承谨顿了顿,还是弯下身,将手按在她侧颈,准备把灵力输入她体内。 然而手掌刚碰到她脖颈,他就微微皱了皱眉—— 掌下的肌肤触感冰冷,僵硬。 不对劲。 不像人的肌肤,反而像是…… 谢承谨垂下眼睫,有一瞬间觉得这触感像个人偶,然而还不等仔细想, 紧接着,就感觉到掌心的灵力被反向攫取,连带着他丹田处也开始隐隐作痛。 他迅速收手,撤回了灵力, 反手出招击倒了那人偶,阻拦了它攫取灵力的行为。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56节 也就是这时, 丹田闷疼,他一口血吐了出来,脚步踉跄一瞬, 下一秒,他和人偶一同倒在地上。 * 另一边。 因为人偶替谢延玉去了怨鬼丹田处,所以谢延玉直接回了房间。 回房间的路上,那陌生人又给她发来讯息,说他要暂时消失一会。 谢延玉看了讯息,倒没问他为什么要消失。 她能猜出来—— 他修为很高, 但隔空把人偶这么大的物件放在她身后,不管修为多高,哪怕是真的神仙来了,也要耗费很多精力。 他说要消失一会,大概是因为耗费了太多修为,身体支撑不住了,要去疗伤。 但这人真的很奇怪, 说完他要消失一会后,又给她发连着发了好几句: 【宝宝,我能帮你,比那些坏男人有用。】 【你用不上他们。】 【离他们远一点。】 【求求你,宝宝,看见你和他们靠那么近,我真的会发疯。】 谢延玉没话可说,干脆没回他。 她把传讯符揣回袖子里,回到房间后,靠坐在椅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这几天不断奔波,她基本上没合过眼,精神和身体都紧绷到了极致,现在靠在这里都差点睡着,然而即便已经不用当诱饵了,她却还要注意人偶那边的动向,等合适的时机去拿怨鬼内丹。 她滴了一滴血在人偶身上,能感知到人偶那边的大概情况, 但也仅仅是感知。 她无法看见人偶那边的画面,只能对人偶的状态有一个大概的感应,例如感应到人偶已经走到了怨鬼丹田处、人偶现在很安静,诸如此类。 眼下, 她闭着眼,准备养养神,然而没过多久就突然感应到人偶那边有动静, 不过仅仅是一瞬间,那动静就又消失了。 因为看不见那边的画面,所以只能根据人偶的状态大致推测那边发生了什么。 谢延玉感应着人偶的状态,感觉它像是刚才和人打起来过。 这人偶身上有法术, 只要有灵力落在人偶身上,法术就会被触发,人偶会开始反向攫取对方的灵力,并夺取灵力主人的内丹,并且若是对方反抗,人偶就会与对方打斗。 谢延玉想了想, 觉得刚才感应到的动静还挺像这么回事的。 应该是刚才怨鬼试图进食,准备用灵力吞食人偶,结果人偶反向攫取了怨鬼的灵力,然后和怨鬼打起来了。 谢延玉倒很确定刚才是怨鬼和人偶在打斗—— 毕竟按照计划, 谢承谨虽也会在怨鬼的丹田处,但怨鬼的丹田处现在是一间宝殿,宝殿外还有院子,谢承谨只需要在院子外面布阵法即可,计划中,他是不需要进入宝殿的,只有她作为诱饵,要呆在宝殿里。 眼下人偶代替了她,呆在宝殿里, 而谢承谨这人循规蹈矩,绝不会多做计划外的事,所以不可能进宝殿,更不可能靠近人偶。 那么能用灵力触碰人偶的,就只有怨鬼。 但即便笃信这点, 谢延玉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刚才那一瞬间的动静太快了,然后人偶那边就又没动静了,应该是打完了。 而怨鬼修为很高,和人偶打斗,能这么快就打完吗? 毕竟, 按照规划,人偶和怨鬼若是打起来,是要打上一会儿的,等到谢承谨在外面布的阵法生效,摧毁怨鬼的丹田,怨鬼才会自动落入下风,被人偶拿到内丹。 但若是怨鬼的丹田已经被毁,这整座宅子也应该迅速消失, 眼下周围的环境却还好端端的,这宅子还在,说明怨鬼的丹田还没被毁。 谢延玉总觉得不对劲, 但具体要说,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她又坐在原地等了一会,期间感应着人偶的动静,却没感到人偶那有任何动静,它没被毁坏,也没再和怨鬼打斗,安安静静的,似乎已经彻底打完了。 按理说,人偶若和怨鬼打完了,还没被怨鬼摧毁,应该就代表它已经拿到了怨鬼的内丹。 否则它若是打不过怨鬼,应该已经被怨鬼先行毁灭掉了。 谢延玉用逻辑把所有的可能性全都推测了一遍,最终也没找出究竟不对在哪,反倒是人偶已经拿到了内丹的可能性更大。 她沉默地思忖片刻,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又半晌, 她觉得安静地等在这也是浪费时间。 于是她闭了闭眼。 只要她起心动念,就会立刻出现在人偶原本所在的位置。 而她一出现,人偶就会立刻消失,若人偶真拿到了内丹,手里的怨鬼内丹会也会直接落到她手里。 谢延玉心里仍感觉不太对劲,但她不喜欢就这样被动地干等在这里,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换位过去,若真发生了什么变数,也总有法子应对。 她确实不想涉险,否则也不会接受那陌生人的帮助,让人偶替她。 但她也不怕涉险。 于是她果断地起心动念, 紧接着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眼前一黑。 随后, 她被传送到宝殿里,鼻息间能隐约闻到一股香烛的味道。 但不知为何,她第一感觉,是自己正躺在地上,身下是又冷又硬的地砖,硌得人背疼。 也不知道这人偶之前究竟是个什么姿势, 是和怨鬼打斗的时候,被击倒了,所以倒在地上了吗? 谢延玉还感觉到身上很重,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住了她的腿,而她的腰好像被什么东西卡着。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有人倒在她旁边,压住了她的半边身子,手臂还绕在了她腰上。 她感觉不太对劲, 眼皮很沉,她缓了缓,然后拼命睁开了眼, 紧接着, 就看见自己身边真的躺了个人。 这人黑衣黑发,他闭着眼,眉眼俊美疏冷,而他唇色本应该偏淡,此时却被血迹沾染,乍一看有些妖异。 但即便如此,他气质仍旧冰冷,整个人像一块凿不动的冰—— 是谢承谨。 谢延玉见状,脑中空白一瞬。 谢承谨为什么会在这? 她想过可能会有变数,但没想过他会在这,按照计划,他根本不应该进宝殿里来啊! 但此时,他不仅进了宝殿,还几乎要压在她身上了,距离很近,他的胸膛贴在她肩头,隔着衣料,她似乎都能感觉到他有力、缓慢的心跳。 谢延玉有些不自在,想动一动。 也就是此时,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于是缓缓睁开眼看向她,目光深黑冰冷,毫无情绪,却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谢延玉对上他的目光,被他看得背脊发凉,有点不适, 于是她赶紧往后退了些,准备爬起身来,说些什么, 然而还不等她起身, 他就又侧了侧身,反倒是欺身过来压住了她,腿半跪着,手则压着她的肩。 他自上而下地看着她,声线平直:“从人偶变回来了。” 谢延玉头皮发麻,完全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所以刚才和人偶打斗的是谢承谨?所以怨鬼还没开始动手?但她来得太早,所以现在要在这和谢承谨一起面对怨鬼? 她动了动嘴,想说话。 然而下一秒, 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捂住了她的嘴,手掌有些用力,掌心的疤痕碾着她的唇,带起一种古怪的感觉,又疼又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谢延玉感觉他的手心似乎没那么冷的,有了些温度, 但他声音还冷冰冰的,她听见他在耳边耳语: “别让怨鬼注意到你,别动,别出声。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57节 “一会和你算账。” 第38章 某种意义上 挺般配 在被反向攫取灵力的那一刻, 谢承谨就已经确认,谢延玉根本没来,来的是个人偶。 只不过这人偶是完全照着她的样子做的,有些过分逼真了, 光是看, 根本看不出半点异样, 只有伸手触摸,才能感觉到不对劲。 但当他察觉到异样的时候, 这人偶已经在试图夺取他的内丹了。 他不得不出招反击,强行切断了人偶的法术, 但他也因此受到反噬, 虽没被人偶取走内丹, 但也受了伤,浑身灵力逆行,行动困难, 不得不呆在这里运功疗伤。 而怨鬼注意到他, 把他当成了“食物”, 于是将灵力落在了他身上,开始吞食他。 好在他修为足够高, 即使怨鬼在用灵力吞食他,他也能撑上几个时辰,但他原本就受了伤, 这时候再被怨鬼吞食, 伤势就更重了,以至于意识有些昏沉,所以之前一直闭着眼睛,尽量保留体力。 后来察觉到谢延玉过来, 他才睁开眼。 眼下, 他手捂住她的嘴,能感觉到她唇瓣的触感,温热且柔软, 而她的鼻息轻细不绝,也一同落在他掌心,温度湿热,烫得他手掌蜷缩了下。 谢承谨面色却仍旧冷淡,毫无波澜, 他垂眼看着她, 她的触感鲜活,和人偶的僵硬天差地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活着, 但越是这样,他心底越是无法抑制地升起一股厌恶感,她总是这样,在他觉得她温顺听话的时候,展露出浑身是刺的狡猾面目,在他觉得她安静脆弱到半死不活的时候,又突然变得鲜活。 他捂在她唇间的手松了松。 他并不知道她是如何得到那个人偶的,那人偶上有些妖气,他也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他此刻也并不想问她这些,这一瞬间,他想就这样把手挪到她脖子上,然后干脆利落地掐死她。 但饶是这样想着, 片刻后, 他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现在还不能杀她。 外面用来摧毁怨鬼丹田的阵法还没布完,还差两个步骤,眼下怨鬼的灵力落在他身上,正把他当成食物消化,他不便行动,所以现在只有她能出去,继续完成阵法。 他冷眼看了她半晌, 然后才低声道:“你突然出现在这,怨鬼还没察觉到。” 谢延玉虽然只来了一小会,但她已经猜到大概的情况, 虽然她有些想不明白,不知道谢承谨为什么会进宝殿里来,但也看出来了怨鬼现在在用灵力吞食谢承谨,他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动,是因为怕她一出声就被怨鬼注意到了。 眼下听见他这样说, 她倒也不太意外,朝着他点了点头,将声音放得很低,近乎是和他耳语:“有什么我能做的?” 谢承谨淡淡道:“从佛像后面绕路出去,院子门外正西边,有一个阵法。” 他说到这,安静片刻,才又说:“伸手。” 谢延玉将右手伸了出来。 谢承谨却道:“左手。” 这话一落, 谢延玉犹豫了一会,没立刻将左手伸给他。 她有些心虚。 因为她到现在也弄不清楚,谢承谨究竟认出她没有。 他看起来仍旧是冷若冰霜的模样,除了之前在屋子里他失控的那一下,直到现在,她都无法从他表情里窥见一星半点情绪,但按理说,以他的性子,他没有直接揭穿她,应该是没认出她的。 但她如果把左手伸出来, 他就算之前认不出她,但若看见她左手,就不好说了。 因为她左手从掌根开始,就缠着纱布,她衣袖虽然很长,但如果撩起来,至少也能看见掌根的部分。 谢延玉看着他,思忖一会,然后问:“公子要做什么?” 她问这话时,语气还是很自然的。 听不出在试探,反倒像是因为关心他的计划,所以顺口一问。 但谢承谨知道她在试探。 他鲜少揣摩旁人心思,因为别人的想法对他来说不重要, 此时他却近乎荒谬的,能猜出她的意思,无非是心虚了怕被他发现,即使她表现得滴水不漏,但他因为那些梦境,对她太过了解。 他眼皮又开始跳,差点被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气得发笑, 他直接冷声拆穿她:“不必在我面前装。谢延玉。” 谢延玉:“……” 谢延玉怔了一瞬。 谢承谨见状,又升起一丝不耐烦来,好像只要和她在一起,他所有的心绪都会被放大,分明他平日里并不会有这样鲜明的情绪,他心中厌烦,此时本该叫她再把手伸出来,毕竟他要她伸左手也并非是为了揭穿她,而是因为他要让她出去布阵,必须在她左手上结一道咒印。 但他却不想和她再多说。 于是他抬起手,冰冷的指尖捏住她左手的手腕。 他一点点将她的衣袖撩起,动作强硬,甚至给人一种侵/犯感。 谢延玉想把手往回缩,结果却被他按着手腕,把手掌翻了过来, 然后就看见他用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个符咒,他手指太冷,在掌心游弋,有一种被尖刀抵着的错觉,而随着他的动作,她掌心竟出现了一道金光。 他画完后就收回了手, 谢延玉却被这道金光晃了下眼睛, 她缓了缓,才抬头看他。 谢承谨闭着眼睛,一副不想看到她的样子, 他说:“按照这符咒的形状,把院子外的阵法布完,再用灵力把符咒引出,引到阵眼处,阵法就会生效。” * 虽说人偶并没有帮忙拿到怨鬼内丹,中间还生出了不少变故, 但谢延玉觉得,人偶也并非一点用都没起到。 至少现在, 布阵的人成了她,而诱饵成了谢承谨, 位置对调,她安全了,也无需再涉险,反倒谢承谨成了涉险的那个。 谢延玉按照谢承谨的话,轻手轻脚从佛像后绕了出去, 走到院子外,她果然看见有一个阵法。 这阵法完成了大半,只要再补两个步骤就能生效, 这两个步骤也并不复杂,约莫半刻钟就能完成,算上等阵法生效的时间,满打满算,半个时辰之内就能毁去怨鬼的丹田,而以谢承谨的修为来说,他至少也能再在怨鬼的灵力下撑上一个时辰。 谢延玉计算到这里,没有立刻动手布阵。 她往宝殿里看了一眼,然后问系统:如果谢承谨死在这,我还要走他这条剧情线吗? 系统:【……】 系统麻木地问:【你想干嘛?】 谢延玉没立刻回答, 远远的,她能看见宝殿之中,谢承谨仍旧闭着眼,半倚在佛像边, 很难得的,这样冷硬的一个人,此时身上却多出了一点苍白的脆弱感。 谢延玉却对他生不出半点怜惜的心思, 她还记得他刚才说的话,他说过一会再和她算账,那个时候他应该就已经认出她来了,或许再早一些,在之前聊计划的时候,他失控的那次,他就已经知道她身份了,但她回想起来,仍然不理解他为什么那样生气,因为她跟着贺兰危回来了,对他来说这种行为不守礼,有辱家门吗? 而且, 人偶的事情他也知道了。 他这样的修为,应该也能感应到人偶里的妖气。 他说要和她算账, 算什么账,算哪些账? 谢延玉有点怕他,她畏惧他手里的力量和权势,轻轻松松就能让她所拥有的一切付之一炬,她也嫉妒他,从进谢家的那天开始,她就嫉妒他,她要舍弃很多东西才能攀上谢家,他却生来就拥有一切。 而此时, 看着远处他苍白脆弱的姿态, 那些阴暗的,尖刻的想法,如同藤蔓一般缠住了她。 她甚至感到一点微妙的愉悦—— 谢承谨再高贵,再强大,现在不也只能在这里给怨鬼当诱饵吗? 她如今也能掌控他的生死,只要她动作慢一些,过两个时辰再让阵法生效,他就会死。 眼下夜色深重,她白衣白裙站在夜色里,浓黑的发半披在身后,苍白如纸的脸上面无表情,略微下三白的眼睫垂落下来,有些阴暗的恹恹鬼气。 就这样沉默了片刻,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58节 她回答系统:如果我站在这里,多站一会,就能熬死他。他死了,他这条剧情线,是不是就消失了? 系统:【……】 系统失语一瞬。 作为系统,它的任务是辅助谢延玉走完所有的剧情线,如果期间出现什么威胁到谢延玉生命的事情,它这里会收到预警。 之前谢延玉提出要当诱饵的时候,它收到过一次预警, 所以它其实知道,谢承谨今晚是想袖手旁观,冷眼看着谢延玉去死的, 虽然它知道这点,但谢延玉不知道啊。 她不知道谢承谨想她死,所以现在想熬死谢承谨也不是为了报复,就是单纯地想他死。 系统完全不知道这剧情还能发展成这样, 它叹为观止。 还别说,某种意义上,这两人还挺般配,不约而同地想弄死对方。 系统无语半天,然后道:【不行。】 它说:【他死了,剧情线也不会消失,你如果想成仙,依旧要完成这段剧情。意思是说,如果他死了,你就永远走不完这条剧情,永远没办法成仙了。】 谢延玉听见这话,感觉有点遗憾。 她叹了口气。 她还要拿怨鬼的内丹,等阵法生效了,怨鬼的丹田被摧毁,内丹肯定是掉在诱饵所在的位置的,也就是掉在谢承谨身边。 拿内丹这件事,她并不想让谢承谨知道, 但她也不能让他死了。 她面无表情地思忖片刻,最终决定再在外面站一会, 在外面多等一会,等谢承谨重伤到神智不清的时候,再布阵,然后趁他不清醒的时候去他身边把内丹拿了。 * 半个时辰后。 谢延玉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于是终于按照之前谢承谨吩咐的,开始布阵。 布完阵, 没过多久,阵法生效,一阵强烈的金光从阵法中窜起,迅速包围住了整座院落,好像在院外燃起了一阵金色的烈火。 与此同时, 那座宝殿里凭空发出响亮的尖啸。 紧接着, 地面震颤起来,整座宅子好像都开始晃动,周围的环境变得扭曲。 谢延玉被晃得几乎要站不稳, 一阵天旋地转后, 谢延玉稳住身体,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山林间。 周围环境看起来很眼熟,这里是天都城郊—— 怨鬼的丹田已经被摧毁,所以他的修为被抽空,再也维持不住身形,自然也无法维持由他身体幻化而成的宅子。 所以整座宅子就开始消散,它是在天都城郊幻化出来的宅子,宅子消失后,宅子里的人就会出现在天都城郊。 谢延玉知道这点, 所以看见周围环境变化,倒也没觉得多意外, 她站在原地缓了一会,然后就走动起来,想找谢承谨, 因为谢承谨作为诱饵,是真正在怨鬼的丹田里,怨鬼丹田被毁后,内丹应该会掉在谢承谨身边。 好在她原本和谢承谨离得就不远, 走了几十步,她就找到了谢承谨。 他在一处山坡下面, 因为这是一座野山,所以周围枯枝密布,山坡直上直下,是有些高度的,且没路下去,若要下去,就必须要跳下去。 谢延玉居高临下,站在山坡上看他。 此时, 他的状态算不上好,身上有几处血迹,因为受了重伤,所以看起来已经快昏过去了。 谢延玉视线往旁边挪,仔细看了一圈,发现他手边不远处,有一粒被煞气环绕的内丹。 这就是怨鬼的内丹。 谢延玉看着内丹,又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谢承谨, 她不太愉快,阴着脸想—— 如果要拿内丹,还要从这里跳到山坡下面。 * 谢承谨的意识已经不算太清醒了。 他能感觉到,周围环境已经变了,从阴森的佛堂,变成了荒芜的山林。 他倚着树干,知道自己此时在山坡下面,从他这角度,能隐隐约约看见高高的山壁,还能模模糊糊看见山坡上,谢延玉的身影。 甚至此时, 或许是因为状态太差,他半梦半醒,意识模糊间,又能感知到她的想法了。 他隐约感知到,她想让他死。 谢承谨对此倒不觉得多意外, 他很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身体困乏,意志疲累, 他没多少力气了,不得不垂下眼,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五感也变得迟钝,听不太清周围的动静。 山坡上的动静也消失了。 想来她准备要走了, 毕竟她想他死,应该不会管他。 谢承谨状态太差,大脑几乎要停止思考,此时却多余地想到她,然而也就在这时,他突然又听见一阵响动。 下一秒。 眼前就晃过一片白色裙角—— 谢延玉跳下来了……? 第39章 兄长 别误会 谢延玉跳下山坡, 她有筑基的修为,虽然不算太高,但也能御气,所以从这个高度跳下来, 倒也毫发无伤。 若换作毫无修为的凡人从这高度往下跳, 估计会摔得连身体都碎成好几块。 等落了地, 谢延玉回头往谢承谨那边看。 她视线从他身上扫过,然后往他手边挪,锁定了就在他手边不远处的怨鬼内丹。 她想去拿那枚内丹, 但东西就在谢承谨手边, 如果他意识还清醒, 她过去拿, 他肯定能察觉到。 谢延玉并不想让他察觉,她站在原地看了他半晌,看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但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已经晕过去了—— 就怕她以为他晕过去了, 结果去拿内丹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 问一句:拿这个做什么? 他每次问她话的时候,都会用那双冰冷深黑的眼睛看着她,视线像冰雪凝成的刀, 虽不带情绪, 却很有侵略性,谢延玉总会生出一种被他剖开皮肤,被他窥见骨血的错觉。 而他有时候,确实好像能洞悉她的想法, 预知她的行为。 谢延玉对此无所适从, 她本能地对他感到排斥, 多说多错,多做多错,她不想让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也不想被他盘问。 她看着他,想了一会,谨慎起见,最终还是没直接去拿内丹,而是拨开身前的荆棘,往他身边靠近了两步。 然后她蹲在他身前,低声试探:“兄长?” 谢承谨没有回应她。 谢延玉又问:“兄长还清醒吗?” 谢承谨仍旧没有回应。 他闭着眼,倚靠在树干上,气息轻缓,没有任何动作,连眼睫都没抖动一下,看起来像一尊雕像,安静,冷漠,好像连身体里的骨头都是用冰做的,即便已经如此虚弱,周身也仍旧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质。 谢延玉蹲在原地看了他一会,觉得他应该是真的晕过去了, 她心里恶念丛生, 有那么一瞬,她想抬起脚,用一种很屈辱的姿态踩断他的脖子。 如果他死了就好了, 她忌惮他的权势和力量,所以他在场的时候,她连捡内丹这样的小事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她感到烦躁,如若她比他修为更高或是更有权势就好了,可她孤女出身,毫无灵根,能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不想苛责自己太多。 但她眼下确实也不能杀了他。 哪怕只是抬起脚,用力往他脖子上碾两脚的事,但如果他现在死在这,她就完不成他这条剧情线,无法成仙了。 她有些遗憾,轻轻叹了口气,没再继续看他。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59节 总归他闭着眼毫无动静,应该是真的晕过去了,她不能对他动手,但总能趁机把怨鬼内丹拿到。 于是她轻轻挪步,挪到他手边不远处,捡起了那枚怨鬼内丹。 原本准备捡完就走,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注意到,内丹旁边还有个扳指掉落在地上, 这扳指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不太起眼,掉在地上要找半天才能找到,然而谢延玉看见它,却停下了脚步。 她蹲在这看了它半天,然后问系统:这是不是怨鬼的本命法器? 谢延玉记得,原剧情中曾提到过怨鬼的本命法器,说它的本命法器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扳指,但实际上却是极为罕见的灵器。原剧情里,谢承谨前往怨宅,对付完怨鬼后,拿到了怨鬼的本命法器,起初不知这是何物,后来因为机缘巧合,悟透了它的用法,靠着它修为疯涨。 这是他的机缘之一。 谢延玉回忆着原剧情。 系统这时候则出声道:【这确实是怨鬼的本命法器。】 谢延玉闻言,直接伸手,将它捡了起来。 系统说:【这是属于谢承谨的机缘,就算你捡走了,也悟不透怎么使用它。】 谢延玉问:原剧情中没写用法吗? 系统答:【一句话略过了。】 系统又劝她:【算了吧,你就别什么都想要了,把东西放下。剧情这么写的,这就是命,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谢延玉垂下眼睫,看着掌心这扳指模样的法器,安静片刻,然后突然合拢手掌,感应扳指里的灵力。 下一瞬, 她就感应到里面灵力涌动。 她对系统说:悟不透怎么用也没关系。 系统:【?】 谢延玉:我直接把里面的灵力吸收掉吧,转化成修为。 系统:【???】 这算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吗? 系统有点后悔给她这个能力了,它都不敢想,她抢了谢承谨一个机缘,剧情接下来还能崩成什么样。 它想说点什么,但想了半天,发现无话可说,最后麻木地沉默下来。 而这一边, 谢延玉想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把扳指揣进了袖袋里,和怨鬼的内丹放在了一起。 这两样东西她都要用,但不准备现在用。 毕竟谢承谨还在旁边,她心里发虚,哪怕他昏迷着,她也并不想在他身边搞这些。她准备先回到山坡上,至少等到不在他眼前了,再使用这两样东西。 至于谢承谨——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感觉他虽然虚弱,但她若是先上去了,把他留在这,他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既然他死不了,她也就不打算费事管他了,总归当时还有一群侍从和下人跟着来怨宅,眼下宅子没了,那群侍从和下人应该也散落在山林四处,他们走动走动,总能发现谢承谨,发现他了,再找办法把他救上来就是了。 谢延玉想到这,直接御气往上, 然而她试了一次两次三次,却没有回到山坡上。 因为这山坡虽然不算太高,但周围没有路,要下来就只能跳上来,要上去也只能御气上去。她虽有些修为,足够她毫发无伤地跳下来,但上去和下来的难度本就不同,她能御着气乘风下来,但她的修为,不足以支撑她上去。 谢延玉:“……” 谢延玉都有点无奈了。 她看着山壁,想找找有没有落脚点,或许她得徒手攀上去。 但是这山壁光滑得要命,竟然连个支撑的点都没有,直上直下,她想徒手往上攀,都攀不上去。 谢延玉思忖片刻,不得不又回头看了谢承谨一眼, 看见他还闭着眼,应该仍旧还昏迷着, 于是又把那枚扳指又取了出来。 既然修为不够,攀不上去, 那她吸收了这扳指里的灵力,将里面的灵力转化成修为后,应该就够了吧。 她捏着扳指,想了想,最终还是起心动念,开始吸收灵力。 将灵力吸收进身体的瞬间, 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气涌入筋脉,将瘀堵之处全部冲散,然后汇入丹田。 与此同时, 修为层层暴涨,从筑基六境疯狂往上攀,直接突破了筑基大圆满,丹田中的气似乎在缓慢凝聚成内丹,带着她的修为往金丹期上冲。 但就在要突破金丹期的时候, 她体内的灵力突然开始逆行,谢延玉感应到的时候,想要压制已经来不及,被体内灵力措不及防反噬,她腿一软,无法控制地跌在地上,喉口也涌出一股腥甜,几乎要呕出血来。 她咬着牙忍住了,没发出一点声音,下意识往谢承谨的方向看, 然而却感觉到眼睛一阵刺痛, 眼前突然发黑—— 她好像看不清路了。 * 谢承谨闭着眼,在原地打坐调息, 刚才听见她叫他,他没回应, 现在听见谢延玉那里传来微弱的动静,他也没睁眼。 他身受重伤,眼前昏黑,也没什么心力,不想耗费心神回应她。 与其如此,还不如稳定下心绪,调息养神。 除此之外, 他确实也想知道,她既想杀他,跳下来又是做什么? 怕把他留在这里死不了,所以想下来亲手杀了他? 但她除了刚跳下来的时候叫了他两声以外,就一直很安静,没闹出什么动静, 他受着伤,人有些昏沉,五感也因此比平时要迟钝一些,所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直到刚才,才似乎又听见一点轻微的动静,像是倒地声。 ……摔了? 谢承谨不带情绪地想着。 然而也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她凑了过来。 她手落在他身侧,像是无意间触碰到他的腿。 谢承谨思绪被打断,愣了一下,没有动。 他此时倚坐在树下,腿在地面上,他并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姿势,手才能触碰到他的腿,兴许是蹲着,但他对此也并不关注。 重伤困乏, 并且他不爱管旁人闲事,所以原本也不准备睁眼看她, 但大约是突然想到她对他抱有杀意,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还不下手,现在凑过来摸索又是在做什么,他顿了顿,片刻后,还是掀起了眼皮。 然而一睁眼,却看见她正闭着眼—— 她闭着眼,正在小心翼翼地摸索,这副姿态看起来有些像盲人, 只有眼睛看不见的人才会这样。 她好像突然看不见了。 谢承谨愣了下, 他垂眼看着她,表情仍旧冷漠无波,但眼底难得地出现了一点探究, 然而即便如此, 他仍旧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看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紧接着, 就看见她抬起手,然后她触碰到了他的腰腹,然后又往上,擦过他的胸膛。 好像只是因为看不见,所以她要用这种形式辨认自己在触碰什么东西,一触即分,轻得像水上涟漪,甚至感觉不到她的手放上来过。 最后, 她的手落在了他脖颈上。 这一回她力道加重了一些,手指搭在他脖子上,似乎意识到这是他的脖子。 她的手在他脖颈上停了一瞬, 谢承谨刚才昏沉间感知到她的想法,知道她想杀他,此时他却仍旧不说话,连呼吸都没乱半分,只是垂眸看着她,仿佛在等着她下手掐他的脖子。 然而下一秒, 她的手却继续往上,微微凉的手指擦过喉结,指尖有些细小疤痕才刚结痂,力道却轻,以至于手蹭过皮肤,如同被一片冰凉的叶片蹭过,触感微妙,谢承谨下意识皱了皱眉,呼吸乱了点。 眼看着她手还在往上挪, 他突然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而她此时在用右手,手腕上没缠纱布,也没有疤痕,皮肤是与指尖截然不同的细腻触感,甚至能感受到皮肤下跳动的脉搏,他抓着她的力道重了些,语调克制而冷漠:“谢延玉。” 谢延玉措不及防被他抓住手,吓了一跳, 她顿了顿,才道:“兄长醒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60节 谢承谨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你在做什么?” 谢延玉很想睁眼看看他的表情。 但她无法睁眼。 刚才吸收了扳指里的灵力,她的修为冲破了金丹期,现在已经稳定在了金丹一境,这固然是好事,但大约是因为突然破境,她体内灵力逆行,她被反噬受了伤,暂时无法动用灵力,并且眼睛也看不见了。 说看不见也不贴切。 她眼睛能看见东西,但是不能见光,哪怕一点微弱的幽光也见不得, 她刚才试着睁眼,结果一睁眼,眼睛就被刺得巨痛无比,她有预感,如果再不知死活地试图睁眼,她会直接瞎掉。 她起初有些疑惑,为什么会这样, 但后来才想起来, 很久以前,她那位“未婚夫”李珣家道中落,被魔族追杀,她收留了他,但魔族追过来以后,她把他的行踪卖给了魔族,自己离开了,离开前她以为李珣活不下去,所以顺走了他的宝物。 后来她把那宝物融入体内, 原本她并无灵根,是宝物融进她体内后,她才因此生出灵根, 但那宝物似乎与眼睛有关,她生出灵根后,体内灵力时常逆行,只要一到这种时候,她的眼睛就隐隐约约会有点痛,只不过她从来没一口气连破这么多境,因为体质原因,这次灵力逆行得格外严重,多半是因此她眼睛才出了问题。 她此前没想过会严重成这样,但想明白这点,心中也有了点数, 她眼睛不会一直这样,可能过几天后就会好,但现在她是无法睁眼的,和半瞎了差不多。 眼下这状态, 即使她已经金丹一境,但她灵力暂时用不出来,眼睛也看不见, 她要从这出去,不得不依靠谢承谨。 毕竟她灵根特殊,血很容易吸引妖魔, 在这种荒郊野岭里等着,等她身体好起来,恐怕期间早就有大妖过来把她吃掉了。 但谢承谨伤成这样, 谢延玉想了半天,最终只能克制住想杀了他的心思,阴着脸摸索到他身边,来给他喂血。 她灵根特殊,血能平复他体内的余毒,也能助他疗伤,让他快速恢复。 这时候, 听见谢承谨在问话,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心头烦躁,低声道:“兄长别误会。” 还好她谨慎,之前即便想杀了谢承谨,也不曾下手,没让他察觉到她的杀心。 现在她还要依仗他出去,还是表现得乖顺一些为好,虽然她心里想杀了他,但他不知道这事,而且他对她应当也没有杀心,毕竟她的血还对他有用。 他最多是对她易容跟来的事感到生气。 一会她给他喂了血,帮他疗了伤,也算帮了他,他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把她扔在这,看着她死。 等他修为恢复了,应该就会把她带出去。 她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继续解释:“我没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 谢承谨看着她,没有出声。 她只是想杀了他而已。 他松开她的手腕,不带情绪地想。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看见她抬起手,然后直接把手伸到了他唇间。 紧接着, 就听见她说:“只是看见兄长受了重伤,我的血有疗伤之用,所以想帮兄长疗伤。” 鼻息间闻到一股浅浅的腥甜, 谢承谨顿了顿,这才注意到,她手指在流血, 与此同时,她手上一用力,指尖就抵进他唇瓣。 湿润粘稠的触感侵入口腔, 分明温度冰凉,但他却觉得被烫了一下。 第40章 气息交融 顺着皮肤融入血肉 血液的味道并不太好, 腥甜,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顺着唇齿流入喉口,充斥整个口腔。 她将手指抵在他唇间, 因为这姿势, 她身体也顺势前倾, 和他靠得很近,几乎要伏在他身上了。 因此谢承谨不得不伸出手,按住她的腰,以此来避免他们的身体贴在一起, 他并没有太用力, 手掌虚虚搭在她腰上, 手背却泛起青筋。 但即便他们之间仍旧留有距离, 她白色的裙摆也还是垂落在了他身上,与他深黑的袍角交迭在一处。 而她深黑的发丝扫过他的指缝, 触感柔软,让人联想起冰凉的绸缎。 还是太近了。 谢承谨口腔中充斥着她血液的腥甜, 鼻息间则弥漫着她身上的气味,是一股很淡的药味, 属于她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如同藤蔓将他一点点缠绕,和他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像顺着皮肤长进了他的血肉里, 附骨之蛆一样,挥不散。 谢承谨不喜旁人近身,更不曾让谁离他这么近, 但此刻他却暂时没别的动作, 仍然安静坐在原地,只是垂着眼凝视她。 他发现她的表情平和而安静,看不出一点阴暗,就好像他之前半梦半醒间感应到的都是错的,其实她根本没想要他死,反而还十分善良,顾念着他的伤势,跳下来给他喂血疗伤。 谢承谨倏地生出一点不悦来。 他想杀她,因为她狡猾、阳奉阴违、心术不正,且屡教不改。 但她偏偏表现出乖顺、温和,和善良。 片刻后, 他才微微别过头,避开她抵在他唇间的手指。 * 给谢承谨喂血的同时, 谢延玉听见脑中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说,她能呆在谢家,原本就是因为她每隔半月要为谢承谨放一次血, 因此原剧情中也不乏有她为他放血的情节。 眼下因为她给他喂血,所以和他的剧情线略有进展,进度从原本的5%,提升到了10%。 谢延玉原本不想搭救谢承谨,但又不得不给他喂血疗伤, 救一个不想救的人,这人以后还有可能来找她麻烦,和她算之前的账,她心情本来是极为糟糕的。 好在这时候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她觉得自己也不算一无所获。 她继续给他喂血, 然而没过多久,就感觉到他偏过头,唇避开了她的指尖。 谢延玉顿了顿, 因为没法睁眼,所以也看不见他现在状态如何, 她想了想,然后佯装关切问:“兄长感觉好些了吗?” 谢承谨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语气淡漠:“怎么突然想到帮我疗伤?” 谢延玉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她不喜欢被他盘问,也不可能告诉他实话,于是随便编了句漂亮话:“因为您是我兄长。帮兄长疗伤,难道不是我该做的吗?” 谢承谨看着她:“是么?” 谢延玉看不见, 但她对视线极为敏感,即便此刻闭着眼,也能感觉到他在看她。 于是她露出个温顺的笑意:“自然,我骗兄长做什么?” 她说完这话, 谢承谨安静了片刻。 谢延玉等了一会,长久没听见他再说话,还以为这个话题过去了。她指尖还在滴血,想了想,准备再问一遍他的伤有没有好一点,毕竟她还指望他疗好伤快点带她上去。 然而还不等她出声, 她突然听见谢承谨笑了一声。 这笑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虽然是很短促的一声,但放在他身上已经足够令人意外,因为他生性冷漠,常年都是一副毫无情绪的样子,寡言,更少笑,至少谢延玉从来没见过他笑。 她甚至不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身上的冷感是否会消减,还是仍旧和一块冰一样? 这念头从心头一闪而过, 不过她对此并不怎么关注,所以没有细想, 眼下她更多的感觉是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笑了,他太反常,她感觉有些不对劲,本能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也就是这时,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61节 她又听见他说话了。 他语气里没有笑意,直白道:“我以为,你会想杀我。” 这话一落, 谢延玉反应慢了半拍, 她消化了一下他的话,然后耳旁才像后知后觉地炸起了一阵惊雷,以至于她本能地睁开眼,想看看他的表情,以此来分辨他究竟是在诈她,还是在和她陈述这件事。 然而眼睛一睁开, 看见天光,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刺痛, 光将她的泪水都刺/激出来了,她立刻又闭上眼,用手捂着眼睛低声道:“我没有。” 她不知道这次他究竟又是怎么知道她的想法的, 但缓了一会, 她又疑心他是在诈她, 毕竟她从未表露出过对他的杀意。 眼睛里的刺痛已经消散, 她将手从眼睛前拿开,然后和他说:“我若想杀了兄长,刚才看见您在山坡下,我直接走了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跳下来给您喂血呢?” 她说完这话后, 谢承谨却没再说话了。 他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她刚才的话,但他又注意到她眼角潮湿。 他刚才看见她睁开眼又闭上眼,发觉她兴许是不能见光,但他对此并不在意,这时候看着她眼角的湿意,也知道这是刚才见光的时候被刺激出的眼泪,他顿了顿,然后安静地将视线挪开。 另一边, 谢延玉听不见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样子,她无法睁眼,眼前一片黑暗,对外界环境的未知让她有些烦躁,有那么一瞬,她将手伸进袖袋里,摸到个攻击型的法器,想着实在不行就和他鱼死网破算了。 然而也就在这时, 就听见谢承谨又说话了—— 他淡淡“嗯”了声。 她会跳下来,会给他喂血,确实出乎意料,这样的行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对他有杀心。 可他知道她的底色, 是阴暗,是潮湿,她是长在腐败土壤里的暗青色苔藓, 她的想法大多阴暗,尖刻,她嫉妒着他,对他抱有隐秘的恶意,怎么想也不可能主动舍血给他疗伤。 但她的行为却恰恰相反, 他窥见她零碎的想法,却无法借此推断出她的行为,这是一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在秩序和规则之外,没有因果可循,这样失控的感觉让他感到厌恶。 他吸收了她的血,身体里的灵力已经运转起来, 一些伤也已经快速地被修复,虽说还很虚弱,但已经可以轻轻松松地杀了她。 他视线落在她纤长的脖颈,才接着说:“但你不该给我喂血。” 因为他也对她抱有杀心。 他伤势好转,她却这样脆弱地在她面前,他抬起手,虚虚落在她脖颈旁边, 但她眼睛看不见,所以她对此没有任何感觉,不知道只要他的手再往前一些就能掐死她,她这样,哪怕他真的伸手掐死她,等她咽气了,或许也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神色淡漠地看着她,好像已经在看一个死人。 然而也就在这时, 她又说:“兄长别这样说,你受这么重的伤,给您喂血是我的分内事。” 虚伪。 她在说假话。 但她说这话时,装得滴水不漏,眼角的泪渍甚至都没干,更显得脆弱真诚,他目光又落在那几滴泪上,心里窝了股无名火,或许是他知道她的底色,不会被她的谎言欺骗,所以他看不惯她这样惺惺作态。 于是要掐她脖子的手,突然调转方向, 手指落在她脸上,用力地揩掉那几滴泪,把她眼角按得通红,指腹触到泪水的温度,先前那个念头又莫名其妙在心头复现—— 这样脆弱的一个人,以后或许会酿成大祸, 但她现在这样,他仅需动一动手指就能掐死她,他为什么要忌惮她? 为什么要违背那些规矩,在这个时候杀了她? 倘若她日后当真酿成大祸, 他也应该到那时候,再按照规矩,名正言顺堂堂正正地诛杀她、惩治她。 而不是再一次为她破例,在这种时候,悖逆他一向的行事准则杀了她。 * 谢延玉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他手落在她眼角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眼睛被刺/激出泪水,还没来得及擦干净,但他的行为让她感到惊悚,她不觉得他是会给人擦眼泪的性格,但她也想不出来他的目的。 眼角被他按得有点疼, 她起初还想忍一下,毕竟他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他要按就让他按吧,别因为这种小事忤逆他。 但后面她实在是发怵, 于是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偏过头,避开了他的动作。 她抬起手,给他展示指尖的伤口,半真半假说出自己的目的:“兄长的伤势好些了吗?若是好些了,咱们就赶紧上去吧,我的血可能会吸引妖魔,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多耽搁了。” 谢承谨没出声,没反对。 但他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没听见她跟上了,回过头,才发现她还在原地。 他这才想起她看不见。 因为看不见,所以不知道他要先走, 她这样不仅没法走路,更不可能跟着他御气上去。 他抿着唇角,看了她半晌,心里还窝着一股古怪的火气,但最终还是走回她身边。 她仍是谢家人,既已决定不杀她,他便不能放任她不管,于是他沉默片刻后,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 * 另一边, 贺兰危抓回怨鬼,把它收进了法器里。 他身边,有个侍从拿着舆图走过来, 侍从指了下舆图上的某个位置,道:“公子,属下刚才自作主张,用寻人的法术找了谢小姐的踪迹,看见她好像一直都停在这个位置。” 侍从总感觉贺兰危有点心不在焉,刚才和怨鬼打斗的时候,好几个招数都慢半拍, 他摸不透贺兰危的心思,但总感觉,贺兰危心不在焉是和谢延玉有关,于是才用了寻人的法术。 但到底说自作主张, 他说完这话,又偷偷瞄贺兰危的脸色。 贺兰危表情温和散漫,倒是和平时没多大区别,看起来也不像是生气了。 听见侍从的话,他只是问:“找她做什么?” 侍从回答道:“按理说,她当诱饵,怨鬼的丹田一毁掉,她就应该能随意走动了,应该会来找您。属下看她迟迟不来,觉得奇怪才找她,但她一直停在同一个位置……” 侍从问:“不会是当诱饵的时候遇见危险,出什么事情了吧?那可就不好了。” 贺兰危没回答。 当诱饵虽是涉险,但他从不管束旁人,是她自己提出要去,他便也没什么好劝阻的。 她用那样虚伪的语气,说她此举是为帮他,为向他证明她喜欢他,她选择这样证明,便要做好遇险的准备,更何况,谢承谨当时说过,会保诱饵无虞,总不至于真让她出事。 既然如此, 他又何必多管她的死活。 贺兰危漫不经心地想着,转眼看了眼侍从,目光却落在舆图上, 半晌,他还是把那舆图给拿了过来。 侍从指着舆图推测道:“看这舆图,她好像在一个山坡下面,您说会不会是她掉下去了,但山坡太高,她一个人在那,上不来了?属下就觉得,她若是没事,肯定会来找您。这时候说不定孤立无援,在等人拉她上去呢。” 贺兰危没出声,慢条斯理把舆图扔回给侍从, 但动作虽如此,他却转过身往谢延玉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侍从又出声问道:“公子,您是要去找谢小姐吗?” 贺兰危脚步微顿, 他沉默了一小会,然后轻飘飘骂了侍从一句:“话太多了,闭嘴。” 第41章 显得他像个 没名没分的局外人 谢承谨抱人的动作并不轻柔, 谢延玉被他卡着膝弯,箍着后脖,总感觉他抱着她和抱着个死物并无区别。 她眼睛睁不开,所以看不见, 只能靠着一些其他的感觉感知外界, 她感觉到他带她御气到了山坡上, 然后抱着她走了几步,但没走几步,他的脚步就停住了。 她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步, 但还不等她试图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就听见他出声和人打招呼。 他说:“贺兰兄。” 谢延玉的脸虚虚贴在谢承谨胸膛,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62节 他说话时,她能感觉到他胸下细微震颤,听见他打招呼的话后, 她顿了下—— 贺兰危到底为什么会过来? * 贺兰危按照舆图上的位置,走到一处山坡前, 这里植被繁茂,所以视野并不好, 他走近了,才看见山坡上有人,再仔细看, 就看见—— 谢承谨正横抱着谢延玉, 两人衣摆垂落交迭,看起来总让人觉得亲密, 兴许是天光太亮,这画面看着总是有些刺眼。 贺兰危脚步微停。 反倒是那一边, 谢承谨注意到他,然后先停下了脚步,朝着他打了招呼,然后问:“已经抓到怨鬼了?” 贺兰危慢条斯理应了声, 他在回应谢承谨的话,眼睛却根本没看谢承谨。 他微微垂目,视线落在谢延玉身上。 谢延玉这时候将脸埋在谢承谨胸前, 所以从贺兰危的角度,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她乌黑的头发。 贺兰危的视线因此有些阴沉。 而那一边, 谢承谨注意到贺兰危的视线, 他顿了顿,然后卡在谢延玉脖颈处的手稍微用力,手背上青筋泛起,把她脑袋往怀里又按了下。 谢延玉感觉到他的动作, 她突然觉得有些滑稽,这几天以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人这样按着了。 上一回是她跟着贺兰危回怨宅,被贺兰危抱在怀里按着后脑,躲谢承谨。 这一回则是被谢承谨按着后脑,躲贺兰危。 唯一的区别就是换了个人按着她。 但她还是很配合地把头埋进了谢承谨胸膛。 毕竟上次她是真的想躲谢承谨,这次也是真的想躲贺兰危—— 她只要想到贺兰危阴晴不定的性子,就已经开始头痛了,这人最近疑神疑鬼,就连她去找他晚去了一会,他都要用那种阴阳怪气的腔调挑她的刺,更何况现在呢。 谢延玉觉得头疼,不想面对他。 她觉得这种时候,装死会让她更轻松。 如果贺兰危要发疯,就让他对着谢承谨发吧。 谢延玉想到这,甚至又把脑袋往谢承谨怀里埋了埋。 她动作并不大, 但谢承谨抱着她,自然也感觉到了她的动作, 他愣了一下,然后按着她后脑的力道放松了一些,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 也只看见她乌黑的发, 他又把视线挪开,看向贺兰危,然后问:“贺兰兄既已抓到怨鬼,想来可以回上清仙宫复命了。” 他声音冷冷淡淡:“来这里,是还有什么事吗?” 另一边。 看见谢承谨按着谢延玉的后脑,贺兰危的眼神变得更晦暗了,他在原地站了半晌,一直没出声,直到谢承谨问他来做什么,他喉头突然溢出一声短促的低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话引燃了情绪, 他出声道:“我来找人。” 他说完就走近了些, 然后伸出手,要从谢承谨怀里把谢延玉抱过来:“人是我带来的,现在我过来,谢兄不必再替我管着她。” 这话一落, 原本表面上还算过得去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好像原本安静摆在某处的火药突然一下被点燃了引线,空气中瞬间都爆发出了一股子火药味。 谢承谨的脸色冷下来, 他没有出声,也抱着谢延玉没有松手。 贺兰危见状,倒好像也没恼。 他只是扯扯唇,笑了下:“我记得谢兄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他语气很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尖刻,继续道:“就不要抱着我的人不撒手了,她怕生,同谢兄并不熟悉。” 说着, 他也不顾面子,直接抬手,颇有些强行要把谢延玉抱回来的意思。 贺兰危为人散漫,因为出身世家,所以耳濡目染将世家式的虚礼学得很好,不管心里如何蔑视这些礼法,但他的皮肉已经成了这样温和有礼的样子,寻常他更是懒于和旁人起冲突。 更何况, 谢家与贺兰家关系匪浅,闹起来谁脸上都不好看, 贺兰危这样的人,更不会让大家都难堪。 此时这样的行为放在他身上,已经是破天荒的反常。 但越是这样,谢承谨眼眸中的寒意越深。 延玉和贺兰危不清不楚的关系令他烦躁,贺兰危言语间和她的亲昵更让他恼怒,看见贺兰危要抢人,他隔空出招,拦住他的动作。 因为还抱着谢延玉, 两人虽过了两招,但到底没打起来, 又一招过去,谢承谨抱着谢延玉后退了一步,然后扣在谢延玉后脑的手往旁边挪了下,指腹按上了她的脸,摩挲了下。 随后他悄无声息地用了个破开易容术的咒术,直接把谢延玉脸上的易容术给解开了。 到了这时候, 他才稍稍把谢延玉的脸掰过来,让贺兰危看清她的小半张脸。 然后他对贺兰危道:“你认错了。” 他声音冷淡凛然, 好像刚才不曾做过破开她易容的小动作。 他行事直白,原本也并不喜弯弯绕绕,若换作是以前,他不仅不会破开她脸上的易容术,还会就这样直接把事情拆穿,贺兰危硬要起冲突,他也不屑于维持表面的平静。 但不知为何, 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这样迂回的手段,反而让他更受用。 他破除了谢延玉的易容术,让贺兰危看清她的脸,然后平静道:“这是家妹,并非贺兰兄带来的那位姑娘,她突然出现在此,也穿一身白裙,只看背影确实容易混淆,想是因此让贺兰兄误会了。” 那一边, 贺兰危也看见谢延玉的脸。 谢承谨突然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贺兰危只能阴森森地看着谢承谨。 谢承谨则面无表情,道:“抱歉,不知会让贺兰兄误会。” 他语气漠然无波:“但我记得家妹曾说过,她与你,并不熟。” 这话一落。 贺兰危几乎要气笑了。 他不是第一次听见这话,来怨宅前,谢承谨就说过同样的话了,说她亲口说的和他不熟,那时候他只是听听就过去了,但这时候再听见这话,他感觉自己额角青筋都突突跳起来了。 但谢承谨有个兄长的身份,一番话也是正义凛然,名正言顺, 话里话外亲疏立见, 倒显得贺兰危像个局外人,没名没份,名不正言不顺,无话可说。 人家是她兄长,他呢,他是什么? 他深呼吸, 捏着指骨,才不至于让自己的表情变扭曲, 他阴沉沉地看着谢延玉,想要问一句“是吗?你是这样和谢承谨说的吗?”, 但看见她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晕过去了,但状态很不好,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副恹恹的脆弱样,半晌,那些为难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算了。 他看着她,气笑了,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 谢延玉眼睛看不见, 她蜷在谢承谨怀里,耳朵竖起来听着动静,感觉这两人言语尖刻,中间好像还打起来了,但还好她在装死,所以这两人只是互相为难,剑拔弩张,但他们的冲突没有波及到她。 等这两人冲突结束后, 谢承谨把她带上了马车。 他们是乘马车来的,回去的时候也会乘马车回去,因为来的时候带了一群仆从,所以等把仆从们都找齐后,他们就出发回谢府去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63节 只不过, 因为贺兰危的马车坏了,所以回程的路上,他也和他们同乘一架马车。 好在马车很大,坐三个人绰绰有余,谢延玉感觉马车里的气氛很僵,所以也没敢发出动静,闭着眼睛继续装死。 路上, 听见谢承谨和贺兰危的交谈, 她才知道,贺兰危原本打算抓完怨鬼就回上清仙宫,但在怨宅的时候,上清仙宫的长老给他传过讯,说妖界的封印突然有异动,导致妖界入口的结界不太稳定。 上清仙宫的长老知道他此时身在天都, 而妖界本就临近天都城郊,于是长老们叫前去查看,并且加固封印。 所以贺兰危就先不走了,要再在谢家小住一阵子,等把封印加固好再回上清仙宫。 还好他不走。 谢延玉记得原剧情里,他抓完怨鬼后也又在谢家多呆了一阵子,但并不是因为妖界封印, 但不管怎么样,他只要不走就好,她想多走一些剧情线,他走了她反而难办。 而贺兰危要留在这里加固妖界的封印,谢承谨也无法拒绝, 不仅无法拒绝,还不得不和他一起加固封印,因为天都是谢家的辖域,若妖界有异动,天都是第一个遭殃的,眼下封印异动,谢家同样也责无旁贷。 妖界的封印也在天都城郊, 谢承谨与贺兰危商谈间,准备先让人把谢延玉送回谢家, 他们则先不回去,而是顺路去封印处看看情况。 * 他们交谈间, 谢延玉把手缩在袖子里,一边装死,一边偷偷把怨鬼内丹喂给了玉牌。 她能感觉到玉牌里的灵力流动了起来,这一回,天剑宗的人应该就能感应到玉牌的具体位置了,她那未婚夫李珣应该很快就要找过来了。 她原本还在发愁, 回到谢家后,倘若李珣来找她,肯定会经过层层通传,毕竟李珣身份贵重,也是一宗之主,这种事根本就瞒不过谢承谨。 到时候谢承谨肯定会问起这些事,他太敏锐,身上变数太多,谢延玉想尽可能瞒着他。 眼下听见他们要去看封印, 谢延玉想了想,觉得她也可以跟着去, 毕竟如果她先回了谢家,就算谢承谨不在,李珣若来了,下人们也会事无巨细禀报给他,还不如她跟着他们去看封印。 毕竟封印虽在天都城郊, 但很特殊,只有清晨时才能查看,眼下已经快中午了,若要看封印,最快也要等明天上午,要在外面过夜。 李珣找过来,说不定都不用一天, 她跟着过去,这段时间不在府中,这件事想要瞒着谢承谨,会容易很多。 她想到这,准备和他们提一嘴,说要跟着去,也因此她不打算再装死, 于是她佯装醒过来了,动了动身体,发出了一点动静,然后假装下意识睁开眼。 但眼下, 眼睛不能见光, 她只是想装得更真实些,动了动眼皮,没准备真的把眼睛睁开, 但眼睫刚颤动了下,还不等继续装,就感觉眼睛被一只手覆住。 这是手掌心布满错落疤痕, 是谢承谨的手,他冷淡道:“不想瞎就把眼睛闭好。” 那一边, 贺兰危看见谢承谨的动作,脸色沉了沉。 他看了半晌,然后突然笑了声,然后从芥子袋中拿了条白绸出来。 然后他手指微动, 控制着那根白绸落到谢延玉面前,抵开了谢承谨的手, 然后他用灵力,隔空把白绸系在了谢延玉眼睛上,蒙住了她的眼睛。 他慢条斯理对谢承谨道:“令妹眼睛见不了光,拿白绸盖住眼睛就是了,谢兄总不方便一直帮她捂着眼睛。” * 与此同时。 一辆装潢奢靡的马车招摇过市,马车上绣着天剑宗的宗徽,四角则坠着上等灵玉,连拉车的马,蹄子都是用珍贵罕见的玄铁打的。 天剑宗十分富裕, 但历来很少有天剑宗的人会这样铺张, 也就是天剑宗的新任宗主李珣,奢靡无度,铺张浪费,才是这样的作派。 眼下, 马车正用符术开道,缩地千里,往天都疾驰而去。 马车上, 李珣正在擦拭鞭子上的血迹, 他剑术绝妙,旁人尊称他一声剑尊,但平日里,他更喜欢用鞭子, 鞭子抽起人来比较带劲,不像是剑,刺人一剑就能杀人,若用鞭子,能一鞭一鞭把人抽碎,让人在活着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碎掉。 李珣刚才遇见几个魔族, 于是顺手就用鞭子把那几个魔族抽碎了,所以鞭子上滴滴答答都是血。 有个手下坐在他身边, 虽说已经对他的行为见怪不怪,但看见血淋淋的鞭子,还是有点发怵, 于是他嘀咕着没话找话:“说来也巧,那玉牌也在天都,您找的那位姑娘也在天都呢。” 这话一落, 李珣擦鞭子的动作顿了顿。 他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右手的无名指是一根由金子打造的义指,半晌,他轻飘飘笑了声:“是挺巧。不顺便把她一起找到,都对不起这桩巧合。” 手下摸不清他心思, 总觉得他语气有些阴森,但看起来又不像不高兴的样子,反而好像有些期待,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找话聊:“那……您还认得出她吗?” 李珣想到她的眼睛。 他和她认识得太早,那时候她面黄肌瘦,头发都因为长期挨饿而显得枯黄,现在好几年过去了,她的面目在他脑中都有些模糊了,他也不能保证她还和以前长得一样。 但她那双眼睛很特别, 是漂亮的柳叶眼,有些下三白,有些恹恹, 而她看着人的时候,眼神是满腹算计的,即便伪装得很好,骨子里的阴暗尖刻也时常从这双眼里透出来, 她这双眼睛很好认。 李珣想着她眼睛的样子, 半晌,扔了鞭子,嗤了声:“认得出。” 她那双眼睛,不管过了多少年,他都能认出来。 第42章 嗯? 就这么算了? 当年正派仙宗联手在妖界入口处布下了结界, 这相当于一个封印,以此防止妖界的大妖们侵害人间,然而结界虽在妖界入口,封印的法阵本身却离妖界入口处有些距离, 在天都城郊另一端的护城河处。 谢承谨他们要去护城河处查看封印的情况, 谢延玉想跟过去, 最终也还是如愿跟着一起去了。 和妖界入口处不同, 妖界入口在城郊的野山间,荒郊野岭,人迹罕至;护城河处则地势平坦, 更接近人们生活的区域, 是有些人烟的, 甚至能说得上是热闹,周围有集市、酒肆,还有客栈。 于是到护城河处后, 谢延玉一行人就下榻在了河边的客栈, 因为谢承谨身上有伤, 贺兰危之前抓怨鬼也受了点伤,谢延玉眼睛又看不见, 所以谁也没有外出的计划,三个人三间房,进了客栈后, 就各自在房间里休整。 眼下, 谢延玉正安安静静地呆在房间里。 她靠坐在软塌上闭目小憩,眼睫时不时轻微抖动,像是要睡着了。 系统见状, 半晌, 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够稀奇的,你还真就靠在这睡觉了啊?】 谢延玉闻言,没回答它。 她仍旧闭着眼睛,看起来就像是快要睡着了,所以没听见它说话。 但系统知道她听见了。 她只是懒得搭理它而已。 通常来说,她只会在她需要它的时候,和它有一些交流,如果不需要,她就会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64节 但系统早就习惯她这样了,它继续道:【我还以为你会争分夺秒地走剧情呢。贺兰危就在隔壁,这么好的走剧情的机会,你竟然不去,一点也不像你。】 它话又多又密, 谢延玉听得头疼,终于淡淡回了句:不想去。 一共四条剧情线, 妖尊她还没见过,暂时没法走这条剧情线;谢承谨和她之间剧情线不算多,但大多剧情现在都没法走;李珣应该正在过来的路上,还没到这,所以眼下,她能走的就是贺兰危这条线。 她不喜欢浪费时间, 按理说,她现在确实该争分夺秒地去找贺兰危, 毕竟早一秒走完剧情线,就早一秒成仙。 系统知道她对成仙有多渴望,不解道:【为什么不想去?】 谢延玉心说, 因为他现在心情应该不太好。 她能揣摩出一点他的心理,他把她当成玩物,看不上她,却又接受不了她的目光在别人身上停留,因此也不能接受她靠近别人,哪怕那人是她名义上的继兄。 刚才路上她就感觉到他压着火气,但她前半程一直在装死,后半程车上又有旁人,谢承谨在,他就算要和她起什么冲突,也不方便。 但如果她现在去找他,单独和他呆在一起,谁知道他会不会折腾她。 最近和他说话就和走钢丝一样,没法保证每句话都说到点子上。 谢延玉偶尔会疑惑, 为什么他有时候能因为一点小事气成那样,但转念一想他骨子里就是个疯子,她又觉得正常。 她不想费心思多揣测他,也不想没事找事。 与其冒着和他起冲突的风险去找他,还不如缓一缓,等他自己气消了再找他。 她心里这样想着, 但并没有回答系统的问题。 她并不想和系统多说话。 这些天来连日奔波,她也有些困倦,靠在软塌上睡不着,她就直接起了身,摸索着去找屋子里的床榻。 但因为眼睛看不见,没走两步,她就被旁边的小几绊了一下,直接往地上摔去,还好她及时用手肘撑住了身体,没摔疼,只有小腿被小几的棱角磕了下。 她坐在地上,揉了揉小腿被撞到的地方。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看不见,所以很被动,于是她问系统:你知道我眼睛要多久才能恢复吗? 系统:【……至少也要两个月吧。】 谢延玉难得有点惊讶:这么久? 她虽知道眼睛可以自己恢复,但没想过会要这么久。 她之前以为三五天就能恢复了。 系统说:【毕竟你现在有金丹期的修为了,破境的时候灵力反噬了你整条灵脉,虽然过几天你的修为就能用了,但是灵脉受损,这个程度要养一两个月吧,你养好了灵脉,你的眼睛才会好。】 它道:【原剧情中也有一段,你为了帮贺兰危拿一个宝物,夜盲了,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伤到灵脉了。】 谢延玉这才想起来还有这段剧情。 可分明, 原剧情中并未详细提及过她拿宝物时经历了什么才导致的夜盲, 但此刻,她脑中却突然闪过一点模糊的画面,好像和她拿宝物时经历的事情有关,但零零碎碎,她试图抓住,却无从捕捉,只觉得这些画面很熟悉,就好像她已经经历过这些,这是她自己的记忆。 可她心里很清楚, 她还没经历过这些,这些不过就是书里的剧情线而已。 她这样想着,却敏锐地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但试图细想,却一阵头痛,于是她捂着头,缓了一会。 系统见状,问:【怎么了?】 谢延玉闻言,原本想询问系统, 但她也一直觉得系统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事在隐瞒她, 于是她思忖片刻,最后还是道:没事,刚才眼睛疼。 系统:【好吧。你要是实在不舒服,也可以去找贺兰危。】 原剧情中, 谢延玉夜盲后, 贺兰危也找了许多大夫来医治她,但大夫说不光是灵脉的问题,除此之外她还有心魔,无法医治。所以到最后,贺兰危干脆给了她一道符。 这符名叫明心符, 虽不能在她夜盲时让她的眼睛恢复视物,但能帮她感知到周围事物的轮廓,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脑子里能有很模糊的画面。 谢延玉闻言,揉小腿的动作微顿。 系统幽幽道:【你也不想真的瞎两个月吧?】 * 另一边。 贺兰危坐在屋子里,疗了一会伤, 然后开始自己和自己下棋,试图以此静心,但白子捻在指尖,一直没落下去。 他听见有人站在他房间门口。 光是听脚步声,就能分辨出是谢延玉,但她走到他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他静坐在原地没动, 听了一会门外的声音,他发觉谢延玉在踌躇,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他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踌躇,但也不准备探究,她如果要进来,自己会进来,他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揣度她的想法,于是他又把注意力挪回了棋盘上。 但修士五感敏锐, 屋子里没开窗,他却偏偏能听见窗外不远处的竹林里,竹叶哗啦啦响的声音。 这声音窸窸窣窣的很吵,吵得人心不静。 半晌, 他直接把白子往棋篓里一扔,然后走到窗边。 打开窗,他看见不远处那片竹林,眼下根本没有风,但竹叶也丝毫不安静,时不时摇动着,发出声响,分明是不让人清净。 他有一瞬想到门外的谢延玉, 分明他也没有叫她过来,但她自己又过来了, 然而到了他房门口,她却又不进来,和门口无风而动的竹子一样扰人。 有那么一瞬间, 他想直接用灵力把这些竹子轰碎。 然而刚要动手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又停下了动作。 又过了半晌, 他突然走到门边,把门打开,对着外面的人道:“进来。” * 谢延玉来找贺兰危,是想找他拿明心符的。 虽然知道他情绪不好,不想在这种时候来找他,但眼睛看不见的感觉太难熬,她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所以还是找过来了。 但刚走到他门口, 她才又突然想到,既然他现在情绪不好,她来找他,连走剧情都未必能走得顺,更何况找他要明心符呢。 也就是眼睛看不见的滋味太难捱,所以刚才听见系统的话,她也没过脑子仔细想这事,就直接冲动地过来了。 她想到这点, 又站在他门口,犹豫了下要不要改天再来。 但还没等她想好, 他就先打开了门,叫她进去。 谢延玉倒是知道,像贺兰危这样修为的修士,五感已经非常敏锐,是能感知到她站在外面的。 但她以前也不是没站在他门口犹豫过要不要进去找他,他却从来不会主动叫她进屋,都是等着她自己主动敲门进去,就算她犹豫完后决定不去找他,转身离开了,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眼下贺兰危这样, 谢延玉反倒有点意外,愣了下:“……公子?” 她和他打了声招呼,但却没立刻进屋。 见她不动, 贺兰危脸色有点阴下来了, 他盯着她,片刻后凉飕飕开口:“谢承谨马上要出门。”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 谢延玉回过神来,却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然而也就在这时, 她又听见他道:“不是跟他说和我不熟吗?站在这不进来,到时候被他看见,你怎么解释?” 这话一落, 他好像也没耐心了, 也不等她反应,直接就伸手,把她给拉进了房间里,手因此短暂相触交握,随后他又松开,但体温相融过,仍旧留下一点她指间的冰凉触感。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65节 整个变故发生得太快, 谢延玉被拉进房间里,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 紧接着, 她就感到一阵头痛。 她就知道, 她过来找他,他八成是要和她翻旧账的,现在不就已经在提之前的事情了吗。 刚才他一反常态,主动让她进门,应该也是心里一直压着火气,想折腾她,正好现在她送上门来了。 她有点烦躁, 之前在他门口犹豫,本意是不想和他起冲突, 倒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嫌麻烦,不想在这种事上耗费心力。 但现在他都把她拉进来了,她也没必要再回避。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被他挑刺,她甚至都开始有点习惯他发疯了。 于是她往他的方向偏了偏头, 她站定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却也不出声,安静地等他出声挑刺。 贺兰危看着她这样,几乎要气笑了。 她这个先来找他的人不说话, 还反过来摆出这么一副等他先说话的样子。 他脸色阴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你——” 他语气也有点发凉,像是要发作, 但看见她眼睛上缚着白绸,发觉她脸色也几乎快比那截绸缎还苍白了,一副恹恹的样子,像窗外竹林里某支将折未折的竹,他心里不舒服得很,但不知道为什么,挑刺的话到了嘴边反而又忍住了。 谢延玉听他说了一个字,还在等他下文, 但等了半晌, 才听见他又道:“……算了。找我干什么?” 谢延玉:? 谢延玉听他刚才那个语气,都已经做好他要找茬的准备了, 结果眼下听见这么一句,她难得地有点迷茫了—— 嗯? 就这么算了? 第43章 感觉不到吗 在流血 谢承谨突然些事要处理, 他原本准备出去一趟,但刚走到门口,就感觉到小腿一阵剧痛。 像是用力地磕在了桌角,颇有些尖锐。 他脚步微停。 随他后面无表情地垂下眼, 看向自己的腿。 他并未撞到哪里, 但腿上的痛意却仍旧存在, 不是错觉。 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谢延玉—— 是她撞到腿了吗? 对于谢承谨来说, 谢延玉一直是很微妙却很特殊的存在。 他并不在意自己这位继妹,对他来说, 她和其余人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就像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但大约是因为他受了她血的缘故, 他虽不在意她,却总会注意到她。 过去许多年里,他与她在家中碰面的次数并不多, 每次都是他被下人们簇拥着走过, 她站在旁边的人堆里, 向他行礼,用阴暗嫉妒的目光偷偷看他, 而他视线扫过人堆,每次都能精准捕捉到她的身影,然后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 他与她并无血缘, 却又在某种意义上血脉相融, 所以他总能和她有些感应,这并不奇怪。 只不过这种感应好像在最近陡然变得强烈起来, 频频梦见她不说, 甚至连身体也共感了么? 谢承谨心中有猜测, 但并不能确定。 他安静地思忖片刻,原本要离开客栈,但已经走到楼梯口了,他却又转身回来,敲了谢延玉房间的门。 屋子里长久没人回应, 他推开门进去,发现谢延玉不在, 然后他站在空荡荡的屋中,思忖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最后他面无表情地坐在了桌前,等她回来。 * 与此同时。 贺兰危房中。 谢延玉感到有些茫然, 她以为她来找贺兰危,他八成要折腾她,至少也会挑两句刺,但他没有。 这算情理之中,但确实在她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是因为,他这人一惯优雅散漫,鲜少对什么产生情绪,不管大事小事应对起来都游刃有余; 意料之外则是因为,他最近发疯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叫她看见他骨子里的阴晴不定与危险,以至于他现在正常起来,她反而觉得不正常。 谢延玉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 但她并不喜欢揣摩他。 她发觉他正常了,思忖片刻, 除了想找他要明心符以外,她又想要试着走一走剧情了。 于是她温和道:“我想来陪着公子。” 贺兰危听了这话,脸色略显阴沉, 他睨着她,半晌才慢条斯理反问:“既然想陪我,刚才为什么一直站在外面不进来?” 谢延玉:“……” 谢延玉刚还觉得他正常了, 结果没说两句话,他就又开始挑刺了。 她其实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一般来说, 这种时候,她如果不回答他,估计他下一秒就要开始发疯了,用阴鸷的目光看着她,用暗藏危险的温和口吻逼问她,逼着她亲口说出一个令他挑不出错漏的答案。 谢延玉有点烦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还是准备编一个好一点的理由出来。 然而正思忖着, 还没过多久, 就突然听见他又开口了。 虽然语气阴森森的, 但这次他说的话却不是逼问的话,他说的是:“算了。” 他牙根发酸,真想一口咬断谢延玉的喉咙,盯着她眼睛上的白绸看了会,问她:“站外面不进来,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不敢确定这是我房间,怕走错?” 难以置信, 贺兰危居然在她开口之前,帮她把理由都找好了。 谢延玉这回是真的毛骨悚然了, 但这种时候,她再否认她就是傻,于是她低眉顺眼道:“对。” 贺兰危闻言,懒怠地别过眼,不看她,也不说话了。 谢延玉眼睛看不见, 但她此刻真的很想看一看,贺兰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因为他给她的感觉非常诡异,就像一个一直以来都高高在上,从来不会低头的人,在正咄咄逼人时突然退让了一步。 她并不觉得他这样的人会退让, 她想了半天,都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又在某种发疯的边缘。 但空气里一片安静, 她半天都没等到他发疯,于是她也不想管那么多了, 她摸索着,坐到了他身边,准备推一推剧情,然后她出声问他:“伤好些了吗?”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66节 “什么伤?” “捉怨鬼的时候受的伤,公子刚才不是在屋子里疗伤吗?” “问这个做什么?” 谢延玉闻言,伸手往袖子里摸了摸,指尖触碰到袖袋里的香囊。 原剧情中, 她有过一些献殷勤的行为,例如给他送吃食,给他送香囊,只不过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小物件,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吃的用的比这些好上千倍万倍,吃食礼节性地沾一沾唇,香囊转头就不知道扔到哪去了。 谢延玉倒不太在意这些, 他看不上这些,但她本身也没用心准备过, 她只是想,现在袖袋里正好有个香囊,可以送给他。 于是她把香囊拿出来,和他说:“我刚才给公子做了个香囊,不过眼睛看不见,所以没有在上面绣花。里面放的香料对修复灵脉有用,公子疗伤时可以把它放在身边,会好得快一些。” 香囊里放的其实就是普通的安神香,她平时心绪不定,所以才会戴着这香囊,因为是给自己用的,怎么方便怎么来,用的最便宜的布料,也没有绣花, 但是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漂亮, 好像香囊真的是为贺兰危准备的一样。 贺兰危这时才转动目光。 他突然想起上一世她也给他送过香囊,不过他转头扔不见了,等她死后,他莫名其妙翻出来戴上,后来都戴习惯了。 他将这香囊拿在手里, 他应该觉得她给他送东西是件很正常的事, 但这时候他又觉得不该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第一反应是,她向他献殷勤别有目的,于是他探究地看她一眼,问:“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谢延玉说:“只是很担心公子。” 她温声解释道:“再说了,我心悦公子,想为公子做些什么,不是很正常吗?” 这话一落, 贺兰危突然产生一股怨恨, 他心下冷笑,声音轻蔑:“拐弯抹角的,想要什么就说。” 谢延玉偏了偏头,然后道:“明心符。” 她就这样装都不装, 他让她说,她还真就将目的说出来了, 气氛反而下降到冰点。 贺兰危突然说:“拿一个破香囊来换明心符?那你没什么诚意。” 他淡淡道:“不如回去好好想想,要拿什么东西来换。” 谢延玉闻言,表情淡淡的。 她刚才和他提起明心符,也是因为他都已经那么说了,她懒得和他扯,所以就直接把目的说出来了, 但提归提,她并没有多势在必得, 反正香囊送出去了,来这一趟已经不亏了。 于是她温和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起身就走, 只不过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她方向感并不是那么好, 她心里想的是往门外走,但实际上,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贺兰危倚在美人榻上, 看见她这样子,脸色十分难看,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半晌终于没忍住道:“回来。” 谢延玉闻言,又停下脚步, 她耐心不好,这时候就有点不耐烦了,没准备转身面对他,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 她听见好像有什么东西砸落到她脚边。 好像是一本书。 应该是贺兰危扔了一本书过来。 她顿了顿,还是弯下身,去捡那本书。 与此同时, 她听见贺兰危轻飘飘道:“明心符的画法,自己学。” 谢延玉眼睛看不见, 但符术一类的书,大多并不需要用眼睛看, 只需要把手放在书上,用心感应,哪怕闭着眼,知识也能直接进脑子里。 只不过明心符是贺兰家的一门术法, 就算把书给她了, 她要学会如何画这符,也至少需要近半个月。 但聊胜于无。 谢延玉把书捡起来,半晌,又回过身。 她看不见贺兰危,所以也不知道他脸色怎么样,她能感觉到他不太高兴,但她到底也和他有剧情线要走,关系闹太僵了对她没有好处。 只要不把她逼急了,她都可以忍耐, 所以这时候,她直接对着贺兰危露出个笑:“多谢公子。” 她又真诚,又阴阳怪气:“但其实公子有些多心了,香囊我是真的想送给公子,并不是下想用它换什么。即使我不需要明心符,今天也会给公子送香囊。” 她眼睛看不见, 所以也没看见这话说完, 贺兰危啪地一下把手里的香囊给扔了出去,几乎是神色怨毒地盯着她的背影。 过了半晌, 他又把香囊给捡了回来, 像是习惯了一样,把它佩在腰间,和昂贵的灵玉缀子放在一起。 * 把香囊送给了贺兰危后, 他这条剧情线一下推进了3%,上涨到了18%。 谢延玉去这一趟,想要的都得到了,还算收获颇丰, 她把明心符的书装进袖袋里,准备去外面买点画符用的材料,然而摸索着要下楼的时候,因为不知道有几节楼梯,一个没踩稳,脚又崴了一下。 小腿上被磕碰过的地方疼,脚崴了的地方也疼, 她虽能忍痛,但还是蹲在原地缓了半晌, 最终她决定先回房去,处理一下伤处。 回到房间后, 她总觉得屋子里有些异样,像是气压有些低, 但除此之外,又并没有其他的奇怪之处,她眼睛看不见,此时只能依靠其他感官感知周围的环境,她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感知了一会,却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最终, 她还是犹豫片刻,进屋坐到了软塌上。 随后她轻轻脱去鞋袜,将裙摆撩起来一点,露出足踝和一截小腿。 她不知道—— 此时,屋子里还有个人。 她那位淡漠寡言的继兄,正坐在桌前,安静地看着她。 * 他在窥视她吗? 谢承谨坐在桌前,安静地看着谢延玉,脑中突然划过这个念头。 窥探旁人是非常无礼的行为, 谢承谨恪守礼法,平日里绝无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他来这里只想确认是否和她共感,然而看见她走进来,他却鬼使神差地没出声询问,而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无声地坐在这里,看着她。 她露出脚踝和小腿, 因为崴了脚,所以脚踝上面淤肿一片, 小腿则骨肉匀称,上面也有一块碍眼的撞伤,发青发紫,还破了皮,上面微微渗血。 她皮肤本身苍白, 这样的伤痕铺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有点触目惊心,很可怜很醒目。 视线落上去,想不注意到都难。 谢承谨看着她的伤痕。 想法已经得到验证,他应该安静离开, 然而视线仅仅是在她身上多停了一瞬,他发现她拿出了药油,倒在手上,要往小腿的伤处上抹。 药油是活血散淤的,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67节 适合涂在淤肿处,但如果涂在破皮渗血处,会使伤势变重。 谢承谨静默片刻,突然出声:“感觉不到吗,在流血。” 第44章 握住脚踝 别动 谢延玉很讨厌眼盲的感觉。 她想要给伤处上药, 但按了按伤处,却发现因为看不见,她甚至难以分辨出自己的小腿是轻微擦伤,还是纯瘀伤。 但既然分辨不出来, 就说明就算有擦伤, 在流血, 也只有一点点血, 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这里肯定撞肿了,思忖半晌,她决定直接用散瘀的药油, 然而还不等把药油抹到伤处, 就措不及防听见谢承谨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 手一抖,药油差点洒出来。 之前进房间的时候,她是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也想过是不是有人在房间里,但即便如此, 她也完全没想到谢承谨会出现在这里。 缓了缓,她才出声道:“兄长?”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 但他总能莫名其妙知道一些她的想法和打算,谢延玉有些忌惮他,担心他是不是又知道了什么, 于是她又试探了句:“兄长怎么会来我房间里?” 这话问完, 却没有等到回应。 谢承谨很安静,似乎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谢延玉看不见,也听不到他那边有动静, 一时间有些烦躁,捏了捏药瓶。 她又等了一会, 见他仍旧没动静,于是动了动唇,准备再问一声。 然而还不等把话问出口,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是谢承谨正在往她这走。 他走到她身边,气息很近, 谢延玉感觉到他弯下身来,还没来得及思考他要干什么, 下一秒, 就感觉到他握住了她的脚踝。 他体温很低,手掌很凉,掌心疤痕错落,按在皮肤上很痒。 谢延玉被措不及防一握,直接一个激灵,本能地把脚往回缩:“兄长?” 谢承谨却将手掌收紧了些:“别动。” 他手握在她脚踝上面几指处,避开了她崴到的地方,不让她抽离,指尖蓄起一点灵力,在她皮肤上轻轻按了下,准备直接用法术帮她把脚踝的瘀伤驱散一些, 然而还不等法术生效, 就闻到她身上飘来一点浅淡的兰香。 闻到这股气味,甚至无需问她,也能知道她刚才是出去找贺兰危了。 谢承谨顿了顿, 随后他悄无声息中止了帮她疗伤的法术。 也就是这时候, 谢延玉终于回过神来。 谢承谨的行为越来越难以理解,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在极度意外的时候真的会说不出话,他没事抓她脚踝做什么呢,怎么想他都不是那种会给她看伤的人。 但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她沉默了半天,还是出声问:“我脚上的伤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谢承谨言简意赅:“没有。” 谢延玉不理解:“……那兄长为何一直抓着我的脚踝?” 谢承谨声线淡漠:“给你上药。” 谢延玉:? 谢延玉都有点害怕了。 她突然觉得,身边这些人各有各的不正常,贺兰危动不动就发疯也就罢了,现在谢承谨也变得很怪异,但是贺兰危发疯至少还是疯在明面上的,她知道他发疯的原因,但她完全不知道谢承谨现在在干什么。 她期望谢承谨能正常点。 然而下一秒, 谢承谨直接拿走了她手里的药油,然后倒在她脚踝的淤肿处,随即冰凉的手就覆上来,按住伤处。 力道有点重, 谢延玉忍不住皱了皱脸。 她感觉到一阵针刺似的疼,谢承谨和她共感,也能感觉到同等的痛意, 但他仍旧出声问她:“疼?” 谢延玉道:“……有些。” 谢承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眼睛看不见,路都走不明白,却还不好好在房间里修养,非要去找贺兰危, 他冷冷道:“疼就不要到处乱走。” 谢延玉听见这话就知道他在敲打她,警告她, 帮她上药却故意用这么大力气,就是在惩罚她, 她不喜欢这样,有一种被驯化的感觉。 于是她缩了缩脚,连带身子都往后退了些,声音也冷下来:“兄长的话我记住了,上药还是我自己来吧,不劳烦兄长。” 这话一落, 谢承谨却直接拎着她的脚踝,把她又拽了回来。 她性子倔,骨头硬,但脚踝捏在手中,手感纤细匀称却像一支细竹,仿佛用点力就能掐断,他攥着她脚踝好半晌,手背青筋勃发,力道却反而轻了许多,但声音仍旧冷淡,陈述道:“你看不见。” 他力道轻柔下来, 散瘀的药捂在掌心,按在淤肿处,不疼,反而挺舒服的, 但谢延玉还是压着一股火气。 听见他这回答,她直接开始阴阳怪气: “因为我看不见所以兄长就帮我上药?那您还真是心善,我一直以为这种事就只有下人愿意做,谁知道您也愿意做呢,毕竟如若不是身份所限,为什么要捧着别人的脚给人上药?” 她语气温和, 但是说的话却很尖刻, 谢承谨知道她本性,但此刻还是被措不及防刺了一下,并不是因为她把他类比成下人,而是因为她那句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给她上药? 他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然后道:“名义上,我是你兄长。” 谢延玉愣了下:“什么?” 谢承谨将话说得很完整,因果清晰,也不知道究竟为了说服谁:“我是你名义上的兄长,所以应该帮你上药。” 谢延玉顿了顿,没出声。 她有时候是真的捉摸不透他, 他性格太冷,像一块冰,连情绪都很少有,她少有的几次见他生气,就是她和贺兰危接触,应当是因为他觉得她违背礼法,除此之外,就连她好几次阴阳怪气和他说话,他都没什么情绪波动,就像现在一样,即使把他类比成下人,他也是毫无波澜。 她看不明白他, 然而她心中虽然仍旧烦躁,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但那股子火气已经泄出来,情绪就平复了一些,她安慰自己,她这也算是把谢家大公子当奴才使。 于是她把腿放在他掌心,任由他帮他按完脚踝,又给小腿的伤口上了另外的伤药。 直到他帮她包扎完, 她才又道:“那就多谢兄长给我包扎了,您先去忙吧,我有些困了,想睡一下。” 谢承谨帮她包扎完,听她这么说话,还真有了一种被当成下人的错觉, 他对此没什么情绪波动,但见她这么迫切要他走,却陡然生出一点不悦来,她支开他又想干什么? 他安静片刻, 随后又在桌前坐下来,淡淡道:“无妨,你睡。” 他说:“我在这里看着你。” * 谢延玉感觉他就是想监视她, 但她确实累了,没过多久就真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 是因为感应到了传讯符里有灵力波动。 这意味着有人给她发讯息来了, 她看不见消息的具体内容, 但把指尖放在传讯符上,她能感知到,是那个陌生人给她传来的消息—— 他为什么阴魂不散?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68节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能看着她监视她,但她都已经离开怨宅了,他为什么还缠着她。 她稍稍起身,有些不耐烦。 那一边, 谢承谨听见她的动静,朝她这边瞥了一眼。 他没想到她会真的睡过去,因为睡得不太安稳,总在翻身,所以衣领有些松散了,露出多余的一截锁骨,头发这时候也有些凌乱,乌黑的发丝藤蔓似的垂落下来,落在锁骨弯,白肤黑发,颜色对比强烈。 谢承谨视线微顿,然后淡淡移开眼,低低问:“醒了?” 谢延玉:“……” 谢延玉真是没想到,一觉醒来,谢承谨居然还在这。 她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谢承谨则没再回应她。 屋子里又陷入一片寂静,偶尔能传来一点翻书的声音。 谢延玉听了一会,知道谢承谨是在看书,她睡着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这里看书。 她觉得有些荒谬, 她跟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让李珣找来这里,这样可以最大程度避开他谢府中的耳目,她不想让谢承谨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他这样监视她,她做什么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她还能做什么? 她捏着传讯符,脸色有些阴郁。 这时候, 传讯符里的灵力又波动了一下。 谢延玉又将注意力挪回了传讯符上, 她捏着传讯符,半晌,突然想到—— 既然谢承谨在这,或许她可以利用他,脱离这陌生人的纠缠呢? 谢承谨恪守礼法,看不得她去找贺兰危,嫌她败坏规矩,那看见这人的讯息,应该也会帮她直接掐断,而且他修为足够高,应该和这人不相上下。 虽然这人帮了她,但总在暗处像鬼一样盯着她,这已经足够令人不舒服。 她想到这, 直接起心动念,把传讯符之中,她和这人之间关于人偶的那段讯息记录给删掉了。 余下的都是这人单方面纠缠的一些讯息,她捏着传讯符,下了地,一瘸一拐往谢承谨身边走,然后道:“兄长。” 谢承谨看向她,面无表情,视线又往她脚踝看了一眼, 但他没有出声,似乎等她继续往下说。 谢延玉把传讯符递给他:“我眼睛看不见,刚才收到几条讯息,可以劳烦兄长帮我念一下吗?” 谢承谨几乎要冷笑出来了,平日里遮遮掩掩,现在却主动把传讯符给他看,以她的性子,很难说不是在算计什么。他冷漠地看着她,过了好半晌,却还是把传讯符接过来。 然后一垂眼, 上面几条消息,按着时间,从现在的到以前的,先后映入眼帘—— 【宝宝,为什么谢承谨会在你房间里,是不是他恬不知耻自己贴上来的?宝宝能不能不要理他?】 【宝宝,可以不可以离那些坏男人远一点?】 【宝宝……】 【好漂亮。】 【领口有些松,锁骨上的痣也好漂亮……】 【我爱你。】 谢承谨脸色冰寒, 他下意识看了谢延玉一眼,却发觉她锁骨白得晃眼。 他视线微顿,看见她锁骨上,真的有一粒很小很小的小痣。 第45章 一寸一寸 触碰她 谢延玉一直在被一个化神期的妖物监视着, 从她在怨宅开始,这妖物就一直在看着她,无时无刻地看着她,甚至到现在, 它也在看着她。 谢承谨用灵力从房间里一寸寸搜寻过去, 发现源头在谢延玉身上。 应该是那妖物把自己的神魂附在了谢延玉身上的某一处, 所以才能一直看着她。 他捏着传讯符,视线落回她身上,牙根都在发痒, 知道她把他当枪使, 但于情于理, 他不可能放任一个妖物和她纠缠不清, 好半晌,他才冷漠道:“有妖物把神魂附在你身上,应找到它, 驱走。” 谢延玉眼睛看不见, 她不知道那人又给她发什么消息了, 谢承谨没念给她听,但她刚才也想到了, 如果他还能监视她,就说明问题不出在怨宅,出在她身上。 眼下听见谢承谨的话, 她倒不觉得太意外, 只是安静思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不过现在纠结于这个问题也没意义,她出声问:“兄长要如何找?” 谢承谨闻言,视线冷淡地看着她, 他喉结滚动了下,却半晌没有出声说话。 谢延玉长久听不见他回答,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根本没有说要帮她找。 他只是说应该把那妖物的神魂找到再驱走,是她先入为主,认为他会出手,可是他如果要出手,应该也不会等到现在,一直不回应她。 谢延玉想到这,又想去看谢承谨的表情,但眼睛被蒙着,她看不见,就只能隐约感觉到,他好像正在注视她。 他似乎没有要帮她的意思,那么她就只能自己来, 但她确实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找到那妖物的魂魄附在哪,思忖半晌,她还是决定问问他要怎么办。 她张了张嘴,但还没来得及出声, 下一秒, 就突然听见他道:“过来。” 他语气平直,毫无起伏,但听这话的意思,又像是要出手帮她找了。 谢延玉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的,但好歹也算是在帮她解决麻烦,于是她点点头,摸索着又靠近了他一些。 * 那妖物的一小部分神魂附在了谢延玉身上, 要找到具体附在哪并不难,只需要谢承谨用灵力,从她身上一点点搜过去即可,触碰到妖物神魂所在的地方,他自能感应到。 但也因此,他不得不触碰她,手中蓄满灵力,从她的头顶开始搜起,修长的手指落在她发顶,隔着衣衫,能感受到温度有些冷,力道微重,像冰冷危险的刀锋,似乎要剖开皮肤,触碰她的骨。 他一寸寸往下, 头颈,背脊,尾椎, 他触碰到她冰冷的发,修长的颈,削薄的背,最后是细瘦的腰,但并没有感应到那妖物的神魂。 他的手因此在她腰间顿了顿, 她的腰其实很细,被腰封束起,又细又韧,像竹,用手掌就可以轻松丈量,他并没有停留太久,不过是一瞬,紧接着手掌掠过过她的后腰,开始往她身侧搜寻,从侧腰开始。 谢延玉虽然已破金丹境,但谢承谨修为在化神期,足足比谢延玉高出两个大境界, 修士之间有修为压制,平日里接触相处的时候倒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他搜她的身,为了找到那妖物的神魂,他所用的灵力带着些侵/略/性,顺着手掌就这样落在她身上,也令她感觉到一些威压。 威压压得她脸色发白,喘不过气,腿脚也开始发软,还有些头晕耳鸣, 甚至他手指触碰过的地方,还有些微妙古怪的痛感。 随着他一寸一寸触碰过去,那种痛意也一寸寸蜿蜒,像有蚂蚁在啃噬她的骨头,触感被无限放大,她大脑都已经空白了,最开始还能咬牙强撑,手捏成拳,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满的弓, 直到他触碰到她的侧腰, 她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整个人就要往前摔。 谢承谨眼疾手快,握着她的腰,把她捞起来。 离得近了, 谢延玉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侧颈, 她身体发麻,本能地拽住了他的手,借力平衡住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发觉他手的温度好像不像平时那样冰冷,有点热,但还不等她确认,就听见他冷声道:“站好。” 谢延玉脑子差点被他的威压压成一团浆糊,这时候听见他的声音,才又清醒了些, 她察觉到他语气有些居高临下,也发觉自己姿态有点狼狈, 她突然有点恼,骨子里那点倔强又冒出头,非要自己站起来。 于是她把手松开,不再攥着他的手,转而去扶旁边的桌子,想要撑着桌子站稳。 但腿还软,脚踝上也有扭伤,她试了试,根本站不稳, 但她也不吭声,抓着桌角的手更用力了。 谢承谨站在旁边, 他也没出声,面色冷淡地看着她,视线扫过她抓着桌角泛白的手指, 半晌,他突然抬了抬手,两只手扶在她腰侧,然后一用力,直接把她放到桌上坐着:“站不稳就坐好。” 谢延玉:。 谢延玉心里更恼火了。 但此时,她察觉到他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腰,把她按坐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则从侧腰往上,又开始继续搜寻了, 她顿了顿,还是压住了那股恼意。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69节 正事重要,她配合地抬起手。 他指尖从侧腰,一寸寸到侧肋, 薄薄的衣料拦不住体温相融,他指尖有些发热,最后游弋到她手腕间, 他手指探入她衣袖,从里面勾出一个芥子袋。 然后他从芥子袋里,拿出一片护心鳞。 * 另一边。 沈琅刚疗完伤醒来,就透过护心鳞,看见这一幕,姣好的面容都近乎扭曲了, 也就是这时候,他看见谢承谨垂眸,冷冷看了一眼护心鳞,似乎透过鳞片与他对视。 这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沈琅盯着水幕,和谢承谨视线相交的瞬间,他陡然生出一股暴怒,浑身血液好像都在轰鸣,气血翻涌,他连眼睛都在刺痛,琥珀色的温柔眼爬上血丝, 也就是这时, 谢承谨手指微动,面无表情地把护心鳞碾成齑粉。 水幕上的画面瞬间消失, 那一缕神魂也同时被驱离,回到自己身体里,沈琅受到反噬,一口血吐出来。 他胸腔起伏着,死死盯着已经不再有画面的水幕,表情扭曲怨毒,眼睛胀痛,竟然流下一滴血泪。 然而过了一会,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扯起嘴角笑了一声, 脸上怨毒的表情随之消失不见,变回了平时温慈漂亮的模样,像柔和的春水一样,只不过他半边脸上都是湿润的血,眼角,唇角都是,仍让他显得有些疯魔。 他垂下眼,看向自己的腿。 就在刚才,他疗伤疗得差不多了,修为已经恢复大半,已经可以收起蛇尾了。 他这样已经可以去见她了,不会吓到她,会给她留个好印象。 他现在就离开妖界,找去她身边,永远不和她分开,她要什么他都给她,他会跪在地上把一切都捧给她,然后把那些不知廉耻的贱男人,一个个挫骨扬灰。 想到谢延玉,他眼神又柔软下来, 半晌后,他抬手,用指尖轻轻拭去脸上的血迹, 然后他起心动念,又一次用灵力砸向妖界入口的结界。 原本已有些松动的封印,这一刻遭到重击,被撼动得又松了些,直接裂开了条微小裂隙。 * 与此同时, 妖界封印突然被撼动,连带着封印周围的几个阵法一起被波及, 天都是谢家辖域,封印处几个阵法不少都有谢承谨参与排布,这时候他因此受到反噬,胸口一阵剧痛,喉咙口涌上一股腥甜。 他闷咳一声, 面无表情地压下了喉口的血腥味, 但饶是如此,他面色仍旧苍白许多,反噬的感觉像是钝刀在不停凌迟他。 谢延玉看不见他的脸色,听见他闷咳了一声,还有点莫名其妙, 她偏了偏头:“兄长。” 谢承谨低低嗯了声。 刚才毁了那妖物的护心鳞,他一只手还握着她的腰,把她按坐在桌子上,以防她坐不稳摔下去,此时应声时,他声音难得有点沙哑,额角上青筋有些明显,或许是因为在压制着体内的反噬:“怎么?” 谢延玉听出他声音的异样, 她想到他刚才闷咳,心里有些猜测,大约是刚才他和那妖物对上了,受了点伤。 不过她不太关心这个,所以也不准备开口关心他。 感受到他手掌还不轻不重按在腰侧,虽然掌心没有再用灵力,但那处的感官还是被无限放大,她仿佛能感觉到他掌心血管跳动泵血,细微的,一下一下的,隔着衣衫贴着她的皮肤。 这种感觉很古怪, 令她把背脊都绷紧,她不自在地问:“已经将那妖物神魂所附的东西毁去了吗?” 意思是, 如果已经毁去了,事情都做完了,就可以松手了。 但她说话一直这样懂分寸,有点拐弯抹角,很少直白把自己需求说出口。 谢承谨没有立刻回答她。 他看了她一眼,视线掠过她白得晃眼的锁骨,突然又看见上面的那粒小痣,她皮肤苍白得像宣纸一样,小痣在上面,像熟宣上不小心落了一滴墨点,有点碍眼,让人生出一点烦躁,想用指腹把它用力蹭掉。 半晌, 他抬起手,指尖落在她锁骨, 然而他只是屈指捏住了她的衣领,用力帮她把衣领拉好,指骨泛白,声调克制:“不成体统,穿好。” 谢延玉:“……” 谢延玉正常问个问题,结果莫名其妙被他训斥一句,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她又抬起手,指尖按在衣襟,发现领口只是有点松了,并没有很乱。 也就是谢承谨循规蹈矩,什么都要一丝不苟,才连这一点松散都看不下去。 她觉得他事多,但还是把衣领又拉了一下,然后道:“兄长既都能注意到我衣领松散,想来那妖物所附之物,您也已经处理掉了。” 谢承谨听出她有点阴阳怪气, 他也没否认,只将按在她腰侧的手松开,淡淡道:“是一片护心鳞。” 谢延玉闻言,突然才想起来。 她在妖界的时候,捡了一片护心鳞,不知道是蛇的还是鱼的。 原本捡它,是想看看能不能借它想起一点那天在山洞里的事,但回来后就放在芥子袋里,把这事忙忘了。 现在提起这件事, 她思绪才又活络起来,试图回忆山洞里的事,但那段记忆实在太模糊了,怎么回忆都是一片空白,连一点细碎的画面都没有,现在护心鳞也被毁了,也很难再考证这事。 * 搜完身, 谢承谨又坐在桌前,开始翻书, 谢延玉感觉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知道他是刻意盯着她,所以她也没再开口提让他走的事,这人控制欲太强,提了也没用,他反而会疑神疑鬼,觉得她要支开他搞小动作。 她不提让他走, 反正等他有事要做了,他自己也就走了,她也不是耗不起这些时间。 她想到这,于是就安静坐在软榻上,开始和他耗时间,然而也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马车声。 马车行驶的过程中,车檐坠着的金玉相撞,所以马蹄声车轮声之间还混杂着清脆的玉鸣声。 谢延玉看不见,所以听觉被放大不少, 她听出这马车停在了客栈楼下,随后有人下了马车,像是带着仆从走进了客栈,上了楼,好像还在往她房间的方向走。 紧接着,她感觉到袖中的玉牌开始震颤。 一瞬之间, 她陡然反应过来—— 李珣来了。 他带着人,感应着玉牌的方位,正在往她这边走。 但现在谢承谨在房间里,安静坐在桌前,正盯着她。 第46章 多无趣啊你 疯狗 原剧情中提到过, 天剑宗的藏宝阁里,有一间专门用来供奉玉牌的密室。 密室之中还有个罗盘,和玉牌之间能够相互感应,现在玉牌中灵力被彻底激活, 就能够用这罗盘来精准感应玉牌的位置。 谢延玉看过原剧情, 知道眼下李珣带人来拿玉牌, 只需要拿着罗盘,跟着指针走,就能直接找到她。 她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有点焦躁。 李珣如果找过来了, 应该会先敲门, 但现在谢承谨在房间里,到时候他一开门看见李珣,就该什么都知道了。 她并不想让谢承谨知道这些。 他行为太难捉摸, 又是她名义上的兄长,想要管教她亦或是拦着她做什么事, 都再容易不过,她走剧情本来就已经很难了, 如果再被他横插一脚,她剧情就没法走了。 她不喜欢这种被压制管束的感觉,但越是不喜欢, 就越应该快一点得到力量, 快一点走完剧情成仙, 只有成仙,比他们所有人都强,才能不再被谁压一头。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听起来像是马上要走到房间门口了。 谢延玉是真的怕李珣敲门, 她将玉牌攥在手里,掌心里出了点汗,快速思考着应对之策, 也就是这时,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拂过她鼻尖,有点凉凉的。 她突然反应过来,屋子里的窗户没关。 她顿了顿,随后从软榻上起身,迅速走到了窗边。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70节 因为看不见, 她不知道谢承谨听见她的动静,会不会抬头看她, 于是她伸出手,做出尝试关窗的样子,但手伸出窗外的那一刻,她直接不动声色把玉牌扔出了窗外—— 玉牌里的灵力才刚被彻底激活不久, 它受了怨鬼的内丹和她的血,现在还需要被她的气息温养,里面的灵力才能流动,所以她必须要把它放在身边。 现在她直接把东西扔下去,玉牌离了她的气息,里面的灵力也会暂时滞涩住,相当于倒退回了只被激活一半灵力的时候。 只激活一半灵力,就无法感知到它的具体位置了。 就算李珣已经快要找到她了,但这个关头突然失去位置感应,他也无法找到她。 谢延玉知道窗户下面是一片繁茂的花丛, 玉牌丢进花丛并不显眼,埋在花叶间,也不用怕被人捡走, 她等到谢承谨走后,再下去捡回玉牌即可。 谢延玉将玉牌丢下去后,又在窗边站了一会。吹着风,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李珣一行人的脚步声停住了。 * 与此同时, 一门之隔的客栈走廊上, 李珣停下脚步,垂眼看向手中的罗盘。 罗盘上的指针原本直直地指着前方,眼看着就快要找到玉牌了,只差临门一脚,现在却突然像疯了一样开始乱转,突然就感应不到玉牌的具体位置了。 李珣见状,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身侧的几个手下也惊愕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很难理解吗?”李珣无所谓道:“那个人不太想把玉牌给我们。”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直接按住了罗盘上的指针。 罗盘到底也是个高等法器,指针是由玄铁锻造的,锋利得和刀锋似的,没那么容易被按住, 但李珣偏要按住它,不仅按住了,还用了点力气,直接掰动指针,强令它指向了刚才所指的位置。 因为强掰指针,他手指被划破,出了点血,但他一点也不在意,转过头和手下们道:“刚才指针指的地方,就这么几间房,一二三四,四间。” 他微笑问:“你们说,东西在哪间房里?” 这话一落。 手下们却唯唯诺诺,没一个人敢回答。 他们都知道自己这位主人行事作风有多像一条疯狗,即便李珣现在说话的语气还挺正常,但掰罗盘指针这种事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谁知道接下来他会不会直接把前面几间房门都踹开,挨个进去找玉牌。 见他们沉默不语, 李珣像是觉得无趣了一般,嗤笑了声,松开了按着指针的手:“行了,今天不踹门,看你们吓的。” 手下们是真的害怕, 李珣不像个正常人的时候,他们害怕,李珣像个正常人的时候,他们更害怕。 见他这样,有人犹豫着问:“主人,那人分明是故意藏起玉牌,不想让您感应到它。您为何不挨个踹门,找到那个人,直接把玉牌抢过来?” 李珣捻捻指尖血迹,漫声埋汰他:“直接抢么。多无趣啊你。” 他直接把罗盘抛给这人,然后转身下楼:“走了,多开几间房,这几天就住在这,我看看这人能藏到什么时候。” * 另一边。 谢延玉听着脚步声离开,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就等着谢承谨离开,然后她去捡玉牌了。 知道直接让谢承谨走没用,于是谢延玉干脆无视了他,准备直接睡觉,毕竟他在这里,应该也就是抓到好几次她去找贺兰危,所以才亲自来盯着她,她睡着后,他应该自己就走了。 更何况, 他明天清晨还要和贺兰危一起去看妖界的封印, 她睡一觉,睡醒了,他肯定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屋子里没什么声音, 谢延玉合衣躺上床,就只能听见谢承谨偶尔翻书的声音。 这声音有些催眠,没过多久,谢延玉就又睡了过去。 谢承谨坐在桌前,书摊在面前,但他基本没在看书了, 从她躺到床上,他就在看她,原本是想看看她又要干什么,结果发现她是真的睡着了。 她睡着后却并不安稳,一直在翻身踢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谢承谨很难得地感到了一点意外,平日里那么安静的人,什么都是暗戳戳的,怎么睡觉能睡得这么闹腾。 他视线扫过去, 看见被子都几乎要被她踢到地上去了,裙摆揉皱,露出一截脚踝。 脚踝上肿胀的淤伤已经好了很多,是他之前亲手给她上的药,带了点惩罚她的意思,动作用了些力气,因为她挣扎,所以偶尔会触碰到她没伤的地方,因为她皮肤太苍白,他按一下,就会留下浅浅的指痕。 他顿了下,面无表情地挪开眼。 * 谢承谨没在谢延玉的房间留太久。 她睡着后没多久,他就离开了。 回到房间后, 谢承谨稍微疗了疗伤,然后又开始处理事务, 有些东西需要他手写,桌上备好了笔墨纸砚,他坐在桌前,提起笔,斟酌着落笔。 大约是因为笔尖蘸的墨汁有些多了, 他还未落笔,就有一点墨汁滴落在纸,留下一个很小很小的墨点。 墨点还不如芝麻粒大,但落在一片空白的宣纸上,让人看着有些不舒服, 谢承谨垂眼看着,突然想起谢延玉。 他想起她的锁骨上那颗痣。 那颗痣小小的,所以不怎么起眼,要凑近看,盯着她的锁骨看,才能注意到—— 所以那妖物是盯着她看了多久,才给她传那样的讯息? 那妖物还夸那颗痣漂亮。 漂亮么。 谢承谨呼吸重了些, 他从不会在意某样事物是否漂亮,但却无法自控地想起那颗痣的模样, 她的皮肤实在太苍白,和纸一样苍白,所以那颗痣点缀在她的锁骨上,就显得非常醒目,一旦注意到了,就很难忽视。 说不清是不是因为生气,喉咙里好像烧了一团火,以至于他有些干渴。 他提着笔,试图在宣纸上写下些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那颗痣的模样突然就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了。 他又放下笔,垂眼看着那张宣纸, 好半晌,他突然抬手,把宣纸揉皱扔了。 * 另一边。 谢延玉房中。 灯火早已经熄灭,屋子里有些暗。 月光洒落,顺着窗格映在地面上,原本是很安静的画面,然而没过多久,窗户突然动了动,从外面被人缓缓拉开,随后,一个模糊的人影顺着窗户,翻了进来。 屋子分明在二楼, 但这人御灵力翻窗,动作利落又安静,没有闹出一点动静。 月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的模样照得清晰了些—— 凤眼高鼻,貌若好女。 漂亮温慈得像一尊神像。 是沈琅。 谢承谨离开的时候,在谢延玉房间外面布了结界,他进不来,所以只能翻窗, 他安静地翻进来,然后又静悄悄地合上窗户,这才看向床榻上的谢延玉,琥珀色的眼睛柔和得像春水,眼底却压着令人心惊的病态与痴迷。 他呼吸都急促了一些,站在原地看了她半晌,才迈步走到床边。 然后他微微蹲下身,蹲在了床边,和她凑得更近,安静地看着她。 谢延玉睡得不安稳, 沈琅看了她半晌,然后指尖在她额头轻点了一下,用了个安神的咒术,然后低声道:“睡安稳些。” 他用目光贪婪地描摹她的脸,从眉眼到鼻子,到嘴唇,几乎像蛇信一样要将她的每一寸轮廓细细舔过,但光看还不够,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空虚,于是他又脱下外衣,安静地上了床,伸手环住她的腰和脖子,将她抱进怀里。 他像蛇一样抱着她,乌黑的头发从肩头垂落,像藤蔓一样笼罩住她, 他睁着眼睛,看着她的睡颜,感受着她的心跳。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71节 他还是觉得不满足。 最后,他垂下头,用鼻尖贴近她的鼻尖,他亢奋得手指都在痉挛,身体战栗着,眼眶发红,水光盈盈的,几乎要兴奋到掉下眼泪来,唇瓣因为这姿势而贴在一起,时不时会彼此摩挲到。 他却没有亲吻她,而是病态地用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痴迷地嗅闻她的鼻息。 温热的, 带着浅浅药味的, 一下一下的,活着的。 他终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心安,喟叹道:“宝宝……” 第47章 怕 把他骂爽了 谢延玉这一觉睡得很沉, 但模模糊糊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被一条蛇紧紧缠住, 青色的蛇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绕住她,从肩膀到腰身, 从手腕到小腿, 她感觉身上很沉, 试图让自己醒过来,但转瞬却又坠入更深更沉的梦境。 但即便如此,她的本能也还在运作。 在沉沉的睡梦中,她仍然能感觉到, 有些不自在, 有哪里不对劲。 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注视她,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病态而痴迷, 视线宛如细腻的蛛丝,一点一点侵占她的全身…… * 谢延玉猛然惊醒。 她下意识睁开眼, 结果下一秒,眼睛见了光, 就被刺了一下。 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眼睛出了点问题,暂时不能见光。 昨天睡觉前她把覆在眼前的白绸拿下来了, 现在又不得不把它再拿起来, 重新戴上。 白绸就放在枕边, 她伸手去拿,然而下一秒,指尖却触碰到个冷冰冰的东西。 这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玉, 上面刻有咒文。 是一道玉符。 谢延玉:……? 谢延玉指尖微顿。 枕边凭空出现一块玉符,怎么想都足够令人惊恐。 按理说,她应该先想一想,这有没有可能是昨晚谢承谨在她睡着后放在她枕边的,但此时她却没有过多的思考,本能回忆起昨晚梦中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侧,缠着她,盯着她。 谢延玉一瞬之间冷汗都差点下来,但脸上表情还算平静, 她沉默了好半晌,然后小心翼翼捏起玉符,指尖一点点蹭过上面篆刻的咒文,试图辨认这是个什么符,一边辨认,一边将这些咒文默念出来。 刚念了一半, 她脑中就突然浮现出周围的画面。 眼睛仍旧无法见光,她刚把白绸系回去, 但此时她却能够用心“看见”周围的环境,所“看见”的画面会直接出现在脑海中,虽然不如眼睛看见的那样真切细致,但也能看见大概了,身边的软榻、矮几,稍远处的书桌、茶桌,她低下头,甚至可以“看见”自己的手,和手里这枚玉符。 即便上面的咒文陌生, 但她已经不需要再辨认,她知道这就是明心符。 她难得有点懵,没忍住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什么怎么回事?】 谢延玉说:我枕边突然出现一道明心符。 系统开始捧哏:【好事啊,大自然的馈赠。】 它说:【原本学习画明心符还要花十几天呢,现在直接有现成的了,你就不用和盲人一样了,不劳而获多棒啊。】 谢延玉:…… 系统又说:【这甚至是一道玉符呢,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符箓分三等,纸符、木符、玉符,纸符的功效最弱,效用所维持的时间也最短,拿明心符类比,纸符的效用只能维持一天,如果想要一直借此“视物”,则需要每天都画一道纸符。 反之,玉符功效最强,功效所维持的时间也最久,但篆刻玉符需要耗费很多灵力, 像明心符这种消耗品,很少人会用玉符。 谢延玉:…… 谢延玉知道系统在避重就轻。 于是她又问了一遍:我是说,你知不知道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谁把它放在这的。 她直接把话挑明了,系统也没法再装听不懂, 它沉默了一会,道:【不知道。】 谢延玉闻言,安静下来。 她大部分时候不喜欢和系统说太多话,就是因为系统给出的信息并不完全可信。 她对于事物的感知还算敏锐,可以大致判断出系统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系统所说的,走完剧情就能成仙,这句话倒是没问题,但除此之外,系统还和她说了很多假话,隐瞒了她很多。 她暂时分析不出系统隐瞒她的原因, 但至少在走剧情成仙这件事上,她和系统是同一个战线上的,这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暂时危害不到她的利益,她可以先按兵不动,等之后掌握更多信息再做打算。 谢延玉没有再追问系统。 明心符是贺兰家的独门法术, 她不觉得贺兰危会这么好心,趁着她睡着在她枕边放一道明心符。 她捏着玉符,皱了皱眉, 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伸手去摸自己的袖子, 之前贺兰危给了她一本书,书里记载了明心符的画法,她把书放在袖袋里,而现在,袖袋里的书不见了。 这意味着, 她之前睡着的时候,本能的感应是对的, 有人在她身边,看着她、抱着她,甚至拿走了她袖子里明心符的书,连夜学会了明心符,还帮她制了道玉符出来。 不劳而获的感觉确实很好,但谢延玉此时还是出了一阵冷汗。 此刻,她陡然想起那个妖物。 即使那片护心鳞已经被毁去,她却还是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半晌后, 她阴着脸从袖子里拿出传讯符,给那妖物传过去一条讯息。 * 在谢延玉起床之前,沈琅就先躲起来了, 他没准备直接出现在她面前,知道她不怎么喜欢理他,所以他也只是躲在暗处观察她,想着之后找个机会光明正大出现在她眼前,和她有个更好的开始。 突然收到她的传讯,他还稍微有些意外。 但没想到她会主动给他发消息。 沈琅有点受宠若惊,呼吸都放轻了不少,眉眼带上笑意,姣好的面容更柔和漂亮,像一汪春水, 他不知道她给他发了些什么,小心翼翼地用灵力接收了消息。 下一秒, 就看见她发来一句:【你没完没了了是吗?】 * 谢延玉是真的忍不住了。 她没想到这妖物这么难缠,甩也甩不掉,她都已经利用谢承谨把护心鳞给毁了,结果不过短短一夜,他竟然直接找上门来了。 就好像她不管走到哪都甩不掉他,他的眼睛会永远盯着她,注视着她,阴魂不散,像鬼影一样,仿佛会永永远远生生世世缠着她,即使他对她没什么恶意,还帮了她几次,但这也太瘆人了,令她坐如针毡。 她给他发完讯息,冷静了些, 随后她才反应过来他修为有多高,一个化神期的大能,抬一抬手指就能杀一片人,她这样和他说话,谁知道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杀了她。 她又强压下火气,开始犹豫要不要发两句别的找补, 但还不等她犹豫完,那边就迅速回过来几条消息:【对不起。】【不高兴了吗?】【别生气。】 谢延玉:? 谢延玉死都想不到刺他一句,他会先和她道歉。 她沉默片刻。 也就是这时, 她又听见身旁传来一点动静,循声看过去,就发现身边突然凭空出现了不少上等法器,还有灵玉,每一样都是极为珍稀罕见的,但这时候,这些东西却小山似的堆在这里,和不要钱一样。 与此同时,那边又发来几句: 【这样可以不生气了吗?】 【还是生气的话,可以骂我,不用忍着。】 【想怎么骂都可以。】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72节 【宝宝……】【打我也可以。】 谢延玉脑子难得空白了一下, 她捏着传讯符的指骨都泛白了,真的很想骂两句,因为他真的和有病一样, 但看他的反应,她又生出个荒谬的念头—— 她怕把他骂爽了。 即使不知道他藏在哪里,正在哪个阴暗角落注视她,但她能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变得更炙热,更亢奋,好像视线的主人此刻极度愉悦。 谢延玉很少关心别人的想法,但现在却真的有点想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人,想起那枚鳞片,她基本确定了山洞里帮她拿玉牌的就是他,可是什么人会这样呢,和鬼一样阴魂不散地缠着她,但也不害她,还莫名其妙帮她的忙。 结合种种线索,她尝试着分析他的身份,却莫名又想起那天在妖界闻到的妖气。 凉凉的竹叶气味,很熟悉,但究竟是哪里熟悉?这种熟悉感好像刻在灵魂里一样。 她试图深想, 然而下一秒,脑中莫名其妙闪过一些零碎画面,好像有什么记忆要破土而出了一样,但画面太碎,她抓不住,头也一阵剧痛,除此之外,心口处也是一阵刺痛,像被人刺了一剑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飞快地闪过个念头,觉得原剧情里,她被一剑穿心,应该也是这种痛感。 只不过, 不管是这阵画面,还是这阵痛感,都仅仅持续了一瞬,很快就散去了。 她忍着疼没闷哼出声,被这么一打岔,倒是没兴致再细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捏着传讯符,给他回过去一条:【你就一定要缠着我吗?】 那边回过来几句: 【离开你我会发疯的,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宝宝,别赶我走。】 【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绝对不会影响你。】 【我比他们都有用,都听话。】 【真的好爱你,宝宝……】 【别赶我走,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谢延玉:“……” 谢延玉沉默片刻,看了眼旁边堆成山的珍稀法器。 不可否认,这妖物在某些时候确实很有用。 她快速权衡了一下, 最终,她没有再赶他走,算是默许了他跟着她,毕竟就算她真的赶他走,他大概率也是不会走的,他修为已在化神期,铁了心要缠着她,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既然这样,不如就心安理得地利用他。 现在已经是上午, 谢承谨和贺兰危一起离开,去附近看封印了,估计也快要回来了, 她不想再耽搁太多时间,于是没再和这妖物说话,把那些法器都收进芥子袋里,随后就准备出去捡玉牌,拉一拉和李珣的剧情线。 然而刚走到门口, 就发现门口有一道结界。 是谢承谨昨天离开时设下的,既能拦着妖物进来,也能拦着她出去,也不知道有这道结界在,这妖物是怎么进的她房间,从窗户爬进来的吗? 谢延玉沉默了半天。 随后她突然出声,对着空气说:“你不是什么都能做吗?” 她缓缓道:“先帮我把这结界砸了。” * 谢承谨设置的结界,是一道双面结界, 沈琅从外面进不来,但从里面却能直接打碎结界, 他还算说话算话,出招砸结界的时候也没有出现在谢延玉面前,仍然藏在暗处。 他一道灵力打出去,直接把结界给打碎了。 谢延玉顺利地离开房间, 因为有了明心符,即使还蒙着眼睛,但她也能“看见”周围的环境, 所以她一路走得也很顺,下了楼梯,然后绕过院墙,来到她房间正下方的花丛处。 她昨天把玉牌丢出窗外, 玉牌应该就掉在了这片花丛里。 她微微抬腿,迈进花丛里,一只手落在花叶上,把花叶掰开,找玉牌。 找了一会, 她发现玉牌在面前两株月季之间, 于是她又往花丛里迈了一步,然后弯下身,要去捡玉牌。 然而也就在这时,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一群人, 为首那男人穿着一身红衣,血一样的颜色,非常醒目。 男人手里拿着鞭子,稍稍用了点灵力,鞭子就隔空缠住她的手腕,阻止住她捡玉牌的动作。 然后他声线含笑问她:“就是你拿到的玉牌?” 谢延玉手腕被缠住,她顿了下。 随后她微微侧头,注意到男人的手修长漂亮,但缺了一根无名指。 他无名指的位置,是一根金色的义指。 视角再往上走, 她终于看清男人的长相。 高眉深目,金褐色的眼,很有攻击性—— 李珣。 * 与此同时, 沈琅在谢延玉的房间里。 他知道谢延玉是要下楼捡个东西,很快就会回来,但仍旧觉得难捱。 从她离开的那一刻,他就开始感到难捱,她答应不赶他走,所以他会听话,她下去捡东西前,和他说过不让他跟太近,他就不会跟太近,会在房间里等她回来。 可是他在心里默数时间,很久了,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了?是不是反悔了想躲着他了?还是有什么人缠住她了? 他坐立难安,琥珀色的眼睛都开始有些发红,眼里水光盈盈,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半晌,他终于忍不住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垂下眼睫,安静地透过窗缝往下看。 然后他看见, 谢延玉在楼下,和一个红衣男人离得很近, 男人长相浓丽,像一把开刃带血的剑,让人不敢逼视。 沈琅知道他—— 天剑宗李珣。 上一世,谢延玉和他定过亲。 血丝爬上琥珀色的温柔眼, 沈琅站在窗后,姣好柔和的面容,一瞬间变得阴鸷。 第48章 她愿意和你说话 是看得起你 毕竟曾经一起生活过一阵子, 谢延玉一眼就认出了李珣。 当年李珣被魔族追杀,为了找个藏身之处,骗她说他是家世鼎盛的世家子,她以为攀上高枝, 就收留了他, 后来魔族追到家门口, 刀架在她脖子上,她才知道李珣早就家破人亡,于是直接把他卖了。 她那时以为他在魔族的刀下必死无疑,所以顺手拿走了他的宝物。 没想到他会活下来。 和以前相比, 他的长相没太大的变化, 五官更深刻了一些, 整个人却变得更锋锐了,像一把沾了血开了刃的宝剑,明明在笑, 但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带着一股凶戾的气质。 他还缺了一根手指。 谢延玉看过剧情,知道是当年她顺走了他保命用的法器, 导致他对上魔族毫无还手之力,被挑断了全身灵脉, 还被剁了一根手指。 所以他应该挺恨她的。 大约是因为恨,所以一直记得她。 哪怕她和几年前的样貌变化很大,但原剧情里, 他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谢延玉没想到他会带人在这附近蹲守着她,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玉牌就在花丛附近的,但这也不重要,她原本就是打算要和他相认,开始走这条剧情线的。 她思忖片刻, 随后她没有过多犹豫,直接转过脸,正脸面向他。 这样应该更方便他认出她。 * 李珣原本也正看着谢延玉,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73节 他还真没想到,玉牌会在一个瞎子手上。 天剑宗派了那么多人去找这玉牌都没找到,一个瞎子,看修为估计也才刚突破金丹期,是怎么把玉牌拿出来的? 他盯着她看,试图从她身上找出一些特殊之处, 随后下一秒,就看见她转过脸来—— 细长的眉毛,眼睛被白绸遮着看不见,鼻梁高高细细的,嘴唇颜色很淡。 是很清秀的长相,算不上多亮眼。 李珣对这张脸没什么印象。 然而莫名的,刚看清她的脸,他就感觉到一阵头痛! 眼前好像有什么画面飞快掠过,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随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心悸,心脏砰砰跳,不停泵血。 李珣皱了皱眉。 这感觉说不上痛苦,毕竟再痛苦的感觉他都体验过,断手指剔灵脉,但这感觉太陌生,他不喜欢。 而他只要看着她,就心跳过速。 他忍无可忍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原本他还打算问她些话,亲自把玉牌拿过来,但现在他生出一种错觉,如果他再呆在这,心脏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于是他又把缠在她手腕的鞭子收回来,意味不明冷笑了声:“呵。” 随后, 他像是突然变得兴致缺缺,也不再和她说话,直接吩咐手下们把玉牌从她手里拿过来,说到底,谢延玉不是魔族,是个人族,李珣行事乖张,但也不至于上来就抢她东西,能用钱财灵宝交换玉牌,是最好的。 吩咐完,他也根本不多留,直接转身走了。 * 那一边。 谢延玉刚转过脸,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就先见他吩咐手下们拿玉牌, 随后下一秒就看见他直接走了。 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根本没认出她! 谢延玉:? 谢延玉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毕竟原剧情里他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但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意外。 毕竟她在提前推进剧情,虽然最后剧情能殊途同归,但中间发生变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应该和当时拿到玉牌一样,是缺了哪个必要条件才导致他没认出她。 但现在不是分析这个的时候, 李珣人都要走远了,错过这次,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面。 谢延玉迅速捡起玉牌,提着裙摆就要追上去。 然而刚追出去几步,就被他的手下们拦住了。 手下们道:“姑娘留步。” 他们态度还算客气,和她商量:“姑娘,我家主人是天剑宗现任宗主李珣,您手上这玉牌原本是我家主人的东西,不知姑娘可否归还?我们愿意用法器和灵宝和姑娘交换,定然比这玉牌对您来说更有价值……” 这话还没说完, 谢延玉就直接绕过了他们:“我要见李珣。” 她又往李珣那方向追过去。 手下们见状,连忙道:“姑娘不可。” 他们这次态度比刚才更强硬。 毕竟李珣明摆着不想和她接触,他们要是真的让她追上去了,谁知道李珣会怎么惩处他们? 他们直接出招拦下谢延玉:“我家主人的意思很明白了,他不愿意见您。” 谢延玉这时候是真的着急, 眼看着李珣都要没影了,她又被他们拦下来,她也烦了,直接蓄灵力,出招要把他们的招式破开, 但招式一出手, 下一秒,就直接发出“嘭”的一声—— 她不仅把他们阻拦她的招式破开了,还直接打倒了几个人。 这完全在意料之外。 她顿了顿,垂下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这就是金丹期的力量吗? 她抢了谢承谨的机缘,强行吸收成修为化为己用,虽然突破了金丹期,但灵脉受损被反噬,昨天甚至无法动用修为,睡了一觉醒来,倒是能用一点灵力了,但她没想到,仅仅是这么一点灵力,就能打倒好几个人。 金丹期的力量,和筑基期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追求力量。 谢延玉“看”向李珣那几个手下。 他们也都是金丹期的修士,她能打倒他们,其实也有他们轻视她的缘故,没想到她会措不及防出手,但这已经够了,她有些兴奋,这是她第一次真切体会到力量的滋味。 她不准备和他们继续交手, 真打起来,她也未必能占什么便宜,现在李珣已经没影了,她也不知道李珣在哪, 她想了想,于是弯下身,蹲在那几人面前,拿捏着他们的心理半真半假威胁:“你们也不想真的和我打起来吧?我一招就能让你们倒下,真打起来,你们未必能从我这儿讨到什么好。” 她直接提要求:“让我见李珣,玉牌我要见到他后亲手给他。” * 另一边。 李珣走出去没太远,就突然皱了下眉, 他心脏还剧烈跳动,但刚才仅仅只是心跳过速,现在已经开始心口疼了,没过多久,他突然弯下身,单膝撑在地上,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来。 他所修的功法十分阴损, 有时候会突然失控,导致体内灵力暴/动,反噬自身,就会像现在这样。 不过最近功法失控的时候,他脑子里总闪过奇怪的念头和画面,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上次失控就在不久前,是因为他试图强行冲破化神境。 但这次—— 李珣抹掉唇间血迹,差点气笑了。 刚才那瞎子还真有点特殊,多看她两眼,他怎么就浑身灵力暴/乱失控了? 体内灵力乱涌,再这样下去,他会爆体而亡,他必须运功压制。 他的功法很极端,若是失控,就必须将这些灵力全都引入自己丹田,用自内丹的力量强压这些灵力,但这是个很极端的法子,若引入丹田还压不住,就相当于自爆内丹,也会死。 李珣之前灵脉断尽,所以只能修习这门功法, 但他不在意,因为这功法足够强。 他闭了闭眼,然后将乱涌的灵力引入丹田。 也就是这时,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微动静,随后,一阵灵力朝他打来, 他反应快,但因为正在压制失控的灵力,他现在不能动用灵力,所以他迅速旋身躲了一下。 回过身的瞬间, 他也看见身后那个偷袭他的人—— 这是个挺拔高挑的男人,戴着面具,看不见长相。 但身上有淡淡的妖气。 李珣看着他,冷笑:“你是个什么东西,偷袭我?” * 沈琅不喜欢别人看他的脸,厌恶其余人低贱的视线,若无例外,一向在人前以面具遮脸。 在被李珣打量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李珣。 上一世, 谢延玉那些旧情人里,沈琅最熟悉的就是李珣。 他和谢延玉成婚后,李珣总来找谢延玉,看似找茬,实际纠缠,屡次以要挟的口吻要谢延玉和他和离,在谢延玉死后,李珣更是杀进妖界,要抢走谢延玉的尸首。 沈琅那时候散尽修为,试图复活谢延玉,但复活阵法失败了,因为那时候谢延玉已经没有灵根了,他不知道她的灵根具体是怎么没的,但知道是因为李珣没的。 沈琅自知罪无可恕,但李珣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之前在楼上,看见李珣不缠着谢延玉,反而转头走了,沈琅就怀疑李珣没恢复上一世的记忆。 现在听见李珣的话,他就彻底确认了。 毕竟上一世,他和李珣多次交手,李珣若也有前世记忆,不可能认不出他。 沈琅看着他,淡笑了声,回了一句:“你又算什么东西?” 他声线淡,但面具之下,表情已经阴翳到扭曲, 重来一世,凭什么李珣还能和谢延玉遇见,能和她说上话? 甚至刚才,谢延玉还试图要追上李珣,他几乎要用目光活剐了李珣:“你也配让她追着你跑?” 这话一落, 李珣几乎是立刻就想起刚才那个瞎子。 他刚才其实听见她追他的动静了,但没回头看,这时候一想到她,他心跳又开始过速,刚压下去一点的灵力又开始暴/乱。 李珣低喘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这场面有点意思。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74节 这算什么,不敢和她发火,来找他撒气来了? 虽然不认识这妖物,但不影响他觉得有趣,他扯扯唇,咽下喉咙里血腥味,皮笑肉不笑:“那怎么办呢,她就是愿意追着我跑。怎么不见她追着你呢?” 这话一落, 沈琅好像被戳中痛处,不回应,直接出招打了上去, 李珣接了两招,但因为不能用灵力,直接落了下风,没几招就被沈琅用剑抵住脖子。 他吐了口血,抬眼看着沈琅。 即使沈琅戴着面具,看不见脸,李珣也能感觉到他在暴怒,他兴致上来了,都已经被人拿剑抵着脖子了,结果还在笑,阴阳怪气火上浇油: “啧,你生什么气,你以为我想被她追着? “你窝窝囊囊在这和我撒气,不如问问我刚和她说了什么呢,说不准你学过去,她就追着你了,是不是?” 这话一落, 沈琅额角的青筋都跳起来了。 李珣也不是什么善茬,灵力调动不了,他也不会真在这等人捅他脖子, 他一边说话捅人心窝子,一边抓着鞭子,准备激怒趁沈琅,等沈琅再动手时,找机会暴起反击。 他很笃定沈琅会暴怒,哪有人听见这种话不生气? 然而下一秒, 沈琅却没有再动手。 他给李珣用了个定身术,然后阴森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你也配说不想被她追着?” 李珣愣了下:“什么?” 沈琅冷笑:“她追着你,愿意和你说话,是看得起你。” 沈琅想把李珣的皮扒了,把他的嘴撕烂,让他变成一滩泥。 但他知道,谢延玉现在想和李珣说话。 他嫉妒到眼睛通红,连心口都在发酸,眼里都滴下一滴血泪, 但他不会坏她的事。 于是他看了李珣半晌,最后强忍着疯狂蔓延的妒意和杀了李珣的冲动,直接把人给带走了。 * 另一边。 谢延玉还在和李珣的手下们僵持。 手下们确实不敢放她去见李珣, 但他们也忌惮谢延玉,摸不清她实力如何,半晌后,终于松了口,说让她回房间等着,他们去请示一下李珣,如果李珣同意了,他们再来找她,带她去找李珣。 这样也足够了。 毕竟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谢延玉点头答应下来,然后上楼回了房间。 紧接着一打开门,就看见—— 李珣已经在她房间里了。 他被定了身,眼睛血红,面色扭曲地坐在桌前。 谢延玉:……? 第49章 听见了吗 我心快跳出来了 谢延玉愣了一瞬间, 随后很快就明白过来—— 是那妖物帮她把李珣弄过来的。 谢延玉:“……” 谢延玉“看着”李珣, 她发觉李珣也正看着她,但他只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忍无可忍地闭上了眼, 表情很是阴沉, 好像十分厌恶她, 看她一眼都会觉得难受一样。 谢延玉光是看着他这样子,就能感觉到他很生气了。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这样乖戾的一个人,现在又是天剑宗宗主,人人都尊称他一声剑尊, 结果被人定了身强行带来她房间里, 这都说得上是羞辱了, 不生气才不正常。 但也不至于看见她就闭上眼吧。 这得气成什么样? 谢延玉观察着他的神态,知道他生气,倒也没有立刻走上去搭话, 一边安静思忖着该如何措辞和他相认,一边走了会神。 不得不承认, 这个妖物还挺有用的。 她甚至觉得现在这样,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心想事成了, 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这种程度的心想事成,有那么一点瘆人,因为他一直在暗处盯着她, 就连刚才她下楼, 他也在看着,所以才会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可以肯定,他现在依旧在看着他,隐去了身形, 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 她顿了顿。 随后,她拿出传讯符,想了下,先给他发过去一条:【多谢你。】 太难得了。 她第二次主动给他发讯息。 第一次语气带刺,问他是不是没完了,总缠着她,现在则是和他道谢。 但沈琅捏着传讯符,心里升腾出一种很复杂的感受,一边是她居然主动和他道谢,这说明他对她有用,但另一方面,他知道她道谢,是因为他把别的男人送到她身边去了。 这种感觉像有人拿刀往他心口剐了几刀,但刀尖上沾了蜜糖。 沈琅表情凝滞半晌,眼睛微微发红,半晌才慢慢编辑出一条讯息:【不用向我道谢,能让你开心我就……】能让你开心我就很高兴。 但这条讯息还没编辑完, 那一边,谢延玉就又发过来一条:【但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吗?门没关,窗也没关,从哪出去都行。】 沈琅指尖一顿。 刚才编辑好的话又被一字字删掉。 * 谢延玉觉得这妖物很有用,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太喜欢他密不透风地盯着她。 是他自己答应过她,只要不赶他走,他什么都能做,她现在让他出去一会儿,也是很合理的要求,所以即使后来那妖物又找了些留下来的理由,她也依旧坚持让他出去。 等他出去,谢延玉才又看向李珣。 他没认出她,她就直接和他提当年的事,让他和她相认就好。 她打好了腹稿,然后才往他那边走过去。 李珣靠坐在椅子上,听见她的脚步声,仍旧闭着眼,阴阳怪气讽刺:“你那条狗还挺听话。” 他有点不耐烦:“说吧,把我绑过来干什么?” 谢延玉走到他身边:“你……” 她原本想直接说,你还记不记得之前被魔族追杀时的事,然而刚说出一个“你”字,李珣就皱了皱眉 紧接着他哑着声打断她:“闭嘴。” 谢延玉话音一顿。 李珣则仍旧闭着眼。 他甚至偏过头去了,脖颈上都暴起了一些青筋,模样有些隐忍。 他发现光看不见她没用,他听见她的声音,心跳得更厉害了,以至于他体内的灵力又乱涌起来,在他丹田里乱撞,直接把那妖物给他下的定身咒都冲开了。 他短促喘息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少和我说点话。” 谢延玉:“……” 她从头到尾就和他说了一个字,他还想怎么样? 她真是快被他荒谬笑了,忍不住要阴阳怪气:“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 这话话音未落, 李珣就心跳砰砰,生出一股剧烈的恼怒。 因为能动了,所以他忍无可忍,也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迅速抬起手扯住她,直接把她扯到了身前,两人距离就在这一瞬间拉近。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 谢延玉被惊了一下,余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李珣则把手搭在她脖子上。 他想杀了她,灵力压在丹田里用不了,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他准备拧断她的脖子,但手指尖刚触碰到她的咽喉,他想用力,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折磨得头晕脑胀,连掐死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珣真是快气笑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事,他怎么能被一个瞎子折腾成这样? 最可恨的是这瞎子光是站在这,什么都不做,他人就快要死了! 他缓了半晌,最终退而求其次,捂住她的嘴:“我都说了,少和我说点话。” 谢延玉觉得他真是有点病。 她想起来好多年前和他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那时候他也有点乖戾,少爷脾气,但是也没像现在一样啊。她被他捂着嘴,也快气笑了,稍微偏了偏头,准备挣脱出来继续说话。 呼吸洒落在他掌心, 李珣头晕目眩中,能感受到她唇瓣张合,意识到她又要说话了,他直接把她往胸口一按。 然后他问:“听见了吗,我心跳很快。”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75节 谢延玉:。 谢延玉头一次意识到,人在极度茫然的时候,是没话说的。 她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每一句话之间都没有关联,她根本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她顿了顿,没忍住问系统:他怎么了? 系统也真情实感地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谢延玉听出来了,系统说的是实话,它真的不知道。 她词穷了,需要缓缓,于是不再试图说话。 但李珣没沉默太久, 他压下喉咙口的血腥味,咬牙切齿继续道:“我看见你,心跳就很快,听见你的声音,心跳也会变快,听见了吧,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谢延玉被按着头,侧脸贴在他胸膛, 隔着一层衣料,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也确实能听见他胸腔里一下下的心跳。 他心跳确实很快,过速的心跳和他说话时胸腔的共鸣糅合在一起,以至于她能感觉到胸腔细微的震颤。 谢延玉沉默着。 她很少有这么茫然的时候, 系统终于忍不住了:【他好神经病啊。】 谢延玉:…… 系统:【真的好癫啊。】 它说:【他为什么会用这种想把你刀了的语气,说出像表白一样的话?】 系统用词有时候有些奇怪,但谢延玉可以明白它的意思, 她说:可能他真的有病吧。 系统崩溃:【为什么?嗯?究竟为什么?明明剧情好像也在推进,但为什么每个人都癫成了我无法理解的样子?都跟你说了不要乱走剧情了啊!】 谢延玉不说话了。 她听着李珣的心跳,试图理解他的意思。 好在李珣没有让她猜太久, 他很快就阴森森道:“因为心跳太快,所以我体内的灵力暴/乱了,我把灵力全都引进丹田里,用内丹的力量压制它们。” 谢延玉听到这里,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她顿了顿, 紧接着,又听见李珣道:“现在你让我越反常,心跳越快,我灵力就越乱涌,越压制不住。你猜猜,如果灵力乱涌,冲破我的丹田,我会不会内丹爆裂而死?” 谢延玉:“……” 谢延玉完全听明白了。 修士的内丹非常重要,因为里面蕴藏着很强的力量,内丹若是爆裂,不仅修士本人会爆体而亡,连带着周围的人也会被牵连,有些修士在和人决战落入下风时,会选择自爆内丹,带着对方一起死,死也拉着对方垫背。 谢延玉不说话了。 她稍稍抬头看向李珣。 李珣闭着眼睛,完全无法看她,一看她,心跳就快,心跳加快,灵力就乱涌,恶性循环。 但似乎是感觉到了她抬头的动作,好半晌后,他扯了扯唇,露出个又疯又恶劣的笑。 他忍无可忍,垂头凑在她耳边:“允许你再说一个字,想好了再说。不然你话太多,我身体受不了,内丹爆了,咱俩就一起死在这。” 谢延玉直接闭嘴了—— 这要是直接说她是他未婚妻,会死啊! 一个字能说什么? 她都快气笑了,想叫他滚。 * 另一边。 一门之隔,沈琅站在门外。 他听不见他们在里面说什么,但隔着门缝,可以看见他们相拥在一起,李珣把谢延玉按在他胸膛,谢延玉也没有挣扎,看起来有些亲密。 沈琅知道自己可以走得远一点, 但他没有动,只是一动不动地窥视着他们,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这样亲密,他眼睛都要滴出血了,却还是自虐一般地盯着他们,不停地想,他们在说什么? 是亲昵的爱语, 还是仅仅在商谈事情? 李珣分明还没恢复记忆,怎么会和她这么亲密?应该只是在商谈事情,但商谈什么事情,需要谢延玉贴在他胸前?他亲自把李珣带来这里,现在却开始后悔,开始扭曲,他怎么能亲手把这个野男人送到谢延玉身边,然后看着谢延玉和他举止亲密? 沈琅知道自己有些不正常了, 他想要凑过去,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又因为听不见,所以仍旧留有一些希望,而这样反复的念头如同钝刀,几乎把他折磨得喘不上气,他告诫自己不要打扰,胸腔起伏着,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点细微声响,打断他们。 好在屋子里, 谢延玉听见这声响,好像回过神来了。 她挣扎了下,从李珣胸前抬起头,和李珣拉开了一些距离。 沈琅隔着门缝,看着这一幕,松了口气。 他仍旧怨毒地看着李珣,但目光落在谢延玉身上的时候,又变得柔软。 她都主动和李珣拉开距离了,证明就算真的有什么亲密举动,也一定是李珣那个贱人勾引她,还没恢复前世的记忆就已经开始纠缠她了,真不要脸。 毕竟她上辈子和他说过,没爱过李珣。 那么她这辈子也不会爱李珣,现在找李珣也一定是为了说其他的事。 她说过只爱他一个人。 他现在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出现在她面前。 沈琅这样想着,就看见她拿起了传讯符,随后他就又收到一条讯息。 他心脏砰砰跳起来,刚才还酸涩难忍的胸腔,冒出一点愉悦感来,她又给他发讯息了。 光是这样,她主动找一找他,他那些酸涩和妒恨就好像都被抚平,姣好的面容又柔和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点开她的讯息,不知道她这次给他发来什么。 然而下一秒, 他表情就凝固住,眼眶泛红。 因为他看见她发来的讯息是—— 【能帮我和李珣说几句话吗?】 【就说我是他未婚妻,很多年前,他答应过和我成婚。】 血泪流出眼眶, 刚才用来安慰自己的话,像可笑的空中楼阁,被推了下,霎时间轰然倒塌,他把他们凑到一起,谈婚事,把她亲手推给别人。沈琅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痛得腰都直不起来,耳畔轰鸣,大脑空白, 他没忍住,捏碎了传讯符。 第50章 把他 折腾了个半死 谢延玉需要和李珣相认, 原本准备选个迂回点的方式,但看到他现在这副突发恶疾的样子,又想到原剧情,情急之下, 就给那妖物传了讯息, 准备让那妖物传话, 直截了当说明当年他答应过定亲的事。 但发完讯息,她又有些后悔了,在心里和系统说:我还是感觉挺奇怪的。 系统:【什么奇怪?】 谢延玉:李珣奇怪。 她知道李珣恨她。 毕竟当年是她顺走了他的法器,导致他被魔族挑断浑身灵脉, 剁了一根手指, 他不恨她, 反而说不过去了。 但正常人时隔经年再遇见她,肯定恨不得把她抓回去直接杀了,再残忍一点的, 就是把她带回去慢慢折磨,也砍她一根手指, 以解当年之恨。 然而她做梦都没想到—— 原剧情里,李珣报复她的方式居然会是和她定亲。 先和她定亲, 再戳穿她和贺兰危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然后翻脸退婚。 这确实也是个折磨人的法子, 把她高高捧起, 再重重摔落。 但正常人谁能想出这种法子来报复人?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原剧情中,李珣之所以选择用定亲来报复她,应该是因为原剧情中, 她和李珣相认的时候,她表现出了想攀高枝的意愿,她觉得这很重要,他就用她认为重要的事情报复她。 但现在她提前知道了剧情。 她甚至提前了她和李珣相见的时间,这个时候,原剧情中一些该发生的事情还没发生,现在和李珣表明身份,李珣反倒不一定会履行和她的婚约了,她再让那妖物帮她传话,说当年他答应过成婚的事,或许会起反效果。 她想到这,又捏着传讯符,准备给那妖物发一句:【算了。】 然而正编辑着讯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下一秒,就察觉到李珣状态不对,她先是听见他闷咳了两声,随后就看见他整个人像直接脱力了一样,再也维持不了之前的坐姿,整个人往前倒下去。 谢延玉就在他身前, 他这样一倒,她还没来得及躲,他整个人就蔫了吧唧地倒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一个面对面的姿势,两人都是盘腿坐着,李珣上半身塌下来,弯倒下来,头就靠在了她肩头,唇微微动了下,似乎在说什么话。 这还挺突然的。 谢延玉不得不停下给那妖物传讯的动作。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76节 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吐息洒落肩头,于是微微弯身,去听他在说什么。 然后就听见他牙切齿地夸她:“你可真行。” 他气若游丝地骂了句脏话:“哪来的瞎子专门克我,光是和你呆在一起,我就能死。” 谢延玉心说,可不是吗。 看你这状态,我也觉得我可真行。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还能有这样一天,她什么都不用干,光是坐在这里,就能把别人折磨成这样。 她生出一点扭曲的快/感来。 随后, 她感觉到李珣安静下来。 她抬手按在他身上,感应了一下,才发现他已经被丹田里乱窜的灵力折磨得很虚弱了,之前挺直着腰坐在她对面,用凶狠的语气威胁她同归于尽,都是强撑出来的。 实际上那时候就已经快晕倒了。 现在更是直接晕倒了。 谢延玉:“……” 谢延玉没忍住,冷笑了一声。 然而声音刚发出来,就发觉李珣连晕倒都晕得不安稳了,唇角溢出一点血丝,灵力又乱涌起来,像是随时要爆体而亡。 谢延玉没想到,就算他已经昏过去了,听见她的声音还能有反应。 她暂时还不想和他死在一起,于是愣了片刻,又安安静静地闭了嘴。 然后她在心里问系统:这样要怎么办?别说走剧情了,他一和我接触,整个人就快要死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 过了一会,它才说:【当年他送你的定亲信物还在吗?】 谢延玉问:那块玉佩? 当年李珣给她的定亲信物,是一块墨色的玉佩。 系统:【对。那块玉佩确实是个宝物,这世间仅此一块,它有个功效,是平复周围所有乱涌的灵力。如果你把它戴在身上,再接触李珣,即便他灵力乱涌,也会被玉佩的力量强行平息下来。】 它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谢延玉:。 那枚玉佩已经被她当掉了。 当年她来到天都,还没等进城,就被人把盘缠抢走了,这枚玉佩放在衣服里,侥幸逃过一劫,她没了盘缠,就把这玉佩当了换钱了。 她安静片刻,正回忆着当年是在哪把玉佩当掉的, 但也就是这时,客栈外面传来一阵马车声。 谢延玉听出来,这是谢府的马车声。 应该是谢承谨和贺兰危看封印回来了。 她顿了顿,又看见倒在自己肩上的李珣,顿时也来不及再想玉佩的事,她直接站起身,把李珣拎起来。 李珣比她高大不少。 换做以前,她是拎不起来他的,但她现在已有金丹期,力量方面有了不少提升。 她勉强把他拎起来,然后拖到窗口,准备把人扔下去。 她怕把他从门口踹出去,正赶上谢承谨回来,被谢承谨抓个正着,从窗户扔下去,这里是二楼,摔不死他,她也可以用一点灵力,辅助他落地。 但临了要把人扔出去的时候,她又觉得不甘心。 辛辛苦苦绕了这么一大圈,拿了玉牌,见到了人,但是一点剧情进度都没推进。 她思忖片刻,看见他腰间的天剑宗令牌,于是又把那令牌给摘了下来,然后才用力,把人扔了下去—— 原剧情中, 她和李珣相认之后,李珣把随身的令牌留给了她,说只要拿着这令牌,就能随时感应到他的位置。 现在她虽然没和李珣相认,但拿他令牌,也能推进一点剧情,毕竟完成剧情点,时间顺序不重要,是不是他把令牌给她的也不重要,只要她拿到这令牌,就算完成了剧情。 谢延玉对此已经很熟练了。 系统看着她娴熟的姿态,欲言又止。 它沉默了很久。 然后才播报道:【李珣剧情进度增长2%,当前进度2%。】 它一边播报,一边忍不住想,剧情点虽然完成了,但剧情怎么能被歪曲成这样? 原本应该是两人相认,然后李珣给出令牌,承诺要和她成婚;现在变成李珣被折腾了个半死,又被抢了令牌,然后被人从窗口扔了出去。 ……挺惊悚的。 * 另一边。 沈琅捏碎了传讯符,掌心被玉符碎片刺破,血迹斑驳。 他凝视着掌心的血痕,过了好一会,又把传讯符碎片一片片捡起来,拼好,最后用了个法术,又将传讯符恢复如初。 然后他安静地看着传讯符。 他当然会满足谢延玉所有的要求。 她只是想传个话,告诉李珣她的身份而已,她有什么错?错的是李珣,这个贱人,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 他把李珣杀了就好了。 沈琅擦干净手指上的血迹,随后柔和地笑了下,准备回谢延玉一句:【好。】 然而也就是这时, 他突然听见一声动静,像是什么东西掉下楼的声音,然后就收到谢延玉的传讯。 她说:【算了,还是先不要和他说婚约的事了。】 她又说:【我把他扔到楼下去了,你能不能去捡一下?从哪把他弄过来的,就把他送回哪去吧。】 扔下楼去了。 刚才他听见的动静,是谢延玉把李珣扔下楼的声音。 沈琅顿了顿,随后捏着传讯符笑起来,温温柔柔地回:【宝宝,你很讨厌他吗?怎么从这么高扔下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 分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但谢延玉总感觉他字里行间,似乎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期待,但很是小心翼翼,即使敏/感地察觉到,也会觉得像错觉。 她捏着传讯符,没回应他,朝着窗下看去。 沈琅的身影出现在窗下, 他在楼下的花丛中找到李珣,面无表情地弯下身,指尖蓄起灵力,要直接杀了对方。 然而也就在这时, 他又收到谢延玉的消息:【你要杀了他吗?】 她字里行间,语气并不太好。 沈琅动作微停,好半晌才收了手中杀招,克制地收拢指尖,垂着眼回复她:【没有。】 他眼底水光盈盈,安静了一会,才又小心翼翼地解释:【刚才只是想感应一下他的气息,确认他还活着。】 * 谢延玉刚才从窗口往下看,也看不清这妖物的正面,只能在花叶间隐隐约约看见个身影。 还不等她看仔细,就听见外面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她听出来这是谢承谨的脚步声,于是只得把窗户关上,又给那妖物发去一条讯息:【不要杀他,他得活着。】 她准备先把定亲玉佩赎回来,之后再和李珣接触, 算算日程,谢承谨和贺兰危已经看完了封印,估计再休整一会就要启程回谢府了,好在玉牌还在她手上,她甚至还拿了李珣的令牌,能知道他的位置,不愁之后没机会和他见面。 她发完这讯息,也不管那妖物的反应,就准备将传讯符收起来, 但还不等收起来, 又收到贺兰危的讯息:【来找我。】 之前贺兰危单方面解除了和她的好友关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把好友关系给恢复了。 她收到这讯息,还觉得有些惊讶。 往日里,贺兰危从来不会主动发讯息找她。 毕竟以往是她想攀上他这一枝高枝,向他献殷勤更多一些,对于他来说,这些反而是可有可无。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思忖片刻,倒是不准备去找他, 她已经想起来之前是在哪当掉的定亲玉佩了,当时是在天都城郊的一间当铺当的,这当铺离此处不远,她准备趁着回谢府之前,去将那玉佩赎回来,如果现在去找贺兰危,不知道他阴晴不定,又要浪费她多少时间。 她这样想着,又准备出门。 但刚推开门,就看见谢承谨站在门外。 他似乎已经在门外站了有一会了。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敲门,也没有进屋,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 看见她推门,他垂下眼睫,先开口了,声线平直:“去哪?” 第51章 难道 他还要上赶着吗? 谢承谨最近越来越奇怪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77节 之前是一声不响地出现在她房间里, 现在又是默不作声站在她房间门口,像鬼一样,每次出现都能把谢延玉吓一跳。 听见他问话,她缓了缓, 才道:“想出去走走。” 她确实要出门, 所以没完全瞒着他, 算是半真半假地回答了他。 然后她又问:“兄长怎么站在我房间门口,有事找我吗?” 谢承谨看着她:“嗯。” 时值夏日,天气热,女子裙装其实都会露出些肩颈, 即使把衣襟拉紧了, 也仍旧会露出一部分皮肤。 他视线刻意避开她肩颈处:“妖界的封印出了些问题, 这几日需要在旁边守着。我与贺兰危会在此多留几日,你眼睛看不见,在客栈不如在府中方便, 过一会,我会叫人过来, 先接你回府。” 谢延玉闻言,愣了下。 她确实也还想在这多留几天, 把李珣的事解决了再走。 眼下正是个好机会,她赶忙道:“不用麻烦府中的人多来回一趟了,我可以留在这, 到时候和兄长一起回府。” 然而这话一落, 谢承谨扯扯唇:“是吗?怕麻烦府里的人?” 他视线还是很冷,像一把刀,刀刃冰冰冷冷的,很锋锐, 好似能剖开她的外皮,看见她内里的想法和灵魂,他知道她又在说谎,她不是怕麻烦府里的人,她就是自己想留在这,但为什么?因为贺兰危? 他平日里不喜欢管这种小事,她不愿意回,他也不会多管。 但此刻, 他看了她半晌,忽地出声道:“不麻烦。去收拾东西。” 谢延玉并不想回去。 所以听见他的话,她没有动,只是出声继续推拒:“兄长,我……” 不等她说完, 谢承谨突然打断她:“要我帮你收拾?” 谢延玉没说话。 她也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她怀疑他在生气,但他面无表情,也不像生气。 好像就是突然犯病了,和她杠上,她越不想回去,他就越要让她回去。如果说因为担心她和贺兰危往来,但他昨天不是在房间里一直盯着她吗,挺有效的,也不至于因此非要把她赶回去。 她搞不懂他,试图思考出症结所在, 然而还不等她仔细想, 就看见他走进房间,拿起了她换下来的鞋袜,面无表情地帮她叠好,似乎真帮她收拾起行李来了。 谢延玉:“……” 谢延玉很不喜欢谢承谨咄咄逼人的样子。 但近几次,他压迫她的时候,态度虽强硬,做的事却像下人一样,非常扭曲。 之前是捏着她的脚踝给她包扎,现在又是给她收拾鞋袜,连带着谢延玉心里那股火气也忽上忽下。 她即不悦,又有种好像把他踩在脚下了一般的快意。 她也扭曲起来,知道这样有些小人得志,但又忍不住想,万一来日她变得更强了,真的能把他踩在脚下呢? 好半晌,她才收拾好这种堪称扭曲的情绪。 然后她走到他身后,拉住了他的袖子:“兄长别收了,我不回去。” 谢承谨侧目看她。 视线又沉又冷。 谢延玉不等他说话,就又先开口道:“这几天我得呆在兄长身边。” 她有正事要办,今天是一定要留下来的。 于是她找了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兄长每半月左右,都会被体内余毒反噬,需要取我的血做药引。距离上次取血也快要半月了,如果我不在,兄长这两天被余毒反噬了怎么办?” 她说着,手指还顺便在左手小臂上点了下,比划了一个割手臂的姿势。 她虽不喜放血,但倒并不为此感到委屈,更不避讳提起这些。 因为这在她看来,是一桩等价交换。 她借着这个进了谢家,虽说谢家不管主子还是下人都有些看不起她,她这养女的身份也很尴尬,但这至少是安稳日子,比流落街头要好太多。 她只觉得不甘。 如果她出身再好一些,或是能再往上爬一些,又或是再强大一些,才不用过这种日子。 她提起这事时语气很自然,也没什么情绪。 反倒是谢承谨愣了下,像是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 随后他皱了皱眉,视线跟随她的动作,落在她左手上,能看见她从虎口处开始,手背的上半部分就缠着纱布,一层一层顺着小臂蜿蜒进宽大的衣袖里。 他知道纱布下面疤痕错落。 但这是第一次,他开始联想她疤痕的模样。 她的皮肤太苍白,一点点指痕都很明显,一道一道的刀痕则会更明显,像蜈蚣一样,凹凸不平蜿蜒在她小臂上。 谢承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联想起这些,想起那些奇异的感应与共感,有那么一瞬,他怀疑是受了她血的缘故,他从一开始会注意到她,再到后来会梦见她,和她共感,再到现在甚至会走神想她疤痕的模样。 他按下念头。 过了一会,他不咸不淡道:“无碍。并非次次都需要你。你可以回去。” 谢延玉道:“不了。” 她从他手里把叠好的鞋袜拿走,放了回去:“我还是留在兄长身边吧。” 谢承谨突然有些不悦。 好像有什么东西逐渐掌控不住,在崩塌失控,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谢延玉非要和他唱反调,他应该及时掌控住她,把她送回去。 但良久后, 他挪开视线,冷淡道:“随你。” 他说完这话,抚平袖子上的褶皱,就起身要离开。 然而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脚步又停住,回头问她:“不是说还要出去?去哪。” “……就随便走走。” “眼睛看得见?” 谢延玉顿了顿。 明心符的玉符被她收在袖子里,她不太想让谢承谨知道这事。 于是她含糊道:“看不见也没事,就出去一下。” “再去把另一只脚也崴了?” 谢延玉不知道他怎么又提起这事来了。 她安安静静不说话。 过了一会,她看见他用了点灵力。 那灵力隔空落在她手腕,牵引她。 随后听见他冷漠道:“走吧。我看着你。” * 谢延玉没想到谢承谨会陪她一起出来。 但她也没推拒。 她甚至也不瞒他了,直接和他说要去当年那家当铺。 总归就是去当铺赎个东西,她知道这是和李珣的定亲信物,但谢承谨又不知道,在他眼里,她就是出来赎个玉佩而已。她身上钱不多,带着谢承谨,正好他有钱,不够的话,她可以找他要。 没多久。 他们来到那家当铺。 好多年过去,掌柜的已经换人了。 谢延玉对着新掌柜,形容了一下定亲玉佩的样子:“是一个墨色的玉佩,圆形的,当时给的价格很高。” 当年她把那玉佩当了,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玉佩竟这样值钱,换来的钱比她知道的最大的数字还要多,所以她把玉佩的样子记得很仔细,那玉佩上有朱雀纹,以至于很久之后,她看见朱雀纹的东西,下意识就觉得值钱,于是她钟爱朱雀纹。 但其实并不是朱雀纹值钱。 是那枚玉佩值钱,仅此而已。 她又和掌柜的补充了具体细节:“那玉佩上面有朱雀纹,大概半个手掌那么大。” 谢承谨站在她身后, 听她提起朱雀纹,他突然想起去怨宅前。 他叫下人带她出门采买东西,下人来汇报,说她买了好几个玉佩,还将纹样画下来呈给他看。 他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但恰好瞥了一眼,发觉那些纹样都是朱雀纹。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记得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 但她好像很喜欢朱雀纹。 他脑中突然蹦出这个念头。 而那一边, 掌柜的翻了翻记录,然后回来和谢延玉说:“这玉佩啊……” 他说:“这玉佩已经不在我们铺子里了,后来有人出高价把它买走了。” * 另一边。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78节 贺兰危给谢延玉发了讯息,但很久都没见她回复。 他翻了翻和她的传讯记录,已经有一阵子了,她没给他发过讯息,一打眼看过去,都是他给她发的消息,虽然他发的也并不多就是了,寥寥两三条。 但即便如此,他脸色还是不太好。 然而过了会,他又想起来,谢延玉眼睛看不见。 他把明心符的书给了她,让她自己学,但以她的修为,学完明心符也要花个十天半个月。 他并不想给她找理由,但这才多久,她没有符,看不见东西,更看不见消息,不回复他也很正常。 他脸色又缓和了一些。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又拿出一块灵玉,准备制一道明心符的玉符, 然而快做完时,他发现还缺了一样材料,于是他又下楼去买。 这地方虽然是城郊,但也有街市,只不过所有的店铺都集中在一处,他买完材料,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的当铺里看见谢延玉和谢承谨的身影。 两人站得近,这样看去,总有些若有若无的亲昵。 谢延玉蒙着眼。 但贺兰危分明感应到她身上,有明心符的气息—— 所以已经有人给她做出一道明心符了。 谁?谢承谨? 贺兰危心脏猛然下坠。 他应该不悦,但此时占上风的却是另一种感觉,近似于不安。 她身边突然多出其他人的位置,他越来越无法掌控她的步调。 她早不像上一世他印象里的那样,渴望攀附于他,而她连日来的那些敷衍好像在这一刻终于积攒起足够的重量,令他发觉,即便这一世她仍旧将喜爱他挂在嘴边,仿佛对他有所图,但他若不主动,她也仍旧在日渐冷淡—— 她越来越不需要他。 他目光如晦, 直到把手中刚买的东西都捏碎,他才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 她不需要他,难道他还要上赶着被她需要吗? 他有些讥讽地笑了声,随后直接扔了手里的东西,转身回了客栈。 做了一半的明心符还摆在桌上,他抬手拿起来,容色淡淡看了半晌,准备把它也一起扔了。 然而也就在这时, 传讯符中灵力波动了一下。 他收到她的讯息:【刚才睡着了,现在才看见公子的消息。】 贺兰危顿了顿。 撒谎。她刚才分明和谢承谨一起在外面。 他没回复她。 但随后,他看见她又发来一条:【我收拾一下就过来。】 她语气一如往常,将这谎撒得很自然。 贺兰危垂眼看着,心里窝火,终于抬起指尖,编辑讯息回复她。 换做以往,他应该会拆穿她,问她到底是才睡醒,还是和谢承谨出去了?是没看见消息,还是刚才谢承谨在她身边她不敢回复?他应该挑她的刺,问她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喜欢吗。他应该威胁她,让她向他证明她喜欢他。 但这时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股不安感在作祟。 那条讯息删删改改,最终他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给她回过去一个字:【嗯。】 第52章 鬼鬼祟祟 像偷/情 谢延玉原本不准备去找贺兰危。 她烦他阴晴不定, 不想和他浪费时间,但现在又可以在这里多留几天,时间一下就宽裕起来,定亲玉佩也没下落, 她暂时没事做, 于是改了主意, 还是决定去找他一趟,看看他找她究竟要做什么。 于是她就回复了他的讯息。 怕他挑刺,她搪塞了两句,说她之前睡着了, 也算是解释了为什么没立刻回复他。 等离开当铺后, 她回到客栈, 撇开谢承谨,然后直接敲开了贺兰危的门。 但很奇怪。 分明是最初是他发讯息给她,叫她来找他。 但等她真的来找他了, 他又不说话了,坐在桌前忙自己的事。 谢延玉等了一会, 一直没等到他主动开口说话。 于是她主动问:“公子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贺兰危终于看了她一眼。 她带着明心符,虽然还蒙着眼, 但也能“看见”周围的环境,所以不像之前看不见时那样有点局促不安,那个时候她来找他要明心符, 就坐在这, 拐弯抹角的,也没见她嫌浪费时间。 反倒是现在。 他不咸不淡问她:“你急着走?” 他也没回答她的问题,就这样反问她一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谢延玉从他话里感觉到一点阴阳怪气的控诉味。 她觉得他大概是想让她否认, 但她确实有点急,于是还是和他道:“是有些。” “你急什么?” 谢延玉真诚道:“此行和谢承谨一起过来,他怕我毁坏家风,盯我盯得很紧。” 她只是支开了谢承谨一会,以谢承谨盯着她的力度,他回来了要是她还和贺兰危在一起,谢承谨能真的把她关起来,这人现在到底也算是她的衣食父母,她还是很忌惮的。 “在您这太久,我怕他发现不对劲,然后罚我。” 所以她来找贺兰危,都鬼鬼祟祟的。 像偷/情。 贺兰危心里蓦地腾起一股郁气,他有些厌烦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显得他像多见不得光一样,反倒是谢承谨,堂堂正正地盯着她管着她,不就是仗着有个继兄的身份,名正言顺吗? 他看了她一眼,原本要说什么, 但话到嘴边,又冷笑一声,咽了回去。 当初他和她说过,可以和她成婚,就一次机会,是她自己拒绝了,他还不至于打自己的脸,再和她提第二次。 但说到底。 谢承谨循规蹈矩,看不得谢家人行为出格, 她和他名不正言不顺,她见了谢承谨和耗子见了猫一样,这段时间又在谢承谨眼皮子底下,她找他的频率少,未必就是想和他疏远,大抵是怕挨罚罢了。 贺兰危给她找了合适的理由,没再挑她的刺, 他垂下眼,继续忙自己的事,刚才那块明心符玉符最终还是没扔,他做完最后的步骤,然后抬手,把东西丢给她:“用这个。” 谢延玉抬手去接:“明心符?” 她还真是有点惊讶了:“公子叫我过来,是为了给我这个?” 贺兰危没回答:“你身上那个,扔了。” * 明心符到底也是贺兰家的符术。 所以比起那妖物,贺兰危对明心符的了解更深,做出来的明心符效用自然也更强。 他让谢延玉用他的,谢延玉也不会在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上忤逆他,她依言扔掉了妖物给她的,换上了他给的。 换完后, 贺兰危没有再搭理她,又开始处理他自己的事情。 谢延玉看着他,却隐约感觉到他好像有些变化。 他最近好像变得宽容了,说宽容也不贴切,她只是偶尔能感觉出,他行为间有点退让的意味,但这种感觉若有若无,不明显,即使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些苗头,但仍旧分不清是不是错觉。 可是退让这种事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他倘若能退让一点,就能退让更多,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谢延玉有心试探,安静片刻,然后又出声:“公子。” “怎么?” “听闻贺兰家通晓寻踪之术,我想找一枚玉佩,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办法?” 谢延玉过去想要什么,都是拐弯抹角地提,这是头一回这么直截了当,好像一只脚尖迈出来,开始轻踩着试探两人间那条看不见的边界线。 贺兰危睨了她一眼,神色如常,也不知道是没注意到她在试探,还是注意到了,但并不当回事:“记得玉佩的样子吗?” “记得。” 贺兰危闻言,指尖微抬,用了个寻物的法术。 紧接着,谢延玉手里的明心符就抖动起来,上面的咒文闪烁起微弱的白光。 他这时候才出声:“把手放在明心符的咒文上,起心动念,想着那玉佩的样子,就能通过明心符看见它的位置。” 寻踪术和明心符算是同一脉的法术, 贺兰危能把寻踪术用在明心符上,也并不令人意外。 谢延玉按着他的话,开始动念想那枚玉佩的样子。 没过多久,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79节 她脑中就浮现出一些信息,她低声复述:“西行二十里,莲叶间。” 贺兰危闻言,眼梢抬了抬。 从此处西行二十里,是护城河处,但并不在护城河边,而是护城河中心,要乘小舟才能抵达,那地方有一丛莲叶,如今正逢夏季,繁茂的莲叶之中,还稀稀疏疏开了几支莲花,白色的,并不惹眼。 这片莲叶之下,护城河的水下,就是妖界封印阵法所在的地方。 他今天刚去看过妖界封印,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但谢延玉不知道。 她实在想不出来西行二十里莲叶间具体是哪。 于是她又看了贺兰危一眼,继续问他:“公子知道这是哪吗?” 贺兰危:“知道,这是——” 他说到这,话音突然停顿了下。 谢延玉喜欢最大限度地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若他退让一步,她就会试探着逼近一步,但凡察觉到一丁点不对,她就能抓住机会,从他指缝里把主动权抢来一点。 而他此时有问必答, 她隐约察觉到,之前感知到的,他的变化并不完全是错觉,于是她又追问:“这是哪?” 话音刚落, 贺兰危看她一眼。 刚才的有求必应的态度像错觉,一下又消失了, 他扯扯唇,慢条斯理说:“自己回去查舆图。” * 谢延玉没在贺兰危这留太久。 他要她回去查舆图,她也没再继续进一步试探他,总归她已经从他这得到很多,新的明心符,定亲玉佩的位置,这一趟倒也算没白来,但准备告辞的时候,她又觉得还能再推进一点剧情。 原剧情中, 她向他献殷勤的次数很多,也有很多细碎的小情节,例如给他送一些小礼物小点心,她之前已经给他送过香囊了,这时候搜肠刮肚想了想,才想起来她身上还有几个玉佩。 出发去怨宅前,谢承谨叫人带她出去采买, 她买了很多灵玉,吸收里面的灵力,修为冲破了筑基六境。 吸收完灵力后,灵玉做的玉佩就成了毫无灵力的装饰品,到底是花了钱的,虽然花的不是她的钱,但她也没就这样把东西扔了,就一直放在芥子袋里了。 她想到这些玉佩,就顺便从芥子袋里拿出来一个,给了贺兰危:“多谢公子的明心符,还有寻踪术,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玉佩一直随身带着,拿给公子聊表谢意。” 这话说完, 她听见脑中的系统音。 因为贺兰危给了她明心符,契合了原剧情里她夜盲后的那一段,剧情点推进了5%,她又给他送玉佩,契合了献殷勤的零碎剧情,剧情点推进了2%。 系统凉飕飕道:【你是越来越会操控剧情了哈,太熟练了。】 谢延玉:所以现在这条剧情线,进度多少? 系统:【25%。】 挺好的。 谢延玉这才满意离开。 * 谢延玉从贺兰危那离开没多久,谢承谨就回来了。 大约是因为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他今天倒是没有盯她盯得太紧,看见她在房间里好好呆着,他就转头离开了。 妖界封印的事情有些棘手,阵法出了些问题,他和贺兰危明天清晨还要过去一趟,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和贺兰危商谈出个大概的对策。 所以他去了贺兰危的房间。 等商谈结束,已经是傍晚了。 谢承谨正要告辞, 但也就在这时,他视线突然落在贺兰危手上。 刚才谈事情的时候,贺兰危就一直捏着个玉佩把玩,但这时候,他才看清,这玉佩是朱雀纹的。 朱雀纹…… 谢承谨因此又多看了这玉佩几眼。 玉佩纹理细腻,颜色柔和,形状也很规整,正和启程怨宅前,下人呈给他的画册上的重合。 他周身气压陡降, 贺兰危察觉到异样,顿了顿,随后像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怎么一直看着这玉佩?” 他将手掌摊开,令谢承谨能把这玉佩看得更清楚,慢条斯理道:“刚才有人送我的,是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从知道谢延玉想攀附贺兰危以来,谢承谨一直都保持着某种怪异的平衡。 他顾及两家的交情,也不想让这种事闹得所有人脸上都不好看,也因此没有明令禁止谢延玉和贺兰危接触,但一直在用迂回的手段阻挠他们,甚至每次和贺兰危接触,两人都心知肚明谢延玉的事情,却谁也没有将这事直白地戳破,更多时候都是点到为止。 但他不戳破,就是让贺兰危在这得寸进尺的吗? 当着他的面,捂着她的脸,把她横抱在怀里;在他眼皮子底下,和易过容的她亲昵耳语; 现在更是变本加厉。话里话外,无非是在说,谢延玉刚才来过。 谢承谨掀起眼皮看他,视线冰冷如刀, 半晌后,他突然道:“没什么特殊之处,只不过是家妹很喜欢朱雀纹的玉佩,当时买了很多个一模一样的,揣在袖子里,看腻味了,就随手送人两个,卖个人情。这种东西,能有什么特殊?” 这话一落, 贺兰危唇间的笑意淡了些。 反倒是谢承谨扯了扯唇。 他看着贺兰危。 分明名不正言不顺,知道谢延玉跑来见他都要偷偷摸摸的,却还非要拉着谢延玉,和她纠缠不清。 谢延玉是想攀上贺兰危没错, 但贺兰危就没问题吗?他若是不给予回应,她能单方面和他有来有往吗? 谢承谨心里倏地生出一股恼恨,他不想分析这情绪的具体成因,但他不再忍耐:“离我妹妹远一些。” 他刻意咬重了“妹妹”两个字。 窗户纸被骤然戳破,原本潜藏在水面下的暗流彻底冲出水面。 “是吗?”贺兰危脸上的笑意彻底淡去,压在心里的郁气骤然引燃,刻毒道:“你算什么身份,就叫我离她远一点?真以为有个继兄的身份就能名正言顺管着她了?” “我可从未见过谁家当兄长的管这么宽,你是把自己当她哥还是把自己当成她夫君了,寸步不离盯着,连她多和男人说句话都要管?” 第53章 啊? 就气吐血了? 剑拔弩张的氛围突然冻住了。 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肺腑里烧着的那股情绪陡然冻结,谢承谨突然冷静下来。 他沉默片刻,像是听见了什么很荒谬的话,半晌才出声:“一派胡言。” 他不过是多管束了谢延玉一些。 不想因为她屡次打破原则, 所以不准备再动手杀她, 她仍是谢家的人, 他管束她无可厚非。谢家家规森严,她不爱守规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能做出给旁人下催/情/药的事情, 他多管束她些, 也无可厚非。 他看着贺兰危。 哪怕不需要解释, 但他还是淡淡道:“寸步不离盯着,不过是不想你二人接触,无名无分举止亲昵, 传出什么流言带累谢家。何来我将自己当成她夫君一说?” 谢承谨平日里很少说这么多话,更是很少和人解释什么, 他一向不在意旁人的想法,这时候解释这些, 到底是为了说服谁? 贺兰危顿了顿。 他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刚才那话不过是讥讽两句,谁想到谢承谨的反应这样耐人寻味,可这人前世对谢延玉分明极为漠然, 甚至是反感, 在她投奔妖界后恨没早些杀了她。 他见过谢承谨那时候提及她时的态度。 不是现在这样的。 贺兰危捏着那枚玉佩,眼中神色不明。 半晌,他直接换了话题,不再提谢承谨对她管束有多严, 而是慢条斯理地接着他的话说:“怕什么?无名无分还不好解决么。我和她成婚就是了。” 这话一落。 谢承谨僵了一瞬,随后淡淡道:“谢家女子不给人做妾。” 贺兰危漫不经心:“那就不做妾。” 不做妾,那就是娶妻了。 修真界一看实力,二看家世血脉, 世家之间其实并不团结,也会互相结盟、敌对,抢夺资源和权力,只有在一同对抗外敌的时候才会短暂团结起来。 也因此,若要联姻,所选的人选必然要实力相当、家世相当,这样才能让家族更强盛,不被其他世家蚕食。 谢延玉修为不显,灵根也不适合修行,即使真和贺兰危成婚了,贺兰家的族老也容不下她,他们宁可要这位置悬空,像吊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一样吊着其他世家,也不要无法带来任何利益的人。 贺兰危一向不喜身边有女子接近,从前也说过不娶妻不纳妾,这样也就罢了,但他若和谢延玉成婚了,看在谢家的面子上,贺兰家的族老们可能明面上不会怎么样,但私底下也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把她拉下少夫人的位置。 而谢延玉是谢家养女, 如若真的弄死了,只要事情不闹上明面,谢家族老们也不至于因为个养女和贺兰家结仇。 顶多是贺兰家给谢家赔让一些资源,然后不了了之,家族中这样多的人,很多事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80节 谢承谨:“你说成婚就成婚么?” 他冷淡道:“她不过是想过得再好些,才愿意和你纠缠不清,你也别太当真,她若知道和你成婚有这样大的风险,应当会直接远离你。” 贺兰危对成婚的事不置可否, 他表露出一副只是随口说说的姿态,说到底,她自己都已经拒绝过了,他也不会上赶着提亲,说这些话无非是不想让谢承谨舒坦。但不知为何,真从谢承谨嘴里听见她不愿,他又像咽了一团湿棉花,莫名其妙的堵。 他眸色晦暗, 片刻后垂下眼睫,轻飘飘道:“是么,我还以为令妹对我多少有些情意,毕竟我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谢兄不如看看明日去妖界封印,她会不会跟上来,再下定论呢?” 这话一落。 谢承谨把衣袖捏出一道折痕。 这回不舒坦的换成他了。 * 另一边。 谢延玉浑然不知隔壁两个人剑拔弩张,差点打起来, 她呆在房间里,很认真地在查舆图。 西行二十里。 这个距离不算特别远,但也不近,落在舆图上,就成了一段很模糊的笔墨,她查了半天,才发觉这是护城河,甚至这地方不是护城河边,看起来像是护城河里。 可是定亲玉佩不是被人高价买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护城河里呢。 她对着舆图又钻研了一番,才确定这地方就是护城河里。 除此之外,这片莲叶之下,也就是河底,是妖界封印阵法所在的地方。 若要接近那地方,必须要乘小舟过去不说,还必须要跟着当年布阵法的几人才能过去。 因为这毕竟是妖界封印阵法所在的地方,为了避免妖族从外面破坏阵法,外面不仅布了许多除妖阵法,还布了很多迷惑人的阵法,若是寻常人乘舟过去,只会在那处迷失方向。 谢延玉:“……” 谢延玉有些头疼。 这个地方,她如果要过去,还得跟着谢承谨他们一起过去,否则别提找回定亲玉佩了,她都到不了地方,就会直接在阵法之间迷失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谢延玉想,要不让那妖物把她带过去算了。 毕竟那妖物修为很高,就算那地方有很多除妖阵法,但他把她带过去应该是可以的。 但转念一想,他毕竟是妖物,最近谢承谨他们盯封印那边盯得很紧,如果让妖物带她去,弄巧成拙的概率反而更大,到时候万一被谢承谨撞上了,就彻底不好解释了,事情也会变得很麻烦。 谢延玉权衡了一下, 最终,她发现自己不得不去找谢承谨。 * 谢承谨从贺兰危那离开, 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路过谢延玉的屋子,脚步微顿。 半晌,他又别开视线,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了,没再像前几日一样盯她盯得紧紧的,去她房中盯着她。 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没多久,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就看见谢延玉站在门口。 ……挺稀奇。 平日里见了他都躲着,现在倒是主动来找他了。 谢承谨看着她,没出声。 倒是谢延玉见他开门了,先弯弯身,和他行了个礼:“兄长。” 谢承谨:“有事找我?” 谢延玉点头。 她还是第一次主动找谢承谨,虽然是有明确目的,但她摸不清他,原本还想着试探几句, 结果他直截了当地问她, 她没打好腹稿,一时间沉默了片刻。 谢承谨看她不说话,于是侧了侧身,让她进了房间。 然后他也不再问她,坐在桌前,拿了卷宗处理,但半天没落下笔。 时值傍晚,太阳余晖透过窗纸洒落进来,往谢承谨身上映照了一层毛茸茸的暖光,倒是显得他整个人的气质没那么冷了。过了一会,他才又看她一眼,淡淡道:“想好了就自己说。” 谢延玉:“……” 谢延玉想了一下,确实也没想到什么拐弯抹角的说辞。 于是她也就委婉地直说了:“兄长明天要去看妖族封印,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这话一落。 谢承谨捏紧了笔。 他突然想起贺兰危的话—— 「是么,我还以为令妹对我多少有些情意,毕竟我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谢兄不如看看明日去妖界封印,她会不会跟上来,再下定论呢?」 窗外夕阳位置偏移,光暗下来,那层毛茸茸的暖光从他身上消失,以至于他的气质又冰冷起来。 他过了一会,才问:“去干什么?” 他没直接答应她,也没直接拒绝她, 他声调太冷淡了,一贯如此,脸上也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看不出一点情绪,只能让人觉得他像一块冰,靠近就让人感觉到冷。 谢延玉揣摩不出他的态度, 好在她这次找好了借口,还是那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她说:“兄长这几日都很危险,随时会被余毒反噬,我这几日还是跟在兄长身边比较好,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放血。” 谢承谨目光扫过她的手。 他再一次看见她左手上缠绕的绷带。 突然一股火气腾出来,余毒还没开始反噬,他就隐约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像是被牵动情绪,导致余毒也被牵动,袖子里的软剑出来半寸,他收拢手掌,就感觉到掌心尖锐的刺痛。 血液湿答答溢出来, 他反问:“是吗?” 谢延玉道:“自然是的。” 谢承谨听见这话,安静地看了她半晌,视线冷冷的,像刀一样仿佛要剖开她, 谢延玉都习惯他这样的视线了,反正往日里他也就是这样看她一会,然后该说什么继续说什么。 她等着他给她答复,空气里安静了很久,然而下一秒,却突然听见他道:“是因为贺兰危?” 这话一落, 谢延玉懵了一下。 她没想到他会来一句这个:“……什么?” 能是什么。 即使一再发现她悖逆规矩,去找贺兰危,易容、偷偷跟着,他此前都从未将这些事和她挑明,说了要和她算账,最后还是压下去不了了之,但这时候,他突然用言语剖开她:“从药阁偷情丝蛊,偷偷跟去怨宅,不都是因为他么,何必装听不懂呢。” 谢延玉:? 谢延玉脑袋嗡嗡的,没想过他翻起旧账来了,而且把她做的那些事都挑明了, 她本能地感觉到不安,觉得他又要咄咄逼人,身体都紧绷起来,他都挑明了,她也不想再装,语气下意识尖锐了一些:“兄长突然提这个又是要做什么,既然您都知道——” 她话说到这里,顿了顿。 然而还不等她继续说话, 就又听见谢承谨道:“既然你这样喜欢他,不如就和他成亲。你若愿意,我回去将此事禀给家中族老,难道不比你和他偷偷摸摸,在我眼皮子底下把我当傻子耍来的名正言顺吗?!” 他言辞变得锋锐,声调有些压抑的凶狠, 不明显, 但谢延玉这是第一次,明确地从他身上感知到这样剧烈的情绪变化,她能够清晰地意识到他很生气,非常生气。她能猜到一点他生气的缘由,但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直接提起让她和贺兰危成婚。 她太意外了, 有那么一瞬,她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她必然是不可能和贺兰危成婚的,但他的情绪冲撞着她,以至于她自己情绪都有些空白。 她迟缓地思考着要怎么回应他。 那一边, 谢承谨则注视着她。 她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倒是有了几分默认的样子。 她想了好一会,才整理好情绪,准备回答他, 然而还不等她出声, 就看见他像被气得绷不住了,盯着她的眼眶微微泛红,胸口起伏着,仿佛已经到了某个临界点,再也撑不下去,动了动唇,像是要说话,随后却咳了一声—— 然后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谢延玉:……? 啊? 就气吐血了? 第54章 他什么都能做 但不能离开她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81节 谢延玉原本准备回答婚事的事情, 但突然看见他吐血,她被惊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了,只能悄悄观察他, 然后就发现他的手又在滴血了。 这一回站得近, 所以能看清他疤痕错落的掌心被割开一道伤口, 血从伤口涌出来,顺着修长有力的手滴落。 谢延玉问系统:他手心那些伤都是自己割的吗? 系统:【对呀,他之前中过毒,余毒未清, 每半个月左右发作一次, 所以才需要你的血。而且他不能有太强烈的情绪波动, 否则也会牵动余毒,所以袖中时常佩戴一柄软剑,有情绪时会割手掌心来抑制。】 它有点好奇:【原剧情里就写了这些, 你看了那么多遍,居然不知道这个吗?】 谢延玉:嗯。 她每次翻看剧情, 都只看她自己的部分,不看其他人的。 系统:【……】 系统看她站着不动, 过了一会,又说:【要不你去给他包扎一下吧。】 谢延玉:他自己割的手,为什么要我给他包扎呢。 系统:【……你看他这样子。】 大约是因为这情绪有些激烈, 所以割破了掌心也没能抑制住, 以至于牵动了体内的余毒,谢承谨似乎因此很痛苦,即使从表情看不太出来,但他脸色比平日更苍白, 手肘撑在桌上,手掩着唇,头也微微低着,眼睛垂着,胸口起伏。 他似乎已经痛苦到做不出别的动作了,正试图缓和这种痛苦感。 系统说:【他体内余毒被牵动了,还没到平时每半月被反噬一次的程度,但这毒如果已经被牵动了,会对血腥味很敏感。闻到你的血腥味,他会感觉到好转,但如果闻到除你之外其他人的血,包括他自己的,都会让他状态更恶化。】 系统幽幽道:【他手上的口子太大了,血都止不住,闻到血腥味,要不了多久会发展成反噬的程度的,到那时候,就得轮到你割手腕给他喂血了。你想现在放一次血,过两天等他余毒反噬了,然后再放一次血吗?】 它都觉得自己有点苦口婆心了:【虽然放两次血,能推进两次剧情点,但挺伤身的,就算你已经是金丹期修士了也顶不住。】 谢延玉沉吟片刻。 她知道割手剜放血这事是等价交换,所以可以在每次放血时毫不犹豫地割开手臂,但这种事,能少一次,为什么要多一次? 至于推进剧情…… 她现在操控剧情越来越熟练,甚至对于推剧情的方式,她隐隐约约也萌生出个新的想法来,如果这想法可行,或许她以后推剧情时可以少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例如放血。 但她不准备和系统提这些。 她看了谢承谨一眼,随后走到他身边,准备帮他包扎。 * 谢承谨并非不知道,体内余毒被牵动时他不能闻血腥味, 然而此前,他从未有过抑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只要划破掌心,感受到那种尖锐的痛意,他就能本能地抑制住一切情绪,哪怕流血也没关系。这是第一次他克制不住情绪,牵动了体内的余毒,虽然不像每半月一次的反噬那样痛苦,但也已经令他浑身脱力。 他静坐着,试图缓和一下。 然而手心的伤口还在滴血, 他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这股味道让他愈发痛苦,就好像有人拿着刀,用刀刃一寸寸碾过他的灵脉,以至于他连动一下都有些困难。 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神智不清了,因为他在这个时候,在想谢延玉。 或许是身体的本能,令他想到她血液的气息, 他闭了闭眼,试图截断自己的念头,但她就在房间里,他又本能地去注意她的动静,所有感官都被放大,他听见她走过来的声音,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味。 然后他感觉她抓起了他的手腕。 就连她指尖的触感都被放大,他又睁开眼,沙哑道:“干什么?” 谢延玉说:“我帮兄长包扎。” 谢承谨视线落在她覆目的白绸上:“你看得见。” 总归他刚才已经把她和贺兰危的事情挑明了,谢延玉也不想再费心思瞒他, 她从芥子袋里拿出纱布:“嗯,其实我去找了贺兰危好几趟,之前瞒着兄长,但兄长应该也知道了,我瞒着您也没意思。他先给了我明心符的画法,后来又给了我一道明心符。” 她抓着他的手,说了一长串话,一边说一边给他清理伤口, 谢承谨太阳穴突突跳起来,直接把手往外抽, 然而没多少力气,刚往外抽一点,就又被她用力抓住了。 她手指扣进他指缝,十指相扣,把他的手抓牢,然后把沾了药膏的纱布狠狠按进了他伤口里,她记仇,模仿的上次他给她脚踝上药的力度,一点点地把药膏蹭上他翻卷的皮/肉。 但谢承谨已经被余毒折磨得麻木了, 他感觉不到痛,只能感觉到指缝间她手指的触感,薄薄的皮肤贴在一起,似乎能感受到彼此皮下细细血管的震动,他等了一会,她没有再说话,分明他刚才问她愿不愿意和贺兰危成婚,她说了一堆别的,偏偏就这件事和默认了一样没给准确答复。 隔了一会, 他又问:“所以你想和贺兰危成婚,是吗?” 谢延玉正给他处理伤口呢,听见这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嗯?” 还是没有回答。 一个这样简单的问题,却悬而未决, 谢承谨生出一种很负面的情绪,以至于余毒又被牵起,让他心口阵痛,他手指收拢,死死卡住她的手指,垂眸缓了半晌,突然又冷声和她说:“你虽心悦他,但可知和他成婚后,贺兰家的族老会如何对付你?” 谢延玉却道:“我不想和他成婚呀,我不喜欢他。” 这话一落, 谢承谨顿了顿,卡着她手指的力道松了些:“是么。” 他淡淡道:“那为何要跟去妖界封印。” “兄长记得我上午去当铺赎玉佩吗?掌柜的说有人用高价把它买走了,我用寻踪术找了,发现它在妖界封印那边,西行二十里莲叶间,就是妖界封印。” 谢承谨冷眼看着她。 他似乎对她有一种不信任感。 听见这个答案,他又想把之前没和她计较的旧账全都翻出来,要她一个个解释,问她那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呢,给贺兰危下情丝蛊,跟着去怨宅,这些事情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他吗。 但她又能回答出什么话来。 谢承谨意识到自己或许不太想听她的答案, 于是话到嘴边,还是没问,他有些烦,但分不清这情绪的来源,只是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谢延玉则清理干净他手上的血迹,又用纱布缠住他的掌心。 这样就算包扎完了。 然后她才发问:“兄长突然问这些,是想帮我找一门婚事吗?” 她是不想和贺兰危成婚, 但如果谢承谨要帮她找一门婚事,那就太好了。 她还担心提早和李珣见面了,出现某些变数,导致李珣不认和她的婚事呢,虽说她最终不会和李珣成婚,但她得和他定亲,如果谢承谨要帮她找婚事,那就让谢承谨帮她给李珣说亲好了。 谢家的家世背景摆在这,和天剑宗也并无仇怨,谢承谨要是有心,帮她和李珣定亲不是难事。 她心中想着, 又开始打腹稿,想着该怎么和谢承谨提一提李珣的事。 然而谢承谨没给她继续说的机会。 他根本没回答她,无视了她的问题,出声道:“出去吧。明天会带你过去。” 谢延玉:“……” 谢延玉听他这么说,只好把话又吞进了肚子里,准备下次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和他提。 好在她也不想和他在一起呆太久,他叫她出去,她也就直接告辞了,然而临了要走的时候,她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已经闭上了眼,全身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头,一副脱力的样子,这姿态看着有几分虚弱的懒散,一点也不像平日里那样端庄自持,应该是真的没力气。 他脸色也很苍白,唇间还有一点湿润血迹。 化神期修士五感极为敏锐,是不是这样也能闻到血腥味? 谢延玉看着那点血迹,又走回去。 谢承谨听见声音,又睁开眼,就看见她居高临下站在他身前。 他眼睫颤动了下,刚要问她又要干什么,结果下一秒,就见她弯下身来,凑近他,淡淡的药味铺天盖地弥漫下来,随后她冰凉的指尖落在了他唇间,蜻蜓点水一下,蹭掉了他唇间的血迹。 * 夜里。 谢承谨睡下后,又做了个梦。 他又梦到谢延玉,近来他频频梦见她,各式各样的梦,各式各样的视角,梦见她的行为、她的想法,还有些零碎的没发生过的画面,他已经习惯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今日之事的影响, 这一回,他梦见她扣着他的手,十指纠缠得紧紧的,苍白的皮肤被按压出淡红的指痕,连带锁骨上的那粒小痣,也像被用手指反反复复用力摩挲过一样,留下一圈泛红的痕迹。 梦见唇间蜻蜓点水的触感, 床沿风铃摇晃着发出细碎声响, 而后她仰起头,有些不成调地唤他兄长。 谢承谨猛然惊醒。 * 醒来后,谢承谨就睡不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贺兰危之前讥讽他的话。 最终他面无表情地起了身,继续处理事务。 然而转瞬后他再次想到谢延玉,他突然感觉到一阵烦躁,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恼意,强令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要处理的卷宗上,但下一秒,翻到和妖界封印有关的卷宗,他再一次想到,明天要带谢延玉一起去妖界封印。 那股烦躁感蓦地到了顶峰, 他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抗拒感,不想再想起她的名字,也不想再想到她、看到她,他用力地按住掌心的伤口,随后感知到一阵剧痛,身体的本能把他的心绪拉回来片刻,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82节 但紧接着, 他看着掌心的纱布,想起这伤口是她包扎的。 谢承谨阴着脸, 好半晌,他突然摸出传讯符,给谢家的管事传去一条讯息:【找个侍从过来。】 明日前往妖界封印, 他和贺兰危共乘一车,让侍从和谢延玉共乘一车看顾她。 管事的很快回复讯息:【公子要什么样的侍从?身手好些的?】 谢承谨:【嗯。】 管事的又问:【要男子还是女子?】 谢承谨手指微动,在传讯符上编辑出一个“女”字,然而还不等发出去,贺兰危之前那句话就和魔咒一样又蹦出来,反反复复从他脑中掠过,说他把自己当她夫君,盯得紧,不让她和男人说话。 过了半晌, 他又把之前编辑好的“女”字抹除。 也不知道是为了证明什么,他给管事发去一句:【随便。】 * 另一边。 沈琅在暗处看着谢延玉,知道她明早要去妖界封印,他传讯息给她,问他能不能跟着她。 但谢延玉拒绝了:【不能。】 她拒绝得很干脆, 沈琅很不满意她的答案,视线缠在她身上,琥珀色的眼睛里是一片偏执痴迷,像是想把她咬碎了吞进肚子里,这样走到哪里都能一起,然而手上还是回了个:【听你的。】 可他要怎么听她的, 他可以短暂地离开她,一刻钟,或是一盏茶? 时间再久一点,他就焦躁得要死了,担心再也找不到她了,担心她要做点什么事情但没人帮她做,担心她想要的东西没人跪着捧给她,担心外面的贱男人不知廉耻勾引她。 沈琅想看着她,跟着她,可以不出现在她面前,甚至不让她发现他的存在,哪怕亲眼看着那些贱男人勾引她,只要她不想让他出现,他就能忍着不发出一点动静,他什么都能做,但他不能离开她,不能看不见她。 他躲在暗处贪婪地注视着她, 等到她睡着以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然后想办法进了谢承谨的房间。 他要跟着谢延玉去妖界封印,但封印外面的除妖阵的确恼人,他虽修为够高,可以避开,但在没有阵法排布图的情况下,一定会露出一些踪迹,让她察觉到。 阵法排布图在谢承谨手上,他要去看一眼。 然而方才进到谢承谨房间,就发现谢承谨已经醒了,好在他和谢承谨修为相当,他只是偷偷潜入,不做什么别的,谢承谨就发现不了他,他看见谢承谨拿着传讯符,在给谢家管事传讯息,要找侍从过来看顾谢延玉,男女都可以。 那他为什么不可以? 他甚至可以比那些侍从做得都好,将她看顾得更周全。 沈琅往日里嫌凡人低贱,从不愿伪装成凡人,更何况是低声下气要看人眼色的侍从,但眼下,他却温温柔柔地笑了—— 既然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身边, 那么伪装成凡人侍从,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55章 伺候小姐 是属下该做的 翌日一早。 谢承谨见到了谢府派来的侍从。 这是个面容姣好的男人, 长相阴柔,有些过分漂亮了。 谢承谨已经给管事发过讯息,确认了派来的侍从就是眼前这人,但不知为何, 他仍旧审视着这侍从, 视线居高临下, 冷冰冰的。 沈琅很厌恶这样的视线。 他知道谢承谨在疑心他来路不正,甚至从那审视的目光里察觉出一点忌惮,但谢承谨在忌惮什么?是怕他对谢延玉不利,还是怕他勾引谢延玉? 沈琅此番是来伪装侍卫的, 所以他没戴面具。 但饶是讨厌旁人的视线, 他也并没有易容, 旁人的脸怎么配被他使用?而且他知道自己长了张好脸,顶着自己的脸去服侍谢延玉,她应当也会多看他两眼, 只要想到她的目光会落在他身上,他就亢奋到灵魂都要痉挛起来。 但即便如此, 此时他也不得不摁下极端的亢奋感,微垂着头, 容色淡淡地由着谢承谨审视。 但他实在讨厌旁人看他的脸,于是他出声,用侍卫的口吻问:“属下身上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值得公子一直看着属下?” 沈琅并不怕谢承谨怀疑。 现在妖界封印松动, 他不需要隐藏修为就能来人间,昨晚他去了一趟谢家,跨过了他以前隐藏修为时怎么也跨不过的除妖法阵,进了谢家后, 他篡改了谢家管事的记忆,让管事以为他就是谢家下人,把他派过来了。 谢家下人众多, 对于主子们来说,大部分下人只是名册上的一个符号,无足轻重,和院子里的花草石头没什么区别,没人会注意他们叫什么名字,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只要管事的说他是谢家侍从,这事就死无对证。 谢承谨就算用目光把他剖开,也找不到证据。 若想现在把他遣回去,换个人来,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半晌, 谢承谨终于收回目光。 他冷声问:“知道这趟过来要做什么吗?” 沈琅眉目低垂,看不清神态:“伺候小姐,服侍小姐。” 谢承谨又看了他一眼。 他总觉得这侍从说的话,有些不太对劲, 但仔细想,这侍从语气和态度又都很坦然,做下人的,职能原本就是伺候主子服侍主子,也没有什么不对。 谢承谨感觉到自己有些疑神疑鬼。 但这状态是不该有的, 他有些抗拒,强令自己停止思考,半晌后嗯了声:“照顾好她。” 这话一落, 他看见沈琅抬起头,露出个挑不出错的笑:“自然。” 谢承谨太阳穴突突地跳,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像吞了团泛酸水的棉花。 他强压下这感受, 半晌后冷冰冰看了这侍从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 谢延玉是收拾好出门以后,才知道谢承谨和贺兰危先去妖界封印处了。 但她知道谢承谨此举并非是反悔了,不准备带她去了, 因为他给她留了车夫和侍从,安排她和侍从共乘一车,一起过去。 谢延玉有些困惑。 分明马车足够大,坐三个人也绰绰有余,他们从怨宅来这里的路上也是三个人一起,怎么这个时候偏偏又要分两批走。是不信她的话,为了把她和贺兰危隔开吗? 但即便同乘一车,他在车上,她和贺兰危也做不了什么。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安排, 但不用和他们乘同一辆车,她也感到挺轻松的。于是她也没有再去细想这件事。 车夫和侍从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谢延玉没再耽误时间,直接走到了马车边上,抬手拉开车门。 然而刚把车门拉开一半, 就听见系统在脑子里惊呼了一声:【等下,里面那个人——】 话说到这,又陡然停止,没了下文。 谢延玉:? 谢延玉被它嚎了这么一嗓子,也紧张起来。 她手按在车门上,拉车门的动作顿住,问系统:怎么了? 系统却安静了。 它看着沈琅,心中有个猜想越来越清晰,沈琅太不对劲了,三番两次找到谢延玉,对她的态度也几乎是要给她当狗一样了,他会不会也重生了? 系统确实瞒了谢延玉沈琅的事情, 但这些事情,对让她走完剧情没有任何助益。 它的任务就是让她走完剧情,也允诺了她相应的奖励,让她在这个书里的世界成仙,这样难道还不够么?但她太不可控,系统怕告诉她沈琅的事,她琢磨出来沈琅有可能重生了。 这样的话,她或许会彻底把剧情走脱,或许还不止如此,她的野心太大,可能会跳出剧情的框架,甚至把它这个系统也给一起掀翻灭除。 它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节外生枝。 这时候, 谢延玉又问:到底怎么了? 系统这才回答:【倒也没怎么,刚才看见车里那个人,吓了一跳,以为是个女人。现在看清楚了,是个男人,就是漂亮得有点过分了。那没事了。】 谢延玉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她分辨出系统这话不真诚,于是没再接话,但也微微抬头,朝着车里那人“看”过去—— 确实长得很漂亮。 这是一种雌雄莫辨的漂亮,阴柔,却不阴翳。 肤色莹白温润,像上好的珍珠,凤目高鼻,唇珠饱满,黑色的发,琥珀色的眼,脸上每一处都是柔和的,即使穿着一身黑的侍卫袍服,也不让人觉得杀伐气重,肩背挺拔宽阔,腰封则把他的腰束得又细又劲,往这里一坐,看起来矜贵又温柔,一点也不像个侍卫。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83节 谢延玉想从他身上找出些不对劲的地方,系统虽然暂时不会害她,但她也需要对异状多留心。 她站在原地观察着他, 不得不说,蒙着眼睛也是有些好处的,毕竟绸缎覆目,从外表看,她就是个瞎子。 就算她已经一寸一寸地观察过他的脸,他的脖颈,他的身体,他也仍旧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是察觉不到在被人细细观看。 谢延玉心里这样想着, 她哪里知道,她观察到哪里,沈琅身上的哪一处就会有发热的错觉, 他已经亢奋到快要痉挛起来,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才没让自己生起些不该有的反应,没让自己愉悦地喘息出来。即使仍旧端坐着,但他眼眶已经有点微微潮/红了。 等她看得差不多了,他才微微附身,凑近她。 马车很高,需要踩着三四层的脚蹬才能上去,他在车上,她在车下,现在他一俯身,突然欺得很近,绸缎似的黑发就轻轻扫过她的肩颈。 谢延玉被扫了一下,泛起一点痒意, 随后就听见沈琅出声了,他问她:“小姐怎么不上车?” 他声线如温润的玉,声调温柔含笑:“是因为马车太高了吗?” 他这都等同于给她找借口了。 谢延玉刚才站在下面仔仔细细观察他,所以才没上车,但这话说出来太冒犯了,听见他这么问,她就敷衍地“嗯”了声。 这声音刚落下, 她就听见头顶上传来很轻的一声笑, 随后下一秒,就被他拉住了手腕。 他手掌温度好高,热度落在她皮肤上,几乎是烫了她一下。 谢延玉赶紧要把手抽回来:“你……”你干什么。 结果话没问完呢, 沈琅就拉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往上,而另一只手往下,落在她腰间,像是要握住她的腰,稍稍用力:“属下帮您上来。” 他一边说,一边又俯了俯身,按在她后腰的手用力,着力把她托了上来。 然而因为这个姿势,她人被托上车的同时,被拉起的那只手,就直接按在了他的胸口,隔着紧实的肌理,好似还触碰到他的心跳,而他抓得紧,应该是无意的,但就像把她的手往他胸上按一样,她掌心下感受到他胸膛的触感,好像—— 手感很好? 谢延玉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的想法, 她即刻要把手往回抽,然而还不等她动,那侍从就先松了手。 随后他很自然地直起身,好像一点没察觉到她刚才冒犯的想法。 而刚才过分亲密的举动,仿佛错觉, 他若无其事地坐在了她旁边,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非常恪守礼节。 谢延玉:“……” 谢延玉也若无其事靠在车壁上坐好, 但也就是这时候, 沈琅又看着她,低声问:“小姐耳朵怎么有些红?哪里不舒服,是很热吗?” 谢延玉:。 本来还好的,她对男女之间的事情没什么羞耻感,毕竟淤泥里爬出来的人哪里顾得上在意这些呢? 但他这样—— 这样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温柔关切地发问,她竟然真的生出一种很怪异的感受。 谢延玉捏了捏裙摆,转身背对着沈琅,抬手把车门关上:“无事,大约是这两日天气热。” 她声音很沉静,一向是如此,心里怎么想的,表现都很沉稳:“方才多谢你。” 沈琅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爬上近乎疯狂的痴迷, 随后他轻轻拉了拉自己的衣襟,在她转回身之前垂下眼,温柔有礼道—— “无事,伺候小姐是属下该做的。” * 另一边, 李珣昏迷了近乎一天一夜的时间。 他虚弱地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床边有几个手下守在这里。 他头昏脑胀。 好在体内乱涌的灵力已经平息下来,他缓了缓,然后有气无力地下了床,阴着脸问手下们:“我怎么回来的?” 手下们道:“是一位戴着面具的公子把您——” 说到这,手下们面面相觑了有一会儿,才有人大着胆子出声,把话补完:“把您拖回来的,属下还没见过这种场景呢,就和拖麻袋一样……” 李珣气笑了,面色阴沉地坐下来:“真是好听话的一条狗。” 那瞎子的狗! “他还叫我们给您带句话。” “什么话?” “他说,您身上的天剑宗令牌被那位姑娘拿走了,有了这令牌,随时都能知道您的位置,所以您最好呆在客栈里,别想着跑,等那姑娘回来,还有话要和您说,和您说完话,再给您玉牌。” 这话和威胁一样, 属下们说出来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心想那姑娘是何方神圣呢,竟然敢威胁李珣, 上一个敢这么对李珣说话的,已经被削成薄片喂狗了。 果不其然, 李珣听完这话,气得“嗖”一下站起身来。 他阴着脸,手下们都以为他要去砍了那姑娘把玉牌强抢回来了, 但好半天,李珣却挤出一句:“去,先把青青找出来。” 手下们知道青青是谁, 青青就是李珣一直在找的那位柳叶眼姑娘。 据说这姑娘无名无姓,就叫青青,但现在可能已经改名换姓了。 可是这个档口,不把玉牌抢回来,反而先去找柳叶眼姑娘,这是什么道理? 有人忍不住问:“主人,难道不先去拿玉牌吗?以您的修为,那瞎眼姑娘不是您的对手——” 话说到这, 李珣突然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直接把人踹出了门:“你懂个屁!让你们找人就好好找人,掘地三尺也给我把青青找出来,带她来见我。” 再找那瞎子,他就要死了! 还是要先找到青青。 当年他给了她一枚玉佩,是定亲信物,那玉佩能平复乱涌的灵力,等他找青青要回那玉佩,他就无需忌惮那瞎子了,届时一定把这瞎子…… 碎、尸、万、段! 第56章 她居然为了个侍卫 赶他走 马车到了护城河边, 贺兰危下车的时候,看见后面还有驾马车跟着驶过来, 他弯起唇笑,懒声问谢承谨:“多带了人?后头那车上坐的谁?” 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谢承谨冷冰冰看了他一眼, 没有回答。 贺兰危先前还有些不能确定, 看见谢承谨这态度, 倒是彻底确定了。 那马车上的人是谢延玉。 他昨日和谢承谨说,谢延玉究竟对他有无情意,这事等到今天看看她会不会跟过来再下定论。 眼下她真的跟过来了。 贺兰危应该再嘲讽些什么,让谢承谨不舒坦, 可是这时候, 他却又不说话了。 他发觉自己心中并没有多少得意, 也不舒坦,他突然想起,他昨日之所以和谢承谨说那些, 是因为笃定她会来找玉佩,他将话半真半假地说, 心底深处有个念头,好像想凭借她这行为证明些什么。 想证明什么? 证明她对他有情意在? 贺兰危剖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又对这答案嗤之以鼻。 即使她这趟是来找玉佩的,但倘若她不需要找这玉佩,她难道就不会跟来吗? 她已经说了那么多次喜爱他, 她如果不喜爱, 怎么能不厌其烦地证明?他问自己,他还有什么好不信的?即使不信,他为什么不再抓着她叫她一次一次证明,反而要依托这种事来证明?真是笑话。 但他的心落不到实处。 他蓦地涌上来很强烈的空虚感, 但空虚什么又说不清,就是感觉好像怎么都不对,有种像一直在走钢丝的感觉,摇摇欲坠的令人恼恨,好像只有死死盯着她才能好受一点,于是他就死死盯着那辆马车,看着它驶近,停下。 然后车门被拉开, 紧接着,他看见—— 一个长相阴柔漂亮的侍从跳下来, 然后扶着她下了车。 那股不清不楚的恼恨瞬间到达了顶峰。 *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84节 谢延玉刚下马车,就感觉到两道视线, 她朝着视线投来的方向看,发现是谢承谨和贺兰危正在不远处看着她。 谢承谨倒是还好, 只是看见她过来了,所以往她这边淡淡看了一眼。 但贺兰危的视线不同。 存在感很强,很阴郁,很怨毒,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控诉意味,看得谢延玉如芒在背,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 但他最近本来就不正常, 谢延玉扯了扯唇,懒得搭理他,就像没看见他视线一样,若无其事地带着那侍从朝他们那走过去。 然而刚迈出去两步, 她就察觉到,身后那侍从身上气压似乎也陡然降低。 人的情绪并非一定要通过言行判断,她对这些相对敏锐,有时候仅仅从周身的氛围,就能察觉到一些端倪来,所以现在哪怕背着身,也感觉到不对劲。 于是她又停下脚步,回过头看那侍从:“怎么了?” 沈琅刚才下了车,也察觉到那两人的视线。 谢承谨再看谢延玉,而贺兰危先看了他一眼,视线从他身上一扫而过,应该没认出他,毕竟他向来戴面具示人,就算前些日子在妖界,隔着雾气和贺兰危见过,但到底隔着雾气,贺兰危没看清他的脸。 随后, 就看见贺兰危也把目光落在了谢延玉身上,不知廉耻地盯着她看。 这地方就是护城河,这种男人就应该被挖了眼睛,然后当场扔进河里浸猪笼,沈琅心里火气,只能极力克制着过去把他们撕了的冲动,目光阴戾压抑。 但没想到谢延玉会突然回头。 他迅速将目光变得柔软温顺,指尖掐着掌心,温柔问她:“什么?” 谢延玉:“感觉你不大高兴,怎么了吗?” 只要听见她说话,沈琅就会无法克制地愉悦,现在她问他为什么不高兴,沈琅心里更是一片酸软,几乎要克制不出从骨子里溢出来的欲/望,想把她抱进怀里,想亲吻她,吞吃她。 他低眼看她,视线细细侵/犯过她脸上每一寸, 然后垂着眼,掩去眼里厚重的爱/欲,温声回答她:“小姐多虑,属下怎么会不高兴?” 你主动和我说话,我高兴得快要死了…… 宝宝。 谢延玉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消失了, 她感到疑惑,按理说她这方面的感官很敏锐,不至于出错,可是看着他,他确实不像不高兴的样子,温顺谦卑,正常得很。难道真的是她刚才背对着他,所以感觉错了? 真是好奇怪。 谢延玉一头雾水, 她又继续往前走,走到了贺兰危和谢承谨身边,思忖片刻,先和看起来比较正常的谢承谨打了招呼:“兄长。” 她不唤他兄长还好, 她一唤他兄长,谢承谨就想到昨晚的梦, 像是被烫到了,他陡然挪开视线,不再看她,原本准备至少应她一声,但喉咙干渴得厉害,他按了下掌心未愈的伤口,最终也没回应她一字半句。 谢延玉:? 不是。 到底还有没有正常人了? * 因为护城河绕着整座天都而建,而天都是一座极大的城池,所以一眼望去,也望不到这条河的尽头,只能看见近处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远处的水面上笼着湿漉漉的雾,也瞧不见那从莲叶在哪,多半是因为河底迷阵繁杂,让人在岸上无从得知妖界封印具体在哪个位置。 但无论如何,妖界封印在护城河中, 于是下了马车后,一行人又换乘小舟前往妖界封印,行船中,一路上都没人说话,气氛比刚才在岸上的时候还要安静古怪。 谢延玉也没有要活跃气氛的打算。 她也不爱说话,而且今天这群人都挺奇怪的,她不想和任何人搭话,所以就撩开船帘,看着船外的水面。 行到一片很深的水域时,船突然停下了。 紧接着, 谢承谨用了个法术。 下一秒,眼前的河水突然剧烈翻涌起来,像是被什么力量从中间劈了一道,像两边分开,露出一条通往河底的路来。 顺着这条路往下走,就到了河底。 因为用了避水诀,所以仍旧能在水中呼吸看路,和在地面上没什么大区别,只不过水面之下光线很暗,能见度稍微低一些。 但一眼看过去,仍旧能看清水底缠绕着的水草,除此之外,还有能看见许多阵法,只不过这里阵法繁多,各个阵法占地也十分大,光是沿着这些阵法一个个走过去,恐怕都要走上很久的路。 下水后, 谢承谨并没有久留, 他说要去查看一下另一边的封印,然后就先走了。 谢延玉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的,她觉得他像是要故意避着她。 不和她共乘一架马车,不回应她打的招呼,现在又先走了,好像完全不想再多看她一眼。挺奇怪的。她没想明白又哪里惹到他了,总不能是昨天的气还没消吧。 但好在她暂时也用不上他, 所以他走了也就走了。 谢延玉心里想着正事,又转过头道:“我现在要去找一枚玉佩,墨色,圆形,上面有朱雀纹。” 贺兰危和沈琅都在她身后, 两人之间有种若有若无的敌意,虽然谁也没和谁说过话,但彼此都站得很远。 见她转过头来说话, 沈琅温顺地低头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贺兰危则收回了目光。 他用那种欲说还休的幽怨目光看了她一路,说不出来为什么,心里不舒服得很,现在她提起找玉佩的事,那种像被蚂蚁在咬一样的微妙感觉才消弭一些。 他擅寻踪,昨日就是他用寻踪术帮她锚定了玉佩在妖界封印处,现在她要知道玉佩的精确位置,少不得要再让他帮她找一次。 他面色淡淡,眼里勾起一点漫不经心的笑,等着她向他开口。 然而下一秒, 谢延玉却走到了那侍从身边。 贺兰危站在原地,完全被她当空气无视了—— 她怎么能无视他呢? 她身上有明心符,她明明“看”得见。 贺兰危茫然了一瞬,随后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恼恨,这股火气冲上来,还带起心口一点异样的酸,眼里的笑意迅速冷却下去,他死死盯着谢延玉。 然后就见谢延玉继续对那侍从说:“你和我一起去找玉佩,一会我想办法将它的样子画与你看,你也帮我多留意。” 贺兰危看不下去了。 不等那侍从回答,他突然出声:“谢延玉。” 谢延玉闻言,顿了下,好像才注意到他。 她看向他:“公子?您怎么还在这,不是要和我兄长一起解决阵法的事情吗,不过去吗?” 贺兰危还想说些什么,全被她这句话堵了回去,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想着要精准寻到那玉佩的踪迹,要花上一些时间,所以特地留出一点时间,站在这等她问他,准备找到玉佩位置再离开,结果她根本没想找要让他帮忙,倒显得他多此一举。 她为什么总要这样让他生气? 贺兰危阴着脸看她,半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时间到了我自会过去,反倒是你,就找个不入流的侍从帮你寻玉佩,我看你也没多想找到那玉佩。他但凡会些高等法术,哪怕是寻踪术,还至于屈居人下,被呼来喝去的给人当个侍从么?” 这话说得尤其刻薄, 不是在骂谢延玉,是在骂沈琅, 居高临下,像在评估一件毫无价值的劣等货物,言语尖锐,视线也像俯瞰蝼蚁。 谢延玉并非什么多管闲事的人,相反,有时候她比旁人都要尖刻一些,但这时候,她听着他高高在上的话,也感到了一些不舒服。 说白了,贺兰危是金玉堆里长出来的天骄,而她与任何一个侍从都没有太大区别,同是草芥,谁又比谁高贵呢。 贺兰危这话,骂的是那侍从,但也叫她难得地感受到了一些同病相怜的不悦,因为她曾经的许多年里,也是这样没有尊严,被人当个货物来评估、对待。 她忍不住侧头看那侍从。 沈琅从未被人这样言辞刻薄地羞辱过,尤其对方还是他向来不太看得起的人族。 他听得火冒三丈,心想贱男人变着法贬低他,不过是想证明自己的价值,以此来勾引谢延玉。 他恨不得撕了贺兰危,又哪里会让这贱夫得逞呢? 然而他还顶着个侍从的身份,哪里敢在谢延玉面前造次,引她怀疑, 这时候谢延玉还看着他, 他看见她皱了皱眉,于是也低眼看向她,眼眶迅速就变得有些泛红了,然后却温和地对她笑了下,楚楚而语宽慰:“您别气,是我身份太低,不怪公子误会,他也是为您着想,怕属下没法帮您找到玉佩——” “哦?”贺兰危打断这话,他听见这侍从的声音就烦,分明是很好听温润的声线,他却觉得刺耳极了,便直接施了个禁言术砸到他身上:“你用什么帮她找?” 这话一落, 谢延玉也烦躁得没边了, 她很少和贺兰危这样说话,但这时候却说了一句:“行了,时间到了公子就快去忙吧,没必要操心我的事,这世上又不是就您一个人会用寻踪术。” 这话一落,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85节 贺兰危愣了下。 他脑子空白了一瞬,心脏像被人用力拧住了,拧下来一把酸水—— 谢延玉居然为了一个侍卫,这样和他说话。 她居然为了一个侍卫赶他走! 她究竟怎么能—— 怎么能这样? 第57章 能拿什么 和他争? 贺兰危眼睛被气得通红,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么和他说话,直白的嫌弃和不耐烦,脸上表情也有些冷,就连上辈子她不要他了, 她也没这么对他过。 可在此之前, 她分明说了那么多次喜爱他。 他没法信任她, 所以一直挑刺,从她每一个细微行为里找她游离在外的证据,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证明什么,但现在, 他找到了证据, 她不爱的证据。 贺兰危知道自己该走上去, 掐着她的脖子,告诉她这个游戏结束了,他已经找到她撒谎的证据, 现在就要割了她的舌头,抽干她的血, 把她做成人偶关起来,让她再也没法说谎。 但他发觉, 他并不想这样。 至少在此刻,他更想质问她,难道这就是她所说的喜欢吗, 得到她否认的答案后, 再要求她立刻马上向他证明她喜爱他,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可他又陡然生出个念头,觉得这一次她不会顺着他,因为她还有更着急的事情要做, 他如果真的上去发疯,她会带着那个该死的侍从先行离开,把他扔在原地,显得他可笑又狼狈,一点脸面都没有。 他盯着她看, 好半晌后,他一拂袖子,一言不发地先走了。 * 没想到贺兰危就这样走了。 谢延玉看他的表情,都感觉到他在发疯的边缘了,换做以前,他应该就上来掐她脖子了。 她若有所思。 但很快,她又出声道:“走吧,去找玉佩。” 她说着,也没有回头看那侍从,就准备往前走, 然而下一秒, 还不等她挪步,那侍从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谢延玉:“怎么了?” 她觉得他不会做太逾矩的举动,之前就算触碰到她,也会很快收回手,于是她也没急着将手往外抽,一边问他话,一边等着他自己把手收回去。 然而这次, 他不仅没有把手收回去,还变本加厉,指尖温柔地顺着她的脉搏往下, 他气质分明很温润,像春水或玉石,但掌心的体温为什么总是好高,干干燥燥的,好像一下能烫到她灵魂里。 谢延玉背脊一麻,立刻想把手抽走,却又在这时感觉到,他将指尖插/入了她指缝。 然后他不容拒绝地将她手指一点点掰开, 他在她手掌心写字:「别怕我。」 谢延玉一顿。 随后, 沈琅露出个柔和的笑,然后凑近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他的唇形非常漂亮,原本距离就近,现在再顺着他的动作仔细看,总会让人本能地觉得他的唇很柔软,想摸一摸是不是真的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 谢延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想按下这些奇怪的念头, 不过那边并没有放过她, 他松开了手,不再在她掌心写字,而是用唇语无声道:“抱歉,属下不是故意唐突小姐。” 他这还不如在她掌心写字呢。 因为他在比唇语,她又不得不仔细盯着他漂亮的唇,她甚至觉得他这是在故意引导她看他的唇,可是他表情太坦然,更何况看正常人谁看个嘴唇就会生出奇怪的念头呢? 她自己念头奇怪,哪里能怪到别人身上。 谢延玉有些烦躁,捏了捏掌心,看见他继续无声道:“但刚才贺兰公子给属下用了禁言术,属下现在发不出声音,而且——” 谢延玉忍无可忍道:“闭嘴。” 她低下头,把手伸给他:“写字,话太多了,看得我……有点眼花。” 沈琅闻言,无声笑了笑。 他用琥珀色的眼睛注视她,然后才又伸出手,一点点在她掌心写字:“而且属下虽也会寻踪术,但若不解开这咒术的话,属下也用不了寻踪术。小姐可不可以帮帮属下呢?” 谢延玉问:“你自己解不开吗?” 沈琅身为妖尊,真实修为比贺兰危还要略高一些,怎么可能真的解不开一个禁言咒? 但他略显失落地垂下眼, 分明可以直接摇头,他却在她掌心慢吞吞写下一个:“解不开。” 谢延玉掌心被他弄得痒痒的。 如果不是她需要他用寻踪术,她真想让他就这样哑着:“那要怎么帮你?” 这话一落, 这人突然弯下身来。 他反扣住她的手,与她手指相扣,将她的手拉高了一些,引着她的指尖触碰到他的唇瓣,状似无意地带着她按了下,让她的手指点在他下唇,然后唇语道:“在这里用灵力点几下就好。” 指尖触感清晰。 他的唇确实和看起来的一样,是很柔软的。 手被他掌心包裹着,有些热, 他唇瓣张合间,温热的吐息也若有若无落在她指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原因,她整只手都在发热,整个人好像也因此有些发热,她甚至走神了一会,然后才反应过来,赶紧动用灵力,在他唇间点了几下。 下一秒, 他冲开了禁言术。 他手松开了,没再握着她的手把她手指压在她唇上,但同样的,他这次没有像之前一样,若无其事地主动起身。见她指尖还点在他唇间,他就仍旧俯着身。 分明身量高出她那么多,欺下身来,也能将她的身形笼罩住,但却总能给人一种温顺臣服的错觉, 他低低问:“小姐怎么还一直按着属下的嘴唇?” 这话一落, 谢延玉顿了下,才把手收回来。 她淡声道:“……你既已能说话了,为何又还低着头呢?” 沈琅看着她,仍旧很坦然,并没有被反问的无措,琥珀色的眼睛很温柔。 他轻轻按了下唇间她碰过的地方, 淡色的下唇已经被她按得有些发红,他说:“属下以为小姐喜欢按着。我是谢府的下人,伺候小姐是我该做的,小姐若喜欢,自然是想怎么对待我都可以,仅仅是按一按嘴唇,小姐伸手,属下难道不应该低着头让小姐按吗?” 谢延玉一时语塞。 这个说辞,没有任何问题。 这世道就是如此,为奴为婢,就是要把主子当成天,就算主子要扇下人耳光,下人也应该主动把脸送上来,他作为下人,这样做好像也无可厚非。 但—— 谢延玉还是低着头,不置可否。 沈琅又温温柔柔问:“是属下会错意了吗,其实小姐不喜欢?” 谢延玉被这样一问, 半晌,她直接捏了捏指尖,跳过了这话题:“走吧,去找玉佩。” * 另一边。 贺兰危站在一处迷阵前。 妖界封印松动,若要补全,其实不算什么太难的事。 然而却很棘手—— 这妖界封印的阵法,阵眼裂开了。 这种阵法十分特殊,阵法完好时,能在妖界入口生成结界,拦截妖界的妖力,如果缺了阵眼,这阵法为了继续维持结界的平衡,抵抗妖力,就会主动吸收一切进阵之物,将这些物体中的灵力聚集在一起,结成一团灵力球。 若是人走进去,不管修为多高,也都会被阵法吸进去,吸干灵力。 这样一来,若要修补阵法,就必须先将这个问题解决了。 解决方式也不算太难。 谢承谨负责补全外面所有的迷阵, 贺兰危则负责用寻踪术中的一门技法,将河底的灵力全部聚集起来,通过迷阵把这些灵力往妖界封印阵法处引,阵眼吸收了这些灵力,就暂时不需要吸收进阵之物,他便再趁这时去把阵眼补上。 这时候, 贺兰危已经引完灵力,看着灵力流经各个迷阵,往妖界封印大阵处涌 然而越是闲下来,他越想起谢延玉。 本以为眼不见为净,离开她就好了,可谁知道越见不到,他越焦躁,她不要他帮,偏要个不入流的侍卫帮,还真当那侍卫能帮得上她么。 像是想证明什么一样,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86节 他分明不知道她要找的那玉佩长什么样,却偏偏废了些功夫,用法术锚定了那玉佩的大概位置,随后他又锚定她的位置,然而却发现她和那玉佩的位置一致,都在妖界封印的大阵前—— 那侍卫真的带她找到了东西。 贺兰危一顿。 他垂着眼,半晌,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近来一直缠绕着他的不安感又如影随形缠了上来。 他想像以前一样,若她不贴着他求着他,他就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走开,但她需要的东西有旁人能给她了,今天是这个低贱的侍卫能帮她找玉佩,明天是否又会有其他人帮她做别的? 他捏着传讯符, 好半晌后,他斟酌着给她发过去一条讯息:【玉佩找到了?】 * 谢延玉找到了那枚定亲玉佩。 找到了,却拿不到。 因为它在妖界封印大阵里面。 谢延玉知道,那阵法的阵眼裂开了,这种时候,人走进阵里会被吸进去, 她正思考要怎么能把东西拿出来,就收到贺兰危的讯息。 于是她回过去一条:【找到了。】 她消息回得快,看见了就回, 贺兰危看她回复了,捏着传讯符的力道终于松了松,好像什么东西填补进了他心中那处空虚,让他踏实了一些,然而就像水珠滴入滚沸的锅,转瞬又被蒸发,带来更多的空虚,让他无法克制地渴求更多。 他甚至无法抑制地回想起过往相处中的细节,试图从记忆中抠出一星半点令他心安的慰藉。 其实仔细想想,她也未必不喜爱他。 既然那侍卫有用,她之前帮那侍卫说话,可能也只是因为她要用那侍卫而已,并非故意要为那侍卫赶他走。 她如果不喜爱他,为什么同他交吻,送他香囊,对他说那么多次喜欢? 这些念头从脑中闪过,贺兰危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有些扭曲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她表露喜欢时去找她撒谎的痕迹,又在这种时候找她喜爱他的证据。 他生出一种怨恨,按下了思绪,冷着脸明知故问,又给她发去一条:【在哪?】 【在妖界封印大阵里。】 【能拿得出来?】 【不能。】 【等补全阵眼就可以拿出来了,样简单的事情,你那侍卫帮不了你么?】 【帮不了。】 贺兰危看着翻涌过去的灵力,过了一会才编辑出一条:我可以帮你。 但很快,他又一字一字删掉了。 他最终回过去一条:【嗯,我等会会过来一趟。】所以你可以要求我帮你。 他已经足够屈尊降贵, 过去的生命里,他从未这样给人递过台阶, 她只要同他好好说两句,那么刚才的不愉快,他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 这一边, 谢延玉收到他的讯息。 她正要回复, 沈琅就在旁边低低道:“贺兰公子语气好像不太好。” 谢延玉语气平静:“应该在生气,我感觉他像在等我求他帮忙。” “怎么会?” 沈琅佯装惊讶,然后温柔道:“今日是属下碍到他眼了,他又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和您置气呢?贺兰公子出身高贵,为人温和有礼,谢府的下人们都说他很好相处,他这样的人,不会这样不顾小姐您的感受的。” 谢延玉看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 她想说,那些谦和有礼都是表面,实际上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哪里会把旁人当人看呢? 但半晌,她只说了句:“算了,你不了解。” 沈琅适可而止,没有继续追问。 他垂下眼睫,语气分外诚恳:“小姐不必忧心,是属下惹他不悦,都是属下的错。等他过来了,属下去给他赔罪,下跪也好,负荆请罪也好,都让他帮您把玉佩拿出来。” 沈琅一边说,漂亮的唇一边若有若无弯了弯—— 这欲擒故纵的贱人。 到了这种时候还在高高在上,又能拿什么和他争? 第58章 蛊惑人心是基础妖术 要不要试着咬我一…… 定亲玉佩在妖界封印的大阵里, 确实不太好拿。 但谢延玉并不是那么需要贺兰危的帮助。 她和系统说:有灵力从四周汇集过来了,好像在往大阵里涌。 系统:【嗯,我猜贺兰危和谢承谨今天应该就是来干这个的,把周围的灵力全引入封印大阵, 让这些灵力顶着, 趁着个时候再进阵修阵眼, 就不会被吸进去了。】 谢延玉说:那现在这样,我进去也不会被吸进去吧? 系统:【……】 它就知道! 她只要主动找它说话,一定是心里已经有打算了! 系统头都大了,有气无力地问:【你又想干什么, 你要自己进去吗?】 她每次都会在让人难以预料的时候, 做一些让人难以预料的事, 以至于现在剧情已经扭曲得没边了,好在每个剧情点还是殊途同归,她行为带来的结果还是能和原剧情契合上, 不然它真的要崩溃了。 但即便如此,系统仍然提心吊胆。 她的自我意识实在太强, 不信命,也不走安排好的路, 反抗像是她刻在骨血里的本能,它真怕她随时会把剧情完全弄崩。 它又劝她:【你别乱来,不是这阵眼不把你吸进去就没事的, 这阵法现在从外面看还好, 但里面其实一团乱,涌进来的不止水底的灵力,还有水底的毒瘴,你修为不够, 进去会中毒的。】 系统自认这一番话足够劝住她了, 然而话音落下, 却听见她漫不经心应了句:我知道。 系统一顿:【知道你还去?】 它说到这,又察觉出一点不同寻常来, 但这点异样实在太不起眼,它并没有放在心上。 它继续道:【你不是从来不做没用的事情吗?这里应该也没有剧情点吧,你进去了也推不了剧情,如果就是为了拿个定亲玉佩,你就让贺兰危帮你拿呗,你自己进去不仅捞不到好处,而且会中毒,何必犯这个傻呢。】 谢延玉没回应。 其实系统说得对,她从来不做没用的事情。 所以她宁愿上赶着中毒,也要进这个阵法,当然是因为她觉得能从这里捞到更多好处—— 对于推进剧情,她有个新的想法,一直没和系统提起过,眼下想借此机会验证一下。 如果这想法可行,以后她推剧情时可以少做很多她不想做的事,少做很多对她无益的事。 * 谢延玉不再搭理系统的劝阻,也没让那侍从跟着, 在贺兰危过来之前,她直接一个人先进了阵法。 正如系统所说, 这阵法从外面看还好,因为她那枚定亲玉佩在里面,这玉佩能压制一切乱涌的灵力,所以这里的灵力并没有到处乱撞,而是有序地往阵眼处流动,但若有人走进阵法里,倘若修为不够,就会立刻被过量的灵力压得喘不过气来,并且被从四周汇集过来的毒瘴缠绕侵体。 谢延玉如今有金丹期, 不管是体质还是力量,都比筑基期的时候有很大提升。 但即便如此,她这修为应该还是没法抵挡阵法中灵力的威压,以及那些毒瘴。 谢延玉已经做好被毒气侵体的准备,然而她一路往前走,直到走到定亲玉佩所在的地方,甚至已经把东西捡起来了,也没感觉到任何不适。 她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不对劲。 于是她又用灵力在自己身上自查。 紧接着,就察觉到自己袖中莫名其妙多了一道纸符。 谢延玉把这符拿出来,发现这是一道防御系的符, 她揣着这道符,进了妖界封印阵法,周围灵力的威压会自动避开她,那些毒瘴也会避着她。除此之外,这符还有类似于监视的效用,能让符的主人感应到她的位置和状态。 她问系统:是那个侍卫放的? 系统:【对,你不是不让他跟进来吗?所以你进来之前他悄悄放你袖子里的。】 谢延玉说: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系统说:【他修为也不低,有个金丹期吧,悄无声息在你袖子里放一张符还是可以的。】 谢延玉不置可否。 但其实不管怎么想,这符都只可能是那侍从放在她身上的,因为她今日并未和其他人近距离接触过,也就只有他有机会放。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她想起了那个总跟着她的妖物, 那妖物无处不在地跟着她,监视她,在她袖子里放符这种事,实在太像他能干得出来的了。只不过她昨天明确拒绝了那妖物跟上来,今天也确实没感觉到那妖物的视线。 想来应该是她多虑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87节 不过她还有些疑惑,于是又问系统:这侍从保护我无可厚非,但他盯着我做什么? 系统语气虚弱:【这我真不知道,要不你问问他呢。】 谢延玉也没指望系统给她答案。 她没再说话,垂眼看着这道符。 其实这符很有用, 换做以前,她应该会继续把它放在身上, 但眼下,她就是要中了毒,才能验证她那猜想。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直接用灵力把这符碎成碎纸,随后安静站在水里,让水流推着毒瘴缠绕上来。 * 谢延玉可以感觉到毒气侵入她的身体。 其实还是有些难受的。 最开始是手脚发凉,然后就是体内的灵力开始乱涌,从灵脉之中生出钝刀子割肉一样的痛意,再然后是身体失去力气,精神也开始有些倦怠,神智不清。 她忍着不适感,坐在了阵眼旁边。 脑子里系统已经开始尖叫起来了,质问她为什么要毁掉那张符,为什么拿了定亲玉佩还不走,非要坐在这里。 谢延玉中了毒,本来就不舒服,被它吵得脑子更疼了。 于是她回了一句:在等贺兰危。 系统:【你等他干什么?玉佩你不是都拿到了】 谢延玉指了下阵眼。 因为阵眼碎裂,这阵法之前会主动吸收一切进阵之物,将这些物体中的灵力聚集在一起,结成一团灵力球,眼下,这灵力球悬浮在阵眼上方,里面白光涌动,光是看着,就能看出里面灵力充沛。 她回答系统:我想要这团灵力球,但要等他修补完阵眼才能拿。 这话半真半假。 她确实在等贺兰危过来,也确实想要这团灵力球,如果能吸收掉,修为应该能再涨一些。 但主要的目的还是想验证一下她那想法能不能行得通,但要验证,除了需要先中个毒,也需要贺兰危在场。 系统还在脑子里叽里咕噜地讲话, 谢延玉按着头,思维迟缓,也有点听不清它在讲什么了, 她索性把头埋在了手臂之间,也不回系统的话了,就这样等着贺兰危过来。 没过多久, 她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快到了她面前,随后她感觉到那人停在她身前。 谢延玉以为是贺兰危来了,迅速抬头,然而下一秒,却看见一张十分阴柔漂亮的脸。 她愣了下。 那侍从则弯下身,靠近了她。 之前她不让他跟着,沈琅就在她袖子里放了道符,能保护她,同样也能监视她。 他实在无法接受她离开他的视线,一小会也不行,更何况阵中这样危险,但因此,他也同样知道她发现了这符的存在,然后毁了这符。 她还用绸缎覆在眼睛上,所以沈琅看不见她的眼睛。 但光看她的反应,他也能感觉到她在疑惑。 于是他抬起手,隔着绸缎,指尖轻轻按在她眼睛上,勾勒她眼睛的形状,想象到她这时候本该什么样的眼神,低声和她解释:“属下不是有意要一直盯着小姐,但到底是公子派属下来跟着小姐的,如若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公子也会为难属下的。” 他凑近了些,眼眶微红,有些可怜:“小姐也不要让属下太难做,好不好?” 这也算解释了, 谢延玉闻言,淡淡“嗯”了声。 沈琅弯着眼睛笑起来,伸手拉她的手,要把她抱起来:“先出去。” 然而刚碰到她手腕, 她就把手往回收了些:“我在等人。” 她说:“不出去,就在这。” 沈琅顿了下。 还能等谁?等贺兰危。 他心里清楚,没再追问,脸色沉了沉。 但他迅速又整理好表情,捏着她的手腕,温顺道:“那我帮您把体内的毒先驱走。” 谢延玉刚要拒绝。 结果一抬头,看见他那张脸。 不知道怎么回事,兴许是因为她已经被体内的毒折磨得神智不清了,她思维实在是很迟缓,没法同时琢磨两件事,看见他的脸,就忘了回应他的话。 她安静了片刻, 然后就看见他又靠近,漂亮的唇晃在她眼前,轻轻张合:“可是小姐知道要怎么驱毒吗?” 毒瘴侵入身体,要驱毒,有两个办法。 一个复杂一个简单。 复杂一些的方法无异于运功把体内的毒运化掉,但需要有人护法,过程也很痛苦,耗时也长。 简单一些的方法,则是把自己体内的毒直接转移到别人的身体里,但对方会代替她承受毒瘴的侵扰,但过程十分简单,甚至简单到,只要唇抵着唇,有点类似于交吻的样子,把毒渡过去就可以。 谢延玉思维迟缓,被他这么问,又忽略了她不想让他解毒的事, 她开始思考驱毒的两种方法, 目光落在他的唇间, 有那么一瞬,她莫名其妙又想到他嘴唇的触感。 那一边, 沈琅看着她,又微微垂下头,将自己的唇抵近她, 妖族本就生得漂亮,蛊惑人心更是最基础的妖术,他鼻尖轻轻抵着她的鼻尖,唇就这样若有若无地蹭在她唇间,却也不亲吻她,只是小声诱哄: “不是很喜欢属下的嘴唇吗,要不要试着咬我一下?把毒渡给我就不会难受了。” 谢延玉脑子都昏了。 唇和他的抵在一起,蜻蜓点水一样,时而蹭一下,时而又分开,唇间的触感就被无限放大。 她感觉到柔软,又抬起头,稍稍启唇,想要咬住他的唇珠,而这人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很乖顺地微微张开嘴,像勾引一样,引她去咬他的上唇。 但也就在这时, 后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贺兰危过来了。 沈琅听见这脚步声,倒是没什么反应, 眼下的姿势,是谢延玉在他怀里,背对着贺兰危过来的方向。 而沈琅则一只手虚虚托在她后腰,他面对着贺兰危的,能听见脚步声,也能看见贺兰危,然而他却依旧低着头,让谢延玉蹭他的唇,只是状似无意的时候一抬头,像是突然瞥见贺兰危,给了他很淡的一个眼神。 贺兰危见状,脑子都气得嗡嗡作响。 一股火气蹿上来,眼睛都气红了,几乎是想要直接撕了这侍从。 他阴森地看着他们,手掌心突然出现一把剑,他就拎着剑,往他们那边走过去,剑尖拖在地面,发出尖锐的声响。 而沈琅则用了些灵力,没有惊扰谢延玉,却将她护了起来, 他垂着头,感觉到谢延玉咬了下他的唇,眼睛兴奋到湿红。 他没有再分给贺兰危一点目光,垂着眼,眼神柔软地看着谢延玉。 她要亲吻他的时候,贺兰危也只配看着,贺兰危这样凶悍,高傲,又拿什么和他抢呢? 但他正这样想着,却突然感觉到她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紧接着,还不等他反应,就突然被她推了一下。 她好像突然清醒过来, 下一秒, 沈琅就看见她踉跄站起来,直接起身奔向了贺兰危。 * 谢延玉是听见贺兰危脚步声的时候,思绪才猛然被拉回来。 她惊觉自己几乎要吻上这侍从,准备把体内的毒渡给他。 他的唇都已经被她蹭得湿红,而他很乖顺地垂着头,没有主动,也没有挣扎,就是温温柔柔逆来顺受的姿态,任由她蹭他咬他。 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知道自己思维迟缓,但从来不知道自己神智不清的时候能对旁人做出这种事, 更何况她还需要这毒留在体内,需要借助贺兰危验证她的猜想。 于是她直接推开他,跑向了贺兰危。 眼下, 贺兰危拎着剑,脸色森然。 谢延玉太熟悉他了,知道他现在要发疯,要挑刺,但她被体内的毒折磨得难受死了,光是起身跑过来已经花掉不少力气,她不想再费心应付,不想再思考任何事情,她吊着一口气,就是想验证她的猜想的。 于是她直接一抬手,拎住了贺兰危的衣襟, 随后她把他拽得弯下腰,再一抬头,直接抵上了他的唇,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88节 甚至咬了他一口,让他吃痛张开嘴。 他有些惊愕,但下一秒,按住了她的后脑,把她抱进了怀里,心里的郁气仍旧翻腾着,可是再也没有宣泄的出口,他发觉他并不想要她这时候亲吻他,他渴求一些更清楚的解释。 可是她的唇贴上来,他火冒三丈,却无法推开。 谢延玉感觉他有些反客为主, 而她并不在意这些,唇被他轻轻咬得有些麻, 她仰着头,以一种交吻的姿态,将体内的毒渡进了他的唇舌间。 也就是这时, 她听见脑中传来提示音:【贺兰危剧情进度增长5%,当前贺兰危剧情线进度30%。】 系统的声音在脑中炸响:【怎么回事?!】 所以怎么回事呢? 谢延玉咬着贺兰危的唇,想—— 因为原剧情中,有一段剧情,是贺兰危中了毒瘴,她为了献殷勤,同他交吻,将他身上的毒渡到了自己身上。 但既然这些剧情有这么多可操作空间, 先后顺序可以不同,过程可以不同,结果也可以不完全相同,只要契合了某个关键点,就算完成。 那为什么有些苦就一定要让她来受呢? 让他们受,是不是也算完成剧情? 第59章 眼眶红了一圈 他发出一声呜咽 系统之前就觉得谢延玉不对劲了。 但它那时候没当回事, 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想明白—— 谢延玉是故意的。 故意进阵,故意摧毁了沈琅给她的符,故意中毒,故意等着贺兰危过来。 她那个时候就计划好了, 要借这机会验证能不能用这方法推剧情, 还真被她试成功了。 系统脑子嗡嗡响, 它做梦都想不到剧情还能这么走,让男主们承受谢延玉原本的命运也算是推剧情,即使剧情进度仍旧在推进,但它仍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照谢延玉这样, 她真的能按计划把几条剧情先推到100%吗? 她要是能推完剧情倒也就罢了, 怕就怕根本无法掌控她, 这人今天能钻规则的空子,明天就能打破规则,后天就能跳出规则。 系统近乎是焦头烂额了。 它咬牙切齿, 想敲打她几句,顺带阴阳怪气说她两句, 然而还不等出声呢, 下一秒, 就看见谢延玉身体一晃,直接晕过去了。 系统一口气就这样卡得不上不下。 它两眼一黑,也差点直接宕机。 * 谢延玉唇贴上来没多久, 贺兰危就察觉到, 她亲吻他是为了渡毒气。 本该在她体内的毒,顺着唇舌渡入他体内,流经四肢百骸,像有人拿着刀在他血肉里剜。 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 贺兰危没推开她。 他修为高,这些毒进了他体内,虽然折磨人,但他不至于撑不住。 反倒是没过多久,他感觉到她身体一软,即使毒全渡给他了,她还是一下就晕过去,整个人要往下坠,于是他又抬手捞住她后腰。 与此同时, 他看见那侍从也走上来两步,好像要接住她。 贺兰危满肚子火,看见这侍从,就恨不得再提剑把他砍了,然而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这样未免太像恼羞成怒,但他又有什么可怒的?一个低贱的侍从,哪里配被他当回事。 就算谢延玉先前这侍从举止亲昵,几乎要交吻了,但她都中毒了,难道还有理智吗? 做这些行为,难道不是本能为了把毒渡走吗? 更何况就算神智不清,最后不还是把这人推开,来找他了吗? 贺兰危自己也没发觉,他帮她找理由已经找得很熟练。 他这时候压着火气,脸色冷淡,手臂收紧把谢延玉搂紧,手则捉住她的手,扣住她的手指,故意侧身,让那侍从看清她和他手指相扣的姿势: “她自己选的我,你过来个什么劲?不该管的事便少管。” 沈琅手指捏紧, 他指尖都蓄起了灵力,像是想直接出招了, 然而很快,不知道又想到了些什么,他又收了灵力,垂下眼睫应了声:“属下知道了。” 贺兰危没应声。 他转过眼往阵眼处看,空闲的那只手凌空画了道咒术,随后那咒印中散发出力量,开始填补那碎裂的阵眼。 沈琅站在后面,安静地看着, 在阵眼快被补全的时候,他突然动了动指尖, 下一秒,一股强烈的妖力从阵眼缺口冲上来,直接撞碎了那道咒印。 * 沈琅原本想直接和贺兰危抢人。 但即使他修为比贺兰危略高,可如果正面打起来,先不说难分输赢,就说招式无眼,多多少少都有可能会伤到谢延玉。 于是他干脆趁着贺兰危补阵眼的时候,操控妖力撞破了咒印。 咒印破碎,贺兰危被反噬到重伤,加上他体内还有谢延玉渡过去的毒,于是这下不用沈琅动手,贺兰危的身体先支撑不住,摇摇欲坠晕死过去。 在他倒下之前, 沈琅用灵力托住谢延玉,然后把人抱进了怀里。 低下头,看见她湿红的唇,他脸色沉了沉。 随后他抬起手,很轻柔地用指腹擦拭她的唇瓣。 这之后,他才目光阴冷地看向地上的贺兰危。 贺兰危的唇间有一道咬痕。 沈琅的目光更森冷了,他抬起脚,直接在贺兰危的脸上碾了两脚—— 不知廉耻的贱男人。 仗着一张好看的脸,和高贵的身份,就欲擒故纵勾引谢延玉。 沈琅想到这,又在贺兰危脸上踹了两脚, 随后他捡起地上的剑,准备先划花他的脸,然后再把他杀了,让他就算做了鬼也是个毁容的鬼,免得这贱人死后做了鬼还缠着谢延玉。 然而刚抬起剑, 怀里的谢延玉就若有所感似的,突然迷迷糊糊醒了一下。 她按住了他握剑的手。 沈琅一顿,表情变得柔和,低声关切:“怎么了?醒了?哪里不舒服?” 谢延玉昏昏沉沉,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只能听见脑子里面系统的尖锐爆鸣:【快醒来醒来醒来醒来!贺兰危不能死啊!死了剧情线就完了,你不能让他杀贺兰危听见没有!快醒来阻止他,不能杀贺兰危!不能杀他!不能杀他!】 谢延玉半昏半醒,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真醒了,还是在做梦。 她就只能听见系统在重复这几个关键词, 于是她也梦呓似的重复了一句:“不能杀他。” 念完, 她感觉到这人提着剑的手不动了。 系统也恢复了安静。 于是她头一歪,又继续昏迷了。 沈琅看着她,她连昏过去了都要醒来说这么一句话。 他脸上表情有片刻的空白,眼眶却红了一圈。 他手用力到发抖,指骨泛白, 剑握在手里,分明要捅贺兰危,他却觉得自己像被捅了一剑,正中心口,连呼吸口气心口都在钝痛, 喉咙口像卡了刀片,尖锐的情绪往胸口冲。 沈琅想要不管不顾直接捅死贺兰危,但又做不到悖逆她的话; 想把她抓起来质问,杀李珣她不让,杀贺兰危她也不让,他们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她非要留着他们,却不愿意多看看他?但看见她的脸,质问的话就全卡住了,哪怕她昏迷着听不见声音,他也说不出重话。 那股情绪无法纾解,他烦得眼睛发红,扔了剑又狠狠踹了贺兰危一脚,最后两只手抱紧谢延玉,垂下头把脑袋埋在她脖颈间。 半晌后, 他发出很轻的一声呜咽。 * 沈琅最后还是没杀贺兰危。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89节 他把贺兰危扔在原地,然后红着眼眶,抱着谢延玉走了。 但临了要出阵法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 他视线落在阵眼处。 因为贺兰危的咒印碎了,所以那阵眼并没有完全补好,仍旧吸收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灵力,而阵眼上方,仍旧悬浮着一团灵力球,散发着柔和的白光,里面灵力汹涌。 沈琅是妖尊,他自然不准备补这阵眼。 他巴不得这阵法彻底崩坏,妖界的封印就此解开,妖界入口那结界直接消失。 但他站了半晌,最终还是抬手,用了些灵力,注入阵眼处—— 一个阵眼而已。 他能弄裂一次,就能弄裂第二次。 但是那团灵力球,谢延玉应该会想要,要补好阵眼后才能取过来。 她很喜欢这种切实的,能抓得住的东西。 比如钱财法器,比如他的护心鳞,这团灵力球也不外如是。 前世今生都是这样,这是她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沈琅花了一些时间,才将阵眼修补好。 下一秒,那团灵力球周围的浮光突然散去,变成一颗普通珍珠的模样,小小的,圆润莹白。 它不再悬浮在阵眼上方,而是突然往下坠落,像是随时要摔碎。 沈琅眼疾手快,用灵力接住它,隔空把它取过来, 他将它捏在手里端详片刻, 然后他把它塞进了谢延玉袖袋里,和她刚找到的那玉佩放在了一起。 * 另一边。 城郊客栈里。 李珣跽坐在案前,安静地运功疗伤, 他不常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平日里闲着的时候一定是要用鞭子抽几个妖魔玩玩的,也就是之前见了那瞎子一面,差点被折腾得爆体而亡,就算现在灵力平复了,体内仍旧有伤,还需要调息疗伤。 这时候, 突然有个手下敲门,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那手下推门走进来,小心翼翼走到李珣身边:“主人。” 李珣掀起眼皮:“嗯?” 李珣脾气非常不好,乖戾,残暴,但他又有点喜怒无常的,有时候和人说笑着,下一秒就提起鞭子把人抽一顿,有时候阴沉着脸色,看起来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把旁人吓得瑟瑟发抖,但下一秒却又会突然笑起来,说刚才就是开个玩笑。 手下们摸不透他的脾性,都有些畏惧他, 尤其是这两日,见了那瞎子以后,李珣脸色一直都很阴沉,整个人像个炮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炸了, 眼下手下进来说话,都战战兢兢的。 手下先看了眼李珣的脸色,揣摩了一下他的状态,然后才道:“那位青青姑娘有消息了。” 这话一落, 李珣眼梢抬了抬,似笑非笑的, 他捏了下自己那根无名指,用金子制成的手指能正常弯曲,能正常取物,却冰冰凉凉,没有知觉:“继续说。” 手下舔舔唇,道: “她如今确实在天都,许多年前,她被天都谢家收为养女,如今有一个新名字,叫—— “谢延玉。” 第60章 让你照顾好她 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谢家规矩森严, 仆从们的嘴巴都非常严实,若非得到允许,绝不会向外人透露谢家的事,大到家中最近是否在筹备什么事, 小到家中各位主子们甚至是下人们的行踪。 也因此, 想打听点谢家的事也是十分困难。 李珣的手下们顺着各种线索, 也只能打听到青青进了谢家,如今叫谢延玉。 再多的就都打听不来了。 于是眼下, 李珣有一搭没一搭捏着右手无名指,问起手下她现在长什么样, 手下答不上来, 问起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手下也答不上来,再问起一些关于她其他的细碎问题,手下更是一无所知。 李珣直接气笑了。 原本安安静静跽坐着, 现在直接伸出一条腿,踹翻了前面的小几:“一问三不知, 养着你们干什么用的?” 几案上东西哗啦啦砸到地上。 那手下安静如鸡,不敢说话。 他也根本没想到李珣会问这么一大串问题啊! 他知道李珣想找到这位姑娘, 这些年一直在找她,但谁能想到,现在找到了这姑娘的下落, 李珣前几句话却根本没问那姑娘的行踪, 而是问了一堆不相关的问题,比如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吃了什么苦,这他们哪能知道呢? 手下越来越琢磨不透, 不知道自家主人和那姑娘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要说有恩怨吧,恩又不像,但说是怨,也不像那么回事。 安静了好一会, 他才又低声道歉:“属下不知道主人会这么关心这些问题,所以只尽力打听了她的下落和行踪。” 这话一落, 反倒是李珣安静片刻,随后他皱了下眉,像是想反驳什么。 但反过头来想,这话又没什么可反驳的。 他就是关心这些问题又怎么了,她让他有过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他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也无可厚非,她最好过得很不好,最好陷在淤泥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悔当初卖了他。 李珣又捏了下义指:“是吗,打听了她行踪?那她行踪如何?” 那手下说:“谢家下人们嘴巴很严实,不透露谢家人的行踪,但属下从市井间侧面打听,就算谢家主子们出行都很低调,但百姓们多多少少也见过几次,但这位谢小姐,哦,就是青青姑娘,他们几乎没人见过青青姑娘,她应该不怎么出门,长期呆在谢府,所以您要是想找她,直接去谢家即可。” “嗯,”李珣站起身:“那走。” 手下没反应过来:“啊?干什么?” 李珣皮笑肉不笑:“干什么,找人去,你说干什么。” 手下这才反应过来,李珣现在要去找那位姑娘, 那姑娘到底现在也是谢家人,谢家规矩森严,和天剑宗交情不深,他以为李珣上门去,至少会准备准备,写张拜帖,结果李珣站起来就准备走人,这行动速度还是过快了。 “咱们真的现在就走吗?”手下犹豫道:“那瞎眼姑娘不是叫您在这老老实实等她吗?玉牌还在她手上呢,万一她一个不高兴,不给您玉牌了怎么办?” “老老实实等她?”李珣听笑了:“做梦呢。” 他又不蠢。 在这等她干什么,等她继续把他往死里克? 他已经不准备留在这客栈和她继续周旋了,先找青青拿回定亲玉佩,到时候见了那瞎子就不会灵力乱涌,那瞎子再克不着他,他和她抢个玉牌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 李珣从没关心过那瞎子叫什么名字,想到她便来气,更不想提起她,到现在还瞎子瞎子地称呼着对方。他直接踹那手下一脚:“谁管她,走,去谢家。” * 另一边。 沈琅带着谢延玉乘船,回到岸边。 谢承谨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 他负责修补水底下所有的迷阵,那些迷阵都在外面一圈,和妖界封印的大阵离得远,所以中途也不会和贺兰危他们碰面。 这任务虽然繁琐,但不复杂,所以他很早就全部修补完,回到了岸上。 他坐在车上等了一会,才又听见船划过来的动静。 撩开车帘往外看,就看见是那侍从和谢延玉乘船来了,但见贺兰危在船上。 他刚出声要问,然而下一秒,就看见船靠了岸,那侍从直接抱着谢延玉下了船—— 是要横抱她,所以免不了姿态亲密。 侍从弯下腰,将手箍在她腰后的时候,谢承谨心里莫名其妙腾起一股火气, 紧接着那侍从把人抱起来,谢承谨发现她垂着头分明是晕过去了,那股火气就烧得更剧烈了,烧得他心口都莫名其妙有点发紧,额头青筋都跳了下: “让你照顾好她,你就是这样照顾的?把她照顾晕过去了?” 谢承谨语气冰冷。 沈琅循声看过去,就看见谢承谨放下了车帘,随后直接下车走过来。 分明上午还对她避之不及,车都要分开乘,这时候却垂下眼睫,不着痕迹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又捏住她的手腕,用灵力查看她身体状况。 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动作也看不出有多急迫, 但不对。 谢承谨对谢延玉的态度不对。 上一世,谢承谨对谢延玉毫无亲情感情可言,即使做过继兄妹,但在谢承谨眼中,谢延玉和周围任何一株花草都没区别,她投奔妖界,人族妖族开战后,谢承谨对她和其他妖族一视同仁,对她一点也没留手。 但现在…… 沈琅看着谢承谨,对这人的警惕终于冲上峰值,眼睛甚至都有一瞬变成了蛇的竖瞳,他想对谢承谨动手,然而很快又将这念头按了下去,他还需要借这个侍卫身份来留在谢延玉身边。 于是他又垂下眼,安分认错:“属下办事不力。” 谢承谨没出声。 他注意力放在谢延玉身上,也根本没注意到沈琅瞳孔的变化,先用灵力在谢延玉体内走了一圈,发现她身体并无大碍后,堵在心口的那团火气才散去一些,让他有精力能注意到其他事情。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90节 也就是这时候,他后知后觉发觉自己指尖按在她皮肤上,在触碰她。 于是窝在心口那股火好像换了个地方继续烧。 他指尖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痉挛了下。 随后他冷着脸,若无其事将手收了回来,原本想从那侍从怀里把谢延玉接过来,自己把她抱回车上,这时候这念头也被按下了,他只是问:“怎么回事。” 沈琅一副为难的样子, 半晌后,却还是低低出声:“属下陪小姐找玉佩的时候,小姐收到了贺兰公子的讯息。” 这话一落, 谢承谨脸上表情更冷了。 沈琅看见他表情,又垂下眼,无声弯弯唇,把所有过错往贺兰危身上一推,半真半假道:“贺兰公子在妖界封印的大阵处,说要小姐过去找他,可能是因为贺兰公子身份太高了吧,小姐不好拒绝,一番犹豫后还是准备过去。” “但小姐修为有限,大阵里有毒瘴,”他露出无奈的表情:“属下也不能看着小姐往毒瘴里走,但也劝不住她,于是只能用了点灵力,让小姐暂时昏迷一会,然后把小姐带回来了。” “没让她和贺兰危见面?” “……虽说是不想小姐中毒,但属下此举也确实阻拦了他们见面,是做错了吗?” 沈琅平和地反问了一句,表情很坦然,像在认真询问。 谢承谨没有立刻回应。 其实他已有意放宽对谢延玉的管束,毕竟她自己都已说过不喜欢贺兰危,甚至拒绝了和贺兰危成亲的提议,既如此,想来她也不会再做出往日那些举动,例如给贺兰危下/药,又或是想方设法爬贺兰危的床。 没了败坏家风的风险,不管从什么角度看,他都没理由再像以前那样寸步不离盯着她,更不该刻意阻挠她和贺兰危正常见面。 眼下这侍从问他是不是做错了, 谢承谨面无表情,看了他两眼。 但过了半晌,他说:“你做得对。” 沈琅闻言,虽恨不得把谢承谨给撕了,但脸上却笑起来:“公子日理万机,回谢府后应该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无法时时看顾小姐,既吩咐了属下照看她,往后是否也要属下跟着小姐,继续这样照看她?” “……属下不会让奇怪的人接近她,也会时常向公子禀报小姐的近况的。” * 谢延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客栈里。 应该是她之前晕倒了,然后被那侍卫带出来,又被带回了客栈。 她缓了缓,然后撑起身子,直接从床上起来了。 她已经拿到定亲玉佩, 事不宜迟, 她现在可以去找李珣了。 于是她很快就穿戴好,推门出去。 然而刚推开门, 就看见那侍从守在门外。 见她出来, 沈琅也抬眼看着她,眉眼柔和含笑:“小姐醒了?” 分明在她醒来之前,沈琅就一直在房间里看着她,仅仅是察觉到她要醒了,才出门装出一副一直在外面守着的样子,但仅仅只是出来了这么一会,沈琅却觉得像是很久没看见她了。 他整个人都十分焦躁,甚至想要砸些东西来缓和这种焦躁感,直到现在看见她,心口才又有一种酸软的愉悦感。 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她。 他有些想把眼珠子挖出来哄着她吃下去,或是粘在她身上,这样他就可以一直看着她,时时刻刻都看着她。 眼下他看着她,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琥珀色的眼睛有些暗色, 但他眉眼温温柔柔,看不出心中想法这样极端。 他问:“是准备出去吗?属下陪您一起。” 谢延玉本以为这侍从只是来陪她去找一趟玉佩,没想到他现在还在这, 她有些意外,没回答他,反问道:“你怎么还在这?” 这话落下, 沈琅很温顺地笑了下:“因为……” 说到这,他顿了下,像是在措辞,抬手帮她理了理衣襟,然后又极有分寸地收回手,紧接着才温和道:“因为公子想让属下照顾您一段时间。” 第61章 想向她 收一些报酬 谢承谨控制欲太强, 派这侍卫跟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盯着她, 但既然是他派来的人,谢延玉也不能直接把人赶走。 好在她也不准备再刻意隐瞒李珣的事。 之前没见到李珣的时候, 她瞒着谢承谨, 是怕他横加阻拦, 导致她和李珣连面都见不上,让之前拿玉牌的辛苦都打水飘;但现在已经见过面了,就没必要再瞒,毕竟她要和李珣定亲, 事情迟早也要捅到谢承谨那去。 因此, 她也没再多遮掩什么, 见这侍从要跟着,她就直接带他一起去找李珣了。 然而等到了李珣的住处,却发现那房间已经空出来了, 连带着李珣侍从们住的那几间房,也一起空出来了, 分明是已经退房离开了—— 她分明让那妖物给他留过话,叫他在这等着她。 但他没听。 玉牌也不要了, 就走了。 谢延玉看着前面空空如也的几间房, 半晌后,她又把手伸进袖袋里去摸索。 还好把李珣从窗口扔下去之前, 她从李珣身上把他天剑宗的令牌摸过来了。 有这令牌, 即使他走了,她也能感应到他的位置。 她把那令牌摸出来,往里面注入灵力,开始感知李珣的位置。 但刚有了一点感应, 还没等完全感应到他的位置,那一边就不知道做了什么,直接切断了和这令牌间的关联。 一瞬之间,刚才那点感应瞬间消散。 这令牌像突然变成一块废铁,不管再如何注入灵力,也无法感应到李珣的位置了。 谢延玉阴着脸,捏着令牌指骨泛白,差点把这令牌往地上砸。 * 另一边, 富丽堂皇的马车里, 李珣扶着车壁,呕血呕了一会,才终于停下来。 他强行切断了自己和令牌之间的关联,所以受了伤。 这时候他胸口起伏着,脸色也有点苍白,唇角还沾了一点血迹,原本是攻击性很强的锋锐长相,这时候也锋锐不起来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很虚弱。 旁边的手下见他这样,低声问:“主人,您还好吗?” 李珣把嘴角血迹擦掉:“无事。” 手下道:“您这是何必呢,为了不让她感应到您的踪迹,和令牌切断链接,白白受伤。您之前从她那回来,受的伤应当还没好全呢……” “闭嘴,”李珣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阴嗖嗖地:“一个瞎子罢了,真当我是那么好掌控的?我倒要看看如此这般,她还能有什么法子找到我。” 手下这时候真的闭嘴了。 他觑着李珣的脸色,一边觉得李珣嘴挺硬,一边又十分惊奇,因为他从没见过李珣这么狼狈的样子,有点像在外面被人揍了,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逃跑,但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只有李珣揍旁人的份。 一个金丹期的瞎子,究竟是怎么能把李珣逼成这样的? 虽然李珣嘴上不说,但手下能感觉到,李珣很怵那瞎子。 即便说是去谢府,要找青青姑娘拿一个玉佩,等拿到玉佩后再回头找那瞎子拿玉牌,但他却总觉得,事实其实有点像是拿到玉佩之前,李珣根本不敢和那瞎子碰面。 手下想到这,沉默地给李珣递过去一杯茶。 ……算了。 还是请神佛保佑,在找青青拿到那玉佩前,那瞎子找不到他家主人吧。 * 城郊那客栈和谢家本身离得也不算太远, 哪怕不用缩地术,马车行驶两个时辰后,也驶到了谢家。 李珣平日里行事乖戾,但还没到什么都不顾忌的程度,因此倒也没一上来就同谢家人说他是来找谢家那位养女的,而是找了个托辞,说他途经此处察觉到妖界封印不稳,所以特地来谢家拜访,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天剑宗和谢家关系很淡, 并未结盟,也没结怨,甚至平日里也没太多往来,但彼此都听闻过彼此大名, 眼下李珣前来拜访,谢家人虽感到意外,却仍旧把他当成座上宾对待,备好了客房,准备等晚间设宴接待他。 谢承谨那边自然也收到了这消息。 他和贺兰危查看过妖界封印大阵,如今也已经把阵眼修补好了,原本也要先回谢家一趟,准备些加固封印的材料,眼下李珣用这托辞拜访,他便也不再在城郊多留,带人回谢家。 回程路上。 谢延玉仍旧和谢承谨分开乘车。 那侍卫仍旧跟着她,不过这次并未和她共乘,因为这辆马车之前的车夫是从客栈雇的,这时候要回府,之后就不再回这客栈了,所以没法再从客栈雇佣车夫,因此那侍从坐在车外驾马,她自己则单独坐在车厢里。 她原以为谢承谨会和贺兰危同乘一车,但上车的时候,才发现贺兰危不在。 于是她问系统:贺兰危呢? 系统道:【在河底呢。】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91节 谢延玉:? 系统:【受重伤晕过去了,没人带他出来,所以还在河底躺着。】 谢延玉:…… 谢延玉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不是知道系统不会在这上面骗她,她真的要以为系统是编了个奇奇怪怪的谎言来搪塞她,它说的每个字都挺正常的,但组合成一句话就有点不正常了,有点荒谬。 半晌, 她才又问:谢承谨没把他捞出来? 系统:【没有呢。】 谢承谨虽然不爱多管闲事,但贺兰危和他一起去看封印大阵,晕在水底了,这也不完全算闲事,于情于理,谢承谨都应该再下去一趟把人带出来,结果这么久过去了,居然就把他仍在河底不管了。 这都不是礼数不周全的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谢承谨巴不得他死呢。 反常得都有点匪夷所思了。 谢延玉想不明白,但也懒得揣摩,她问系统:那他会死吗? 系统:【那倒也不至于,就是半死不活多晕一会吧。】 谢延玉只关心贺兰危的死活,毕竟他要是死了,她这剧情也没法推了,现在知道他不会死,那他在河里有多凄惨,都和她没半点关系,反正等他自己醒过来,应该会自己从河里爬出来。 于是她没再多问。 她心里还想着李珣逃跑的事,手里捏着天剑宗令牌,感应不到李珣的位置,她想遍了其他方法,也想不到别的法子能找到他。 半晌后,她干脆拿出传讯符,给那妖物发了条讯息:【你在吗?】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宝宝,怎么想起我了。】【好高兴……】 谢延玉:【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那妖物回:【要找谁?】 谢延玉:【天剑宗宗主李珣,就是之前你把他带来我房间的那个。】 这消息发出去, 那边安静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复。 谢延玉捏着传讯符等他回信。 但也就是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惯性,她身体被迫往前倾了下,于是本能地抬手去扶车壁,因此没拿住传讯符,把它摔在了地上。 她正要弯腰去捡,然而下一秒,马车前门就被打开了。 谢延玉听见动静,一抬头,就看见那侍从俯下身,进了车厢。 车里有些暗,背着光,他面部的轮廓格外清晰,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他看着她,不说话。 谢延玉却注意到他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总给人一种有些委屈的感觉。 她顿了下:“怎么了?” 沈琅想问她为什么还要找李珣,为什么又要找李珣, 但他问不出口,用那妖物的身份,在传讯符上问不出口,用侍从的身份更无法问出口,但他特别想停下车来看看她,嫉妒快要把他撕碎,把他的心撕成两半,可他发现他也同样无法说出拒绝她的话。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突然凑近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得很近,大约是实在太措不及防,他感觉到她愣了一下,因为想说话,所以她唇有点微微张开,唇色很淡,但看起来很柔软。 他呼吸变沉了些,他无法拒绝她,却很想收一些报酬,想现在垂下头不管不顾亲吻她,把她的唇吮/吻成糜艳的红,于是他又微微低下头。 但最终,他唇停还是留在她唇边一掌远的距离。 没吻上去。 他抬手按了按她的嘴唇。 不轻不重按了几下,把她淡色的唇摩挲得有些发红,像被吻过了一样,随后才用了点灵力点在她唇角:“前面要走一段山路,陡峭崎岖,怕小姐一会被颠得难受,我现在往您身上用了个防晕车的咒术,这样您一会儿会好受些。” 太近了。 他几乎要将她笼罩住了。 谢延玉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手,然后又往外看了一眼,见远处确实有一段山路。 她摸了下自己唇角:“……你进来就为给我用个咒术?” 沈琅直起身,和她拉开距离,触碰过她嘴唇的指尖在发烫, 他明目张胆将那根手指抵在唇间,愉悦得瞳孔都收缩一瞬,语气却好可怜:“嗯,小姐别嫌属下烦,属下答应过公子的,要看顾好您。” 谢延玉:“……” 谢延玉倒不是嫌他烦, 她只是觉得她不该和他离得太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触碰过的缘故,她总会下意识去注意他的胸膛和唇瓣,而他的姿态太坦然太温顺,她反而因此很难得地感到局促,不知道自己的注意力究竟该往哪放。 她安静了一会,突然换了话题,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珍珠模样的小圆球:“对了。我之前忘记问你了。这个是你放在我袖子里的吧。” 这小圆球里灵力十分充盈, 谢延玉之前从袖子里摸到它的瞬间,就知道这是妖界封印阵眼上的灵力球。 她原本还在思考是谁给她的,但后来听系统说贺兰危晕过去了,那这就只能是这侍从给她的了。 沈琅顿了下,然后笑了:“嗯。小姐喜欢吗?” 谢延玉:“喜欢的。” 她说:“谢谢。” * 那侍从离开车厢后,谢延玉又把那灵力球放回了袖袋里。 她在车里又坐了一会,才收到那妖物的回信,那妖物答应帮她找李珣。 她看他隔了这么久才回信,以为他是不太乐意,于是又多问了句:【我可以给你报酬,你有什么想要的?】 她以为他多少会提些要求, 然而很快, 她又收到他的回复。 他说:【已经收过报酬了,宝宝。】 谢延玉一头雾水。 她都不知道她给了他什么报酬, 但他都这样说了,她便也不再追问了。 * 回到谢府时已是傍晚, 外宅设了宴,谢延玉这才知道,府中来了贵客。 她心思不在这,满脑子都在想李珣的事,所以也没和人打听来的究竟是哪位贵客。 直到在席间落了座,一抬头,才看见坐在上首坐姿懒散的那位贵客—— 李珣。 而那一边, 李珣似乎也注意到她的“视线”。 他捏着酒樽,漫不经心朝她这里投来一眼, 下一秒, 他猛然坐直了身子,手一抖,差点将酒樽捏碎。 第62章 看见我 心跳还是很快吗? 谢延玉有些惊讶。 毕竟前一秒还在为找李珣的事发愁, 怕就连那妖物也找不到他,怕找到了也没机会见面; 谁知道后一秒一抬头,却发现李珣就在眼前,这人处心积虑避开她, 为了不被她找到, 连和天剑宗令牌之间的链接都能切断, 结果兜兜转转一大圈,她还没来得及费什么功夫,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正好现在定亲玉佩也在她袖子里,能压制住周围所有乱涌的灵力, 因此她和他接触, 再不用担心他体内灵力会暴/乱, 和他之间的这条剧情线也终于可以开始推进了,就从和他相认、和他提定亲成婚这事开始。 谢延玉惊讶过后,就是惊喜。 她下意识将手伸进袖袋里, 捏了捏那枚定亲玉佩。 随后她弯了弯唇,在李珣的目光之下, 对他笑了一下。 * 李珣被她笑得头晕目眩。 于是他迅速挪开了视线。 但挪开视线也没用。 他心脏又开始砰砰跳了。 一下一下跳得很厉害,连带着耳廓也有点发热, 不知道是看见她了的原因,还是喝了酒的原因。 李珣想不明白。 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妖术,他看见她就会心脏砰砰跳,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阴魂不散和鬼一样,他躲都躲不开。 有些问题其实不难想, 但李珣现在已经没心思去思考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92节 他感觉到自己心跳过速,本能地焦躁起来, 哪怕体内的灵力还没开始乱涌,他却已经感觉自己的丹田在隐隐作痛,喉咙口仿佛下一秒就要涌起血腥味。 原本他还懒散坐在席间,漫不经心和谢家几位主事的人交谈, 但这时候,他开始有些坐立难安了。 他厌恶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情态,那样只会让人觉得他好欺负,随便谁来了都能踩两脚, 眼下心跳没个规律,他担心会像上次一样灵力暴/乱、功法反噬,于是没过多久,他就放下酒樽,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席,一路走到个僻静没人的地方。 * 李珣离席后,谢延玉也屏退下人,从后门出去了。 她偷偷跟上李珣,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没让他发现。 但她也没跟太久。 走到一处偏僻无人的小花园,李珣就自己停住了脚步。 谢延玉也跟着停下脚步。 随后,就看见他坐在了一处亭台间,然后运灵力、调息。 谢延玉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在提防着自己体内的灵力失控,所以运着灵力,随时准备把灵力往丹田里引。 她看着这幕,有些好笑。 她分明已经把定亲玉佩揣在了袖子里,不管怎么样,他体内的灵力都不会再失控暴/乱了,但他却好像对之前和她见面的那次有阴影一样,以至于现在一见到她,连饭都不吃了,条件反射地跑出来调息引气。 系统看她这样,头都大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谢延玉:我为什么会笑不出来? 系统:【你不觉得他有点怕你吗?】 谢延玉:觉得。 系统:【那你还笑?他怕你,他不喜欢你,那他怎么会和你定亲?就算原剧情里,他是为了报复你才和你定亲,但现在他看见你都敬而远之了,就更不可能和你定亲了,你这剧情怎么走?】 谢延玉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角,发现就连此刻,她的唇角也还有一些上扬。 她没有回应系统。 她没有告诉它,她在笑,正是因为察觉到了李珣在害怕她。 这是头一次有人畏惧她。 仿佛她手里有了可以伤害对方的武器,她从被摆布的那个人,变成了可以摆布别人的那个,她喜欢这种感觉,想要抓住它,留住它。 谢延玉又看了李珣一眼, 随后,她并没有继续躲在暗处,而是走近了他。 她走到他身边,然后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不远不近,也不说话,就看着他。 她安安静静, 反倒是李珣坐不住了。 他听见她坐下的动静,侧目看她一眼,然后又挪开眼,抬起脚,脚尖蹬在她所坐的那石凳上,一用力,把她和石凳一起挪开了许多,咬牙切齿地:“别乱来。” 谢延玉温声问:“怕我逼得你爆体而亡?” 李珣不耐烦道:“闭嘴。” 谢延玉笑起来:“为什么会这么觉得,看见我,心跳还是很快吗?” 是很快。 听见她的声音,心跳也会很快。 除了体内的灵力还没暴/乱,其他的一切都和上次见面一样,听见她这么问,他差点气笑了,扯扯唇:“你再多说两句。等我功法反噬了,咱们一起死在这。” 又是这句话。 谢延玉给了他一点面子,闭嘴了。 她突然从石凳上起来,然后蹲在了他面前,抬着头由下往上看他,他闭着眼,她就用指尖点在他眼睛上,直接扒开了他的眼皮。 李珣没想到她会直接上手, 他愣了下,甚至忘了第一时间把头给别开, 但脸色已经变得比锅底还要黑了。 谢延玉在他发火之前,用另一只手拿着定亲玉佩,在他眼前晃了下。 然后她说:“不会。” 你的灵力不会再乱涌了。 所以咱们也不会一起死在这。 李珣听明白她的意思,拂开她的手,阴森森看着她, 刚想说话, 但不等出声,就看清了那玉佩的样子,墨色的朱雀纹玉佩,很久很久以前他把它给出去,当作了定亲信物。 像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击穿了他,把他定在了原地,让他脸上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他就这样垂头看着眼前这瞎子,随后不受控制地抬手,指尖落她在眼前,按住覆目绸缎的边缘,但半天都没把这绸缎给扯开,仅仅只是让手指停留在此处:“……青青?” * 另一边。 谢家外宅。 今天夜里谢家设宴,原本就是为了要招待李珣的。 李珣离席后,没多久,宴席也就散了。 贺兰危回到谢府的时候,就看见仆从们正进进出出地收拾东西。 他问身边手下:“怎么这么热闹?” 他来谢家的时候,带了几个手下过来。 原本手下们跟着他去了怨宅,回程也准备一起回,但因为他临时要去查看一下妖界封印,所以几个手下就先跟着大部队回了谢家,这几天一直都呆在谢家,对谢家发生了什么事非常清楚。 听见他这么问, 有个手下回答道:“因为今天有贵客造访。” 贺兰危可有可不有地点点头,显然刚才只是随便一问,对于贵客不贵客的,也并不怎么上心。 他又问:“谢延玉回来了?” 手下道:“已经回来了,早些时候和谢公子一起回来的。” 手下说到这,又觑了贺兰危一眼。 他其实是有些好奇的。 分明贺兰危是和谢承谨一起去看妖界封印阵法的,但为什么贺兰危却没和谢承谨一起回来? 手下心中疑惑,但发觉贺兰危虽然衣冠楚楚,脸色却有些苍白,看起来像受了重伤一样。 他思忖片刻,又觉得这话不该问,即使贺兰危平时对下人们的言论很宽和,但做下人的,心里都有杆秤,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于是他换了个话题:“公子看完了妖界封印大阵,还把那个裂了的阵眼补起来了,那现在是不是就差加固封印这一步了?修补完,咱们就回上清仙宫去吗?” 贺兰危“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加固完妖界封印的大阵以后,他确实没什么理由再留在谢家。 但他回上清仙宫以后,谢延玉还会像上一世一样追过去吗? 贺兰危想到这个问题,竟然有一瞬间感到了困扰。 上一世, 他和她之间被情丝蛊联系起来, 她就像一株蒲草,不得不依附于他,靠他解毒。 但这一世,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这样的联系了。 这时候的她身边本不该有那么多人,但现在她可以为了一个侍卫赶他走,可以让谢承谨变得一反常态,把他扔在河底不管不顾。 即使她可以不厌其烦地说喜欢他,即使他愿意说服自己去相信她话里有几分真,但等他离开这里,他和她之间还能剩下什么?她和那侍卫有主仆名分,和谢承谨有兄妹名分,但和他,什么都没有。 半晌后, 贺兰危侧目,问那手下:“倘若你有一个玩物——” 话说到这,又顿住了。 他抵着唇低低咳嗽一声,身体里还有些余毒没清出来,是之前在阵法里谢延玉渡给他的,他修为够高,原本进了那阵法是能免疫那毒瘴的,但她直接把毒渡进他体内了,那就免疫不了了,那毒就在他灵脉里上蹿下跳折磨他。 她把毒渡给他, 他想到这件事,倒也没有多生气。 那一边, 手下见他话说了半截又不说了,于是道:“一个玩物,然后呢公子?” 贺兰危却不再说话了。 原本想问侍从,倘若有一个玩物,他提出可以和她成婚,但她拒绝了,他若再提一次,算不算放低身段。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没有询问的必要。 从当着她的面喝下情丝蛊,到现在, 被她喂下解药,提出成亲被她拒绝后,他是真的想过要抽身离开,决心和她一刀两断,那时候兴许是有些笃定她会追上来的,但不管怎么样,当时他离开谢府前往怨宅,她就算没追上来,他走了也就是真的走了。 但她真的追上来了。 就像被带毒的刀捅了一刀,起初趁着毒素还没扩散的时候,将中毒那块皮/肉剜了,疼一时也就罢了,可她追上来,兜兜转转一圈,于是这块皮/肉没被及时割除,毒素腐蚀进了骨血,再要驱散,就要从他每一寸骨头上刮过,要去掉他半条命。 无关紧要的小病小痛,变成有些重量的顽疾, 重到总能影响他的心神。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93节 到了这个地步,他确实有些松不开手,想到她身边不再有他的位置,他便很不舒服。 不舒服到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即使看着她和别人成亲,也能躲在暗处一边恨她一边高高在上端着,单方面和她怄着;不舒服到他非要做点什么来缓解这种感觉, 也可能是重来一次让他变得贪婪,有些东西第一次松手后才知道会念念不忘,但松了也就松了,第二次也想过不去沾染,但她主动往他手里撞,他便抑制不住,很想去握紧。 成亲的事,也许他应该再问她一次。 他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 这是第一次,也只此一次。 * 贺兰危将事情想明白,于是又想去找谢延玉。 他打听她的位置,听人说,之前看见她跟着府里那位贵客往外宅小花园的方向走了。 他刚准备往那方向去找她。 然而下一秒, 却听见那下人和旁边人低声议论:“我听说那位贵客是天剑宗新任宗主,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认识他的,她进府之前不是个孤女么?” 贺兰危脚步一顿:“谁?” 下人们被他吓了一跳:“贺兰公子?” 贺兰危问:“你们刚才说,那位贵客是谁?” 贺兰危寻常待人宽和,下人们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懒得计较,甚至说些外面的趣闻,他还会当玩笑听个有趣,下人们私底下聊天,都觉得他十分好脾气。 谁也没见过他现在这样。 那说话的下人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道:“是、是天剑宗新任宗主。” 天剑宗新任宗主,李珣。 上一世和谢延玉定过亲的人—— 这人第一次见谢延玉,就毫不顾忌地在众人面前向谢延玉求亲。 谢延玉最后还是答应了,成了天剑宗宗主的准夫人,却还和他保持着见不得光的关系。 他让谢延玉和李珣退亲,谢延玉拒绝了他。 上一世她第一次拒绝他,就是为了这个人,然而这一世,他们提前见面了。 贺兰危脸上最后一点温和被撕裂开来。 他不再在此停留,拂袖转身,迅速往谢延玉所在那方向找过去。 第63章 和我定亲 怎么还直接逼婚呢 贺兰危走到那小花园的时候, 就看见谢延玉和李珣在一处亭台间。 这亭台是有些隐蔽的,位置在花园边缘处,亭子外还栽种着许多花树,枝繁叶茂的也很遮挡视线。 贺兰危朝着那边走过去。 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走到近前的时候, 他又停下脚步, 在夜色之中,隔着花树的枝桠,安静地看着他们。 * 这一边。 谢延玉垂眼看着李珣。 此时她站在石桌前面,姿态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李珣则坐在石凳上, 看起来十分虚弱—— 他刚才和谢延玉抢定亲玉佩, 但失败了。 她控制着那玉佩,让它暂时失了效,无法再压制外界乱涌的灵力。 也因此, 他体内原本被玉佩压制住的灵力又乱窜起来, 他瞬间脱力, 一口血卡在喉咙口,整个人差点昏死过去, 站都站不住了,只能跌坐回石凳上。 眼下, 他一只手撑在桌沿, 稳住身子, 另一只手捂住胸口顺气,略显急促地喘息。 谢延玉看见他这样,十分满意。 她这才捏着玉佩,控制着它, 又让它重新生了效。 要操控这枚玉佩其实很简单。 它原本就是个用来平衡外界灵力的法器,她只要往里面注入一点灵力,就能干扰它的运作,迫使它优先去消化那些被注入进去的灵力,从而暂时无法继续平衡外界的灵力。 要让它重新生效, 她只要把之前注入进去的灵力再抽出来即可。 谢延玉也不想真的要李珣的命, 所以他来抢玉佩,她也只是让玉佩失效了一小会。 她拿捏着分寸,不至于让他真死了,这时候玉佩重新生效,她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微微俯下身,凑近了些,观察他的情况:“你还好吗?” 李珣听见她这话就很来气。 她把他弄得半死不活,现在还要来假惺惺问一句,这不是猫哭耗子吗。 他气得牙根发痒,恨不得冲上去咬她两口。 但他现在太虚弱了,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他只能抬起眼,用阴冷的目光盯着她看,像想用目光把她剐下来一层皮:“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延玉拉开石凳,又坐下了。 在他近乎是阴森的目光之下,她用带了点命令的口吻,道: “和我定亲。” * 她声音不大。 但贺兰危修为够高,五感也足够敏锐,更何况他注意力原本就聚焦在她身上,于是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被风送进他耳朵里,好像一盆冷水泼下来。 他死死盯着她,眼睛是赤红的。 而那一边, 李珣听见她的话,真气笑了,咬牙切齿地拒绝她:“我不。” 谢延玉对此倒没觉得太意外。 但就在这时,她听见脑子里传来一串提示音: 【贺兰危剧情进度增长2%,当前剧情线进度32%。】 【李珣剧情进度增长5%,当前剧情线进度7%。】 谢延玉对这个比较意外, 她问系统:这是什么剧情? 【原剧情里,你和李珣第一次见面,李珣就认出了你,然后当众和你提起了定亲的事。这剧情发生的背景,是李珣去上清仙宫拜访,在上清仙宫的宴席上看见了你,那时候贺兰危也在,听见了李珣和你提这件事,不过你当时先拒绝了李珣,后来宴席散场,李珣把天剑宗的令牌留给你,说你考虑好了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找到他。】 谢延玉倒是知道这段剧情, 她也知道现在完成剧情的方式更宽泛了,哪怕是她提定亲的事,李珣拒绝了,位置调换,也能算契合了剧情。 但此处只有她和李珣两人,她却能听见这条播报。 这只能说明贺兰危也在这,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偷偷看着她。 谢延玉站起身来,微微偏头,四处环视了一圈, 附近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若说要有,就是亭子后侧有一从花树,枝叶繁茂,非常遮挡视线,如果有人站在那,她确实未必能发现。 她觉得他应该还没来多久,因为她对旁人的视线非常敏锐,他如果躲在那里看她太久,她一定会有所觉察。不过即便没来多久,光是躲在那看,也不出来,这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 谢延玉站起身,走到了那丛花树前,伸出手,直接拨开繁茂的枝叶。 然而下一秒, 却看见树后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 谢延玉一顿:人呢? 系统:【刚才走了。】 谢延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块空地, 但李珣还在这呢, 所以很快,她又转过身,坐回了李珣身边,温声询问:“真不想和我定亲?” 李珣十分有骨气,十分坚定,恨恨地:“不。” 谢延玉很理解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李珣想说知道了就赶紧滚,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呢, 下一秒, 谢延玉不仅没滚,还凑近了他,皮笑肉不笑:“但你的意愿一点儿也不重要,我并没有在征求你的意见啊。” “定亲玉佩在我手里,我想让它生效就生效,失效就失效,”她手里抓着那枚玉佩,指尖拎着玉佩上挂着的穗子,把它吊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像逗蛐蛐一样:“你见了我就灵力失控,在我面前,你就指着它才能活,如果不答应我,我就只能让它失效,送你去死了。” 这话一落。 李珣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她。 系统也震惊道:【你不打算把这玉佩给他!】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94节 谢延玉:我为什么要给他? 系统:【我、我以为你要么就是把玉佩给他,讨好他,要么就是戴着这玉佩给他献殷勤,直到他改变主意答应和你定亲为止,你、你怎么……】 谢延玉:很意外吗? 系统是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毕竟你面对贺兰危和谢承谨的时候,都不是这样的啊,不都是小心翼翼献殷勤,谨小慎微知分寸的吗……】 谢延玉没说话。 系统安静了一会,这时候也回过味来了。 它差点就忘了,她这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本性里写满了不甘和反抗,她只是披着一层温顺谨慎的皮,只要抓住一点机会,她骨子里的野心就会顶破这层皮囊,毫无顾忌地生发出来,在谢承谨和贺兰危面前规规矩矩的,只不过是因为她暂时受制于他们而已。 对李珣, 她手里有能牵制他的东西,她又怎么会将这东西交出去? 比起小意服软,当然是捏着这东西,操控他,掌控他,直接逼婚更符合她的作风。 它讷讷半晌:【但你不怕他非要和你倔,直接死给你看吗?】 谢延玉:不会。 李珣这人还是很惜命的。 倘若他随随便便就能死了,当年家破人亡后,也不会逃到镇子里,放下身段抓着她的衣角,求她收留他,更不会断尽灵脉被剁一指,被人踩到谷底后还拼着一条命杀出来,走到今天。 她拎着玉佩,看着李珣。 在他想要把她生吞活剐的目光下,温声喟叹:“天剑宗宗主,剑尊大人,您如今也是当世万众瞩目的存在了,也不想死得这样窝囊吧?” 人怎么能用这样温和的语气,说出这样挨千刀的话? 李珣眼睛都给她气红了, 他卯足力气暴起,抬手又要抢那玉佩。 但谢延玉眼疾手快,直接后退一步,又往玉佩里注了点灵力,把它弄失效了。 李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地面上,还是及时用手撑在地面上,才不至于狼狈地摔倒,他喘着气,一张嘴,血就从嘴里涌出来了,滴滴答答全滴在地上。 谢延玉又控制着玉佩,让它重新生效,然后把它揣进了袖子。 紧接着, 她才又蹲下身,蹲在了他面前,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逼着他抬起头来看着她。 他乖戾,锋锐,尤其是现在生着气,看起来就更像一把沾血的、锐利的刃, 所有人都害怕他。 但她不怕,她只要站在这,轻轻弯一弯手指,就能让这把利刃弯折。 于是她大胆地用手指点在他唇角,细细擦去他唇角的血迹, 然后笑了下,露出白森森的牙尖,威胁他:“和我定亲。” 李珣气得额角突突地跳, 他被她捏着下巴,所以不得不正眼看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掀开了温顺有礼的面具,露出来这样阴森尖锐的样子,让他觉得顺眼了不少,一整个晚上,他看着她,终于有了一些熟悉感,意识到这确实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青青。 他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流落街头,因为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整个人瘦瘦小小的,五官也没长开,头发枯黄,面黄肌瘦,是很标准的凡人流民模样,不像现在这样,个头高了不少,背脊挺直,仪态漂亮,皮肤苍白,一头黑发黑亮柔软得像缎子。 她从小在市井间摸爬滚打长大,和人打架、抢食,骨子里的血气与戾气能顶破她的皮囊,从她的眼睛里钻出来,见她的第一面,他撒谎求她收留,她就是用现在这种语气威胁他的,要么以后和她成亲让她过好日子,要么就烂死在街头,她和个狼崽子一样,闻见点利益的味道就会露出獠牙。 她就应该是这样的。 她就应该像个狼崽子一样,李珣盯着她,发现她现在其实也不过是往身上披了层温顺的皮,骨子里的那些本性从来没变过,这让他感到熟悉。 很多年前她背叛他,像是在他心口开了个洞,这么多年来即使他杀遍了所有仇家,这个洞都不曾被填补一丁点,一直空/虚得很,直到这一刻,仿佛才终于被填上了一点。 他一下子拂开了她的手,鬼使神差的,终于把她眼睛上那截绸缎给扯下来了。 没有回应她的威胁, 他喜怒不定的,刚才还暴怒呢,这时候又皮笑肉不笑的,看她闭着眼睛,于是用那根金子做的义指戳了戳她眼皮,死物没有触感,感觉不到她的温度:“你急着和我定亲干什么?” “是在这过得不好?啧,也是,眼睛都瞎了,你要说过得好我也不信。 “谁欺负你了? “……说话!” 第64章 被她骂 舒坦了 李珣这辈子都没怎么在旁人身上吃过亏, 就算是家破人亡后,被一群魔族追着杀,即便是被打得再惨,他也能拼着一口气当场把人给反杀了。 少有的几次吃亏, 全是在青青身上, 他和她之间的相处模式十分扭曲, 又相当古怪。 当年她答应收留他以后,把他带回了她当时的住处,是个废弃的闹鬼宅院,连大门都是摇摇欲坠的。 李珣能看出来她家境贫寒, 但没想到她直接就是个孤女, 居无定所、四处流浪。 他有些担心在她这能不能养好伤, 好在她真信了他的话,还以为他是修真世家的大少爷,以后会守信和她结婚, 让她过上好日子,所以对他还算照顾。 但她本性就那样, 因为常年摸爬滚打,被磨砺得尖刻又算计, 即使照顾着他,却也踩在他的底线上,威胁他, 压迫他, 要把他的利用价值压榨到极致,要他给她钱,要他帮她打跑那些欺负她的人,要他保护她, 不然就把他扔出去自生自灭。 李珣虽然万分不愿, 但他也是真的需要养伤,需要她照顾,为了过几天安生日子,他也不得不满足她那些要求,反正小镇子里都是凡人,就算他受着伤,也仍旧抬抬手指都能把那些人揍趴下,但倘若有人和她抢东西,又或是欺负她,打伤她,最后他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那一段时间,基本上就是青青对他又好又坏,又照顾又威胁, 李珣又烦她又需要她,恨她恨得牙痒痒,又得护着她,时间久了,保护她几乎成了本能,一看见她阴着脸或者身上有伤口,就觉得有人欺负她了,抢她东西了,本能地会去帮她把人揍一顿,把东西抢回来。 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但看见她这样,他还是会本能地发问。 是不是过得不好,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李珣问完这话,自己先噎了一下。 贱不贱?非要问这一句。 这一边,谢延玉闻言也愣了下。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都快恨死她了,嘴里居然还能吐出这么一句话。 她哂笑道:“干什么,你要帮我出气吗?” “做梦呢你?我犯贱吗我帮你出气?”李珣听笑了,阴嗖嗖道:“是我想听听你这些年过得有多惨,反正这会儿我也杀不了你,还不能听这些出出气吗?” 谢延玉很捧场:“那你可真恨我。” “可不是吗,光听见这些我就能爽,”李珣阴阳怪气,换了根手指,一点点按着她眼皮,隔着薄薄的眼皮感受她眼珠子的弧度:“行了,讲讲吧,怎么瞎的,谁弄的,还好得了吗?” 谢延玉听见这话,偏了偏头。 她没回答他,即使闭着眼睛,李珣却也能感觉到她在“看”他,她身上大概是有些什么法器在的,能帮她在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看见”周围的环境。 她似乎是很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么一大串问题。 李珣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直接又把那条绸缎系回了她眼睛上。 系得歪歪扭扭的,打了个结和狗啃的一样,语气还是阴嗖嗖:“你不知道吧,我恨你恨得要死了,在天剑宗这么久,我研究出几十种酷刑,想轮番用在你身上,一下弄死你挺没意思,得让你也受尽折磨我才能高兴,其中有一项酷刑,就是一点点把你的眼睛熬瞎。” 谢延玉:“哦。” 李珣:“但你现在先瞎了,我很不高兴,所以你眼睛到底还能不能好?问你话你就说。” 谢延玉:“能。” 李珣听见这话,有点爽了,之前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就散了, 他又问:“那怎么瞎的?” 谢延玉真是受不了了:“你话真的很多。” 李珣:“……” 谢延玉催他:“和我定亲,正好你这两天在这,可以直接找谢家人提亲,天剑宗应该也没有世家之间那些腌臢事吧?不至于定个亲还要先通过家里族老们层层审核,你提亲,也相当于天剑宗和谢家之间结盟,谢家肯定也会同意的。” 李珣气笑了:“你还挺理所当然,这就给我安排上了,请问我同意了吗?” 谢延玉拿出那枚玉佩:“是吗?你不同意?” 李珣窝了一肚子火,现在看着这玉佩就烦,又想试一试把东西抢过来, 他真的很厌恶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然而刚一抬手,指尖只是蹭过它,下一秒,就突然感觉到一阵头疼。 他眼前发黑,整个人又脱力倒在地上了。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莫名其妙的,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些画面来。 画面里,他好像在某个宴席上,大殿的背景看起来像是上清仙宫, 不知道为什么,青青也在这画面里,好像穿着杂役弟子的衣服,低眉顺眼的,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即使只是莫名其妙浮现在脑子里的一小段画面,没有前因后果,但李珣看见她这谨小慎微的样子便很不舒服。 随后, 画面又变了, 他自己也出现在了画面里,抬手指了青青,直接问她:“你要不要和我定亲?” 但画面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李珣感觉脑袋里每一根神经都在疼,他按住头,缓了一会才感觉到好一点,但一抬眼,就又看见谢延玉那张脸。 对于和她定亲这件事本身,他其实没那么排斥,他只是很不想让她称心如意,但不排斥归不排斥,他怎么会出幻觉呢,这幻觉甚至是他主动向她开口要定亲,邪门了。 李珣头都要炸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95节 他看着她的脸,干脆直接把手往脸上一盖,不看她。 他也不是很在意仪态, 刚才那一下倒在了地上,现在就直接整个人面朝天,腿屈着,懒懒散散躺地上了。 要不怎么说他疯呢,疯子的想法真的很难揣测, 上一秒阴着脸,像被气得牙痒,要和她抢玉佩反抗,现在就又是一副半死不活拒绝交流的姿态。 谢延玉看着他这样,真想踹他两脚。 她也真的踹了,脚尖在他腿上轻踹了下:“和我定——” 话音未落, 李珣突然打断她:“定定定,别念了。” 他突然把手挪开,眼睛死死盯着她,看了她好半晌,突然又扯出个笑来,手一伸,直接抓着她的脚踝一拽。 谢延玉被措不及防一拽,整个人直接往后栽过去, 结果他又扯着她裙摆,把人往前一扯,下一秒,谢延玉直接摔在了他身上,她本能往玉佩里注入灵力,下一秒,血从李珣嘴角溢出来,他整个人都没力气了,但一只手还固执地按在她腰上,不让她起来。 谢延玉隔着衣料又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以及胸膛的起伏。 她抬起下巴,就看见李珣还在盯着她看。 他明知道玉佩失了效,再多看她两眼他就该爆体而亡了,但还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这么怕我?拽你一下就把玉佩弄失效了?不和你抢,抢不过你,拽你下来就是想和你说句话。” 谢延玉没想到他突然发疯, 她心里火起:“你有病是吧,疯——” 还没骂完, 结果这人好像又突然变得惜命,一抬手又捂住了她的嘴,不再听她的声音。 被她骂了半句,李珣才舒坦了一点。 毕竟怎么能就他一个人狼狈?他拒绝不了她,也动不了她,让她生生气总是可以的,总不能让她一直顺心如意,泥人都有脾气,更何况他也不是泥人,睚眦必报,路上有狗对他呲牙他都要呲回去再踹那狗两脚。 现在他舒坦了,才又微微低头,在她耳边道:“嗯,我有病,我疯子。” 他扯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唇间是湿润的血, 整个人看起来又漂亮又恐怖:“非要和疯子定亲,你别后悔。” * 李珣把谢延玉弄生气,又放了几句狠话,爽了。 但仔细想想,她想和他定亲,他答应了,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他还是顺了她的心意,被她压迫了,于是他又不爽了。 所以他又开始拿乔。 虽说答应了和她定亲,但要求她得有个身份。 按照天剑宗的规定,历任宗主的道侣,不能单单只有个世家子的身份,必须也出自各大修真门派,比如某某宗门的弟子,又或是某某宗门的长老,但又不能是天剑宗本宗的人。 天剑宗确实有这条规矩, 但李珣从来不守规矩,这段时间,几乎已经把天剑宗的规矩全都扔到脚下踩了, 即使宗主选道侣这事,想要悖逆宗门规矩,有些困难,但李珣如果想,没什么事情能难到他。 他这时候提起这件事,谢延玉也知道他在为难她。 她原本想拒绝,但仔细一想,原剧情中,她追着贺兰危进了上清仙宫,当了杂役弟子。 现在她要走剧情,也确实有些剧情需要她以上清仙宫弟子的身份来完成。 只不过她现在有金丹期修为,再去上清仙宫,应该不用再当杂役弟子了。 现在李珣提起这件事,她也可以退一步,反正她本来就打算去上清仙宫,这也算是当世第一仙宗,正好也满足李珣提的条件。 毕竟定亲这件事,还需要他上门提亲,需要他和她办定亲大典,把她的名字写进天剑宗的名册,很多事都要他来完成,纯靠死亡威胁推着他走,也不合适。 谢延玉琢磨了一会,答应了李珣的要求。 但也就是这时候,系统突然又发问—— 【上清仙宫每五年收一次徒,现在距离下一次公开选徒,还有一两年。】 【你准备怎么进上清仙宫?】 第65章 他凿穿了自己的胸骨 将心脏挖出来…… 要进上清仙宫并非只有一种方法。 除了每五年一次的公开选徒外, 还能让贺兰危举荐。 原剧情中, 谢延玉追着贺兰危,追到上清仙宫,当了杂役弟子。 那段剧情里, 她并不是靠着公开选徒进的上清仙宫, 而是贺兰危离开谢家前, 留下一了张举荐书。 说是留给谢家小辈们的,但其实是留给她的,知道她中了情丝蛊,离不开他, 却偏要和她玩我走你追的游戏, 引她去争那张举荐书, 引她追去上清仙宫。 但等她真的争到了那张举荐书,靠它进了上清仙宫,他又端着姿态, 像没想到她会出现在那一样,睨着她温柔问:“延玉就这样喜欢我?没名没分也要追过来。” 谢延玉看着这段剧情:“……” 她还算知他秉性。 所以光是想想, 就知道原文中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段剧情。 这人披着温和优雅的皮,骨子里却高傲又恶劣, 他高高在上,所以不会主动低下头颅,邀请她跟着他一起回上清仙宫, 他把她当个还算有趣的玩物, 所以不想让她真的因为情丝蛊爆体而亡,便也愿意绕那么一大圈,居高临下地用这样的手段作弄她,恶劣地留张举荐书给她。 但不管怎么样, 谢延玉这段时间一直在走剧情,虽然都契合了剧情点,但剧情本身已经被她扭曲了很多,因此和他之间也没有了情丝蛊的羁绊,他这次若要离开谢家,应该不会再留举荐书了。 谢延玉琢磨了一会, 最终还是决定去找他一趟,直接向他要一份举荐书。 * 虽然准备去找贺兰危, 但告别李珣后,天色已经太晚了,所以谢延玉决定明天再去找他。 她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就看见那侍从在院门口等她,于是她又顺嘴交代了一句:“明天早上你去街上帮我买些点心。” 沈琅问:“小姐想吃什么点心?” 谢延玉顿了顿。 她要他买点心,并不是她要吃。 是她想起贺兰危那边还有些剧情可以推,例如给他送点心这样细细碎碎的小事,虽说现在发现了剧情的新走法,知道让他们对她做本该由她来做的事也算是推进剧情,但她并不准备从此往后所有的剧情都用那种方法去推进—— 要让贺兰危给她送点心,她要花费更多的心思去引导,她给贺兰危送点心却只是顺手的事。 她的目的仅仅只是推进剧情,并不是在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上去计较什么,怎么省心高效怎么来;但倘若换成伤害身体的大事,例如中毒、夜盲这样受苦受难的剧情,她便会不择手段让他们替她受这些苦难。 她心里计较着, 但对这侍从她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别说费心去挑选点心的种类了,她连这点心是送给贺兰危的都懒得说。 于是她道:“随便吧,什么都可以。” * 第二天一早, 谢延玉起床后,沈琅把点心拿了进来。 是好几个食盒,一一掀开,发现里面的点心还都是热的,像刚做好的,有好几种,但每一种都是她喜欢吃的。 说喜欢也不贴切, 她在饮食上并没有太明显的偏好,因为她从有记忆以来,过的日子大多是缺衣少食的,连苔藓都能吃下去,对于正常的食物,她更不会挑剔,对她来说,只要能填饱肚子,不管酸甜苦辣咸,她都能吃。 但这几样点心, 是摆在桌子上,她会多吃几口的。 谢延玉觉得这姑且称得上是喜欢。 她微微偏头,看了眼那侍从:“你还挺会买的。” 沈琅没有否认,只是笑着捏了下指尖。 他知道她这样说,就代表她喜欢这些。 但其实他很早之前,就注意到她喜欢吃什么了。 上一世, 她刚投奔妖族的时候,他并不信任她,所以总是在观察她,但那时候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将她观察得那样细致,他会看着她梳妆、吃饭,记住她喜欢梳什么样的头发,哪一道菜多吃了几口,哪样的珠钗多戴了几支,哪个小动作多做了几次。 那时候他以为他只是谨慎,想确认她可信, 但很久以后他才发现,他这样观察她,并不是因为怀疑她。 倘若只是怀疑她是人族派来的探子,那么观察观察她每日接触什么人、说什么话也就罢了,谁会这样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看? 但他意识到得太晚, 他还是亲手杀了她,可是在她死去后的那些时日里,关于她所有的一切,日复一日变得更清晰,像刻入了骨髓融入了生命,他的本能先于他的理智,早将这一切篆刻进了灵魂里,直到很久以后,他突然意识到,或许他爱她呢,即使这份爱,污浊不堪,卑劣不堪,像垃圾一样,是很不值钱的东西。 他学着做她喜欢吃的菜式,学着梳她喜欢的发式,学着她喜欢的一切,想着等她复生了,他就每天把她喜欢的东西捧给她,但他尝试了所有招魂的法术,散尽修为,她都没有再回来。 她喜欢吃的东西做了,但是摆在桌子上等到凉了,馊了,没有人来吃。 她喜欢的衣饰买了,但是摆在柜子里,陈旧了,也没有人来穿戴。 后来那几年, 所有人都说沈琅已经疯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96节 因为他一刀一刀,凿穿了自己胸骨,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用了献舍的阵法,要将自己的躯壳献给谢延玉,可是她的魂魄不知所踪,就连献舍也献不成,甚至因为这样阴邪的法术用多了,他已经跳出轮回,成了妖不妖鬼不鬼的存在,连求死也不能。 所以他生生撕下了自己的脸皮,重新给自己做了一张脸,是谢延玉的脸,他穿她喜欢的衣服,梳她喜欢的发式,戴她喜欢的珠钗,用她的脸活着,对着镜子吃他做的那些吃食,妄图抓住一点她还在的错觉。 但终究是错觉,是假的。 他奢望着能再看见她一眼,哪怕只是最简单的场景, 像过往回忆中那样,他坐在桌前,不动声色观察她对哪一道菜多动了一下筷子,但连这样日常的小事,都成了他的奢望与愿景。 他真的很想看见她吃饭,梳头,换衣,任何一个小动作。 也真的很奢望她能够一口一口,吃他给她做的,她喜欢的东西。 这时候沈琅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他指尖上有一些烫伤的痕迹,伤口很新鲜,即使用了治愈术,也没这么快能恢复,是他做点心的时候不小心烫出来的,他不想去外面买,他想看她吃他做的,伤口也不觉得疼,只觉得甜蜜和愉悦。 他有些期待地问她:“要不要尝一下,看看合不合口味?” 然而这话一落, 就看见谢延玉就将食盒全都盖上了。 沈琅一愣,又小心翼翼地问:“是不喜欢吗?” 谢延玉转头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怪怪的,怎么眼眶好像有点发红? 她摇了摇头:“我不吃这个,我金丹期已经可以辟谷很久了,这个是准备带给贺兰危的。” 她说到这,顿了顿, 似乎是觉得贺兰危将近化神期,可以辟谷更久,她给他带点心有点说不通,于是她又随便补了句—— “算是带去哄他开心吧,他应该也不吃,最后多半是扔了。” * 谢延玉解释完,就带着点心去找贺兰危了。 那侍从很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等到了贺兰危的房门前,她摆了摆手,不让他跟进来,然后敲了敲门,等贺兰危应了门,就自己进了他的房间,还掩上了门。 房间里。 贺兰危跽坐在桌案前,自己和自己对弈。 知道她过来,他甚至都没抬眼看她:“怎么了?” 他的反应倒是很平静。 如果不是谢延玉知道昨晚他在亭子后面,光看他这平静的样子,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昨晚他在偷听她和李珣说话的,毕竟这人前阵子还斤斤计较,她随便说一句什么他都要挑刺,找她不喜欢他、在撒谎骗他的证据。 但他不发疯是最好的, 他要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谢延玉也不可能主动提这件事。 她将点心放在了他面前,然后说:“我想请公子帮我。” “帮什么?” 谢延玉早些时候,就敏锐地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 但到了这两天,才能完全确定,她感觉到的那些,他的退让,和他态度的软化,这些都并不是错觉,虽然不明显,但却是切实存在的。 他退让一步,她就进一步,提起要求来直截了当:“我想进上清仙宫修行,但离公开选徒还有一两年时间,公子是上清仙宫首徒,甚至有宗中长老的权力,所以我想请公子给我一张举荐书。” 贺兰危捻着棋子的手顿了下。 他终于看了她一眼。 昨天还在要求李珣和她定亲,被拒绝了,今天就过来找他,说要去上清仙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拒绝了,所以歇了那些心思,又转头想来巴着他了。 若真是这样,那她就是把他当成备选了。 贺兰危平生从未被人当成备选,他不知道她怎么敢的,也知道自己该感到屈辱,事实上,他也确实感觉到生气,但这股怒气里还泛着酸,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奇怪的期待。 他又问:“为什么想去上清仙宫?” 谢延玉非常敷衍:“因为听说您要回去了,我想离您近一点。” 是吗? 贺兰危这时候是真的不太信她这些话了。 他熟练地给她找了几个借口,却没有一个说得过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仍旧没有戳穿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但他此时确实在粉饰太平,佯装不知道昨晚的事,垂下眼睫:“是吗?那你不如和我成亲。” “这样离我更近。”他淡淡道。 第66章 撕起来了 撕得十分响亮 即使知道他秉性, 但谢延玉永远也摸不准,他会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她愣了下, 然后好笑道:“公子在和我开玩笑吗?” 贺兰危把棋落下:“你自己觉得呢?” 谢延玉偏头看他, 安静了片刻。 其实她能辨别出, 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这人骨子里很傲慢,先前已经和她提过一次成亲的事了,被她拒绝后,他便和她说过, 他只给她那一次机会。 所以他即使要和她调笑, 也不会提起这件事, 他这样的人,不会因为调笑而把自己的自尊扔在脚下踩。 但谢延玉并不太想和他成亲。 她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和他纠结,于是她打了个哈哈:“公子就不要和我开玩笑了, 若想拿我寻开心,不如就给我一张举荐书, 来日我进了上清仙宫,与公子也算师兄妹, 公子拿我寻开心的法子不是更多些?” 她直接将他的话定义成了玩笑,也算给他递了个台阶,想来他这样高自尊, 也不至于将这话再问第二遍了。 但她想错了。 贺兰危说:“现在在说, 你同我成亲的事。” 他不再下棋,转眼看着她:“你说想离我近一些,只当师兄妹又如何算得上近,我并非时时刻刻都在上清仙宫, 也会回贺兰家,只有当道侣,你才能时时刻刻同我一起,所以为何只提当师兄妹,不提当道侣?” 谢延玉噎了一下:“因为……” 贺兰危:“因为你在骗我,糊弄我,是吗?” 谢延玉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没有回应他的话,反而道:“不是我骗不骗公子的问题。” 贺兰危暗色的眼睛看着她,没说话。 于是她继续说:“分明是公子之前问过我是否要成亲,我拒绝后,公子说仅仅只给我那一次机会,我知公子金口玉言,从不喜给人第二次机会,现在公子却为何又再和我提这件事?我实在不知公子一反常态是什么意思,又何来欺骗您糊弄您?” 她将话说得很直白,很尖锐, 是他在退让,是他让她发现了他的退让,所以就不要怪她得寸进尺。 “是吗?那你当时拒绝我的话又有几句真?说觉得自己配不上我,给我下药是犯了弥天大罪,所以拒绝我,”贺兰危几乎要被她一番说辞气得发笑:“谢延玉,你知道自己的借口有多拙劣吗?” 谢延玉不说话了。 “说话啊,”贺兰危抵近她,逼问她:“说啊,你那些话有几分真?不愿意和我成婚,是觉得配不上我,还是在等着和李珣成婚啊?” 刚才还在粉饰太平, 现在突然又将事情挑明了。 谢延玉被他逼问着,看他都要撕破脸了,也懒得和他周旋了:“对,我就是要和李珣成亲,我与李珣相识多年,早就有婚约在身,互换过定亲信物,我与他成亲天经地义。” 她这话一落, 贺兰危脑子空白了一下,好像被这一句话捅了心口, 他说不出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想不到她装都不装了。 过了很久, 他才扯了扯唇,语气阴冷,好像也要往她心口扎一刀:“天经地义有什么用,他不是拒绝你了吗?” 但谢延玉没有生气:“所以,昨晚公子既然都看见听见了,又为何还要装作不知道,来问我成亲的事?” 她语气好平静,反衬得他像个跳梁小丑, 但她说的话又很尖锐,他说的话没有刺伤她,但她却仿佛知道捅他哪里最疼,贺兰危好像被刺中最脆弱的一点。 他安静了一下,随后那些难以置信、错愕、无措都变成了冲天的怒气:“我若没看见,你又还要骗我多久?” 他快要恨透她了:“我也想相信你喜爱我,但你就这样一面说着喜爱我,一面同别的男人谈婚论嫁,这就是你的喜爱?” 他帮她找了很多借口,已经习惯于帮她找理由,但她怎么能越来越过分,到现在他甚至编织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相信她。 那她呢? “是不是连你自己也觉得骗不了我了,所以装都不装了?” 谢延玉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 都这个局面了,她再怎么能瞎编乱造,也编不出理由来了, 但既然都这样了,补救也没用,所以她也不打算补救了,就这样吧,她不喜欢做无用功。 她点头:“嗯,是,不喜欢你,之前的话都是假的。” 她承认了。 所以过往感觉到的那些异样,从来不是疑神疑鬼的错觉,她根本不喜欢他,她所伪装出来的喜欢又能有多真实,上一世,这一世,或许她都没真正喜爱过他。 贺兰危觉得她点头的样子好碍眼,以至于他不得不伸出手,掐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再继续点头,他逼着她说真话,但听见了真话,他却发觉这不是他想要听的,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97节 他安静了片刻,好像束手无策了,最后只能威胁她:“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我说的话你全都忘记了,我说过的,如果让我发现你骗我,我会割了你的舌头,抽干你的血,砍断你的四肢,把你做成人偶,让你永远也说不出假话。” 谢延玉下巴被他掐得很疼, 她挣扎了下, 然而下一秒,这人却将她的下巴掐得更紧了, 谢延玉往后仰头,挣扎不开,又伸手去掰他手指,但也掰不开, 他掐着她的下巴,逼她张开嘴,又逼着她说话:“说话啊,重新说,说啊,不是说很喜欢我吗,我在给你机会,你说——” “啪!” 谢延玉直接抽了他一巴掌,打断了他余下的话, 这人真的和疯了一样,她也不忍了:“别发疯了行吗?” 贺兰危眼睛猩红地看着她,胸口起伏着,想问她有什么资格要他别发疯,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可究竟是谁用拙劣的谎言和无止尽的患得患失将他逼成了一个疯子? 脸上火辣辣地疼,他很想要掐碎她,掐碎她的下巴或者脖子,但他看见她不耐烦的表情,手就不自觉松了松。 谢延玉趁他力道松开,直接掰开了他的手, 然后她把他给推开了:“你要是真想割了我舌头把我做成人偶,你就应该现在拿出刀来,把我砍了剁了,而不是在这逼我说那些拙劣不堪的屁话。” 她一边说,一边后退, 她还是有些怕他发疯的,虽说不一定会把她砍了做人偶,但他发疯的时候攻击力很强,谁知道会做出什么别的事情, 她退到门口,迅速打开门,睨了他一眼:“就算我说了,你自己信吗?” * 屋子外面布有结界, 沈琅听不见房间里的动静,很想想办法进去盯着他们,又怕谢延玉发现了生气,于是只能在外面,用阴暗的视线看着房门,无法克制地揣测他们在房间里说什么,做什么,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尖锐的利刃,一刀一刀凌迟他。 然而没过多久, 门开了。 谢延玉出来了。 沈琅原本想跟着她, 但谢延玉没让他跟着。 她让沈琅看着贺兰危,免得这人发疯追出来。 然后她自己先走了。 系统:【……】 系统目睹了这一切,目瞪口呆。 它完全没想到,剧情又一个急转弯,谢延玉和贺兰危直接撕起来了,撕得十分响亮。 它觉得自己离宕机也不远了:【你……】 它组织了一下语言,原本想问她怎么突然这样,但仔细想想,其实她很早之前和贺兰危的相处模式就开始转变了,从开始敷衍他,到第一次扇他耳光,到后来直截了当和他提需求,再到今天直接撕破脸。 她每一步都跨得很小,因此总会让人忽略这些变化,但细细想来,她一直都在无声无息试探对方的底线,走的每一步都有迹可循,只不过今天冲突彻底爆发出来,才让人惊觉,不知不觉,原来变了这样多。 它半晌才说:【你怎么敢就这么和他撕破脸?你俩这样了,之后的剧情怎么办?】 谢延玉:没事,之后会有机会推的。现在还有李珣的剧情,不用着急他。 系统:【……】 系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那近在眼前的呢?举荐书怎么办?】 谢延玉想了想:我觉得贺兰危会给。 系统真是要冷笑了:【他又不贱。】 谢延玉:是吗? 系统被噎了一下,原本又想反驳,但仔细一想,好像没什么好反驳的。 它半晌只能说:【都这样了,他真能把举荐书给你?我怎么有点不太信呢。你确定吗,别等他走了才发现他不给你举荐书,到时候真要等公开选徒了。】 谢延玉原本不太确定, 但有了刚才那一遭,她却有些确定了。 贺兰危这人,高傲又拧巴。 有时候他未必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未必是真的那样游刃有余,只是他站在云端,是金玉堆出来的天骄,被所有人簇拥仰望,他俯瞰着世间一切,看不起这世间所有的人,他又如何能允许自己也与那些被他俯瞰着的人一样,有欲求,有情绪,有在意之物? 他端着高高在上的身份,即使生出欲求,生出情绪,他也不允许它们存在,仿佛不这样,他就会从云端跌落,成为被俯瞰的低贱货色,所以他永远会在察觉到自己失控的时候,把自己拉回原点,再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真的什么都不在意。 谢延玉现在才意识到, 倘若她能明确地感觉到他的转变,这说明他已经自我拉扯了很久。 他真正所退让的,或许比她能看见、能感知到的要多很多。 她清晰地感知到,他并不完全把她当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他有些喜爱她。 不过她并不在意他在心中究竟如何定位她, 不管是怎么样的喜爱,对玩物的喜爱,亦或是把她当成一个人来喜爱, 她也不在意这份喜欢,究竟有多少,多纯粹。 她只知道, 喜爱也是一种武器。 他让她抓到了弱点,亲自将武器递到了她手里。 于是她和系统说:嗯,他会给的。 第67章 到底做了什么 能勾得她念念不忘…… 这一边。 沈琅被要求拦着贺兰危, 于是他不得不留在原地,视线不善地往屋子里看。 但却看见—— 贺兰危站在原地,脸上有很鲜明的掌印,嘴角都溢出血迹, 眼睛也猩红着, 却像是要落下泪来, 阴森森看着谢延玉离开的方向。衣冠楚楚,但歇斯底里,完全没有平日里游刃有余的矜贵气质,反而像条被人扔了的弃犬。 沈琅愣了下。 也就是这时候, 贺兰危一拂袖, 隔空摔上了门。 * 贺兰危没有去追谢延玉。 他阴着脸, 坐回原地,但根本坐不住,一抬手又直接把桌上的棋盘扫到地上, 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但即便如此, 他胸腔还是剧烈起伏着,一股火气前所未有地灼烧着他, 于是他又要掀桌子。 然而手刚抬起来, 他又注意到,桌上还放着个食盒。 食盒是谢延玉带来的。 即使不打开它, 他也知道这里面装的是点心, 她亲手做的点心。 因为她给他带点心的次数实在太多,上一世,这一世,加在一起数不胜数, 她说这些点心是亲手做给他的,因为喜欢,所以以此聊表心意。 他从前还会觉得有趣,即便他基本不吃这些点心,仅仅是礼貌性地沾一沾唇,过后就直接扔掉了,但她还是会不停地给他带,他曾以为这是她喜爱他的痕迹,但后来才发觉,与其说这是她喜欢他的证据,倒不如说这是她敷衍的痕迹,她根本不在意他吃不吃,不想费心观察他,却又想显得殷勤热切—— 但真的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倘若真的一点喜欢都没有,为什么要亲手做点心给他? 贺兰危手指蜷起来,将自己的指节捏得嘎吱作响,指节都在泛白,他看着食盒,沉默着,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过了半晌,又有些神经质地扯了扯唇,倒是没再掀桌子,反倒是掀开了食盒的盖子。 然后骨肉匀称的手指,捻起了一块点心。 他过往从来不吃这些, 但现在却垂着眼睫,看着手里的点心,然后把点心往嘴里塞,并没有咀嚼几下,而是和发疯了一样,几乎是在生吞,好像把这些点心都吃进去会让他舒服一些,可是没吃两口,他又噎得捂着喉咙,开始喘息,开始生理性地流泪,开始压抑干呕的冲动。 分明这样并不舒服。 点心撑在喉管食道,可他却好像感觉到了某种病态的满足。 他想要质问她,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些说过喜欢我的话全是假话,你又为什么要花费心思和时间为我做点心。 他察觉到自己扭曲,病态,因为他发觉此时此刻,倘若她真的说一句喜欢他,他可能也真的愿意信,即便她自己都已经说了这些话就是拙劣不堪的屁话。 他缓了一会,然后又病态地掐着自己的脖颈,捻起一块点心, 像是要再往嘴里塞。 然而也就在这时,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他顿了顿,眼睛亮了一瞬,以为是有人去而复返,把那枚点心放回了食盒里,又去开门。 然而一打开门, 没看见谢延玉,却看见她那碍眼的侍卫。 贺兰危目光肉眼可见地冷下来,语气淡淡:“你站在这干什么,是她后悔了还是什么,叫你给我带话?” 沈琅道:“公子误会了。” 虽然不知道刚才谢延玉和贺兰危怎么了,但总归是闹矛盾了,但闹矛盾对他来说是好事,即使谢延玉真后悔了,他也会拦着,再加把火,贺兰危在这做什么梦? 沈琅看着贺兰危,大约是开门前用过了治愈术,他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下去,红印也不太明显了,沈琅却很想再往上补两耳光,把他脸撕烂。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98节 但沈琅脸上笑意很温柔,他指了指屋子里的食盒,拐弯抹角膈应贺兰危:“小姐并没有吩咐属下找您,是属下出于个人原因,想找您拿回这盒点心。” 贺兰危直接要关门。 沈琅却一抬手,手指挡在门框上:“怎么了,公子不愿给我吗?” 贺兰危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 大约是情绪本就不好,看这侍卫也不顺眼,平日里他待人接物时披着温和有礼的皮,这时候戾气却直接顶破了这层皮囊,装也不装了,刻薄又高高在上地说:“你家小姐做给我的点心,你也配要么?” 沈琅莞尔道:“我家小姐做的点心?” 看来是谢延玉骗了这贱人,说点心是她亲手做的。 他并不生她的气,毕竟她又没做错什么,分明是这贱夫恬不知耻,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勾引得她给他送点心,还撒谎哄他高兴,但那又怎么样呢,现在她已经厌弃这贱人了,他来敲门,虽然也并非是真打算把那盒点心要回去,但他亲手做的东西,这贱人也配吃? 于是沈琅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怜悯一样注视他,半晌皮笑肉不笑道:“公子不要说笑了,我家小姐从来都不会做饭,又怎么会亲手给您做点心?这食盒里的点心,是我做的。” * 贺兰危砸了很多东西。 手下们守在外面,只能听见房间里叮铃桄榔地响, 手下们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只知道中午的时候,谢延玉那侍从走后,贺兰危就和发疯了一样,先是吐了个天昏地暗,然后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砸东西。 手下们也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 直到很久以后,里面砸东西的东西才停下来,但屋外一众人面面相觑,甚至都没人敢敲门问他一句。 屋子里, 一地狼藉,好像能砸的东西都被砸了一遍。 贺兰危拿着腰间她送的那枚朱雀纹的玉佩,喘息着,又要把东西给砸了。 但要用力把东西掷下去的时候,却又捏着它松不开手,他捏着那枚玉佩,手指都捏得嘎吱作响,半晌后干脆一扔,把那玉佩扔进了箱箧里,玉佩陷进了层层叠叠的衣料间,没碎,但眼不见为净。 * 这一边。 沈琅回到谢延玉身边,脸色苍白,脸上还顶着隐隐约约的巴掌印。 谢延玉见他回来,随便看了他一眼, 然后随口问:“你脸怎么了?” 沈琅后来和贺兰危打起来了。 因为假装侍卫,怕身份被戳穿,所以还是保留了一些实力,打斗中占下风,但即便如此,他和贺兰危,依旧谁都没在彼此手里讨到便宜,他打伤了贺兰危的神魂,贺兰危则和疯了一样,还往他脸上扇了几耳光。 沈琅用了治伤的咒术,把身上的伤治得七七八八, 但等咒术用到脸上的时候,他却没把这巴掌印全都抹掉,让它保持在一个不影响容貌,却又有些显眼,能一眼就注意到的程度。 他原以为谢延玉一眼就能看出是贺兰危打的, 但眼下,她只是随便看了他一眼,又随口问了一句,根本没注意到他脸上是个掌印。 沈琅有些后悔, 之前被贺兰危扇完,他就应该一点治疗的咒术都不用,就让这张脸彻彻底底肿着, 但她没看出来,他却也不想放过抹黑贺兰危的机会,于是他抬手摸了摸脸,然后低落地说:“这巴掌印居然还在?我以为用了治愈的咒术,已经把这些印子抹掉了。” 谢延玉听见他的话,才又仔细看他。 但这时候,他已经用手捂住脸了,于是她问:“巴掌印?贺兰危打的?” 沈琅沉默不语。 但就是因为不说话,反而才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谢延玉这下直接肯定是贺兰危打的他了。 她难免多想了一些,是不是因为她扇了贺兰危一耳光,所以贺兰危要拿人出气,所以扇了她的侍卫? 她倒没多少愧疚心。 扇人是贺兰危扇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就算重来一次,知道她扇贺兰危一巴掌,贺兰危要扇她的侍卫,她还是会给他一耳光,但她此时也确实觉得,贺兰危有些过分了,比她想的还有病,所以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 沈琅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烦贺兰危了。 他又不动声色问:“小姐先前同他说了什么,让他那样生气?” 贺兰危房间里有结界,他当时在外面,听不见他们的动静,即使知道是闹掰了,但他仍旧很难受,很焦躁,很想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最初是担心那贱人有没有伤害她,但她全须全尾,一看就知道没有吃亏,这让他安心不少,但这还不够,他又憎恨贺兰危,憎恨他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被她扇耳光,让她手疼,又忍不住想,她去找那贱人做什么,和那贱人说了什么。 但怕她感觉奇怪,他不能直接问,只能这样迂回地试探。 谢延玉却没准备告诉他,只说:“没什么,他纯粹是有病,经常这样,我都习惯了。” 她话里的厌烦让沈琅感到愉悦。 他弯了弯唇,又想继续抹黑贺兰危,再加把火,要谢延玉别去见他了, 最好这矛盾闹久一些,两人之间划一道深深的口子,永远也不要弥合:“他经常对小姐这样吗?属下也是才知道他情绪这样不稳定,很危险,所以小姐以后……”以后能不能不要去找他了。 他想说这句话, 然而话没说完,谢延玉拿了活血化淤的药给他,打断道:“嗯,以后去见他的时候,我不带人了。” 这话一落, 沈琅脸上的笑意瞬间落了下去—— 以后还要去见他? 这个贱夫! 到底做了什么,已经这样发疯了,却还能勾得她念念不忘,以后还要见? * 谢延玉没和沈琅多说什么。 她给他拿了瓶化淤的药,然后就回了房间,即便知道贺兰危是个疯的,但她也笃定,他最终会把上清仙宫的举荐书给她,于是她现在就开始着手整理起行李了。 正在收拾, 却感觉到传讯符里灵力波动起来。 她把传讯符拿出来。 下一秒,就看见那妖物给她传来几条讯息: 【宝宝,收拾行李是要去哪里?】 【今天在贺兰危房间和他说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找他是有想要的东西吗?可以找我。】 【离那个坏男人远一点,他不好。】 【就算是去扇他巴掌,我也会担心你手疼。】 【真的好爱你,宝宝。】 第68章 这次又要什么? 亲我 谢家不管是内宅还是外宅, 都布有驱除妖邪的阵法, 这妖物这两天很安静,谢延玉还以为他是被谢家的驱邪阵法拦在外面了,没想到这时候他又给她传讯息来了。 她愣了一瞬, 但转瞬后又觉得没什么好意外。 毕竟这妖物修为很高, 他若想绕开谢家的驱邪法阵, 总能找到办法。 她虽不喜欢无时无刻被他注视着,但他确实很有用,权衡之下,她对他的注视倒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她现在看见他的消息, 也还是不想回。 但她不回, 那边就契而不舍,一直在给她发消息,问她要去哪里。 字里行间语气卑微可怜又诚恳, 并不惹人烦,但又像蛇或是藤蔓一样, 有一种要紧紧缠绕着她的感觉,好像生怕她收拾行李是要甩掉他跑路。 谢延玉看着他这语气, 生出一种近似于无奈的感觉, 她差点都要发笑了,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她要是能甩得掉他, 不早就把他甩掉了吗? 但实际上呢? 实际上不管她走到哪里,他都能阴魂不散地跟上来。 谢延玉心里笃信能拿到举荐书,但此时到底还未得手,因此也不想和旁人提起这件事, 但看见他这么一大串消息,终于忍不住回了句:【你管这么多干什么?非要问问问,我去哪对你来说重要吗,我去哪你不都能跟上来吗?】 这话一发出去, 那边安静了片刻。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话阴阳怪气的,还有点不耐烦,伤到他了。 谢延玉等了一会,没等到他回复,于是又准备继续整理行装。 然而也就是这时候,那边突然又回过来几句: 【宝宝,怎么这么好,这算默许我一直跟着你了吗?】 【好高兴。】 【我会一直跟着你的,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一直一直跟着你的,宝宝……】 谢延玉直接气笑了。 这妖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为什么不管和他说什么话,都能让他兴奋起来? 她直接把传讯符一扔,不理他了。 继续整理行李, 她扒拉着扒拉着,突然翻出来一个玉牌。 是天剑宗那个玉牌,之前李珣一直在找它,她和他上次见面的时候光顾着说定亲的事,也忘记把这玉牌还给他了。 现在她已经和他相认,这玉牌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用,还给他的话,倒是还能推一些剧情点。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99节 * 谢延玉这边正想着,准备找个时间再去找李珣一趟,把玉牌还给他, 那一边,李珣就先出了门,过来找她了—— 他从昨天回到客房后,就一直在踱步,踱步,不停地踱步, 手下们被他踱来踱去踱得眼晕,不知道他在愁什么,最后看见他提笔写了一封婚书,但写了一半,就看见他又把那婚书给撕毁了。 婚书是他与那位青青姑娘的,亦或者说是谢延玉的。 有个手下看见婚书,大着胆子道:“主人,原来您与这位谢姑娘是……” 话没说完, 李珣就打断道:“谢什么谢,人家叫青青,有名字。” 手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李珣会这样执着于纠正她的名字,其实不管是谢姑娘还是青青姑娘,都只是一个代称罢了,人永远都是那个人,但也或许,在李珣心里,青青永远是青青,不管换了几个身份,都始终是他认识的那个青青也未可知。 但手下们也只是揣度, 听他这么说,他们也没反驳,顺着道:“原来青青姑娘是您的未婚妻,怪不得您这些年一直在找她呢,如今找到人了,您准备和她履行婚约,又何故踱步来踱步去地烦心呢?” 分明也是很正常的宽慰的话, 但李珣今天不知道又吃了什么炸药,直接一脚踹人屁/股上了:“你懂个屁。” 那手下被踹得安静如鸡。 其他人原本还准备说两句,这时候也不吱声了。 李珣想说是青青逼他的,逼他和她定亲,但话到嘴边,他又阴着脸咽回去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扯扯唇,阴嗖嗖道:“是她非要求着我,让我和她定亲,不答应不行,啧,真是好烦人。” 手下们:“……” 李珣这人是出了名的乖戾,行事铺张放肆,他心肠可比天剑宗的剑要硬多了,不想答应的事情,怎么可能别人求一求他,他就答应? 但自从李珣遇见青青以后,他整个人都变得很奇怪, 手下们理解不了,但是不敢质疑,于是都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好半晌, 李珣又直接出了门。 手下们跟上去,问:“您要去哪?” 李珣说:“找青青一趟。” 手下欲言又止。 不是说好的,对方求着您成亲么,您要是觉得烦人,这时候还去找她干什么。 手下一边跟在他身后,一边在心里腹诽, 李珣似乎察觉到了, 他突然又转过头,看着那手下,面目漂亮锋锐,像刀一样。 手下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主人,您……” 李珣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罗盘,是能感应到玉牌方位的罗盘。 眼下, 罗盘上的指针正在转动着,往谢延玉院子的方向指,他一抬手,生生把那指针给折断了,用尖锐的指针在手下脖颈上点了点,露出个阴冷恐怖的笑:“少在心里念叨我,不然把你脸皮扒了喂狗,我是去找她要玉牌的,听明白了吗?” 手下背脊吓软,强撑着,半晌才点了点头。 近来李珣遇见青青后,表露出来的一些异样,让他们下意识地忽视了这人的恐怖与阴森,但这人本质上仍是条乖戾无常的疯狗,喜怒不定,说笑间便能突然翻脸,取人性命。 那一点古怪的异样,不管是嘴硬还是软弱,又或是别的什么,即使有,也只出现在他对上青青的时候。 从不会对着其他人。 * 李珣找到谢延玉的时候,她正在偏厅里。 这间偏厅里一股子药味,里面有个药炉,应该是被她用来当炼药房来用了。 药炉旁边还豢养着很多蝎子,她蹲在地上,一边从药炉里把炼好的药拿出来,一边把那些药喂给蝎子,像是在用蝎子试药,她垂着头,即使眼睛被蒙住了,也能感觉到她很专注,正在根据那些蝎子的反应,判断炼出来这些药的药性。 李珣看着她, 莫名其妙的,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 那间摇摇欲坠的破宅子里进了一窝蝎子,青青吓得要死了,她倒不怕那些虫蛇鼠蚁,但蝎子有毒,她怕死。 他还在卧病养伤,她就把他从床上踹起来,然后要他帮她把那窝蝎子弄死,但他当时正需要一些丹药来疗伤,但凡人的小镇子里没有修士常用的灵药,都是些劣等草药,他即使炼药,也需要有东西来测试药性。 于是他留下了那窝蝎子,使唤她帮他买药,炼药, 等她练好药,他又拿那些蝎子测试药性,她在旁边看着,一知半解,像是想从他那偷学点什么,但又迟迟不敢上手抓那些蝎子,炼药也缩手缩脚。 现在都这么熟练了。 李珣看着她。 分别后这样久,他记忆里的她还是原来的样子,但原来时间没有静止,她学会了很多东西,模样也变了很多,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熟悉感却更强烈,好像过往那些好的不好的记忆,全都丝线一样密密麻麻编织进了这些年的空白里。 他生出一种奇异而陌生的感受, 他心跳还是很快,但因为她身上佩戴着定亲玉佩,所以除了心跳快,他没有什么特别的不适,以至于他能感觉到,那种奇异的感受融在心跳之间。 他察觉到,随后又像被这种感觉烫了一下,于是将这些感受都按下去,踱到她面前,用脚尖轻轻踹了下她,说是踹,力道和蹭了下差不多,阴阳怪气:“都听见我过来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好没礼貌。” 谢延玉真是懒得理他。 她要去上清仙宫,除了准备行李以外,还需要炼制一些丹药带过去,解毒的、疗伤的、短暂帮她提高修为的,甚至是用来自保毒别人的药,她都要炼,工作量还挺大的。 这时候, 她胳膊肘一抬,把李珣脚尖推开,仍旧注视着她那些蝎子, 然后对他道:“找我干什么,有事你就说,我在听。” 李珣看她这样,气笑了, 他直接蹲下来,从她掌心拿了粒药丸,咽下去,然后抬起手把她的脸一掰:“看看看,就知道看你这几只破蝎子,它们能和你定亲吗你一直看着?行了,看我,看你炼的这破药把我毒死了没。” 谢延玉:“……” 谢延玉确实在炼毒药。 但是给蝎子喂下去,蝎子还活蹦乱跳,她自己反正不会吃这些丹药试药,没有参照,就又捧着蝎子看来看去,想知道是不是药效延迟才导致蝎子没死,现在看李珣把丹药吃下去,全须全尾没有一点要死的样子,她终于可以肯定,这药根本没炼成功。 她把他的手打掉:“你是不是有病?” 李珣把她惹毛,挨了句骂,爽了。 他站起来掸了掸袖子,朝她伸手:“我玉牌呢?还给我。” 谢延玉原本也是准备把玉牌还他的。 听见他这么说,她想了想,把手里那些炼废的药丹药扔了,然后擦擦手,从袖袋里把玉牌摸出来,拎在他眼前晃:“在这呢。” 李珣伸手就要抓。 结果下一秒,谢延玉又把手往后一背,让他抓了个空。 逗狗都没这么逗的, 李珣脸色迅速阴下来:“还给我,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谢延玉有恃无恐。 她知道,他就是不能拿她怎么样, 于是她背着手,摩挲着那玉牌,直接找了个坐位,坐下去了:“倒是可以还给你,反正我拿着这个也没用。” 虽说把玉牌给他,能推剧情, 但她和李珣的剧情点其实挺多的, 毕竟原剧情里,李珣和她结下婚约,兴许是为了报复她,让她更深刻地体验被捧杀后被摔到地上的痛感,结下婚约后,直到退婚之前,大部分时候他对她都非常好,与她也十分亲密,除了因为贺兰危的事情,争吵过很多次。 看现在李珣这样子, 脸色阴阴的,看着也不像能主动对她好的样子,就连定亲的事都是她逼着他才能成,他还要拿乔,这下子剧情就不太好推进了,但她可以逼他和她定亲,也能逼他对她好。 谢延玉想了想,才继续道:“但你要做件事。嗯,做件事来换这玉牌,很公平吧?” 李珣冷笑:“公平个屁。” 但他那股火气莫名其妙被浇灭了,这时候反倒是兴奋居多,即使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兴奋什么, 但她本就是这样的,满腹算计,不择手段,这种时候她要提条件,太正常了。 于是他靠近她,又踹踹她凳子:“说吧,这次又要什么东西。” 他一边想,一边看着她,想知道她能提出什么条件。 定亲他已经答应了,她还缺什么?珍稀法器,灵宝,还是什么? 然而下一秒, 就看见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然后淡色的唇微动了下。 李珣听见她说—— “亲我。” 第69章 李宗主 你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亲、亲什么啊? 李珣刚才还活络的思绪就好像突然被人切断了一样, 他听懂了她说的每一个字,但好像无法理解她的意思,只能迟钝地垂下眼,将目光下移, 将所有视线都落在她唇间。 她唇色很淡,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00节 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她的唇,总会有一种她体温很低,唇舌温度也很凉的错觉,好像非要用力摩挲, 才能让她嘴唇的颜色鲜艳起来, 亦或是用力吮咬, 才能将体温渡给她,将她的唇沾染得温热。 李珣像被烫了一下,迅速将目光收了回来:“……你在说什么啊?” 谢延玉没给他蒙混过关的机会。 她很耐心地重复:“亲我。” 李珣:“……” 李珣终于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宕机的大脑又缓慢运转起来, 他终于完全理解了她这话的意思,他安静了一会, 又看向她,发觉她此时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 但即便她坐着,他站着,她却好像仍高了他一头, 而他站在这, 局促得很,像她的猎物,甚至能感觉到一点压迫感。 他顿了顿,随后整个人像是突然恼羞成怒了一样, 一甩袖子,直接转身就走。 但还不等他走到门口, 谢延玉就抬了抬手指,布了道结界,把他给拦住了。 她修为不如他,因此她布的结界,他当然也能随随便便打碎,但她对此并不在意,只是想拦他一下而已。 随后她出声道:“回来。” 李珣阴着脸回头看她, 他脾气烂得要命,听她这语气就很来气,多少年没人敢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过话了,他当场就想顶回去一句,问她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叫我回去我就回去,你当我是什么很好操控的人吗? 但谢延玉还真觉得他很好操控。 所以不等他把话说出口,她就抬起了手,一只手拎着玉牌,另一只手拎着定亲玉佩。 她说:“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先弄碎你的玉牌,然后送你去给你的玉牌殉葬。” 李珣:“……” 谢延玉微笑:“听话一点,我知道你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李宗主。” 李珣勃然大怒,气笑了,咬牙切齿地:“你行,你真行,你就作吧,等我哪天看见你灵力不乱窜了,我非得折磨死你。” “等你,”谢延玉说:“但现在你得先过来。” 李珣疯狗一样,阴森森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像是想用目光从她身上剜几块肉下来,半晌后,才转过身,又三两步跨到她身边,在她身前站定下来。 他将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然后俯下身:“亲你是吧?” 谢延玉:“嗯。” 他俯着身,她就稍稍将头抬起来了一点,两人的距离因此就更近了,近到鼻尖几乎都可以彼此蹭到,屋外的光线隔着窗洒进来,日光濛濛,李珣借着光,能看到她脸上细小的茸毛。 莫名其妙的,他有点躁, 分明只要再低一低头,唇就能碰在一起,但他却停在了这个位置,维持着这个动作,没有继续低头。 抓着椅子扶手的指节不自觉用力,手指都有些泛白,但他就这样看着她,视线从她的唇,挪到她的鼻尖,挪到覆在她眉眼间的绸缎上。 他觉得这缎子很碍眼, 她蒙着它,他总看不见她的眼睛。 他安静了一会,突然伸手,往她眼睛上按了一下, 手指隔着绸缎,触碰她薄薄的眼皮,感知她眼球的弧度,但和之前不同,这次并不像是因为手欠所以才摸她眼睛,而像是在感应着什么,没过多久,他突然又用了点灵力,在她眼皮上点了一下。 与此同时, 谢延玉感觉到身体里一阵灵力充盈, 体内原本还没完全恢复好的灵脉,也在这一瞬突然愈合了。 她原本没有灵脉,是因为当年顺走了李珣的保命法宝,后来用那法宝催生出的灵脉,才有机会修行,只不过那灵脉和她眼睛有关联,这次她眼睛没法见光,就是因为之前抢了谢承谨机缘,一口气破境太多,灵力反噬,导致体内的灵脉受损了。 换句话说, 她灵脉的根,本来就是李珣的宝物,那么他自然也能够感应到她灵脉是由那宝物生成的。 也因此,他能治愈她的灵脉,好像也并不是那么的令人意外。 谢延玉思绪转得飞快, 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就感觉到李珣手指往上,指节伸进了绸缎里。 再然后,他手上一用力,指尖一勾,直接把那绸缎给勾下来了。 谢延玉下意识睁开眼, 看见日光,不觉得刺眼。 她的眼睛真的好了。 她顿了下,看着李珣。 两人贴得近,他的呼吸,他的脸都近在咫尺。 他眉眼轮廓很锋锐,眼珠是偏深的金褐色,唇则是不点而朱,是很有攻击性的漂亮,但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气的,他眼皮有点微微泛粉,于是那种攻击性就被摧折了一些,让他看起来有点娇。 李珣也垂着眼。 这下他终于能看见她的眼睛。 原本想和她讨价还价,他给她治了眼睛,作为交换她把玉牌给他,毕竟她要他亲,他就乖乖亲她,那他不是很没面子,他很厌恶这种被人支配的感觉。 但这时候,他看着她的眼睛,像柳叶的形状,显得有些狭长,有些下三白,眼珠深黑泛青,是他很熟悉的样子,以至于他恍惚了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脑子里那些思绪好像变得很远。他突然低下头,唇轻轻地贴住了她的唇。 软的, 和看起来的感觉一样,温度有点低。 李珣想。 这念头从心口划过,然后很快被他捕捉到, 下一瞬,他猛然清醒过来,继而生出一种淡淡的羞恼,于是稍稍抬头,让自己的唇和她的分开了。 原本整个人要直接直起身来,但那样未免太狼狈,于是仅仅是和她唇分开了一点,他就克制地没再继续动了,维持着俯身逼近的姿态,垂着眼看她,整个人这样看起来,不急不缓,显得游刃有余。 看见她疑惑的目光,他顿了下, 然后扯扯唇,嫌弃道:“看什么看,我不想和瞎子交吻,所以帮你把眼睛治好,很难理解吗?” * 谢延玉很守信用,把玉牌还给了李珣。 又是还玉牌,又是亲吻,一只羊薅两次毛,剧情进度直接推进了八个点,从7%推到了15%。 系统:【你在他这条剧情线里简直是来当皇帝的。】 谢延玉没听懂它的意思:嗯? 系统:【就是只占便宜不吃亏的意思,毕竟他还把你眼睛治好了。】 谢延玉觉得系统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所以第二天, 她起床后炼了会药,之后闲得没事干,于是又准备把李珣叫过来,推点剧情。 于是她拿起了传讯符。 他们昨天互相加了传讯符好友,彼此之间可以互相传讯息了。 因此,她给他发了条讯息:【来找我。】 那边回得很快:【想见我?想见我的话,你得来找我啊。】 谢延玉:【?】 李珣又开始拿乔:【是你有求于我啊,你要和我定亲,我还没找你要聘礼呢,现在你要见我,难道不应该你主动吗?】 谢延玉倒不是很计较这些, 她主要目的就是推剧情,谁主动找谁倒不重要,只要见到李珣就好了,所以她也不想和李珣就这个事情争论什么,于是回过去一条:【好。】 李珣:【……真来啊?】 谢延玉:【嗯,等我一下。】 李珣过了一会,给她回了个:【行,等你。】 他阴阳怪气地:【你可一定要来啊~】 不知道为什么, 他顺从得有些奇怪了。 谢延玉从他字里行间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皱了皱眉,把传讯符收起来,但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想到李珣那个疯狗性格,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在等着她,于是走到他院子门口的时候,她将定亲玉佩攥在了手里,万一有意外,也好立刻反应,直接控制住他。 但等她走进院子里, 却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 李珣带着他那几个手下跑了! 逃跑之前,还特地给她留了一幅字,和贴对联一样贴在屋子门上,就差要裱起来了,上面龙飞凤舞一行大字:「傻子才等你,等你弄死我吗?走了,别想我。」 谢延玉脸黑下来, 头一回,气得踢倒了一个石凳。 * 李珣走后, 系统安慰谢延玉:【算了,没事没事,这人就是很疯的,你也想不到他会干什么。】 【反正按照剧情,接下来上清仙宫有个百年秘境要开,没多久了,他这趟估计不回天剑宗,会直接去上清仙宫。你反正也要去上清仙宫,等入了门,再抓他走剧情,不是轻轻松松吗?】它说:【他应该还不知道你准备拜入上清仙宫呢。】 比起李珣, 系统其实更担心举荐书的事。 毕竟这几天,贺兰危和谢承谨已经将妖界封印加固好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01节 按理说,贺兰危加固好妖界封印后,过不了几天,就准备回上清仙宫去了。 系统生怕他不给举荐书就走了,后面的剧情推不动了,但它着急,谢延玉却不着急,照样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 直到这一天, 贺兰危启程回了上清仙宫。 直到他走,谢延玉也没去找他,他也同样没有找谢延玉。 两个人好像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系统刚要嚷嚷举荐书的事, 却听见一则消息—— 贺兰危临走前,留了一张举荐书给谢家小辈, 谁能拿得到,谁就能有机会拜入上清仙宫,不需要等每五年一次的公开选徒。 但这举荐书极难拿到,谢家小辈们试了好几轮,都没人得手,因为若要拿到这举荐书,必须要会画贺兰家的明心符,可是明心符是贺兰家的秘传法术,谢家人怎么可能会? 系统:【……这应该是专门留给你的吧。】 它还记得,谢延玉眼睛刚出问题的时候,去找贺兰危要明心符,贺兰危最开始没直接给她明心符,而是丢了一本书给她,那书里就是明心符的画法。 谢延玉在房间里翻了翻,找到了那本书:嗯,书还在这。 系统:【……】 原剧情中,确实也有这样一段, 贺兰危离开谢家的时候,留了一张举荐书给谢家小辈。 原剧情中,他留那举荐书或许是为了引谢延玉去追他,但不管怎么样,原剧情里,他并没在举荐书上做什么手脚,因此谢延玉花了很大的功夫才争取到。 但这次却故意做了手脚, 除了谢延玉,就没别人能拿得到那举荐书了。 系统:【…………】 好拧巴一男的。 第70章 齿尖 咬住脖颈 举荐书放在谢承谨那, 由他代为保管, 因此若谁想要试着拿那举荐书,就要去谢承谨那。 谢延玉花了好几天,学会了明心符的画法, 然后去找了一趟谢承谨。 但刚到他院子门口, 就被他的侍从们拦住了。 侍从们道:“公子体内的余毒反噬了, 这两天卧病,不见人。” 这话落下, 谢延玉顿了顿。 她算了下日子,才发现, 这段日子, 谢承谨体内的余毒确实该反噬了。 她能进谢家, 就是因为谢承谨体内余毒清不出去,每半月左右反噬一次,需要她的血来缓解, 也因此,她每半月左右就需要割开手腕, 给他供一次血;有她的血,谢承谨大约一天就能恢复, 但倘若没有她的血,他硬生生熬着,则需要三到五天才能恢复, 期间格外痛苦, 甚至会痛苦到神智不清的程度。 但若换做以前,谢承谨余毒一反噬,就会有人来通知她,找她取血了。 这次却很奇怪。 于是她问侍从:“反噬多久了?” 侍从回答道:“有两三天了。” 两三天了, 却根本没人来找她,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他余毒反噬了。 谢延玉对此感到疑惑:“这些天,兄长就硬捱着吗?” 侍从道:“是的。” 谢承谨前几天授意他们,不让他们去找谢延玉取血,若谢家其他几位主子去找谢延玉取血,也叫他们拦了下来,却并没有说明这样做的理由。 侍从们起初以为他是找到了什么别的办法,能帮他捱过这段毒发的时期, 然而谁也没想到, 他并没有找到别的办法,也不取谢延玉的血,这次反噬,竟直接把自己关起来,准备硬捱过去。 侍从们对此也很是疑惑, 但他们从不多话,不会多问谢承谨,如今面对谢延玉,也不准备多说什么,只又补了句:“所以公子这几日状态很差,几乎都昏迷着无法见人,小姐回吧。” 谢延玉也不知道谢承谨是怎么想的。 但这样其实也是好事,因为她也并不想放血给他,因此她也不准备多探究这件事。 但她确实很需要拿举荐书,于是又问侍从:“我只是想来拿上清仙宫的举荐书,并不需要和兄长说话交流,也不会打扰他,可否通融我进去?” 几个侍从闻言,有些犹豫。 谢延玉又道:“很快。” 谢承谨吩咐过不见人,按理说,侍从们是不该把任何人放进院子里的。 但侍从们对谢承谨是有些主仆情分在的。 看着他在里面硬捱,侍从们也是真的希望他能感觉好一些。 因此,看着谢延玉,他们也有些踌蹰。 一边是谢承谨吩咐过不让放人进去,一边却又觉得,把谢延玉放进去,谢承谨若醒着,若看见她,兴许会改变主意取她的血。 * 谢延玉在院子外站了一会。 也不知道那些侍从们究竟是犹豫了些什么,安静片刻后,就放她进去了。 举荐书这种东西,应该会被放在书房。 于是进了院子后,谢延玉直奔书房,毫无意外地,她在书房门口的桌子上找到了举荐书。 因为会画明心符,所以她轻而易举就拿到了举荐书。 拿完东西,她准备离开。 然而也就是这时,她听见书房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推开门, 就看见谢承谨出现在门口。 他像是刚过来,这时候,正是要推门进来的姿势, 因为反噬,他看起来有些病容,也不如平日里那样一丝不苟,这时候只披了件长袍,长袍里空空的,露出一点漂亮的肌理线条,像冷硬的冰化了一些,懒散,脆弱,不够端庄,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谢延玉差点撞到他身上, 她脚步停下来,有些意外:“……兄长?” * 谢承谨有一阵子没见过谢延玉了。 他有意回避,她也没往他面前凑,他们平日里的行动轨迹也并不重合,因此从妖界封印回谢家后,他们就再没见过。 不见,却会想起。 起初只是想起她的脸,后来会想她在做什么。 他知道这样不正常,但他越抵抗,就越频繁地想到她, 再后来,提笔写字的时候会想到她锁骨的痣,处理卷宗时会想到那些与她有关的绮梦,甚至就连前几天余毒反噬的时候,他也想到她,但想起的是她常年缠绕着纱布的左边手臂。 他第二次去联想纱布下面的样子了, 应该是狰狞的疤痕,一条条一道道像蜈蚣一样爬在她的皮肤上,有些像他掌心那些刀痕,甚至更长更深,更难愈合,在她的皮肤上留下更明显的,代表疼痛的烙印。 莫名其妙的,他好像找到个理由。 于是他将自己的反常,全都归因于她的血—— 他常年受她的血,最初总能在人群里注意到她,后来总梦见她,再后来偶尔能和她共感,她的血对他的影响这样大,因此他总能想到她,一定也是因为受了她太多血。 兴许只要不再取用她的血,这些异常就会慢慢消失。 于是他没再让侍从去取她的血。 但他与她之间那点微弱的感应,似乎并没有消弭, 刚才他被余毒折磨得神智不清,却总觉得她好像就在附近,他也是真的神智不清了,莫名其妙披了件长袍就找出来了,一间房一间房找过去。 找到书房。 房门被她推开,他看见她。 “眼睛好了?” “好了。” 谢承谨嗯了声。 视线又往下,看见她手里的举荐书。 他顿了顿:“要去上清仙宫?” “是,我来拿举荐书,您不见人,我就没和您打招呼,原本准备之后用传讯符给您传个讯息告知您这件事。” 谢承谨没说话。 谢延玉则行了个礼:“兄长身体不适,我就不多打扰了。” 她说完话,绕开他往外走。 然而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谢承谨跟上来的声音。 还不等她回头,背上就陡然贴上一阵热度——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02节 谢承谨从背后抱住了她。 他像是有些发热,所以体温很高,隔着薄薄的衣料,胸膛的温度都几乎要烫到她。 谢延玉愣了下,随即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她很少有这样惊讶失态的时候,但眼下他的行为太反常,以至于她思绪确实都空白了一瞬,完全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要干什么,只能机械地转过头去,看向他。 谢承谨将她抱得很紧,力气很大,近乎是箍着她了。 他伏低了头,将头埋在她肩颈。 谢延玉安静了好半晌,才道:“……兄长是否不太清醒?” 谢承谨手臂僵了下。 他似乎被她的声音唤回来一些神智,这才清醒了一些,准备要松开她。 但手臂松了一点以后,迅速又收紧了,甚至收得比刚才还要更紧,沉沉应了声:“嗯。” 他是不太清醒。 他在被反噬,在发热,在生病,脑中思绪混沌又迟缓,确实十分不清醒:“不许走。” 他声音有些沙哑,连呼出来的气息都在烫人。 谢延玉:“……” 谢延玉感受着他身上和呼吸间的温度,确实领略到他的不清醒了, 再烫一点,他脑子就要烧坏了。 “兄长先松松手,我不走,您是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我的意思是,不许去上清仙宫。” 谢延玉有点不耐烦了,开始掰他的手臂:“我为什么不能去?” 掰不动。 越掰,谢承谨越用力。 他反问:“你为什么要去?” 神智不够清醒的时候,他没有平日里那么淡漠,也不像往常那样惜字如金,反而莫名其妙的有些执拗,她问一句他就反问一句,她没有回应他的反问,他就下意识想要说更多的话,他发觉他想留住她绊住她,把她留在身边,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是不是因为你体质特殊,所以光是抱着也能缓解我的反噬,”他好像在解答自己的困惑,头埋在她脖颈间,唇贴在她薄薄的皮肤上:“你留在这,修行资源,钱财,或是地位,我都可以给你,比你去上清仙宫能得到的多得多,为什么要去?” 谢延玉这次回谢家,待遇确实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修行资源,都已经比谢家其余的小辈们好了好几档,下人们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对她摆脸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但明面上都恭恭敬敬的,她能感受到这些变化,应该是谢承谨特地吩咐过了。 这时候他说这些话,她倒觉得有几分真, 但他话说得颠三倒四,她理解了一会,把话里的逻辑拼凑了一下:“兄长想我因此留下来,是因为我的血么?” 她其实不准备再放血给他了。 反正现在走剧情的方式多了,到时候修为上来了,压制住谢承谨,把他手腕割破给她放血也能算完成剧情,但这时候,为了让他松手,她还是在糊弄他:“我去了上清仙宫,也会按时为兄长供血的。可以每半月差人将我的血送回来一次,或是我每半月回来一次,都可以的。” 她说完这话,谢承谨又不出声了。 他垂着眼睛,瞳孔颜色很暗,视线里,此时只能看见她的一片脖颈。 她脖子上的皮肤又薄又苍白,因此视觉上给人一种几近透明的错觉,能够看见她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脉络,而她的脉搏在一下一下缓慢跳动着,下面或许缓慢地流动着鲜血。 脖颈间的呼吸更烫了。 谢延玉被这热度灼烧,感觉背脊都在发麻。 她实在忍不了这样古怪的氛围了,于是她又忽悠道:“或者兄长现在实在太难受的话,就先松开我,我可以去给兄长放血。” 不管怎么样, 还是让他先松开吧,等他松开,她不想放血,也能直接打晕他。 她一边说话,一边想着, 然而也就是这时候,谢承谨突然咬住了她的脖子。 他咬得并不用力,像狼咬住了猎物,暂时不准备吃,而是先将猎物叼回窝里的那种力道,齿尖抵着她的皮/肉,咬着她动脉上的那层皮肤,只要咬破这里,他就能尝到她的血,他可以撕咬她,将唇贴在她的伤口,把她的血吞入喉舌,腥甜的,粘稠的,能够很好地缓解他此时的疼痛。 但他却只是咬着这一小块皮肤,轻轻地碾,轻轻地磨。 谢延玉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被人用牙齿咬着最脆弱的地方,即使不疼,也能带来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背脊一阵阵发软发麻,她腿都不受控地软了下来,几乎要站不稳了,但那个被反噬着,本该站不稳的人,却伸手托住了她的腰, 箍在她腰上的手臂青筋迸发,甚至他的脖颈上,青色的筋也在缓慢搏动, 他咬着她那一小块肌肤,甚至时而用唇瓣摩挲着那一小片皮肤,仿佛隔着皮肤,在感知她的脉搏。 铺天盖地的滚烫体温间, 谢延玉听见他说:“不要你的血。” 第71章 就算拿着鞭子 也是她抽他 不要她的血, 那要什么? 还有什么是非要她留在谢家不可的? 谢延玉对此感到非常疑惑:“是因为贺兰公子在上清仙宫吗?我之前不懂事,想接近他,所以偷过家中情丝蛊,兄长不放心我, 怕我过去了再做类似的事, 败坏家中声誉?” “我绝不会再犯的, 我如今对贺兰公子已经没心思了,前几日他在谢家的时候,我与他也没再说过话见过面,兄长不必担心这点, ”她和他保证:“就算进了上清仙宫, 平日里也只是同门间的交流, 不会做出败坏家门的事。” 她先提出这件事,谢承谨反而不好说什么。 说了,好像他很在意这些一样, 抓着不放。 恍恍惚惚的,他又想起来贺兰危那句话, 说他把自己当她男人,寸步不离盯着她, 连她和别的男人正常说话都要管,他并不赞同这样的话,继兄妹就是继兄妹, 不该有僭越, 只要她不做出偷偷给人下药这类的事,不败坏家风,他没理由管她。 但既然这样, 他为什么还要她留下? 谢承谨迟缓地思考着, 并不是在找答案,而是在找理由,但有时候答案和理由的界限并没有那么明显,以至于能够将这两者混淆起来。 可即便如此,谢承谨找不到答案,也找不出理由。 他只能清晰地意识到,他身上有了些变化,这些变化一天天一点点堆积起来,好似已经积重难返,而有些东西在失控,他应该去摆正,去约束,而不是放任。 这认知如同一柄利刃,刺穿他,让他暂时清醒了些。 他看着谢延玉, 看着她脖颈上被他弄出来的痕迹。 他不应该留她在这。 只是被她的血影响太多,往后不再取血,让她去上清仙宫,离得远,过一段时日,一切就会复原,如此再好不过。 好半晌,他突然松开手,然后直起身,和她拉开了些距离,淡淡道:“既如此,那你便去吧。” * 谢延玉拿了举荐书后,就准备要启程去上清仙宫了。 谢承谨没再见她,但给她拨了许多灵石法器,又派了许多奴仆去她那,要她一起带去上清仙宫。 但谢延玉独惯了,不习惯被一群人簇拥着伺候,于是只收下了灵石和法器,把派过来的奴仆们原封不动遣了回去。 后来谢承谨知道了这事,也没多说什么。 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只是淡淡点头,说了不再多关注她,好像之前那几天的失态,全是因为被余毒反噬,所以脑子不清醒,而如今捱过去了,就真的说到做到,管束着自己,一点多余的注意力都不往她身上放了。 但她临行前, 他还是把沈琅召到了书房,居高临下看着对方:“她东西收拾好了?” 沈琅垂着眼:“是。” 谢承谨安静很久,又问了两句她的近况, 语气很随意,像是随口一问。 沈琅看他一眼,眸光有些晦暗。 但很快就弯了弯唇,语气温柔:“小姐的状态很不错,也很开心,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要离家而难过,公子放心就是。” 话是正常的话, 但莫名其妙的,说不上来原因,这话里每个字都令谢承谨憋闷, 他直接挥了挥手,要沈琅下去,但等沈琅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拿出传讯符,和沈琅成了传讯符好友,原本想让沈琅隔几天就汇报一下她的动向,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应对她投入太多关注,于是只说了句:“照看好她。” 沈琅眼梢抬了下,笑了声:“公子放心,您托付属下照看小姐,属下定然会尽心尽力。” 他当然会细致体贴。 这贱男人高高在上,对她也并不了解,继兄继妹之间生分得和陌生人差不多,和她之间更是隔着万水千山,能拿什么和他比? 沈琅漫不经心地想。 他看谢承谨碍眼,但从来不觉得他有什么竞争力。 然而下一秒, 却又听见谢承谨说:“上清仙宫地处南边,夜里湿冷,到地方多准备几床被子,她睡觉会踢。” 这话一落, 沈琅脸上的笑意瞬间就落了下来—— 贱人,怎么还知道她睡着会踢被子? 他视线沉下来,扯扯唇,有些阴阳怪气:“公子还真是关心小姐。” 谢承谨顿了顿。 他敏锐地察觉到沈琅态度怪异。 但沈琅的话却像针尖一样,太有锋芒,剖开了他一些不太想承认的想法,以至于他本能地在心里反驳,在心里回避,也本能地克制住了自己,不让自己去细想究竟哪里怪异。 静了片刻, 他淡淡解释:“她是谢家人,我了解一些,不奇怪。”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03节 * 另一边。 天都,某处客栈的露台上。 李珣背靠着美人榻,翘着腿,姿态懒散,眺望着远处。 这客栈在天都城的最中心,也是天都城中最高的一座楼,这露台建在最高的一层楼上,很适合远眺,从这角度望过去,能将小半个天都收入眼中,可以看见下面的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车马,和人群。 李珣还用了个咒术,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但这么多天了,他往谢府那个方向看,愣是没看见青青出府。 最开始带人跑路的时候,他短暂地爽了一下, 想象着她去找他,看见他留的那幅字后的表情,他做梦都能笑出声。 但之后几天, 他发现她根本没准备追他,她甚至没找他,连讯息都没再给他发一条, 分明是她说要见他,但凡发现他跑了以后,她出府多找几步,就会发现他就在谢府附近的客栈里,只和她隔了两条街。 所以这算什么? 她把他弄得半死不活,捏着他的性命威胁他,逼婚他,然后他不仅没把她抓回去报仇,反而还先逃跑了? 她要是追上来了也就罢了,但她追都不追,毫无反应,显得他很狼狈,有一种真的干不过她,被她弄得落荒而逃,输得很彻底的感觉。 李珣想到这里,心里就很不舒坦。 他捏着鞭子,真想给她来几鞭,但再想想,定亲玉佩在她手上,他还真干不过她,就算真在她面前拿着鞭子,说不定最后是她抽他。 李珣越想越烦。 半晌后,他也不再往谢家的方向眺望了,直接起了身,一鞭子把美人榻给抽碎了。 手下们候在他身边,不知道他刚才还好好的,这一下突然又在发什么疯。 有人战战兢兢道:“主人,是不高兴吗?” 李珣扯扯唇:“你看我像心情好的样子吗?” 他心情怎么能好。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被她压制着,拼尽全力无法抵抗。 就算成了高高在上的剑尊,所有人都怕他,但他还是被她当成提线木偶,她要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不然她就直接弄死他,哪怕她要成亲,他也就只剩下一条路,就是乖乖和她定亲。 定亲也就罢了—— 她主动提的要定亲,四舍五入,算她求的亲,但她有一点求亲的样子吗? 旁人娶媳妇都知道要给聘礼,要给承诺,要十里红妆,但她呢,她干什么了? 李珣黑着脸,遛达着起来了, 带着下人们离开客栈,然后去了天都的灵宝铺子。 他逛了一圈,然后拿着铺子里的镇店之宝看,是一枚灵玉,价格很高。 李珣看了一会, 觉得这玉佩堪堪能配得上他,若日日戴在身上,不显得跌份。 于是他让掌柜的把这玉佩给包了起来。 手下们跟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刚才还气得抽碎了一把美人榻,这时候又开始逛街采买东西了,但他原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即使做的事情前后没什么因果关系,但疯子就是这样的,手下们也不敢质疑什么。 看见他要掌柜把那玉佩包起来, 手下们就习惯性地掏出钱袋,准备付钱。 然而方才拿出灵石, 下一秒, 就被李珣用鞭子拴住了手腕。 手下一顿。 紧接着, 李珣一扯鞭子,把手下的手扯过来,然后把他手里的灵石,一点点都拿了回去,重新装回了钱袋里:“谁让你付钱了?嗯?” 手下被问得一愣,十分惊愕—— 李珣行事放肆,奢靡铺张,最不缺的就是钱,平日里看上什么,都是直接砸钱的!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珣拿了东西,不让直接付钱了。 这怎么回事? 他们天剑宗要破产了吗? * 与此同时。 谢延玉收拾好行李,启程前往上清仙宫。 这一行没带太多人,只带了几个车夫,还有那侍从。 原本她连那侍从都不想带,但那侍从有些低落,说是谢承谨非要派他跟着,倘若他不能跟着她,恐怕谢承谨会惩罚他。 谢延玉其实没什么同情心,但看着这侍从的境遇,她总是想起她自己,更何况,这侍从足够听话,万一真的遇上什么事情,也有个人帮她解决,所以带着也就带着了。 天都离上清仙宫有些距离, 若只是驾马车去,恐怕要花费一两月的光景,所以他们准备一出天都城门,就用缩地的符术开道,这样能大大加快脚程。 谢延玉坐在马车上,心里计算着时辰。 用缩地术开道,应该只需要不到半天光景,入夜时就能抵达上清仙宫。 然而马车刚驶出一条街,她就收到了一条讯息。 打开传讯符, 就看见李珣给她发了一句:【还要不要定亲?】 谢延玉:【要。】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这一句,但她还是威胁了句:【不是答应过了吗?你要是敢反悔的话,我真的会弄死你。】 这消息发出去,那边安静了一小会。 但很快, 她就看见李珣又给她发来一条讯息。 他发来一张图片,图片里是一块玉佩,流光溢彩的,一看就非常昂贵:【行,是你要和我定亲的,想娶我进门,总要有点诚意吧?】 谢延玉:【?】 李珣嘴上一点也不介意什么嫁啊娶啊这类的区别,反正她这样,和要强娶他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亲反正非定不可,但他就是不想让她顺心顺意:【给我买。】 谢延玉:……? 第72章 想 舔一口 玉佩最终还是没买。 谢延玉看见他发来的图片, 认出这玉佩是附近一间灵宝铺子的镇店之宝,于是当场吩咐车夫改道,直接去了那间铺子,找到了李珣。 因为知道原剧情, 所以谢延玉也知道, 李珣接下来并不打算回天剑宗, 而是准备直接前往上清仙宫,因为不久后,上清仙宫中有一个百年秘境要开启,李珣需要一样东西, 但这东西需要进这秘境里才能找到。 她原本打算等进了上清仙宫后, 再抓李珣走剧情, 但现在他自己撞到了她手里,她也不想浪费走剧情的机会,于是干脆要求他和她一起去上清仙宫。 李珣最初不愿意, 但要让他屈从,对她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了。 毕竟李珣很讨厌在旁人面前展露出软弱, 更不喜欢让旁人知道他有弱点,所以大街上, 大庭广众的,他也不可能和她拉扯什么,她仅仅是在他耳边威胁了两句, 这人就阴着脸上了她的马车。 眼下。 马车里。 李珣坐在她对面, 用一种十分阴森的眼神看着她。 他这样看人的时候,总能叫人背脊生寒,有一种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却突然被疯狗盯上了的感觉,就好像这疯狗呲着白森森的尖锐的牙, 也不吠叫,就阴森森地盯着猎物,尾随猎物走过好几条街,让人也不知道它还要这样盯多久,会不会突然发疯冲出来咬人。 谢延玉知道他没法伤害她, 她有恃无恐,但被他这样盯着,精神压力还是很大。 于是她忍不住道:“能不能别看了?” 李珣阴阳怪气:“就看你怎么了?” 谢延玉冷笑:“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这话说得一点也没夸张,她现在是真的有能耐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但饶是如此, 李珣还是把身体往前一欺,突然凑近她。 他整张脸一下就怼到了她脸前,睁着眼睛,阴阳怪气:“行,你来挖,我给你治好了眼睛,你就这样对我,我这辈子没见过你这种人,出尔反尔恩将仇报,小气吧啦的,不提以前那些破事,现在是你向我求的亲,连块玉佩都不给我买,抠门成这样,我多看你两眼怎么了?你干脆挖了我的眼睛再弄死我算了,弄死我你就高兴了。” 他脸怼得太近了, 鼻尖都块蹭到她鼻尖上,说话咬牙切齿的,语气又幽怨又阴冷,但还是能感觉到温热的吐息, 谢延玉一垂眼,就能看见他不点而红的唇,和说话时露出的一点洁白整齐的齿尖。 她一抬手,把他的脸推开:“话好多。” 和他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她很知道他的秉性,他自己不开心,就绝对不会让别人舒坦,就算这时候他不能对她做什么,但他也不会让她好过,能扒在她耳边能说很久刻薄话,然后用那种阴森森的眼神盯她一路,伤害不了她的身体,就伤害她的心灵。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04节 她和他一起生活的时候,他就是这样, 被她一边照顾一边压迫,被她牵制,却又需要她,因此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不能上手打她,还得护着她,但恨她恨得牙痒,所以在家的时候就用那种幽怨阴森的目光看着她,然后时不时阴阳怪气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却好像一点没变。 谢延玉被他弄得头大,选择小小妥协一下,要她花钱给他买玉佩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她从芥子袋里拿出一枚朱雀纹的玉佩。 这玉佩已经被她吸干了灵力,纯粹只有个装饰的作用,她这里有一大把一模一样的,随便送人都不心疼。 她把玉佩扔给他:“行了,拿去吧,拿了就闭嘴。” 李珣终于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捏着玉佩,端详了一会,然后又凑近了盯着她。 他没有闭嘴,语气更阴阳怪气了,指尖在玉佩纹路上来回摩挲:“好寒酸,狗都不戴。你就这样打发我?” 谢延玉给他玉佩,就是想着要他闭嘴。 结果他不仅不闭嘴,还凑在她面前说得更欢了。 她耐心本来就不好,对待谢承谨的时候尚且还能装一装,毕竟被对方牵制着,但对待李珣,她连装都不想装,直接一抬手—— 李珣以为她是不耐烦了要扇他耳光, 他一抬手,本能地按住她的腰,要制止她的动作,同时扭脸要躲,却也就在这时,措不及防被她捂住了嘴。 手心骤然触碰到唇瓣, 李珣愣了下。 他本能想要挣开,但鼻息间闻到她掌心的味道,是浅浅的药味,不苦,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气。他顿了下,喉咙突然变得很干,像被一把火灼烧着,以至于他想要—— 舔一口。 * 与此同时。 沈琅在马车外。 他原本和谢延玉共乘一车,但李珣过来后,谢延玉就让他下了车,和李珣那些侍卫一起赶李珣那辆马车,而她则和李珣单独在一辆车里。 单独在一起干什么? 沈琅往车门那看着,眼眶微微泛红,表情阴暗,克制着把门撞开的冲动。 他将自己的呼吸压得很轻,仿佛这样就能听见车厢里的动静。 没听见车厢里有什么动静, 却听见旁边那李珣那几个侍从在聊天。 “哎,跟着主人这么多年,真是好久没用过缩地术了!” “可不是吗,也就上次来天都的时候用过一回,其他时候都是正常脚程,我都快忘了用缩地术的感觉了。” 这些年里, 李珣被砍了手指,被断了灵脉,又修了很阴损的功法,一步一步从谷底重新爬出来,地位在上涨,钱财在变多,身边的手下也越来越多。 这些年里,什么都在变, 但一年又一年,唯一没改变的习惯,就是他行路从不用缩地术。 这些手下们都是从一开始就跟着他,看着他一路走到今天的,这么多年里,他们跟着李珣,随行之时也从来没用过缩地术,哪怕李珣要去很远的地方,即便是要从最南的城池去到最北的村落,也是乘马车。 很多时候, 他在路上就会花费月余时间,路过每个村落,都会溜达着逛两圈,路过每一座城池、小镇,也都会住两天,乘着马车,把每一条街都逛一遍。 甚至他乘着马车招摇过市的时候,还会把车帘撩开,懒懒散散看街道上的商铺与人群。 他分明是个很没耐心的人,在这件事上却十分有耐心。 手下们都很不理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惯,李珣也从来没解释过这样做的理由,他性格本就乖张暴戾,谁多问一句,他一个不高兴,就可能当场抽人鞭子。 但到了这时候, 有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突然看了眼谢延玉他们的车厢, 然后道:“这几次用了缩地术,不会是因为要找的人找到了吧?” 李珣这些年,一直都在找这位青青姑娘,说上心吧,虽然派人找她,但却也没派出去多少人,派一两个人大海捞针一样的找,人间这么大,这个找法,与其说是找,更像某种寄托,也就前一阵子,他做梦梦到她在天都,才加派人手去找;但若说不上心,这些年又一直在找,从没有一天停止过。 手下们其实至今也看不明白,品不出他们之间究竟是恩是怨, 但李珣上次就是知道了玉牌在天都后,才用的缩地术,有时候手下们会想,有没有半分可能,他那样赶路,不全是因为玉牌? 分别的这些年,他行过很多路,走过每一处村落,每一个城镇,每一条街, 若说要找人,这是个低效且无意义,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刻舟求剑的蠢方法,根本是无用功,寻常人根本不会浪费时间这样做;但若说不是找人,把每个地方走一遍,难道不是担心少走的那一条街上,出现她的影子么。 手下们也摸不明白他怎么想的, 但他这样的人,做事本来就毫无章法,听见同僚那么猜测,有人摇摇头:“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人找到了,还要定亲呢,也算了了一桩事,毕竟这么些年主人一直找她呢。” 这一边, 李珣的手下们聊得很欢,一会一句找人,一会一句定亲。 沈琅视线也因此越来越阴沉,表情越来越扭曲,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爬上血丝,他死死掐着掌心,手指握拳到指骨都在泛白,盯着车厢门,又突然整理好了表情,扯出了一抹笑,很温柔,却好像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丈量好了,温柔的同时有些僵硬。 随后, 他抬起手,敲开了马车门。 * 马车里, 谢延玉捂着李珣的嘴。 她其实并不想一直捂着他的嘴,最开始想让他闭嘴,于是捂了下他的嘴,等他不说话了,她就准备把手抽回去。 然而就在她要把手抽回去的时候, 李珣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按着她的手,往他的嘴上捂,很用力,她手掌心碾住他的唇,能感觉到掌心他唇瓣是温热潮湿,且柔软的。 完全不知道他突然之间又在这发什么疯, 谢延玉用了点力气,把手往回收:“你又犯什么病,松手!” 李珣根本不理她。 他固执地把她的手按在他口鼻间,漂亮的眼睛沉沉看着她,目光里压着一种很偏执疯狂的意味,眼眶有点泛红。 那种被疯狗盯上的感觉又出现了。 还没僵持几秒,就听见敲门声, 谢延玉:“进来。” 沈琅很快拉开车门,下一秒,就看见了这样的场景—— 偌大的车厢里,李珣却和谢延玉坐在一处,朝着她的方向欺身,一只手按着谢延玉的腰,一只手攥着谢延玉的手,让她捂着他的嘴,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几乎将她困在车壁与他胸膛间了。 沈琅刚强挤出来的笑容,差点又扭曲了。 他阴暗地盯着他们的姿势,半晌才挤出一句温和的询问:“属下打扰到你们了吗?” 第73章 属下只是关心小姐 剑尊大人不会生气吧…… 原本车里的气氛就很奇怪了。 听那侍从这么问, 谢延玉又把手往外抽了下。 她用的力气并不小, 李珣先捏着她的手腕,让她抽了两次,没抽出去, 在她更用力地抽第三次的时候, 他突然一下松了手。 看着她整个人因为惯性往后靠, 他莞尔一笑,完全没有了刚才逼她捂他嘴时的偏执和疯魔,整个人懒懒散散的:“吓吓你的,怎么这么怕?” 上一秒还和发癫了一样, 下一秒又和风细雨, 正常得不行。 但这样反而更显得他更有病了。 谢延玉揉了下手腕, 懒得理他了, 她转眼看那侍从:“有事吗?” 沈琅半真半假:“刚才好像听见车里有些动静,怕小姐有什么事, 所以进来问一下。” 这话一落, 还不等谢延玉说话, 李珣就先出声了,笑吟吟的, 和调笑一样:“这话听着怎么绵里藏针,嗯?骂我不是好玩意儿呢?你觉得她能有什么事?你看我像能弄死她的样子吗?” 沈琅身侧的手收紧了些,把掌心都掐出指痕来, 好半晌他才佯装惊讶:“剑尊大人怎么会这么想?” 他话是问的李珣, 但眼睛一直看着谢延玉,水光盈盈:“属下只是关心小姐,公子派属下看顾您,倘若您出了什么问题, 属下也不知道要如何向公子交代了。” 说完这话, 他才终于将视线转向了李珣。 在李珣的目光之下,他抱歉地笑了下,语气温柔却不讨好,不卑不亢,很大方:“属下这样,是让剑尊大人不高兴了吗?” 李珣盯着他,视线都变阴沉了, 总觉得这话怪里怪气,比刚才还绵里藏针,让他进退两难。 说不生气,他现在莫名的烦躁,想把这侍卫的皮给扒了,说生气,对方的话又有理有据,他要是生气,显得他很有病。 虽然他确实很有病,所有人都在背后说他疯狗, 但生这种气算个什么事? * 这边,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05节 李珣和沈琅在这边僵持, 一个觉得对方很装很碍眼不像个好东西,另一个觉得对方勾引谢延玉是个贱蹄子,两个人都恨不得把对方的脸给撕烂,但一个眼神温和落落大方地笑着,另一个只是冷着眼盯着对方,在外人看来,只觉得他们气氛僵,还真看不出有什么暗流涌动。 于是他们在这僵持, 另一边, 谢延玉已经拿出了一张纸,盯着那张纸思考起来。 原本和李珣共乘一车,是想在路上推一点剧情,但刚才她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她忘了做—— 要拜入上清仙宫,光有一张举荐书不够。 除了举荐书之外,她还需要再准备一张拜师帖,上面要写明自己的基本情况,例如灵根属性,修为,以及擅用的法术。按照上清仙宫的规矩,若是来拜师的,这拜师帖要在到上清仙宫之前写完,倘若不写,就无法进上清仙宫的山门。 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条规矩, 但谢延玉也并不想探究。 她拿着纸张,准备趁现在先把拜师帖写了,之后再考虑走剧情的事,于是她又从芥子袋里拿出了墨锭与笔。 她旁边, 沈琅看见她拿笔墨, 于是没再和李珣僵持,温温柔柔地问她:“小姐现在要写拜师帖吗?” 他接过笔墨:“我帮小姐伺候笔墨吧。” 谢延玉:“嗯。” 沈琅习惯于伺候谢延玉,这是最能让他感受到愉悦的事情,虽然以这侍卫身份跟着她的时间不太久,但他已经让她开始习惯被伺候,于是这时候,他们之间的对话也非常自然。 李珣的面色更阴沉了。 沈琅似有所感,回头看了李珣一眼, 然后他做出迟疑的样子,问谢延玉:“属下这样,剑尊大人不会生气吧?” 这话一落, 谢延玉原本觉得怪里怪气,哪里不对劲, 但一抬头,看见李珣的脸色,她又觉得这话问得没什么问题。 李珣阴着一张脸,换谁看见他这脸色,都会觉得他不高兴。 但这人和疯狗一样,发癫的原因千奇百怪,谁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才摆出这表情的? 谢延玉懒得管他,回了沈琅一句:“不用管他,他就这样。” 这话一落, 沈琅又转头看了李珣一眼。 像是看不见李珣的脸色一样,露出了个温柔歉意的笑,然后直接往李珣和谢延玉中间一挤,把他们隔开,自己坐在了谢延玉身边:“我来磨墨。” 李珣看着他们,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重,呼之欲出, 说不清哪里不对,但不对,就是不对,好像他们之间升起了一道屏障,他们在屏障里,而他被隔在了外面。 好半晌, 李珣铁青着脸,抽出了谢延玉刚写几个字的拜师帖。 在谢延玉发火之前,他拿起笔,蘸着墨汁刷刷刷泄愤一样,帮谢延玉代笔起来。 * 入夜后, 一行人抵达了上清仙宫。 上清仙宫座落在一座仙山上,群峰连绵,高耸入云。 谢延玉撩开车帘看,发觉他们此处就在山门处 车夫驾着马车,继续行驶,很快就进了山,然而就在进山的那一刻,谢延玉手里的拜师帖和举荐书一起,突然消失了。 没多久, 就听见外面的车夫道:“进了山门后就是一处村落,但村子里这山路不管怎么走,就是上不了山,不管怎么走都会回到村口,而且这村里好像根本没有活人,小姐,这怎么办啊?” * 另一边。 上清仙宫,议事堂。 一道水幕悬浮在半空中,水幕里正实时播放着此时此刻,山下的画面。 能看见画面里, 两辆马车前后驶进山门,进了山村后,来回转了两圈,因为找不到山路,总是绕回原地,所以暂时停了下来。前面那辆车上,车夫正往后询问车里的人,接下来要怎么办。 而水幕前, 几位上清仙宫的长老们凑在一起,看着掌门手里凭空出现的两张纸。 一张是举荐书,一张则是拜师帖—— 和公开选徒不同。 上清仙宫每五年一次公开选徒,有入山试炼,公开选徒的候选者只需要通过入山试炼,就可以拜入师门,然后宗中长老们根据他们各自的实力,选择心仪的徒弟,由此区分他们是杂役弟子,还是外门,又或是内门弟子、亲传弟子。 拿举荐书拜入师门的,则是另一套考核方式。 若拿着举荐书来上清仙宫拜师,就必须在进山门前准备好拜师帖,因为在进入山门的那一刻,入门的考核就已经开始了。 山门处有一个迷阵,会根据拜师帖上的信息,生成专门用来困住这位拜师者的迷阵,将他们困在山下。 宗中长老们则根据他们出来的方式、时间,评估他们的实力。 这考核其实比正常公开选徒的试炼更难。 因为拜师者并不知道拜师帖的用途,更不知道进山门的这一刻考核就开始了, 除此之外,他们也不会知道,宗中的掌门和长老们会在议事殿里,全程观看这场试炼。 这样的考核,即使家世再显赫也没用,不乏有世家子带着下人过来,发觉考核是迷阵后,企图让下人们帮他们走出迷阵,但长老们只隔着水幕,评估拜师者本人的表现。 若是庸才,便去毫不留情,打去当杂役弟子, 资质平平,则当外门弟子, 若是天才,兴许长老们会抢着收成内门弟子,或亲传弟子。 这时候, 掌门先看了一眼举荐书,然后又把拜师帖打开看了两眼:“哦?天都谢家?” 掌门嘟囔一声,然后给贺兰危发去一条讯息:【你举荐的人进山了,正在考核,要不要过来看一眼?】 另一边, 贺兰危收到传讯。 他捏着传讯符,往窗外看了一眼,面色淡淡, 好半晌后,他回过去两个字:【不了。】 * 与此同时。 谢延玉坐在马车上,听见车夫的话,原本还有些疑惑。 无人的村落,永远走不对的路,怎么看,怎么都像走错了地方,上清仙宫是正派仙门,怎么会这样阴森森的,眼下这情况,若说走进了妖魔肆虐的地方都是很合理的。 但系统难得有用。 它从原文中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了一些信息。 原剧情中, 谢延玉只是一个配角,所以很多情节都是一笔带过, 但谢延玉只看了她自己那部分的剧情,在和她有关的剧情里,是没有这么详细的描写的,因此她进上清仙宫这一段剧情也是一笔带过,上一幕刚抢了举荐书,下一幕就是描写她在上清仙宫当杂役弟子,被人看不起的惨状。 系统翻翻找找, 谢延玉因此才知道,她并非是来错了地方, 这地方是上清仙宫的迷阵,这便是入门之前的试炼了。 但这时候是晚上, 若要过试炼,收集信息,怎么也要等到白天更合适。 于是她直接和车夫说:“不用担心,这便是我的入山试炼了,我们此刻身在迷阵里。你继续驾车,先找个地方歇脚,明天一早我自去找线索,破解迷阵。” * 谢延玉这话同样落在了宗中长老们耳朵里。 一行人隔着水幕观看试炼,听见她这话,都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 掌门也有些惊讶:“换做是贺兰,也未必一进迷阵的瞬间就能发现这是迷阵。” 贺兰危已是难得一遇的天才, 当年他拜入师门,掌门第一眼就相中他,收做了亲传弟子。 他为掌门首徒,若无意外,往后会继承掌门的衣钵,成为上清仙宫的下任掌门,已是所有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 上清仙宫山门的迷阵极为玄妙, 但即使是贺兰危这样的天才,当年过试炼时,也是在四处查看地形,花了半个时辰才发觉身处迷阵之中。 有长老道震惊道:“可她甚至没有下车!” 这话落下, 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06节 长老们回头看了眼,就发现是贺兰危过来了。 他态度温和,向各位长老们一一打了招呼,看起来和平日无异。 掌门问:“你不是不来吗?” 贺兰危道:“弟子睡不着,来随意看看。” 掌门哈哈笑了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谢姑娘有些本事,一进山就发现在试炼了,可比你当年发现得还要快。” 贺兰危闻言, 莫名其妙的,分明是谢延玉被夸赞,他心里却生出一点很陌生微妙的愉悦感,这感觉一闪而过,他没来得及察觉,只是笑意变温和了些,然后往水幕的方向看去。 这时候,正看见谢延玉一行人驾着马车,找到了个居所。 她下了马车, 但除了她之外,她那侍卫也在。 甚至除了那侍卫,李珣也在—— 他们三个同路, 谢延玉和他们两个一起下来的! 贺兰危脸上温和的表情一瞬之间,扭曲了。 第74章 不像我 只会心疼小姐 整个村子都是迷阵生成出来的, 是类似于幻境一样的存在,是一个单独的空间, 这村子仅仅作为谢延玉的入山试炼而存在,只要她从迷阵里走出去, 就会发现此处根本没有什么村子, 只有一条通往山上的山路。 也因为这村子是虚幻的, 所以村子里黑灯瞎火的,连个活人都没有,全都是空的屋舍,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很简单, 随随便便就能找到。 但屋舍有, 好一点的屋舍却没有, 所有的屋子都十分简陋,屋子里的床都是硬邦邦的木板。 谢延玉什么样的地方都住过,倒不嫌弃这屋子简陋。 她正准备就这样住下, 沈琅却让她先出去,他想打扫一下屋子, 然后帮她铺软一些的床单和被子。 李珣慢条斯理道:“你倒殷勤,一个侍卫怎么把内宅里侍从要干的活都包了, 围着你家小姐转,衣食住行全都过一遍手,又是伺候笔墨, 又是铺床打扫屋子, 谢家给你开多少月钱?” 沈琅抱着被子,和听不懂他在阴阳怪气一样: “毕竟其余人都是车夫,只懂赶车,剑尊大人虽是小姐的准未婚夫, 却身份尊贵,想来也是不愿放下身段做这些奴仆做的事伺候小姐的,那就只有属下来了,毕竟属下也不想看小姐吃苦,剑尊大人也是心疼小姐的吧?” 那种绵里藏针的感觉又来了, 李珣沉默片刻,差点被他气笑了。 但沈琅说完话就走了,所以李珣只能和旁边的谢延玉说:“看看你养的好狗。” 谢延玉:“能不能好好说话?不然你帮我铺?” 李珣差点想说,我怎么不能帮你铺,以前又不是没帮你铺过被子,但这话又有点奇怪,说了和抢着做狗一样,于是他又把话咽回去了,阴嗖嗖道:“你多袒护人家啊,我说两句都不行,你那么多条狗我每个骂两句,能袒护得过来吗你?” 谢延玉真想把他嘴堵住:“什么叫那么多?” 李珣翻旧帐:“不还有个妖吗?多听话,在客栈的时候你想见我,他就把我定身了绑到你房间里去,仗着我把灵力全都引进丹田,一边揍我一边骂我不识抬举,你想见我是我的福气,我得上赶着。” 谢延玉:“……” 谢延玉头一回知道,当时把李珣绑到她房间里之前,还说过那些话,怪不得当时他能气成那样,她一打开门,他就脸色扭曲、眼睛猩红地看着她,和恨不得把她撕了一样。 她扯扯唇。 李珣看她还有点要笑的意思,脸色就更阴沉了。 他一抬手,两只手指尖直接一左一右点在她唇角,然后用了点力,帮把她嘴巴一挤,让她一点笑意都露不出来。 然后他俯下身,将自己那张脸凑在她面前,用幽怨的目光盯着她,语气尖锐又刻薄:“笑?你还笑?你到底有没有礼貌?你向我求的亲,你怎么敢让你身边人这么对我?你不把他发卖了给我出气,怎么还敢在这笑?!” 谢延玉“啪”一下打开他的手:“你要看他不爽,你有本事就自己把他赶走,少在我面前叫。” 谢延玉是有点区别对待的。 对于那妖,她并不存在多少共情,他是很有用,很听话,但她渐渐要用他的地方没有那么多了,而且他给她的所有好,都是直接强塞给她的,他无时无刻不跟在她身边,她甚至没法不接受他的好。 这样的情况下,她就将他当成一个趁手的工具,但人不会偏袒一个送上门的工具,想要丢掉的时候,也不会顾忌什么。 但她对那侍卫,是有几分微妙的共情的。 她没太多同情心,但他太听话太乖顺,一些行为和处境,总让她想到她自己,于是她又觉得,只要不挡她的路,不碍她的事,留着也就留着了,就好像看见了一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人偶,总是不至于亲手扔掉的。 沈琅心中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放不下这个侍卫的身份。 用这样一个身份,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却能得到她的一点目光,他知道卑劣,但难道就能松手吗? 这时候在帮她铺被子,沈琅却集中五感,一直在听她和李珣的对话,听见她这样说,他甚至有些庆幸,幸好还没让她知道,他就是那妖,以她如今的态度,恐怕知道后,不仅会收回那一点目光,还会厌弃他。 沈琅突然有些恐惧。 他铺被子的动作顿了顿,随后自查了一遍体内妖力,确认了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外泄,随后才继续帮她铺被子。然后又花了些时间,把屋子里打扫干净,修好了几个烛台,然后给屋子里点上了灯烛。 * 李珣再进谢延玉房间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奇特的气味。 这股气味很有辨识度。 是一种草药被燃烧的气味,这种草药不难闻,反而还有点香,但李珣却皱了下眉头。 随后他快速地在屋子里寻找这股气味的来源,没多久,就发现这气味是从灯烛里传来的,屋子里用的所有灯烛,烛芯都是用这种草药编织出来的,甚至用这草药的汁水浸泡过,因为这样能让灯烛燃烧得更亮,比夜明珠还要亮,燃烧的时间也更久。 李珣一顿,皱着眉问沈琅:“你准备的灯烛?谁让你点这个的,不知道她闻不了这草药的味道吗?” 青青很讨厌这种草药的味道, 即使这草药十分金贵,她也讨厌。 因为很多年前,李珣随手送了她一株这草药,青青就埋进了土里,准备种出更多这种草药来卖钱,但这举动惹怒了镇子里药铺的掌柜,于是趁着她外出卖这药材,掌柜的将这药材全都抢走了。 后来李珣帮她把东西抢回来了, 但那老板怀恨在心,趁着青青自己出门的时候,把她堵住,带着仆从揍了她一顿,然后把她按着,强迫她张开嘴,把那些草药往她嘴里塞,捏着她的鼻子把药汁往她喉咙里灌,逼着她咽下去,又把她的头按进药汤里,和她说:“就你这贱命也配和老子抢东西,行啊,几株破药材,你这么放不下,就全吃了,我看你能吃多少?” 后来她拼着一口气,用泡药水的筒,把那掌柜的头砸烂,然后跑了。 再后来李珣去把人给弄死了,绑住手脚踹进猪圈里,让猪一口口把这人和他那些仆从们啃死了。 但从那之后,青青就很受不了这药材的味道,一闻到就会浑身发抖,会干呕。 李珣把灯烛全都扑灭,踹开门散味。 沈琅则是很意外,低声问谢延玉:“小姐……不喜欢这个味道?” 他的记忆里,谢延玉是很喜欢用这种蜡烛的。 因为这种蜡烛很亮,燃烧得也很久,她投奔妖族的时候,眼睛就夜盲了,所以夜里也要点着灯烛睡。 沈琅曾问过她,为什么不用暗一点的蜡烛,夜里亮成这样能睡得好吗? 毕竟夜盲只是毫无光线的时候看不见周围事物,倘若有一些微光,用暗一些的灯光,还是能看见的。 但当时, 谢延玉想了一会,回答他:“我喜欢用这种蜡烛。” 所以为什么,现在李珣会说她讨厌这蜡烛的气味? 他以为她是喜欢的。 但这个时候的她,原来很反感这股气味吗? 这时候谢延玉也沉默着,没立刻回应沈琅的问题。 她闻着鼻息间越来越淡的味道,突然惊觉,她好像最近闻见这股味道,都没有再干呕了。 她确实很不喜欢这股味道,但好像从前一阵子起,她再闻到这股味道,就已经没有感觉了,以至于她甚至都忘记自己不喜欢了,直到今天李珣提起来,她才惊觉,原来她不喜欢。 这念头一掠过, 她再闻这股味道,但不知道为什么,仍旧没有那中厌恶感了,甚至还有一种熟悉感,就好像她曾经很常用这种蜡烛一样,以至于她都习惯了这气味。 好像有些零碎的记忆从脑中闪过, 好像有人问过她,为什么非要用这种蜡烛,她说因为喜欢。 但这画面浮现得莫名其妙, 她可以确定,她在现实生活中,从未和人有过类似的对话。 谢延玉沉思着,皱了下眉。 沈琅见她迟迟不说话,又皱眉, 他低声道:“是我疏忽,没注意到小姐不喜欢这味道,我……小姐罚我吧,想怎么罚都可以,往后我不会再用这种灯烛了。” 这话落下, 谢延玉回神:“没事,和你没关系。” 这算是不计较,甚至有点宽慰的意思。 那一边, 李珣听见这话,阴着脸,手落在那些熄灭的灯烛上,恨不得再把那蜡烛点燃。 熏死她算了,熏死了就没心思宽慰别的男人了,还是特地给她点这种蜡烛的男人。 他捏着灯烛,然而下一秒,又听见她说:“李珣与我认识得早,和我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他了解这些,你才来伺候我,不知道这些也正常。” 李珣捏着灯烛的手指僵了下, 好半晌,没再把这玩意重新点燃,而是直接把东西扔出门了。 而那一边,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07节 沈琅听见她后半句,心像被人攥了下一样。 他知道她与李珣认识得早,但知道是一回事,听见她这么说又是另一回事。 李珣参与了她很多年的人生,有很多年的过去是他不了解的,李珣也知道她的喜好,知道得更多,他和她有许多旁人无法插足的羁绊,他们生命的一小部分交叠重合,被缝合在一起,即使沈琅重来一次,也仍没能挤进她那部分人生。 他攥着指骨,看见李珣在准备新的灯烛, 头一回, 他没有绵里藏针和李珣说话,沉默地走过去,帮忙点燃了那些新的灯烛。 与此同时, 上清仙宫,议事堂里, 贺兰危阴着脸,看着两个男人围着她转,再也看不下去,半晌,直接拂袖而去。 * 第二天。 谢延玉一早就起来了,洗漱完离开了住处,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开始观察这个迷阵。 这迷阵是根据她拜师帖上的信息生成的, 就和一些专门刁难人的考核一样,她哪里弱,就考她哪里,不擅长什么,就试炼她什么。 但实际上,谢延玉除了炼药,其他的都不太擅长,她早些时候修为连筑基都突破不了,只能学一点最基础的法术,后来有了吸灵力的能力,靠着吸灵力,硬把修为提高到了金丹,但也还没来得及学什么,更没什么强项了。 这迷阵是用她那些弱项生成的, 但她弱项那么多,光是这么想,基本就不太可能走出这迷阵了。 她在村子里观察了很久,都没观察个所以然来,最后在一处大树下坐下了。 那一边, 上清仙宫的长老们看她直接坐下了,有些迷惑:“她到底看出什么来了没?” 掌门说:“不好说。” 还有人说:“昨天那么快就看出这是迷阵了,难道是猜的?” 另个长老道:“她的拜师帖我看了,基本没有强项,这迷阵,她倘若十天之内能走出来,就能称得上是天才了,我定然收她为徒。” “十天恐怕够呛了。” “会不会在里面呆上一个月?” “如果她叫她身边那些人帮她,可能三五天就能出来,剑尊不是在她身边吗?但她什么都不做的话,就只能当杂役弟子了。” “她要是十五天之内能出来,我收她为亲传弟子,你们不要和我抢。” …… 那边厢,长老们在这猜测她要多久走出来。 这边厢,谢延玉靠在了树上,闭着眼,想了半天,和系统说:如果我想着要走出这个迷阵,我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出去,对我来说有点难了,远在我能力范围之上。 系统:【这个我真帮不了你……原文里没有提到任何和这考核有关的信息,我也看不懂这些阵法。】 谢延玉没说话。 系统又提醒:【虽然原文里没提他们具体怎么评判弟子实力的,但原文里提过一笔,但凡是找旁人帮了忙的,最后都去当杂役弟子了。你如果不想当杂役弟子,就最好也不要求助别人。】 谢延玉:不找别人。 系统:【那你怎么办,在这里呆到天荒地老吗?】 谢延玉说:我有个办法,可能今晚或者明天就能出去了。 系统:【?】 谢延玉:把这迷阵毁了吧。 她道:反正走不出去,就找到它的阵眼,直接把阵眼弄坏,这迷阵就会直接失效了。你知道阵眼在哪里吧,这是上清仙宫山门的迷阵,不管生成什么试炼困住我,但阵法本身不会变,这么重要的阵法,原文里肯定提到过阵眼的位置,你找找,找到了告诉我在哪。 系统:【???】 它就知道! 这个人绝对不会遵守规则!! 不是,但她这算什么? 考试考不过所以就直接把学校炸了,从根源解决问题吗?! 第75章 她若能做到 便收她为亲传弟子 但不管这方法有多离谱, 系统翻遍了原剧情,确实也没看见上清仙宫有任何一条规则,是不允许拜师者在入山试炼的时候,直接把山外迷阵给整个摧毁掉的。 但它觉得, 上清仙宫没有这条规则的原因应该是—— 在谢延玉之前, 从来没人这样干过。 有可能之前的人根本没想到这个办法, 也有可能之前的人想到了这办法,但不敢执行,又或是找不到迷阵的阵眼。 但不管旁人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没这么做,眼下只要谢延玉真这样做了, 那她就是第一个。 宗门规则里没有明文禁止过这种行为, 所以就算她这么做了, 也没人能因此惩处她, 不仅不能惩处她,说不定还要收她为内门弟子, 因为不管她用的是什么方法,她确实很快就通过了考核, 从迷阵里出来了,谁也说不了什么。 系统都无奈了:【某种意义上——】 谢延玉:嗯? 系统咬牙切齿继续说:【你脑子真的很好用, 很会钻空子。】 它已经有些了解她这个人了。 反抗是她的本能,她不喜欢被掌控,更不可能会喜欢遵守规则, 所以她永远都在观察, 在寻找规则的漏洞,在试图跳出规则。具体表现为,她十分爱钻空子。 大到钻剧情的空子, 小到钻上清仙宫规则的空子。 系统竟有一点共情上清仙宫的长老们了。 但除了共情之外, 它还有一点隐秘的幸灾乐祸,原本就它一个老倒霉蛋被她祸害,现在终于能把别人一起拉下水了。 它甚至有那么一点期待,想知道上清仙宫的人,看见她把阵眼给弄坏后的表情。 系统:【……】 系统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发现自己也变态了,扭曲了,逐渐开始和男主们一样变得有点癫癫的了。 它沉默了好半晌后,才开始翻找原剧情。 翻了半天后,它扭曲道:【找到了,原剧情里确实提到了上清仙宫迷阵阵眼的位置,你现在往南走,会看见一片全是枯树的山林,阵眼就在林子里,是林子里唯一一棵长了叶子的树。】 * 谢延玉按着系统的话,往南边走, 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走到村子的尽头,看见了一片全是枯木的山林。 大约因为全是枯树的原因,这林子看起来是有几分吓人的,一棵棵大树的枝干扭曲着,像做出奇怪姿势的骷髅架子,而这些树枝虽没有叶子,却也交错遮蔽住天光,因此林子里很暗,似乎里面还有浓稠的雾气在流动着,像是淌着毒。 光是看着,就足够令人不适。 谢延玉在林子前面站了一会,像是在观察, 过了好一会,她拿出了一粒避毒的丹药,含进嘴里,然后一迈步,进了林子。 也就是在她踏入林子的这一刻, 上清仙宫的长老们才陡然意识到她要干什么—— “她要直接把这迷阵毁了?!” “她这一上午就是在村子里来回转了几圈,然后在树下睡了一觉,怎么会知道阵眼的位置?” “这、这……心术不正!不好好想着要怎么走出迷阵,反而想直接把迷阵毁了,定然是个不学无术的。若她能走出迷阵,怎么会要用这种手段?”有位白胡子长老突然说。 这长老不出声还好。 一出声,旁人听了他的话,原本还在惊讶,这时候便又安静下来, 似乎在琢磨这长老的话。 但—— 这时候,突然有个声音慢条斯理:“长老气糊涂了,找阵眼比过考核的难度还要更大些,她倒算不上不学无术。” 是贺兰危的声音。 他话音落下,周围长老们便都看向他。 就看见他表情温和平淡,和平时别无二致,但也真是奇了怪了,他平日里一副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管的姿态,这时候竟出来帮谢延玉说了句话。 若说他可能与这位谢家子交情很深,想保她进上清仙宫么,也不太像。他昨天来看她试炼,分明只呆了一会,就脸色冷淡地拂袖离去了。 真是怪了。 众人这边思忖着, 那边,白胡子长老又瞥了贺兰危一眼,黑着脸,又看向宗主,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 宗主却哈哈笑了声:“罢了,上清仙宫的规则,也并未说过不让她直接毁掉迷阵。” “想法不错,但即便是找到了阵眼,要毁掉阵眼也并不容易,倘若她真能做到,我便将她收为亲传弟子,”宗主一边说,一边看了贺兰危一眼:“真这样的话,往后你就当有个师妹了。” 那白胡子长老面色黑沉:“宗主!” 宗主直接打断他:“有何问题?是她不够聪明?还是不够大胆?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疑惑,为什么大家宁愿花上十几日光阴走出迷阵,却没人试过直接毁掉整个阵法。此子是可造之材,只要不修习邪道,加以引导,往后必然仙途坦荡,定不会平庸。” * 谢延玉踏入树林的这一刻,树林外,整个由迷阵生成的村落都开始扭曲,看起来就像水里的倒影一样,像是水面被风拂动了,因此水里的倒影开始晃动碎裂。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08节 与此同时, 村子另一边, 李珣沈琅一行人直接被弹出了迷阵。 谢延玉上午出门的时候,把所有人都撇开了,因为这是她的试炼,倘若旁人帮了忙,她恐怕就只能当杂役弟子了。 其他人没和她在一起,在昨晚落脚的地方等她。 也因此,此刻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众人眼前的场景就不再是村子里的场景,而是上清仙宫山门处的样子,群峰连绵,巍峨起伏,山门威严,周围古木成林,而其间山路蜿蜒而上,隐入云雾间。 “这、这——”车夫有些惊讶:“那迷阵是直接消失了吗?” * 迷阵并没有消失。 只是不知道谢延玉做了什么,除她以外,所有人都被弹出了迷阵,而她却仍旧身在迷阵中。 李珣之前就是因为谢延玉,才和她那侍从以及谢家的车夫们同路,这时候谢延玉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了,他便也没准备再呆在这,直接御剑上山。 元婴以上的修士才能御剑,他在天上飞,他那几个侍从在地上追。 李珣也没管几个手下的死活, 换做以往,他御剑时看见手下们追他,还会刻意放慢一点速度,和逗狗一样时快时慢,引着手下们绕弯子跑来跑去。 但这时候,他却乘着风迅速上了山。 因为曾来过上清仙宫,对这里还算熟悉, 这次来之前,他也已经给上清仙宫递过拜帖了,上清仙宫的人早早给他准备好了客房,这时候到了地方,他应该直接去客房休整,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却没直接去客房,而是随手抓了个弟子,问:“你们宗主在哪?” 那弟子都不敢抬头看他,被吓得结结巴巴:“好、好像,这两天,宗主和长老们都、都在议事堂……” 李珣:“往哪走?带路。” 李珣语气有些不耐烦,带着淡淡的戾气,整个人像一把沾满血气的刃, 虽然只说了几个字,但那弟子仍有一种被人用刀剑抵着喉咙的感觉,背后发毛,于是硬着头皮将李珣带去了议事堂。 按规矩, 议事堂是宗中重地,只有宗中的长老,以及贺兰危这位首徒可以进入内,其余的弟子就只有在通传的时候能短暂进出。 那弟子把李珣带到议事堂前,然后低声道:“剑尊大人就在此处等候,我去通传一声,让宗主出来见您……” 虽知道李珣行事乖张,不守规矩,但那弟子也没想过,他会在乖张到这个程度—— 这话还没说完呢, 下一秒, 李珣就径直越过他,一脚踹开议事堂的门:“帮我找个人。” * 李珣御剑上山后,他那几个手下也跟着走了, 于是山门处,就只剩沈琅和谢家几个车夫。 沈琅让几个车夫先上山了,自己则留在了原地,思忖了一会,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山林间。 山林间树木繁茂,灵力充沛,他释放出一点妖力,隐去了自己的身形,然后感知那迷阵阵眼所在之处。 上清仙宫山门处这迷阵十分玄妙,阵眼就隐匿在这漫山遍野的树木之间, 沈琅曾杀过一位上清仙宫的长老,也是那时候,从那位长老的嘴里,才知道上清仙宫的迷阵亦有玄机,这玄机只有上清仙宫的首徒和长老们才知晓,便是由这迷阵生成的所有空间,都是虚幻的空间,但虚幻和现实之间一定会有一个连接点,那连接点便就是迷阵的阵眼。 只有找到阵眼,再用相应的法术,就能重新回到谢延玉所在的那个迷阵里。 只不过,这阵眼的位置并不好找。 沈琅感知了许久,才沿着感知到的方向走过去。 * 另一边。 李珣踹开议事堂门的一瞬间,一阵凛冽剑气就朝着他劈来, 李珣足尖一点,飞身跃起,后退了几步,抬剑格挡了一下那阵剑气,然后才抬起眼,看向朝出剑那人—— 白衣翩跹,金玉为冠, 一张脸长得极为标志,每一处五官都生得正正好,如同用标尺丈量过,多一分太硬朗,少一分太阴柔,像神龛上白玉铸就的神像,唯独鼻尖有一颗小痣,给他增添了一点轻佻与散漫。 李珣从前没见过这人, 但看见他的衣着,便知道此人便是上清仙宫那位首徒,也是贺兰家这一辈的天骄,贺兰危。 贺兰危用剑气将他逼退后,便也收起了剑, 他面上笑意温和,缓步走出议事堂,慢条斯理问:“不知李宗主要找何人?” 第76章 学狗叫 老婆 谢延玉走进林间, 周围弥漫着薄薄的黑色雾气,因此能见度并不算太高。 这些雾气应该带毒,是迷阵用来防止外来者找到阵眼的,谢延玉进来前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吃了一粒解毒的丹药, 所以这些雾气暂时影响不到她。 不知道走了多久以后, 谢延玉终于看见,前方有一棵树。 即使有雾气笼罩视线,但仍旧能看出那树枝叶繁茂,是周围枯败的暗色间唯一的一点苍翠。 系统:【阵眼应该就是这棵树了!】 谢延玉嗯了声, 走到那棵树近前。 走近了, 视野变得更清晰, 才看清这树的具体模样, 这树看起来有些年岁了,十分巨大, 树干粗壮,或许三四个人手拉着手都未必能将它合抱住, 枝干更是繁茂,遮天蔽日, 浓绿的叶片间甚至露出一些金色的花骨朵。 谢延玉抬眼,盯着树上的花骨朵看了一会,突然道:为什么上面的花会是金色的? 这树的名字叫金萝, 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神树, 生长条件十分苛刻,必须要在灵力十分充沛的地方才能存活,但一旦存活下来,寿命就非常长, 千百年都不会枯败,相传金萝树每百年会开一次花,它所开的花被称做金萝花,很好辨认,三片花瓣围着花蕊交叠起来,形状虽然奇怪,但也是一种罕见而昂贵的灵药。 谢延玉用金萝花炼制过不少丹药, 但她见过的、用过的所有金萝花,都是紫色的。 因此,眼下看见这花真是金色的,她难免有些疑惑。 系统:【金的就金的呗,可能这花就是有紫色的也有金色的,你管它什么颜色呢,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吗?快想想怎么把这阵眼毁掉。】 谢延玉原本看着这株金萝若有所思,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听见系统的话,也确实觉得这时候,更要紧的事是毁掉阵眼。 于是她抬起手,将手掌轻轻贴在了树干上。 与此同时, 沈琅在山林间,照着感知到的方向找过去。 因为阵眼的位置实在太难感应,只能知道大概的方向,他锚定了大概位置,然后一棵树一棵树感知过去,这时候,他的手放在了一棵巨大的金萝上。 下一秒。 他指尖微动了下。 虽然没能确定这是阵眼,但他感应到了谢延玉的气息。 因此他几乎一瞬之间意识到,这棵金萝,便是迷阵的阵眼。 * 另一边。 上清仙宫,议事堂外。 贺兰危看着李珣,即使已经知道这人是来找谢延玉的,但听见李珣说是来找他老婆的那一刻,他表情还是扭曲了一瞬。 李珣虽也出身世家,但家道败落得太早,在市井间摸爬滚打得太久,因此用词也从不讲究,稍微文雅点的人,称妻子为夫人,亦或是道侣,但李珣根本不在意言辞文不文雅,倘若把他凑在一起和这群仙人对骂,他一定是骂得最脏的那个,这时候,他说话也没太讲究,一开口就是“老婆”。 时下只有市井间那些不怎么读书的粗人,才会这样称呼自己的妻子。 直白,但太直白,就显得粗俗了。 然而不管是老婆,还是夫人, 这称谓就算再换个文雅的说法,只要是从李珣嘴里吐出来的,都很刺耳。 贺兰危提着剑,手指紧了紧, 很快他便又温和笑起来,好像刚才那一瞬的扭曲只是错觉。 他轻描淡写道:“我好像不曾听过李宗主有一位夫人。” 李珣有点不耐烦:“定亲了还没成亲。” 贺兰危慢条斯理:“未曾听说剑尊办过定亲仪典,没办过仪典,怎么能叫定亲?” 李珣听笑了,这人有病吧,怎么阴阳怪气的。 最近他遇见的人怎么就没个正常的,又是那个怪里怪气的侍卫,又是这上清首徒,对他和青青的婚事莫名其妙关心,说一句定亲,这人能挑刺十几句。 他刚要叫贺兰危滚远点,别耽误他找别人帮他找人, 然而下一秒,却见贺兰危垂下眼,视线在他腰间停住了。 李珣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发觉他在看他腰间的玉佩—— 这是青青给他的那个玉佩。 朱雀纹的,甚至不是灵玉,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也就乍一看还算好看。 但他还是戴上了。 之前在过来的马车上,他就当着青青和那侍卫的面戴上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09节 那时候青青问他:“怎么又戴上了?” 他不耐烦:“我出卖我婚约就换来这破玩意,我怎么不能戴?” 青青比他还不耐烦:“有病吧你,你自己说的狗都不戴。” 李珣当时慢条斯理把玉佩戴好,然后翘起腿,靠在车壁上,扯唇朝她冷笑了一声,露出一点白森森的牙尖,漫不经心学了声狗叫,轻飘飘地:“对啊,我就是狗,我戴它怎么了?” 青青:“…………” 她懒得理他了。 李珣看膈应到她了,身心舒畅,觉得这玉佩戴着好像也行。 于是就没再取下来了。 这时候看贺兰危盯着它看,他阴嗖嗖地:“我老婆送的,好看吗?看够了吗?” 这话一落。 就听见贺兰危手里传来一阵“咯吱”的声响,像是他把什么东西捏碎了一样。 贺兰危垂着眼睫,没有抬眼,好半晌后才出声,只不知道怎么回事,声音像从牙齿里挤出来的一样:“很好看。” * 上清仙宫并不想让旁人知道他们能看见迷阵中的场景,尤其李珣还是别宗的人,但李珣这时候要找谢延玉,是认真的要找,谁不知道他是条疯狗,行事乖戾毫不顾忌,倘若不开心了,是真的能直接把上清仙宫给掀了。 正常人怕疯子,因此所有人都对他忌惮三分。 上清仙宫宗主权衡了一下,最后还是出来打圆场,说查探过谢延玉的位置了,她还在山下迷阵中进行试炼,让李珣大可放心,倘若她有什么问题,他们会第一时间把她带出来。 不仅如此, 宗主还让贺兰危去拿一盏命灯给李珣—— 命灯可以用来确认特定之人的安危。 拜师帖上有谢延玉的气息,将她的气息引入命灯,就可以看到她的状态,倘若灯光十分明亮,就代表她一切都好,倘若灯火暗淡,就说明她受了伤,若灯灭,则代表她已经死亡。 * 谢延玉还在试炼, 李珣总不可能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逼上清仙宫的人把谢延玉拎出来,就算真能把她拎出来,但她这试炼也算是毁了。 因此,宗主提出要给他一盏命灯,用来确认她的状态,他也答应了。 贺兰危便去议事堂里,取了一盏命灯。 正要把东西拿出去, 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脚步顿了下。 他拿着命灯,很安静地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突然动了下手指,又有了别的动作。 他垂着眼睫,遮住了瞳孔, 所以无人看见,有粘稠的暗色爬在他眼底,将他散漫轻佻的气质都扭曲了一些。 然后他从芥子袋里,取出了一枚玉佩。 朱雀纹的,甚至不是什么灵玉,不过乍一看还算好看。 但再仔细看,就会发现,这玉佩,和李珣腰间佩戴着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贺兰危捏着玉佩,指尖在上面摩挲了半晌, 然后他将这玉佩戴在了腰间最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些, 他才拿着命灯出去。 他将命灯拿给李珣,然后拿着谢延玉的拜师帖,将她的气息引入命灯,下一秒,命灯就亮起来,里面灯火非常明亮,代表她此刻状态不错,安全无虞。 李珣这时候才收起了剑。 之前他的剑一直是出鞘的状态,虽说他平日用鞭子更多,但他的剑,才是更吓人的存在。 他那把剑是当世罕见的名剑,当年他杀穿天剑宗,就用的是这把剑,杀穿魔族,也用的是这把剑,但凡他去干点什么血洗人家全师门、灭门别人全族这类的勾当的时候,都用的是这把剑。 这剑饮饱了血,光是露出一小截剑锋,就有一股子杀气扑面而来。 因此旁人都传, 李珣剑出鞘的时候,比他拿鞭子的时候,要吓人很多。 他拿鞭子的时候可能只是看心情随机抽死一两个,但他拿剑的时候,死的就是成百上千。 这时候,李珣的剑入了鞘。 他看见周围不少人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突然弯唇笑起来,调笑似的:“你们怕什么啊?在怕我吗?” 他指了下命灯,懒散道:“只要这盏灯一直亮着,你们就没必要怕我。” 他说完这话,便抬手,将命灯从贺兰危手上接过来。 贺兰危看起来倒没什么松了口气或是不松口气的样子,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淡淡的,说温和也不算温和,说面无表情又不贴切。 李珣总觉得这人说不出哪里奇怪, 但就是奇怪。 他眼梢抬了下,倒是没多在意。 然而刚接过命灯,准备拿着东西离开,下一秒,却看见贺兰危腰间,坠着一枚玉佩。 大约因为贺兰危穿着上清仙宫的弟子衣袍,一身白, 那玉佩也是白的,所以在他腰间并不太算太显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李珣之前没看见它。 这时候看见了, 他目光在那玉佩上停留一下,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这玉佩和他腰间的那一枚长得一模一样。 纹样一样,形状一样,材质一样,甚至连成色都一样。 李珣顿了下。 然后看见贺兰危伸手,骨肉匀称的手指轻轻蹭了下这玉佩, 他笑意优雅,不轻不重—— “……很巧吧?一位很亲密的友人送给我的。” 第77章 那个妖是你 对吧? 送走李珣后, 贺兰危又回到议事堂。 抬起眼,就能看见水幕上谢延玉那边的情况。 * 这一边。 谢延玉将手掌贴在树干上,能感应到树干之下汹涌的灵力,就像人的身体一样, 皮肤之下隐藏着盘根错节的血管, 血液顺着血管流向身体各处, 这棵金萝之中,灵力就像血液,流经这树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根枝干, 甚至每一片叶片, 每一朵花苞。 但灵力四处流动, 却独独绕开了一个地方。 又或者说,与其说是绕开那地方,倒不如说那地方是灵力的源头, 树中所有的灵力从那地方出发,然后传递向整棵树。 谢延玉能感应到物体里面的灵力波动, 这是系统给她的能力,至少目前来看, 她所感知到的东西是不会出错的。于是她收回手,朝那地方看去—— 那是这棵树的树梢。 枝繁叶茂,但枝叶之间, 有一朵盛开的金萝花。 这树上其余的金萝花都是花苞, 只有这一朵是盛开着的,花瓣舒展,金光流转,只不过, 它隐在叶片间,周围还有不少金萝花的花苞,因此耀眼却不显眼。 谢延玉看着这朵金萝花,沉吟了一会。 系统:【你看着这花干什么?】 它以为她还在纠结金萝花的颜色,于是又说:【金色的就金色的呗,这树名字就叫金萝,金萝花是金色的也挺正常的,再说你以前用那些紫色的金萝花,也炼了不少药,也都没出问题……】 话说到这, 它突然顿了下,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刚才那一瞬间,它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但临了要开口的时候,却一时间又忘了要说什么,只隐约记得算是个挺重要的事,于是它又沉默下来,开始思考刚才究竟要说什么。 不过这时候, 谢延玉回话了:我看着它,是因为觉得它才是阵眼。 系统注意力被她拉回来:【不是这棵树吗?】 谢延玉却没再回答它了。 她看过很多阵法书,正道的有,邪门歪道的也有,各门各派的阵法,千奇百怪,各有各的不同,但都有一个相同的规律,便是为了避免阵法被人破坏,阵眼越小越不起眼越好。 这金萝十分巨大, 即使隐匿在山林间,不太好找到,但若是当作阵眼来使用,也还是太显眼太招摇了些,尤其还是这么重要的山门迷阵。 反倒是这朵金萝花,比起这棵树,它才更像是真正的阵眼,栖于高枝,藏于繁茂叶片间,就算找到了这株金萝,也未必能注意到这朵花。 尤其是, 这树中所有的灵力,都是从这朵花这来的。 谢延玉心里有了计较,拍拍裙子,站起身来,脚尖一点,就飞身起来,踩到了一根树枝上,然后抬手要去摘那朵金萝花。 然而指尖刚碰到它的花瓣, 下一秒,它周围的金光就迅速流动起来, 谢延玉指尖当即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灼烧感。 与此同时,这整株金萝都开始晃动起来,树上的枝条像人的肢体一样,扭动,挥舞,像发了疯一样,直接谢延玉从树上甩了下去,随后枝条像利刃一样,往她身上杀去。 而林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 周围的黑雾都聚拢过来,金萝上的叶片被吹得簇簇掉落,像下雨一样,但叶片锋锐,却如同刀一样,自上而下,像是想把她钉在原地。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10节 就算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场景也危险至极。 议事堂里众长老看着水幕,就看见谢延玉飞身后退,随手从旁边的枯木上掰断一根树枝。 她以此为剑,划出了一道剑气,不太娴熟,但胜在修为不低,有金丹期,因此才将漫天如刀一样的叶片斩碎成齑粉,但与此同时,她手里的树枝也一同碎成了粉末。 然而金萝并不放过她, 她手里的树枝碎了,没有武器,因此她手伸进袖子里,快速地摸索着什么东西,可能是在找武器,但也就是趁着这个时候,金萝的树枝竟像藤蔓一样,直接缠住了她的腰,将她给定在了原地,像要绞死她一样, 而另一根枝条,直直往她心口刺去! 有长老已经别过了眼:“怕是不成咯。” 那朵金萝花确实是阵眼,千年来,一直盛开在这株金萝的枝头,被整个迷阵加持着,源源不断地吸收天地灵力,花中的灵力作为养分,流经这整棵金萝树,说是这树的命门也不为过。 即使这树本身灵智未开,但经年累月吸收那些灵力,也有金丹五境以上的道行了,若谁试图去摘取那朵金萝花,就等同于摧毁它的命门,剥夺它的养分,因此,这树会催动全身的道行,无差别攻击所有试图摘取那朵金萝花的人。 “她修为还是差一些。” “还以为是百年难见的天才,即使修为不够,但对付金萝也不在话下,到底是期望太高了。” “宗主,要不要下山救人?” 这话一落, 宗主神色凝重。 谢延玉的修为只有金丹一境,原本就不如这棵金萝树, 金丹以后,每一境的差距都是巨大的,即便是金丹一境与二境,实力悬殊也如隔天堑。 更何况谢延玉所擅长的法术不多,只能算得上是个空有修为的花架子,即使真的出招,也没法完全使出金丹一境的实力,在这株金萝面前,更是毫无抵抗之力。 因为修为不如金萝,所以就算她用了灵力,也无法弄断它一根树枝。 而她与李珣关系匪浅, 倘若她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李珣会直接掀了整个上清仙宫! 看着水幕中,那枝条就要刺向谢延玉心口, 掌门动了动唇:“下山!” 然而这话刚落, 下一秒, 还不等众人动作,紧接着就看见水幕之中,一片乱象间,谢延玉身上陡然爆发出一阵灵力—— 她在破境! 一境,二境,三境…… 周围狂风大作,灵力甚至形成了气旋,生生将缠绕在她身上的那截粗壮树枝给震断了,身后的枯木也被这阵灵力催折,成片成片地断根倒地! 不过短短眨眼间,她修为竟直接冲破了金丹五境,已与那株千年金萝齐平! 在金萝那根树枝如刀剑一般,就要刺进她胸口皮/肉的时候,她迅速抓住它,然后用尽全身灵力,折断了那根树枝,然后将它调转方向,朝着斜上方狠狠掷去。 树枝穿破狂风,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如同一支利箭一样,从前往后地穿透了那朵金萝花,花蕊被刺碎,随后整朵花就像突然散架了一般,从枝头跌落。 也就是这时, 整棵金萝像是迅速失去了生机,树枝上那些花苞也开始簇簇掉落,叶片缓慢落下,树的枝干缓缓变得枯败。 这株千年金萝,凋零了。 迷阵开始慢慢溃败,现实与幻境的边界,好似开始慢慢融合。 与此同时,因为阵眼被击毁,水幕闪动一下,突然变黑,再也没有山下的画面传过来。 议事堂中鸦雀无声。 好半晌, 才传来一声惊叹—— “……连破五境,怎么可能?” * 手里的树枝碎成粉末后, 谢延玉伸手进袖子里,摸到了一直放在袖袋里的东西。 是一个看起来像珍珠的小球,之前在妖界封印的时候,她晕倒后,她那侍卫帮她取来的,这小球当时在妖界封印阵眼的顶端,吸收了很久各种各样的灵力,凝结成了这个灵力球。 谢延玉拿到它以后,没有立刻吸收里面的灵力,而是一直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她灵脉有问题,一口气吸收太多灵力,会反噬。 倒没想到这时候用上了。 虽摧毁了阵眼, 但毫无意外的,她一口气破境太多,体内灵力逆行,刀绞似的反噬了。 她喘息着蹲在地上,眼前一片黑,这次不是不能见光了,这次是就算睁着眼睛,也看不见了。 她伸手往袖子里摸索着,想要找之前贺兰危给的那道明心符,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 头很晕,她的手在抖,眼睛也看不见,以至于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她做起来都有点吃力。 系统顿了下,反应过来:【你中毒了!】 它说:【因为强行破境,你进来前吃的那粒解毒丹药失效了,你现在能封住自己的灵力吗?周围都是毒雾,不能再往身体里吸了,可以像李珣那样把所有灵力引到丹田里去,不然你现在这个状态,毒很快就会随着灵力侵入你全身!】 谢延玉昏昏沉沉,只能隐约听见几个关键词。 她机械性地照做,但刚运了一点灵力,就感觉到连呼吸都在疼。 因此,她又停止了动作,原本想靠在树上缓缓,然而也就在这时,一只手点在她额间,帮她封住了所有灵力,暂时让毒不再扩散。 随后那只手托住她,把她抱了起来。 谢延玉感觉自己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带着很淡很淡的竹叶香气。 她听见耳边有人叫她“小姐”,知道应该是那侍从来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中毒,她魂魄此时异常混乱,脑子里竟陡然蹦出来一些画面。 一些遗留在她某一魄中,却早被她遗忘了的画面—— 妖界, 黑暗无光的山洞中,她的身体闭着眼靠在石壁上,但她的一魄木讷地站在山洞中, 气质柔和的男人看着她,朝她那一魄伸出手:“若你想拿什么东西,也可以牵着我去拿。” 那男人长得很漂亮。 有多漂亮呢? 莹润白皙的皮肤,柔和如春水的眉眼,浅琥珀色的瞳,直而高挺的鼻,淡色含笑的唇…… 是她侍卫的脸。 她猛然提起一点力气,捏着抱着她那人的手,然后抬手摸他的眉眼。 沈琅愣了下。 感受到她在细细抚摸她的眉眼,他心里柔软得不得了:“怎么了?难受吗?” 他语气温和而小心, 说完话后,一边抱着她继续往前走,一边等她的答复, 然而下一秒,却听见她道:“那个妖是你……对吧?” 沈琅脚步顿了下。 下一秒,如坠冰窟。 他之前想过,等她不那么厌烦后,慢慢向她坦明身份。 但知道她态度的区别后,他却有些不敢和她坦白了, 让她知道他就是缠着她的妖,还这样欺骗她,她的态度变成什么样? 即便因为用得上他,所以可能不会对他表露出什么更明显的排斥,但她只会把他当成一个工具,一个不值得多看一眼的工具,再不会将他当成那个听话温顺的可怜侍从,那一点怜悯和目光,都会收回。 沈琅感受着她的触碰, 好半天,才强行扯了扯唇,心跳得飞快,语气僵硬:“小姐在说什么?我好像……听不明白。” 第78章 情丝蛊会复苏 把他变成她的奴隶 阵眼被破坏, 所以整个迷阵也在失效。 但即便如此,谢延玉也没法立刻离开那村落。 因为这迷阵中,有一道禁制。 倘若阵眼被人为破坏,就会立刻触发这道禁制—— 迷阵虽会失效, 但由迷阵生成出来的幻境却不会立刻消失, 而是会继续存在半天, 六个时辰。 这半天之内,这幻境有进无出,外面的人依旧可以想办法进来,但里面的人却无法出去, 直到六个时辰以后, 禁制失效, 这幻境才会消失,而幻境里的人则会自动回到现实之中。 这禁制平日里是用来防止心怀不轨之人上山的,一旦被触发, 就无法解除, 就算是宗主和长老们进去了, 也要等六个时辰后才能出来。 这时候, 一众人在议事堂里, 有了第一个人开口,其他人才慢慢回过神来, 没人再说谢延玉不好, 毕竟她脑子足够好用, 胆子足够大,连破五境也绝非是常人能做到的,虽说她所掌握的法术有些少,但这些都可以慢慢学。 长老们开始争论起她更适合哪家法术, 想要收她为亲传弟子。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11节 不过宗主比他们更快一步,已经开始草拟收徒文书了,一边拟文书,一边准备派贺兰危去幻境里接应谢延玉,等六个时辰后直接把她带上山。 也就是这时, 贺兰危突然感应到她在试着启用明心符, 这是贺兰家的秘传法术,尤其是她身上那个,还是他亲自做的,因此不管她离得多远,只要她要用,他就能感知到。 但她眼睛不是已经好了吗? 为什么还要用明心符? 贺兰危顿了下,水幕上已经没有画面了,看不见她那边的情况。 好半晌, 他突然一转身,御剑下山了。 宗主看他突然走了,原本还想传音,问他要干什么去, 但一看他下山的方向,却发现是去山下迷阵的—— 真是怪了。 宗主都有点茫然了,心说我还没开口呢,贺兰危怎么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居然先下山接人去了。 * 这一边。 沈琅佯装没听明白谢延玉的意思, 他语气僵硬地回应了一句,原以为她会继续追问,但大约是因为被体内的毒折磨得不太清醒了,她却没再继续发问,而是掐着他的手,把他掐出了好几道血印子,然后又开始咬他。 沈琅感知到她的痛苦, 但因为禁制被触发,这村子还没消失,也出不去, 于是他只能先把她带回昨晚落脚的地方,试图帮她把体内的毒素驱散。 然而开始驱毒的时候, 他才发现,她中的毒并非普通的毒。 他甚至也没法把她体内的毒渡到自己身上来,若要驱散,只能靠她自己运转灵力,将这毒逼出来。 可她现在哪来的灵力运转? 因为强行突破了金丹五境,她体内的灵力反噬,导致灵脉全数受损,如果这时候体内的灵力继续流转,她的灵脉会全部断尽。 所以就只剩下两个办法。 沈琅垂眼看着她。 好半晌,他低声和她说:“有两个办法可以驱毒。” 话音落下后,沈琅感觉到她点了点头。 她看起来太痛苦了。 被他圈在怀里,咬着他的肩膀,咬出血印子,隔着衣服都能看见血迹,因此,沈琅也不知道她此时够不够清醒,但他还是很耐心地解释: “第一个办法是,我去找解药,可能会比较久,而且我不在这,没办法运灵力帮你缓解痛苦,所以你会比现在更难受;第二个办法,是采补我,用我的灵力帮你驱毒。” 他现在抱着她,可以运转灵力帮她缓解一点痛苦,但这些灵力最多只能从她身体里过一道,并不能真正成为她的灵力,为她所用。 只有通过采补这样的方式,他的灵力才能真正被她吸收走,变成她自己的东西,因此她才能运化那些灵力,用它们驱毒。 沈琅问她:“你要选哪一个?” 沈琅止住了她咬他肩膀的动作,让她抬起头,她的眼睛看不见,但刚才他帮她启用了明心符,所以他知道,她能“看”见他,他将选择权交给了她, 哪怕他知道这样问或许不合适。 因为她或许不够清醒。 他看着她,渴望从她嘴里听见一个答案, 但谢延玉可能没听懂他的意思,又或者在迟缓地思考,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回答。 沈琅看着她。 他被她看一眼都会兴奋, 他想亲吻她,占有她,想用自己的气息标记她身体每一寸,想了太久了。 于是他低下头,轻轻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她唇间沾了他的血迹,他就一点点将那些血迹舔掉,低低道:“不选吗?” 他想与她更亲密, 但他也同样忌惮她。 他想要她的视线长久停留在他身上,于是惧怕被她抛弃,想要得到她的一点怜悯与爱,于是惧怕被她排斥厌恶,惧怕哪一步行差踏错,让她不悦。 因此, 半晌后,他还是直起身。 他往她手里塞了张符,让她躺好,符里有灵力,可以帮她缓解一点疼痛:“那忍一下。我去找解药。” * 贺兰危感应到了谢延玉的位置。 刚走到屋子前,就看见沈琅离开的背影。 他推开门,看见谢延玉蜷在床上。 她安静地喘息着,咬着被子,衣服快被汗水浸透了。 贺兰危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她, 但过了一会,他还是走进去,站在床边:“中毒了?” 谢延玉没说话。 贺兰危淡淡道:“那个侍卫干什么去了,帮你找解药?” 谢延玉还是没说话, 她伸手死死掐着掌心那张符, 贺兰危看了眼,这就是一张带有灵力的符,能帮她缓解一点疼痛,但她中的这毒太折磨人,手里那张符的灵力却有限,因此好像并没能帮她缓解多少痛苦。 贺兰危模样一直高高在上的,很克制, 但这时候却好像突然忍不住了,直接把她手里那张符抽出来,让她握住了他的手。 他运转灵力,这样比那张符有用一些,能让她感觉更好一点,至少没刚才那么痛苦。 过了一会, 他感觉到她的痛苦减弱了一些。 但也仅仅是一些,因为她死死抓着他的手,在他手上掐出了血痕。 很奇怪。 他不应该管她的。 他就应该站在门口看着,让她继续像刚才那样痛苦,毕竟也不是他让她中的毒,更何况他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什么关系都没有的陌路人而已,她欺骗他,后来连骗都不骗了,扇他一耳光和他撇清关系,她难道不活该,不应该痛苦吗? 但他发觉, 他想让她痛苦,却又不想她太痛苦。 因此,他顿了顿,没将手抽走,让她继续捏着,然后又多用了一些灵力。 然而也就在这时, 也不知道谢延玉突然哪里来的力气, 她用力一拽,措不及防把他拽得一个趔趄,直接跌在了床上,然后下一秒,也不等他反应,就被她抱住,咬住了脖子:“我选第二个。” 贺兰危一顿:“什么?” 谢延玉中了毒,思绪真是好迟缓, 即使用了明心符,脑子里有画面,但她还是看不清眼前的人,因为太难受了,她脑子和浆糊一样,眼前已经换了人,甚至这人已经和她说了好几句话,但她还在思考刚才那两个选择,花了很久才理清楚那话里的意思。 她对男女之事看得并不重,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太过特殊的意义,既然这是更高效的解毒之法,那为什么还要忍着剧痛熬几个时辰等解药? 因此她咬着面前人的脖子,咬出血:“我选采补你。” 这话说完, 那人却静了。 过了好一会,她感觉那人推开了她,然后咬牙切齿问:“他问你的是吧?你要采补他是吗?你看看我是谁,看清楚。” 话音落下, 还不等她理解完他的意思, 就感觉他把明心符塞进了她手里,甚至他冰凉的手指在她额头上画了一道明心符,紧接着,即使她思绪不清楚,也被迫注意到了他的面容—— 五官漂亮无暇,鼻尖却有一点小痣,有点轻佻, 然而他此刻却赤红着眼睛,显得有点扭曲,像是想撕了她, 他靠她靠得很近,逼着她“看”清楚。 是贺兰危。 谢延玉认出来了。 她有点疑惑,不知道面前怎么变成了这个人, 但变成他了更好,她脑子一片混沌,但本能还记得要走剧情,这人和她之间有很多亲密剧情,采补他不是正好么。 于是她垂着眼,手指缓缓落在了他衣带处。 贺兰危气得手都在发抖, 随后一只手抵在她肩上,强硬地要把她推开,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12节 然而刚要用力,她却抬起头,唇抵在了他唇间,轻轻碰了一下。 贺兰危耳边炸开急促的心跳声。 推拒的动作顿了下。 这一刻, 他听见心中有个声音说:不过是被采补一下罢了,她先前将话说得那样难听,将关系撇得那样清,你甚至都找不到理由和她联系,但现在你若帮了她,你与她就不算是毫无关系了。 是他自己的声音。 贺兰危垂下眼睫,看着她,却伸出手指,抵在她额间,将她的头推开了些:“我不是那个侍卫。” “嗯。” “我是贺兰危。” 谢延玉开始嫌他话多了,然后咬住了他的嘴唇,牙齿尖锐,用了力气,将他漂亮的唇咬出血来,但下一秒,她感觉到那人扣住她的后脑,在她唇间低低道:“被你采补的是我,你会记得的,是吧?” 谢延玉不耐烦地应了声:“嗯。” 下一秒, 床帐落下,那人俯下身将她压下,开始回吻她,淡淡的血腥味顺着吻,散在唇齿间。 他好像很了解她,知道要怎么样会让她舒适,因此中毒的痛苦很快就被分散了些。 苍白的皮肤很快被弄得湿淋淋的,连手指和脚背都被错落点上一些淡红的痕迹,平坦的小腹被人按住,一下下挤压,感知着下面形状的起伏。 …… 而一门之隔。 沈琅站在外面,盯着房门, 他没有走,自虐一样听着里面的动静,手里刚找到的解药已经被捏碎,眼睛猩红,半边脸已经流满了血泪,看起来极为扭曲,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 系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看见谢延玉的动静。 虽然它没有性别,但一些相对隐私一些的场景,它是无法看见的,例如现在。 它眼前直接黑了,好像被关进了某个黑箱子里,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重见天日。 因此, 它有些无聊。 想到金萝花,它又开始翻剧情,想找找这花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毕竟除了谢延玉,它也总感觉忘了什么。 它找了一会,看见很长段话: 「金萝乃是神木,百年才开花一次,花为三瓣,花瓣则是金色的,是很昂贵的药材。这花十分稀少,金萝的生长条件也十分苛刻,但许多灵药都需要由金萝花做原料来炼制,因此,不乏有人强行用灵力催金萝开花,但这样开出来的花,为紫色。虽然仍有药用效果,但比起真正的、金色的金萝花,紫色的金萝花,炼出来的药,效果砍半。」 「……」 「若用来解蛊,只能压制蛊毒,无法根除。」 系统一愣。 紧接着,它恍然想起—— 剧情最开始的时候,谢延玉炼了一粒情丝蛊的解药,那解药就是用紫色的金萝花炼的。 紫色金萝入药, 无法解蛊,只能压制。 那解药最后被她喂给了贺兰危,因此…… 他体内的情丝蛊根本没解。 只要与谢延玉欢/好,蛊毒就会自动复苏,把他变成她的奴隶。 * 谢延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体内的毒已经被驱散了,修为好像又提高了一点,但灵脉却没继续受伤,身体除了有些酸软以外,就没别的不适,被清理过,衣服也换了新的。 记忆太错乱了,她恍惚了很久, 然后她才想起,她好像把别人采补了。 她动了下, 下一秒,抱着她的那人就出声道:“醒了?” 是那侍从的声音。 一点模糊的记忆在她脑中划过,很混乱,不太清晰, 说不清哪里不太对劲。 但沈琅的语气很自然, 他看着她身上的痕迹,哪怕很浅,他却也觉得很刺眼。 但他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小心翼翼在她脖子上亲了下:“小姐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吗?” * 被采补后,身体会很虚弱。 毕竟采补不是双修,双修是两个人修为一同上涨,但被采补,则是拿自己的修为去供养别人。 即使修为倒退的很少,但神魂也会受伤,需要疗伤。 因此, 谢延玉睡着后,贺兰危就找了个地方,布阵疗伤去了。 他在明心符上用了个法术,等她醒来,他会感应到。 她睡得有点久, 禁制只会存在六个时辰,她睡了快六个时辰, 禁制快要结束的时候,她才醒。 贺兰危还没疗完伤,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思忖片刻,他还是决定去找她一趟。 说到底,他现在去找她也不算毫无理由,是他帮了她。只要她态度好一些,之前她说的那些话,他便就当都没听过,总归他与她之间,已不算是毫无关系了。 然而还未进门,就见房门半掩着。 透过灯影和门缝,他看见有人坐在床头抱着她—— 是那侍卫。 那侍卫将头抵在她肩颈间,一头长发垂落在她肩头。 他很虚弱的模样,闷声咳嗽,温温柔柔地对她说:“中毒以后的事全都不记得了么?没关系,只要小姐身体好了,属下就值得了。” 谢延玉道:“我……” 那侍卫很懂事:“小姐不用有负担,不过是采补了属下一次而已,属下做下人的,这些是分内事罢了。属下自知身份卑微,也不敢奢求名分,只求能像现在这样,一直留在小姐身边,小姐往后定亲了,能不能别赶我走?” 贺兰危站在门外,听见她应了一声好,他眼里的笑意彻底落下来,视线里一片漆黑,喉咙里没忍住反上来一股血腥味—— 骗子。 答应好了的,会记得被采补的是他。 全忘了。 第79章 她自己 也是重生的 谢延玉刚答应完那侍从, 下一秒,就听见脑子里传来系统提示音—— 【贺兰危剧情进度增长10%,当前剧情线进度45%。】 谢延玉一顿:? 系统:【嗯……】 谢延玉反应过来:我采补的是贺兰危? 系统:【嗯嗯……】 谢延玉:……? 系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骗她。 谢延玉听见提示音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毕竟能让她和贺兰危的剧情线一下推进这么多的, 也就是男女之事这类很亲密的举动了, 但真的听见系统这么回答,还是很惊讶。 贺兰危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居然愿意给她采补? 分明之前已经闹得那么僵了。 谢延玉若有所思,又“看”向那侍从。 她确实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破境后她灵力就反噬了, 然后系统说她中毒了, 再之后的事情,她就都没什么印象了,不知道这侍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骗她,冒认贺兰危做过的事。 她刚要说话, 然而下一秒,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她注意力被分散了一些, 往门口看了一眼。 * 听见她和那侍从的话后,贺兰危就一直站在门口。 他没动,也没进去—— 进去干什么?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13节 进去和一个低贱的侍卫抢名分, 还是拉开衣领露出那些咬痕, 像个下贱货色一样告诉她,其实你采补的人是我? 耳边不知道是谁在答应他,说不会忘记,贺兰危觉得好笑极了, 他挺直了腰背,理了理衣袖,他怎么可能连脸面都不要,放下身段和一个下贱货色争,难道抢着认下被她采补过,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面上是惯有的,高高在上的表情, 扯了扯唇,就要拂袖离开。 但兴许是因为身体虚弱,他刚要走,就眼前发黑,有些站不稳, 因此,他抬手撑住了旁边的墙,以此稳住身形,也发出了一些动静。 紧接着, 隔着门缝,就看见房间里,谢延玉朝着门口看过来。 但因为门虚掩着,她那个角度看不见门外,于是她又站起身,往门口走过来。 贺兰危脚步停了下,冷眼看着。 从他这个角度,透过门缝,能看见屋子里的大部分场景,除了能看见她走过来,还能看见那侍从。 这时候,那侍从见她要出门,于是也往门口看过来。 从这侍从的角度,倒正好能看见他在门外,于是隔着狭窄的门缝,那侍从和他对上了目光。 但视线只交错了一瞬, 紧接着,那侍从就挪开了眼,像没看见他一样,好像突然之间很难受一样,红了眼眶,然后捂着嘴,一只手撑着床,撕心裂肺咳起来。 听起来很虚弱, 于是谢延玉脚步又停住了。 她回过头,看着那侍从:“怎么了?” 那侍从手掌抵着唇,眼睫垂落下去:“没什么,小姐要出去是有什么事吗?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不用担心我,我咳一下,不会咳出什么问题的。” 这话落下, 谢延玉安静了一会,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贺兰危站在门外,紧接着,就看见她又走回了那侍从身边,她甚至没再回头,更遑论推门出来了。 而恰是此时,那侍从状似无意地抬起眼,和他对上目光后,甚至略带歉意地朝他笑了下。 下一秒, 房门外传来“嘭”的一声。 好像是门外有人很用力地踹翻了什么东西。 谢延玉一顿,仍旧没有回头。 她知道门外那人一定是贺兰危,原本听见声响,想出去看一眼,但后来听见那侍从咳嗽,她便又后悔了。 谁知道贺兰危在门外听了多久? 她采补了他,但把这件事忘了,被侍从冒认了,她还信了,倘若贺兰危听到了这些,说不定等她出去了,就又要和她发疯。反正剧情线已经推进了这么多,她暂时也懒得应付他了,还是算了。 于是她又走回了侍从身边。 饶是贺兰危发出多大的动静,她也没回头,不打算出去没事找事。 * 谢延玉“看”着这侍从,越看,就越疑惑。 除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认下被她采补的这件事以外,还感觉他很眼熟。 平心而论,他长得很漂亮。 眉眼温和,鼻梁高挺,唇珠饱满,面容姣好到总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但那种眼熟的感觉,并非是因为她看过这张脸太多次,是她总感觉在别的地方见过他,甚至她仔细思考,总感觉那段记忆呼之欲出,好像刚才中毒的时候,她有过答案。 但现在清醒过来,她又忘了。 即使绞尽脑汁去回忆,也只能想起,中毒以后,她好像问过他一句什么话。 但具体问的什么,她也记不清了。 于是她问系统:我中毒的时候,是不是问过他什么话? 系统哪敢说实话。 她脑子太好用了,它要是说了实话,她说不定就会想到,沈琅就是山洞里那个妖,山洞里那个妖就是妖尊,她脑子再一拐弯,说不定就能猜到到沈琅重生了,再深想一些,她会不会察觉到她自己也是重生的? 系统从未向她透露过, 其实原剧情就是她的前世,是她真真切切经历过的, 但她死后,原剧情的世界线没撑多久也崩塌了,原以为这个世界就这样崩了,但没想到时光倒转,剧情线竟然莫名回到了最初,这个世界还有修复的余地,只要她重新把之前的剧情走一遍即可。 因此系统被委派过来,盯着她,辅助她走完剧情。 好在她忘记了前世的事情,不知道还有前世今生这码事,相对被动一些,行为也更可控;但即便她没忘,也得走剧情,系统给出的价码是让她成仙。 她这样的性子,必不会拒绝。 但她这样的性子,也太难控制,知道的越少,越能好好走剧情。 系统不敢节外生枝,于是这时候又撒了个谎:【没有啊,你那时候疼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能问什么?】 谢延玉不置可否,也不知道信了没。 她只是垂着头,安静地“看”着沈琅。 沈琅露出温和的表情。 他任由她看着,身侧的手指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攥紧。 他伪装成侍卫,跟在了她身边,又冒认了贺兰危做的事。 她问他是不是那只妖的时候,他的心脏都几乎要停跳,他怕没法再跟在她身边,因此,他迫切地想和她有更深、更紧密的羁绊。 但如果被她发现了,会怎么样? 即使现在她忘记了中毒时的事,但倘若之后哪一天,她都想起来了呢? 沈琅试图去想这样做的后果,心脏像被人攥了一把。 半晌后,他抬起眼,重新露出个温柔的笑,很自然地问:“怎么了?怎么一直看着属下。” 谢延玉却摇头:“没事。” 她没直接将那些疑惑说出来。 感知到不对劲,却无法堪破真相的时候,她一般会选择按兵不动,安静观察。 * 再推开房门的时候,禁制的时间已经过了。 于是刚出房门,周围村落的景象就消失了,谢延玉发现自己站在了山门处。 没看见贺兰危,他应该先走了。 但他不在,却有旁人等在这里,是宗中掌管内务的长老。 从这长老嘴里,谢延玉得知,上清仙宫的掌门将她收为了亲传弟子,加上她,掌门一共就只有两名弟子,另一个人则是贺兰危,往后她与贺兰危,有个师兄妹的名分。 除此之外, 掌门给她安排好了住处, 正好禁制结束后已经是深夜,她离开幻境后,就可以直接去住处,余下的事,就等明天一早去拜见掌门,之后再做安排。 * 翌日一早。 谢延玉去拜见了掌门。 上清仙宫的掌门名叫赵真。 只不过平日里,基本没人直呼她的名字,上清仙宫的人称呼她宗主,或是掌门,她与贺兰危要称她为师尊,外宗的人则是要尊称她一声赵道尊。 赵真是个鹤发童颜的老太太。 谢延玉能感觉到她修为很高,身上威压很强,应当有大乘期,离成仙仅仅一步之遥。 但即便如此,她修为很高,又虽贵为一宗之主,也有宗主的威严,却意外地不难相处,为人很豪爽,有一股侠气。 但谢延玉话并不多, 因此,也只是赵道尊说一句,她答一句。 将自己的基础情况告诉赵道尊以后,谢延玉又领了上清仙宫的弟子令牌,然后按照规矩,行了拜师礼。 贺兰危在赵道尊身边。 他全程看完她与赵道尊说话,行拜师礼。 她注意力一点也没往他这里落,他神色也淡淡的,全程没开口说一个字,就好像和她完全不认识一样。 等拜师礼行完,赵道尊放人了,他便微微颔首,也行一礼,随后御剑要走。 赵道尊又叫住他:“你师妹眼睛看不见,也不会御剑,下山路远,你送她回住处。” 这话一落, 贺兰危才像注意到了谢延玉一样。 他御剑到她身边,朝她伸手,慢条斯理:“上来。” 他手上有一些抓痕, 指甲抓出来的血痕,还有掐出来的痕迹, 昨天被她抓出来的。 谢延玉眼睛看不见,身上戴着明心符,因此也能视物,但这时候却和真的瞎了一样,仿佛没看见他手上的痕迹,将手递给他后,由着他把她拽上了剑,全程也没问他半句手上的痕迹哪来的。 贺兰危面无表情收回手:“住哪?” 谢延玉:“先不回去。”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14节 贺兰危:“不回去,那去哪?” 谢延玉说:“去一下迎客峰,西边客苑。” 迎客峰专门用来接待客人, 西边的客苑这几天正好入住了一位客人,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剑尊大人,李珣。 贺兰危摩挲着手上的痕迹,那副散漫疏淡的表情终于挂不住了,忍不住怒极反笑:“你找他干什么?” 谈婚事吗? 刚采补完我,然后要我送你去和别人谈婚论嫁是吗? 第80章 这算什么 带着情夫见未婚夫? 一刻钟后, 谢延玉到了李珣的住处。 这是一处布局考究的别院,如果从外面走进来,七弯八绕,会迷路不说, 说不定还会撞上几道机关, 徒增麻烦, 但御剑过来,则简单了很多,直接就到了客房门口。 剑刚一停稳, 谢延玉就低下头, 要从剑上往下跳。 这一路的氛围可以说是十分不好了, 贺兰危御剑送她, 最开始的时候,问了她一句去找李珣干什么,她佯装没听见, 也没回答他;那之后,他便也没再出声了, 两人一路上也再没有别的交流,谢延玉能感觉到他很不悦, 那股怨气有如实质,像是恨不得把她从剑上推下去。 好在现在到了地方, 不用他推, 她自己也不想和他多呆, 直接跳下去了。 脚尖触底,她稳住身形,随后便转过身去,要敲李珣的门。 但刚抬起手, 还不等她敲门,身后的贺兰危就收了剑, 他没有离开,而是也落了地,走到她的身边,和她一起站在了客房门口。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淡淡,垂眼看着她,似乎在等她敲门。 见他这样, 谢延玉要敲门的手反而顿住了。 她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跟过来干什么? * 贺兰危本应该直接离开。 但这时候,他站在她身边,静静睇她。 看见她停住了敲门的动作,他便知道她心中也在疑惑,她兴许想问他为什么要跟上来,但他没给她提问的机会:“看我做什么,敲门。” 谢延玉:“……” 平心而论,这个场景挺奇怪的—— 即便她装出不知道采补了他的样子,贺兰危也心高气傲地没和她提这件事,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该怎么相处现在还继续怎么相处。 但她是装不知道,不是真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她昨天也真的采补了他,那现在这样算什么,带着情人见未婚夫吗? 她这一趟来找李珣,说好听点,是来要求李珣履行诺言的,她现在已经进了上清仙宫,李珣应该正式和她定下婚约;说难听点,就是来逼婚的。 谢延玉行事还算百无禁忌,不择手段,从不恪守规矩,也很少在意旁人的看法, 但眼下这样…… 奇怪倒也还算是其次了,主要是贺兰危实在太不可控,她有些怕他突然发疯,这个时候坏她的事。 手落在门上,半晌还是没敲下去, 她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直接让贺兰危先走。 但也就在这时候,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那一边, 李珣一打眼,就看见青青和贺兰危站在一起, 他愣了下:“你们认识?” * 谢延玉和贺兰危认识,其实并不奇怪。 李珣前阵子下榻谢家,那几天,便听人说过贺兰危也在谢家,已经呆了有一阵子了。 只不过李珣前脚刚到谢家,贺兰危后脚就和谢承谨去加固妖界封印了,因此,李珣才没见过贺兰危,但谢延玉必然是见过的,哪怕两人没说过话,但肯定也互相见过面,知道彼此的存在,这种情况,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认识了。 更何况, 谢延玉进上清仙宫的举荐书,还是贺兰危留的。 听说是贺兰危留给谢家小辈们的,被谢延玉拿到了。 与其说是没想到他们认识, 倒不如说是,没想到他们会有私交,好像不光是点头之交。 莫名其妙的,李珣又想到贺兰危那枚和他一模一样的玉佩。 他皱了下眉头,正要改口问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但下一秒, 谢延玉就先说话了:“不……” 话音未落, 贺兰危就打断她,慢条斯理反问:“不什么?师妹与我不认识么?” 谢延玉噎了一下。 偏过头,就看见他眼中压着的阴霾,分明语气还温和,但却又有种咬牙切齿的错觉;再往前看,李珣双手环胸,干脆直接半倚半靠在了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谢延玉:“……” 就知道贺兰危跟过来不会干什么好事, 她扯了下唇,补完刚才的话:“不熟。” 这话一落, 贺兰危目光像又晦暗了些,瞳孔深黑,盯着她,像一汪寒潭。 谢延玉则别过头,没再看他, 她直接迈步进了门,顺手还把靠在门上的李珣拎了进来:“我进了上清仙宫,赵道尊收我做亲传弟子,贺兰公子便成了我师兄,方才行了拜师礼,我要来找你,赵道尊叫他御剑送我。” 这话是对着李珣说的。 她在和李珣解释。 贺兰危就站在旁边,把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听进去,她这么长一段话里,没有半个字是对他说的,甚至一点注意力都没往他身上落,直到和李珣解释完,她才又抬起头,朝着他“看”过来。 他本能地扯了扯唇,想要调整表情, 然而还不等他重新露出平日里那副温和散漫的表情,下一秒,就听见她说:“多谢师兄送我。” 话音一落, “啪”的一声,她直接把门合上了, 目光被阻隔,再也看不见屋里的情况,脸上的温和表情调整到一半,随后就好像被人突然一把打碎,温和的笑意刚挂上唇间,下一瞬就变得扭曲而怨毒—— 好。 好,太好了。 谢延玉,你怎么敢? 把和我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你到底怎么敢?! * 这一边。 谢延玉把房门关上。 李珣盯着她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怎么个不熟法,是不熟还是不想让他觉得熟? 李珣心里不舒坦,越想越不舒坦,张嘴就要质问她,结果刚说出两个字来,就看见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他察觉到她眼睛有些不对劲,虽然她眼睛有些下三白,这样的眼睛本身就会显得有点无神,但现在似乎也太无神了,和看不见一样。 于是他质问了一半,话就顿住了。 然后他欺近她,俯下身,伸出手在她眼睛前面晃了晃。 谢延玉:“……” 谢延玉:“你干什么?手拿走。” 李珣根本不理她。 他不仅没把手收回去,还将修长的食指抬了起来,在她面前比了个“一”的手势。 她眼珠子没动,李珣阴阳怪气:“哟,又瞎了啊?” 谢延玉直接把他的手打开了。 她嫌他话多,手伸在她面前很烦人,因此一点也没怜惜,“啪”的一声,不仅把他手打开了,还在他手上打出了个泛红的印子,然后张了张嘴,要说话。 但下一秒, 李珣直接把她的嘴给捏住了。 拇指和食指,一根抵着她上唇,一根抵着她下唇,往中间捏,和捏鸭子嘴巴一样:“不许说,让我猜猜你想说什么。” 谢延玉:“……”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15节 李珣阴嗖嗖地:“要我给你治眼睛是吧?” 是的。 谢延玉在心里回了一句。 她来这里,除了要来逼婚以外,另一个目的就是让他给她把眼睛治了。 她灵脉特殊,是当年顺走李珣那法器后,被李珣那法器催生出来的,本就不适合修行,一旦灵脉受损,吃再多灵丹妙药也没用,只有两个方法能恢复,一是等它自己愈合,二则是让李珣帮她。 灵脉愈合了,她眼睛也就好了。 谢延玉被他捏着嘴,点了点头。 李珣就冷笑一声,松开了手:“但你就这么对我,我还真不太想给你治。” 他说着,就看见她手在衣袖里摸索,把定亲玉佩拿出来了, 他顿了下,直接气笑了:“你怕什么啊?我不想给你治,我还真能不给你治吗?我不要命啦?” 谢延玉不耐烦了,要骂他, 结果下一秒,眼睛上就贴上来一阵温度, 李珣用手掌覆在了她眼睛上,似乎是在感应她眼睛的状态,又或是在感应她灵脉的状态,于是谢延玉又把话咽了回去,闭上了眼,让他好好感应。 但同样的,她也能感觉到他。 他手掌是温热的,但也不全是温热的,被他无名指贴住的那部分皮肤,触感是冰的,因为这根手指是假的,是一根义指,金子做的,能够像正常手指一样弯曲,但金属能嵌进血肉里,却长不出血肉,永远不会有触觉和温度,而他掌心有一些剑茧,蹭得人眼皮痒痒。 好安静。 他感应了很久了吧。 谢延玉动了动唇,要说话,但还不等话音溢出喉咙,李珣另一只手就捏住了她下颌。 一只手捂着她的眼睛, 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 下一瞬,他的呼吸和吻一起落下来。 很轻。 只是唇瓣碰了下,贴在一起。 李珣能感觉到她身体僵硬了一瞬,应该是有些意外,他顿了下,垂眼看着她,目光阴森森,有一瞬间在想要不要和她解释,是她这破灵脉伤得太重了,比上次他给她治眼睛那次还重,他这样将灵力渡给她,会修复得快一些。毕竟总不可能是他犯病了突然要亲她吧,当谁想一样。 但谢延玉只是意外了一瞬, 她很快就想到,她和李珣之间也是有很多亲近的剧情的。 于是她放松下来,抬了抬头,唇因此在他唇间蹭了一下,不是推拒,而是接纳,于是那根被拉起来的弦不知道怎么就断了,捏住她下颌的手突然暴起青筋,李珣突然咬住她的唇,像要把她吞了一样—— 将她的舌尖也咬住了。 第81章 怎么 我教不得你? 青青体温偏低, 唇色也淡, 李珣之前就觉得,可能非要用力吮咬,才能让她的唇色变得鲜艳些, 这时候他终于如愿, 把她的唇弄得湿漉漉的, 有点红肿,沾染他的体温。 鼻尖轻轻抵着鼻尖,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他垂下眼睫, 看着她的唇, 虽然从重逢以来就都是这样, 只要看见她,或是听见她的声音,他的心跳就会过速, 已经算是老毛病了,但莫名其妙的, 他感觉这时候,自己心跳好像跳得比平时还要更快, 以至于他忍不住放缓了呼吸。 一片安静里, 连呼吸声都是轻的,但心跳是重的, 他不得不将捂着她眼睛的手收回来, 抵在自己胸口,试图平复心跳,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 他对她的恨意仿佛在变质,这很不对。 谢延玉睁开眼, 灵脉已经愈合,眼睛又可以看见了,视线里,李珣的脸凑得很近,在盯着她看。 她眼梢抬了下, 大约是因为方才交吻过,她平日里眼瞳漆黑,这时候点上了星点水光,湿漉漉,亮晶晶, 李珣突然别开视线,直起身:“能看见了?” 谢延玉:“嗯。” 李珣冷笑:“也不说声谢谢,好没礼貌。” 谢延玉:“……” 谢延玉听笑了,动了动唇,想骂他, 李珣却突然抬手,修长的指抵在唇间,做出噤声的手势:“算了,别谢了。” 谢延玉:“…………” 李珣阴森森地:“反正我也不是真的想治好你,主要是你如果真瞎了,我以后折磨你,会少很多乐趣。你这个眼睛,还得是让我亲自弄瞎。” 这种话他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他恨死她了,他要报仇,要慢慢折磨她,要熬死她,等他见到她灵力不会乱窜的时候,她就死定了,他准备了几十种刑罚,要一样样用在她身上。 谢延玉都快会背了。 她扯了扯唇,根本懒得理他,开口要说定亲的事, 然而还没出声呢,余光就看见旁边有一盏命灯,灯火燃烧着,十分明亮,说明命灯所对应之人现在状态很好。她顿了顿,多看了一眼,发现这命灯下面写着她的名字。 “……为什么你这还有一盏我的命灯?” 李珣顿了一下。 随后他把那盏命灯拿起来,放在了床头,阴阳怪气:“很奇怪吗?我多恨你啊,当然是摆在这看看你什么时候死。” * 因为刚才有亲近的举动,所以谢延玉和李珣的剧情线从15%推到了18%, 现在眼睛也治好了, 谢延玉便又和李珣提起定亲的事。 李珣不想让她顺心顺意。 他要是真想让她万事如意,最开始她提定亲的时候,他就不会遵守天剑宗的规矩让她拜个宗门。 这时候,他本应该再提些别的条件,给定亲这事再加些障碍,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贺兰危来,想到那枚玉佩,还有他今天御剑把她送过来,越想越烦,最后也干脆不为难她了,将定亲这事应了下来。 只不过, 定亲的流程繁复,并不是嘴上说说就算数的—— 因为青青现在进了谢家,名字写在谢家宗谱上,所以若要定亲,李珣首先需要找人上门提亲,把求亲帖送到谢家,等和谢家人商议妥当,回信后,李珣再备礼,亲自去一趟谢家,此后再办定亲仪典,将定亲之事昭告天下;除此之外,还要立下心契,这样才算是定亲成功。 这时候, 李珣拿了几份求亲帖出来,扔到青青面前:“选一张。” 好几张求亲帖,清一水的红纸金墨, 谢延玉一张张打开看。 上面都是李珣的字迹,龙飞凤舞的,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好多年前她求他教她识字写字,这人养伤期间也嫌无聊,于是就答应了,一边教,一边阴阳怪气说她字丑,看一眼都伤眼睛,最后写了张字帖给她临摹,让她一天抄两百遍,她爱学习,还真抄了。 谢延玉把几份求亲帖看完,发现上面内容差不多,也就改了一些措辞,影响不大, 于是她随便选了一张:“你什么时候写的?之前就准备好了?” 李珣没回答她。 他凑近她,手指一动,将她选好的那张求亲帖抽出来:“真不熟?” 谢延玉听他突然没头没尾来这么一句:“什么?” 李珣:“和那个贺兰危,真不熟?” 谢延玉面不改色:“嗯。” 李珣往后一靠,两根手指夹着求亲帖,盯着她看,像是在探究她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谢延玉:“没说过几句话。” 李珣眼梢抬了下。 好半晌,他一拂袖带起风,将窗户打开,把求亲帖丢到手下手里,吩咐手下送去谢家,然后才瞥谢延玉一眼,轻嗤一声:“行,信你一次。” * 定亲流程繁琐,整个过程耗时很久,快则一两个月,慢则小半年。 但既然已经敲定下来,谢延玉也就没那么着急了。 眼下李珣的剧情线在稳步推进,谢承谨的暂时没法推,贺兰危的不着急。 除了这些,就还剩下一条妖尊的剧情线,只有2%,上次去妖界的时候意外推的进度,实际上,谢延玉在此之前根本还没准备要推进这条线。 但眼下, 她修为已有金丹五境,也已经拜入了上清仙宫, 因此,谢延玉觉得这个时候差不多可以开始准备准备,思考一下要怎么推这条剧情线了。 系统:【……一定要推这条线吗?】 谢延玉:嗯? 系统:【另外三条线没推完呢,先推完再说呗。】 谢延玉敏锐地察觉到,系统有点奇怪。 它应该是巴不得她推剧情的,毕竟它的目的也是要推进剧情进度,但这个时候,它却跳出来劝她别推妖尊线。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16节 这很不寻常。 她问:【为什么不能推这条线?】 系统哪敢让她推这条线。 它心说妖尊不就在你身边吗,和你一样重生了,但人家有上一世的记忆,这会儿正在你身边给你当牛做马呢。 如果她知道那侍从就是妖尊沈琅,那她还能走剧情吗?说不准能把这世界线再干崩一次。 系统想阻止, 但谢延玉太敏锐了,应该也已经察觉到它的异常。 它沉默半晌,再遮掩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除了她也是重生的这件事以外,有关于这个世界,还有些秘密是它不想也不会对她袒露的,但如果再惹她怀疑,以她的脑子,说不定很快就会猜出来…… 系统思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也不是不能,就是那个妖尊太危险了,而且你才刚来上清仙宫,才来了没几天,难道就要下山回天都吗?妖界入口可是在天都那边啊。】 谢延玉:不回。 系统:【那……?】 谢延玉说:过几天,上清仙宫不是有个百年秘境要开启吗? 系统冒冷汗了:【对,李珣就是要去那个秘境。】 谢延玉不置可否。 她记得原剧情里提到过,上清仙宫的这个秘境能够联通妖界和人间。 说是联通也不贴切。 秘境并非是现实世界中的任何一个地方,而是由天地灵气催生的,单独的空间,不受时空的影响,而每个秘境都自成一个小世界,里面有凶兽,有奇珍异宝,也有机缘。 而上清仙宫的这个秘境则极为特殊。 因为这秘境有两个入口。 其中一个入口,在上清仙宫,而另一个入口,则在妖界。 换言之, 修士能从上清仙宫进入这个秘境,妖怪们也能从妖界进入这个秘境。 也因此,这秘境极为凶险,里面不仅有凶兽,险境,也有人修与妖修,平日里因为妖界屏障,人族妖族基本聚不到一起,却反倒能在这秘境里碰面。 谢延玉说:原剧情里,妖尊应该也进了这秘境。 系统:【对……】 系统说:【原剧情里,这秘境里也有一件宝物是妖尊想要的,那宝物能帮忙彻底打碎人界和妖界之间的屏障。然后他进去找那宝物,遇见李珣,两人还打起来了。】 系统这么说着,心里却忍不住想,但这都是原剧情了。 毕竟现在妖尊都重生了,他这辈子还要不要那宝物都不好说,系统觉得沈琅现在好像也不想和人族开战了,他就想围着谢延玉转…… 它这边正想着, 那一边,谢延玉就说:所以不需要去妖界。 她道:要见妖尊,直接去那秘境就好了。 系统沉默半晌:【那,如果能见到的话,你要推什么剧情呢?】 谢延玉淡淡道:再说吧,先看看情况。 她和妖尊之间的剧情线,大多是婚后的,除此之外,就是她向妖尊投诚,表明要帮妖族攻打人族的,现阶段确实没什么适合推进的剧情,因此,她也没指望一见到妖尊就推进什么剧情。 她只是觉得,应该对此有所准备, 进了秘境,就算不和妖尊有什么正面接触,也能稍微观察一下,得到更多的信息。 只有这样,将信息收集起来,掌握在手里,她才能进一步做决策,比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了解要好很多。 * 上清仙宫这秘境很危险, 谢延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虽决定了要进秘境,但也不准备就这样进去, 进秘境之前,她至少也要学一些攻防类的法术,否则空有修为,进去若是遇见一些凶险的情况,很容易就会没命。 因此, 她拿着传讯符,给赵道尊发了讯息,希望赵道尊指导一二。 赵道尊很干脆地答应了。 然而第二天, 等她到了赵道尊的住所,却没看见她,只看见了贺兰危。 来得不巧, 谢延玉顿了下,找了一圈也找不到赵道尊,便又转身要走。 然而这时候, 却听见贺兰危淡淡出声:“来学攻防类的法术?” 谢延玉一顿:“嗯。” “师尊身体抱恙,昨夜突发旧疾,不得不闭关疗伤,”贺兰危拿出一本法术书,放在了面前的几案上:“她托我教你。” 谢延玉转过头,问他:“……师尊什么时候闭关结束?” 贺兰危睨她一眼, 半晌,他不咸不淡笑了声,眸光发沉,慢条斯理问:“半年后。怎么,我教不得你?” 第82章 作茧自缚 也将他自己困住 那倒也不是。 谢延玉并没有觉得贺兰危教不得她。 她只是打算暂时搁置他这条剧情线, 又怕他莫名其妙发癫,所以原本不打算和他太亲近,想保持这种谁也不太理谁的微妙平衡。 但赵真要闭关半年,秘境却很快就要开了, 大概就在半月之后。 她是真的需要学一些法术, 便也没什么必要硬要避开贺兰危。更何况, 原剧情中确实有一段剧情,是贺兰危教她法术,这样一来,也正好能推一点剧情。 谢延玉想到这里, 回答道:“不是。” 贺兰危没有出声。 谢延玉能看出他不太高兴。 即使他表情和平日里无异, 甚至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整个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他的眼瞳浓黑沉郁,整个人的气场都十分压抑, 仅仅不过是还没发作罢了。 她没什么反应,走过去, 看了眼桌上的法术书。 书页摊开着,因为贺兰危的手指按在上面, 所以上面的字看不完全,谢延玉注意到他的手,骨肉匀称, 修长有力, 玉一样的肤色,手背上的青筋脉络清晰,很漂亮,但手背上有几道血痕, 有抓出来的,也有掐出来的。 这些痕迹是谢延玉弄出来的,他却没用灵力将它们抹除。只是一些血痕,这样程度的皮外伤,用灵力很快就能治愈,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谢延玉视线在这些痕迹上停了一瞬,很快又挪开, 她伸手去拿那本法术书。 但她一拿, 贺兰危手上就用了点力气,将那书按得更紧,像把书钉在桌子上了一样,就是不让她抽出来。 谢延玉抽了两下,抽不出来,终于掀起眼皮,正眼看了他一眼:“……公子。” 贺兰危也终于出声:“嗯?” 谢延玉:“我想看一下这本书。” 这话一落, 谢延玉又把书往外抽。 这一回倒是很轻松地就抽出来了,不知道贺兰危什么时候松的手,应该是刚才她抬眼看他的那会。 谢延玉把书拿进手里。 她翻了几页,这才大致看明白,这是一门怎么样的法术—— 很符合她的要求, 保命确实很好用,也具备一定的攻击性,称得上是攻防兼备,但与其说是法术,倒不如说是剑法或剑诀。 只不过,和李珣以及天剑宗那些剑修所用的剑法不同,这剑法与符术和阵法融会贯通,更像是用剑作为媒介,去行使符术与阵法术的效用,但却又不止于此,若学得好,筑基期的修士甚至能用它越级打败有元婴修为的修士或凶兽,甚至取出对手的心头血,化为己用, 这是赵真的独门剑术,叫无相剑,只传亲传弟子。 倘若能掌握,确实算是受益匪浅。 而要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初步掌握无相剑,也有一个相当简单的判定标准,便是看自己学完这法术后,能不能取出元婴以上修士或凶兽的心头血。 有元婴修为的凶兽,上清仙宫里关了好几头, 若想试,随时去取心头血便可。 * 无相剑并不是传统的剑法, 因此,要学无相剑,不能先练剑,而是要先学习相应的阵法与符术。 谢延玉看过阵法书,也自学过一些符术,但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锤,多而不精,这时候要学无相剑,她自学的那些东西都不太能用上,因此,她还得从最基础的符术与阵法开始学。 这些内容里有不少都是赵真的秘传, 赵真闭关,除了贺兰危就再没别人能教她,因此,谢延玉大致看过书后,贺兰危就开始给她讲学了。 他虽时不时莫名其妙发疯,但讲学的水平很不错。 作为上清仙宫的首徒,有时候赵真要给外门弟子们上大课,但太忙,也都是委派贺兰危去给众人讲学,因此,他能将每一个晦涩难懂的点拆分得很清楚,讲的东西从易到难,条理分明清晰。 谢延玉也是认真要学无相剑,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17节 因此贺兰危讲的东西,她都拿了纸和笔,将比较重要的内容,还有一些需要背诵的东西一一记录下来。 贺兰危一边讲,一边盯着她看,目光沉稠,周身气压很低, 倘若谢延玉抬头看看他,就能看出来他情绪并不好,并且越讲情绪越差, 但谢延玉根本不抬头,更遑论看他一眼。 她听得很认真,笔记也写得很认真, 直到又过了一会,她发现贺兰危不说话了。 毛笔在书册上落下最后一笔,她抬起头,问他:“怎么不讲了?” 贺兰危跽坐在前面,背脊挺拔,不咸不淡问:“之前谢承谨教你修行,你也听得这样认真吗?” “啊?” “在谢府时,去怨宅前的那几天,他亲自教你修行。” 上一秒还在讲学,下一秒就提起这件事,谢延玉没想到他话题跳得这么快,刚才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听见他这么说,她也不太明白他问这个的用意:“这和我们现在学的东西有关吗?” 贺兰危不置可否:“他教了你什么?” 谢延玉回忆了一下:“背心法。” “背给我听。” 谢延玉哪里背得出来。 那心法是帮助她疏通灵脉,方便后续增长修为的。倘若她没有系统,不能将物体里的灵力吸收进身体转化成修为这,这心法对她来说就非常有用,但她有系统,所以这心法对她来说就可有可无了,没必要花心思去背。 因此, 她那个时候也根本没有用心背那心法, 到了现在,这么一段时间过去了,她更是全都忘光了,之前为了搪塞谢承谨,还能背出前几句,现在却是连一句都背不完整了。 她沉默着迟迟不说话,这就是背不出来了。 但她很聪明,若是用了心,也不至于一句都背不出来。 谢承谨要她学,她不认真,听他讲学倒听得很专心,态度上倒还算有些区别。贺兰危盯着她看了半天,不咸不淡笑了下,很轻的一下,姿态没变,仍是跽坐着瞧她,但周身气场却没刚才那么压抑,仿佛情绪有微弱好转:“一字一字拿笔写,我讲的这些东西,你要记到明年去吗?” 他又把话题转回了无相剑上。 谢延玉都有点茫然了。 她以为他提那心法,是因为学无相剑需要她背一些心法,所以他想看看她学过什么,但看他这样子,却好像又不是,就好像刚才只是随便问问。 但他没事莫名其妙问这个干什么呢? 谢延玉安静了片刻,不再深究这件事。 她回复他刚才的话:“你说的那些口诀,不写下来,如何能记得住?都要背下来。” 贺兰危:“……过来些。” 谢延玉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依言凑近了一些, 下一秒,就感觉额头被碰了一下。 贺兰危伸出手,指尖在她额头点了一下, 一道金光顺着他的动作没入她皮肤,很快就消失无踪,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 谢延玉感觉到灵台清明,一些贺兰危讲学时提到的比较关键的口诀,就像潮水一样涌入她脑海,无需死记硬背,这下连忘都忘不掉了,也不知道贺兰危是用了什么法术,将口诀直接灌输进她脑子里了。 她顿了下,听见他说:“这样记。” * 与此同时。 天都,谢家。 谢承谨坐在桌前,突然有一种灵台清明的感受。 翻阅案卷的动作停顿下来,他能分辨出来,这不是他身体的感受,而是她的。 ……谢延玉的。 即使现在余毒反噬,他没再取用她的血,但他的身体也仍旧能和她共感。 不是时时刻刻都共感,也不是什么都能感觉到,仅仅只是偶尔,也没什么规律,但偏偏总在他好不容易将她抛到脑后时,又提醒他一下她的存在。 以至于她分明已经走了,去了千里之外的上清仙宫,却好像还在一样。 夜里她的影子还是会出现在梦里,白日里,他摒除杂念,让自己不要去想和她有关的事情,却时不时感应到她的一点感受,这些感受强令他开始思考,她这时候在干什么。 前几日, 她的身体突然很疼,他便能猜到,她体内的灵力逆行了。 她的眼睛突然很疼,他便忍不住想,她的眼睛是不是又看不见了? 那现在呢, 突然之间的灵台清明,是有人在点拨她吗?还是有人凑近了她,在她身上用了什么法术? 谢承谨垂下眼睫,好半晌后,将面前的案卷挪开。 案卷下的桌面上,铺着一张舆图一样的纸。 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并不是一张舆图,上面字迹力透纸背,记载着日期,时辰,而日期与时辰之下,则写着一些对于谢延玉行动的推测。 即使不曾询问那侍从她的动向,他却也知道她用缩地术到了上清,推断出她可能在入宗试炼时受了伤,眼睛坏了,后来又好了,虽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不知道她眼睛是怎么好的,体内灵脉是怎么愈合的,但也能知道她大概的行迹,猜不到八分,也能猜到五分。 他看着桌上的纸,看着上面的字迹,意识到这样很不对。 可白纸黑字摆在面前,她虽然已经远离,他却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眼不见为净,也没有恢复正常,事实是他好像病了,写下了这些东西,因此,他已经无法欺骗自己。 或许从第一次梦见她,去药阁查看情丝蛊开始,他就已经开始腐坏。 起初只想看看她是否与梦中一样,后来注意力却在她身上越放越多,发觉她表里不一,便将她看管得密不透风,也作茧自缚,将他自己困住,注意到她皮肤的触感,身上的气息,腰肢和锁骨的模样,那些梦逐渐变成绮梦,可他已无法将她的身影从脑子里抹去。她的身影在他脑海里出现得太频繁,以至于他已经分不清对她的感受,或许谈不上喜爱,却也不是厌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面无表情。 他在抗拒这种变化,半晌后,却又提起笔,在今天的日子与时辰下面,写下“灵台清明”四个字, 可是写完后,他却无从推测出她的动向,因此迟迟未再落笔。 刚离开谢家时,她的动向其实很好推测,毕竟常人离家拜师,都是先到师门,然后进行试炼,用常理即可推测,但过了上清仙宫的试炼以后,他就再也推断不出她的动向。 手里的风筝线终于断了。 谢承谨下意识做出抓握的动作,捏紧了手里的笔, 半晌后, 他搁下笔,终于给那侍从发去一条讯息—— 【她现在在做什么?】 第83章 眼睁睁看着他 勾引她 这时候, 谢延玉已经学完了无相剑的基础知识。 贺兰危刚才用的那法术大大提高了她的学习效率,那些符阵和口诀就像印在她脑子里了一样,不需要再花时间背诵。 但光是这样还不够。 谢延玉还需要练习画符、布阵, 按照顺序, 她要先练画符, 但这符并不画在纸上—— 无相剑是符阵与剑术的融合, 出剑便是在用剑风画符布阵,因此,这符自然是画在对手身上,剑气起落, 宛如走笔画符, 每一道剑气都要精准地落在对手相应的穴位上, 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剑气掠过各个特定的穴位, 最终连成一笔图案,这图案便是所谓的符。 所以, 要练习画符,不能用纸笔, 而是要找个人来,对着穴位图,在这人身上画。 而且现在初学, 谢延玉还没学最终的剑法, 连握剑都不会,因此她要先用手画一画,毕竟所谓的符并不是只有一种,不同的点穴顺序可以构成不同的图案, 有些用来攻,有些用来防,她得先熟悉各个符的样子和画法。 贺兰危找来一张穴位图, 因为讲学,他与她面对面跽坐在一张矮桌前,于是这时候,他把穴位图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刚要和她说话,却看见她拿起了传讯符。 他问:“做什么?” 谢延玉说:“这样画符,总要找个人来充当画布。” 贺兰危不咸不淡:“要找谁?” 谢延玉想了想:“宗中应当有医奴。” 医奴顾名思义,就是医者的手下, 只不过,与侍从或是服侍主人起居的手下不同,医奴并不干那些杂事。 医者学医时,并不能只从书中的穴位图上认穴位,还需要在活人身上认穴位,毕竟书本与真人总是不同的,这时候,医者们便会找医奴过来,在他们身上施针,或是让他们试药。 医奴不罕见, 谢延玉从前为了赚几枚铜板,也给镇子上的一位医者当过医奴,试药,或者让那医者按穴位针灸,那阵子,她靠着这些钱,吃饱了肚子。 上清仙宫之中不乏有医修弟子, 因此,宗中自然也该有医奴。 贺兰危微微颔首,倒是没否认:“嗯。” 他从前练习无相剑的符术时,便是找了医奴过来认穴位,这时候谢延玉想到要找医奴,也该是很正常的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脑中念头却一闪而过,想到宗中的医奴全是男人。 看着她手指在传讯符上轻点,似乎是在编辑讯息,要请医奴过来,他视线微动。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18节 半晌后,他垂下眼睫,慢条斯理说:“不必传讯了。” “嗯?” “……他们今日休沐。” * 上清仙宫每五日一休沐, 不管是弟子还是长老,基本都遵循这规矩,今日也确实是休沐日。 只不过,规矩虽是如此,但实际上倘若有弟子需要,医奴们也是会上门的。 但谢延玉初来此处,并不知此事, 因此贺兰危说完这话后,她传讯息的动作便顿了下。 屋子里安静下来。 这时候, 沈琅正注视着她, 他一直都跟着她,隐去身形和气息跟在她身后,眼下察觉到屋子里静下来,他才又将目光转向贺兰危。 就看见贺兰危跽坐在谢延玉对面, 因为是休沐日,他今日并没有穿那身全白色的弟子袍服,穿的一身浅粉色的锦衣。 这人平日里喜欢穿浅彩色,但这样的颜色却意外契合他的气质,这时候他背脊挺直,分明是正襟危坐的姿态,很矜贵,却仿佛又有一点儿散漫与高傲从骨头缝里溢出来,指尖一下下点在那张穴位图上。 哪怕他这时候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一句话都没说,但沈琅仍旧觉得,他过不了多久就会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让谢延玉从他身上认穴位。 沈琅视线阴沉, 他将传讯符拿在手里,之前谢承谨传了讯息给他,问她谢延玉在干什么,他还没回。 半晌,他突然垂下眼,看着传讯符上的讯息,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扯出一个有些神经质的微笑,身形化作一缕烟,飘出了屋子。 * 与此同时, 谢延玉似乎又想到了认穴位的人选, 她拿着传讯符,手指又动起来,好像在编辑讯息。 贺兰危却突然出声:“罢了。” 谢延玉动作停了下:“嗯?” 贺兰危慢条斯理道:“等你找到人选,不知道要等到几时,既然这样,那我就……” 话音未落, 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 来的是谢延玉身边那侍从。 贺兰危声线凉下来:“你来做什么?就一定要来打扰你家小姐,是么。” 沈琅笑起来:“公子说笑了,打扰不打扰的,您说了不算,我家小姐说的才算。” 两人一来一回, 贺兰危还跽坐在原地,沈琅也仍旧温和笑着,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但谢延玉很明显地感觉到气氛紧绷起来,这两个人之间比之前还要剑拔弩张,空气里好像拉了一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崩断—— 为什么? 因为采补的事情吗? 是了。这侍从顶了贺兰危的身份,贺兰危知道,这侍从也心知肚明,只不过是都没将这件事捅到明面上而已。 谢延玉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没太大变化。 她转眼看那侍从,出声问:“怎么了,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沈琅拿出传讯符,递给谢延玉,让她看谢承谨发来的消息:“公子传了讯息,问小姐的动向。” 也多亏了这条讯息,否则他还没理由敲门进来,只能隐着身形在房间里,眼睁睁看着贺兰危勾引她。 沈琅垂下眼睫,温声投诚:“属下如今是小姐的人了,总不能不经过小姐的同意就将您的动向汇报给公子,所以想来问小姐的意见,您想要属下怎么回复公子?” 某种意义上,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令人满意的侍从。 温顺,漂亮,忠诚,有分寸,唯一令谢延玉疑惑的,就是他为什么要顶替贺兰危,认下被她采补的事。 谢延玉思来想去,想不到他能从这件事里捞到什么利益,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怕她和李珣定亲后,把他遣走。但她看着他的眉眼,却总觉得熟悉。 因此她又多看了他两眼,然后才接过他的传讯符。 她编辑了条讯息回复谢承谨。 沈琅则将目光投向桌上,看见上面的穴位图, 他关切地问:“小姐在认穴位吗?” “嗯。” “只是从纸上认么?”沈琅将传讯符从她手里拿回来,修长的手指若有若无蹭过她掌心,语气温顺又真诚:“倘若小姐需要,也可以将属下当成医奴,这样学习的效率也会高一些,毕竟此处也没有旁人了。” 贺兰危坐在旁边,手指已经将掌心掐出印子来了, 他看着他们,终于克制不住,冷冷出声:“怎么,我不是人?” 沈琅略带歉意:“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贺兰公子出身高贵,倘若小姐将您看作是医奴,岂不是冒犯您?” 这话一落, 贺兰危再绷不住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气得直接冷笑出声—— 下贱东西。 * 贺兰危看不上这种下贱玩意,更不可能自降身份,和这种玩意去争抢什么,否则他和这低贱的侍卫又有什么区别? 因此,他没再出声,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们。 谢延玉答应了这侍从,要在这侍从身上认穴位。 首先要认的是上半身的穴位,从脖颈开始,到腰腹,这一部分躯体上的穴位很多,大大小小的穴位,致命的、不致命的,总共有大几十处。 她一只手拿着穴位图,一只手落在沈琅身上,从脖颈开始认过去, 指尖轻轻点在他脖颈,只是蹭过几处,沈琅喉结便有些克制地滚动,只不过这些变化都很细微,他很克制,身体没有乱动,呼吸也克制着没有乱,表情也还是温顺柔和,垂眼瞧着她,仅仅是目光越来越沉稠,因此谢延玉也没注意到他的变化。 认完脖颈处的穴位,手便继续往下,开始认胸口的, 但有些穴位相近,仅隔着一两指的距离,隔着几层衣物,很难准确辨认,然而这些穴位,她用无相剑时确是要用剑气精准点到的,否则出剑的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于是她的速度慢了下来。 沈琅低低道:“不好认吗?” 谢延玉:“嗯。” 沈琅手撑在身后,手掌握成拳,好像在用力克制什么,也因此,手上青筋偾张搏动,他还是很温顺的姿态,只是呼吸已经沉得不像话:“……如果小姐需要的话,可以把属下的衣服脱掉。” 谢延玉手上动作一顿, 沈琅声音近乎是诱哄了:“属下没关系的。” 这话一落, 谢延玉指尖莫名其妙就有些发烫, 原本只是在认穴位,手指轻轻触碰他的胸膛,但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他胸膛的触感,肌理分明,结实流畅,她指尖一抖,垂着眼睫,脸上表情没变,似乎思索了一会,然后手指调转了方向,指尖落在了他衣襟上。 正要把他的衣服扯开一些, 下一秒, 手腕却被人握住,很用力地握住。 就像被一段钢筋箍住了一样,箍得她手腕都有点疼了。 谢延玉转头,就对上了贺兰危泛红的眼睛。 她不着痕迹观察他的表情:“怎么了?” 贺兰危凉凉道:“够了,今天就到这里。” 谢延玉:“为什么?才下午。” 贺兰危不言不语,不回答。 他手掌冰凉,大力地把她从沈琅身前拉开,然后才松开一点:“因为——” 他说到这,话音顿了下。 谢延玉却安静看着他,看他爬上血丝的眼,和克制而扭曲的表情, 她突然回过味来,在心里和系统说:他刚才是想给我当医奴的吧? 这话一落, 系统直接叫起来:【怎么可能!】 它说:【他有多高傲你还不清楚吗,让他低一低头比弄死他还难,医奴啊,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不提医奴这个名头,就只说帮你辨认穴位吧,他也不会愿意拉下脸做这种事吧——】 系统说到这,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话音突然停下了。 但它之前分析得头头是道,确实非常有道理, 谢延玉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根本没往他要屈尊降贵给她当医奴这事上想。 但这时候, 她看着他的反应,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刚才就是有这个打算。 此时,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19节 系统也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 它突然觉得,谢延玉这么想,好像也不是全无道理。贺兰危这人高傲是高傲,但谢延玉之前都和他撕破脸了,说从没喜欢过他,将话说得那样清楚,还给了他一巴掌,照他秉性,他应该再也不会和她说话了。 但他留了一封只有谢延玉能拿到的举荐书,被她采补,又若无其事教她无相剑。即便是赵真托他教她,但如果他真的想拒绝,赵真难道还能强迫他吗? 系统沉默下来。 * 谢延玉等了一会,才又问贺兰危:“因为什么?” 贺兰危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温和却有距离感:“因为炼器阁要关门了。” 他问:“你有剑吗?” 谢延玉摇头。 贺兰危淡淡道:“没剑还学无相剑?” 他没有看沈琅一眼,抽出她手里的穴位图,慢条斯理地放回桌上:“走了,趁炼器阁没关,带你去选一把剑。” 他说完话, 等了一会,但谢延玉没出声,只是看着他,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她眼睛很黑,黑到泛青了,又有些微微的下三白,因此平日里看起来总有点恹恹的,这时候默不作声地看着人,会给人一种被吸入深潭的错觉,像审视一样。 贺兰危脸色渐渐又沉下来, 他刚要说话, 但这时候,谢延玉就出声了:“去宗中炼器阁,要凭弟子令才能进去吧?” 上清仙宫确实有这个规矩,但贺兰危是宗中首徒,即使她没带弟子令,也可以跟着他进去,更何况她被赵真收作亲传弟子,这事情这几天宗中应该也传开了,宗中应该也有不少人能认出她来。 因此,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弟子令都算是可有可无。 但谢延玉非要问这一句。 她初时对贺兰危的态度小心翼翼,提什么要求都拐弯抹角,但察觉到他态度变化,她和他说话便直接多了,如今早就不像之前那样谨小慎微。 但他现在又让她察觉到了更多的退让。 于是谢延玉看着他。 半晌,语气温和,出声支配他:“但我没带弟子令。师兄不介意帮我跑一趟,把它取过来吧?” 第84章 就算他要进门 也只能做小 这是在使唤他? 贺兰危怔了下, 没想到她会说这么一句话,也从来没人和他这么说过话,他以为自己听见这种带有使唤意味的话会感到反感,但实际上好像却也还好。 但也仅仅是不反感而已。 他神色淡淡:“不需要弟子令, 我带你进去。” 谢延玉抿了抿唇:“但我才刚拜入宗门, 才来了没几天就不遵守规矩, 传出去应当不太好听。” 贺兰危没应声,安静看着她, 谢延玉这时候也在看他,两人视线撞在一起, 但谁也没再说话。 屋子里寂静无声。 一时之间竟有了种僵持不下的意味。 也就是这时候, 沈琅的声线打破寂静:“属下去吧。” 谢延玉侧目看他。 沈琅整理好衣襟, 温柔道:“小姐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属下就好。您将弟子令放在哪里了,卧房里吗?” 他这样显得很善解人意。 贺兰危陡然升起一股子烦躁感,烦躁之中, 还掺了点说不出的恐慌。 但还不等他有反应,下一秒, 就听见谢延玉对那侍卫说:“不了,我想让师兄帮我拿。” 贺兰危心中一动。 他看向那侍从, 发现对方表情失落。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那点烦躁忽地就又散了。 善解人意又怎么样,上赶着当狗又怎么样, 她不用他就是不用他, 并不会因为他听话就多给他一点眼神。 他扯扯唇:“怎么。放着现成的侍卫不用,非要我去给你拿?” 谢延玉:“他修为没你高。” 沈琅真实修为其实比贺兰危高一些,但伪装成侍卫,也同样隐藏了修为, 因此在谢延玉看来,他就只有金丹期。她继续说:“不是只有元婴以上的修士才能御剑么,我住得远,师兄御剑去会快一些。” 哦。 因为他比那侍卫更有用,所以不使唤那侍卫,来使唤他了。 贺兰危将她的话一字一字听进耳中,黑沉的眼睛看着她,谢延玉仍旧没听见他的回应,她对此也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她知道自己正踩在他底线上,正在与他角逐,与他博弈,试图逼他再退让一些。 她突然又抬起眼瞧他, 视线对上他黑色的瞳孔,然而也就在这一刻,她听见他淡淡道:“嗯。东西放哪了?” 谢延玉静了下。 半晌,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在我卧房的桌上。” * 与此同时。 迎客峰,西边客苑。 李珣坐在书房里,面前桌子上放着一本册子,册子书页摊开,从左到右,上面写满了字。 这便是定亲的礼单了。 手下站在旁边,眼睛偷偷往那份礼单上瞟,还没看完,就看见李珣又提着笔,往上写了好几样东西,上面都是一些相对珍贵的灵宝和法器,样样单拎出来,都价值不菲。 “主人,”那手下忍不住说:“您对青青姑娘真上心。” 李珣眼睛也不抬:“是吗?哪里上心?” 手下道:“这求亲帖还没送到谢家呢,您就已经在写礼单了,这还不上心么?而且,礼单上这么多东西,样样都珍贵难寻,您都要送给青青姑娘,这还不上心吗?” 这话落下, 李珣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手下浑身发毛,原本还想说点什么,这时候瞬间又把话咽回肚子里了,小心询问:“属下是哪里说得不对吗?” 李珣不置可否,没回答。 他提着笔,继续在礼单上写东西。 手下就看见他写的东西越来越贵,越来越珍稀,手下心里也茫然了,就这么个送法,怕是旁人都要嫉妒得眼睛通红了,即使天剑宗非常富裕,但要一口气将这些东西置办齐全,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这不叫上心,什么叫上心? 过了一会。 李珣终于写完了。 他把笔放下,懒懒散散往椅背上一靠,腿一翘,使唤那手下:“你把礼单送到青青那去。” 手下:“这……” 手下摸不清他心思,小心翼翼提醒了一句:“但是按照习俗,定亲的礼单要等对方家里商谈妥当后,才给女方过目……您若想让青青姑娘过目,看看喜不喜欢这些,不如等到谢家……” 这话还没说完呢, 李珣突然抬起腿,踹了他一脚,暴/力打断:“谁管她喜不喜欢?我要的东西,我喜欢就行了。” 手下没反应过来:“啊?” 李珣慢条斯理:“她求的亲,她娶我,她得给我买啊。赶紧滚,把礼单给她送过去,跟她说我这儿能赊账,这些东西她也不用定亲前就买给我,等成亲后分次给我买也行。” 话音一落, 手下目瞪口呆,人都傻了,所有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好半天,半个字都没挤出来。 要不说疯狗怎么是疯狗呢,疯狗的想法永远也猜不透,什么癫事都能干出来,这、这…… 这怎么就开始吃软饭了啊?! * 贺兰危御剑,很快就帮谢延玉取来了弟子令牌。 谢延玉拿到东西,和贺兰危剧情进度也从45%推进到了47%—— 原剧情中,贺兰危也教过谢延玉修行。 只不过是谢延玉献殷勤,缠着贺兰危要他教她一招半式,因此,不乏她主动帮贺兰危跑腿的情节。 现在虽然跑腿的人变成了贺兰危,但跑腿的剧情点契合上了,所以剧情进度便也推进了。 类似的情节还有不少, 谢延玉早知有些苦不用她受,谁受都一样, 因此刚才试探贺兰危的底线,也是存了这种心思,剧情怎么推都是推,为什么有些事要她来做,不能贺兰危来做呢? 系统:【你这是服从性测试啊。】 系统有时候会说一些稀奇古怪的短语和词汇,谢延玉以前从没听过这种词,但只要不是特别晦涩的,她几乎也都能意会,算是能听懂它的意思。 这时候系统这样说, 谢延玉能大概意会到这短语的意思,因此就没再多问。 她把那侍从打发走,然后和贺兰危一起去了炼器阁。 * 炼器阁坐落在上清仙宫中,炼器门所在那一峰的山下,是一座五六层高的楼,占地面积非常大,专门用来售卖炼器门的人炼制出来的法器,一二三层是炼器门弟子炼出来的法器,四五层出售的法器则大部分出自于宗中炼器长老们之手。 上清仙宫的炼器长老们很厉害,皆是当世翘楚,炼出来的法器有价无市,哪怕随意拿出一件来,都能让人疯狂争抢。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20节 然而这些法器几乎不外流,很少会出售给外人,大部分都只放在炼器阁里,卖给上清仙宫的人。这些法器种类繁多,除了刀剑以外,还有弓箭、乐器、甚至是衣饰攒钗。 谢延玉从一楼慢慢上顶楼,每一个楼层她都挨个看了一遍, 最后很快来到了顶楼卖剑的区域,她想给自己选一把好一点的剑。 但剑也有种类, 长剑、短剑、软剑,各种各样的都有。 谢延玉一把一把看过去。 一边看剑,一边看剑旁边的介绍书。 她分明不懂剑,却也没有回头问他。 贺兰危缓步跟着她,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疏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不出声,他也没出声,两人距离很近,但因为谁都不说话,所以看起来像不认识一样。 过了一会, 谢延玉挑中了一把剑。 她虽不懂剑,但贺兰危讲学的时候,她听得很认真,知道练无相剑最好用七尺长的玄铁重剑,于是跟着剑旁边的介绍书,找到了一把符合标准的剑。 她拿起剑,刚要拎起来试一试, 然而这时候,却突然听见贺兰危的声音:“姿势错了。” 谢延玉低头看自己的手。 她分明是按照贺兰危讲学时说的那种姿势握的剑,右手执剑,虎口抵着剑柄,拇指压在中指第一节上。 她看不出哪有问题,于是虚心发问:“是哪错了?” 只是一个很小的错。 按照正常的握剑姿势来说,虽然虎口要抵在剑柄上,但手掌却不能贴在剑柄上,而是要微微拱起一些,中空一点;倘若不这样,手腕便会绷紧,不够灵活,运转的幅度受到限制不说,还容易受伤。 这样一个小错,只需要一句话,甚至不需要一句话,只要几个字就能讲清楚。 贺兰危看着她,半晌却动了动唇:“过来。” 谢延玉:“嗯?” 贺兰危面不改色:“若是能讲清楚,你现在便不会出错了。我帮你把手摆正。” 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谢延玉闻言,就拎着剑往他身边走, 只不过刚走到他身边,就感觉身上的传讯符中有灵力波动,有人给她传讯息来了,并且不是文字讯息,而是那种能看见彼此这边实时画面,能听见彼此这里实时声音的视讯请求。也不知道是谁。 于是谢延玉看了眼贺兰危。 这时候, 贺兰危站在她身后,一只手虚虚按住她的肩,另一只则手绕过她的胳膊,正要握住她的手,手把手帮她调整握剑的姿势。 这看起来向他从背后抱住她,他比她高大不少,因此这样的姿态之下,他的身影几乎就将她笼罩住了,有点说不出来的压迫感,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兰香也铺天盖地压过来,然而他的身体并没有触碰到她,表情疏淡,姿态也有些漫不经心,所以也能让人轻松分辨出,这不是在拥抱,而是这位天骄在高高在上地指导人握剑。 他垂着眼睫,见她回头,于是问:“怎么?” 说话间,手已经碰到了她握剑的手,触碰到了她手背的温度, 正要把她的手包握住,然而下一秒,谢延玉手却动了下,没让他握住她的手,而是把剑塞进了他掌心。 然后贺兰危听见她说:“等一下。” * 谢延玉拿出传讯符,发现是李珣在给她传视讯请求,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 她接通视讯:“怎么了?” 李珣的声音传过来:“我让我手下去给你——” 他话说到这,突然注意到谢延玉那边的画面。 她并不在住处,好像身后还有个人,但他能通过传讯符看见的画面非常有限,只能看见这人的衣袍,浅粉色的,但对方身高很高,胸膛很宽阔,一看就是个男人,看起来好像和她离得挺近,怎么看都有点像拥抱的姿势。 李珣眼稍抬了下。 再往画面的边缘看,能看见周围有一些用来售卖的法器,他可以出入上清仙宫的炼器阁,于是一眼就认出她在哪里:“你在外面?” 谢延玉:“嗯。” 李珣阴森森道:“你后面是谁?” 这话落下, 谢延玉安静了一瞬。 从贺兰危的角度,能看见画面里,李珣眉眼锋锐,显得有点乖戾,看着不太高兴。 他没有动作,垂眼看着谢延玉,想听她的回答, 随后,就听见谢延玉说:“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所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这话一落, 贺兰危莫名弯了弯唇。 李珣也听笑了:“你和别的男人离这么近,我还不能管吗?我怎么不能管?我和你成亲,明媒正娶名正言顺,就算他要进门也只能做小,得跪下给我敬茶,我想发卖就发卖了,就凭这个你说我能不能管?我凭什么不能管?是不是?嗯?说话!” 谢延玉:“……” 谢延玉被他吵得头疼,无奈到极点真的会笑:“你能不能小声点?” 她说:“旁边人听见了,都在看我。” 李珣腿一翘,阴阳怪气:“你敢做不敢让人看?说话,问你话呢,身后到底是谁?” “不是,我做什么了?”谢延玉头都大了,也知道按照李珣的性格,如果不给李珣看一下身后是谁,李珣真的会不依不饶,她往前一步,把传讯符的方向转了一下,让李珣看到了身后的贺兰危,然后说:“是我师兄。行了吗?可以说找我到底什么事了吗?” “不是不熟吗?不熟还在一起?不熟还离这么近?” “……” “说话!我问你话呢。” 谢延玉深吸一口气:“师尊托他教我剑法,所以我们来炼器阁挑剑,他说我握剑姿势不对,所以要帮我调整一下。” 同门师兄妹,有这种情况还是挺正常的, 李珣阴着脸,隔着传讯符盯着她看,他心里不舒坦,但也知道再问就过分了,青青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底线能踩,只要不越线,她多不耐烦都能好好说话,一越线她就直接翻脸,因此他扯扯唇:“行吧,勉强再信你一次。” 李珣说话蛮横,就像来抓奸的正夫,分明还没成亲,连定亲步骤都没完成,严格来说连未婚夫妻都暂时算不上,又凭什么用这种口吻说话? 贺兰危握着剑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死死盯着谢延玉,瞳孔一片浓黑,阴暗得不像话, 他扯扯唇,刚想说话。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 李珣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是李珣的手下推门进来了,在和李珣说话:“主人,属下刚才去送礼单,但没看见青青姑娘,只看见贺兰公子从她房间里出来,属下还问了一句呢,贺兰公子说青青姑娘不在!” 这话一落,空气里安静了一瞬。 谢延玉愣了下, 紧接着就看见李珣刚放晴一点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而此时,贺兰危站在旁边,眼睫颤动了下。他手指一勾,从谢延玉腰间把她的弟子令拿了下来,对着传讯符轻飘飘道:“我在师妹房间里,是因为她没带弟子令,所以我去帮她取。” 隔着传讯符, 他直视李珣的眼睛,缓慢露出一个笑,一字一顿,吐字清晰:“我和她的确不熟,剑尊可千万不、要、误、会、啊。” 第85章 倒贴 这也是你恨我的方式吗? 一盏茶后。 李珣踹开了炼器阁的门。 他来得快, 甚至还拎着剑,秾丽的眉眼被一身红衣衬得更为锋锐,整个人杀气腾腾的,透露出一股不好招惹的气息。 然而找到青青的时候, 却没在她身边看见贺兰危。 他顿了下:“人呢?” * 谢延玉已经让贺兰危先走了。 她太知道李珣的性子了, 也能感觉到刚才贺兰危那番话里隐含的敌意, 说是让李珣千万不要误会,口吻也慢条斯理的,但听起来就是让人不舒服,总觉得不知道他憋着什么坏, 接下来还要发什么疯, 这种未知最令人汗毛倒竖, 说是解释,但更像是挑衅。 以李珣的性子,估计切断视讯后, 就要提着剑直接杀过来了。 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善茬,一个像乱咬人的疯狗一样, 明着疯;另一个像阴暗水底的水草,暗着疯, 扭曲又偏执,缠着人的脚踝,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疯把人拽进水底一起沉沦。 这两人碰面, 谁也不知道会怎么闹, 谢延玉光是想到,就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了。 只不过,她虽没法阻拦李珣过来,但总能把贺兰危打发走。 因此, 李珣切断视讯后,她又继续让贺兰危教她握剑。 她表现得若无其事,好像对刚才的事情不怎么在意,不在意他挑衅李珣,也不在意李珣,所以即便在筹备定亲,将要有个未婚夫的名分,名正言顺又能怎么样? 贺兰危若有若无扯了扯唇,手把手帮她调整好了握剑的姿势。 但还不等再和她说话,下一秒,就感觉到她侧了侧身。 她往前一步,直接和他拉开了距离。 怀里一空,他动作顿了下。 随后就听见她说—— “原来是这样握,我知道了。 “那多谢师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咱们就明天再见?”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21节 这话一落, 贺兰危脸上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彻底沉下来。 他看着她,音色缓慢冰凉:“你什么意思?” “不是带我过来挑剑么,现在剑挑好了,就选这一把,咱们来这的目的达成了,师兄应当回去了。” 这话怎么听都有道理,贺兰危被噎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没理由留下来, 半晌后,他问:“不继续学无相剑?” 谢延玉说:“明天吧,今天医奴也休沐。” 她看着贺兰危,总觉得他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又道:“而且我未婚夫要来找我了。” 贺兰危听笑了,突然变得有点刻薄:“怎么,怕他看见我?你怕什么?怕他知道你我之间并非是不熟二字能概括的吗?” 谢延玉怔了下。 她看着他有点阴沉的面色,半晌后,突然笑了下:“是的,我怕他看见你,然后误会我们的关系。其实如今也就只是师兄妹的关系,我不想他误会,影响心情。” 你怕影响他心情,怎么不怕影响我心情? 这话直接往贺兰危心口捅了一刀,他眼眶有点发热,想要质问,却突然发觉自己没有立场质问,没名没分,被她采补过的事被旁人冒领了,而与她之间那些过去也都被她抹杀,给她那位准未婚夫腾位置。 像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他盯着她,好半晌后,又恢复了平时的高傲姿态,一字一顿道:“师妹不必自作多情,我与你之间,天差地别,没什么值得误会的。” 谢延玉闻言,刚要应声, 但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见他直接转身离开了。 * 这时候, 听见李珣发问,她淡淡道:“都说了不熟,带我挑完剑他当然就走了啊。” 李珣反问:“不熟?” 他逼近她,怒极反笑:“你当我是傻子吗?他都能帮你跑腿了你跟我说不熟?” 谢延玉闻言,没出声。 她好像有点不耐烦了,视线都没往他身上落,甚至开始看周围其他的法器,李珣被无视了个彻底,那股火气便窜得更高了,一抬手拽住她的胳膊,把她给拽到了身边: “问你话你就说话!心虚了是不是?你当我不知道你吗?你心虚了从来都是这样,是他自己走的还是你让他走的,就怕被我撞见发现什么?我信你一次两次你就当我好骗把我当傻子是不是?!” 谢延玉被他拽住手,甩了下,没甩开, 又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质问,她耐心彻底耗尽:“是又怎么样?” 这话一落, 李珣愣了下,一时间说不出话,阴森森地盯着她。 谢延玉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没完没了了是吗李珣?是又怎么样?是的话你还能悔婚吗?认清楚一点,你什么都做不了,你这条命握在我手里,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你只要还不想死,我就算叫你跪在这学狗叫你也得乖乖地叫,不是吗?” 李珣胸腔起伏着, 手被她拍了一巴掌,发出的清脆声响和她的话音夹杂在一起,他能看见手臂上淡红色的掌印,但感觉不到疼,好像整个人都经历了一瞬的空白期,随后感官才潮水般回笼,手臂火辣辣的疼,他盯着她,眼睛都气红了,见她转身要走,他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猛地把人给扛了起来! 失重感铺天盖地袭过来,谢延玉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就已经被李珣扛在肩上御剑走了, 震惊一瞬间比生气都多,她头朝下,血液倒流,耳朵都在轰鸣,为避免头着地摔下万丈山崖,本能伸手抓住他后背的衣服,然后把他死死搂住。 这样听话多了。 连骂都骂不出来,不然还指不定怎么骂他,多脏的话都轮着骂一遍。 李珣猩红着眼睛,不过半盏茶功夫就到了住处,他进了房间,手一松就能放开她,随便她这么高摔到地砖上会不会疼,会不会摔到脑子摔成个大傻子,但要松手的瞬间,感觉到她手臂紧紧抱着他背脊,他还是顿了顿,阔步往前,走到床边,直接把人摔在了软绵绵的被衾间。 随后他也欺身压过去,一只膝盖跪在她腿/间,手肘撑在她头边上,居高临下俯看她。 谢延玉头昏脑胀,苍白的脸色更苍白了,被砸在床上才缓过来,一抬眼就对上他放大的脸,浓丽的五官和猩红的眼,她勾出那枚定亲玉佩,要把它弄失效,嘴一张就要骂他。 结果下一秒, 李珣扣住她后脑,和要咬人一样吻下来。 于是骂人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舌尖被含住,只从喉咙里溢出来“唔”的一声, 这人按着她的手腕,吞/吃间,搅弄出一些湿淋淋的声响,动作很凶,但却将尖锐的齿尖收了回去,谢延玉被他弄得连眼尾都湿漉漉地泛红,尾椎都过电似的软下来,手臂本能圈住他的腰。 过了一会。 李珣才喘息着松开她。 他喉结滚动了下,将头垂下去,埋在她脖颈间:“不骂了?” 谢延玉并不畏惧李珣,情绪到了,想骂他便就随时能骂出来, 但被这么一打岔,一时间也没有很想骂人了。 他欺在她身上,两人贴得近,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能感觉到脖颈间他湿润灼热的呼吸,还有他胸腔中有力急促的心跳。她安静了一会,垂着眼睫,盯着他宽阔的肩,过了好一会,才风马牛不相及地回了一句:“……这次为何亲我,这也是你恨我的方式吗?” 李珣抬起眼看她。 他目光还是阴森森的,但因为情动,眼睛是红的,嘴唇也是红的,因此不仅不唬人,还有种奇异的娇。他像是想用眼神把她撕碎一样,过了好半晌,才阴嗖嗖地扯扯唇,反问:“那你就这样由着我亲算什么?” 谢延玉淡淡道:“算我愿意。” 李珣原本以为她会讥讽两句,又或者骂他、反驳他,他都做好了与她之间剑拔弩张再吵一架的准备,什么都想过了,就是没想过她会来这么一句,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耳畔一阵轰鸣,好像脑子都要炸开了。 好半天后, 他突然直起身:“你——” 谢延玉也坐起来,开始整理衣服。 她没说假话,李珣没弄疼她,不管是从推进剧情的方面,还是从她自己身体感受的方面,她都没什么好不愿意的。她垂着眼睫,把衣袖上的褶皱理平整,等着他继续说。 结果紧接着, 听见他说了句毫不相干的:“你刚才挑的什么剑?” 谢延玉:“七尺长的重剑,就刚才我手上拿着的那把。” 只不过刚才李珣把她扛回来,她没来得及拿那剑,更没来得及结账,那剑自然就落在了炼器阁,现在还没关门,若要过去,也能再买回来。 李珣回忆起她拿着的那剑,过了半晌,冷笑了声:“什么破剑。” 破剑? 那是炼器阁长老所炼制的法器,已算不可多得的好剑,拿出去也能引得不少人称赞,怎么能算是破剑呢。顶多是她不太懂剑,选剑的眼光不够好,没选到那里最好的剑。 谢延玉刚想说话,但下一秒,就看李珣起身,把他自己那把剑扔到了她身边:“拿着。” 他的剑很有分量。 通体漆黑,也是七尺重剑,但与炼器阁里陈列着的那些剑不同,这剑引饱了血,剑下亡魂不计其数,光是放在这里,不出鞘就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如果和这把剑比, 那炼器阁中那些剑,确实算不上什么好剑了。 李珣的剑,世人皆知,世人皆畏,名为太阴,是当世罕见的名剑。 谢延玉伸出手,指尖在剑鞘上碰了下,感觉到它冰冷的温度,和他那根义指是一样的冰冷,她难得有点惊讶:“送给我?” 李珣阴阳怪气:“免得别人嚼舌根,说我老婆就用一把破剑,传出去我挺没面子。” 谢延玉:“……” 谢延玉把剑收了起来。 李珣还在那继续阴阳怪气: “这世上基本没人不认识这把剑,我倒要看看,你佩着这把剑,还怎么在外面沾花惹草。你敢沾,倒也要看看有几个不长眼的胆子那么大,敢往你身上贴。 “我是恨你不错,但既然要成婚,总不能白白戴几顶绿帽子。” 谢延玉左耳进右耳出:“那你最开始给我传视讯,到底找我干什么?” 这话一落, 李珣原本话还没说完呢,这时候余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口。 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怒极反笑,突然想起来—— 他是要人去给她送礼单的。 礼单上都是她应该给他买的东西,从法器到灵宝,再到几千亩的田宅,再到商铺,应有尽有。 但礼单还没送出去,他自己先倒贴了一把剑! 第86章 你让他走 像一条被丢弃的狗 翌日。 谢延玉一早就到了贺兰危的住处。 她好像当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又继续找他学无相剑。 可她怎么能表现得这样若无其事? 贺兰危阴着脸看她,如果换做是以前,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她今天再来找他, 他一定会把她拒之门外, 等她求他, 他因她烦闷,又怎么能允许她像没事人一样,他该拉着她一起痛苦,挑刺、讥讽、刁难, 谁也别想好。 但这些都建立在她愿意迁就的基础上。 她从前愿意迁就, 现在却未必, 倘若他将人拒之门外,她兴许会转头就走。贺兰危竟难得地生出一点胆怯,他忽而意识到这段关系的主动权, 从来都不在他手里,而他现在已经没有权力再像以前那样。 因此, 半晌后,他还是沉着脸, 让她进了屋。 他拿着书册,帮她重温了一下昨天学的东西,然后便接着看她实践画符。 这一回, 贺兰危请来了医奴。 谢延玉要从医奴身上认穴位, 也不乏有要凑近了上手触摸的时候。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22节 上清仙宫的医奴都是男人,虽不会像她那侍从一样,摆出一副温顺的样子勾引她,都老老实实的, 穿着里衣坐在那,但今天来的这医奴,身形漂亮,肌理流畅,从身形看,甚至有几分像李珣,贺兰危坐在旁边,看见她的手碰上去,便觉得很刺眼。 半晌后,他突然出声:“用剑。” “什么?” “昨天不是挑了剑?当摆设吗?”贺兰危有些不耐,但转瞬又想起昨日临走前,他让炼器阁把她挑的剑记在他账上了,莫名的,他脸色又稍微缓和了些,语气淡淡:“把剑拿出来,用剑指他,直接练符术。” 谢延玉在这方面还算听话, 他要她直接用剑指,她便摊开手掌,掐了个诀。 贺兰危目光落在她手中,脑中突然划过几道念头。 她剑法是他教的。 她用的剑是他买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生出一点微妙的满足,想看见她用那把剑的模样,又突然觉得那剑虽好,却并非闻名于世的绝世名剑,她用来练习尚可,若长期用,还是应当从贺兰氏的宝库里挑一把更好的名剑。 不知家中哪把剑与她更合衬。 他看着她,思绪飘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 却看见一把通体漆黑的剑就凭空出现在她掌心—— 这不是昨天挑的那把剑。 她手指修长苍白,细瘦有力;这剑身漆黑,杀意凛冽。落在视线中,对比强烈,极为抢眼,却又意外地刺眼。这是世人皆知的,数年里陪伴剑尊李珣出生入死的…… 名剑太阴。 * 贺兰危一整天的情绪都很奇怪。 时好时坏,短暂地好了一会,紧接着变得更差,起起落落落落落,谢延玉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强烈的压抑感,不知道他自己一个人在那又犯什么病。 但好在即便他情绪不好,也没来找她麻烦,虽然冷着脸,态度十分疏冷,但也仍旧坐在旁边看她练习,对她没产生什么影响。因此她便也装作不知道,顶着他的视线练了一整天的剑,从早上练到日暮。 入夜的时候, 她终于把符术和阵法掌握好,勉强和剑法融合到了一起。 她学东西很快。 随后第二天,第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她已经可以流畅地舞出一套剑招。 至此,她便可以开始试着用无相剑实战了。 上清仙宫中有一处试炼场,试炼场中镇压着各种不同等级的凶兽,从最次等的炼气一境到化神期的都有,平日里弟子们学了新的招式,是可以去试炼场和凶兽对战,积累实战经验的。 于是第五天的时候,谢延玉让贺兰危带她去了试炼场。 她提着剑,和凶兽实战,从炼气期的凶兽开始。 起初还算轻松,但开始和筑基大圆满的凶兽对战后,就开始渐渐有些吃力了。 输赢不光看修为,即使谢延玉修为已有金丹五境,但实战经验实在少得可怜,而试炼场中关押的凶兽皆是从外面降服后抓来的,在被关进上清仙宫之前就在外面作威作福,实战经验非常丰富,因此谢延玉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贺兰危在旁边看她。 就看见开始和金丹期的凶兽对战时,她已经完全落入下风,显得有点体力不支,先前还有攻有防,这时候已经彻底转攻为防,用无相剑的剑法躲掉了好几次凶兽的攻击。 然而凶兽的招式太密集, 她连着躲了好几招以后,闪躲不及,一个不慎被凶兽抓住了脚踝, 然后凶兽的利爪就朝着她落下,谢延玉在地上滚了一圈,堪堪躲开,然后下一秒,一片混乱中,她没用无相剑,而是靠着蛮力双手持剑,往上一挥,捅穿了它的身体,险胜。 随后, 她把剑插在地上,撑着剑要起身。 也就是这一刹,贺兰危才看见,她脚踝被凶兽抓过的地方,破开了一条皮开肉绽的口子,很深,血流如注,把她鞋袜都打湿了,裙摆也被染红了一点。 他顿了下,终于站起身,快步往她那边走过去。 然而刚走到她身侧,就看见旁边出现个身影,是她那侍从。 分明没跟来,这时候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三两步冲到她身边,要将她抱起来:“小姐腿脚不便,属下抱您起来。” 谢延玉闻言,并未推拒,而是点了点头。 她由着那侍从将她抱起来,动作间,为了维持平衡,伸手环住了那侍卫的脖颈。 很近,很亲昵,两人之间仿佛竖起了一道屏障,旁人无法插足。 贺兰危脚步因此停了下来。 他站在不远处,安静垂目看着她。 她手中的剑是李珣给的,衣食住行是这侍从负责,这侍卫永远会阴魂不散跟着她,像一条粘人的狗一样咬着不放,将她看顾得无微不至—— 她又哪里会需要他? 她不需要。 贺兰危突然便觉得自己的举动很多余。 他走过来的举动又多余又滑稽,是一件纯然没有意义的事情,哪怕是站在这里,他都觉得脚下如有针毡,让他想不管不顾,像落荒而逃一样转身离开,他从没这么狼狈过。 然而刚转过身, 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谢延玉的声音:“师兄。” 贺兰危心跳漏了一拍。 他脚步停下,半晌后,才又转过身,淡声问:“怎么?” 谢延玉在沈琅怀里,观察着他。 他脸上的表情泰然自若,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是一种高高在上的疏淡,所以其实很难分辨出情绪,但她看见了他略微泛红的眼睑。 她安静了一会,然后缓缓道:“师兄过来这里做什么?” 她好像是故意要让他难堪一样, 贺兰危盯着她看了半晌,没回答:“受伤了就回去疗伤。” 谢延玉却说:“那师兄帮我包扎一下吧。” 她又在使唤他了, 贺兰危听得想笑,但心脏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跳起来,他有点想问她怎么不叫你那侍从给你包,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并没有问,也没拒绝她。 只是安静半晌,然后随手点了下那侍从,对她说:“行,那你让他走。” 这话一落, 谢延玉感觉到那侍从将她抱得更紧了。 她侧过眼,就对上那侍从可怜兮兮的目光:“小姐……” 谢延玉挪开眼,指了下旁边的椅子:“把我放那儿吧,然后你先走,师兄会送我回去的。” 这回眼眶泛红的人成了这侍从, 他眼睛一下就蒙上水光,像一条被丢弃的狗,琥珀色的眼睛里蕴含着一点暗色,他看了贺兰危一眼,然而却看见贺兰危可有可不有地弯起了唇。 好像一瞬之间位置对调, 那天晚上是他顶替了贺兰危的位置,在屋子里,对着屋外的贺兰危这样笑, 现在却是贺兰危对着他这样笑了,像个胜利者一样高高在上俯瞰他,好像在说即使冒领了名分也没用,她还是会在某些时刻优先选择他。 沈琅眼底的阴暗几乎要破土而出,长出扭曲的藤蔓,圈着谢延玉的手臂牢牢收紧,想把她一口一口咬碎了吞进去,吃进肚子里去,让她的血肉彻底和他的长在一起,让他成为她的一部分,这样旁人就不会再抢走她的注意力, 但是垂下眼再对上她的目光, 他眼睫颤动了下,最终还是收起了尖锐的毒牙,乖顺地把她放在了那椅子上。 * 贺兰危从来没给旁人包扎过。 他把谢延玉的脚踝抬起来,看见她的伤口已经被那侍从用灵力治疗过了,愈合了一些,但因为伤口太深,即便用灵力治疗也没法立刻就好,皮肉仍旧外翻着,看起来狰狞可怕,血止住了,但感觉随便再碰一碰,还会继续流血。 他思索了下,然后从芥子袋里取出一瓶伤药,把药粉倒在她伤口上。 还是有点疼的。 谢延玉垂眼看着他的动作,只不过她不怕疼,各种伤都受过,所以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皱了下眉头,甚至腿都没往回缩一下,仍旧放在那里,由着他继续给她上药。 与此同时, 她听见脑中系统提示音响起, 因为原剧情中她给贺兰危上过药,这时候贺兰危给她包扎,剧情也有所推进,从47%推进到了49%。 她让他给她上药,就是为了推这点剧情。 这时候剧情推完,她也不想继续让他包扎了,手太生,不如她那侍从包得好。 但正要把腿收回来, 却听见他说:“之后不要来试炼场了。” 谢延玉疑惑:“为什么?” 贺兰危说:“我和你打。” 谢延玉偏了偏头,有点意外,没想到贺兰危和她说这个。 其实如果能找到人对打是最好的,毕竟如果对手是相熟的人,便更能掌握分寸,既能让她练好剑法,又点到为止,不会让她受伤,更不会让她像今天和凶兽对战这样,脚上划这样深一道血口。 但是像无相剑这种剑法,哪怕只是普通的过招,也会真真切切消耗到敌人,即使对方修为更高,甚至对方打赢了,但只要接了招,就会被消耗。 因此,若要练无相剑,是没人愿意陪练的。 贺兰危要和她对打,让她练无相剑,他便会被剑招消耗,即使修为不俗,但也会受伤。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淡淡道:“给你包扎很麻烦。”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23节 谢延玉闻言,没出声。 她看着他,若有所思,突然在想—— 衡量是否掌握无相剑的标准也很简单,便是能不能取出元婴修士的心头血。 凶兽的心头血没什么用,修士的却很有用。 既然他都愿意陪她对打了, 那么。 她是不是能取他的心头血? 第87章 她采补了他 难道不应该负责?…… 之后几天, 谢延玉没再去过试炼场。 她和贺兰危对打,剑术进步得飞快,不过短短几天,已经可以真真正正接下贺兰危好几招了。 这一天。 谢延玉照常与他对打。 剑光之中, 贺兰危持剑朝她刺来, 谢延玉后退一步, 提剑挡住他的攻击,随后闪身躲了一下他的剑气。 也就是这一瞬间,剑气掠过她耳边,拂动她鬓边碎发, 她好像突然听见剑气带起的细微风声, 仿佛突然开窍了一般, 她的五感陡然变得敏锐,仿佛能感觉到天地间与自己身体里的灵力流动,就连神识都似乎短暂地与手中剑融为一体—— 她好像掌握了无相剑。 谢延玉又转身接下贺兰危一招, 她视线快速从他身上掠过,找到他身法的弱点, 紧接着,她捏剑的手一紧, 毫无预兆地出招,剑气破开周围的风,直击贺兰危心口! * 谢延玉逼出了贺兰危的心头血。 以剑招为阵, 以剑风行符术, 竟一瞬间迫使贺兰危浑身气血外涌。 心头血凝结成一颗殷红的血珠,漂浮在半空, 系统在谢延玉脑子里尖叫:【无相剑这么牛吗,你居然把贺兰危打伤了, 都把他弄晕过去了!!他他可是大男主啊,快要化神期了,我……】 叫到这里,它话音突然顿了下,意识到自己反应不太对,好像莫名其妙的对谢延玉有点过于吹捧了。 然后它叫得更大声了:【不对啊,等一下,你把他搞晕过去了!你为什么取他心头血啊?!】 谢延玉语气淡淡:因为我想看看,我有没有掌握无相剑。 系统:【试炼场里那么多凶兽,你怎么不用凶兽试,要用他试?】 谢延玉眼梢抬了下。 她没说话,但系统越来越了解她了,也不需要她说话,光是看见她这反应就明白过来了,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要伤害贺兰危,看一看他的底线在哪里。 故意要取他的心头血,因为修士的心头血比凶兽的心头血有用,加以炼化后,用途很多,即使暂时用不上,也可以拿着以备不时之需,她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好东西。 系统:【你……】 谢延玉:嗯? 系统:【哎我真是管不了你,但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剧情进度?】 谢延玉:进度推了。 她这话一落,下一秒,系统果然像是收到了什么提示一样。 它播报道:【因为掌握了无相剑,契合了原剧情里贺兰危教你法术的剧情,所以剧情进度从49%推到了51%……】 谢延玉:嗯。 系统沉默半晌,气势都弱了:【……但你好不容易和他关系缓和了一点,现在就取人家心头血,太过火了吧,他会生气吧,要是生气了不理你怎么办?不会又要晾着他吧,我感觉之前那一次就够了,再这样就不好使了。他太傲了,真的不可能一次又一次低头。】 谢延玉:嗯,有道理。 系统:【那要怎么样?】 谢延玉:那等他醒来先看看他的态度吧。 她语气很无所谓,走上前一步,将那滴心头血收进了掌心。 * 贺兰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 床帐半落下来,侧过眼,影影绰绰地能看见一道身影,是谢延玉坐在他床边。 大约是听见了他醒来的动静,她撩开床帐,朝他这边看过来, 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眼睛半垂着,查看他的状态。 贺兰危坐起身。 谢延玉看见他这动作:“公子。” 她端起旁边的药碗:“之前是我不小心,没注意到,误伤了公子,害您受了伤。我刚才熬了药,公子喝一些,身体会好得快一些。” 她错误承认得飞快,端着药,用汤匙舀起一点药汁,凑到他唇边。 贺兰危闻到药的苦味。 不太好闻。 他脸上表情淡淡的,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她倒有了几分之前低眉顺眼的样子,不像最近这样一直是很冷淡的陌生人态度。 贺兰危指尖动了下,复又垂下了眼。 他没喝药。 谢延玉拿着汤匙,药就放在他唇边,兴许是真的不高兴了,所以他并不是很给面子。 谢延玉没动,也没再开口,心里开始思考他到底有多不高兴,再晾他一阵子他能不能自己好,毕竟她最终的目的还是推剧情,能晾他一次,晾第二次不一定有用。 她这边正想着, 然而下一秒,就听见贺兰危慢条斯理叫她名字:“谢延玉。” 谢延玉:“嗯?” 贺兰危看着药汁上面腾起的白雾:“很烫。你要我怎么喝?” 他也没提她取他心头血的事。 昏过去那一刹,他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会取他心头血,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事生气,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都是他自己和她过招时掉以轻心,没防住而已。 若一定要计较,顶多是计较,她太不把他当回事。 所有人都仰望他,对他小心翼翼,哪个敢故意伤他?她又怎么敢不把他当回事? 但她刚才已经认过一次错了。 虽然也听不出来到底真心还是假意,是真认错还是忌惮,贺兰危陡然发现,自己也并不是很想计较这些,甚至内心深处有点抵触,不想和她把事情拆开了揉碎了掰扯。 他也并不想深究为什么会这样。 只是眼下看着她这态度,他发觉,他好像又重新得到了一点挑刺的权力。 于是他淡淡道:“晾凉一些再喂我。” * 谢延玉的态度好像真的回到了从前。 贺兰危要她把药晾凉再喂给他,她竟也真的坐在旁边,等着药凉,然后一口一口喂他喝了下去。要她照顾他直到他身体恢复,她竟然也答应了下来,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天都会过来探望他,给他喂药。 为什么? 因为她取了他的心头血? 其实只不过是一滴心头血罢了,他虽受了伤,但也不至于好几天卧床不起,但意识到她可能是因为心头血的事,觉得对不起他,所以才迁就他,贺兰危竟生出一点微妙的上瘾感。 他刻意延缓了身体愈合的速度,每次她给他喂药的时候,她在他身边的时候,她用灵力查看他身体状态的时候,他感受着她的触碰,注视着她,视线越来越晦暗,一个念头如同毒藤般日益生长,想要代他抓紧一些东西—— 倘若她知道…… 她那天采补的人是他呢? * 一转眼又过了好几天。 这几天里,谢延玉都会去陪一陪贺兰危。 他要她给他送药,但好在她也并不需要亲自熬药。 她都是叫侍从帮她熬好,然后她再带过去,拿着药喂他两口,然后再在他院子里自己练一练无相剑。 总归这样也不需要花什么心思。 并且,这样也推进了一些剧情进度,因此贺兰危一直要她去,她也就去了。因此,这些天里,和贺兰危这条剧情线的进度也缓慢地推到了55%。 但这一天, 谢延玉没有去找贺兰危。 上清仙宫那百年一开的秘境明天就要开了,她分得清事情主次,所以留在了自己居所整理东西,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法器和丹药整理好,一一放进芥子袋里。 沈琅一边帮她收拾,一边问:“小姐整理这些法器做什么?” 谢延玉说:“明天上清仙宫的秘境就要开了,我要去一趟。” 她之前并没有和沈琅提起这件事, 这时候, 沈琅乍然听见她的打算,愣了下:“原来小姐这几天一直在学无相剑,就是为了去那秘境吗?” 谢延玉:“嗯。” 沈琅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和春水一样,温和道:“小姐去那秘境做什么?您要是早一些说,就不需要学了。您想要什么?属下可以进去帮您拿。” 谢延玉并不准备隐瞒:“我进去不是为了拿什么东西。这秘境另一个入口在妖界,妖尊应该会进这秘境,我过去是想见一下妖尊。”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24节 这话音一落, 那侍从突然沉默了下来。 谢延玉提起这件事,刚要吩咐他一些进秘境后的注意事项,她准备把他带过去,然而还不等开口,一转眼,就看见他表情有些微妙。 于是她问:“你怎么了?” 沈琅迅速将表情的异样掩饰好, 他垂下眼,继续帮她整理东西:“……没事。” 他原本想问她为什么这么笃定妖尊会进秘境,但他知道这样问有些怪异,他以一个侍从的身份陪在她身边,问这种话很容易惹她生疑,于是便什么也没说。 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安。 好像站在不见底的深渊边,他不知道深渊有多深,下面有什么。 半晌后,他还是忍不住试探:“小姐为什么要见妖尊?” 谢延玉说:“私事。” 沈琅:“嗯……” 沈琅看着她,思忖了半晌,还想说话, 然而下一秒,就看见谢延玉拿出了一样法器,她把东西递给他:“帮我把这个也收好。” 沈琅垂下眼。 这法器是专门克制蛇妖的,像一把匕首的形状,塞进手里触感凉凉的,很快就被体温捂热,但即便如此,沈琅还是感觉到那凉意顺着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钻进骨血里,令他遍体生寒,连曾经最弱小时遇见天敌,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小姐为什么……准备这个?” 谢延玉看了他一眼: “当然是因为怕见到妖尊后,他用蛇尾绞死我。” * 谢延玉觉得这侍从今天有些奇怪,但说不上来究竟哪里奇怪, 但还不等她仔细想, 就收到了贺兰危的传讯:【来找我。】 谢延玉将注意力转到这上面来,回了一句:【今天不行,今天有事。】 那一边, 贺兰危收到她的消息,目光晦暗。 他刚要再发点什么过去,下一秒,又收到她的讯息:【这么些天,师兄身体应该也好了吧?】 所以他身体好了,一切又会恢复原样。 她的愧疚和忌惮就只有那么一点,取了他的心头血而已,他不可能一辈子缠绵病榻,随着时间向前走,她又会恢复前一阵的样子,冷冰冰的像陌生人,倒显得他计较了,贪得无厌一样留在原地无法抽身。 贺兰危突然把传讯符给扔开。 但过了一会,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那股烦躁感更甚。 前些日子被压下去的念头又开始复苏,她凭什么和没事人一样把他扔在原地,她难道以为就只有心头血这一件事吗?她采补了他,她和他有了夫妻之实,他并不准备和那低贱的侍从抢什么炉鼎的名头,但她难道不应该负责吗? 知道了那天被采补的是他,她难道还能这样对他吗? 半晌后, 他又捡起传讯符,手指在上面停了很久,面色阴暗:【过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谢延玉很快回了一条:【有什么事,直接传讯说吧。】 贺兰危盯着传讯符, 他的手指好像僵住,迟迟无法将那种话编辑出来, 他拿了一件法器出来,将这法器放在掌心,往里面注入了一些她的气息。这法器看起来像一面镜子,却是一次性的,名叫往事镜,因为里面被注入了她的气息,所以只有她她触碰到这镜子,这镜子才会生效。 只要触碰到它,就会想起一些被忘记的记忆,例如那天采补他时的事。 想起来后,这镜子便会碎裂。 他端详着往事镜,给她发去一条信息:【是有东西要给你。有样法器,上面有你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你落在这了,来取。】 * 谢延玉并不记得有什么东西落在贺兰危那里了。 但是看他这么笃定,她又回忆起来。 正要再回复,问他是个什么样的法器,就听见那侍从出声了:“小姐。” 谢延玉:“嗯?” 沈琅看着贺兰危发来的讯息,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那种不安几乎要溢出来了,这是妖族的本能,近乎于一种预感。 于是他说:“我去吧,反正是拿东西,不需要您本人去。” 谢延玉:“也对。” 沈琅看了她一会,又将那对付蛇妖的法器放回她掌心:“我……我祖上和妖界有一些渊源,我知道要如何对付妖尊,您不用带,只要带我过去就好,我不会让妖尊伤害您的。” 谢延玉眼梢抬了下:“如何对付?” 沈琅低声道:“倒也不是什么招式,是和属下的血脉有关,小姐带着属下去,倘若您有什么要求,说不定,属下还能让妖尊答应您。” 谢延玉闻言:“那你还挺有用的。” 她道:“我本来就是准备带你去的。行了,你快去帮我取东西吧。” 说完这话, 她给贺兰危回了句:【来了。】 第88章 不要扔掉我 求你 贺兰危没等到谢延玉。 他听见敲门的声音, 推开门,看见门外的人是沈琅。 于是他眼神彻底冷下来:“叫她过来。” 沈琅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含笑看他:“贺兰公子说笑了,我家小姐主要是嫌您烦,不愿意过来见您, 所以才派属下来的。您要给她什么, 给属下就是。” 贺兰危浓黑的眼睛看了他半晌, 随后一言不发,直接要关门, 但刚一动,沈琅就用法术召来一阵风, 把半关的门彻底给打开了:“小姐是不会过来的, 若空着手回去, 小姐恐怕会不高兴,所以公子还是别让属下太为难……” 话音未落, 沈琅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 话音一顿,表情也僵住了, 显得有点扭曲, 贺兰危顺着他的目光回头, 发现他在看—— 屋子里桌面上的往事镜。 贺兰危来开门前随手把它放在桌上的,这时候见沈琅这样看着它,他安静了片刻, 随后反而是笑了, 夹枪带棒:“怎么,害怕了?鸠占鹊巢这么久,有些东西,总应当还给我了。” * 谢延玉等了一会, 都没见那侍从回来。 她的住处和贺兰危的并不远,毕竟都师承赵真,所以住处也在同一峰,只不过爬上爬下有些累,但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不会御剑,来回也不会花太久。 但这时候, 她已经整理完了要带的法器,还查漏补缺了一遍,已经花了不少时间。 那侍从离开都有小半时辰了,拿个东西要那么久吗? 谢延玉本能地感觉到有点不对。 她问系统:你能看见贺兰危和我侍从那的情况吗? 系统:【不行。】 系统这一点上并没有隐瞒她,它权限有限:【我的视角是跟着你走的,那侍从和贺兰危离你太远了,我看不见。怎么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谢延玉:这么久了还不回来,有点奇怪。 系统见怪不怪:【没准打起来了呢,这两人本来就剑拔弩张的。】 如果换在是平时,这两人打起来也就打起来了,谢延玉并没那个闲心思管这些。 但明天就要进秘境了,那侍从刚才还提到妖尊的事,谢延玉没全信,但也没全不信,但心中能确定他是有用的;她原本准备带着他进秘境,但可有可无,如今却是一定要带他去了。 因此, 谢延玉又等了一会,见那侍从还没回来,便直接去了贺兰危那。 * 贺兰危与谢延玉住在同一峰,所以距离不远, 一刻钟后,谢延玉到了贺兰危的住处,但是还没走近,就听见了打斗的声音,动静非常大,像是把彼此往死里打,不远处的一棵树都被轰碎了。 她皱了下眉,随后快速走近, 视野刚变得清晰,看见他们打斗的身影,紧接着下一刻,就看见贺兰危一招打在了她那侍从心口, 那侍从闪躲不及,被打中心脉,一口血吐出来,整个人摔倒在地—— 他可不能出问题。 眼看着贺兰危还要继续出招,直接下死手,谢延玉手掌摊开,太阴瞬间出现在了掌心,她迅速挥剑,用了无相剑的招式,以剑风为符,挡住了贺兰危的招式:“够了,真要把他打死吗?” 这话一落, 贺兰危像是懵了一下,因此没躲开她那道剑气,也被逼退了两步。 他闷咳出一口血来,随后视线黑沉地看向她,就看见她走过来,但她甚至没看他一眼,而是蹲下身,扶起了那侍从。 而那侍从奄奄一息,朝着他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笑——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25节 故意的。 这下贱东西是故意的,故意不躲开他那一招,故意被他打中,故意要谢延玉看见。 眼睛又热又胀,酸胀得发疼,贺兰危一股火气冲头:“谢延玉!” 谢延玉用灵力查看那侍从的身体状态,头也不抬:“嗯?” 贺兰危原本想质问她,这么拙劣的演技你也要信吗,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吗? 但这时候,他看见她头也不抬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关切这侍从,因此他目光变得沉郁,质问的话也卡在了喉咙口,满脑子只剩下另一个问题,这侍从凭什么?就凭冒领了本该属于他的名分? 他有点扭曲了, 好半晌后,他盯着她,突然笑出来, 然后他将往事镜丢给她:“先看这个。” 谢延玉看他把东西丢过来,本能地伸手去接,怕东西砸在地上砸碎了。但是把东西拿到手里,才发现自己没见过这东西,这也不是她的法器。 刚要说话, 但下一秒,她的手指尖触碰到了镜面, 紧接着,下一秒,就感觉到一阵头痛欲裂。 * 往事镜的作用,就是帮人记起被遗忘的往事。 因此,即便谢延玉早已经通过系统知道了,被她采补的是贺兰危,但此时,那天的事情,她也一样不落地记了起来,甚至想起了在妖界山洞中被遗忘的记忆。 那一天, 她中毒后,问那侍从的话是—— 那妖是你,对吧? 谢延玉扶着那妖物的手松开了,她捂住头,捏着镜子,除了这些事情以外,她还看见了一些别的画面,好像是原剧情中的几个画面,可是这些画面却像被她遗忘的记忆一样,好像不光是一段剧情,而是她亲身经历过的,此时颠倒混乱地从她记忆深处涌出来。 这些画面太碎了, 谢延玉试图捕捉它们,拼凑出一些完整的逻辑线, 但是也就在这时,往事镜的镜面“啪”的一声碎裂成蛛网状。 效用发挥完,它失效了。 谢延玉脑子里那些翻涌的画面瞬间消失,她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点碎片,很不完整,但是很真实。 所以……剧情真的只是剧情吗? 系统意识到谢延玉的异样:【你怎么了?】 谢延玉回过神来。 她记忆里浮现出的和原剧情有关的画面,她并不准备和系统坦诚,更不可能和系统说自己看见了什么,于是她搪塞道:没事。 往事镜已经失效, 眼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谢延玉没有失神太久,垂眼看向了那侍从。 她低声问:“你说可以从妖尊手中保护我。你和妖尊,是什么关系?” 沈琅面色苍白。 她这句话问出来,他就知道,她已经想起那天山洞里的事了。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但即使不看,他也知道,她现在的目光应该有多冷淡,他用卑劣的谎言骗了她一次又一次,抓着她那一点怜惜与共情不愿意松手,被拆穿后,她会怎么看待他? 他慌乱又茫然,手指尖都冷透了,抬手想要去抓她的手, 可是指尖触碰到她手指的时候,就感觉到她要避开,他愣了好久,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强硬地抓住她的手,不敢抬头看她的表情,他就垂下头,用脸贴住她的手。 他真怕什么都抓不住了,这时候,明知道不该再卑劣地欺骗她,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要见妖尊做什么?有什么私事?这辈子,这个时候,她不该要见他的。 他能重生,她怎么不能?她或许想起了一些前世的事,想起的不多,但他不敢去探究,更不敢坦诚,他身体都在发抖,好半晌才说:“我和妖尊……是同族。我修为也很高,有化神期,和妖尊也不相上下,我——” “对不起,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宝宝,你可以利用我, “不要扔掉我,你想利用我干什么都可以,我真的很有用,可以当你最听话的狗……” 谢延玉被他捏着手,听见他语无伦次的话, 她对这侍卫原本是有一点微妙的可怜,总觉得看见他像看见她自己,不过这个时候,那点可怜就尽数湮灭了,多了一些不耐烦。但她觉得有些好笑,她并没有准备赶他走,毕竟他很有用,他到底在怕什么? 她刚要说话, 然而下一秒,就看见他一口血吐出来,晕了过去。 * 沈琅虽是故意挨下贺兰危那一招,但也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招,谢延玉用灵力查探过他灵脉,知道他受了很重的伤,这时候支撑不住,晕过去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明天秘境就要开了! 像他伤成这样,若要清醒过来,恐怕一天根本不够。 她需得带着他,以防万一,如今事情发展成这样,给他输灵力也不管用,他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盯着他,焦躁起来, 好半晌后,才想起来,询问系统:贺兰危的心头血,是不是能给他疗伤,让他今天醒过来? 系统:【可以。】 它有点意外:【你要给他用?】 * 那一边。 贺兰危站在不远处,压着喉咙里的血腥味,看着谢延玉。 往事镜已碎,她有什么忘记了的,这时候都应该想起来了,她不应当再挨着沈琅,不应该再将目光落在那下贱货色的身上。 被她采补的人是他,被她取心头血的是他, 即使他打了那下贱货色,也是应该的,打一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有什么不对?不过打是晕了而已,又不是死了。 她应该看着他。 贺兰危等着谢延玉撇开那下贱货色,过来找他, 喉咙里的血腥味,带起一股淡淡的甜蜜,他看着她,手指掐得紧紧的。 但下一秒, 他看见她掌心出现一粒殷红的血滴, 她从始至终,一直都没有回头看他,这时候则是用灵力把那血滴,送进了那侍卫的身体—— 这是他的心头血。 ……她把他的心头血,用来给这贱人疗伤。 所以从始至终,她对这贱人好,和采补的事根本没有关系! 贺兰危眼眶通红,压在喉咙里的血腥味疯狂上涌,眼前阵阵发黑,终于克制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第89章 凑到她面前自取其辱 情丝蛊会惩罚他…… 谢延玉在给沈琅输灵力。 把心头血送进他身体后, 还需要用灵力帮他运化,要花一些精力和时间。等运化完,沈琅转醒的时候,她才缓过神来, 回头看, 就发现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贺兰危已经走了。 这地方是他的住处, 很大一座庭院,在里面绕来绕去都要绕一阵子,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系统说:【他走很久了,走之前还吐血了。】 谢延玉:? 她说:我那一剑也没把他伤这么重吧。 系统:【你当着他的面, 把他的心头血喂给别人, 他气吐血了……】 谢延玉:…… 谢延玉刚才注意力一直放在沈琅身上, 怕他醒不来不能跟她进秘境了,根本就没关注贺兰危那边的动静,也一时间忘记了是当着他面在用他的心头血治别人—— 设身处地, 换位思考。 换做是她是贺兰危,她可能都会生气。 他这人高高在上, 谢延玉平日里是很难共情到他的,饶是这样, 这时候她也能感觉到,这次有些太过了;平日里即使是有意识地踩他底线,也是一点点踩, 但刚才这行为无异于直接把他的底线往深渊里踩, 把他的尊严放在泥地里碾。 他这次应该真的很生气。 比之前每一次被她触怒,都要生气。 谢延玉沉默了一会。 系统看着她,心说完啦。 这一茬过后,不知道贺兰危对她的态度会有多冷淡, 别说来找她了,她去找他,他理不理她、见不见她还说不准呢。 都这样了,这剧情要怎么继续往前推? 它苦思冥想,刚想劝她两句,让她要不趁现在去找贺兰危解释一下, 然而下一秒, 却看见她拽了下沈琅。 然后,就听见她问沈琅:“你化神期,所以你其实会御剑,对吗?” “嗯,”沈琅愣了下:“怎么了?” 谢延玉说:“运化灵力帮你疗伤很累,现在不想下山了,你御剑带我回去吧。” 沈琅眼睫一抖。 他骗了她,但她还帮他疗伤,用的是贺兰危的心头血, 他心头酸软,他不在意她是不是为了利用他,觉得他有用才这样,能被她利用就是他的福分,说明他不会被她扔掉,仅仅是这个认知就让他生起巨大的喜悦,连头皮都在发麻,他呼吸都带颤,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看。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26节 片刻后, 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身,抱住了她。 淡淡的竹叶气息落下来,兜头将她笼罩住,因为没想到他会突然抱她,所以谢延玉身体僵了一瞬。但还不等她发问,就听见他声音落在头顶:“妖族行路,不需要御剑。” 谢延玉:“嗯?” 沈琅手按住她的胳膊,垂眼看着她,目光深暗到几乎要滴出浓重的爱/欲,半晌后,他将她抱紧了一点,喉结几不可见滚动一下,低低说:“都是这样。” 话音一落, 两人的身形瞬间化作一团妖异的烟雾。 下一秒,直接出现在了谢延玉的住处。 谢延玉还没见过这种行路的法术,震惊了一下, 系统也很震惊,在她脑子里喊:【你怎么回去了!不去找贺兰危道歉吗?!】 * 贺兰危从来没这样过。 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把院子里的东西几乎都砸了个遍,能砸的都被他砸了,桌上的砚台,房间里的花瓶,院子里的石桌,几乎没有一样东西幸免于难,两进两出的偌大院子被他翻来翻去地砸,加上之前打过架,这时候看起来彻底和废墟差不多了。 侍从们在旁边看着他,都不敢去问他发生什么事了,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敢吱声,只敢默默跟在他身后收拾残局。 好在傍晚的时候,他终于不砸东西了。 侍从们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看见他坐在院子门口,像是在等人。 但是侍从们往外看,发现也没人啊,这一峰很清净,总共就三处居所,赵真,贺兰危,还有谢延玉,人不多,加上贺兰危身边侍奉的侍从,总共也就十来人,平时也不会有人登门。 这几天,来的也就是谢延玉一个人—— 对了。 谢延玉。 侍从们想到这,仿佛若有所悟,心想或许是谢姑娘把公子惹成这样的。 所以公子在等她上门道歉? 众人心中胡乱揣测。 但是到了夜里,都没人上门来。 于是侍从们就看见,贺兰危怒极反笑了一样,又砸了个东西。这东西一直在他手里握着,侍从们也不知道是什么,这时候再一看,借着月光,才看清楚,他砸的东西是一枚玉佩,谢延玉送给他的那枚玉佩,朱雀纹的,剑尊李珣手里也有一枚。 玉佩被砸得稀巴烂,在月光下泛冷光,色泽像眼泪。 贺兰危砸完东西,还不解气,冷着脸色好半天,随后又拿起传讯符。 原本想的是再解除和她的好友关系, 但东西拿在手里,他晃了晃神,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手不听使唤地编辑出一条讯息:【不应该给我个解释吗?】 这消息没发出去。 但贺兰危还是像被烫了一下。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想着找她要个解释,凑到她面前自取其辱,他没法欺骗自己,他现在就是昏了头,在犯贱,在助长她的气焰,帮着她把他自己的脊骨往脚底下踩! 他突然一用力,直接将传讯符也砸了,一摔门,又进了房间。 房间已经被重新打扫好了,之前被他砸出来的狼藉全都复原,他又用力踹翻了一把椅子,然后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地上,他闭着眼睛喘息,但是一闭上眼睛就看她的脸,从下午,到现在,她拂袖而去却没有半刻脑子里是没想到她的,她什么都不用做就把他逼疯,她真的要把他逼疯了! 贺兰危猛地又睁开眼睛,眼睛通红,爬满了血丝,他厌恶这个满脑子是她的自己,厌恶这个还想向她要个解释的自己,但他根本克制不住,但他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像个下贱货色一样,低下头让她踩自己的脊梁。 他喘着粗气,既然没法不想,就搜魂,洗魂,用法术把这个人从脑子里抹去,洗掉和她有关的所有记忆。手里乍然迸发出一阵白光,他直接要用法术往自己识海里探。 但也就在这时, 手刚贴上额头,他突然感觉到心口一阵剧痛, 下一秒,他又呕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 与此同时。 谢延玉正在卧房里,闭着眼睛,在脑子里翻原剧情。 系统还在她脑子里不停地念,问她为什么不去找贺兰危。 谢延玉被烦得不行了,回了句:【因为明天就要进秘境了。】 贺兰危气性太大了。 就今天这样的事,他生气了,要和他缓和关系,一天是不够的。 所以她没时间和他掰扯,这些事情还是等她从秘境出来再说比较好。 系统:【贺兰危应该也会去秘境,你可以和他一起啊。】 谢延玉:我和李珣一起。 系统:【你和李珣一起干什么?你去秘境也就是为了见妖尊啊,也不一定能推剧情线,但贺兰危这边万一出问题,剧情线就真的崩了,你要见妖尊,也可以之后找机会再见吧?总之,先稳住贺兰危吧,他作为首徒,应该会去秘境,你今天不想找他,就明天和他一起进秘境。】 这话是对的。 倘若进秘境只是为了见妖尊,从而导致顾不上贺兰危这条线,确实是得不偿失。 谢延玉能分清轻重缓急,但系统不知道,她如今进秘境,已经不光是为了见妖尊了。 往事镜让她看见了一些画面。 那些画面像原剧情,又像是她的记忆,和李珣有些关系,也和这秘境有些关系。 因此,她这趟进秘境,除了见妖尊以外,还准备再额外去一个地方,但这地方,缺了李珣她就去不了。 谢延玉不想和系统解释,所以这时候,她就闭着眼, 系统太吵了,她正想让它闭嘴, 然而也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心口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像是被什么东西牵扯住了一样,不疼,但很微妙,好像她与某个人之间建立了某种牵扯。 这感觉是…… 系统突然道:【是情丝蛊!】 谢延玉:嗯? 系统说:【我之前忘了告诉你了。你觉得紫色的金萝花奇怪,是因为紫色的金萝花是用灵力催熟出来的,药效比金色的金萝花减半。你用这个炼了情丝蛊解药,根本解不了蛊,只能压制。】 它说:【所以,情丝蛊根本没解,贺兰危和你欢/好的那一刻,就重新复苏了。情丝蛊么,一旦生效,除非剔除灵根变回凡人才能拔除,除此之外,别的事情都没法斩断你们之间的羁绊,你们之间必须死死纠缠。】 但平常,情丝蛊之间是不会有相互感应的。 谢延玉这时候能感应到情丝蛊的牵扯,只能是因为,贺兰危正在试图抹去他识海里和她有关的痕迹,比如说他试图忘记她,斩断和她的关联。 这种时候,情丝蛊便会惩罚他。 他会有如被毒虫噬心一样痛苦,但谢延玉只会感觉到一点羁绊,因为他是受蛊之人,被谢延玉所牵制,他们之间自此便不会平等,她可以忘记他,抛弃他,但他不可以。 系统道:【所以他真的很生气了,都准备洗魂了。】 它啧了一声:【怎么这么疯,极端成这样也真是不容易。】 谢延玉则在算时间, 半晌后,她说:所以,情丝蛊每半月左右发作一次,他这几日应当也要发作了…… 这下她也不用去找他了。 更不用去缓和关系—— 因为他身受蛊毒牵制,届时会自己来找她。 第90章 贴身衣物上 沾染了他的…… 进秘境前, 谢延玉就给李珣传过讯,说要和他一起。 这秘境危险,李珣本想问她要进去干什么,但刚编辑好讯息, 就又觉得这问题很奇怪, 看起来就好像他在关心她一样, 但他怎么可能关心她呢。 因此,剑尊大人又删掉了那条讯息。 他编辑了一条新的发给她:【行,你想跟就跟,但话先跟你说好, 我要去很危险的地方抢法器, 到时候你要是被凶兽叼走了, 或是被凶兽攻击了,脑浆被打出来我都不会管你。】 但谢延玉没理他。 一个字都没回。 * 翌日。 秘境开启。 谢延玉带着那妖物进了秘境。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所有人都说此处危险,但它看起来却很正常。 谢延玉原以为, 这地方会像书中写的那些秘境一样,看起来像荒野一样, 有遍地凶兽,有红色的天, 乱涌的凶煞气,走也走不完的野山;但实际上,这秘境看起来却很像一座正常的人间城池。 这里有大街小巷, 房屋瓦舍, 商铺酒肆,只不过不管是房屋还是酒肆,都空无一人,因此这里看起来空荡荡的, 像一座死城。 再抬眼眺望,能看见城外山林的轮廓。 系统:【宝物都在城外的山林里呢,城里是安全的,不过城外特别危险。】 谢延玉:是么,多危险? 系统:【嗯,用李珣的话说……就是那些凶兽,真能将修士的脑浆打出来。甚至一些不太强的元婴修士到了那,都得乖乖挨揍。】 谢延玉:啧。 系统:【李珣就要去城外抢宝物的,你真要跟着去?】 谢延玉没理它。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27节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开始找李珣的身影, 周围人多,不少修士都在往城外的方向去,谢延玉原以为他这时候也要往城外去,要找一会。 但没想到他就等在秘境入口处,在一众白衣修士间,他穿着一身十分醒目的红色衣袍,抱着一把剑,十分悠闲地靠在城墙边上,以至于谢延玉一眼就找到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很久以前, 她刚认识李珣的时候,他穿衣喜好其实并不招摇,和众多世家子弟一样,常穿一些内敛不显眼的颜色。 他那时候喜欢穿黑色,因为受了重伤,需要用灵药疗伤,但她所在的小镇都是凡人,也没有什么灵药,李珣无奈之下只能使唤她去采药,但她也不认识灵药。 所以最开始的几次,是李珣带着她去城外爬野山,去山上找灵药。 山上树木成林,光线就暗,好几次她迷路了找不到人,最后李珣嘲笑她长了眼睛和瞎了一样,她说凡人哪有那么敏锐的五感,林子里黑压压的你还穿一身黑,不能穿点显眼的么。 不过李珣并没有搭理她, 直到她背叛他那天,他还是喜欢穿一身黑。 但重逢后倒见他一直穿红色。 绣银线的,滚金边的,丝绸的,绢布的,各种各样的都有,每天换两身,招摇得要命,但全是最显眼的大红色。 谢延玉多看了他两眼,然后才带着沈琅往他那边走过去。 走近了,刚要说话,李珣就先开口了,阴阳怪气:“哟,怎么还带一个?小拖油瓶还带个大拖油瓶,挺厉害啊,你怎么不多带几个给我凑个十万人头呢,一会就把这秘境掀了。” 谢延玉:“……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 李珣瞬间正常了,抬下巴点了下沈琅:“让他滚。” * 那妖物最终还是“滚”了。 说是滚也不贴切。 谢延玉知道这妖的秉性,他喜欢跟着她,明着跟不行就暗中跟,甚至都能做出伪装成谢府侍卫贴身服侍她的事,就是要和鬼一样缠着她。 这时候, 谢延玉虽然按照李珣的话,让他暂时先走了,但她知道,他八成没真的离开,应该只是隐去了身形,在她身后跟着,像鬼影一样,密不透风地盯着她,看着她,用自己的视线包裹她。 反倒是系统道:【不是要见妖尊吗?你为了让他跟来,连贺兰危的心头血都给他喂,怎么现在又把人赶走了。不见妖尊了?】 谢延玉:见,之后再见,现在还有别的事。 系统:【什么事啊,非得和李珣一起?】 谢延玉:去个地方。 系统:【去哪?】 谢延玉没再理它了。 她看了李珣一眼:“人我赶走了。” 李珣闻言,“嗯”了声。 他没继续靠在城墙上,而是直起身,理了下衣袖上的褶皱,转身就走:“走了,跟我抢东西去。” 但还没走两步, 谢延玉就拽住了他。 他回过头,就看见她摇头:“不去那。” * 李珣是来这秘境里抢法器的,谢延玉却不是。 她要去的地方虽也在城外,但并不危险,那地方灵气稀薄,凶兽罕至,是一个山洞。 她昨天看见了一些像记忆一样的画面。 零零碎碎的共有三段。 第一段是: 被李珣退婚后,她被谢家软禁起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虽被软禁了,李珣却还能来看她, 所以这一天,她见到了李珣。 男人在她面前,红着眼睛看着她,状态扭曲:“两清?你和我两清?你这辈子都没法和我两清!我的手指,我的灵脉,都是你欠我的,你怎么好意思和我说两清,你这辈子也还不清!” 她道:“那我便还你。” 李珣说:“你怎么还?你也剁掉一根手指还是斩断你全身灵脉?” 她说:“可以。我的灵根不就是由你那法器催生的么,我把我这灵根剖出来。” 李珣定定看了她一会,像真的被气狠了,直接把剑丢给她:“行,你剖。你什么时候剖出来,咱们什么时候两清,你剖不出来,就和我成婚,这辈子你都欠着我。” 这段画面没头没尾,没有前因后果, 谢延玉捕捉到它的时候,总感觉很熟悉,好像连带着要想起些别的来,但最终也没想起来。 她觉得十分奇怪。 按理说是李珣为了报复她,退了婚,还戳破了她和贺兰危的关系,让她身败名裂, 但为什么这画面里,他又在逼婚? 当晚她翻遍了原剧情,想找找是否有什么隐情,也确实从原剧情中看见了她被软禁后,李珣来看望她的这一段剧情,但仅仅是一笔带过,甚至没有写李珣和她说了什么,还不如她脑中的记忆里来的详细。 第二段画面,则是: 她没有立刻剖出灵根。 直到被软禁后的某一天,她找到了谢承谨,和他谈条件。 说她灵根特殊,可以给他供血,她愿意将灵根剖出,用灵根换自由。 第三段画面是: 她和妖尊成婚后。 李珣找到她,威胁她,让她和妖尊和离。 倘若她和离了,他可以让她生出一条新的灵根,一条新的,可以修仙的灵根。 三段画面,跳跃且不连贯,可以由此推测出好几种不同的故事,但因为缺少了关键信息,始终难以推测出最正确的答案。 她甚至不知道,谢承谨有没有同意让她剖灵根交换?她最终剖了灵根,究竟是因为谢承谨还是李珣? 即使她在原剧情里找,却也找不到这几段的具体描述,就像系统说的那样,她是配角,配角的戏份当然是寥寥一笔带过,详细描写的就只有那些让读者喜闻乐见的被打脸的部分。 她昨天夜里,将原剧情翻来覆去地看, 最后只看见几个情节。 书中是这么写的: 【和谢延玉退婚后,李珣便开始找让上清仙宫秘境重开的方法。】 【他之前从谢延玉手中找回了玉牌。】 【这玉牌是李家旧物,人间至宝,若配合李家秘法使用,能活死人肉白骨,重塑灵根。但李家那秘法早已失传百余年之久,李珣百般查探后,才知道那秘法在上清仙宫的秘境中。】 【秘境每百年开启一次,距离上次开启,才过了不久。那时候,李珣还没找到玉牌,也没找到谢延玉,自然也没查探到秘法在秘境中,因此那次去秘境,只是争抢一样法器。】 【李珣终于冲破了秘境,强行进去,寻找那秘法。】 …… 有关于李珣的情节,到这里基本就没有了,后面只描写了下那秘法在秘境中的一处山洞里,灵力稀薄,凶兽罕至,只有和李家人同行,或者佩戴着那玉牌,才能进入那山洞。 再之后,直到谢延玉死,都没有李珣的情节了。 应该是直到她死,他都还在秘境里。 谢延玉再往后翻。 她之前只看和自己有关的剧情,没往后翻,现在往后翻,却发现后面的剧情是空白的。 不知道是因为没写完,还是因为她只能看到截至她死为止的内容,因此也不知道最终李珣找没找到那秘法。 但至少,结合这些剧情,她能推测出,她从往事镜里看见的那几段画面中,李珣说的可以让她长出新灵根的法子,就是把玉牌用在她身上,给她重塑出灵根。 她此行想去那山洞里看一看,便是因为她想拿到那秘法。 她怀疑这些剧情不仅仅只是剧情而已,也有可能她真的经历过, 系统也一定在这件事上对她有所隐瞒,她看不清真相,但也不能就这样被支配,因此除了走剧情以外,她也要为自己准备一条周全的后路,比如说,一根新的、可以修行的灵根。 * 谢延玉指了下方向,和李珣说她要去那山洞。 李珣啧了声:“到底是你跟着我还是我跟着你?” 谢延玉:“去不去?” “不去。” 谢延玉想了想。 倘若李珣不去,那她佩戴着那玉牌也可以进去,于是她说:“那把你玉牌给我。” “你说我就听?我是狗吗?嗯?狗都没有这么听话吧?而且我可是最恨你的人,怎么可能顺着你,做梦呢你。” 李珣干脆利落地拒绝她。 但随后,便看见她取出了定亲玉佩。 苍白修长的指尖点在上门,似乎要往里注入灵力,这一招对付他,虽老套没新意,却十分有用,李珣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她这个动作,她灵力还没注入进去呢,他心脏就已经开始砰砰跳了,立刻就要出声说话。 然而下一秒, 却看见她将灵力输了进去。 可是一秒过去了,随后两秒,三秒…… 李珣只是心跳很快,灵力却没有乱窜,仍旧非常挺拔地站在她面前不远处。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28节 李珣愣了下, 视线落在她脸上,随后就看见她脸上也闪过一点错愕。 “嗤,” 半晌后,李珣突然笑出来:“青青,你说这算什么?” 他突然凑近她,但动作上,却是把自己的衣袖从她另只手里扯出来,阴森森恶狠狠地:“我不怕你了。现在你操控不了我了,这可……” “怎、么、办、啊——?” * 与此同时。 天都,谢府。 谢承谨刚又撑过一次余毒反噬,神智不清地硬熬了四五天。 但这时候, 反噬刚过去,他却已经出了门,要开始办公了。 黑色锦衣规规整整穿着,头发一丝不苟束起,走路时步伐稳健安静,就连腰间的环佩都不曾因为他的步履而叮当作响,和他这人一样安安静静,仪态极为规矩漂亮。 他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眉眼鸦黑,如同被墨色描绘,但唇色浅淡,稍显病态,但旁人一眼看过来,第一眼感觉到的不会是他虚弱病态,而是冷。 他太像一块漠然没感情的冰,凿不动捂不化,一眼就让人觉得冷, 因此,旁人是绝无法想象他前几日有多混乱痛苦的。 也就只有贴身的侍从知道。 这时候,侍从跟着他,时不时偷偷瞥他一眼,生怕他身体撑不住又突然倒下。 他家公子前几日被反噬得神智不清,都把他们这些做侍从的吓到了,竟然吩咐他们去谢延玉的院子里,取谢延玉的东西过来。他们不解,但也照做了,取了几件衣物回来。 但谁能想到谢承谨竟然抱着那几件衣服,将头埋了进去。 他和发疯了一样,将自己埋在她的气味里,用她的气味包裹住自己。 兴许是因为, 她的气味可以缓解他的痛苦……? 不然怎么可能公子都神智不清了,还能想起要拿她的衣服呢? 反噬持续了四五天,他就抱着她的衣服过了四五天。 反常得侍从们都有些害怕。 甚至有几件贴身的衣物上,还沾染了公子的…… 侍从们不敢说,也不敢置信。 但现在反噬的时间过去了,公子神智清醒,已经很正常了。 侍从跟着他,心中不着边际地想着,但突然看见谢承谨停下了脚步。 前面是几位谢家的族老。 谢承谨和他们打了招呼,随后问:“几位为何在此处?要去找管事?” 有个族老拿着信封:“是,前几天收到一些信,我们回了信,要让管事找信使送回上清仙宫。” 听见上清仙宫这几个字, 谢承谨稍微顿了下:“送过来的信也在这里么?” 他是出了名的不管闲杂事, 收信送信这些事,更是不会管,若是很重要的信,送到族老手里,他也不会过目,更是鲜少参与族中议事。这时候怎么突然问起来了? 族老们觉得他有点反常,但还是点头:“对。” 谢承谨将信封接过:“我拿给管事。” 族老们:? 族老们睁大眼睛,和见鬼了一样。 然而谢承谨只是微微颔首,拿着信封便走了。 走远后, 他面无表情,拆开了信封。 随后,他拿出了送过来的那封信—— 信是有人带着从上清仙宫送来的, 但并不是谢延玉写回来的家书。 谢承谨视线慢慢从信笺上掠过,红纸金墨,他视线却黑得像一汪寒潭,看完整封信,拿着信的手指都泛白了。 侍从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意,被他吓了一跳, 不知道这信里写的什么,公子看完了怎么变脸了呢,突然变得好吓人。 随后侍从瞥了一眼,就发现—— 这哪是什么信。 这是一封求亲帖! 第91章 湿漉漉 吻 定亲玉佩并没有问题。 它的作用是压制周围一切乱涌的灵力, 这时候,谢延玉把它拿在手里,它仍旧在运作。 这秘境之中的灵力其实很乱,只有谢延玉身边这一片区域的灵力之前是不乱的, 是她把灵力注入玉佩后才, 才乱起来。 所以李珣不受她操控, 不是玉佩的问题。 是他看见她的时候,体内的灵力不会再乱涌了。 谢延玉捏着玉佩,很快就察觉到了问题所在,李珣离她太近了, 说话间温热的呼吸洒落在她脸上, 大约因为语气实在太阴森, 谢延玉感觉到了一点危险感。 她往后退了一些。 李珣便又凑近了一些:“你躲什么?” 他抬手掐了下她的脸,好几根手指头搭在她脸上,但是那根残缺的无名指却尤为用力, 金子做的义指贴在她脸上,冷冰冰的:“我说过吧, 等你操控不了我了,我会把该报复的都报复回来的。” 谢延玉:“……” 谢延玉看着他, 没说话。 李珣又掐了下她的脸,把她脸上的肉轻轻揪起来:“你猜我怎么报复你?我……” 谢延玉打断他:“你写了一本册子。” 他这些话说了无数遍了,谢延玉真的会背了, 以至于在他刚开口的时候, 她就能直接说出他想说的话。 李珣被她抢了词,噎了一下:“知道就好。” 他睨着她:“就你最近对我做的那些事,千刀万剐都不够我解恨,正好我弄出来一整本刑罚, 到时候就一个个用在你身上。先从哪开始?挖眼睛,剜耳朵,还是先剁你一根手指?” 他说话间,视线仍旧看着谢延玉, 就看见随着他的话,谢延玉脸色越来越苍白, 他看乐了:“怕了?” 他悠哉悠哉道:“要我和你一起去你说的那地方,是绝对不可能了,你想都别想。我呢,现在要去城外抢法宝,暂时不报复你,你要是实在害怕,也可以先逃一会,好好躲起来,等我抢完东西也不会那么快找到你。多苟一会儿是一会儿,是吧?” 说到这,他直起身来,和她拉开距离,准备直接走人。 然而还不等迈步, 就看见谢延玉直接眼睛一闭,接下来腿一软,整个人就要栽倒在地上—— 晕了?! * 谢延玉在装晕。 他身体好了,她操控不了他,没法来硬的,就来软的。 头着地,要栽倒的那一瞬间,她闭着眼睛,就感觉到李珣抬手托住了她的身体。 就是他手法并不算太温柔。 两只手卡在她腰上,然后摇了她好几下,见她不睁眼,像是真晕了,随后又一用力,把她整个身体扛起来,倒着扛在了肩上,和街上的力工扛米袋子一样。 李珣脸色阴沉得吓人。 但到底是没有再去抢宝物,而是扛着人,疾步在周围找了一圈,找到一间能住人的宅院,然后踹开门,把人给丢到了床上。 随后,他又用灵力查看她的身体状态。 手按在她手腕上,灵力从指尖汇入她身体,在她筋脉中游走。 然而游走了一圈,却发现她身体好端端的,灵力平缓,灵脉安稳,也没有内伤,根本没有什么异状。 他垂眼看着她,脸色表情不明, 好半晌后,他突然凑过去,拍了拍她的脸:“别装了。” 原本只是诈她一下, 没想到这话一落,就看见她真的睁开了眼。 李珣愣了一瞬,随后气笑了:“真在装?你现在还装上病了?你——” 谢延玉语气恹恹:“没装,真不舒服。” 李珣阴森森地:“哪不舒服?发现操控不了我了,心里不舒服?” 谢延玉:“……” 还真有点。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29节 李珣说话很粗,有时候太直白,直白到有点招笑。 谢延玉听见这话,是真的有些想笑,但她抿抿唇,忍住了,也没回他的话,一转身背对着他。 李珣等了一会,都没等到她再说话。 莫名其妙的,他有点慌,又掰着她的肩膀把她翻过来:“真不舒服?” 谢延玉不理他,直接打开他的手。 以前她像这样打开他的手,都能在他手上留下个泛红的巴掌印, 这次她用的力气却不大,连响声都没发出来,也不疼,和没吃饭一样,看起来是真的不舒服。 李珣察觉到她的变化,也顾不上她不理他这事了:“哪不舒服?” 谢延玉:“我装的。” 她确实是装的。 她只是感觉到李珣对她,不完全是恨,放了那么多狠话,即使现在他的身体已不受她影响,但他依旧没有真的报复她,就像一只纸老虎,朝她露出尖锐的獠牙和锋利的爪,但牙最终没有咬到她身上,爪子也没落到她身上。 不完全是恨,那是什么? 是过往生活中积累起来的,保护她的本能么。还是说,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东西? 谢延玉没法再拿着他的性命威胁他,操控他,她便装晕试探,想要试试,能不能从精神上操控他。 所以说不舒服是装的,确实是实话。 但经过刚才闹那么一通,这话听起来的效果,便很像是赌气了。 李珣脸色都冷下来了:“说实话,哪里不舒服。” 谢延玉直截了当:“那你把玉牌给我,给我了我就舒服了。” 这话一落, 李珣是真的气笑了。 都这样了还不忘找他要玉牌。 这算什么?威胁他?拿她自己的身体威胁他?以为他会在意吗? 李珣这回是怒极反笑了,刚想嘲讽两句, 结果一垂眼,又看见她苍白的脸色,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冷着脸一转身就走了,把门摔得震天响。 系统:【翻车了吧,把人气走了诶。】 谢延玉:…… 系统:【他应该去抢宝物了,就把你扔在这不管你了。不过你要玉牌干什么?】 谢延玉没说话,看李珣真走了,以为是自己想错了, 她思忖了片刻,又坐起身要出去追他, 结果下一秒, 就听见李珣给她传音,他声音直接响在她脑袋里:“躺好。” 谢延玉:“……” 李珣:“等着,玉牌我会给你。” 谢延玉:“那你走什么?” 李珣没理她了。 过了一会, 谢延玉听见一墙之隔的厨房里,李珣劈柴生火,吵得要死。 然后从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药汤味,汤里药材的气味很有辨识度,能用来治很多不同种类的病,也能缓解不舒服。 哦。 谢延玉闻着药味,给他传音:“你在熬药。” 然后听见他阴森森的声音往脑子里灌:“毒死你。” * 大概是因为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谢承谨看完求亲帖,刚把东西塞回信封里,还没把东西送去管事那,就吐血了。 周围的侍从们吓了一大跳,赶紧把人送回了卧房里。 请来了大夫, 就听见大夫说:“公子是气急攻心,导致余毒又被牵动了,好在他体内的余毒前不久才反噬过,现在仅仅是被牵动,所以没有大碍,修养一阵子就好了。” 怎么能是气急攻心呢? 谢承谨平日里毫无情绪的一个人,能生什么气?也就是刚才看求亲帖的时候周身气场变冷了些,但那应当也谈不上气急吧?毕竟他当时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一下! 侍从们分外疑惑,完全不信气急攻心这说法。 谢承谨也不信。 他靠在床头,无力抬手,将屋子里的人都屏退,然后闭上了眼。 他怎么能是气急攻心呢,顶多是有些意外罢了—— 李珣和谢延玉,怎么会认识? 即便是认识,又怎么会要定亲。 谢承谨按了下额角,有些疲惫。 兴许这事和谢延玉并无关系,是李珣想和谢家结盟,所以才发来这封求亲帖,毕竟联姻是结盟最好的方式。 而且,不久前,李珣确实莫名其妙地拜访了谢家…… 谢承谨之前设想过,要给谢延玉找一门不错的亲事,但这时候,等事情到了眼前,他又下意识开始挑剔起李珣来,这人是出了名的疯,铺张奢靡,喜怒无常,说是正道,却比魔族还像魔族。 倘若与这种人成婚,谢延玉能过什么好日子。 谢承谨不喜欢管无关之事,按理说,他并不应该花太多心思在谢延玉的婚事上,但这时候,却莫名其妙地在意,他便说服自己,到底是她的继兄,她的婚事之于他来说,不算无关之事。 他可以给她传讯,问一问她的想法。 倘若她不喜欢李珣,他可以帮她回了这门亲事。 谢承谨思绪难得这样乱飘,不着边际地发散,但大约是因为身体真的太虚弱,他闭着眼倚在床边,意识竟慢慢模糊起来。 一闭眼, 他又看见了谢延玉。 与之前那些梦境不同,这不像是梦,谢承谨本能地感知到,这是共感。但这一次,不是身体上的共感,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感觉,但却好像站在了她身边一样,能看见她那边的场景。 就看见—— 她躺在一间卧房里。 李珣坐在她身边,手里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用汤匙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 这药大约很苦。 谢延玉皱了下眉,别开了头。 李珣就掐住她的下巴,逼着她张嘴,想要强行喂给她,但她大概是真的不想喝这药,于是又偏开头,开始挣扎,无论如何,就是不喝。 到最后, 李珣喂了好几勺,一勺都没喂进去,还被她打了几下, 男人黑着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最后干脆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按住她,俯身吻了下去—— 起初是渡药。 后来就变成湿漉漉,黏糊糊的吻。 男人按着她的手,将她囚于床榻间,修长的手十指相扣,手背上的青筋勃发出来,看起来亲昵至极。 谢承谨猛地睁开眼。 喉咙里那股血腥味,涌得欢腾。 第92章 我比较卑劣 让我亲一下吧 李珣熬的药没毒, 是养身体的, 但他往药汤里多加了一些苦叶。 苦叶是一种灵药,样貌平平无奇,看起来像普通的树叶, 但和名字一样, 它的味道很苦, 比凡间常用的黄连还要苦上很多,熬煮汤药时只需要往汤药里放一片,就能让整锅汤药都变苦。 谢延玉并不是怕苦的人,她这些年学习药理, 许多药都自己尝过闻过, 苦叶自然也不例外, 但李珣往药汤里加了很多苦叶,哪个正常人会往汤药里加这么多? 苦叶很珍贵,一片就能要价要到几十上品灵石, 但药效非常强劲,对身体也是百利无一害, 寻常修士买不起,就算买得起, 顶天了也是往汤药里加一片就够了。 但李珣这个加法,像在拿着苦叶调味,少说加了十几片。 因此, 光是闻到那碗药的味道, 谢延玉胃里就开始翻腾。 别说喝了,她不吐出来就很好了。 但不管怎么挣扎, 最后,她还是被李珣一口一口地, 强行喂了一整碗。 喝完药,淡色的唇都泛起红,被咬得微微有点肿了。 李珣撑起身,看着她, 视线落在她唇间,半晌后又挪开:“现在舒服了吗?” 谢延玉:“……” 她嘴里还在泛苦。 本来装病,身体好好的,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现在喝了一碗这东西,哪里都不太舒服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30节 她深吸一口气,那股苦味还挥之不去。 反胃。 她想吐。 但李珣似乎察觉到她要干呕。 于是他直接把她嘴给捏住了:“别吐,苦叶多贵啊,我放了那么多,你这一碗药够让外面的散修倾家荡产了。吐了你把钱还给我。” 谢延玉差点气笑了。 她都有点怀疑他是故意折腾她,知道她在装病,所以非要给她喂一碗这个东西。 她忍无可忍地拍开李珣的手,有气无力:“玉牌。” 李珣把玉牌拿出来。 谢延玉伸手要接,但还没碰到,李珣就又把东西收回去了。 好像就是把东西拿出来给她看一眼似的,他问:“先说,之前到底哪不舒服?” 虽然确实是装的, 但谢延玉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再说是装的了。 之前说实话,是因为那种氛围下,即使说了实话他也不会信。 她思忖片刻,然后说:“体内灵脉不舒服。” 李珣不置可否。 谢延玉又说:“你那个玉牌,配合李氏秘法,不是可以重塑灵根吗?” 李珣:“然后呢?那秘法早失传了。” “在我要去的那个山洞里,”谢延玉实话实说。 李珣眼梢抬了下。 他姓李,他都不知道那秘法在哪,还派了不少人找下落,派出去的人也都还没找到那秘法的下落呢,她怎么就能确定东西在那山洞里? 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只是看着她,半晌后才又冷嗖嗖地:“哦,那么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要我找到东西,然后把玉牌给你用?因为你灵脉不舒服,灵根不好,所以想用玉牌重塑一条新的灵根?” 谢延玉:“嗯,不可以吗?” 不可以吗? 不可以吗?? 李珣都要听笑了。 这可以吗? 李珣捏了下自己的无名指,触碰到金属的冷感,她间接害他断了手指,断了灵脉,终其一生都难以突破化神期,这玉牌合该被他用来重塑灵根,用来重新长出手指,她心里清楚这些,现在究竟又是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问出这种话? 李珣刚想开口嘲讽她两句,说她做梦, 然而话到嘴边, 他脑中莫名其妙闪过个念头—— 他应该把这玉牌用在她身上。 李珣并不知这念头从何而来,但他对此却莫名地笃信。 就和之前那次一样,他做了场梦,梦里内容记不清了,起来浑浑噩噩的,只有个念头,便是青青人在天都,改名换姓了。 这像某种本能,好像篆刻在身体里,印刻在灵魂里,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此刻叫嚣起来,好像有个声音在和他说:是的,你要把这个给她用,否则往后会后悔。 这是李珣自己的声音。 他心脏又砰砰跳起来。 好像有什么尘封的记忆要呼之欲出一样。 他皱了下眉,将话咽了回去,没了嘲讽的心情,表情莫名,金褐色的眼瞳垂下来,看了她半晌。 最终他也没说可以还是不可以, 而是一转身:“躺着,我去那看一眼。” * 谢延玉之前打算自己去那山洞里,找李家秘法。 但这时候,见李珣要过去,她想了半天,还是没出声留人。 他要去就去吧,反正也不影响什么。 就算她过去,真找到了那秘法,但东西放在她手里,应该也用不上。 到底也是李家的秘法,就算她拿到了,也一样得把东西交到李珣手里,让他这个身上有李家血脉的人来用,才能发挥效果。 李珣也不是全然恨她, 他妥协的次数太多了,即使他好像不太愿意把玉牌用在她身上,但愿不愿意是一回事,最终他妥不妥协又是另一回事。 谢延玉刚才能理直气壮地开口找他要,就是觉得他八成会妥协。 但她也没法打包票。 因此,她思忖片刻,觉得之后可以让那妖物多帮她盯一盯这事。倘若李珣不妥协,就等李珣用秘术催动这玉牌后,把东西抢过来就是。 不过眼下李珣不在, 她正好也可以让那妖物过来,帮她见妖尊。 刚想到这, 还不等她拿出传讯符,让他过来,那妖物就先出现了。 他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她身边。 谢延玉一抬头,就对上他的视线,发现他眼眶有点红。 她愣了下。 沈琅则率先垂下了眼睛:“我不想打扰小姐的,只是公子传讯过来了。” 他好像仍旧在扮演一个听话又温顺的侍从,将传讯符递给她:“要回复吗?” 谢延玉顺着他的动作瞥过去。 就看见谢承谨发来的讯息:【她最近都和李珣在一起?】 她想了下,回了一个字:【没。】 那边迅速就又回复了:【撒谎。】 不知道为什么, 分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谢延玉却能感觉到他很生气,脑中莫名其妙闪过个念头—— 谢承谨好像能看见她,知道是她在回消息一样。 但隔了十万八千里,他怎么可能看得见她?她又怎么可能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谢延玉觉得荒谬,将这些奇怪的念头按了下去。 随后她将传讯符还给那妖物:“你和妖尊既是同族,能感应到他的位置吗?” “……嗯。” “带我去。” 这话一落, 沈琅看着她,没应声。 他很想像之前那样,露出温顺可怜的样子,对她言听计从,但这时候,他却并没有回应她。 他视线落在她唇间。 眼下,她平日里淡色的唇还有些微微的红肿。 他听着她和贺兰危欢/好,看着她和李珣交吻,却只能像一抹透明的幽魂,在一旁连一点动静都不能发出来,他的心脏日复一日地被嫉妒腐蚀,长出阴暗的藤蔓,越来越想将她吞进腹中,这样旁人就不会再觊觎她。 他眼睑泛红。 半晌后,他突然弯下身,抱住了她,唇落在她耳侧。 谢延玉愣了下:“怎么了?” 沈琅的唇一点点蹭过,含住她的皮肤:“见妖尊之前,身上沾一些我的气息吧。这样他便不会伤害你。” 谢延玉腰有些发软。 她没抗拒他的举动,却拆穿道:“只是让我沾上你的气息,不必如此吧?” 她说话间,侧过头去看他, 因为离得近,所以动作间,她鼻尖蹭到了他的鼻尖,唇也贴得很近,仅仅一两指的距离,呼吸间温热的气息都是交缠在一起的。 沈琅手臂圈住她的腰,将她抱得很紧, 他的身体兴奋得有些过头,或许隔着衣料,她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在攀升,他在她唇边低声道:“是不必如此,只是我比较卑劣,想讨要一些报酬。” “嗯?” “……让我亲一下。” 谢延玉没回应他。 但她坐在他怀中,也没有动。 这便算是答应了—— 兴许是想给点甜头,方便往后更好地利用他, 但沈琅不在乎。 他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垂下头,含住了她的唇。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31节 * 另一边。 谢承谨闭着眼,又睁开, 他听不见谢延玉与那侍从的对话,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共感,能看见她那里的场景,她拿着传讯符,对他撒谎,然后又被那侍从圈在怀里,与那侍从交吻! 这便是那侍从嘴里所谓的,会好好照顾小姐, 便是这样照顾的—— 将她的唇含得红润, 由着她伸手圈住他的腰。 由着她仰着头迎合。 谢承谨眼睛通红,手中的传讯符已经被他捏碎,尖锐的碎片刺入掌心,滴滴答答地流血,但即便如此,已经感觉到了掌心的刺痛,那股冲天窜起的怒气也没有消失。 他胸腔起伏着, 半晌后,将那份求亲帖翻了出来。 东西还未送到管事那,因此也没安排信使送回上清仙宫,他掌心的血都沾到了信笺上,但他并不在意,给族中长老们传音,声线冷得像冰:“我去一趟上清仙宫,亲自将这东西送过去。” 第93章 一见面 你就要捅人吗? 谢延玉说要去见妖尊。 沈琅总不可能和她坦白, 说自己就是妖尊,于是他带她走在城中,准备找个安静的屋子让她进去,说妖尊就在屋子里, 然后趁她进屋, 换套衣服戴上面具, 进屋子里等她。 但路走到一半, 还没到地方,谢延玉就出声道:“不对吧。” 沈琅一顿:“嗯?” 谢延玉说:“走了这么久,一直都在城里, 但妖尊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在城外吗?” 原剧情中, 妖尊进这秘境, 就是为了找一样宝物。 那宝物能帮忙彻底打碎人界与妖界之间的屏障,在秘境中靠近妖界的那个入口处。 谢延玉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但知道大概的方向, 此刻他们在城中,要去那地方, 应该往东边的方向出城才对。 于是她指了下东边:“应该往那边吧?” 沈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背后发凉。 好在他并未失态, 只是垂着眼看她,语气颇为温和:“怎么会这么想?” 谢延玉:“他此行不是来找宝物的吗?” 她说:“能彻底打破妖界和人界之间屏障的宝物,你既为妖族, 又如何会不清楚这件事?” 沈琅安静了片刻。 上一世, 他来秘境的原因确实是这个。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与谢延玉还不认识,是后来她投奔妖族后,看见了那宝物。那时候, 她问他是如何得到这宝物的,他便告诉她是在上清仙宫的百年秘境里。 他得到了宝物,却并不知道要如何使用, 谢延玉出自上清仙宫,恰好知道这宝物的用法,于是向他投诚,将这宝物的用法告诉了他。 可是眼下, 谢延玉又是如何得知的,他来此处是为了那宝物? 沈琅不知道她是否又想起来了什么,或是又察觉了什么,在刻意试探他。 但她可以试探他,他却不敢问她一句是否发觉了什么、想起了什么,甚至再说得过分些,倘若她是全想起来了故意为之,刻意不拆穿他,钝刀子割肉一样试探他叫他不安,他也要全盘咽下,他怕她想起来,也怕她想起来后再也不要他,哪怕此时多和他说一句话,不管好话赖话都是好的。 他不说话,谢延玉就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原以为他要露出什么端倪, 然而紧跟着,却看见他温温柔柔笑了下,和她说:“妖尊确实要拿那宝物,但那地方有一个杀阵。” 妖界和人界之间的屏障,是人界的几个修仙大宗联手所设,百年前便设下了。 彻底打碎屏障的东西在秘境中,虽靠近妖界入口,但并不好拿到,那地方原本就危险重重,有各种各样的凶兽镇守着,并且为了防止妖族拿到它,百年前,正派仙宗的长老们便进过这秘境,还在那地方布下了复杂的阵法。 阵法不仅针对妖族,还针对人族, 目的就是不让任何生物拿到打碎屏障的宝物。 沈琅说了句实话:“那片区域都被杀阵覆盖着,很危险,若你我过去,只是平白受伤罢了。” 谢延玉没说话。 沈琅继续说:“此处有妖尊的气息,应当是他歇脚之处,你想见他,不如等在此处,我试试能不能请他回来见你。” 他的言行举止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谢延玉先前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刚才也有意试探一二,但他此时言行举止,确实好像也没露出什么疑点来。 于是她就安静地看着他。 就在沈琅有些心虚,想再说点什么来找补的时候, 她才突然开口,道:“好吧,那就在此处等着。” * 谢延玉原想直接去那宝物所在之处见妖尊。 但听见这妖物说那地方不安全,于是她又找系统求证了一遍,得知那地方的确很危险,即使她学了无相剑也用处不大,进去了肯定会受伤…… 于是她便歇了念头。 她与妖尊之间的剧情线算不上特别多,且大部分都在成亲后,因此,她只是想先远远混在人堆里看妖尊一眼,再根据当时的情况,决定要不要主动推一些剧情。 所以严格来说,她找妖尊也暂时没有特别明确的目的,不值得为了看他一眼而冒太大的危险。 所以眼下,谢延玉跟着那妖物进了一座宅子。 这宅子在城中,很安全,不过空荡荡的,是个两进两出的宅院。 那妖物把她带进来后,便又出去了。 他说妖尊所在的那地方,有仙门布下的阵法,那阵法会压制周围的灵力,谁若是进去了,就和凡人没什么区别,传讯符也用不了。因此,他也没办法用传讯符给妖尊传讯,所以必须出去布个阵法,这地方有妖尊的气息,他以气息入阵,把妖尊召回来。 他离开后, 系统问谢延玉:【原本只是打算看妖尊一眼,不一定和他碰面,但现在如果直接把人召来,你俩就直接面对面了,你准备要和妖尊说什么?推什么剧情?】 谢延玉想了一会:如今我身上有那妖物的气息,按照他的说法,我身上沾了他的气息,妖尊便不会主动攻击我。 系统:【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谢延玉又说:那么原剧情中,我与妖尊初见,他差点用蛇尾绞死我,这一段剧情应该就完不成了。 系统:【这么说的话,是这样的,毕竟妖尊应该不会拿蛇尾绞你……】 系统心说,何止不会呢,我看他恨不得自己绞自己,都不会绞你。 它正腹诽着, 下一秒,却又听见谢延玉说:但原剧情中,他拿蛇尾绞我的时候,我反抗了。因为太想活命了,所以用沾了驱蛇草水的法器捅了他一刀。如果我满足了这个条件,是不是这个剧情,依然可以算是完成了? 系统大惊失色:【你要干嘛?一见面你就要捅人吗?】 谢延玉:回答我。 系统:【……可以是可以,但是蛇尾这个条件满足不了了,那你就要用和剧情中一样的,沾了驱蛇草水的法器捅他。否则偏差太大了,不算完成。】 它说:【可是你身上没有这种法器吧?我记得你是带了一些克制蛇妖的法器,但你没有用驱蛇草的汁水浸泡它们啊。】 谢延玉从芥子袋里掏出几株驱蛇草。 她说:那我现在找一口锅,生火把这几株草煮一下,熬出汁,把法器浸进去就行了。 系统:【这……】 算了,捅吧,也不是不行。 它心里有点认同,毕竟这怎么也算是排除万难都要走剧情, 但它又觉得认同的话不能说出口,于是干脆不说话了。 谢延玉便出了屋子,开始在这宅子里找厨房。 这宅子实在是很大,回廊弯弯绕的,又因为此处无人,所以显得空旷到令人有些心慌。穿过两条回廊,谢延玉终于在回廊尽头找到了一间厨房。 大约因为周围都是房屋与墙壁,甚至没有花窗,所以走到此处的时候,光线陡然暗了下来, 分明还是下午,但已经有点像是入夜十分的亮度了。 谢延玉推门进了厨房,没关门,借着光找到一口锅,将药草捣碎,连着丰沛的药汁一起倒进了锅里。熬煮的过程中,驱蛇草自己还会再出汁,不需要额外加水。 她用灵力升起火。 火光让厨房里稍微亮起来了一些。 她等了一会,终于等到药汁熬好,又把法器泡了进去。 等全都准备好了,再转过头,却发现厨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四周静悄悄的,寂静感更让人心慌, 她试图打开厨房门,却发现这门像是从外面被反锁了,即使她用剑去劈,却也劈不开。 而炉子下面的火苗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了旁边的草垛,仅仅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以不符合常理的速度燃烧起来,火势愈发凶猛,烧到了桌子,椅子,溢出浓浓的黑烟—— 不对。 谢延玉好像被困死在了这里, 她劈不开门,劈不开窗,一个念头从脑中蹦出来,惊了她一身冷汗,这个地方真的还是厨房吗? 浓烟滚滚, 她几乎看不见周围的场景,她捂着口鼻,在脑子里呼叫系统。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32节 但系统也安安静静的。 从她觉醒了剧情以来,系统第一次如此。 不知道是从刚才的哪个时刻开始,它安静到像是消失了一样。 * 沈琅没有等太久。 他借口出去布阵法,却只是在外面晃了一圈,换了一身衣裳,然后戴上了面具,随后很快就又回去找谢延玉了。 但推开房间门,却没看见她的身影。 他心悬起来。 理智告诉他,或许她只是出去随便走走,他应该给她一些空间。但他却无法抑制地焦躁起来,她不在他眼前的一分一秒都难熬,于是他一刻也等不了,像发疯了一样,形容狰狞,循着她的气息找过去。 绕过两道回廊, 他在厨房门口感应到她的气息。 他几乎可以确定她在厨房里,于是又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袍,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刻意,然而手上的动作却十分急促,一下推开了厨房门—— 空的。 没有人。 ……去哪了? * 与此同时。 李珣佩戴着玉牌,进了青青所说的那处山洞。 这地方确实有李家先祖的气息,李珣进去后,用灵力感应,没多久,就被指引着找到了所谓的李家秘法。 这是一本册子。 他翻开,看见上面记载着一些步骤繁复的法术, 实在是太繁琐太繁复,甚至用的还是百余年前的字,如今的字体已有简化,百年前的字并不好认,因此李珣只能零零星星认出几个字来,其余的,还要回去查一些古籍,才能翻译出上面究竟写的什么。 他随意翻了两页,发现看不太懂, 于是不准备浪费时间,把东西揣进袖袋里,就准备离开。 然而也就是这时,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再一次感觉到了熟悉的头痛欲裂感。 和着了魔一样,有个念头在脑中疯狂滋生,那念头是:这玉牌,要用在青青身上。 他捂着头,喘息着蹲下身来,心跳都变得没有任何规律,而那个声音一直在脑海里徘徊,要把东西给青青用,一定要。是他自己的声音,但他究竟为什么会想把玉牌给间接害了自己的人?! 李珣被念得头痛欲裂,心中莫名其妙窜起一阵无名火来, 他用剑撑着地面,强行起身,然而一抬眼,就觉得天旋地转,甚至周围的环境都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瞬之间,他像是出了幻觉,又像是误入了某个幻境一样, 也可能是神智错乱,因此眼前看见了偶尔会出现在脑中的,像回忆一样的画面,他看见—— 山洞还是那个山洞, 但是原本平整的石壁和地面上,出现了很多血迹和剑痕。 凌乱的血迹与剑痕之间,密密麻麻、歪七扭八地篆刻着一模一样的字:【青青】 是他自己的字迹, 整个山洞里,密密麻麻,刻满了她的名字。 第94章 以后我和她成婚了 我俩的床单都得你洗…… 沈琅在厨房里找了一圈, 连草垛都翻开找过了,就是没找到谢延玉的身影。 整个宅子里,就只有厨房里存有她的气息, 她分明来过这里, 甚至在这里呆了很久, 但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最后, 沈琅在厨房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阵法。 把谢延玉带来这宅子之前,沈琅已经将这宅子里里外外检查过了,为的就是确保这里绝对安全, 是这一整个秘境之中最安全的地方。 他之前检查的时候, 厨房里并没有这阵法。 倘若有, 他不可能一点异样都察觉不到。 所以这阵法是突然之间,凭空出现的。 沈琅将手贴上去,用灵力感应, 发现这是一个传送阵,因为只能启用一次, 所以现在用过了就已经失效了。 但即便如此,也仍旧能感应到—— 这传送阵直通秘境中的一处杀阵。 便是他本该在的地方。 能彻底打破妖界与人界间屏障的那宝物, 所在的地方。 * 谢延玉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她捂着口鼻,但黑烟还是在往她鼻息里钻,周围的热气像刀锋一样, 隔着衣服划开她的皮肤, 以至于她已经有些呼吸不过来,意识昏沉。 即使是修士,也不可能一直呆在火场里, 修士也会怕被火烧, 人又不是丹药,困在火中不过一刻钟基本就要完蛋了。 对了—— 火。 谢延玉头脑已经不太清醒了,思维迟缓,半天才想到,这里应该是火场,周围冒出的黑烟,也应该是火场里的那种浓烟。 她眼睛被刺得睁不开,但此时还是竭力睁大了眼睛,开始观察四周。 周围只有黑烟,已经没有火了。 她并不是没有在火场呆过,很久以前她还没进谢家,流落街头的时候,有一阵子睡在破庙里,有一晚破庙着火了,她从火场里逃出来,闻过那种呛人的烟味。 这里的黑烟已经将她整个人围拢住了,是刺人,不是呛人熏人,仔细感觉,就能辨别出差异。 她此时并没有特别热,快要被热化了的感觉,而这些黑烟,像是毒瘴一样,想要蚕食她,置她于死地。 谢延玉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已经有些乏力,站不起来了,便趴在地上,用手一点点触摸地面。 原本她手中还捏着那泡过驱蛇草水的法器,此时因为她的动作,法器也掉在地上,她也没管,用手感知地面的触感,不像是厨房地面的触感,更像是湿润的泥土和杂草。 因此,她强忍着眼睛和身上的痛意,又摸到了自己的袖袋,从里面摸出了传讯符。 打开传讯符,她试着用灵力驱动它,却发现自己现在一点灵力都没有了—— 「那宝物所在之处,有仙门布下的杀阵。那阵法会压制周围的灵力,谁若是进去了,就和凡人没什么区别,传讯符也用不了。」 谢延玉想起那妖物和她说的话。 模糊间,她想,她可能是被传送进了那个杀阵了。 所谓大火,不过是阵中的幻象罢了。 她对如何破这杀阵没有头绪,但她知道自己应该想个办法离开这里,她能被传送过来,兴许这里有传送阵。眼前的可见度太低了,她便用手一寸寸往地上摸,想找那传送阵。 然而还没摸一会, 她突然摸到什么冰凉的东西。 思维迟缓,她仔细摸了下,才分辨出,这是一只骨肉匀称的手。 恍惚间, 她抬起眼,就看见黑雾近处,有个人影蹲在她身前。 那人戴着面具,身上衣袍应是白色,像是妖尊。 妖尊…… 他会把她丢在这不管吗?会吧。 谢延玉脑中蹦出个念头来,然而还没仔细想,下一秒,就感觉他捏紧了她的手,一用力将她横抱起来,另只手缓缓拍了拍她的背:“别……” 别怕。 他想这么说,但说了一个字,突然又停住了。 像是怕态度太亲近,被她察觉什么端倪,于是他又闭口不言,只用了法术,要带着她离开这里。 但谢延玉神智不清了,却还扯着他的袖子,像是不让他立刻带她走的样子。 因此他不得不停下来,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谢延玉指了下地面上。 隔着黑雾,沈琅隐约看见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泛着冷光,也看不清是什么。 于是他又把东西捡起来,才发现是一把匕首模样的法器, 上面好像泡了驱蛇草的药汁,他一拿进手里,掌心的皮肤就开始灼烧,甚至冒出几片蛇鳞来, 他忍着疼,把东西递给她。 谢延玉接过来。 她被他带离了杀阵,一路上撑着眼皮看着他,因为面具遮掩,她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传闻中妖尊残暴高傲,第一次见面却会带她出去,她试着深想这件事,但思绪有些模糊,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记得推进剧情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33节 于是铆足了力气,捏着法器, 然后对着他的后腰直接狠狠来了一下。 下一秒, 鲜血飞溅。 男人的闷哼声和久违的系统提示音一起响起—— 【沈琅剧情进度增长20%,当前剧情线进度22%。】 【你怎么了,我刚才莫名其妙死机了一会,你怎么就这个突然半死不活的状态了。嘶,不对啊,你在哪,你怎么到这来了?!】 * 系统并没有得到答案。 因为谢延玉晕过去了。 百年前仙宗们联手布下的杀阵名不虚传,针对妖,针对人,所有活着能喘气的生物都会被这杀阵针对,就连沈琅带她出来,也受了不少伤,哪怕没被她捅那一刀,也要修养一阵子;更何况谢延玉修为比他低一些,灵根还有问题。 能撑到出来才晕死过去,已经是因为意志力强了。 沈琅把她带回城中,并没带她再去之前的那个宅子,那宅子里会莫名其妙出现传送阵,还不知道藏着什么。 他又把她带回之前李珣找的住处,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摘掉面具,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开始给她输灵力,想让她快点恢复。 * 与此同时。 李珣拿到了李家秘法,回了城中。 他在山洞里看见一些幻觉一样的场景,满山洞都是他刻的字,全是青青的名字,但是要去触摸那些字的时候,这幻象就突然消失了。 他隐约觉得要想起什么东西,但实在想不起来, 满脑子思绪,最后只剩下了一句话—— 「您的功法太阴损,通前世今生,昏迷时不是在做梦,而是前世的记忆渐渐回归了,现在您脑中那些念头都是前世的零碎记忆。」 这是他最开始,想起和青青有关的念头时,有个医修说的话。 当时他嗤之以鼻,觉得这医修说话和放屁一样,但这时候,却又忍不住想,或许真的是前世今生? 他其实并不想相信这个说法。 倘若说是前世今生,那他到底忘记了一些什么样的记忆? 现在蹦出来的这些念头,全是对青青有利的,要给她这给她那,连重塑灵脉的玉牌都要给她。 但当年是她间接害得他,背叛他,如果他还要以德报怨,这不是和狗一样吗? 他应该恨她,即使有前世,又怎么可能爱着她? 李珣心中涌起来一股诡异的烦躁感。 他回到城中,进了之前落脚的院落,心乱如麻,因此并不准备去找青青。 但他不想找,老天就偏要和他做对,非要让他找她。 她的房门开着,她躺在里面,真昏过去了,她那个侍从在旁边给她输灵力。 * 沈琅给谢延玉输灵力,刚输了没多久,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 李珣走进来,把他扯开:“她怎么又晕——” 话音未落, 李珣声线突然停住,看着他:“你是妖?在天都的时候,把我绑到她房间里的那只妖?” 沈琅不置可否。 谢延玉捅了他一刀,那法器本身就是针对妖族的,又泡了驱蛇草的药汁。 即使他修为高,但这样也有些受不住,这会儿嘴里还一股血腥味,差点要维持不住人身,露出蛇尾巴来了,身上冒出来蛇鳞,手臂上的还能藏住,手背上的藏也藏不住,怕被她醒来发现,他就把那几片鳞给扒了。 他怕谢延玉醒来,也怕自己太虚弱,没法好好治疗她。 其实他当前应该先疗伤,倘若继续这样,恐怕身体先撑不住,往她体内渡的就不是灵力,而是妖气了。 于是他看了李珣半晌,第一次主动把人让出来,阴着脸说:“我还有事,照顾好她。” 这语气比正房还正房,像大房在差遣外室一样。 李珣听笑了。 他想到山洞里那些东西,心里本来就烦,他也觉得自己最近有些怪异了,对她妥协的次数太多,刚才看见她晕了,又下意识冲进来,这很不对。 他与她有仇怨,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他应该安静一下,不管她。抱着这样的念头,他原本想说我凭什么照顾她, 但话到嘴边,他又觉得沈琅这副大房样恶心人,他才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这妖物不过是她的一条狗而已,凭什么这么和他说话? 也不知道是真的膈应,还是在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 下一秒,他直接坐在了青青旁边:“她亲自向我求的亲,要和我成婚,我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照顾她是我分内事,轮得到你说?” 沈琅脸色更阴沉了, 不知道是哪个词戳到他的肺管子,也可能是一整句话都都戳到他痛处了,他目光都扭曲起来,眼睛里爬满了血丝,整个人的气质不像温和的春水了,像阴暗处扭曲的污水。 李珣一看他这样,爽了。 他白了他一眼,把青青的手从那妖物掌心一点点扯出来。 然后用一种趾高气昂的姿态,手指插/入她指缝间,和她十指交握着,给她继续输灵力:“你呢?你算个什么东西,喂药这种事该我做,不该你做,你不过是一条狗罢了,只配给她做点搓衣服提鞋这样的杂事,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以后我和她成婚了,说不定我俩床单都得你洗。” 这话一落。 沈琅脑子嗡了一声,目光猩红, 原本压在喉咙口的血腥味,终于彻底涌上来。 第95章 他都给你当仆人了 就是你我夫妻的共有…… 其实李珣刚冲进来的时候, 谢延玉就有意识了。 她能听见他们说话,但是睁不开眼,醒不过来。 因此, 她只能和脑子里的系统搭话。 系统问她:【刚才到底怎么了?我就死机了一下, 你突然跑到那个杀阵里去了?】 谢延玉能勉强听明白死机的意思。 她没回答, 而是思考了下, 反问:你为什么会死机? 系统:【我哪知道。】 谢延玉又问:是不是因为那个杀阵太厉害了?我进去后,连灵力都被压制住了,传讯符也用不了了,你死机, 兴许也是因为被那阵法压制住了。 系统反驳:【不可能。】 它说:【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任何阵法能压制我, 你也知道, 这就是一本书,我并不是书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受书里的规则控制?】 谢延玉该试探的都试探完了, 于是不再说话。 如果书里的规则压制不了它,那就是书中规则之外的东西在压制它。 那她被莫名其妙传送进杀阵的事呢? * 又过了一会。 谢延玉终于能醒过来了。 她并不准备再继续留在秘境里。 因为秘境是很特殊的地方, 它不受时空的影响,独立于世界之外, 自成一个小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假如她在书里, 她所处的世界能被书中的规则完全影响, 那么秘境则像是规则中的漏洞,会被影响,却不会被完全影响。 在这里,想要无视那些规则, 直接置她于死地,也是很简单的。 比如说,如果她在秘境之外,她的脚下是不可能凭空出现一个传送阵的;但她如果在秘境里,脚下要凭空出现一个传送阵,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继续呆在这里会很危险。 谢延玉思维发散了一会,然后直接叫李珣带她离开了这里。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从那个山洞里出来以后,李珣看着她的目光就有些复杂,像是抗拒但又好像有点探究,谢延玉也不知道他在山洞里究竟看见了什么。 但他总是会妥协。 即使看起来不太愿意离开秘境,但和她僵持了一会,还是和她一起出去了。 会妥协就够了。 谢延玉受了伤,虽然醒来了,但没什么力气, 因此李珣只能背着她,把她送到了住处。 然后他冷脸把她放到床上,转身就要离开。 谢延玉:“等会。” 李珣:“有话就说。” 谢延玉说:“刚才在秘境里,你和我侍从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李珣:“……” 李珣背对着她,听见这话,表情都扭曲了一瞬。 他说那些话,就是看不得那妖物的作态,真把自己当东西了,但没想到她会听见,一时间,他有点臊得慌。 但臊了还没一秒,他就阴着脸转过身,变成了面对着她的姿势,强硬地:“听见了又怎么了?怎么,心疼了?来讨伐我了,要给他出气?我说错了?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狗玩意而已,他都给你当仆人了,我和你成婚后,他就是你我夫妻的共有财产,别说让他洗个床单了,他给我提鞋搓衣服都是该做的!”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34节 谢延玉:“……不是。” 李珣咄咄逼人:“那是什么?” 谢延玉柳叶眼半抬,盯着他看,有一种审视的味道。 她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原本她那一双眼睛就生得独特,黑漆漆的,深潭一样,这样看着人的时候,竟让人感觉到了一些压迫感。李珣自问天不怕地不怕,竟然被她这视线看得有点头皮发麻,总觉得整个人都被她剖开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被她看了一会,终于忍无可忍,开口要骂人。 然而下一秒, 就看见她笑了下。 谢延玉拿出了那枚定亲玉佩,苍白的指尖点在上面,漫不经心往里面注入灵力:“现在你也不受我操控了,我往这玉佩里注入多少灵力都影响不到你,你居然不和我退婚?” 就是正常的询问。 但很奇怪,听在李珣耳朵里,就觉得她有些咄咄逼人,好像越过了无数谜障,直接把最简单直白的真相拎了出来,暴/力地摆在他眼前给他看。 李珣脑中空白了一瞬,张了张嘴,要说话,但好像失去了声音,什么也没说出来。 也就在这时, 他看见青青将灵力注入了玉佩。 柔白色的灵力像光一样,点亮了墨色的玉佩,让它也跟着发起光来,不得不短暂地失效,只能不停消化着内部的灵力,无法再继续平衡外部的灵力。 也就是这时候, 李珣感觉到一股血腥味冲上来, 那股熟悉的感觉又袭上来,心跳加速,灵力逆行,剧烈的疼痛和刀子一样刮着他体内每一处角落,让他骤然回过神来,捂住嘴闷咳一声,迅速转过头不去看她:“你成心要弄死我是不是?!” 这明摆着就是还在被她操控的样子。 难道也是那秘境的问题,进了秘境,李珣见到她就没事,出来了以后,见到她还是会身体不适。 谢延玉顿了下, 随后才把玉佩里的灵力又抽了出来。 李珣体内的灵力这才又被强行平复下来。 他咽下喉间的血腥气,看了谢延玉一眼,视线最终在定亲玉佩上停了一瞬。 分明很厌恶被操控,但这时候,被她操控着,他却隐隐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好像不需要再去思考为什么不退婚的事情:“退婚?” 他指尖敲了敲玉佩的表面, 谢延玉迅速把东西收回去了,他也没抢,淡淡道:“怎么退婚?我不要命啦?” * 退婚的事不用再提。 谢延玉又把主意打到了玉牌上。 李珣去了趟那山洞,也拿到了李家秘法,如今她又能操控他了,随意威胁了两句,让李珣把玉牌给她用,随后李珣就一脸不情愿地把那记录秘法的竹简扔到了她面前。 “还重塑灵根,看得懂上面的字吗你就重塑?” 上面的字是百余年前的文字,确实晦涩难懂。 谢延玉也看不明白。 于是李珣又把竹简收了回去,让谢延玉去找一些古籍,翻译一下这上面写着的都是些什么字,毕竟不管怎么样,至少也要先把这些文字翻译出来。 因此。 谢延玉直接去了一趟宗中的藏书阁。 古籍一般都放在三层。 谢延玉刚一上楼,就看见个熟悉的人影—— 贺兰危。 谢延玉是提前离开秘境的,满打满算,进去的时间也不足一天;寻常修士若进去,应当会在里面呆个好几天。 贺兰危此时出现在藏书阁,大概是因为他根本没去秘境。 男人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衣袍,站在那边找书,因为身体未愈,所以面色还有些苍白,显得有些病容。但即便如此,也并不显得难看,大约是因为身姿太漂亮,容貌也十分姣好,所以远远看去,反而像一株脆弱的松竹,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听见动静,他侧目看过来。 原本脸上的表情还有些漫不经心,算是温和,然而在看见来者是她的那一瞬,他脸色瞬间就变得冰冷起来。 旁边的同门见状,问道:“师兄,怎么了?” 贺兰危收回目光,甚至没和谢延玉打招呼,继续找书:“没事。” 那同门倒是和谢延玉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才又和贺兰危说:“怎么感觉一看见谢师妹,你脸色就冷下来了。从没见过你这样,你很不喜欢她?” 贺兰危:“不认识。” 同门:“……” 两人声音并不大,谢延玉能大概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 贺兰危应该是还在生她的气,这回应该是真的气得狠了,和之前都不同,从前会挑刺会发疯,现在冷冰冰的,连理都不理,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像看一粒尘埃。 谢延玉见状,也没主动往他跟前凑。 毕竟他身上还有个情丝蛊,就算现在他下定决心,想和她当陌路人,等蛊毒发作了,他也得回来求她。 她并不担心, 因此,便径自走到书架前,开始挑选相关的古籍。 没多久,就听见贺兰危和那同门说:“走罢。” 那同门说:“咱们不是准备今天在这里呆一整天,把这些书看完,就不用带回去了吗?” 贺兰危慢条斯理:“改主意了。” 他有些反常。 换做是往常,他并不会这样善变,突然一下变个脸,然后又把计划推翻。 同门察觉到异样,不敢多说,心想不会是因为贺兰危真的讨厌这个谢师妹吧,她一来,他就走。 同门这边正想着, 贺兰危就拿了两卷书,先走了。 从最开始看见谢延玉后,他就再也没往她这里投注过目光,就像把她当空气一样,离开的时候,目不斜视地走过,身上兰香拂过,淡淡的,有点冷意。 他不看她,谢延玉听见动静,倒是看了他一眼。 她捧着书,看着他走远,正要继续低头挑选古籍,然而下一秒,却见到他脚步踉跄了一下,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 随后, 像是突然犯了心疾一样,他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扶住墙壁,试图稳住身体,脸色苍白,耳根却莫名其妙浮上来一点淡红,胸腔也起伏得厉害。 那同门见状,连忙捡起书卷:“怎么了师兄?” 贺兰危:“无事,不太舒服,我缓一下。” 那同门说:“看您好像不太好,我去找医师过来吧?” 贺兰危闭着眼,很是痛苦的样子,没出声。 他看起来甚至有些站不稳了,身体弯下来,像被摧折的竹,有些脆弱。 那同门不敢再耽搁,赶紧去帮他找医师了。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跑远,这一层变得安静,只剩下了谢延玉和贺兰危两个人。 谢延玉看着他,能听见他低声的喘息, 还来不及想他这是怎么了, 下一秒,心口处就突然传来一点被牵引的感觉,不疼,对她也没有任何伤害—— 谢延玉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是情丝蛊发作的感觉。 第96章 她也可以把他当作玩物 真把他当狗训了…… 这里已经没有别人了。 谢延玉看了他一会, 神色淡淡,过了一会才终于把选好的古籍揣进袖中,然后走到了他身边。 她蹲下来,平视他:“师兄, 可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贺兰危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就是情丝蛊发作的感觉。 上一世他和谢延玉之间就有情丝蛊的羁绊, 只不过, 喝下蛊毒的人是她。 从前每次蛊毒发作时,他光是看着她,也能看出她很痛苦,但他只能感应到心口的一点牵引感, 甚至连一点痛意都没有。 他感受不到她的痛苦, 更不可能主动俯下身去, 弯下头颅去共情她的痛苦,因此便高高在上地看着,有时候则像逗弄一只饥饿濒死的雀一般, 想看她能承受这痛苦到何时。 直到此刻—— 解药并未起效,他早前服下了情丝蛊, 求仁得仁。 兜转两世,地位调转。 如今是她蹲在地上平视他, 却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意味,而他却像被人牵制住,套住了脖颈, 变为了她的奴隶, 痛苦和欢愉都掌握在她手中,要渴求她的施舍。 火像是燃烧在身体各处,将流经血管的血液都一同煮沸,身体被迫兴奋起来, 唯独心口是痛的,像被千万只蛊虫用尖牙啃噬撕咬。 原来上一世,她所经受的痛苦,是这种模样。 贺兰危神色不明,死死掐着手心,压制着滚烫的呼吸:“何必故意问这一句,你明知道。”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35节 他刻意克制着,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失态, 但即便如此,他的声音还是很沙哑。 谢延玉听见他的话,也没否认,她确实是故意问的,于是这时候轻飘飘“嗯”了声,认下了。 视线落在他身上。 她观察着他,明知他这样高傲的人,是绝对不会愿意被人看见如今这种狼狈姿态的,但她还是看着他,光明正大地看着他—— 必须承认,他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 尤其是今天他穿了一身浅青色的衣服,这种颜色将他衬得如松如竹,如天边月,很冷淡又难以靠近。 可偏偏此时他有些无力地靠坐在墙边,就像喝多了酒,醉到晕头转向没法走路了一样;而他的皮肤上泛起薄红,手指,脖颈,眼下,耳廓,甚至他拼命克制,却不知道自己如今连眼睛里都含上了一层水光,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潮热的。 好像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天骄突然被拉下了云端, 傲骨被摧折,尖刺被拔除,变得可口、可欺,像可以被随意践踏的样子。 谢延玉陡然生出一股恶意。 她知道自己身如草芥,和这些高贵的世家子天差地别,但现在她可以把他踩在脚下了,这不是她一直所想的吗? 他处于高位的时候,她得仰着头看他,他可以肆意将她当作玩物,现在地位调转,她又凭什么不能把他当作玩物? 也不知道为什么, 若换做是以前,她虽对他抱有恶意,但那恶意不会膨胀至此,毕竟说白了,他虽高高在上,但平日里也只是对她多发了点疯,说了些狠话,并没有像原剧情中写的那样,实质性地对她进行什么折磨。 但最近她的恶意却如同藤蔓一样疯狂生长, 她察觉到那些原剧情,似乎是她真正经历过的事情,即使不知道为何她会经历过那些剧情,也并没完全想起来那些记忆,但那些铭刻在她灵魂的感受好像在复苏。 她看着他,又一次想起原剧情中,她因为情丝蛊,追他追到上清仙宫当杂役弟子,他居高临下看着她,说出的那一句:“延玉就这样喜欢我?没名没分也要追过来。” 她甚至能想到他是以何种表情,何种语气说出的那话。 于是此刻, 她露出个温和的笑,却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将他平日的作态学了个十成十:“我是故意发问,但贺兰公子就不是故意的吗?” “什么?” “故意倒在这里。您是故意的,对吧?知道情丝蛊发作了,所以故意倒在我眼前,想让我看见,让我可怜您,让我帮您。否则,您怎么不爬着出去呢?您现在或许没力气了,但刚才分明还有力气,可以离开的。” 这话一落, 她看见贺兰危原本就有些泛红的眼睛,变得更红了。几乎是猩红到快要滴血的模样了。 他好像被刺/激到了,水光盈盈的眼睛盯着她,像是想要和她说话,和以往被她气到发疯时一样,对她说又恶毒又刻薄的话,但是张开嘴,先发出来的却是克制不住的喘息声。 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哪里这么狼狈过。 他死死克制住声音,别过头,也不看她:“少自作多情。” 谢延玉弯弯唇:“哦,意思是,您不是故意的?” 她站起身,走了两步:“没关系,就算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准备帮您的。” 贺兰危快疯了。 即使他已经逼迫自己不要屈服,分明已经恨她恨得要死,决定了与她归于陌路,刚才听见她那些刻薄话,甚至想要让她滚,但这时候,听见她的脚步声,他还是忍不住侧目看过去。 就看见她已经走到了门边。 藏书阁每一层的入口处,都有一扇门。她的手放在门上,似乎要关门。 贺兰危的理智都快要烧没了,他头一回觉得自己这样很贱,如果他早一些发觉她没爱过他,不管前世今生那些讨好都是装出来的,他根本不会在重生回来的时候喝下情丝蛊,如今让自己沦落下位,露出这副模样任她牵动。 可是—— 他此时身体的反应更强烈了,喉结滚动起来。 她要在这里帮他么。 这念头刚掠过脑海, 然而下一秒,却看见她走出去了! 贺兰危脑中空白了一瞬,瞳孔缩到针尖大。 恍惚中,就听见她又叹气道:“可是您说话太难听了,若我帮您是自作多情的话,那还是算了。我听见这样的话,心里十分不舒坦,所以,还是等您求我吧。” “您什么时候求我了,就拿传讯符给我发讯息,什么时候我收到您的讯息,我就什么时候回来。”她说:“在此之前,要不您就先呆在这?我知您高傲,不愿被人瞧见这狼狈样子,所以会帮您把门关好的,保证没旁人能进来。” 话音落下。 门便被关上了。 光线陡然变暗,贺兰危恍惚中,想要阻止她,可是他刚动了一下,就摔倒在地上,因为得不到满足,身体不停颤抖着,耳边只听见外面落锁的声音。 * 离开藏书阁后。 系统又在那鬼叫:【你就真的把他扔在那里了!!】 谢延玉:……不行吗? 系统快疯了,口不择言,说话也粗俗了起来:【行什么行啊?!人家在发/情期,你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还把门从外面锁上了关他禁闭!平时就算了,这、这可是情丝蛊发作期间,如果得不到满足的话会爆体而亡的。】 谢延玉:他不想死的话,就来求我好了。 系统:【谁会想死啊?】 系统说到这,顿了下:【你真把他当狗训了啊,这是逼着他和你低头?】 谢延玉不置可否。 她揣着那几卷古籍,去了李珣那里。 在古籍这方面, 李珣懂的比谢延玉要更多一些。 毕竟李珣怎么也是世家出身,虽然家道中落得早,但到底也是学过不少东西的,谢延玉就连写字认字都是他教的,后来即使能读书了,学的大部分东西也是更实用的,类似于阵法或者药理,没时间研究百年前那些文字。 因此, 古籍一带回来,李珣就把东西拿走了。 他拿着书,对照着刻有李家秘法的竹简,逐字逐句开始翻译,因为文字太多,太晦涩,所以速度很慢。 谢延玉在旁边看了一会,发现也看不明白,短时间也翻译不出个完整句子, 于是没过多久,她也就没继续凑在他旁边看了。 李珣翻译了一会,发现她离远了, 他偏头看她,就发现她在旁边,百无聊赖地摆弄起传讯符来了。 也许是因为注意力突然聚焦到了她身上,他突然发觉她身上的气味有了一点变化,以前她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但现在,这股药味里,还混杂了一点很淡的兰香。 李珣见过太多好东西, 不过是闻一下,就辨别出,这兰香里有一味很珍贵的材料。 她没有熏香的习惯,更不会主动熏太昂贵的香,那么这味道就只可能是从别人身上沾上的,要离得很近,才能沾上。 他觉得这兰香有些熟悉。 像是……之前和贺兰危交手时闻到过。 李珣回忆起这气味,脸色瞬间沉下来, 原本还不觉得她摆弄传讯符有什么问题,现在却觉得烦躁,是她自己提起李家秘法,想用玉牌重塑灵根,现在翻译秘法,她反而一点不上心,在这和别人传讯。 李珣把毛笔放下,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但她并没有抬头看他。 他又把古籍翻得哗哗作响。 她还是没理他。 反而是李珣阴着脸,盯着她看了半晌。 随后他直接把桌子一踹,然后起身走到她面前,把传讯符从她手里抽出来了。 谢延玉这才把注意力分给他, 她皱了下眉,抬手就要把东西抢回来:“干什么你,还我。” 结果下一秒, 李珣直接捏着她的手腕,把人一拉一按,压在了美人榻上,压住了她所有争抢的动作。他一只手抬起来,捏着传讯符看了一眼,就看见她和贺兰危的传讯界面是空白的。 他脸色这才好了一点。 但还不等他把东西还给她,紧接着,就看见贺兰危发来一条讯息。 李珣甚至没看清那条讯息发的是什么,脸色就瞬间又阴沉下来—— 这两人关系果然不简单! 他心头火起,也不看那消息了,密密麻麻的字,看着烦人,直接反手把那消息给删了,然后把传讯符往旁边一扔,低下了头。看见她张嘴,他就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话,直接捏住她下颌,凶巴巴吻下去:“就不还你。” * 另一边。 藏书阁。 第三层的门落了锁。 贺兰危被关在里面。 这里没有窗,所以光线很暗, 借着微弱的光,只能看见木门上都被弄出了一点抓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为了开门,硬生生弄出来的痕迹。 即便说是,也很难以置信。 毕竟贺兰危这样的天之骄子,谁会相信此时他会被折磨到这般狼狈,没有力气,也没有灵力,甚至连一扇落了锁的门都打不开。 他蜷在门边,这里很干净,他的衣物仍旧纤尘不染,但整个人却显得狼狈,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36节 身体的变化根本无法掩盖,空虚与亢奋,以及痛苦,诸多感受被不停放大,他喉咙里都溢满了血腥味,他在发抖,他想要纾解,仰着脖子,整个人像一张被拉满到极限随时要崩断的弓,但却无论如何都纾解不出。 极端的感受快要将他逼疯,脑中空白间,他甚至快将自己逼出眼泪,起初她关门走人时,他气得恨不得扑上去撕咬她,咬断她的喉管,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他被怒火充盈的心脏,多出了一点酸涩的感觉,除了愤怒以外,名为委屈的陌生情绪也几乎要填满他—— 他需要她…… 他真的很需要她,她明知道如此,却非要把他丢在这里,关在这里。 上一世她毒发时, 他故意晾着她,佯装不知她毒发,那时候她是不是也这样委屈? 好像有一把生锈的柴刀,一下一下砍在他的脊骨上,但不管多痛苦,这柴刀砍得多猛,他的骨头仍旧坚硬,背脊仍旧挺直不屈服。直到这个念头模模糊糊掠过,紧接着,那把柴刀好像终于砍断了他的傲骨。 他的意志仿佛突然崩盘,捏着传讯符,也不知是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终于给她发去讯息: 【是我说错了。】 【你没有自作多情。】 他觉得自己像一条狗,像她的奴隶,终于丢弃了尊严,跪在了她脚下。 他捏着传讯符,喘息着,这里太黑了,眼前也是黑的,看不大清楚,但此时每一根神经都非常敏锐,不停地捕捉外面的动静,她说过的,他给她传讯,求她,她就会回来。 可是外面寂寂无声。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开锁的声音。 他死死盯着前面的门,快要崩溃,抓着手指,咬着牙,逼迫自己继续等待,说服自己她会过来。 然而也就在这时, 他的心脏又抽痛了一下。 是情丝蛊在折磨他,像是想要告诉他某种讯息,于是他鬼使神差闭上眼,下一秒,眼前闪过了她那边的画面。 情丝蛊给这位得不到满足的奴隶,传来了他主人那里的画面—— 她躺在美人榻上,和李珣交吻。 她的手攥在李珣的腰间,传讯符被扔在地上,像把他的尊严一起扔掉了,嘲笑他像个笑话。 他在被情蛊折磨,因为得不到安抚,蜷在这里,狼狈至极。 而她却在安抚别的男人。 一直死死压在眼底的水光,此刻终于夺眶而出。 湿润的泪滴“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第97章 他不是很想活了 所以准备去死 传讯符被扔在地上。 扔得不远。 谢延玉垂下眼睫, 余光就能瞥见它,所以还是会时不时注意一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李珣把它扔出去的那一刻,她好像感觉到了一点灵力波动, 但是她看着它, 却没看见任何消息。 也可能是感觉错了。 谢延玉心不在焉地想。 李珣亲吻她的时候总是侵略性很强, 像饿了十几天的野狗一样,但是牙齿又总收着,含着她的唇,亲得黏黏糊糊的, 谢延玉从后腰到头顶都在发软, 也因此没有功夫再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总归贺兰危也一直没发讯息过来, 但不管怎么样,谢延玉都觉得,贺兰危会给她发讯息, 毕竟他这样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愿意死得这么狼狈。 谢延玉心里笃定, 算算时间,离他爆体而亡大概也还有一阵子, 她不能让他真死了,否则这条剧情线就完成不了了,但他既然此时不发消息来, 她也不想一直关注着, 于是又晕乎乎地将注意力挪开了。 她手从李珣腰间,挪到衣襟, 正要用力扯一下,然而这时候, 她心口又被扯了一下。 是情丝蛊的感应。 谢延玉手上动作因此顿了下。 与此同时,因为情丝蛊的影响,她突然感应到了一点和他有关的信息—— 贺兰危心灰意冷。 他不是很想活了。 所以准备去死。 谢延玉:? 啊?? * 另一边。 藏书阁中,光线暗淡。 贺兰危倒在地上,衣摆在地面上铺开,身体则微微蜷着,此时看起来竟有些像是夏末时分荷花池里近乎要枯萎的莲,又或是重伤濒死的鹤,了无生气。 也许是身体上的折磨,又或许是被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地方,他对时间的感知都变得模糊,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只能听着外面的动静。 刚才他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兴许只是旁人路过,又或是那同门带着大夫来过,但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是谢延玉。 因为他知道,她在李珣那里。 谢延玉。 我对你有这么狠吗? 贺兰危突然茫然了,他有一瞬间,告诉自己,或许这也算是报应,毕竟他也曾在她情丝蛊发作时,佯装不知,取乐一般,想看她能撑到几时,为了活下去能做什么,如今不过是将他放到她的境地,体会这样的痛苦。 但她为什么比他还要狠? 他从始至终都只有过她一个人,可她呢。 贺兰危陡然生出一点怨恨来。 在他扔掉尊严,和她服软的时候, 她在和别人亲近。 说了会回来找他的,说了会回来找他的…… 贺兰危突然觉得很无趣,他并非多脆弱的人,但这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面无表情地盯着空气看了一会,他突然扯出一个略显疯癫的笑,用了些力气,勉强从袖袋里拿出一把匕首。 他以往看不起自戕的人。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刀锋上微弱的银光,反正她也不会来了不是吗?他原本就是要死的,不如死了,再来一次。贺兰危有些癫狂地想,总归他已经重生过一次了,不是吗? 或许再睁开眼睛,就会和她重新开始。 他意识恍惚,这念头填满了脑子,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种期许,手将匕首握地死紧,他近乎癫狂地铆足了力气,便要将刀刺入身体。 然而刚抬起手的那一瞬, 体内的情丝蛊突然再次生效,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 甚至原本已经痛到麻木的心口又一次感受到了一阵剧痛,像心脏被人从中间撕成了两半一样,刀子掉在地上,发出咣当的声音,他喘息着,血从喉咙口溢出来,却再也没有力气,连刀都再也握不住—— 好可怜。 连求死都不能。 因为他成了谢延玉的奴隶,成了她的私产,她可以要他死,但他却没法决定自己的生死。 贺兰危这回是真的差点怒极反笑,但扯扯唇,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干脆闭上眼,躺在地上等死。 反正她也不在意他的死活。 她不会来的。 怎么死不都是死吗?没区别。 * 贺兰危怎么会想死呢? 谢延玉确实有些震惊。 系统冷飕飕地:【可能他性子烈,宁愿去死也不愿意低头,不愿意当你的奴隶。】 谢延玉:那他当时非要喝情丝蛊,不是活该吗? 系统:【你装得那么像,他可能觉得你爱他,所以会按时安抚他。】 谢延玉没出声。 这次倒不是因为不想搭理系统,这次是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话。 她对贺兰危想去死这件事,还是挺难以置信的。 反倒是系统在那叫:【都跟你说了不要把他一个人扔在那了,他要是真死了,这条剧情线就废了!!且不说这条剧情线废了会发生什么,就说现在都已经辛辛苦苦推到55%了,前功尽弃也不好吧。】 谢延玉不置可否。 她没什么反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像没听见系统的话一样。 她的手还落在李珣的衣襟, 因为有一会没有再动,亲吻间,李珣捏着她的手,引着她将他的衣衫扯开了, 吻已经从唇下移,落到了下巴,侧颈,尖锐的牙齿咬住她的皮肤,轻轻碾磨,没有留下痕迹,但足够让人战栗。 谢延玉后知后觉抬起眼,视线所及,便是他流畅漂亮的肌理, 上面有些疤痕,像艺术品上的瑕疵,但却又有一种别样的美感,显得狰狞又有力,她手动了下,突然落在他胸膛。也许是因为她手冷,毫无阻隔地按在了皮肤上,李珣身体因此绷紧了一点, 他稍微抬起头,刚要同她说话。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37节 然而下一秒, 谢延玉像是回过神来,突然一用力,直接推了他一下。 李珣措不及防被她推开。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见她直接站起来了,从地上捡起了传讯符,然后一转身就迅速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整理衣服,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她抽离得太快,把他一个人衣衫不整地扔在这,就好像刚才那些温存和亲昵都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李珣愣了好一会,直到屋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她人都不知道走了多久了,他才缓过神来,脸色阴沉—— 她把他当什么了? 这就走了! 李珣看着自己被拉开的衣服,纵然脸皮再厚,也生出了一点微妙的无地自容。 他骤然站起身,猛地踢翻了面前的美人榻,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他沉默地站在房间里,金褐色的眼睛爬上血丝,死死盯着已经散架的美人榻, 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她离开时的那几个动作, 她捡了传讯符,离开的时候,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用传讯符给谁发了条讯息。 给谁? 贺兰危? 她把他衣衫不整地丢在这里,就是去找贺兰危的? 李珣气血上涌, 好半晌后,他一点点整理好衣服,感知着她的气息,还是拂袖追了过去。 * 这一边。 谢延玉已经回到了住处。 推开门,进入卧房的时候,贺兰危已经在房间里了—— 从李珣那离开的时候,她给那妖物发了一条讯息,让他去藏书阁把贺兰危带回来,扔到她卧房里。 那妖物很听话,即使已经被她发现了身份,但还是以侍从自居,照顾她的起居,她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因此,她让他把贺兰危带回来,他也很听话地带回来了。 只不过, 此时他守在卧房中,见到她回来,脸色有些苍白可怜。 他像是欲言又止,想说什么。 但谢延玉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你出去吧。” 他出去? 他出去以后呢? 沈琅一到藏书阁,看见贺兰危的时候,就知道她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了。 因为这人身上有情丝蛊,情丝蛊又发作了,沈琅都不需要深想,就知道他出去以后,谢延玉会和贺兰危干什么。第二次了,他要在外面听着。 他厌恨这种感觉,应该拒绝的。 但拒绝了以后呢?惹她厌弃吗?倘若拒绝,他连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最后, 他垂下眼睫,缓缓退了出去。 刚退到门外,却又听见谢延玉说:“等会。” 沈琅脚步一顿。 他眼睛亮了下,看着她,露出个算是温和的笑:“怎么了?” 他以为她是改变主意了, 然而下一秒,却听见她说:“备一床新的床单吧,等会要换一下。” 沈琅眼睛瞬间红了,泪水盈眶—— 她和别人欢/好, 他却只能在外面听着,帮她换床单! * 沈琅离开后, 谢延玉把门关上,然后才走到贺兰危身边。 贺兰危已经意识模糊了,被沈琅带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是她授意, 但这时候,他还是低低道:“不是在李珣那里吗?” 谢延玉:“嗯。” 贺兰危别开头,冷笑:“那还回来找我干什么?不是想看着我死吗?” 谢延玉:“也没有。” 虽然他狼狈的样子很好看,她看了心里十分舒服,但她确实不能就由着他去死,不然她也不会回来了。但她懒得和他解释,直接伸手,要扯他的衣服。 贺兰危躲不开,闭着眼睛,把头偏开:“走开。” 他这样太正常了。 他都想死了,宁死不屈也不是什么难以预料的情况。谢延玉之前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烈性,比她想的还要再傲一点,但现在她知道了,所以她毫不意外他会这样,直接无视了他,手落在了他身上。 一碰他, 他就开始发抖。 这么看着,除了可口以外,还有点可怜。 她稍微凑近他,把他衣襟扯开,原本以为他又要说些刻薄话,或是挣扎,然而没想到,下一秒,却突然被他抱住了。 因为情丝蛊的原因,他先前没什么力气,这时候碰到她,才恢复了一点力气,但抱得不算很紧,但即便如此,谢延玉还是愣了一下,没动。 紧接着,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了,之前好像还宁死不屈,毕竟连消息都没给她发一条,她回来了,他还让她走开,看着像是宁愿去死也不让她碰, 但这时候却将头埋在她脖颈间,好像哭了。 眼泪打湿她的皮肤, 她听见他像是崩溃了一样,又像是服软哀求,反复道:“别那样对我了。” 第98章 你应该和我定亲 而不是他 别那样对他。 哪样? 是说别像刚才那样, 在他情丝蛊发作时,高高在上作壁上观,把他关起来,逼着他低头吗?还是说别在他情丝蛊发作的时候去找别人? 谢延玉不置可否。 倘若贺兰危此时抬眼, 就能看见她向来平淡的眉眼间, 多了一点轻蔑。 但他没看见。 他弯身抱着她, 想要抬头的时候,却被她按住了后脑。 冰凉的手顺着他的头发往下,落到后颈,像是在摸一条狗, 又或是心不在焉地安抚一件玩偶, 他没等到她的回答与承诺, 只听见她说:“让我舒服一些。” * 贺兰危很了解她的喜好。 她喜欢被触碰耳后与侧颈那一片肌肤,仅仅是呼吸拂过那一片皮肤,她就会发抖。 除此之外, 还有腰侧,脚踝。 触碰的时候, 她会像一张被拉满的弓,手指脚趾都蜷起来, 发出克制的声音。 贺兰危知道这些,因此从前都是他占主动权更多,他会像逗弄鸟雀一样, 先让她饥饿, 再刻意不满足她,逼着她红着眼圈求他,因为他喜欢看她这样子。 那是一种微妙而怪异的心理,他很想看她需要他的模样, 哪怕那时候她已经表现得很喜爱他,但他还是不满足,有时候他觉得饥饿的人反倒像他自己,好像非要让她死死缠着他,无时无刻缠着他,这样的饥饿感才能缓解一点,可是那还不够。 为什么得到了还是空虚,被她上赶着纠缠还是不满足,得到了她的爱还是觉得饥饿? 怎么都不够。 那种空虚感并不明显,但如影随形,究竟是哪里不对。 后来贺兰危才知道,因为她的爱是假的,因为他从未得到过她的爱,又要怎么满足。 此刻, 他或许也应该再这样,先让她饥饿,再等着她来求他,至少这样他可以看见她需要他的样子。 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想用听话来换取一些奖赏,此时见她情动,他听从了她的命令,鬼使神差地俯下身。 没再同以往一样,钓着她勾着她,逼她求他, 高高在上的头颅埋下去,他用唇舌含住了她。 * 另一边。 李珣循着气息,追到了谢延玉住处。 结果还不等进院子,就被人拦住了,他打眼一看,就发现又是那侍卫,又或者说,是那个长得很阴柔的、伪装成侍卫也要跟着她的妖物。 视线再往院子里看,就发现谢延玉卧房的门紧闭着。 看不见房间里的情形,但李珣确定里面是有人的,他恨不得把房间里的人和这妖物一起撕了,这些人真是贱得发慌了,明知道她要定亲了,还非要上赶着,就应该都一起撕烂了扔进猪圈里当猪饲料,这么喜欢勾引女人,勾引有夫之妇,怎么不去窑子里当伎子?天生下贱!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38节 但此时, 比起这妖物,李珣更在意房间里的那个。 于是他问:“里面是贺兰危?” 沈琅不置可否:“你不能进去。” 话是这么说, 但李珣已经确定了,里面那人就是贺兰危。 他金褐色的眼睛盯着沈琅:“你倒听话,她和贺兰危在里面,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谁知道是不是卿卿我我,你就在外面守着?你是什么,这么听话你是狗妖是吗?!” 沈琅手指掐在掌心,快要把自己掐出血了。 但听见李珣的话,痛苦到极致,他反倒生出了一点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看啊,这位名正言顺的未婚夫,甚至不知道她和贺兰危在房间里做什么,是未婚夫又如何呢? 恶毒的念头纷至沓来, 他安静了半晌,突然扯了扯唇:“那你进去吧。” 进去看一看。 看一看他们在做什么,看一看贺兰危那贱人是如何勾引她的,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守在外面,承受痛苦?李珣也应该痛苦,应该扭曲,应该和他一样。 最好打断他们,然后一怒之下把贺兰危杀了剐了,谢延玉不想让贺兰危死,他听她的话,动不了那贱人,李珣还动不得么?让他们互相伤害,最好死一个,再让谢延玉看一看,李珣这个人,小肚鸡肠又善妒,一点都不懂得体谅她。 到时候, 她就会知道他有多听话,多能容人,若选夫,应当选他这样的。 沈琅视线愈发阴暗,显得扭曲,他侧过身,将李珣直接放进了院子里。 * 李珣火冒三丈。 他就知道这两个人关系不一般! 分明是她自己说的,和贺兰危不熟,但不熟能两个人能离那么近吗?近到她身上都能沾到他熏的兰香!不熟两个人现在能呆在同一间屋子里,关着门不知道在干什么吗? 他冲进院子,和正夫抓奸一样,到了她卧房门前,抬脚就要踹门。 然而还不等他真的踹上去, 下一秒, 他就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 并不是人声。 隔着门,他听不见人声,但听见了一些微弱却有规律的声响, 像是床榻或桌案的晃动声,又像是某种黏黏糊糊的撞击声。 ……这是? 这是什么声音…… 李珣愣了一下,起初反应不过来,直到过了一会,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和要杀人一样。 * 很奇怪。 贺兰危被情丝蛊操控着,原本没什么力气的,但触碰到她以后,那些被抽空的力气又渐渐回笼。 谢延玉被他抱着,从桌案到门边,在门边的时候,她好像听见门外有些动静,像是谁过来了,但是还没来得及细想,贺兰危又分走她的注意力。 一来二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最后她精疲力尽,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其他的动静,躺在床上,手指头都不想抬。 贺兰危从后面抱住她,用了些力气,沉默了很久,然后陈述道:“你爱我。” 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 突然用这种平淡到吓人的语气,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话。 挺瘆人的,有点偏执,也不知道是在和她说话,还是在和他自己说话。 谢延玉皱了下眉,嫌他抱得紧:“不爱,你心里清楚。” 她如今已经不需要和他说假话,于是说话很直白。 话音落下, 就听见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 但没过多久,又听见他说:“那你为什么丢下李珣来找我?” 谢延玉:“怕你死。” 贺兰危在这件事上有种奇怪的执拗,他语气很平淡,但很偏执,有一种安静无声的癫狂感,好像在发疯的边缘:“所以,你不想让我死。” 谢延玉:“嗯。” 贺兰危闻言,便将她箍得更紧。 他像是迫切地想要证明什么,听见她的回答,他像是被慰藉到,又好像找到了一些用来说服自己的蛛丝马迹,有些神经质地笑了:“你在意我的死活,不想让我死,所以你爱我。” 谢延玉:“……” 这人是不是疯了。 谢延玉完全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前几天还不是这样的,再退一步,就连刚才他被情丝蛊折磨的时候,他也还不是这样,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回事,情丝蛊发作结束了,他变得也不太正常了。 很难描述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不正常,但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好像变得更扭曲,更像一株阴暗处的藤蔓了,之前是高高在上的扭曲,挑刺,寻找她说谎她不爱他的证据,现在则像水底的水鬼一样,从各处寻找她爱他的证据。 谢延玉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和以前有所不同,但她懒得理他。 原本准备推开贺兰危,自己睡一会,但传讯符突然收到一条讯息。 她又将传讯符拿出来,就看见是李珣给她发了一条:【来找我。】 很简短的三个字。 也没说要去找他干什么。 谢延玉捏着传讯符,琢磨他叫她过去的目的。 这边她正琢磨着, 那边贺兰危就突然说:“定亲礼还未成,你和他退婚吧。” 谢延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 她说到这,突然觉得李珣叫她,有可能是因为他将李家秘法给翻译出来了。 这念头一出,她便也不准备睡觉了,赶紧从床上起来,往身上披衣服。 贺兰危身边一空。 他看着她把衣服穿戴好,他才与她温存过,现在她却要去找别的男人。 那个男人,是她的准未婚夫, 他要她退婚,可是她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贺兰危还赤裸着上身,胸上、肩上、背上,到处都是她亢奋时留下的抓痕,此刻还火辣辣地疼, 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生出一股尖锐的情绪,就好像他刚才找了无数的证据佐证她喜爱他,这时候都被推翻,落差之下,他莫名其妙开始发抖,思绪都空白了一瞬,随后陡然伸手拽住了她,阴冷道:“为什么不和他退婚?你与我有夫妻之实,两次,难道就要让我没名没分的吗?你应该和我定亲,而不是和他。” 这话一落。 谢延玉回过头,语气淡漠:“有夫妻之实,就要给你名分吗?” 她笑了下,有点轻蔑:“倘若地位对调,你也未必会给我名分吧?” 这话一落, 贺兰危好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他愣了下,那股尖锐的火气像是被生生按住,没有消减,却也没有理由再往外发泄,因为他想到,上一世,他起初确实没给她名分。他觉得有趣,便想看她要挣扎到几时,刻意不给名分,偏要看看她所说的不爱名分只求跟着他,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她那时无名无分,也会感觉到同等的憋屈吗? 他思绪中,后知后觉闪过这念头,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下一秒,就感觉到手里一空。 谢延玉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系好衣带。 她视线落在他身上,像在打量一件物品,看见他身上的痕迹,那些抓痕,还有脖颈上的吻/痕,咬痕。 这些分明是她与他亲密无间时,在他身上留下的,她因他而欢愉亢奋,身体上的每一个反应都骗不了人,但这时候,她却像个冷淡的陌生人—— “用灵力把痕迹消掉吧。” 贺兰危看着她, 他视线暗沉,扭曲,伸手触碰了下那些痕迹,有点疼,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厌恶她这样的眼神,这让他觉得他很低贱,但即使厌恶着,他却无法克制地给她找借口,他可能是疯了,他无法抑制地想,可能她这是心疼他,她关心他的伤。 然而这借口并不可信, 因为下一秒,他听见她继续说:“消不掉的话,就穿领子高些的衣服,不要露在外面,反正随你怎么样,我不想让李珣知道你我的关系。” 话音落下, 身上那些抓痕好像被泡了盐水,一瞬之间疼得钻心。 分明只不过几道伤痕,疼起来到底为什么能这样刺骨? 第99章 他被人 玩过了就丢 谢延玉想着要去李珣那, 于是不想再浪费时间。 她没再和贺兰危多说,穿戴整齐后,推门就要走。 但刚推开门, 脚踏出去一点, 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39节 她顿了下, 低头看, 就发现地面上有一些碎片,看来像是碎掉的玉佩。 她回来的时候,卧房门口还没有这些碎片,现在就有了, 说明就在刚才那一段时间里, 有人来过, 之前她在房间里听见的动静并不是听错了,而是真的有人在她房门前停留过。 谢延玉思忖着,又弯下身。 她将那些碎片捡起来仔细看, 就发现这些的确是碎玉,断面非常不规整, 且有些尖锐的棱角上还沾着血迹,可见这玉并不是无意间摔在地上摔碎的, 而像是是被人捏在手里,因为气极了,生生捏碎的。 谢延玉有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她又多捡起了几片碎玉, 拼凑了一下,并没有全部拼完,却也拼出了还算完整的一角。 借着这一角,能看出这玉被捏碎之前, 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是一块玉佩。 朱雀纹的玉佩。 她送了贺兰危一块,也送了李珣一块。 但刚才站在门外的,不可能是贺兰危。 谢延玉手指紧了下。 她并不想让李珣知道她和贺兰危的关系,倒不是因为有多在意他的感受 ,而是因为还没正式定亲,虽说口头上已经说好了,但定亲的那些流程还没走完。 但现在…… 谢延玉扔了玉佩,又拿出传讯符。 她看着李珣发来的那条讯息,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给她传讯的语气都和平日里不太一样,看起来有点生气的样子。那么这个节骨眼上,他要她去找他,肯定就不是要和她说李家秘法的事了。 那要她过去干什么? ……退婚? * 按照李珣的脾性,他找她过去,很有可能是要说退婚这件事的。 谢延玉很了解他。 虽说她手中有定亲玉佩,借着这玉佩,她能把李珣的命捏在手里,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可以操控他,也不那么怕他会退婚。但即便如此,这件事也还是变得有点麻烦起来了。 她心中有些烦躁, 但知道回避不能解决问题,因此最终还是往李珣那边过去了。 她离开后, 贺兰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 只有卧房里有些微微的狼藉,昭示着刚才屋子里发生过的事情,书桌上,椅子上,都有些凌乱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些淡淡的,情/事后的气息。 沈琅走进来,即使挪开目光不看那些狼藉,但呼吸进鼻腔肺腑的每一口空气,带着兰香味与麝香味的空气,仍旧在毫不客气地提醒着他,这里发生过什么,每一口空气都像刀子一样,剐过他的肺腑。 第二次了。 第二次了…… 从前只是听,现在却还要帮她换床单。 沈琅喉咙里又涌上血腥味了,像有血在翻涌,连痛感都开始麻木。 半晌后。 他最终还是打扫好房间,按照她的吩咐,为她换好了新的床单与被衾。 换下的旧床单上,有一些干涸的水迹。 他盯着床单上那些痕迹看了半晌, 他乐于服侍她,帮她清洗每一件衣服,每一张床单,乐此不疲地偷偷沾一点自己的气息在她的衣物上,但即便如此,他最终也无法做到像以往一样,亲手帮她清洗这条床单。 指尖一道灵力迸现, 他像是泄愤一样,红着眼,把那床单烧成了齑粉。 * 另一边。 贺兰危回到住处。 他换了一套衣物,缓缓将衣襟拉好,站在铜镜前,看见自己的模样。 他看起来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他的脖颈上露出一些咬痕与吻痕。 虽然这些痕迹很是显眼,但位置并不算特别高,倘若穿领子高一些的衣服,也是可以勉强遮盖住的,但贺兰危并未如此,他穿着一如往昔,并不是什么领子特别高的衣袍。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视线落在那些痕迹上, 半晌后,喉咙里甚至溢出一声有些癫狂的轻笑,然后他伸出手,将自己还算规整的衣领稍微又扯松了一些,于是露出的就不只是咬痕和吻痕了,还有抓伤。 若是这样走出去, 任是谁看了,都知道他定是与人做了些什么。 贺兰危平时虽不守规矩,但也不至于将这些私事都摊在外人眼前,他可以高高在上看着这世间众人,将他们当蝼蚁,逗弄他们取乐,但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他们取乐的素材,不会让自己成为旁人的谈资,让外人指指点点议论他。 但他好像疯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不对了, 他从里向外地腐烂,扭曲,他早就疯了。 贺兰危摸了摸脖颈上那些痕迹。 若换作以前, 他会觉得自己这模样十分下贱,像倒贴,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低下头颅做这样的事,难道还要顶着这一脖子痕迹出去给人看,上赶着昭告天下,他被人玩过了就丢吗? 但现在,他却偏了偏头,很认真地想—— 她与他亲密无间,却转头和别人定亲,严防死守不让李珣知道他们的关系,也不让旁人知晓他与她之间的羁绊,不给名分便罢了,还要让他像个见不得光的奸夫,这怎么可以? 他不过是在做该做的事罢了,有什么低贱的? 她与他有过夫妻之实,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难道还怕人知道吗? 贺兰危有些神经质地笑了, 随后推开门,顶着脖子上的痕迹,直接走了出去,像往日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眼睛深黑,表情却也如往常一样,温和又散漫,没有任何变化。 * 与此同时。 李珣坐在桌前。 他面前摊开放着好几份退婚书,上面清一水的都是他的字迹,但字迹浮躁,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若再仔细看那几份退婚书,就会发现,虽然每一份的措辞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没有一份是写完了的,写到后面,字迹的主人都会颇为烦躁地划掉之前的内容。 此时, 李珣提着笔,死死盯着桌面上这些废稿。 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仍旧没有写完一份完整的退婚书,而他手掌心似有伤口在渗血,血顺着笔杆,流到笔尖,以至于黑色的墨水里都带上了一点浅浅的赤红。 他手掌心有不少伤口,都是新鲜的,深的浅的都有。 刚才在青青房门口,听见那些动静后,因为愤怒,他捏碎了身上的玉佩,手掌因此被碎玉刺伤,甚至还有些细小的碎片嵌入了伤口里。 但他也没管这些伤口。 他没心思管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好像此后他听见的每一声声响,都是那些可憎的声音,睁开眼,眼睛通红发胀发痛,闭上眼,却会臆想出她与贺兰危缠绵的画面,他甚至没有亲眼看见,却能想出来。他们是如何欢/好的?会交吻吗?她会主动亲他吗?贺兰危会像他亲吻她时那样亲吻她吗? 但他们亲密无间,缠绵悱恻, 她却要来和他定亲! 李珣眼睛通红,她到底把他当什么了,真的以为她能操控他,全是因为那枚定亲玉佩吗?! 这问题原是想用来质问她,但却宛如尖刀,裹挟着强烈的怒火从心尖划过,留下深深的刻痕,以至于李珣想到这里,又突然愣了一下,若不全是因为那枚玉佩,又是因为什么? 他像是被戳中了某个痛点,一瞬之间,连那根没有知觉的义指都开始幻痛起来, 他刻意回避着,逃避着,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绪,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将视线挪回了退婚书上,提着笔又写下几字,黑墨混着血,仿佛纸上每个字都在泣血,在燃烧。 他是想要写完一封退婚书的,他知道自己应该写下去,可是即便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上去,他也什么都写不出来,因为他脑中是空白的。 好半晌后, 他愤怒地扔了笔。 因为力气太大,毛笔砸在地上,在地上拖出了一道墨痕,然后“啪”的一声,笔头和笔杆裂成了两段。 即使退婚书写不出来, 但他仍是要和她退婚的,李珣给她发过去一条讯息,让她过来找他。他会当面和她说这件事,想来她会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那没有用,他会直接揭穿她,但如果她态度很好,认错的话…… 李珣想到这,又按住了余下的想法。 他思绪很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半晌后,一抬手,把桌案上的退婚书全给拂到了地上。 他试图平复一下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于是半晌后,他又拿起了那些古籍,还有记载着李家秘法的竹简。原本只是想给自己找件事做,平复心情,然而拿起竹简的那一瞬,掌心的血落在了上面。 下一瞬, 竹简上浮出一道明光。 那束光像是一道烟气,落在他掌心,像是一道牵引线一样,顺着伤口融进他的伤口,他的灵魂。 也就是这一瞬,李珣突然感觉到强烈的头痛。 与此同时, 那些封存在灵魂深处的画面,好像再一次复苏。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40节 从他试着冲破化神期失败的那天开始,那那些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脑海中的念头,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那些熟悉感,终于像被无形的丝线,紧紧缝在了一起,变成连贯的画面,变成完整的记忆,像发芽的种子一样,撑破了上面那一层土壤,猛然冒出头来—— 前世今生…… 他全都想起来了。 第100章 叫他如何不恨? 李珣前世番外(1)…… 李珣出身于世家, 再年少一些的时候,他脾气并不算乖戾,更不像后来人们传言中的那样阴晴不定、杀人如麻,若非要让人评说, 顶多给他扣上个骄纵的帽子, 无非是个出身高贵, 天资聪颖,被家中人宠坏的少爷罢了,平时招猫逗狗,纵马在街市上狂奔, 逃夫子的课出去和人玩斗鸡, 被爹娘发现后, 他那平日里斯文儒雅的仙尊爹,会拎着鞭子抽他,满院子追着他跑, 风度尽失。 他以为这辈子会就这样度过。 哪怕修士的一生是很漫长的一生,比凡人的一辈子要长很多很多, 连百年都是弹指一挥间,但李家昌盛, 他心无大志,这样过完漫长的一生又有什么不好?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 魔族屠光了李家满门, 连仆人都没放过, 和他一起逗蛐蛐的小厮被砍了头,圆溜溜胖乎乎的脑袋滚落到他脚边,惊恐的眼睛还不瞑目,在看着他;庭院里刻有他身高痕迹的大树染了血, 他娘被人挖出了眼睛,他爹用来抽他的那根鞭子被泡在血泊里。 李家这一切,成了沾血的梦。 李珣捡起那根鞭子,成了唯一逃出去的人,其实那时候他就已经快死了,那是他头一回知道,人在被打断了筋骨,浑身伤口,连血都快流干了的情况下,还能硬生生吊着一口气活下去,仇恨像火种一样,好像把他的灵魂都点着了。 他逃到了一处凡间小镇。 为了活下去,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抓起个少女的裙角,求她收留他。 只不过, 少女是个很市侩的人,狼崽子似的,和他讨价还价了一番,最后才将他带回去。 李珣生来锦衣玉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过这样的穷酸日子,他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着,结果现在受了重伤,还得保护这少女,和伺候她也没差多少了,但日子也就那样吵吵闹闹地过下去了。 但她背叛他了。 在他想着,往后为李家报了仇以后,也不是不能多捞点钱,兑现承诺和她成婚,让她如愿过好日子的时候,她把他卖给了魔族,顺走了他用来保命的宝物。 结局是, 他断了灵根,被剁掉了一根手指。 拼着一口气反杀那些魔族的时候,他还在想,那些魔族是不是折磨她了,或是把她怎么样了,所以她才会出卖他?那些魔族临死前,他反过来折磨他们,逼问他们,问他们把青青怎么了,把她弄去哪里了。 那些魔族用嘲笑的口吻和他说:“我们能对她做什么?她一听你早家道中落了,是个灾星,就直接把你卖了。啧,人家现在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即便他不想相信,还想再逼问, 但那些魔族拿出了留影石,最终,他亲眼看见了她出卖他时的画面。 李珣以为自己会恨她。 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恨她。 否则他断掉的手指,他断尽的灵根,这些算什么呢? 但他看见了自己的记忆。 前世的记忆。 …… 前世他再见到青青时,是在上清仙宫。 时间上,比这一世要晚一些,没这一世这么早。 那时候他因故前往上清仙宫的辖域,恰好感应到玉牌的踪迹,发现东西在上清仙宫,于是他带着手下,循着气息找过去了。 然后他看见了她。 她的变化很大,头发变黑了,皮肤从蜡黄变得苍白,眼睛里的尖刻与算计被藏起来了,低眉顺眼,变得很温顺,好像野地里的荆棘被拔掉了身上的刺,变成了一株温顺的蒲苇,风往里吹,她就可以听话地往哪里晃。 但即便如此, 李珣还是能一眼认出她的眼睛。 他只是不明白,她的变化怎么能这么大。 那一次,他与她并没有说什么,没有叙旧,也没有相认。 只是匆匆两句话就分开了。 直到又过了几天,上清仙宫摆宴席,他又在宴席上看见了她。 这一回, 他才知道,她后来进了天都谢氏,被收作了养女,有了个谢家小姐的身份,现在她的名字叫谢延玉。 哦,文雅多了,和谢家那个谢承瑾的名字还对仗上了,一个承一个延,一个瑾一个玉,听起来还挺像真兄妹的,不像青青,就是个老乞丐嘴一张随便取的名字。 但名字好又如何,不过是世家大族面上要维持风光罢了, 他看她这样子,觉得她过得也不怎么好嘛。 甚至她还进了上清仙宫,只不过修为太低,所以只能当杂役弟子。 她修为当然低。 李珣靠近她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她体内有他的气息。 她当年顺走了他用以保命的法器,害他丢了一根手指,断尽全身灵根,却不会用那法器,由那法器催生出了一条灵根,一条不能修行的废物灵根。 活该。 李珣坐在宴会上首,是风光无两的剑尊, 她站在下面,是杂役弟子,要做杂役该做的活,给人端酒布菜,李珣觉得她活该,但真的看见她这伏低做小的姿态,他还是觉得刺眼得很,看见就来气,当年不是很会胡搅蛮缠吗,逼着他保护她,逼着他和她定亲,逼着他给她当牛做马,现在怎么卑躬屈膝地不吭声了? 他看不下去了,于是抬手一点,直接指了她一下:“你——” 他话音一出, 所有人都朝着他看过来。 青青也看向他。 李珣突然卡壳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端着酒樽,往后一靠,半天才冷笑了声,补全余下的话:“你要不要和我定亲?” 他话是这样问的, 但毫无疑问的,被她拒绝了。 她哪敢答应呢? 她其实也认出他来了。 她心里应该知道吧,知道她背叛了他,知道他恨她,她自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有鬼,哪里敢答应他的求亲? 可她不答应,李珣就偏要报复她。 他想过无数种报复她的方式,剔肉剜骨,扒皮放血,挖眼堵耳,多恶毒多极端的都有。 从李家灭门那一刻起,他活着的意义好像就成了复仇,他杀光了当年所有人,连人家院子里的狗都没放过,甚至所有的魔族,都会被他抓回去,不管曾经是否冒犯过他,他都会把他们关进天剑宗的地牢,刑罚的手段,一样一样地往他们身上用。 他报了仇,学会了很多折磨人的手段,还是觉得心里很空。 或许是仇还没报完。 他想到了青青,把那些刑罚一一记录下来,准备到时候一一用在她身上。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派人找她,却只派出了一两个人,在人间大海捞针一样地找,旁人都议论,说他其实没那么想找到她,他不置可否。 但不管怎么样, 此刻,他真的见到她,他却觉得,那些报复的手段都不够了。 她出身草芥,骨头硬,能吃苦, 他不是舍不得把这些刑罚用在她身上,他只是觉得,像她这样的人,身体上的折磨对她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他想让她痛一些,再痛一些,恨一些,再恨一些,最好如同他对她一般,多年辗转,午夜梦回,还是会想起她背叛他那一幕,觉得当年相信她的自己是个蠢货。 于是也就是一瞬间, 他决定把筹备了很多年的报复手段,全都推翻。 她过得不好,她想过好日子,他就要让她过上好日子。他要和她定亲,让她以为自己真的能站到云端了,然后再像当年她背叛他一样,背叛她,和她退婚。 他要捧杀她,将她捧起,再摔碎。 而且,她这低眉顺眼的样子看着真令人烦躁。他就先对她好一点罢,让她放肆起来,变回以前的样子,尖锐的,强硬的,荆棘身上的刺应该长回去,她从来不是柔软的蒲苇,也不要再露出蒲苇的样子。 反正这也算是报复的一环, 他也不是真正对她好。 李珣这样告诉自己。 …… 但这些年,她或许过得真的不太好。 不管如何对她好,李珣都觉得和她隔了一层纱,她还是很温顺,很谨慎,并不会像以前那样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她对他有防备,有警惕,她本质没有变,却仍旧伪装着。 是对她还不够好吗? 李珣有点不服气。 重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也和她定了亲,她还是这样。 李珣想着要折磨她,要让她有落差,于是对她更好了,变本加厉的好,侍从们大惊,都说他和被鬼迷了心窍一样,他笑侍从们蠢,看不透这也是他报复的一环,他有自己的节奏,他们懂个屁。 他琢磨着要怎么对她再好一些, 但也就在这时,他撞见了她与贺兰危形容亲密。 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要她和贺兰危断了,她表面答应,但之后还是会和他接触。 李珣抓到了好几次,每一次都会与她大吵一架,直到最后一次,他撞见她与贺兰危欢/好—— 她是他的未婚妻,被他往天上捧,却要在别的男人面前低头,一次又一次,像个倒贴货一样,给对方当个见不得光没名没分的情人?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41节 李珣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愤怒,只有愤怒,又好像不只有愤怒。 可能还有嫉妒,心酸,不甘,又或是一些怒其不争。 太多了。 太乱了。 李珣很少会有这样的情绪,就连对待魔族,他的情绪是十分激烈的恨,但那情绪也仅仅是激烈而极端,而不是复杂,好像什么情绪都沾一点。 他红着眼睛,直接和她提了退婚, 他不想搞什么捧杀再背叛的报复手段了,他还没背叛上,她就先背叛了他! 他写出了退婚书,直接砸在她的脸上,问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捏着那退婚书,半晌后行了一礼。 她无话可说,无话辩解,自知做的不对,于是答应了退婚。 她答应得太干脆了。 李珣更生气了,连眼睛都在发热,她这样让他觉得,他好像从未在她心上留下过任何痕迹,不管是年少时初逢,相依为命的那些点点滴滴,还是重逢后,定亲后,亲密无间的这些日子。 他处心积虑的报复好像一阵轻烟,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还打空了,白费心机力气。 怎么可以? 她拿着退婚书离开, 李珣胸腔起伏着,突然一下踹翻了面前的矮几,发出了咣当的巨响。 青青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脚步停了一下,还不等她回头,李珣就直接跨过地上狼藉,追上她。 他拽着她的衣领,像是终于无法克制了: “退婚退婚,我说退婚你就退婚,不会反驳吗?不会和我提条件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不是想过好日子吗,啊?你怎么成这样了,你筋骨呢?说话!” 第101章 你欠我的 李珣前世番外(2) 青青被他拽着领子, 听他说了这些话,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看。 过了很久她突然说:“哦,那不退婚,然后呢?” 不退婚, 然后呢? 李珣被问得莫名其妙, 不退婚就是不退婚, 还能有什么然后? 但不止是他忍很久了,青青也忍很久了。 这是重逢这么久以来,他们第一次把过往的事提到明面上来说。 李珣问她筋骨呢,骨气呢, 怎么不像以前那样带着刺, 不像以前那样尖锐。 而青青露出个嘲讽的表情:“你现在说退婚, 你想让我怎么?让我求你不要退婚,是吗?那让我猜猜,这次不退婚, 之后会怎么样。你是会大婚当天给我一封休书,还是会等到婚后, 在我以为我是剑尊夫人能过上好日子的时候,把我关到天剑宗的地牢里去, 几十种刑罚在我身上用个遍?” 她从袖中拿出了一本簿册,放到了李珣面前。 翻开它,能看见里面是李珣一项项记录出来的刑罚, 是他一样一样从妖魔们身上试出来的, 是他最初准备用来折磨她的东西,那么多个深夜里,他睡不着,想到她, 心里就像被割出一道裂口似的,只有想着要报复她,那裂口好像才会短暂闭合。 李珣脑子嗡然一声,不知道她是从哪搞到的这东西。 却也就是这时候, 他听见她继续说:“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当年我背叛了你,害得你断了一根手指,听闻你灵根也断了,至今都没有完全续上,你应该恨我,为什么还要履行承诺和我定亲,对我好?” “……” “是为了报复我,对吧?可能是想也背叛我一次,也可能是想和我成婚后变着法折磨我,就用你这簿册上记录的这些东西,一样样来一遍。” 李珣有一瞬间想反驳,但下一秒,又听见她说:“反正你总不可能是爱我吧?那多滑稽呢。” 这话冷水一样,李珣一瞬间清醒过来,那点反驳的冲动就像被瞬间按灭。 他扯扯唇,算她还有自知之明,他对她好,总不可能是因为爱她,他贱得发慌了吗,要爱一个背叛过自己害过自己的人。他没出声,拿着那本簿册,算是默认了。 她语气淡淡:“所以不退婚,然后呢?” 她又不傻。 她是想过好日子,不是想吃苦赎罪,把自己送上门去给人折磨,如今退婚书写了,也正好,算是让她过了一段还不错的日子,也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哪里是没筋骨,哪里是变得顺从了, 她骨子里从没变过,还是那样会算计,知道如何趋利避害,知道其实对于她来说,现在退婚是最有利的。 她太知道她当年做过什么事情了,怪不得她一直都像隔了层纱一样,好像没法真的信任他,没法那么心安理得地承受他对她的好,因为她从始至终,自己心里也清楚,她做的那些事有多招人恨。 李珣一瞬间觉得荒谬,觉得自己像被她摆了一道,从始至终她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升起一股情绪,很复杂,可能什么都沾点,甚至发觉她从没变过,甚至还有一种微妙的感受,像压在心口的石头突然被挪开了,但也只是微乎其微的感受,终究还是怒气占了上风—— 那么,她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李珣怒极反笑:“别弄得好像和我退婚是什么喜事一样,对,我是想报复你,但我至今为止哪里对不起你?报复你的事不是还没做吗?既然你都知道我要报复你,那你现在跑了算什么,占了便宜就走?” 青青捏着退婚书,看着他。 李珣眼睛通红:“你欠我的。” 他威胁她:“两个选择,青青。和贺兰危断了,和我成婚,这辈子和我绑死在一起,等我报复完你。或者,你现在拿着退婚书走,我把退婚的原因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背着我和贺兰危做了什么。总不能你什么便宜都占了,不是吗?”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选第一个? 谢延玉没法和贺兰危断,她身上有情丝蛊,断不了;和李珣成婚,被他报复,谁知道他会做什么? 选第二个? 谢家家风森严,退婚倒不算什么,但和人私通导致退婚,闹得天下皆知,就是大事了。 谢延玉选不出来。 她手指用力,把退婚书都掐出一道折痕,没出声, 就听见李珣说:“选一个吧,不用立刻回答我,你自己回去想,三天之内给我答案。这才是报复,你欠我的,不是吗?” …… 李珣那时不知道她身上有情丝蛊。 他以为要她和贺兰危断掉,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她这么会权衡,比起第二个选项,她肯定会选第一个。 他在逼着她选第一个,逼着她选择和他成亲,退婚书写出来以后,他才发现他并不想就这样和她切割陌路,她欠着他的,她永远欠他,所以他怎么能那么轻易放过她,他恨死她了,他应该折磨她一辈子,应该将她绑在身边,他们的生命应该被缝在一起,钉在一起,直到死了,都要同棺同穴,她欠他的。 他知道, 她会像以往的每一次,算计过后,选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个选项。 第二个选项他提出来,就根本没准备执行,只不过是以此逼着她做选择而已,从让她回去考虑的时候开始,他就开始让人布置婚仪了。 但为了威胁她, 他告诉她,倘若她三天后不做选择,他就会让下人把退婚书张贴出去,昭告天下,他们退婚的原因是她与旁人私通,上赶着倒贴。 第三天的时候,她仍旧没有给他答复。 是因为她足够了解他吗? 所以她赌他不会执行第二个选项,不会让她身败名裂? 李珣确实如此。 他告诉自己,不是因为不想让她身败名裂,而是因为他不想昭告天下,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子。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逼她,于是他让侍从贴了一张白纸出去,不是退婚书,上面也没有她的罪诏,纸上什么也没写,但吓唬她足够了。 但好像从这一刻开始,所有的事情就都开始脱轨了。 那张白纸上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内容,就好像有某种世界之外的力量,凭空在那张白纸上写下了她的罪状,甚至连李珣也是看见上面的字才知道,她身上有情丝蛊,根本不可能和贺兰危断了。 他扑上去的东西撕下来,但晚了,有人看见了,即使李珣杀了许多嚼舌根的人,但事情最终还是传开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与贺兰危的首尾,自此她身败名裂,谢家把她带回去,关了起来。 …… 再之后。 李珣去谢家,又见了她一面。 谢家重家风,她又只是个养女,如今流言凶狠,谢家想来并不会对她太好。 她被软禁在了一处别院里,李珣看着不舒服。 他阴着脸和她说:“我会重新写一份求亲帖。” 她看了他一眼:“东西你都贴出去了,也昭告天下了,这也算报复完了吧?你看,我也付出代价了。你如今重写求亲帖又是要干什么?还想再把我娶回去折磨我?” 李珣下意识想解释两句,他当时贴的是白纸。 但话到嘴边,他又觉得荒谬—— 他为什么要解释? 他虽然没做,但若论因果,这不是她应得的吗?他解释了,那他成什么了?难道要和她说其实我都是吓你的,我贱得要死心软了没准备报复你吗? 闹呢。 他怎么可能对一个背叛自己的人心软。 他若对她心软,那他就在背叛他自己,在对不起他自己。 那个少年时期被切断手指、切断灵根的自己,会在灵魂深处猩红着眼睛看着他;会在每一个九死一生命悬一线,因为灵根断尽而像狗一样艰难求生的夜里,恨着今日的他。 所以…… 他没有做,不是因为他心软,不过是因为,他原本就并不打算用这一招报复她而已。 但不管怎么样,不管他做了没有,她都得到报应了,够了。 李珣不知道为什么,她如今得到了报应,他看着却不高兴,也许是因为,不是他亲自报复的。但他没有解释,只是看了她半晌,说:“是。既然已算是报复过了,我不会再报复你。娶你,是履行承诺而已。” 她淡淡道:“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敢相信你。如今你也报复完了,我欠你的算两清了,就这样吧。”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42节 李珣原本想好好和她说话,结果她这话里不知道哪个词又把他压着的火气点燃了:“两清?你和我两清?你这辈子都没法和我两清!我的手指,我的灵脉,都是你欠我的,你怎么好意思和我说两清,你这辈子也还不清!” 她不耐烦道:“那我便还你。” 李珣冷嘲:“你怎么还?你也剁掉一根手指还是斩断你全身灵脉?” 她说:“可以。我的灵根不就是由你那法器催生的么,那我把我这灵根剖出来。” 李珣定定看了她一会。 半晌后,他冷笑了声:“是么?是为了和我两清,还是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体内的情丝蛊,若要解除,必须要剖了灵根?” 青青不说话。 李珣看她半晌。 她一直是最聪明的,连这个时候都在耍滑头,李珣看出来了,他揭穿了,但长久的沉默后,他还是将剑丢给她:“行,你剖。你什么时候剖出来,咱们什么时候两清,你若不敢剖,就和我成婚,情丝蛊我会想别的办法,但你,这辈子你都欠着我。” …… 李珣快要忘记自己那时候是怎么想的了。 剑丢给她的那一刹那,他在想什么? 哦。 他当时在想—— 反正她惯会趋利避害,他已经说过,她的情丝蛊他会想别的办法,她怎么可能会剖呢?毕竟剖灵根那样疼,和剜骨一样,若有更好受的法子,她便不会选这么极端的方法。 所以那时的他,将剑丢给她后,坐在原地看着她。 看见她拿着剑,果然最终也没下手剖灵根,他扯扯唇,直接转身走了。 回去后,他找了解除情丝蛊的方式。 他笃定她不会剖,自诩了解她,但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时候他以为但凡有更好受的法子,她就不会走极端,可是她眼里的他,早已经不值得信任了,因为他并没有和她解释过,那天他贴出去的,真的只是一张白纸。 而他永远也不会解释,他凭什么解释? 他并未做错,他恨着她,而她应该得到报应。 然而不久后, 他再听到她的消息,便是她失踪了。 妖族与人族开战,她不知道去了哪里。 再找到她的时候,他却看见—— 她锦衣华服,站在妖尊身边,将手递了给那妖物。 第102章 叫他如何恨? 李珣前世番外(3)…… 李珣找了她很久。 但她就像凭空消失了, 直到那一天,众人才知道,原来和妖尊成婚的那人就是她。 在此之前,她的行踪都被妖尊捂住了, 捂得严严实实, 众人只知道妖尊要与一位人族女子成婚, 但无人想过,那人就是她。 很难说那是一种什么感受。 反正不太好就是了。 说不太好也不贴切。 其实非常不好。 他很难受,难受得要命,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难受, 好像被人挖走了一块肉, 连着筋, 连着骨,一同被挖空了一块。 他心中总隐隐有个答案,但他不想承认, 手下说他在嫉妒,在伤心, 或许他是喜欢她的,但他怎么能喜欢她呢?他不喜欢她, 如果他喜欢她,那么他如何对得起他自己呢? 被砍断手指后,灵脉断尽后, 他活得连狗都不如。 他甚至不能呆在人间, 因为即使那一天他反杀了仇家,但魔族要追杀他的人又何止那几个?魔族知道了他在人间,便派出了更多人找他,他试着去找正派仙宗求助, 也没有人帮他,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害了李家的,不止是魔族,还有以天剑宗为首的几个正派宗门。 怪不得,李家一家,能死得那样干净。 他去不了仙宗,魔族为了找他,把人间都翻了个遍,他没有修为了,手上断指的伤口化脓腐烂,整只手都烂了,他像个残废,还不如一条狗,连狗都能咬他两口,撕扯他的肉,他却连灵力都没有,连还手都要和狗对着咬,多好笑呢? 天大地大,竟也没有他能苟且容身的地方了。 最后他跳入了一处深渊。 这深渊是至阴至邪的地方,虽在人间,却如炼狱,没修士敢去,也没妖魔敢去,李珣跳进去后,才知道这里面都是些什么。是密密麻麻的蝎子与蜈蚣,是毒藤,凶兽,是密密麻麻的蛇,是无处不在的毒雾,每一样都足够要了他的命。 可他还不想死,他的仇还没报完。 和那深渊里的阴邪之物厮打的时候,在里面找活命之法的时候,九死一生重新接起灵根的时候,每一个铆着一口气向上爬的时刻,他会想起过往的仇恨,想到天剑宗,想到魔族;但被蛇毒折磨到几乎要死去的夜里,被凶兽咬得半边身子都消失的时候,拖着半具骨架在地上爬行的每一个日夜,剩下一口气濒死的时刻,他会想到她。 他如果爱她,那么,他在深渊里那几千个日夜算什么呢。 李珣问自己。 所以他不可能会爱她,那他为什么难受呢? 李珣想了很久,找到了答案,因为她欠他的,即使家破人亡,他也本不至于会那么惨,那么痛苦。 她有尝试过眼睁睁躺在地上,清醒地感受着自己被几头凶兽分食的滋味吗?肉被从骨头上撕扯下去的痛感,血液流失的冷感,他能听见凶兽咀嚼他皮肉的声音,然后他剩下一口气,拖着浑身骨架往前爬,然后躲到阴暗处,等着骨架上重新生长出新的皮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可他又有哪里对不起她,以至于要得到这样的报应? 她会想到,她偷走了他的法器,他会这样凄惨吗? 她或许是不在意的。 李珣最终归因于,她欠他的,她害了他,她应该用一辈子偿还他,又怎么可以就这样投入他人怀抱? 他因此觉得难受,难受得要死了,这不是很合理吗? 因此李珣去找她了。 他闯入妖界,捏着她的手臂,要带她走。 但是刚触碰到她手腕的那一刻,他愣了下,发现她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凡人:“你灵根呢?” 青青慢条斯理掰开他的手指:“剖了,所以你我这下算两清了,别来找我了。” …… 她为什么要剖灵根? 李珣觉得很荒谬,他分明说过可以帮她解决情丝蛊的问题,她宁愿一点点剖开自己的皮肉扯出那根根骨,也不愿意和他成亲? 他气得喉咙口都冒血。 他后来时常去妖界,逼着她和妖尊和离,逼着她和他回去成亲。 说是逼迫,也不贴切,也有利诱,但她偏不动心,不咬钩,李珣变得歇斯底里,魔怔偏执,他也不知道他为何能偏执至此,但威逼利诱都无效,最后他爬了她的床,然后红着眼逼迫她负责。 直到后来, 青青都无奈了:“所以到底为什么你一定要缠着我,你自己说的两清都不算话了吗?” 为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因为爱。 李珣想了很久,说:“因为我还是觉得你欠我。” 床笫之间,他指着身上的每一个伤处,引着她的手触碰过去,一一告诉她,这伤是如何来的,其中又有多少是因她间接而来,他用手抵着她,冰凉的义指缓缓送入她体内,再抽出,让她感受冰冷的温度:“还有这根手指,我身上这样多的伤都是因为你,你我之间怎么算得清楚,我一天不死,就一天算不清。” 他们之间早就是一笔不清不楚的烂账。 再后来, 她叹了口气:“如果有得选,我也不想害你。” 李珣一直以为她没有心,从来没想到此生有一天,会听见她说这样的话。 他不知道他究竟在执着什么, 直到他听见她和他说:“你的确从未欠我,所以,这件事其实是我对不起你。” 好像有一处坚冰,终于融化一角。 他感受到自己有些不对劲,他的那些年,那些痛苦,现在的偏执、纠缠,难道只是为得到她一句道歉,一点后悔的态度么。 李珣不想承认,还是咬着牙,明知故问:“那你后悔了吗?” 青青却摇头:“不后悔。” 她说:“虽然对不起你,但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选。” 她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不后悔。 或许她选得不对,但她绝对、绝对,不后悔。 …… 李珣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对。 但他还是再一次威逼利诱,要她跟着他回去,倘若她跟他回去,他可以给她重塑一条新的灵根。他准备把玉牌用在她身上,他知道不该,但他想这样做。 即使他最初找那玉牌,是为了给自己重塑断指,重塑灵根。 但他已经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了。 他是恨她的,但他还是想把这个用在她身上,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找个什么理由再解释自己的行为,但找不到理由,就先不找了,或许往后某一天,他会为这行为找到注解。 若要启用这玉牌,需要李家密法。 他找人寻找那密法的下落,才知道东西在上清仙宫的秘境里。秘境已经开过一次,再等下次,还需百年。修士寿命漫长,但青青已经是凡人了,她哪里有百年可以等? 李珣想了办法,再进了那秘境。 …… 强入秘境,是会遭反噬的。 在山洞里找到李家密法的那一刻,他也被困在了山洞里,被拖入了幻境中。 这是心魔幻境。 幻境把他带回了当年,但幻境的内容,却和现实截然相反。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43节 幻境里的青青并没有背叛她,但因为她是个凡人,魔族逼问她他的位置,她死也不说,最后被一刀插进喉咙,鲜血四溅,咽气了,她的眼睛都没闭上,然后魔族为了知道他的位置,开始搜她的魂,搜魂后,魔族还是找到了他,而青青孱弱的魂魄,因为搜魂术,魂飞魄散,连来生都没有了。 李珣捂着头,痛苦地挣脱了这幻境。 于是幻境破碎,但另一个新的幻境又随之而来。 这一次的幻境中,青青背叛了他,告诉了魔族他的下落,保住了性命,然后逃跑了。但她并没有顺走他保命的法器,所以李珣的手指完好,灵根也没被废,他轻松地反杀了魔族,此后修行顺利,也没有跳进深渊,好多年后,功法大成,他报了仇。 但他还是恨青青,恨她背叛了他,报完仇后,他找了她好多年,想要找到她,将她踩在脚底,让她后悔当初背叛了他。他派出了很多人,但找遍了人间,都没找到她。 很多年以后, 他终于找到了一具孱弱瘦小的白骨,骨头甚至都是碎的—— 她死在了很多年前,一个肉体凡胎的小姑娘继续流浪,乱世中,她被人抢走了盘缠,连当年他给她的那些宝物钱财,都被人抢走,最后死得无声无息。 李珣歇斯底里,不,这不是他想要的。 于是他又一次痛苦地挣出了幻境。 可是他还是没有回到现实。 他又被拖进了第三个幻境。 第三个幻境和现实如出一辙,他逃到了人间小镇,和她相依为命了一段时日,魔族找来,她背叛了他,还顺走了他的法器,他被剁了一根手指,剔了灵根,天地之大,无处容身,最后跳进了深渊。 他看见了蛇,虫,蜈蚣,撕咬他血肉的凶兽。 他又变成了灵根断尽的少年人,被困在了最深刻最煎熬的心魔之中,看着虫兽撕咬啃食他的身体,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他差点死在心魔秘境中,可他又想起她。 每一个难捱的时候,濒死的时候,他在心里念着她的名字,他想着她,想起她也如同一根荆棘顽强地活着,她吃了那么多苦,也可以活下去,骨头硬得像石头,怎么也砍不断,她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 他铆着一口气,终于活了下去,从深渊回到人间,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在心魔幻境中,于是他又一次冲破了幻境。 这一次,幻境是真的破碎了。 他回到了现实,回到了秘境中的那个山洞,睁开眼,就发现山洞中,不管是石壁,还是地面,每一处缝隙,都被他刻满了她的名字—— 他在心魔幻境中的时候,肉身其实就在这山洞中, 他熬过那些难捱的日子,心中念着她,肉身就在这里刻满了她的名字。一笔一画,整齐到凌乱,后面甚至有些潦草,癫狂。 李珣难得迷茫了—— 所以他真的恨她吗? 他记得心魔幻境中所有的事情。 他是恨她的,但如果不是因为那些濒死的时刻,他想着她念着她,不管是想到她的倔劲还是想到对她的恨,但如果没有她,他早就撑不住那口气,活不到现在。 这也是恨吗? 这不是。 他发觉自己对她不是纯粹的恨,倘若他恨,他早应该和杀其他的仇家一样,直接斩草除根。就是因为不完全是恨,所以他才无法那样干脆地杀了她。 他无法接受她从此再也不存在于这世间,倘若她不存在了,那他呢?报完仇以后,他活着的意义好像也消弭了,如果她不存在,他早该死在那深渊里。 可是如果她不出卖他,她就无法从魔族的手中活下去,她会魂飞魄散,永无来世。 可是如果她不偷走他的法器,她就不会活着来到天都,她会安静地死在不知哪个角落里,而不会在这么多年后,再与他重逢。 那他的恨到底算什么? 李珣后来才知道,他并不恨她。 他无法原谅她,可他也无法恨她。 世间因果如此,不过难解死局罢了。 …… 他被困在心魔幻境中,被困在秘境里, 出去后,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两年。 他捏着玉牌,再去找她,才知她已经死了。 死了? ……死了? 李珣脑中空白,好像听不懂这样简单的词语了。 他想了很久,何谓死呢?死,就是不再存在于这世间。 ……怎么可以呢? 李珣杀进妖界,看见妖尊抱着她的尸身,像对待爱侣一般,珍重,病态,可他知道,是妖尊亲手杀了她。李珣已经回忆不起那时候的情绪了,或许是太过痛苦,整个人都被掏空,成了行尸走肉,好像这些年撑着他的最后一根弦断了,他发了疯一样,杀穿了妖界,又要杀妖尊,将他杀了剐了都好。 妖尊起初也并没有挣扎。 直到他要带走她的尸体,妖尊如同疯了一样,和他缠斗起来,可是修为相当,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 …… 最后。 李珣还是将她的尸首带走了。 他并没有如同妖尊一样,试图复活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做,是不够难受吗?好像也不是。他有些异常地清醒了,知道她已无复活的可能,玉牌能活死人肉白骨,可她已经死去太久,只能用这玉牌,维持她尸身不腐。 最后他把她带回了天剑宗。 她的尸首被放在了床上,换上了华贵的衣饰,躺在了一床锦绣间,屋子里堆满了珍宝。 女人躺在这里,皮肤苍白却鲜活,头发乌黑,唇色淡淡,仿佛只是睡着了,好像只要坐在她身边等一会,就能等到她苏醒,等到她睁眼。 可是那间房间,被永远地锁了起来。 没有人坐在她床边等待。 李珣没有守着她的尸体,或许因为他知道,他再也等不到她睁眼。 他回到了当年相依为命的那处闹鬼宅院,可是宅院已经不在,被推倒了,建了一处新的气派的大宅,据说是一位人间富商看中了这地方,于是建了宅。 他又去了很多地方,一如从深渊里出来后那般,他从不用缩地术,乘马车走遍了千山万水。 可是心情却是不同, 因为这一次,他知道,他再也找不到那个人。 其实刻舟求剑的人早就知道自己在刻舟求剑。 最后他回到了深渊里, 凶兽盘踞,蛇虫围绕,他在这里安静闭上了眼。 从此这世间,再无剑尊李珣。 …… 爱吗?或许吧。 所以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再早一点承认? ……为什么总要嘴硬呢? 第103章 说得通俗一些 就是见不得光的外室…… 原来真的有前世今生。 并非转世, 而是重来一次。 那些记忆和情绪像是潮水一样,没过头顶,渗入骨头缝里, 李珣像被钉在原地, 手还在滴血, 但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四周很安静,甚至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了,他脑中是空白一片,思绪迟缓到几乎不再转动。 然而也就在这时, 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 谢延玉其实已经在李珣门口等了一会了。 刚才李珣那些侍从们见她过来了, 都小心翼翼的样子, 压着嗓子低声和她说李珣现在情绪特别差,在屋子里摔了好多东西,把自己关在里面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叫她小心一些。 他们不知道李珣为什么暴怒,但她心中却有答案。 无非是因为撞破了她和贺兰危的事。 先前在门前看见碎掉的玉佩时, 她还只是猜测。 但刚才系统跳出来给她播报了剧情进度—— 因为情丝蛊的事,贺兰危的进度直接推进到了65%。 除此之外, 李珣的进度也推到了35%。 这就代表他刚才必然是在门外,听见了。 那么这时候他叫她过来,除了掰扯退婚的事, 应该也没别的了。 谢延玉心里有底, 敲门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思考对策了。 但敲了几次门,里面都没人应, 屋子里静悄悄的,要么就是里面没人, 要么就是里面的人没听见敲门声。 一直在外面等着也不是办法,最后她干脆也不敲门了,直接推门进去了。 一推门, 就看见李珣坐在矮几前,桌上摊开放着很多书信。 但还不等她看清那些是什么,李珣就像是倏然回过神来了一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地伸手,迅速把桌上那些书信藏到身后,像是怕被她看见了。 谢延玉:“……” 谢延玉脚步顿了下,忍不住问:“你藏什么?”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44节 李珣藏完那些字笺,手已经收回来了,闻言喉结滚动:“没什么。” 谢延玉不动声色多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有些奇怪。 但一时间竟也说不出究竟是哪奇怪。 此刻他盘着腿,坐姿端正大方,背脊也很挺拔。 但莫名其妙的,她就是从他身上看出了一点局促。 也可能是她看错了,这人现在应该在气头上,有什么好局促的。 她按下思绪,走到他身边,看见地上有一支断裂的毛笔,于是又弯腰把东西捡了起来,轻轻放在了桌上。 随后她才坐下:“叫我来做什么?” 谢延玉明知故问。 这话落下,就听见李珣那边沉默了。 她已经知道自己这趟是要来干什么的了,进来之前也无数次在脑中预测过他的反应,推演过他会说的话。 她想过他会直接歇斯底里和她吵架,又或是先阴阳怪气两句,但就是没想过他会沉默。 因此,她也有些意外。 但转念一想,其实沉默也正常。 人在某个情绪达到极端的时候就是会说不出话的,愤怒到极点的时候,会觉得说什么话都不够,所以干脆就不说了。 谢延玉想着,但也没先开口, 她心里打腹稿,等着他先开口,为防万一,手指轻轻捏住了袖中的定亲玉佩。 直到指尖的温度都把玉佩捂得有点温热了,才听见他开口—— “问你。早一点成亲,行不行?” “那是个……”谢延玉等他一开腔就同时开了口,本能地以为他第一句肯定是兴师问罪,所以准备先就贺兰危的事情狡辩两句,然而话还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早一点成亲? ……啊? * 与此同时。 贺兰危到了上清仙宫山脚下。 之前谢延玉进宗试炼的时候,毁了迷阵的阵眼,因此山门口的整个迷阵也一起被毁坏了,需要布一个新的迷阵。 赵真在收谢延玉入门的第二天就因伤闭关了,贺兰危身为首徒,便要代替赵真来负责此事。 这阵法很玄妙,也很复杂, 贺兰危一个人虽可以布阵,但还需要有人帮他打下手,因此,他还带了一些同门一起过来。 此时,他拿着罗盘,正在给迷阵重新定阵眼。 身后是绿树成林,他穿着上清仙宫的弟子衣袍,一身白,站在山林间,十分惹人注目。 周围的同门虽也穿着一样的衣服,但他有些过于出众,乍一看有点像哪位仙人从林间走出来了,因此众人总是忍不住去偷偷看他。 也就是这时,有人看见他脖颈上的痕迹—— 有指甲抓出来的血痕。 有吻痕。 有咬痕。 嘶。怎么了这是? 倘若只看见了抓痕,倒还能解释是师兄被什么动物挠了,但看见咬痕和吻痕,这就已经不需要再猜测了。 起初还有人没注意到这些痕迹,但发现旁人往贺兰危脖子那看后,就有更多人顺着视线看过去,不过一小会,大家就都看见了。众人看着这痕迹,又不敢议论,一个个憋得要死,只能面面相觑,交换目光。 大家都有些惊讶。 他们其实不算太了解贺兰危,但也都与他说过话,接触过。 虽说他待人接物很温和,但那温和里带着一点散漫,显得敷衍而高高在上,像是谁也看不上。平日里他身边也没什么人,但这时候脖子上却有这种痕迹…… 半晌后,有人出声道:“师兄,您的脖子……” 贺兰危闻言,伸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他垂下眼,睫毛遮住深黑眼仁,指尖触碰到那些痕迹,随后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慢条斯理:“让你们见笑了,这痕迹位置不好,有些遮不住。” 遮不住? 遮不住,为何不用灵力把痕迹消掉? 这痕迹算不上太深,用灵力是能很快消除的。 众人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看贺兰危对这件事并不避讳,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 有人问:“师兄要有道侣了么?” 贺兰危但笑不语。 他不说话,周围人便觉得他这是默认了,丝毫没有想到,他只是和对方有夫妻之实,对方却根本不给他夫妻之名,不止如此,对方还要和别人成婚,所以他们这位师兄的地位其实很尴尬,说得通俗一些,就是见不得光的外室。 众人没往这方面想,于是又问:“是咱们宗中的么?” 贺兰危淡淡嗯了声。 众人紧接着又是惊讶:“也没看师兄平日和谁太亲近啊?是谁啊?” 贺兰危没有回答。 他拿着罗盘,选定了阵眼的方向,像是刻意不回答,故意引人猜测,语气淡淡:“是啊,是谁呢。” 还能是谁? 这些日子,和他关系近一些的就谢延玉一个。 同样师承于赵真,因为赵真闭关了,谢延玉的无相剑还是贺兰危教的,不少人都见过他们一起练剑。所以除了她,还能是谁呢? 贺兰危话说得犹抱琵琶半遮面, 但周围人思来想去,就得到这个答案:“是小谢师妹吧?是吧?” 还有人附和—— “对对对,据说小谢师妹的引荐书还是师兄出的呢,贺兰家和谢家也是世交。” “我听我师父说,贺兰师兄和小谢师妹好像之前就认识呢。” “啊!就是她,肯定就是小谢师妹了。” 贺兰危却不再回应了,垂着眼睫。 听着这些人的猜测,他只是唇角若有若无勾了下。 然而也就在这时,人群中又突然插进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不对啊,小谢师妹和李宗主定亲了,肯定不是她。” “哦对对对,我差点都忘记这茬了,那就肯定不是小谢师妹了。” “是啊,如果小谢师妹和师兄有什么,怎么会丢下师兄,跑去和别人成亲呢?” “……” 贺兰危原本勾起来一点的唇角直接沉下,手里突然用力,差点把罗盘捏碎。 * 另一边。 谢延玉和李珣大眼瞪小眼。 屋子里安静极了,半天都没人说话。 她看着李珣,尽量让自己视线里的审视不太明显,把他从头看到脚,也没觉得究竟是哪里不对,但他确实不太对,怎么会在这种时候,从嘴里吐出这么一句话呢? 他眼睛还有点微红呢,应该是之前气的。 谢延玉感到有些惊悚。 倘若他上来劈头盖脸一顿发疯,她也不会有这种感受,因为她将一切都推测算计好了,可是偏偏他如此反常,让她有一种所有事情都在失控的感觉,这便很恐怖了。 她沉默了很久,才重新开口:“为什么要早点成亲?” 她不想在他面前说自己和贺兰危的事,毕竟他还没提,她自己不能先招了,于是她换了个说辞,问道:“不提成亲,就说定亲,你不是不想和我定亲吗?还要我用你的命威胁你。” 这话一落。 她却看见李珣眼眶更红了。 莫名其妙的,她觉得他像是很难过,和要哭出来了一样,但这人最爱强撑,就算是真哭,也绝不会在旁人面前,所以他好像又把眼泪硬憋回去了:“我就是——” 谢延玉:“你就是什么?” 李珣:“我就是感觉,我好像。” 谢延玉:“嗯。” 李珣:“我好像,有点——” 他这人嘴皮子最利索了,能在人耳边念一天都不停,话又多又密又刻薄。 怎么现在说话还大喘气起来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太反常了。 谢延玉真的有点害怕了:“你有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李珣喉结滚动,眼睛从始至终注视她, 他觉得喉舌不受自己控制,想要说一些奇怪的话,他从未说过这样的话,真的是很奇怪很奇怪的话,例如喜欢或爱的话,如今要开口,好似却又没有那么难,头一回,他不那么想抵抗了,好像就这样将话说出来也行。 于是他又张了张嘴, 但话没有说出来,就看见她一张苍白的脸,更苍白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45节 好像被他的反常吓到了。 于是话在嘴里又转了一圈,他眼睛发酸,但又被她这没出息的样气得发笑,最终表情诡异而扭曲,阴森森吐出来一句:“行啊,说出来吓死你。” 谢延玉:“……” 谢延玉心想要不你闭嘴吧,她别开眼,正要说话, 但下一秒,就看见他身后的那些字笺露出一角,她盯着看了一会。 李珣察觉到她目光的偏移,于是一低头,就发现她正盯着他身后那些退婚书的废稿, 他顿了下,又要将东西藏好, 然而她的动作更快,突然出手将东西抢了一张过来,李珣抓都没抓住,手背被锋利的纸边划开一道口,他没忍住嘶了声。 然后一抬眼,发现她已经展开了字笺, 随后,就听见她淡声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退婚书。” 第104章 他疯了 还是我疯了? 李珣好像在哭。 不知道为什么, 谢延玉刚把退婚书拿进手里,李珣就突然凑过来抱她,把她箍得死紧,手臂都抬不起来, 更没法继续看那张退婚书了。 他头垂下来, 埋在她肩窝。 其实他没发出声音, 身体也很稳,看不太出来在哭。 但谢延玉能感觉到一点湿漉漉的触感,温温热热的眼泪好像在她颈窝积了一小滩。 谢延玉:“……” 谢延玉还没见过李珣哭。 她一直以为这个人是不会哭的,但原来哭起来也没什么动静。 她眼梢抬了下, 受不了那种潮湿的触感, 一抬手, 把他给拎起来,然后对上他微红的眼睛。 平心而论。 李珣长得非常好看,是很有冲击性的那种好看, 五官深刻,面容秾丽, 唇红齿白,是人群中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的那种。但偏偏他气质太锋锐了, 让人不敢多看,即使注意到他了,也只敢偷偷打量, 然后迅速垂下眼睛。 像一把沾了血的刀, 漂亮但闪着凛冽凶光。 但他现在哭起来,又是另一回事,眼尾的皮肤有些泛粉,鼻尖也有一点点微红, 整个人看起来就不太凶了,可怜兮兮的,还有点娇,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延玉看笑了:“你哭什么?是你在写退婚书,你要和我退婚,我一个即将被退婚的还没哭吧?” 李珣抿着唇,垂着眼。 他把那张退婚书拿回来,揉了下,揉皱了。 好半晌后,他声音嘶哑地问:“你不想退婚,是吧。” 谢延玉:“……” 她现在确实不想退婚,定亲仪典都还没办呢,至少也等正式定亲成功了再说。 但她也不知道李珣为什么突然问这一句,她都有点摸不清他的路数了,于是半晌后,她只轻轻嗯了声,算是回应。 李珣胳膊还圈着她,是一个抱着她的姿势,一直没松手, 贴得太紧,她后背抵着他胸膛, 好像隔着衣料,能感应到他心跳的震动。 这时候, 他听见她应了一声,随后就低下头,和她凑得更近。 他呼吸落在她耳廓,谢延玉听见他问:“那你说,如果我发现,你背着我和别人行夫妻之事,该不该退婚?” 他问着这样的话,声线却很平稳,声音低低哑哑的。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 即使语气不对,但这话落下,谢延玉悬着的心反而落下了一些,好像之前的反常只不过是短暂的错乱,一切最终还是回到她的预期中。 之前打好的腹稿也终于有了用处。 她松了一口气,出声就要直接坦白:“刚才——” 话音未落。 李珣直接捂住了她的嘴:“我还没说完。” 这一瞬间。 谢延玉总感觉,他手掌好像有点颤抖。 有点像是在害怕,但他能怕什么?总不能是怕她把事情挑明了吧。 谢延玉摇摇头,觉得他不可能是害怕,更可能是气得手抖。 但然后,却听见他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和贺兰危行夫妻之事,我站在门外听。醒来我就生气了,开始写退婚书,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威胁威胁你——” 他说着,又把那几张退婚书通通拿到了她面前,一张张摆在她面前,然后低下头,尖锐的犬齿好像都要抵到她的耳尖,和她说:“看见了吗,你要是真的和他有什么,这些退婚书你就选吧。” 谢延玉:……? 谢延玉有点茫然了。 他的语气很正常,就是他平日里威胁人的声调,阴恻恻的。 但…… 她疑惑道:“梦见?” 李珣冷笑:“不然呢?难道还能是真的吗?” 谢延玉:“……” 他分明是亲身站在了那里,听见了,还捏碎了个玉佩。 怎么会是梦见的? 谢延玉第一反应就是他在撒谎。 但他没事在这件事上撒谎干什么?为了不和她退婚?也不该啊,怎么想都不合理。 她看着他,近乎是在审视他了,但他表情也很正常,除了眼睛稍微红了一点以外就没别的异常了。 李珣被她看得难受:“你老看我干什么,和你说话呢。” 他点了点那几张退婚书:“你要是真和他有什么,像我梦里那样,那就退婚。听见没有?” 谢延玉:“既然你说,写这些退婚书是为了威胁我,那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藏起来?” 李珣阴森森地:“仔细一想,相信一个梦,那我多丢人啊。” 谢延玉:“……” 谢延玉又沉默了一会,看向他的手:“那你手为什么受伤了?” 应该是捏玉佩的时候被划伤的。 但她明知故问。 随后就听见李珣说:“我也不知道,醒来就看见受伤了,挺奇怪的。” 他抱着她,心跳得飞快:“而且我发现你送我的那个玉佩不见了,不知道被谁偷走了。” 谢延玉:……? 他说话间,好像也没什么破绽。 他好像真的觉得那是个梦,好像真的觉得玉佩就是莫名其妙不见了,手里的伤口就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 谢延玉头都快炸了,有一种颠倒现实的荒诞感。 她终于忍不住问系统: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系统:【嗯,应该是他。】 谢延玉:…… 系统:【只不过现实太荒谬的时候,你会误以为自己精神也不正常,但我检测过了,我觉得你的精神挺正常的,所以不正常的应该是他。】 谢延玉沉默不语。 系统:【但也可以理解啦,有种东西叫做梦游……】 谢延玉:真的吗?我有点不信。 系统:【那你说他骗你干嘛?上赶着戴绿帽吗?】 谢延玉没话了。 系统:【而且人特别生气,特别愤怒的时候,身体是会有保护机制的,他应该真的撞见你和贺兰危欢好了,这个剧情进度骗不了人。但他可能精神大受伤害,愤怒到了极致,然后他的身体为了保护他,会混淆他的记忆,让他以为那是场梦。】 虽然系统的话里还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陌生词汇,但谢延玉还是听懂了。 她安静了半晌。 系统又说:【没事,反正情况对你有利。他以为这是梦,这不是好事吗?你也不用发愁退婚的事了。】 系统这话说得倒是很对。 总归情况对她是有利的。 谢延玉想到这,也不想再刨根问底了,再继续下去,她会觉得自己精神也不正常了。 因此,她安静了片刻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回应了李珣一句:“嗯,不见了就不见了吧,没事。” 她说的是那枚玉佩。 李珣则轻飘飘道:“那你倒是送我个新的啊,好歹是我出卖婚约换来的。” 谢延玉头都是懵的, 她还有一种很强烈的错乱感,整个人恍恍惚惚,这时候听见他这么说,她也懒得和他扯什么有的没的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46节 于是她从芥子袋里,又拿了一枚一样的朱雀纹玉佩,递给他。 也不知道这样的玉佩她到底有多少枚,到底送了多少人。 李珣没接。 谢延玉看他不动,有点疑惑,还有点不耐烦:“到底要不要。” 李珣看着她,视线拂过她眉眼,心跳得很快。 他此前每次见到她,不管是看着她,还是听见她的声音,心跳都会过速,除此之外,他所修习的功法也会反噬;但如今记忆恢复了,他现在再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不会再被功法影响了。 灵力不会再乱涌,也不会再因此爆体而亡。 但他的心跳还是很快。 只要看着她,他心口就发热发酸,即使她现在表情很不耐烦,下三白的眼睛有点恹恹的,但他也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感情要从胸腔里溢出来,太满太胀,以至于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响。 他没出声,好半晌后突然低下头,唇抵在她唇间。 吻落下去,他黏黏糊糊地咬她嘴唇,之后才含糊道:“要啊。你再送我个玉佩,但不能是这个。” 谢延玉把他脸拍开:“送你就不错了。” 李珣金褐色的眼睛盯着她看:“我看见贺兰危有个一样的,一模一样,不会是你送的吧?” 谢延玉:“不是。” 李珣装傻装到头了,现在知道她不想退婚,又开始反客为主:“你不会其实和他很熟吧?” 谢延玉:“……不熟。” 李珣凑在她耳边,阴森森地:“真的吗?真的不熟吗?我梦里你们可是熟得要命,夫妻之事都做了。” 谢延玉面不改色:“真不熟,你自己都说了是梦。” 李珣看了她半晌。 他目光有点沉,半晌后又垂着眼睫抱住她,扯唇笑了下,平静但总让人感觉有点莫名的疯,语气却和平时差不多,一字一顿: “行,信你一次。不熟就好。” * 谢延玉这一天到头,整个人都恍惚了。 被李珣抓奸,以为他会退婚,结果他好像被刺激过头了,有点疯了,把她和别人欢好这段记忆当成了梦,不仅没退婚,还准备把定亲的事情加快进程。 谢延玉原本也想快点正式定亲,所以这件事上,他们算是不谋而合。 只不过,推进进程这种事,都应该由李珣来负责。 谢延玉倒没什么要做的。 她不准备在李珣这呆太久,和他说完话,看没什么事了便准备离去, 然而也就在这时, 她袖中的传讯符震动了下。 李珣视线落在她身上,看她把传讯符拿了出来。 他再佯装不经意地一看, 就看见给她发来讯息的,是贺兰危—— 好啊。 这个勾引别人未婚妻的贱屌子。 她和贺兰危的事,他可以看破不说破,揣着明白装糊涂,但他管不了她,难道还治不了这个贱人吗? 第105章 到底 是谁插足谁? 贺兰危主动给谢延玉传讯的次数不多。 这次找她, 是要她去一趟宗务堂。 赵真闭关了,有些事情就落在了她弟子的头上,她总共两个亲传弟子,一个谢延玉, 一个贺兰危, 有了师兄妹这层关系, 有些交集就无可避免。 刚才贺兰危在山下设了新的迷阵, 现在则要去宗务堂,将这新迷阵的信息记录下来,撰写成簿册。 这迷阵复杂, 要撰写的东西就多, 一个个细节事无巨细都要写下来, 工作量很大。 但即便如此,贺兰危也不是不能一个人完成,不过是多花些时间罢了, 听闻往年这类的事情也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 可现在他偏偏就叫了谢延玉过去,帮他打下手, 找的理由是这阵法的细节不方便对普通弟子披露,只有谢延玉, 和他一样是赵真的亲传弟子,可以帮忙。 这人打的什么主意,李珣还能不清楚吗? 余光看见青青捏着传讯符, 回了条讯息, 意思是真要过去,他扯出个冷笑,然后整理整理衣服,也站起来。 动静不小, 谢延玉走到门口,听见声,又回头看他:“你也要出去?” 李珣轻飘飘地:“去哪?我和你一起去。” * 另一边。 宗务堂二楼,贺兰危安静跽坐在角落一处矮几前,几案上则是笔墨砚台,还有摊开的书卷。 他提着笔,正慢条斯理往书卷上写东西。 但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 宗务堂的弟子走过来,恭恭敬敬道:“师兄,再有一个时辰就戌时了。” 宗务堂必须在戌时落锁, 落锁后,任何人都不能再留在此处,即使是贺兰危也不行。 那弟子知道他在撰写迷阵相关的信息,于是道:“您一个人写这些,是要花费一些时间,一个时辰内恐怕完不成……这簿册也不能带出宗务堂,不若您明日一早来写?” 贺兰危闻言,像是思考了一会:“无碍,完得成。” 随后他看向那弟子,像是不经意一般,指了下传讯符,多提了一句:并非我一个人写。” 不是一个人。 那就是还叫了别人过来了。 这倒是很稀奇。毕竟以往,这些东西都是贺兰危自己完成的。 虽说关于入宗迷阵的簿册,只有贺兰危一人有资格经手、撰写, 但平日里,他也负责撰写一些和普通阵法有关的卷宗。这类卷宗,普通弟子也是可以经手的,因此不乏有人想在他写卷宗的时候帮他打下手,以此来学习一些和阵法有关的理论知识。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也都被他拒绝了,回绝的理由是—— 他精力有限。 若有人要帮他整理,帮他打下手,他还要去一点点教他们如何整理,如何上手。 虽说这样撰写卷宗的进度能稍微加快一些,但实际上他所要花的精力却更多了,他并不想在旁人身上花这样多心思。 但这时候,他竟然叫了人来帮忙。 而且是帮忙一起撰写和入山迷阵有关的卷宗…… “您是叫小谢师妹来帮您吗?” 贺兰危提笔在卷宗上写下一行字,温声道:“嗯。毕竟赵道尊的弟子除了我,便只有她一人了。” 那弟子又道:“但谢小师妹好像去找剑尊了。” 这话一落, 贺兰危笔锋微停。 不过那弟子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又继续说:“她此时与未婚夫在一起,真的会赶来吗?” 这话说完,没人应声。 那弟子这才注意到,贺兰危有一会没说话了。 他觉得贺兰危有些奇怪,好像突然之间心情变得不太好了。 他刚想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然而下一秒,却又听见贺兰危开口了。 贺兰危说:“她会来的。” 他这语气有点过于笃定了。 但恰恰是因为过于笃定,听起来反而有些怪异,像其实内心并没有多确定,却还非要嘴硬说服自己。 那弟子觉得这语气奇怪极了,别扭极了。 正要说些什么,却听一阵脚步声。 视线一错,就看见是谢延玉过来了,正在上楼,他顿了下:“嘿,还真来了!能把人从她未婚夫那叫过来,您可真……” 贺兰危闻言,则是仍旧垂着眼,并未抬头。 他一只手仍执笔写着东西,另一只手则抬起来,若有若无碰了下自己脖颈上的吻痕,但却没等到那弟子继续开口。 片刻后,他终于抬起眼,想问那弟子,他能把她从她未婚夫那叫过来,他可真什么? 但还不等把话问出口,紧接着视线一动, 就看见谢延玉先上楼过来了,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红衣,招摇显眼—— 是李珣。 她把李珣一起带过来了。 也是此时, 贺兰危终于听见那弟子又出声,对方改了口,感慨道:“您可真像个局外人啊!”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47节 * 谢延玉其实不太喜欢多事。 但帮忙撰写簿册,也是一个能学习阵法的大好机会。 尤其是上清仙宫山门处的这迷阵十分复杂,她若是能将这阵法的细节都学来,对她来说是极为有利的一件事。 而且除此之外, 她原本也想顺便去宗务堂拿点东西。 反正都是要去宗务堂,因此她便没拒绝贺兰危。 但她也没想到李珣要跟过来。 他铁了心要跟着,她若执意拒绝,反而显得她心虚。 于是她也就由着李珣跟过来了。 一上到宗务堂二楼,谢延玉就感觉到一点若有若无的寒意。 再一抬眼,就看见贺兰危用十分怨毒的目光在看着她。 准确来说—— 他不只在看她。 他还在看李珣。 谢延玉:“……” 谢延玉别开眼,面无表情往他那走。 然而下一秒,却被李珣抓住了手腕,李珣凑近了些,很自然地将她圈在怀里,在她耳边明知故问:“原来是来找他啊。” 谢延玉“嗯”了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李珣之间,眼下在对于贺兰危的事情上,有一种诡异的平衡。 她也不想打破这平衡,于是顺嘴解释了一句:“别疑神疑鬼的,我和他不熟。” 两人说话声音很低,姿态也亲昵,像互相耳语。 但贺兰危还是听见了。 他听着那句“不熟”,唇角扯了下,突然冷冷出声:“我记得剑尊好像是天剑宗的人吧?来上清仙宫的宗务堂做什么。” 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盯着某些贱人。 李珣心中冷笑,但脸上表情十分惊讶,听了贺兰危夹枪带棒的话,也没反驳,甚至都没抬头看贺兰危一眼,仍旧低眼看着谢延玉,手掌在她肩头轻捏了下:“你师兄什么意思啊?不让我进来吗?你们上清仙宫有这规矩吗,不让外人进宗务堂?” 谢延玉:“……” 谢延玉还真不知道。 她视线一动,看向了贺兰危身边那宗务堂弟子。 那弟子背后都发凉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不出这氛围究竟哪里不对,但他身体的本能让他有种汗流浃背的不安感。 他有点局促,结结巴巴说实话:“让、让的。只不过二楼会特殊一些,只有宗中弟子能进,若想带外宗人进来,需要把自己的弟子令给对方,让对方佩戴。” 哦。 真是好死板的规矩。 李珣扯了下谢延玉的袖子,摊开手掌,旁若无人,语气轻飘飘:“给我。” 他比谢延玉高大不少,整个人气质也十分出挑,哪怕伸手找她要令牌,姿态也显得乖戾又招摇。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弟子看着他,却总觉得有点恃宠而骄的味道。 那弟子:“……” 他从来不知道剑尊是这样的啊。 怎么回事。 那弟子视线落在谢延玉身上,就看见小谢师妹掏出了令牌,很不耐烦地把东西塞给了李珣。 然后那位阴晴不定的剑尊大人捏着令牌,看向了贺兰危,慢条斯理笑:“我老婆让我来陪她,令牌都给我了,所以我能进来,懂么?” 再看贺兰危。 师兄的表情没什么大变化,但是…… 嘶,眼睛怎么都有点冒血丝了? 但再下一秒, 他又看见自己那位高高在上的师兄垂下了眼,掩去了眼底的血丝,像是漫不经心抬起手,在李珣的眼皮子底下,碰了碰自己脖子上那些吻痕和抓痕。 与此同时, 就听见剑尊那传来“啪”的一声—— 是剑尊把小谢师妹的弟子令给捏碎了。 怎么就捏碎了呢? 那弟子眼前一黑。 他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像是战场,有种剑拔弩张的味道, 但这加上他一共也就四个人,大家都规规矩矩的,手里连兵刃都没有,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火药味啊! * 谢延玉的弟子令牌碎了。 所以在去整理卷宗之前,她还得先和那弟子下楼去拿个新的。 于是在诡异的安静气氛之中,那弟子和逃一样,赶紧带着谢延玉下了楼。 他们前脚刚走, 后脚李珣就捏着碎裂的令牌,缓缓挪步,走到了贺兰危身边。 他视线近乎要杀人了,盯着贺兰危:“勾引我未婚妻,你还要不要脸?贺兰家就是这么教你的,插足旁人的姻缘?” 贺兰危笑了下:“未婚妻?” 他慢条斯理站起身,整了整衣袖,语气温和散漫:“怎么能叫插足呢?先来后到,后到的才是插足。” 脖颈上的痕迹晃眼极了, 李珣看着他,眼睛被刺得生疼,就听见这人和疯了一样,语气却十分平静道:“是我先来的啊,你和她还没夫妻之名呢,我和她都有夫妻之实了。她能一边和你定亲,一边来安抚我,说明她爱我啊。” 那么,到底是谁插足谁? 这话落下, 李珣像被戳中了痛处,脑袋都空白了一下。 看着贺兰危那张漂亮无暇的脸,他突然伸手抓住了他头发,狠狠一拳头垒了上去。 第106章 勾引别人未婚妻的 贱屌子 谢延玉跟着那弟子下了楼。 拿到新的弟子令牌后, 她又问了那弟子一句:“我能拿一张准假书吗?” 她这趟来宗务堂,除了帮贺兰危撰写卷宗,另一个目的就是来拿准假书的。 在上清仙宫,除了休沐日外, 其他的时间不能自由离宗。 若要离宗, 要么就是像贺兰危之前去天都那样, 是被宗门派出去做任务的,要么就是规规矩矩请假,拿到准假书后才能出去。 眼下李珣想要推进定亲的事, 想来过不了多久, 就要办定亲仪典了, 仪典在天剑宗办, 谢延玉应该是要和他一起去一趟天剑宗的。 这算是私事,所以要在宗务堂请假,拿准假书。 那弟子听她这么问, 于是拿出一本簿册来:“您想什么时候离宗?” 谢延玉思忖了片刻。 她其实也不太确定离宗的日期,于是又看向旁边的历谱。 原本打算就着历谱大概算算日子, 但视线落上去的时候,就发现有个日期被圈了起来。 那日期离现在也没多远了, 是宗门派发任务的日子,任务的标注上写着一行小字:「天云秘境,除凶兽。」 应该是不久后, 上清仙宫要派些弟子去这个天云秘境, 灭除秘境里的凶兽。 谢延玉总觉得这个天云秘境有些熟悉,她好像在哪听说过。 好像是原剧情中提起过这地方。 但还不等她翻一翻原剧情,外面就由远及近响起一阵马车声。 能听见马蹄哒哒的声响,还有马车车轮轧过地面的声音。 很快, 这马车就在宗务堂门口停了下来。 宗务堂大门开着。 谢延玉回头看,就能看见门外那马车上下来个人。 这人黑衣黑发。 头发用玉冠束起来,衣服穿得一丝不苟,腰封在腰间束了一道,显得肩宽腰窄,腰封下则坠着环佩玉饰,但即便如此,那些环佩也并不随着他的步伐作响,这人仪态太好,仿佛规矩刻在了骨子里。 大约也是因为规矩好,不苟言笑,看着面无表情,显得有些冷硬,像一块坚冰,光是让人看着,就感觉到一股凛冽寒意。 是谢承谨。 谢延玉和他有近一月没见过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48节 谢承谨除了有些苍白,好像瘦了一些,整个人气质更冷了以外,就没别的变化了。 其实也就是短短一个月时间,不管放在谁身上,都不会有太多变化, 也没什么太多可看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谢承谨视线却落在她身上,静静停留了一会—— 眉眼没变, 眉还是雾蒙蒙的像远山,眼睛还是黑沉沉的,下三白,柳叶眼,看起来有些恹恹。 皮肤也仍旧是苍白的,显得有点病态,但唇却很红润,仔细看,还能发现有一点点微肿,不像往常一样是淡色的。 是刚才被人吮吻成这样的吗? 和谁,李珣么。 谢承谨面无表情。 他视线冷淡而漆黑,落在她唇间,不知道停了多久,又看见她唇动了动。 是谢延玉开口了:“兄长?” 谢承谨终于挪开眼,淡淡应声:“嗯。” 谢延玉难得地有些意外,没想到谢承谨会来上清仙宫, 于是她又问:“兄长怎么突然来上清仙宫了?” 谢承谨语调淡淡:“突然么。” 来之前,他就已经给上清仙宫递过了拜帖,如今来宗务堂,是因为按规矩,若来上清仙宫拜访,要先到宗务堂,让宗务堂的弟子引路,带他去事先安排好的住处。 原本准备安顿好后再去找谢延玉。 但如今一来就碰见了。 他看她一眼,听不出情绪:“你又如何突然要与人定亲呢?” 谢延玉有点意外,没反应过来:“什么?” 毕竟谢承谨这人是最不爱管闲事的。 从前有一回,谢家旁支的小辈娶妻,那小辈算是谢承谨的堂弟,已经成婚好几个月了,但谢承谨遇见那新妇时,却问了侍从一句:“这是谁?” 他连自己堂弟的婚事都不甚在意,甚至连那新妇来自哪家哪户都没有多问过。 ……现在却来问她这个继妹的婚事? 怎么想都有点反常。 谢延玉觉得有点反常,但他可能也就是随口一问。 于是她道:“嗯,是送了一封求亲帖回家。” 这话落下,又听见谢承谨“嗯”了声。 谢延玉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但下一秒,却看见他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张求亲帖。 就是李珣派人送去谢家的那一张。 她顿了下。 随后,就又听见他说:“我来这,正是因为此事。” 即使先前有一段时间,闭上眼就能看见她那里的画面,甚至看见了她与李珣交吻。 但此时,他还是将那封求亲帖放在了面前。 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好像执拗地要她亲口说:“你可说与我听,这求亲帖是怎么回事。” 谢延玉:“……” 谢延玉一时间没出声。 倒不是不想说,主要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她也有些不明白,谢承谨问这些的用意是什么,他想要她说什么?不过一封求亲帖而已,能有什么可说的? 这婚事来得名正言顺,也不是她给人下药得来的,下了求亲帖,走了流程,也不辱没家门。 有什么问题吗? 她这边沉默着, 那边谢承谨看着她,看她迟迟不说话,于是又道:“李珣此人,风评并不好。” 他捏了下指尖,声音仍是平淡,就像在谈一件公事,将外界对李珣的客观评价悉数报出:“虽是天剑宗宗主,但行事招摇放肆,脾性阴晴不定,待人也极为傲慢。” 他说到这里,话音停了下。 随后才继续道:“他并不好,所以……” “所以你若不喜,又或者这门亲事是他强迫与你,你都尽可与我说,我会帮你回绝。” 谢延玉都有点惊悚了。 她并不想回绝这门亲事,但此刻,她完全顾不上反驳他这话了。 她完全没想到谢承谨会与她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符合他平日的作风,甚至好像还有些关注她的意愿,这就很吓人了,她忍不住问:“兄长为何这般?” “……哪般?” “为何这般关注我的婚事?我记得您并不喜欢管无关之事。” 谢承谨按在求亲帖上的指尖微顿。 半晌后,他才面无表情道:“名义上,我是你的继兄。” 所以他应该管。 虽然谢延玉觉得有些牵强,但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她不再多想,点头:“原是如此。” 谢承谨看着她,又说了一遍:“你若不想与他成亲,可以告诉我。” 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这话,总让人觉得,他像是在等着她说不想和李珣定亲一样。 但看他表情又是平静无波的,很冷淡,谢延玉看了他半晌,然后在他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没有。兄长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并非他强迫与我,我与他也是早就相识了,这亲事我也是想要定下的。” 谢承谨闻言,抓着求亲帖的手指陡然收紧。 他看着她,好像想找她在说谎的痕迹。 但她脸上表情自然,不管怎么看,都是在说真话, 甚至某种意义上,他与她血脉相连,能感知到她的一些心情,可此时他也感应不到她有说谎的迹象。 所以她是真的想与李珣定亲,与他交吻,也是情愿的。 谢承谨手指捏紧了,指节都有些泛白,求亲帖拿在手里,有点烫手,刺得他指尖的皮肤都在灼痛。 他默默不语。 但下一秒,却听见她又说:“既然兄长是为了我的婚事而来,就直接允了这桩亲事吧,也好让事情往前推进,我想快一点与他定亲。” 脑中好像有根弦骤然断裂。 谢承谨看着她,好像还想说点什么。 但也就是这一刻, 楼上好像隐隐传来什么响动。 随后,那宗务堂弟子上了楼,又迅速跑下来,焦急道:“小、小谢师妹,你快上去看看吧,上面打、打、打……” 这话说的结结巴巴,也不知道上面怎么了, 谢延玉看他实在焦急,就朝着谢承谨点了点头:“我还有事,兄长自便。” 说完话,也不再看谢承谨,直接提着裙摆跑上楼去了, 白裙子跑上楼,好像风筝升空,线真的断了。 * 宗务堂的隔音非常好,每一层楼之间都布有结界,按理说是听不见其他楼层的动静的。 但刚才在楼下,她都能听见一点微弱声响,也不知道楼上究竟是怎么了。 直到这时候, 谢延玉跑上楼,才知道—— 楼上打起来了! 贺兰危和李珣,两个将近化神期的修士厮打了起来。 但这两人谁也没用法力,没用兵刃。 就像两个凡人打架一样,简单粗暴又直白,两人毫无仪态地扭打在一起,拳打脚踢,拳拳到肉,像是发泄情绪一样,李珣扯着贺兰危的发冠,往他脸上揍,骂得脏的要命,说贺兰危就是个勾引别人未婚妻的贱屌子,不知廉耻,就应该被卖进窑子里去,平时高高在上装得和什么似的,结果背地里就这样出来勾引女人。 贺兰危头一歪,避开李珣的拳头,也完全不摆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架子了,翻身掐着对方的脖子,把人按在地上扇,冷笑说那怎么办呢她就是被我勾引到了,我能勾引到她你却勾引不到,你怎么不反思你自己的问题? 两人的骂声混杂在拳打脚踢的声音里, 不连贯,也听不真切,但能听见一些,拼拼凑凑也大概能拼凑出他们话里的意思。 而楼上已经一片狼藉,乱得要命,桌案、摆设全都砸到了地上,也丁玲咣啷响个不停。 谢延玉:……? 第107章 在外面彩旗飘飘 但他永远没法见光…… 谢延玉还没见过修士这样打架。 直到片刻后, 打架停了,她站在两人中间的时候,她还有点恍惚:“你们……” 她原本想问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但其实也就是刚才那一会, 她把他们说的话都听得差不多了, 所以她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扭打在一起, 无非是李珣觉得贺兰危勾引了她。 于是她话音微顿了下。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49节 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看向李珣:“你——” 她带着问题看人的时候就是这样,有一点点微妙的审视意味。 黑沉沉的眼睛和深潭一样, 把人往里面吸。 李珣了解她, 所以对上她目光的那一刻, 就差不多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她在想什么呢? 在想他为什么会那么骂贺兰危。 在想他是不是知道她和贺兰危的关系,在想他之前是不是真的听见了,在想他说的做梦是不是在骗她, 在想他如果真的知道了,为什么不退婚? 她太聪明, 太谨慎多思。 上来撞见他和贺兰危扭打,听见他们说那些话的时候, 就不可能想不到这些。 因为谨慎多思,所以她会思考,他如果真的知道了, 之前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提退婚的事, 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报复她,还是另有目的? 她什么都会预想一点, 但她大概不会去想,他不想退婚, 只是最简单的不想退婚而已。 她不会这样想,即使他向她坦白,她也不会信。 她只会害怕。 想起前世的下午,他坐在桌案前看着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以至于他想对她说些什么,很多很多话,说不退婚,说他或许有些喜欢她,说过去那些事情他想放下了,但话到嘴边,还不等说,她的脸色就越来越苍白。 在他眼里,是两世经年日久,算不清的账。 在她眼里,是她出卖过的人和她重逢后,被她逼着定了亲,撞见了她和旁人行夫妻之事,然后不仅不退婚,还反常地要同她说爱。这叫她怎么不害怕?怎么不去想他是不是想要图谋更多,更让她无法接受的东西。 一如此刻。 她听见了他和贺兰危说的那些话,如何能不多想。 李珣对着她的目光,半晌后,接了她的话:“我?我怎么?” 他面不改色:“你想问什么?问我怎么和他打起来了?不如你问问他?他顶着一脖子的痕迹,说和你有染,那些痕迹都是你弄出来的。” 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整理一下衣服,到底也算不上有碍观瞻。 李珣这张脸还是漂亮得很,下颌有一点擦伤,他抬手,用手指按了下那伤口,金褐色的眼睛盯着她看,语气阴森森:“青青,你自己说,是也不是?” 这话落下, 问题又推回谢延玉那去了。 好像李珣出手打人,真的就是因为贺兰危说和她有染,而不是因为他自己真的信她和贺兰危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谢延玉总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好像她只要否认一句,李珣就会信。 她缄默起来,沉默地看了李珣一眼。 李珣还是那副不太好惹的样,也看不出什么异常,谢延玉也说不出那种好像她说什么他都能信的诡异感到底是哪冒出来的。 她又转头,向了贺兰危。 贺兰危也已经整理好了衣服,腰背挺拔,仪态漂亮,他甚至用灵力把脸上的伤痕也给抹掉了,看起来除了头发有些乱以外,其实也算不上太狼狈,搭配上他那张脸,整个人此时甚至还反过来有一种脆弱易碎、赏心悦目的美感。 至于衣服下面被打得有多狠多惨,那就不知道了。 谢延玉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在看她。 贺兰危知道自己应该离开。 但他却很想听她的回答。 好下贱。 贺兰危头一回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 可他发觉,此刻他坐在这里,就是在等她说话,等她承认和他的关系,即使这关系不怎么光彩,显得他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奸夫,一个插足旁人婚姻的第三者。 贺兰危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疯魔了。 因为他在期待着她承认。 他应该克制这样的念头,一如以往的每一次, 但他却好像克制不住了。 他从未设想过,他有一天会期待这顶帽子落在他头上,会因此生出微妙的愉悦感,即便名不正言不顺,但那又怎么样呢,倘若她承认了,他与她就不算是毫无关系了。 而且。 现在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她还能昧着良心撇开和他的关系吗? 她最好就是承认了,和李珣因此断了。李珣能给她的,他都能给,为什么要是李珣? 他黑森森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他在等着她的回答。 然而过了一会,他看见谢延玉别开了目光。 她把头转回了李珣那边,然后否认了和他的关系:“不是,我和他就是师兄妹关系,他脖子上的痕迹不是我弄出来的。” 这话一落, 李珣就开口了:“哦。” 李珣视线落在贺兰危身上,看见他眼睛发红,于是又加了把火,和谢延玉说:“他脖子上的痕迹不是你弄的,那应该就是别的女人弄出来的了?” 谢延玉点头:“嗯。” 即使是她弄出来的,在李珣面前,她也要说是别人弄出来的。 可是贺兰危从头到尾就只有过她一个人。 他红着眼看她,可是她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反倒是李珣看了他一眼,笑意淡淡:“是我刚才误会了,没搞清原委就动手了。” 他哪是误会了? 他是心知肚明,揣着明白装糊涂! 贺兰危额角的青筋跳起来,对着李珣的目光,突然明白过来李珣在唱哪出—— 谢延玉在这件事上,想要维持平衡。 所以李珣只要在谢延玉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谢延玉就会继续维持平衡,把和旁人的关系都撇得干干净净,也把和他的关系压得死死的。 所以,即使她在外面彩旗飘飘又能怎么样呢? 只要李珣睁眼瞎,谢延玉就不会不给面子。 这样一来,李珣的地位永远也无法撼动,他也永远没法见光。 因此此时, 李珣看着他,颇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 地位无法撼动,他当然也不吝于主动道歉:“啧,抱歉啊贺兰兄,怪我,关于我老婆的事,我容易冲动。” 贺兰危听着这番话,静静看了李珣半晌, 好半晌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所有扭曲的情绪都藏进了深黑的眼仁,平静得有些吓人了:“无碍。” 好啊。 这么喜欢装睁眼瞎。 那往后我再与她当着你的面做什么,你坐在旁边,可千万不要误会。 贺兰危唇角扯出一个客气的弧度:“剑尊爱妻心切,不过是误会罢了,某哪有责怪的道理?反倒是我没解释清楚,引人误会,该是我道歉。” 两人一来一回, 上一秒还把对方往死里揍,这时候竟然又开始客套了。 谢延玉察觉到里面一点暗涌,觉得这客套里也带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但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短短几句话之间又达成了什么平衡,但就这样息事宁人也不错,省得她费心。 “行了,”她点点头:“就是一场误会,你们要是都这么愧疚,干脆握手言和吧。” 这话一落。 两个男人视线都转向她。 谢延玉看他们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但她今天太累了,懒得揣摩他们心思,好在也不等她揣摩,就看见那两个人扯着唇,伸出手—— 两人真的握手言和。 脸上笑意怨毒,手上指节都在泛白。 握手的力度都在把对方往死里握,把手骨都捏得咔哒作响。 * 与此同时。 谢承谨到了住处。 他问过那宗务堂弟子,说宗务堂二楼只有宗中弟子可以上去,又或是宗中弟子把弟子令牌给了他,他才能上去。他并无令牌,上去也不合规矩,因此也并未跟着谢延玉一起上楼。 宗务堂那弟子把他带到了住处,谢承谨便叫人离开了。 侍从跟在外面, 他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将手里的求亲帖放在了桌上。 恰是这时,他收到了一条传讯。 是谢家族老发来的讯息:【婚事如何?】 谢承谨提出要去上清仙宫的时候,谢家人其实都有些惊讶,因为谢承谨实在是不爱管闲事。 他虽是谢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天骄,也遵守家训,极为克制守礼,但性格有些太冷了,除了该做的事,其余的事情他一概不管,有时候只让旁人觉得,他是不是毫无感情。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说要去管他那毫无血缘的妹妹的婚事。 给出的理由也十分简单。 剑尊风评不好,此时和谢延玉同在上清仙宫,怕他胁迫于她,他去,倘若她不愿意,会帮她回绝这婚事。 也不知道这位怎么会突然在意别人的死活。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50节 族老们十分惊讶,但也没反对,算计着时间,又给他发去一条:【可是剑尊胁迫于她?】 不是。 谢承谨看见了讯息,想到她刚才说的话。 她是自愿的,她和李珣早就认识,想要快一点将亲事定下。 兴许是屋子里太闷,他突然觉得喘不上气。 走到窗边,将屋子里所有的窗都打开,捏着传讯符半晌,他才回去一句:【非。】 那边族老又发来新讯息:【那便允了这门亲事。】 李珣背后到底是一整个天剑宗。 若能结盟,是没有坏处的。 族老们收到求亲帖的时候,就已经商议过了,只是没想到谢承谨会来插一脚。 但到底谢承谨才是她名义上的兄长,在族谱上,两人的名字是放在一起的,谢家谢承谨这一脉,能为谢延玉主婚的人早就不在了,谢承谨父母去得早,高堂不在,兄长便如父,是有权为她选亲事的。 族老们对此也没法说什么。 好在这时候,谢承谨自己都回应了,说并非是李珣胁迫。 于是他们又发了一句:【允了亲事,便可推进余下流程。】 这消息发出去,谢承谨那边却沉默了一会。 族老们等了很久,才等到他回了一句:【再等等。】 这就怪了。 有人回了句:【除此之外,这婚事还有什么不好?难不成你不想她嫁?】 谢承谨那边又安静了一会。 过了良久, 族老们看见他回过来一个字:【非。】 不是不想让她嫁,那为什么还要再等等? 族老们更疑惑了。 也就是这时候,又看见谢承谨发过来一条,像是多解释了一句,即使他这人,从前从不在意别人想法,也不会和人解释什么—— 【结亲之事,同样是为结盟,剑尊风评不佳,当慎之又慎,加以观察。】 第108章 摸骨 别抖 翌日一早。 谢延玉去找了谢承谨。 昨天被那宗务堂的弟子叫上楼, 她以为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因此还没顾得上和谢承谨多说什么。 但此番他为她定亲的事过来,她少不得要再去找他一趟—— 世家定亲的流程很繁琐。 按照流程,李珣送了求亲帖去谢家后, 要等到谢家回信后, 再亲自备礼去一趟谢家, 把谢延玉的命碟拿过来。拿到命碟后,两人方可立心契,然后办定亲仪典,这才算是定亲成功了。 但现在谢承谨过来了, 这些流程又能化简一大半。 他既是为了定亲的事过来的, 身上应该也带了她的命碟, 只要谢承谨点头允了定亲的事,李珣也不需要亲自去谢家,只需要把礼单给谢承谨过目, 然后差人把礼送去谢家,然后从谢承谨手里拿她的命碟。 所以现在就等着谢承谨点头。 但眼下, 谢延玉敲开他的门,向他说明来意后, 他却没出声。 他站在门口,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了她很久,半晌后才淡声开口:“现在卯时末, 天还未全亮。” 谢延玉愣了下, 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话,和婚事完全不相关。 她没明白他的用意,揣摩了一会:“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到兄长休息了吗?” 但也不应该啊。 谢承谨气得很早, 寻常卯时就已经起身练剑了,这是谢府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 如今已经卯时末,他早该起来很久了,她觑着他的脸色,看不出他的情绪,但觉得他也不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所以突然给她来这么一句,到底什么意思? 谢延玉不喜欢揣摩别人心思,心里想了几个可能性,又觉得烦,脸上不显,但之后脑子也不转了,懒得再想,就安静站在原地,也不吭声了。 但也没安静太久。 过了一会, 就听见谢承谨道:“我记得,你鲜少起这样早。” 谢延玉确实很少起得这么早。 但—— 谢承谨怎么知道她平日是几时起身的? 谢延玉倒不觉得自己的作息是什么很难打探的东西,只要问一问她身边那妖物,又或者之前多观察一下,谢承谨也能知道。她主要是意外,谢承谨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记得她的作息? 她心中疑惑,但还是点头:“是,平日里辰时起。” 说完,就又听见谢承谨可有可不有地嗯了一声,语气还是听不出情绪:“特意起得这样早,就是为了来找我说定亲的事?” 倒也不完全是。 昨天贺兰危和李珣打架,天色太晚,后来宗务堂要锁门了,最终帮贺兰危撰写迷阵簿册的事情也没帮成,谢延玉不想错过学习那阵法的机会,于是和贺兰危约好了今天再去一趟宗务堂,帮他整理。 整理要花一些时间,不知道整理完要到什么时候了。 宗务堂辰时开,因此她今日才卯时起身,准备过去之前把婚事的事先解决了。 但即便如此,谢延玉也不准备和谢承谨解释一遍自己要去干什么。 他这样问了,她就顺势点头,含糊道:“嗯。” 这回答一出, 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围的空气好像被突然冻住,有一种凝滞的感觉,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谢延玉看着他,这次倒是没有绕弯子,直白地问:“兄长好像不太高兴?是这亲事有什么问题吗?” 亲事没问题。 所以他的不悦也根本没有理由。 于是谢承谨漂亮的唇微抿着,回应道:“没有不高兴。” 谢延玉又道:“那就是这亲事有问题了?” 谢承谨这次没回答。 空气里又安静了一会。 谢延玉看着他,视线中有一点探究, 但她将这点探究隐藏得很好,倒是没怎么表露出来,半晌后突然又换了个问题:“兄长为何迟迟不愿应允?” 她语气倒是很温和的,但是问的话总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好像一定要问出谢承谨不答应的原因, 但谢承谨最不愿深想的就是这个原因。 他察觉到自己不愿看她和旁人缔结姻缘,但抵触去思考背后的原因,可她却偏要刨根问底,谢承谨像被利刃若有若无刺了下,突然抬了抬手—— 原本两人就站在房间门口。 离得很近,因此谢承谨垂下眼,就可以由上自下地看清她的脸。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她乌黑茂密的发顶,她头发很黑,黑地不透光,闪着绸缎般的光泽,他摸过,触感也像绸缎,冰冷光滑,然后是她秀气的鼻尖和淡色的唇。 这时候, 他一抬手,拇指指腹就按在了她唇间。 谢承谨的动作有些不耐烦,堵住了她余下的话,不让她再开口,语气冷淡:“并非我不应允。” 他这动作太突然了。 谢延玉没想过他直接动手了,人都懵了,被他指腹压着嘴唇,一时间没动。 听见他这么说,她半晌从喉咙里溢出个音节:“嗯?” 谢承谨仍旧面无表情:“你当知晓,定下亲事前,还有一个步骤,叫纳吉。” 谢延玉的唇很薄,但很柔软。 和梦中感受到的触感很相似。 如果亲上去的话会让人想忍不住吮咬。 谢承谨指腹在她唇间,能感觉到她嘴唇的触感,按压的力道像是在摸索什么,不过片刻,就将她淡色的唇揉得有些微微红肿了,好像在模拟被人吮吻过后的样子。 他垂眼看着她,却仍旧面无表情。 且很快,他手指就挪开,不轻不重向上摸过去。 他摸到她的鼻梁,眉骨,一下一下按压摸索:“纳吉便是看命格,倘若命格相合,婚事便可推进。倘若命格不合,婚事便无法推进。即使我同意了,也要问苍天凶吉,看神佛是否应允这桩亲事。” 话说到此, 他的手,正好摸到她的眼睛。 谢延玉因此不得不闭上眼,好奇怪,他的力道不轻不重,指腹流连在她皮肤,竟然有一种缠绵流连的错觉,可是他的姿态很冷淡,手指的温度,也还是冰的。 因为闭着眼, 她看不见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注视着她,暗得令人心惊。 她只能听见他略有些低哑的声音:“李珣送来的求亲帖里,附上了他的生辰八字。你的呢?你少时流离失所,父母不明,八字不明,又如何纳吉?” 谢延玉顿了顿。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51节 她其实不太在意这些,原剧情中他与李珣定亲,也没纳吉不是吗? 而且这亲最终也不会真成,定完亲她就准备找个理由退婚了,纳吉这一步是完全可以省略的。 她刚要说话,下意识要睁眼,然后就听见谢承谨说:“别动。” 谢延玉:“……” 谢延玉没动了。 感觉到他指尖摸过她的眼眶,她听见他说:“眉骨隐伏,生性谨慎,当是酉时生。” 谢延玉听见这一句,突然明白他在做什么了。 他在给她摸骨—— 八字不明之人,并非就无法纳吉了。 因为这世间还有数术之法,世家子应该都懂一些,即使不知出生年月日时,甚至不知出生的地点,也可以通过数术法倒推出来,但倒推,则需要摸骨,摸到通身骨骼的相。 谢承谨出身世家,是谢家这一辈中最出色者。 他当然学过数术。 她安静了片刻,于是没有再说话了。 倒推出八字,过一过纳吉的步骤,也行。反正都是推进度,无所谓了。 可她总觉得他指尖的温度比刚才升高了些。 分明之前在天都时,让他帮她找那妖物的护心鳞,也被他触碰过,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他一摸遍过,这时候却好像在她每一寸皮肤上,多停留了一会,有一种难以启齿的隐秘暧昧。 此时他手指从她眼眶移开,落在了她耳廓, 手指捏着她耳尖的软骨,按压了下,又轻轻划过,轻得像羽毛,像被人温热的呼吸拂过了一样。 谢延玉这处最经不得碰。 床笫之间贺兰危喜欢吻她此处,含着轻咬。 这一下,她整个后背都绷紧了,奇异的感觉从耳后顺着脊椎爬下去,腿也因此软了一下,差点站不稳跌下去。 好在谢承谨动作快。 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腰,结实的小臂隔着衣料箍住她的腰,好像偾张的血脉都贴在她腰间搏动。 谢延玉一瞬间汗毛都竖起来了,整个人绷着,她捏着手指尖,难得呼吸乱了一点。 但是抬眼看,谢承谨的表情却仍旧冷淡沉稳。 好似只有她一人被这动作影响,分明谢承谨这人冷冷淡淡,在公事公办帮她摸骨,她便十分难得地感到无地自容,低声道:“摸骨一定要碰耳朵吗?” 谢承谨冷眼看她。 她耳朵红了,眼尾也有点红了,脖颈上甚至有些潮湿了。 把她圈在怀中,都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细细密密发抖,好像被拉满的弓,一如每一个困扰他的梦境中那样。 他顿了下,不咸不淡回了声:“嗯。” 谢延玉身体绷得更紧。 谢承谨又细细摸过她的耳朵,耳垂到耳廓,再到耳后那一片皮肤, 最终听见她喉咙中克制地溢出一点气音。 他像没听见一样。 最后他感觉到她已经没力气了,雪白的脖颈被汗浸得有点湿漉漉,水光淋淋,整个人的重量全都压在了他臂弯,他便直接将她拎起来,带进了房间。 把人放在床上,陷入全是他气息的被衾间。 他冷淡脱掉她的鞋袜,掀起裙摆,改从裸露的脚,一点点细细往上触碰,言简意赅总结陈词—— “脚骨太薄,劳碌。” “小腿骨纤细匀称,膝骨圆,多灾厄。当是酉时三刻生人。” “臀骨圆润,耻骨……” 脚骨,腿骨, 臀骨,耻骨,坐骨,每一处。 谢承谨的声音正经,冷淡,公事公办,在认真推算她的生辰,但谢延玉到后来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神智陷入恍惚,身体不停地战栗,只能感觉到那双疤痕错落的手,拂过她皮肤的触感,湿润的,痒的,混杂着她自己身上的汗水,再往上—— 她听见那人淡淡道: “不要抖,放松。” 第109章 她牵住绳索 他难道还能不低头吗? …… 谢延玉的生辰八字被倒推出来。 年月日时, 每一项对应的天干地支都被板板正正地写在纸上。 这之后,就要拿着她和李珣的八字去合凶吉了。 修行之人,原本就已经是逆天改命,倒是不需要像凡人合婚一样, 拿着八字的原局去合;修士纳吉合姻缘, 多是到供有神佛之处, 将双方八字摆在神像下,虔诚叩首,再掷一签,问这姻缘凶吉。 上清仙宫中, 确有一处供奉着神佛。 那地方叫观星台, 位于宗中最高一峰, 灵气充沛,是最接近天穹之处。 宗中长老们常去观星台占星,看天象。 宗中弟子们倒也能出入观星台, 平日里去供一供神佛,求一两签都是可以的。 因此, 谢延玉又和谢承谨一起去往观星台。 一路上,她也并未多问什么, 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谢承谨。 因为是御剑过去,所以谢承谨在前面,背对着她。 但即便如此, 他还是能感知到她的视线。 可他并未回头看她。 直到到了地方, 他才感觉到她挪开了视线。 随后,还不等剑落地,她就从剑上跳下去了—— 脚尖落地,踩得很稳, 原本在他身后,这时候落了地,往前走了两步,到了他前面,身影也因此出现在了他视线中。 就看见她往观星台那边走过去,即使步伐不快不慢,但也能看出一点微妙的迫切…… 或许还谈不上是迫切,但也积极得过分了。 为什么要这么配合? 谢承谨盯着她的背影看。 分明一身骨头硬得要命,干什么都要阳奉阴违,做什么都要暗戳戳反抗一下,满心满腹都是自己的主意,没谁能真的让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所以她现在配合,只是因为她想而已。 想什么?想快点和李珣定亲。 谢承谨突然冒出来一股无名火。 因此他收了剑,却没挪步,没跟上她。 她的八字被写了下来,放在他这里,这时候,收了剑,手里就只剩了一张写了她八字的纸,他拿着这张纸,指骨泛白,视线沉沉盯着她的背影,好像无声和她置气。 他脑中突然蹦出一个词,那词叫“幼稚”,甚至谢家的稚童开蒙后都不会再做这般行径,可他此刻却站在这里,很想看一看她什么时候回头。 然而还没等多久, 就看见她脚步停住了,微微回身,似乎要回头。 谢承谨捏了捏那张纸,理了下衣袖,然而下一秒,却看见她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方向又出现一道身影。 红衣服,招摇显眼,御剑出现在那,然后吊儿郎当从剑上跳下来,抬手勾住了她的肩膀。 她把李珣也叫过来了。 也是,合婚纳吉,按照规矩,她把男方叫过来也没什么问题。 但李珣揽着她的肩膀,她也没挣脱,这时候,又将头转了回去。 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 谢承谨手里的纸被猛地揉皱。 他在原地看了一会,视线越来越阴沉, 下一秒,像是置不住气了,一撩衣摆,又大步往前跟去。 * 观星台并不单单是一座楼台。 因为这里供奉了神佛,所以看起来有些像人间寺庙或道观,但也并不完全一样。 从外面走进去,先进一处院子。 因为本就在山峰间,院子视野开阔,但四面环山,放眼看去,就能看见半山云雾,近一些的地方,栽种着古老的神木,成林伫立着,散发出一些灵植本身的气味,闻起来,有一种令人心静的感觉,这味道萦绕于鼻息间,仿佛闭上眼也能看见一片青绿。 院子正前,有一处像庙一样的建筑,是神殿,里面供奉着神像。 东侧则是一座五六层的高楼,看起来又高又气派,这地方就是用来观星的。 南侧是一个很小的藏书楼,和宗中那个大藏书阁不同,这藏书楼用来放置与观星有关的卷宗。 因为是来合姻缘的,所以一行人直接进了神殿。 李珣将自己的八字放在了神台上。 谢延玉摸了摸袖袋,这才想起来,记了她八字的那张纸在谢承谨那。 于是她又偏头去看他:“兄长。”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52节 谢承谨神色淡淡的。 他一直是这样,谢延玉从他脸上,反正是看不出太多情绪的。 此时他脸上也依旧没什么表情,整个人像一块毫无情绪的冰。 这时候听见她叫他,他神色也很淡漠,只应了一声:“嗯?” 谢延玉提醒:“八字。” 说完这话,谢承谨才像是想起来东西还在他这。 于是又慢条斯理,把那张纸拿出来。 那张纸本应该是很平整的。 但眼下,却有些皱巴巴的,像被人揉过一样。 谢延玉视线落在纸上,看着她自己的八字,随后才伸出手,要将纸接过来。不过谢承谨没递给他,可能是因为他也离神台很近,所以他拿出那张纸后,将纸页抚平,直接放在了神台上。 然后他才看向谢延玉:“按规矩,纳吉由女方摇签。” 谢延玉点头:“嗯,我知道。” 谢承谨又将签筒拿下来,淡淡问:“会吗?” 还真不会。 与凡间寺庙里摇签不同,凡人求神拜佛,多是求心安,但修士本就已在修仙,距离神佛的距离就更近了,因此,修士摇签就并非是在求神求心安了,而是在正儿八经地叩问神明,与神明直接交流。 因此,摇签的步骤自然也与凡间不同。 凡间只需从签筒里随意摇出一签即可,但修士摇签,要用灵力在签筒上写上特定的口诀,然后再用灵力将自己的问题写上,再在签筒上画一个阵法。 这些步骤完成后,签桶里的签会自己动。 最终,筒子里会自己掉出来一签,这一签就是神明给出的答案。 筒子里的签都是白的,上面没有字,等签掉出来以后,要再过一刻钟,上面才会出现字迹。 字迹分作五种,分别是:大凶、小凶、平、小吉、大吉。 谢延玉并不会画那求签的阵法。 但她也没说不会,只是捏着签筒,没说话。 谢承谨看她半晌,知道她应该不会,半晌突然抬手,要将手覆在她手背:“我教你罢。” 然而在他要碰上她的那一瞬, 就听见后面的李珣突然出声:“不合适吧。” 谢承谨回过头,就对上李珣的眼睛。 李珣皮笑肉不笑的,和他视线相对,叫了他一声:“大、舅、哥。” 谢承谨冷冷淡淡:“并未成婚,不必如此唤我。” 李珣啧了声:“没事,马上就成婚了,现在叫以后叫都一样。” 他把谢延玉往身边拉了一点,轻飘飘地:“你虽是我老婆的兄长,但到底也不是血亲,更何况如今也不都不是孩子了,该有男女之别,手把手教不合适吧?” 谢承谨视线陡然冷下来。 李珣则凑近谢延玉:“我教你啊。” 他作势要捏谢延玉的手, 然而手还没碰上去,又被一道无形的气流推开了。 李珣顿了下,半晌后,捏了捏指尖,意识到是谢承谨在拦着他。 他再次看向谢承谨, 这一回,脸上的笑意都有点冰冷了。 他总觉得谢承谨有点奇怪。 上一世,谢承谨与谢延玉之间,并没有多亲密。 甚至谢延玉被软禁起来以后,他去看谢延玉,谢承谨也面无表情地准了。 但现在却不太对。 眼前的人还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看不出情绪, 李珣睨着他,语气阴森森地:“又怎么了啊?我老婆我还不能碰吗?大、舅、哥。” 每一个字都在提醒他,他的身份。 但谢承谨语气还是冷淡,极遵守规矩的样子:“亲事未成,不应如此亲近。” 两人这边僵持起来,谁也不让对方碰谢延玉。 但还没僵持多久呢,下一秒,就听见签筒响了起来—— 谢延玉已经摇完签了。 从签筒里摇出来一支签,“哒”的一声掉在地上。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 谢延玉将那签捡起来,放回了神台上:“我会画,能自己摇。” * 谢延玉当然不会那阵法。 但她在撒谎。 她没想要认真摇签,于是随便用了点灵力,在签筒上点了两下。 掉出来一支签,她放回了神台上。 因为这样摇出来的都是白签,要等一刻钟后签上才会出字,于是她借口要出去等,便从神殿里出去了,又支使李珣去帮她拿东西。 于是神殿里就剩下谢承谨一个人。 系统道:【你怎么乱摇啊?如果出来个大凶怎么办?】 谢延玉好像没理解它的问题:嗯? 系统:【如果出来个大凶,岂不是不让你定亲了?】 谢延玉说:不让就不让啊。 系统卡壳了:【啊?】 它说:【虽然谢承谨不点头,你若想定亲,也能找到办法强行定亲。但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绕这么大一圈,走这个流程?你现在这么听话,顺着谢承谨的意思走这么一大圈流程,不就是为了他点头吗?】 谢延玉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门缝,看见坐在神殿中的谢承谨。 她说:走这一圈流程,只是为了确认一些事情。 系统:【什么?】 谢延玉安静了一会。 然后她从袖子里,抽出来一张白签—— 赫然是签筒里刚才掉出来的那一根签。 系统都有点懵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这签在她袖子里,那她刚才放到神台上的签是哪来的? 它想问话,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问。 好在谢延玉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 她竟然主动和它解释了:我自己带了一支签过来,签文大吉,放在神台上的那支签就是大吉签,不管我摇出来什么,最终我都会把白签换下来,把大吉签放过去。 系统恍然大悟:【所以你根本不在意摇出来什么签,刚才摇签的时候也随便摇,根本没按步骤来!】 谢延玉:嗯。 系统还不明白:【那你又是要确认什么?】 谢延玉:你猜,出了一签大吉,这亲事谢承谨会不会点头? 系统:【啊?为什么这么问?】 谢延玉没再说话了。 她将那支白签又揣回了袖子里。 系统看着她的动作。 它原本想说,都出大吉签了,纳吉这关就过了,谢承谨肯定会允这门亲事啊。 但是话卡在嘴边,它脑子迟缓地一转弯,突然回过味来了—— 谢延玉想试探的就是谢承谨的态度。 因为谢承谨最近实在是很奇怪。 明明是不管闲事的人,却偏偏来管她的亲事,她都说了想定亲,他却还要找纳吉的理由来拖延。 谢延玉顺着他走这些流程,根本不是为了等他点头,她从来不会这样顺着谁,她心里主意大着呢,最不喜欢被人控制,如今她想定亲,怎么可能等别人来支配? 她不过是想看看,谢承谨究竟是遵守规矩,还是根本就不想让她定亲。 把那支签换成大吉,再借故出去,留谢承谨一个人在神殿里。 倘若谢承谨真的不想让她嫁,那么他看见这支大吉,会不会道貌岸然地将签换成一支大凶?然后顺理成章地否决这门亲事。 系统回过味来,又问:【那你试探他干什么呢,他不想你嫁,是因为——】 说到这。 系统又顿住了。 谢承谨不想让她和旁人定亲,是因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 谢延玉是敏锐的。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53节 它都能察觉到不对劲,她肯定早就闷不吭声地感觉出来了。 她只是不动声色也不说而已,然后拐着弯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来确定,她当时不就是这样一点点试探贺兰危的吗? 她心中愈发清楚要怎么控制旁人了。 她还有很多事情想做,还有很多东西想要,有时候,感情和力量是一样好用的,能帮她更快更简单地达成目的,能让她操控着别人,让别人帮他完成目的。 哪怕只是一两分的喜欢,亦或是对她的一丁点渴求,这些都可以成为武器,成为她手中的绳索。 哪怕对方是谢承谨,只要被她试探出什么来,她牵住了绳索,他难道还能不低头吗? 系统:【……】 它就知道! 她绝对不会那么乖顺地配合谁,原来在这等着呢。 第110章 一支签 就能令他破防 一刻钟其实过得很快。 燃半柱香, 时间就到了。 但或许是因为神殿中太安静,谢承谨反倒总有种微妙的躁,静不下来,因此这半柱香的时间就变得有点难捱。 也可能是因为神殿中燃的香气味太过浓烈, 他一向不喜熏香, 现在便有些不适。 等一刻钟的时间一到, 他便起身走到了神台前。 那支签平放在神台上。 即使时间已到,如今签上应该出现字迹了,但这签是反着放的,有字迹的那一面朝下, 所以一眼扫过去, 也看不到签上的字是什么。 谢延玉还没回来, 但她也没走远,从他这角度往外看,透过神殿半开的窗, 就能看见她的身影。 按理说,应该要她进来, 一起看这签上的内容。 但鬼使神差的,谢承谨没出声叫她。 他如鬼一般, 安静立在神台前,一点声息都没发出来,视线垂落在那支签上。 半晌后, 他眼睫微颤。 随后他轻轻抬手, 拿起了那支签—— 「大吉。」 五种签文中,大吉是最好的一签。 大凶是诸事不宜,小凶是会有波折,平签是无事发生, 小吉则代表会有预期外的惊喜。 那大吉呢? 大吉的意思是诸事皆宜,做什么都顺利,做什么都如愿。 倘若叩问姻缘,得到大吉,就是可以立刻结亲的意思,甚至都不需要再看什么黄道吉日了,因为这一签的意思是,不管哪一天做这件事,都是大吉,哪怕在最凶的日子结亲,也会顺心如意。 换句话说, 就是这姻缘像铁打的一样,刀都砍不断、劈不碎,是天定姻缘。 这也是问神时最难出的一支签。 若出这一签,寻常人脸都要笑烂了。 但谢承谨仍旧面无表情。 只有黑沉沉的眼睛好像变得更黑更沉,像深不见底的寒渊。 他捏着这签,看了半晌,视线又落在李珣的生辰八字上,天干地支,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 李珣此人。 乖戾无常,睚眦必报,凶名在外,与谢延玉分明不相配。 这样也能摇出大吉么。 谢承谨静默了半晌,体内泛起一点熟悉的疼痛,是情绪波动太大时,体内余毒被牵动时的感觉。 他手指用力,于是那支大吉签的边缘嵌入掌心,轧裂了他手心一些还未愈的伤痕,又汩汩流出血来,沾在签文上。 好半晌后,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面无表情地写下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随后他把李珣的八字拿了下来,一点点撕碎。 再然后,他将自己的生辰摆在了神台上,拿起签桶,神色淡漠地摇了一签。 * 与此同时。 谢延玉坐在外面,又从袖子里把那支白签掏出来。 这时候,白签上出现了字迹,谢延玉看着上面的字迹,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但她并没立刻进神殿里,而是仍旧坐在原处。 系统知道,她这是准备再在外面坐一刻钟—— 她想试探谢承谨,看他会不会换掉那支大吉签,所以自然也要给他留出再抽一签的时间。 因此不管谢承谨到底会不会再抽签,她都会等半刻钟再进去,毕竟多等这点时间,也不影响什么。 因为知道了她的打算,所以这时候系统也没多问。 它其实也有点好奇,不知道谢承谨究竟会不会再抽一签。 毕竟在这种情境下,如果谢承谨真的重新摇了一签,那他得是抱着什么样的念头才能做得出这行为的? 是刻意要抽一支不吉利的签出来,把那支大吉换掉吗? 系统觉得不是。 因为若要重新抽签,抽出来什么签并不是谢承谨能控制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谢延玉一样,想到提前准备一支签过来的。 系统思来想去,用自己的数据库模拟谢承谨的想法,推测了好几种可能性。 但最后它发现,倘若谢承谨真的重新摇签了,那多半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看见李珣那支大吉签后,心里不舒坦。 可能是嫉妒,也可能是不平衡、攀比,也可能是抱着某种微妙的期许,他才会重新摇一签。 这一签,问他自己和谢延玉的姻缘。 或许他与她,比她和李珣更为相配。 但谢承谨这种人…… 从他脸上实在太难看出情绪和欲/望了,他看起来就像一块没有任何欲求的冰。 所以系统实在很难想象,他会有如上种种情绪,阴暗又扭曲,表面上道貌岸然,冷着脸面无表情,但实际上却在暗处觊觎着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然后暗暗与她的未婚夫攀比谁与她更相配,一支签就能令他破防。 系统想到这里,嘶了一声,感觉一阵恶寒。 它一边觉得谢承谨兴许不会重新抽签,一边又觉得,即使真的抽了,他也不一定抽出个大凶来。 它和谢延玉说:【如果他真的重新抽了一签,抽出来的是大吉,那你这试探不就不成立了?】 谢延玉淡淡道:成立。 她说:如果他真的不想点头,那就算出来的是大吉,他也会找理由回绝这门亲事。 系统道:【也是哈。】 谢延玉又说:而且,不可能是大吉。 系统:【你怎么这么确定,你在签筒上做手脚啦?】 谢延玉道:你不是说,我是炮灰女配吗? 系统:【对啊。】 谢延玉慢条斯理:炮灰女配怎么可能交好运? 这话一落,系统愣了下:【嘶,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用这种平淡的语气说出这种话,它心里有点难受,声音低了点:【好像是这个道理哈。】 谢延玉情绪倒是很平淡。 她拿出怀里那支白签,将上面的字迹露出来给系统看,上面写着“大凶”两个字。 她说:所以,不管我抽什么签,应该都是大凶。旁人抽什么和我有关的签,签文也好不到哪去,不是大凶就是小凶,这很正常。 好运不会眷顾她。 所以谢承谨摸一摸她的骨骼,就能下断言,说她多劳碌,多灾厄。 谢延玉早就不信神佛了。 这里没有神佛,是一本书中的世界,看不见的地方,有一支笔强硬地写完了她的命运,将她钉在了悲惨厄运上无法脱身,后来又出现一个系统,说完成任务她就可以飞升。 一切都是可操控的,连成仙也可以成为她完成任务的报酬,如此一来,还谈什么神佛呢? 神佛在这世界中,不过也是被捏造出来的角色而已,本质上她和神佛没有任何区别。 因此,她应该当她自己的神佛。 * 一刻钟后。 神殿内,谢承谨坐在神台前。 他捏着摇出来的那支白签,低头看去。 上面字迹缓缓显现,出来两个字—— 「大凶。」 她和李珣姻缘的签就放在旁边,上面写着大吉两个字,鲜红的字看着刺眼,和他这一支签上黑色的大凶两字对比明显,像某种无声的嘲讽,他指尖陡然用力。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54节 但也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谢延玉回来了。 天色还早,她从门外进来,阳光在她身侧镀了一圈浅金,但她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显得略有病态,深黑色的头发不透光,皮肤也仍旧苍白。 谢承谨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一下。 在她过来之前,他面无表情地将两支签收进了袖子里。 然后就听见她问:“在外面晒太阳,晒得忘记时间了。如今应当有一刻钟了,那签文可出来了?” 谢承谨淡淡应了声。 谢延玉在他对面坐下:“是什么签?” 她说话时,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她的视线里读出一点期待。 谢承谨很少从她的表情中读出期待这种情绪。 可此时看见她这样,他胸口闷得要命,某种情绪横冲直撞,好像要冲出来了,他手放在袖子里,用力捏着那一支大吉签,掌心流着血,直接将那支签折断了。 但他语气却很平稳:“很想知道吗?” 谢延玉此时非常诚实:“想。” 她其实是想知道,谢承谨到底有没有将那支签换掉。 她很期待。 但这反应看在谢承谨眼里,就是她很期待和李珣定亲,因此也很期待纳吉摇签的结果。 谢承谨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他很不适。 他也很安静,跽坐在这里,像是在想什么,半晌后突然扯了下唇,很淡地一个笑,难以捕捉。 随后他拿出了那支大凶签,推到她面前:“凶签,这桩姻缘,似乎并不合适。” 这一下,系统几乎在谢延玉的脑子里尖叫起来了:【真给你猜对了!他真的换签了!】 但谢延玉脸上表情平淡,好像没什么反应。 她看着这签,也没说话。 谢承谨看着她,又说:“纳吉不过,这桩婚事便要就此作罢了。” 他话一向很少,这时候多说了一句:“李珣并不好,与你也不相配,亲事作罢,往后我会为你寻一桩更合适的。” 像是在承诺。 谢延玉突然问:“怎么才算更合适的?” 谢承谨想了想:“名门世家,家风严谨,风评好的。” 他这话落下, 却见谢延玉又抬眼看他。 她看了他一会,目光有点像审视,黑沉沉的,让人有些压抑, 谢承谨第一次被她这样注视着, 他刚要开口,随后却听她先出声了,意味不明:“像您这样的吗?听起来很像兄长您自己。” 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好像突然被拉动,发出尖锐的声响。 谢承谨愣了下,瞧着她, 但看不出她脸上表情有什么变化,好像只是随口一说,也不是故意要说这种话,但谢承谨心跳变得很快,心口像是被人用刀尖刺了下,本能地想要抵抗和否认。 但也就是这时, 谢延玉又开口了:“还是算了。大凶就大凶,我不想找别人,就算是凶签,我也想和李珣定亲。” 语气平稳,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话, 但周围空气却因此冷下来。 谢承谨好像心情突然变差,冷声道:“不行。按规矩,纳吉抽出凶签,婚事应当作罢。” 谢延玉飞快接话:“真的吗?” 空气里的弦在这一刻仿佛被绷到极致,再拉一下就断了, 谢延玉根本不让步,甚至有点咄咄逼人了,她在逼迫他,平日里柔顺的伪装被她血肉里的刺顶破,露出尖锐逼人的一面,她盯着他的眼睛,很难得地露出一个笑:“真的是大凶吗?” 谢承谨一顿。 随后,就看见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签。 她将那支签倒扣在桌上,盖住了上面的字,慢条斯理地自曝:“可是我事先带了一支大吉签,把摇出来的签换掉了,放在神台上的一直都是那支大吉啊。兄长,您怎么会拿出一支大凶签呢?” 第111章 为我违背一点规矩 又有何不可呢?…… 他怎么会拿出一支大凶签? 谢承谨脸色已经阴沉得有些可怕了。 手里断裂的大吉签深深嵌入掌心, 令掌心的血流得更欢畅, 那支大凶签则躺在桌上,无情嘲弄他,因为这支签, 是他自己摇出来的。 神佛在上, 但他鬼迷心窍, 抽了一支他与谢延玉的姻缘。 可他又为何要抽与她的姻缘? 因为好奇吗? 不。 他并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 谢承谨素日面无表情,从他行为举止难以窥探出他半点情绪,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脸色异常冰冷、难看, 他盯着谢延玉的脸, 她用温顺的语气逼问着, 那些一直被他回避的问题,此刻被她强硬地拎出来,劈头盖脸地摔在了他脸上。 她那张脸好像突然扭曲起来, 变得张牙舞爪、尖锐,谢承谨倏然挪开目光。 可是挪开眼, 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她慢条斯理的声音像世间最利的刀。 她存心逼问他: “你只是不想让我和李珣定亲罢了,和签文的结果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 “我要来上清仙宫的时候, 你抱着我不让我走,我要和人定亲的时候,你换了签不让我嫁, 你想将我留在身边。为什么呢, 兄、长?” 她把之前的事情也翻出来了。 他余毒发作的时候,理智殆尽了,她去他院子里拿举荐书,他抱着人, 咬她脖颈的皮/肉,问她为什么要走?她要修行,那些灵宝资源他也可以给她,她为什么要离开? 回忆也像一把刀一样,随着她的嗓音一起,在他脑子里翻搅,带来强烈的头痛和剧烈的耳鸣。 情绪起伏着,体内的余毒也再次被牵动。 他胸腔起伏着,看起来真的不太好。 谢延玉看着他。 她这位兄长,表面上看仍旧垂着眼,跽坐在桌案前,唯有脸色苍白一些,可是他桌子底下的手捏得紧紧的,血从指缝漏出,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她知道他快要疯了。 好脆弱。 她不过是逼了他一把。 谢延玉十分安静,等着他的回答。 过了一会, 她听见他道:“因为你的血。” 谢延玉:“嗯?” 谢承谨冷淡又刻薄:“我想把你留在身边,因为我需要你的血。” “是这样吗?” “是。” 谢延玉撩开了左边的衣袖。 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用纱布层层叠叠地缠住自己整条小臂了:“但我手臂上所有的伤都已经长好,也没有再添新伤,所以不需要再用纱布束着伤口了。兄长,你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再取过我的血。” 话音落下。 谢承谨视线落在她手臂上。 如今她手臂光裸着,能看见上面的伤痕,与他的掌心,看起来也有几分相像,一道一道,刀痕错落,有新的,有旧的,有平的,也有鼓起来的,旧的伤能看出是旧的,颜色泛白或泛黄,新的伤也能一眼看出来,长出来的新肉是淡粉色的。 每一道伤口,都能看出当时落刀的方向。 擅武的人甚至能看出当时是如何落的刀,刀尖先行,还是刀刃先行;落刀的力度如何,先轻后重,还是先重后轻;甚至可以判断出,当时所用的刀是什么样的刀,刀口有多锋利。 每一道伤痕都很平整,能看出她自己割开手臂时,力道从始至终都是重的,不曾因为疼痛而手软、而犹豫,所以每一刀都下得毫不拖泥带水,以至于伤痕看起来都是干脆利落的,用的刀也是极为锋利的。 但曾经剖开她血肉的刀,好像这一刻正在一点一点剖开他。 谢承谨知道,她那句话并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只是在单纯地拆穿他。 因为他已经决意不取她的血。 所以他刚才的话是假的。 可是她还要用那把看不见的刀来剖开他,放下了衣袖,她继续问:“所以你不需要我的血。你想要我留在你身边,到底是为什么?” 谢承谨真的快要被逼疯了。 她一定要逼问出一个答案,他就被迫要去思考这些问题,为什么,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那些被回避的、阴暗扭曲的、见不得光的心思都被剖出来,他自己都没法再回避,就这样被明明白白从他血肉里扯出来,摆在了他面前,因为他是伪君子,他道貌岸然,他对她倾注了过度的关注,他在看着她,他会梦见她,他想抓着她控制她,想时时知道她的下落,一而再再而三坏掉规矩。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55节 他不对。 他不正常。 她早就发现了。 而此刻,这个早就察觉到他异常的人,还在温和追问:“兄长,说话啊,为什么?” 不。 他并不是不正常。 她不是唤他兄长吗?当兄长,不就该这样吗?旁人当兄长,对妹妹保有距离感,是因为那些人双亲犹在。谢家家族庞大,但他这一脉,父母已去,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管着她,盯着她,周全一些,又有什么不对?他不是一直都看着她吗?他不是一直都能在人群中注意到她吗? 谢承谨觉得自己有些疯魔了,恍惚间,他却又费力地思考。 起初是不想让他败坏门风,所以才加倍盯着她,发现她过得并不好,他没想苛待她,但从前不在意旁人的事,也没过问,知道后有些愧意,又因为与她交集增多,生出一些感情,这不是很正常吗? 想留下她,不想她和李珣那种人成婚,不再取她的血,总想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作为兄长,于她有愧,有责任管教,有这些心思,不是很正常吗? 谢承谨刻意忽略了那些绮梦与那支姻缘签,随后好像找到一个合理的说辞。 他看着她靠近的、放大的脸。 半晌后,终于没挪开眼,注视着她:“我不过是真的将你当作妹妹了。” * 谢承谨说真的把她当成妹妹了。 生出了一点亲情,将她当成了亲妹妹。 谢延玉不置可否。 看了他一会,倒是没有再咄咄逼人,因为对她来说这样已经够了。 她试探他,并不想试探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只是想逼着他承认对她有感情而已,不管什么样的感情都能给他拴上一条绳索,有需要的时候操控他帮她做些事。 他承认了,她也见好就收,不准备继续刨根问底。 于是空气里又安静了一阵。 过了一会。 谢承谨抬起手,想要翻开她面前那支倒扣的签。 抬的是干净的那只手,流血的那只手还握着拳,被藏在桌案下,但指尖刚落在那支签上,还不等他把签翻过来,谢延玉就突然按住了他的指尖。 她手指的温度是凉的,某种意义上,与他也很相似,体温都偏低, 但指腹就这样按在他手上。 谢承谨有一瞬间错觉,像被烫到了。 然后听见她说:“这支签也是大吉,兄长就不必翻起来看了。我只问您,这是大吉,这婚事您允不允?” 她话说得漫不经心,好像就算他不点头,她也不在意,反正她不会听话,问一句只是给个面子。 且也听不出是真话假话。 按理说,谢承谨应该掀开她的手,亲自看一看这签。 但指尖被她按住的皮肤在发烫, 他的手像是被钉死了,莫名其妙的,没有再动。 好像如果他坚持要看,就是对她的感情超脱了亲情范畴,如果他再坚持不同意这桩亲事,他就是心里有鬼,有私心,要触碰那条醒目的红线,甚至倘若他对她的话产生怀疑,都像是心思不纯。 于是他破天荒地回避了,半晌后,将手抽出来:“嗯。” “嗯什么?” “……允。”谢承谨像从牙根里挤出这个字。 谢延玉便将那支签收了回去。 签明明是大凶,但她将它说成大吉,脸上也没有半分说谎的不自然。 将签揣回袖子里,她又说:“兄长为我的婚事来,应该也带了我的命碟吧。李珣会派人将礼送去谢府,但命碟兄长就在此处给我吧。” 谢承谨说:“没带。” 但他一抬眼,又对上谢延玉的目光,好像在探究、审视,好像在怀疑他是故意不带过来的。 他顿了下,又心烦意乱地挤出一句:“我会让人送过来。” 谢延玉嗯了声:“那顺便再送一样东西过来吧。” 谢承谨:“嗯?” 谢延玉慢条斯理:“折灵尺。” 折灵尺是碎落人间的仙器残片,在人间,称得上是至宝了。 它并非是什么攻击型的法宝,但用处也很多,其中一个用途,就是能催动某些法器的运转。 原剧情中, 妖尊沈琅去上清仙宫的秘境,拿到了一样法器,那法器能彻底打碎人间与妖界的屏障,但不知如何使用。谢延玉出自上清仙宫,知道这宝物的用法,便告诉他,若要催动那法器,便需要用到折灵尺。 但折灵尺在谢家。 谢家人把折灵尺藏在一个阵法中,严加看管,尽管谢家人知道那阵法在哪,却也无法触碰。唯有几位族中位高权重的人可以真正接触到折灵尺,比如谢承谨。 于是原剧情中,谢延玉将那阵法所在地告诉了妖尊,后来妖尊进谢家,打破了阵法,拿到折灵尺。谢承谨也因此才知,她投靠了妖尊,还将折灵尺的消息卖了。 眼下,谢延玉需要折灵尺,则是因为玉牌。 李珣已经将李家秘法上的内容翻译出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之前翻译起那李家秘法,还要对照着古籍一字一字地抠字眼,翻译了大半天就翻译出一句话来,但突然之间,他就翻译出了全文。 之前她以为他把她叫去说退婚的事,结果他不仅说要快点成亲,还顺带把李家秘法的内容告诉了她。 她因此得知,要启用这玉牌,也少不了折灵尺。 她需要它。 她想为自己塑一条新的灵根。 于是这时候,她又看向谢承谨。 听闻她要折灵尺,谢承谨沉默了片刻。 她又说:“我想用一下,用完就还回去。” 即使是谢承谨,也只是能接触到折灵尺,知道那阵法如何打开,但他也无权取用它,这是谢家钉死的规矩,即便是他,倘若敢私自去碰这宝物,被发现了,应该也会很惨,可能手里的权力会全都被褫夺走,又或是被家法打得起不来床。 谢延玉不知道具体会怎么处置他, 但她大概知道,被发现了是一件大事,因为倘若是谢家寻常小辈敢做这件事,是会被剔了灵根赶出家门的。 但即便知道,她还是看着他,低低诱哄: “我真的很需要它,只用一下,不会有人发现的。兄长既真的将我当成了亲生妹妹,为了我将它取来,违背一点规矩,又有何不可呢?” 第112章 我好像 吃错药了 谢承谨最终还是答应了。 虽然绕了这么大一圈, 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让他去帮她拿折灵尺,但现在他真的松口了,谢延玉还是难免感到冲击。 毕竟这人最是循规蹈矩,而拿折灵尺这件事最是大逆不道。 系统也十分惊讶:【居然就这样就答应了!】 谢延玉没出声。 她原本也以为, 还要再多花些功夫才能让他点头。 系统又说:【你不觉得奇怪吗?感觉他人设都有点崩了。】 谢延玉这回没听明白:人设崩了。是什么意思? 系统说:【意思是, 他这个人的人物设定, 是很恪守规矩,而且本应该毫无感情。现在不守规矩了,就是人设崩了。】 谢延玉难得说了句真心话:我从没觉得身边的谁是一条设定。 她说:人是人,即使有一个大概性格, 但并不是所有的行为都要钉死在这性格上的, 兔子那么胆小, 急了不也会咬人吗? 系统说:【是这样。所以你发现他对你可能有点感情,要试探他的时候,我虽然惊讶, 觉得他这人冷着脸不像能对谁有感情的,但我也没觉得奇怪。可不管他对你是哪种感情, 就这样就答应给你拿折灵尺,这就很奇怪了啊。】 谢承谨虽然承认对谢延玉有了一点感情, 是把她当亲妹妹,但系统心里总隐隐觉得,谢承谨对她并非兄妹之情, 所谓亲情, 更像是他心中有鬼,自己抗拒面对自己内心的说辞。 他连面对自己内心这种事都在抵抗,为什么帮她拿折灵尺这件事,会答应得这么简单? 系统想到这, 又想说话。 但谢延玉先道:是很奇怪,但重要吗? 系统:【啊?】 谢延玉说:他答应了,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系统:【啊……你就不怕他憋着坏水,有自己的打算吗?】 谢延玉:比如? 她反问一句,系统反而又沉默了。 它拿自己的数据推算了好多条,发现在这件事上,根本找不到谢承谨会害谢延玉的可能性,并且他拿折灵尺,也不太可能有什么自己的打算。 因此,他答应她,就真的只是答应而已。 谢延玉很敏锐,算得比它要清楚,知道谢承谨答应她,并且这不可能是陷阱,对她也没害处后,就不会再关心他为什么会答应她了。 只有系统闲得无聊,还在这琢磨。 想来想去,又开始翻原剧情。 随后它发现原剧情中提过一句—— 谢承谨年少时,其实并非是如今这样的性格,别说守规矩了,他甚至同谢家对抗过。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56节 不过年少时发生过一件事,那件事后,他身体被毁了,中了毒,余毒也清不出来,所有的情绪也都因这余毒被强压住了,之后,性情大变,才变成如今漠视一切、恪守规矩的冰冷模样。 看着这部分剧情,系统才觉得谢承谨答应拿折灵尺这事没那么奇怪了,毕竟这人并非从头到尾都是如今的性格。 不过这部分被一笔带过,总共寥寥几字,没有展开写。 也不知道之前是发生过什么事。 系统有些好奇。 * 离开观星台后,谢延玉准备去宗务堂,她和贺兰危约好了要去帮他撰写卷宗。 谢承谨御剑送她过去。 但临了要出发的时候,谢延玉收到一条传讯。 拿出传讯符,就看见是李珣发来的。 之前她把李珣支走了,随便找了个借口,说不喜欢神殿里的气味,闻着头晕,让他去她那帮她拿一些提神醒脑的丹药。 结果半个时辰过去了, 李珣到现在也还没回来,他给她发来一条:【要不你还是回来一趟吧。】 谢延玉:【我还有事。】 李珣:【但我被你的侍卫打伤了。】 谢延玉:……? 昨天在宗务堂和贺兰危打架。 今天去她那拿个东西,又和那妖物打起来了。 她忍不住回了句:【你怎么走到哪和人打到哪?】 * 李珣脾气并不好。 所以他揍人一般也不挑日子,不找理由。 毕竟他看谁不顺眼,这就已经构成他揍人的理由了。 但这两天,他打架还真的都有原因。 打贺兰危,是因为这贱人恬不知耻。 知道她和他订婚了,还勾引她,露出满脖子痕迹挑衅他。 打沈琅,原因就更多了。 这贱货上辈子杀了她,这辈子居然还有脸跑来她身边贴身伺候。 李珣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因此,半个时辰前,他一跨进青青的院子,就认出沈琅了。 上辈子,她和沈琅成婚后,李珣没少去妖界,和沈琅打照面的次数也很多,不过大部分时候,沈琅都是戴着面具的,李珣并不知道他实际上长什么样。 直到她死后,他才第一次见到沈琅的脸,漂亮病态,憔悴,抱着她的尸身,在亲密地和她说话。 隔世后,再看见沈琅这张脸,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琅也重生了。 这条蛇贱得没边了,仗着她暂时还没有之前的记忆,于是一早就找到了她,跟在她的身边,用侍从的身份糊弄她,想要讨她欢心、勾引她。 李珣看见他这张脸,就会想到前世里,他杀进妖界时的场景, 他会想到青青那张苍白又无血色的脸。 会想到她死去的模样。 李珣怎么能让他活着,李珣要他死,于是和沈琅打起来了。 但两人修为大差不差,沈琅的修为甚至要比他高几阶,于是上辈子没能杀了这贱蛇,这辈子还是没能,打了半天,两败俱伤。 不过李珣也没打算放过他。 然而打到一半的时候,沈琅突然停下了,生生挨了他一剑。 李珣不知道他这是干什么,正要乘胜追击的时候,却听见沈琅说:“辰时了。” 李珣冷笑:“和人打架还看时间?行,那你记好了,辰时就是你死期。” 沈琅蛇尾一摆,挡开了他的剑:“我要去给她送笔墨了。” 李珣:“什么?” 沈琅:“她和贺兰危,约的辰时在宗务堂见面,帮贺兰危撰写卷宗。” 这话一落,李珣缄默一瞬。 然后看见沈琅抹了抹唇角的血迹:“你在这和我打有什么用?你杀不死我,只会和我两败俱伤。到时候,只会便宜贺兰危和谢承谨。” “……” “你有这个功夫,不如想办法让她回来。” 余下的话不用沈琅说出口,李珣也明白—— 毕竟,谢延玉如果去找了贺兰危,谁知道这贱货会不会勾引她? 两个人单独在宗务堂,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到时候他和沈琅在这里你死我活,缠斗着两败俱伤,但贺兰危和谢延玉在卿卿我我! 事情也分轻重缓急。 李珣再想弄死沈琅,心里也清楚,一时半会弄不死他。 于是他还是先给谢延玉发了讯息。 这时候, 看见谢延玉的回复,他眼梢抬了下, 此时他身上挂了彩,眉骨上有一道血痕,下颌也有点伤口,看着有点狼狈,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翘着腿坐在房间里,慢条斯理给她回过去一句:【那是他们欠打,他们要是不欠,我能打人吗?】 * 那一边, 谢延玉看见李珣的讯息,已经懒得和他扯了。 她没回复。 但她不回复,那边很快又传来一张图片。 传讯符除了传讯息以外,也可以传递画面。 于是她就看见那张图片里,李珣撩开了一些衣服,露出了漂亮的腰腹,金色的义指因为撩着衣服,也在图片中露出了一角,冰冷的金色和肤色相辉映,意外地和谐。 而他腰腹上肌理分明,有一些愈合的旧伤,还有刚添上去的新伤,青青紫紫,还有血痕,下腹部则青筋偾张,往下蜿蜒进下裳里,被衣料遮住。 诸多元素放在一起,莫名其妙构成了一种力量感十足的、野性的漂亮。 谢延玉手指顿了下。 随后,又看见他发来一个字:【疼。】 像撒娇。 再一下秒, 这人又发来一张图片,是他自己受伤的眉骨。 眉骨上的血痕看起来有些深,不过如果用灵力的话,很快能治好,也不会留疤。眉骨下,还露出他一点眼睛,金褐色的眼睛垂着,只能看见睫毛上沾了一点水光。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看这图,像是疼哭了。 谢延玉:【……那你自己找点药吧,别给我发消息了,真有事。】 李珣很快回了一句:【找了啊,我找了一点丹药吃,以为是止痛的。】 他说:【但我好像吃错药了,现在好难受。】 谢延玉:【?】 李珣:【是不是你炼的毒药被我不小心吞了啊?】 谢延玉:…… * 谢延玉原本是不打算回去的。 但她知道,李珣认识药材。 因为她的一些炼药知识都是他教的,所以他说吞了毒药,八成是真的。 谢延玉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也不知道他吞的是什么药,致命药还是不致命,给他再发讯息,他也不回复了。 她还真有点怕李珣吃了哪一味剧毒,把自己吃死了。 死了的话,剧情就完蛋了。 她又给那妖物发讯息,但那妖物竟然也不回复。 于是她不得不回去了。 她和谢承谨说:“兄长,先送我回去吧。” 谢承谨:“不是说去宗务堂有事?” 谢延玉:“不去了。” 谢承谨:“我正好也要去。是因为不想和我同去?” 谢延玉摇头:“不是。” 谢承谨看着她,不说话,仿佛一定要从她这里得到个答案,分明说好了要去宗务堂,为什么现在又突然不去了。 但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57节 谢延玉对上他的目光,实话实说:“李珣在我那,但他好像不太舒服,我回去看一下。” 这话一落, 她好像感觉到,谢承谨视线莫名其妙冷了一些。 * 另一边。 谢延玉的住处。 李珣此时躺在谢延玉的卧房里,门关上了。 沈琅则在外面收拾。 外面一地狼藉,刚才打架打得旁边的树都被击碎了几棵,但两个恨不得弄死对方的人,因为谢延玉要回来,此时不得不暂时休战。 沈琅用灵力把桌椅和树木复原,让这个地方看起来没那么狼藉,免得令她心生反感。 然后他又走进她炼药的房间,收拾起她那些丹药。 为了让谢延玉回来,李珣是真的下了血本,吞了毒药,因此放毒药的架子也被翻得一团糟。 沈琅心中恶毒又扭曲,希望李珣被毒死,但将丹药瓶子一瓶一瓶收拾起来的时候,他发现李珣吞的是一瓶红色盖子的药—— 确实是毒药。 但是,是需要欢/好,才能解的毒药,药性也不重,完全是拿来助兴的。 沈琅红着眼。 半晌后,那瓶丹药被砸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第113章 谢谢你 勾引 回到住处的时候, 院子被收拾得很干净,看不太出来两人刚才在这里打过架。 谢延玉走进卧房,就发现床上有些起伏。 有人躺在她床上,将自己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 看不见脸, 但谢延玉知道这是李珣。 于是她走过去, 直接要把被子掀起来。 然而手刚碰到被角, 就被里面的人抓住了手腕。 李珣的手很好看,但掌心却很粗糙,因为常年握鞭子、拿剑,所以连虎口处都是粗粝的。 可能是在被子里蒙得太久, 所以他掌心的温度有些高, 但因为有一根手指是义指, 所以那根手指并没有被完全捂热,还是有点微凉。 他的手太好认了。 谢延玉把手往外抽:“你闷在我被子里干什么?” 李珣声音有些沙哑:“不舒服。” 谢延玉懒得理他。 她伸出另一只手,继续掀被子。 她得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有些毒药若是服下了, 皮肤会溃烂,或者脸色会发黑。 这些毒药带来的反应比较特殊, 很好辨认,如果他服的是这些药, 她看一眼就能知道。 至少要知道他吞了什么药,才能给他拿解药。 但被子掀开了一角,露出了他的脸。 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别说是皮肤溃烂了, 就连他自己眉骨上的血痕,他都已经用灵力催着愈合了,整张脸看起来白玉无瑕,连一点伤口都没有。 脸色也没有发青发黑, 就是眼下和鼻尖有点微微潮红,不知道是不是在被子里闷的。 此时,他金褐色的眼睛里有点水光,正看着她。 整个人看着有些娇弱可怜。 谢延玉:“看脸色也还好,你到底哪不舒服?” 这话落下, 谢延玉看见他偏了偏头。 他一只手抓着剩余的被子,另一只手则还在被子里,攥着她的手腕。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升高,然后他也没回答她,而是捏着她的手腕,引着她的手往前。 谢延玉触碰到温热的皮肤。 不是衣料,是皮肤。 李珣脱得只剩下单薄的寝衣,但那寝衣也没穿好,衣领大开着,因此她直接触碰到了他的胸膛。 谢延玉手指往下按了按,才意识到自己在摸哪里,她愣了下,然后猛地要收回手,但这人抓着她的手却更用力了,他引着她的手,把她的手强硬地按在了身上。 力气这么大,语气却很委屈:“哪里都不太舒服,你摸一下,是不是好烫。” 谢延玉:“……” 谢延玉哑口无言。 然后这人变本加厉,带着她的手往下摸,隔着被子,她看不见,但指尖却触碰到他流畅有力的肌理,是烫的,指尖触碰到他腹部,能触碰到蜿蜒的青筋。 再往下…… 指尖触碰到一点蓬勃的热意,谢延玉脑子一白,又听见他喉咙里发出一些可怜的呜咽,像被欺负的小动物一样。 这人又和她低低道:“这里最不舒服。” 谢延玉能感觉到自己手在发烫,耳朵也在发烫, 可能她的耳朵有点红了。 她突然回神,触电了一样,试着把手收回来,这人却很坏心地按住她的手,问她:“我吞的什么药啊?嗯?” 还能是什么药。 谢延玉哪里还能不明白。 她看着他这样,直接气笑了,猛地要把手抽出来。 但李珣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他手腕一用力,把她一拽,就把她拽上了床。 刚才还可怜兮兮,现在和食人花一样,突然坐起身来,把人死死圈在怀里,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让她抬头,然后去吻她。 被衾滑落,露出他此刻的模样。 因为药物,他呼吸很热。 但吻的力度好像在取悦她。 谢延玉脑子都要炸了。 本来想抡他一耳光,这时候手也开始发软,又被他慢条斯理捏住,十指相扣, 他另一只手按住她后脑,在她耳边轻飘飘地:“帮帮我?” 谢延玉头昏眼花,迷迷糊糊,脑子像被他搅成浆糊了,已经说不出话。 他却还贴在她耳边,半是阴阳怪气,半是引诱: “便宜你了,青青。 “我还是第一次,中了药,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 另一边。 宗务堂。 贺兰危坐在桌案前,面前放着卷宗,他提笔写了一会,但写得慢。 他平时撰写簿册时并不会这样,但这次,过一会,就抬头往窗外看一下。 一抬眼,就可以看见窗外正艳阳高照。 算算时间,已经辰时末了,但谢延玉还没来。 他知道她要来,所以晨起时,鬼使神差地准备了一些灵茶。 往日里这些活都是侍从们做,见他要煮茶,侍从们大惊,问他为何突然要煮茶。 贺兰危没回应,他之前只是莫名想起,前世里,她在他身边陪着的时候,总是会煮一些灵茶。 他没煮过茶,这是头一回尝试,煮的火候没有注意好,但问题不大,若是喝热的,便喝不出来涩口,只有凉了以后才会喝出一些涩味。 但此时茶摆在旁边,已经冷透了。 贺兰危面色淡淡,看了那灵茶半晌。 最后他继续埋头写卷宗。 撰写的速度还是很慢。 因为昨天和李珣在宗务堂二楼打过一架,今天二楼还是很狼藉,所以此时他坐在宗务堂一楼。 又过了一会,他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光是听,都能认出谢延玉的脚步声,若真是她来了,他根本无需抬头看。但此刻,不知道究竟出于什么心理,他听见陌生的脚步声,还是抬头看了一眼—— 来的果然不是谢延玉。 竟是谢承谨。 贺兰危眼梢抬了抬。 若换作以往,他会慢条斯理和谢承谨打个招呼,客套两句; 但今天他连那些世家式的虚礼都懒得端,于是只是又慢条斯理收回目光,准备继续撰写卷宗。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58节 但那一边, 谢承谨破天荒地和他打了招呼:“贺兰兄。” 贺兰危一顿,漫不经心:“谢兄怎么来上清仙宫?” 谢承谨静默片刻,没立刻回答。 他踏进宗务堂,一看见贺兰危,就猜到了,谢延玉之前要来宗务堂,应该是因为和贺兰危约好了。 但她突然又不来了,所以贺兰危在等她。 可她为什么不来呢? 因为李珣。 谢承谨心念到此,看着贺兰危等人的模样,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点扭曲的恶意。 他心中并不好受,于是那恶意又随之膨胀,以至于此时,他像恶鬼一样,想将对方一起拉下深渊来,也一同品尝这种不好受的感觉。 于是他淡淡道:“为家妹的婚事。” 这话一落, 果然看见贺兰危脸色冷了一些。 谢承谨走过去,慢条斯理在他对面跽坐下来,面无表情:“贺兰兄在此处等她?” 贺兰危表情很快又调整好了,笑意温和,好像没听明白他的话:“等谁?” 谢承谨直白道:“家妹。” 贺兰危顿了下。 但他也没否认,视线在谢承谨身上扫了一圈。 贺兰家与谢家世交,即使私交没有那么亲密,但贺兰危也是了解谢承谨此人的,看出来他今天反常,这人虽然还像一块冰一样,看不出心绪,但说话字里行间,总像是不想他好过。 那就谁也别好过了。 贺兰危半晌后,慢条斯理露出个笑,承认了:“是啊,是在等她。看来谢兄这个做继兄的,与她关系确实不亲近,连她与我约好了见面,你都不去问她,而是要来问我。” 两人之间,一人冷淡,一人散漫, 但莫名的,三言两语的功夫,空气之中就多了一点硝烟味。 谢承谨脸色还是冷淡,看着贺兰危手边已冷却的灵茶,然后极为罕见地淡笑了下,是一种带了点恶意的笑,但这笑一闪而过,难以捕捉。 他言简意赅道:“她不会来了。” 不会来了? 那她之前和他约好了,都是骗他的是吗? 不,不是的。 她说了来找他,还是会来的,情丝蛊发作那天,即使她把他丢在藏书阁,但最后她还是来了。之前要她来帮忙撰写卷宗,她也还是来了。 她每次都会来,这次也一定会来。 贺兰危找到了她会来的证据,好像说服了自己。 但半晌后,他还是拿起传讯符,给她发过去一条讯息,问她什么时候来。 * 李珣嘴上说是第一次。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很知道要如何引诱她,也很知道要怎么能让她无法拒绝,就好像这种事情他曾经做过很多次了,莫名地很熟练。 谢延玉甚至不知道,那根义指也能成调情的工具。 楔入体内的时候,金属的温度冰得她发抖。 但很快又被换成了更为炙热的东西。 人怎么能玩出这么多花样? 谢延玉被他揉着小腹,瞳孔涣散,脚趾都在筋挛,只能埋在他胸口喘气。 等好不容易缓过来,她抬起头,看见他胸口有很多咬痕,她又别开眼,往别的地方看。 好像就是这一下, 她看见传讯符里有灵力波动。 但是东西被丢在地上,她弯下身要捡,李珣就又按着她的腰,迫使她坐下了,然后很不要脸地在她耳边问:“给你当马骑好不好?” 谢延玉抽了他一巴掌。 李珣好像被打爽了,唔了一声,随后笑起来,直接又翻身把她压下去了。 又过了许久,才慢条斯理,捡起了她的传讯符。 他往上扫了一眼,然后眼梢抬了抬。 下一秒,嗤笑了一声。 * 贺兰危给谢延玉传讯,但她一直没回复。 传讯符安安静静的。 又过了一会,里面才有灵力波动。 他点开,却发现不是谢延玉回复他了。 而是李珣。 在宗务堂打完架后,他们握手言和,添加了传讯符好友。 这时候, 李珣却给他传讯息了。 贺兰危点开看,就发现那人发了句:【谢谢。】 贺兰危:? 有病。 贺兰危懒得理他。 但下一秒,他又发来一句:【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说的那番话,叫我反思一下为什么我勾引不到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反思自己的问题。】 贺兰危视线阴沉了一些。 下一秒。 就看见他发来一张图片。 图片里,是谢延玉的手,和李珣十指相扣, 而谢延玉的手上都是细细密密的吻痕,只是看手,就知道他们刚才做了什么。 李珣配了一句文字:【深刻反思后,我也勾引到了。】 那一边, 谢承谨正跽坐着,很安静, 就看见贺兰危拿起了传讯符,神情一秒比一秒阴沉,到最后都阴森得可怖了,直接动手摔了传讯符。 贺兰危很少有这样人前失态的时候。 也不知道谢延玉给他回了什么。 谢承谨顿了顿,分明不喜管闲事,却还是用了灵力,帮他捡起了传讯符。 他若无其事,视线往上扫了眼,看他收到了什么消息。 结果下一秒, 深黑的瞳孔收缩,一股血腥味冲上喉咙。 谢承谨手一紧,掌心鲜血淋漓,也彻底将那传讯符捏碎了。 第114章 与她神魂交融 你也配? 折腾完已经下午了。 谢延玉睡了一觉, 睡醒来,身边没人。 原以为李珣已经走了,结果穿戴好,走到书房的时候, 一推开门, 却看见李珣坐在桌前。 他姿态有些懒散, 腿大剌剌翘在桌上,人则靠在椅背上,分明是坐姿,看起来却比躺着还要闲适。 此时, 他手里拿了本簿册, 正在翻看, 有时候则会提笔在上面补几个字,写点什么,听见她开门的声音, 他也没抬头往她这看,只是轻飘飘地问了句:“醒了?” 谢延玉:“……你怎么还在我这?” 李珣抬眼睨她, 似笑非笑:“我都失贞了,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 在你这不是很正常吗?” 大部分时候,李珣说话很糙,很直白。 多不要脸的话他都能说。 所以总能在某些意想不到的时候, 堵得人哑口无言。 于是这话落下, 谢延玉余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转头看那妖物,发现那妖物的脸色也有些微妙,像是怨毒。 但察觉到她看过来,那妖物又飞速变脸, 变成一副温柔如水的模样,对她道:“没关系,既然剑尊占着这个桌子,那我就去把另一个收拾出来,很快,不会耽误你忙正事。” 很体贴。 谢延玉点了点头。 李珣坐在桌前看她,发现她表情软下来一些,心里鬼火直冒。 而她视线一直落在沈琅身上,在看着沈琅整理另一个桌子,一直都没往他这里看,李珣脸色莫名,安静了片刻,又捏了捏手里的簿册,出声道:“鲛绡如何?”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59节 他莫名其妙来这一句, 谢延玉闻言,摸不着头脑,终于侧目看他:“什么鲛绡?” 李珣道:“礼单啊。” 他若无其事把手上的簿册拿起来,让她看了下上面的字:“我写礼单呢,你能不管管正事?不是直接把礼单给谢承谨吗?要不要送鲛绡?” 随便。 谢延玉心想,这礼单上的东西也不是给她,就是走个形式。 也不知道李珣突然问她这么一句干什么。 于是她回了一句:“你看着写吧,我……” 这话未落, 又听见那边沈琅出声:“好了。” 谢延玉话音止住,侧目一看,就看见沈琅已经把另一张桌案收拾好了, 于是她也没再看李珣,就走到沈琅身边,在桌子前坐下了。 * 谢延玉来书房,是想查一下舆图。 因为定亲的流程推进,大约过不了多久就要办定亲仪典,她可能要去一趟天剑宗,所以之前她去宗务堂想拿准假书。但还没拿到准假书,就在历谱上看见了个宗门任务。 过几日,宗门会派人去天云秘境诛杀凶兽。 她之前就觉得天云秘境很熟悉,好像在哪看过这名字。 直到刚才,她翻了翻原剧情,才发现这天云秘境,就是导致她夜盲的那个秘境。 原剧情中, 贺兰危就是在这个宗门任务中,去了天云秘境。 诛杀妖兽后,他感应到里面有一些奇特的气息,回去后根据那气息,调查了许久,才知道里面有一样宝物,名叫心魔镜。他需要心魔镜,但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再亲自去找,又要得急,耽搁不了,所以让手下帮他去找,并且允诺了手下,若找到,就能坐上贺兰家家臣的位置。 谢延玉想帮他找到心魔镜,但不知道在秘境里经历了什么。 最后东西虽拿到了,她却心魔陡生,从此就夜盲了。 这时候, 她坐在桌前,找出了一张舆图,开始找天云秘境的位置。 系统见状,问她:【你要干什么?你要去天云秘境?】 谢延玉:嗯。看看舆图,看一下那秘境在哪,有多危险,离天剑宗近不近。近的话,就不拿准假书了,领宗门任务过去,做完任务顺便去天剑宗,把定亲仪典办了。 系统脱口而出:【我不理解。你去天云秘境是为了走剧情吗?但你不用自己去啊,反正谁眼瞎不是眼瞎,你要走夜盲剧情的话……】 系统说到这,顿了下。 这破嘴。怎么这么丝滑地说出这种话! 它真是被她同化了,才不过脑地说出要瞎就让贺兰危瞎这种话。 但话又说回来。 谢延玉之前都因为灵脉的事瞎过两回了,也够了吧,生活多不方便啊,男主这么厉害,瞎个眼又能怎么? 系统嗯了声,然后继续把刚才的话补完:【你要走夜盲剧情的话,让贺兰危夜盲就好了啊。】 它这边说着,谢延玉却没回话。 她去天云秘境,并不完全是为了走剧情,而是因为想拿到心魔镜。 心魔镜,顾名思义,就是用来看人心魔的。 它威力很大,像一把双刃剑,能让因心魔而疯癫的人重新清醒过来,也同样能让能助长心魔,让清醒的人被心魔吞噬,变得疯癫。 贺兰危要心魔镜,是为了让她疯癫多时的生母怡夫人清醒过来。 如今谢延玉想要心魔镜,倒不是为了让谁清醒, 她拿这镜子有别的用途。 根据原剧情中对心魔镜的描述,即使疯癫的人已经忘了一切,但心魔镜仍能让这人想起所有记忆。 谢延玉早察觉到了,那些原剧情似乎是她真正经历过的事情,兴许是前世今生,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她想不起来了,整个人因此犹如站在迷雾中,但这些记忆似乎铭刻在她灵魂里,从前一阵子她照过往事镜后就开始复苏,在她脑海中浮现出一点细碎片段。 拿到心魔镜,她或许能想起来更多。 至于夜盲的事…… 总归这一趟宗门任务,贺兰危也会去。 她到时候领了这任务,和他一起去,再想办法让他出力拿心魔镜就好,就算夜盲,也是他盲。 * 谢延玉在舆图上找了一圈,找到了天云秘境的位置。 确实离天剑宗不远,看起来是顺路。 但这舆图将整个人界都囊括进去了,所以天云秘境在上面,就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单从这上面看,只能看出天云秘境四处环山,别的信息就一概不知了。 她思忖片刻,拿着传讯符,给人传了条讯息。 然后她和那妖物说:“我刚才领了宗门任务,是去天云秘境的。宗中既然发了任务,就应当有天云秘境的舆图,你帮我去一趟宗务堂,拿一份过来。” 沈琅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是想看那秘境的地貌?” 谢延玉:“嗯。” 沈琅语气温和:“不用那么麻烦。舆图画得并不清楚,即使看到了,也很难想像出那秘境的样子。” 他坐在她身边,然后伸手,捏住了她的掌心,手指在她掌心点了点:“我从前去过那秘境,脑中还有印象,要不要看?” 看舆图是退而求其次。 倘若能直接看见那秘境的地貌,谢延玉肯定选直接看。 于是她点头:“怎么能看见?” 沈琅说:“我可以把识海对你敞开。” 修士之间, 除了双修之外,还有一种更为亲密的行为,便是让对方看自己的识海。 神识相融,可以看见对方的记忆,不仅如此,连同自己的魂魄,也会沾上对方的气息,因此而欢愉、战栗。 这行为叫做神交,甚至比肉/体上的任何接触都要更亲密,有时候就算是道侣之间也不一定能看对方的识海,因为这实在是太亲密,也太危险,倘若有人心怀不轨,在探入对方识海的那一刻,就能粉碎对方的神识,让人变成傻子。 沈琅修为比谢延玉高一些,因此识海可以选择性开放,可以只对她开放和天云秘境有关的那部分记忆。 他在引诱谢延玉侵占他的灵魂。 这话一落,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凛冽的杀意。 是李珣那边传过来的,沈琅抬眼看,发现李珣正死死盯着他,目光阴沉到了极点,好像随时都要过来把他千刀万剐。 沈琅又垂下眼去,佯作没看见他的神色。 他看着谢延玉,有些渴求。 他想与她神魂交融,想被她的气息沾满灵魂,倘若她将神识探入他的识海,他便能安抚她的每一寸,让她也沾满他的气息。 他目光中的渴求被藏起来,甚至有些扭曲而病态, 此时又低声引诱:“你把神识探进我的识海,就可以看见了。可以像身临其境一样看见整个天云秘境,而且……我会让你舒服的,宝宝。” 谢延玉没有理由拒绝。 毕竟,是他对她敞开识海,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风险。 他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掌心,一下一下的,也有一种引诱的意味,于是她点了点头,就要答应。 然而就在这时, 她冷不丁听见李珣出声:“如果有人杀了你,你会厌恶那个人吗?” 这话一落, 谢延玉侧目看。 就看见李珣正看着她,显然,这个问题是在问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话不是随便一问,好像是话中有话……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话是对着那妖物说的。 因此她没立刻回应,垂眼思忖了下。 也就是这时候,她感觉到沈琅的手突然变冷了,原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挠她的手心,这时候动作却停了,像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又不敢用多大的力气,像在抓一件很珍惜的宝贝,而他落在她耳侧的呼吸好像也乱了。 屋子里好像一瞬间陷入某种僵硬的氛围。 李珣坐在对面。 他看见沈琅向他投来目光,扭曲又阴狠,还有些忌惮和哀求。 为什么忌惮? 因为怕他把前世的事情告诉她。 又为了什么在哀求? 哦,在哀求他,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李珣其实并不准备说什么。 青青根本没有之前的记忆,或许只是暂时没有,以后会想起来,毕竟他和沈琅都重生了,难说她是不是也重生了—— 之前在秘境里她不是还说了李家秘法的位置吗?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60节 她大概只是还没完全想起之前的事而已。 现在的她没经历过那些事,他也不准备和她说太多。 说什么? 说你其实上辈子,挣扎了那么久最终也没如愿,最后被另个男人一剑穿心了。 这种事,他不太想让她听。糟心。 但不准备说,也并不妨碍他威胁沈琅。 他欣赏了一会沈琅的脸色,露出个笑,和他比了个口型:与她神魂交融,你也配? 沈琅脸色阴沉。 然后看见李珣翘着腿,摆了摆手,嚣张地又比了个口型,说的话是—— 滚下去。 第115章 一左一右 夹在中间 沈琅要离开书房的时候,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谢延玉往外看了一眼。 她初来上清仙宫,认识的人不多,更不会有人来她这里,也不知道是谁在敲门。 于是她出声道:“进来。” 话音落下, 门就被人推开。 来的是贺兰危。 这人一身浅紫色锦衣, 白玉为冠, 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散漫又给人距离感,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的。 只不过他主动跑来找她,这还是头一回。 这就显得有些反常了。 谢延玉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 屋子里原本就已经足够僵硬的氛围, 也变得更僵硬了。 李珣和沈琅也看着他, 表情微妙。 * 视线扫过屋子里的人,贺兰危的表情也略微变冷。 目光先落在了沈琅身上,他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然后他又看到了旁边的李珣, 于是面色有点扭曲了,下意识去看了眼谢延玉的手。 谢延玉的手上, 那些细密的吻痕已经消失。 看来是她自己用灵力把痕迹抹掉了。 贺兰危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出声:“人倒是很多。” 谢延玉不置可否:“公子怎么过来了?” 贺兰危走到她桌案前。 看了她一会, 然后才问:“说好了辰时在宗务堂见,怎么不来?” 怎么不来? 他心里难道不清楚吗?李珣分明给他传了讯息,他怎么会不知道。 但此刻, 他偏偏又表现出这幅样子, 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碍眼得要命,李珣胸腔里火气直窜,冷笑了一声。 谢延玉并不知道李珣给贺兰危传讯的事, 看了李珣一眼,问他笑什么。 但李珣脸色阴沉,没说话,什么也没说。 于是谢延玉又和贺兰危道:“临时有点事,耽误了。” 她很会撒谎,不管说真话还是假话,脸上都看不出太多异样。 贺兰危盯着她看了一会,也没能从她脸上捕捉到一点不自然。 他有点想拆穿她了。 但话到嘴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最终说出来的话却是:“耽误了,然后呢?” 他在渴望得到一个怎么样的答案? 贺兰危自己也不太清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从前的生命里,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廉价得像个下贱玩物,她没来赴约,他等在宗务堂的时候,她在别的男人怀里,现在他来质问她,又想得到一个怎么样的回答? 他并不太想听见她道歉。 也不想听见她找这些拙劣的借口。 贺兰危看着她的眼睛,可悲地发现,他此刻最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一点内疚或是心虚的表情,来证明她在别人怀里的时候,没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但下一秒,他听见她说:“耽误了太久,然后就忘了。” 这话一落, 贺兰危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他盯着她,好像要把她整个人撕碎了一样,有点凶恶了,但谢延玉从这目光中竟也看出来一点委屈。她直白和他对视,有那么一瞬间,竟有点好奇,他一会儿是会发疯,还是让这事不了了之。 换做以前,她这样,他早掐着她脖子开始发癫了。 谢延玉安静等着。 但他先收回了目光,眼睫垂落下去,把满眼的血丝的掩住了。 因此,谢延玉就看不太清他的神情了。 只看见他拿出一本簿册,放在了桌案前,修长的指尖点在上面:“卷宗带不出宗务堂,我誊了一份给你。不是想学宗门口的迷阵吗?” 没发疯。 也不完全算是让这事不了了之。 用一个更贴切的形容,是妥协、退步,好像她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他却反过来给她一颗甜枣。 真稀奇。 不过谢延玉也没觉得太意外。 她把那本簿册拿过来,翻了一页,看到上面的字迹,将整个阵法都记录下来,不过许多地方是她看不懂的:“这阵法复杂,搞明白需要些时间,你过来是为教我吗?” 贺兰危嗯了声。 他别过眼,看着沈琅。 沈琅坐在谢延玉旁边,看着也很亲密,狗奴才,不管谢延玉在哪,这侍从都会阴魂不散跟着,贺兰危火气找到出口,语气有了点不耐:“还不让开?你来教她么。” 沈琅可怜兮兮看谢延玉一眼:“天云秘境……” 谢延玉道:“晚一些吧。你刚不是说要出去一会吗?” 刚才李珣问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屋子里安静了一会,没多久后,沈琅说要出去一下。结果还没起身,贺兰危就过来了。 这时候,听见她这么说了, 沈琅一顿,还是很温顺地点了点头:“那我先出去。” * 沈琅出去后,贺兰危在谢延玉身边坐下了。 他问了句:“你那侍从刚才说天云秘境。怎么,你要去?” 谢延玉嗯了声。 贺兰危说:“我也会去。” 谢延玉当然知道他要去。 不仅知道,她还已经计划好了要利用他拿心魔镜。 但这些心思,她还不至于现在表露出来,于是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顺嘴问:“那你有那秘境的舆图吗?我想知道大概的地貌。” “没有,那秘境是几年前突然出现的,外面有结界,此前只有妖族能进得去。不过最近,结界被里面的凶兽撞碎了,人族因此才能进去,”贺兰危看着她, “宗中派人去诛杀凶兽,只知那处危险,但并无舆图。” 谢延玉哦了声。 她原本也不准备再在这件事上纠结,反正那妖物去过,晚一些她看他识海也是一样的,但也就是这时候,却听见贺兰危又说:“但我知道那地方的大致模样。” “你如何知道?” 因为贺兰危上辈子去过一次。 但他不会这样说,他只不咸不淡道:“贺兰家擅寻踪术,此术除了寻物以外,还可窥地貌。用寻踪术便可感应到那秘境的地貌。你若要舆图,用寻踪术为引,再落笔把看见的东西画在纸上即可。” 谢延玉若有所思地点头。 贺兰危多说了句:“要画吗?” 他等她回答,却听见她又说:“公子好像越来越好心了。” 这话一落, 贺兰危像是被刺了一下。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她这样对他,他却在主动帮她,满足她的需求,像上赶着一样给她提供帮助。 他垂下眼看,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她正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里映出他的倒影,倒影中的人,容色淡淡,与平日里看起来并无不同,有些高高在上和懒散,这就是他的样子,这才应该是他的样子。 贺兰危好像被刺痛了, 他挪开眼,可是又听见她说:“画啊。要画的。” 他缄默片刻。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61节 半晌后,和她说:“……手给我。” “为何?” “你会寻踪术?” “不会。” “我握住你的手,用些灵力,便能把我用寻踪术看见的东西传入你脑海里。施术时,我需闭眼,看不见,因此无法落笔。你自己画,”他说话时,声音慢条斯理,散漫得与平时无异。 “对了,画两份,我也要去那秘境,所以也需要一份舆图。” 这是个勉勉强强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而且听起来也并不是因为好心才帮她,而是因为他自己也需要。 但这番说辞若要挑刺,还是能挑出来一些漏洞。 不过谢延玉没去挑刺,多看他一眼,将手递给了他。 正要触碰到彼此的指尖,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桌椅碎裂的声响。 谢延玉指尖一顿, 循声一抬头,就看见李珣面前,那张书桌直接碎了。 坚硬的木桌像被一把无形的刀砍过一样,四分五裂,注意到她看过来,桌子后面的李珣抬起头:“你这桌子质量怎么不是很行,自己就裂了。” 谢延玉:“……” 谢延玉没出声。 李珣则站起身来,慢条斯理拎起刚才坐着的那把椅子,直接把椅子拎到她身边。 这张书桌,谢延玉坐在中间,贺兰危坐在她左手边,李珣就把椅子一放,放到她右手边,然后坐下了:“只能坐这了,我干正事呢,写礼单,你不介意我坐这吧?” 谢延玉:“……不。” 李珣把礼单放下了,一只手揽住谢延玉的肩,另一只手提着笔,又慢吞吞在上面写了两笔。 这张书桌其实很大。 但三个人排排坐坐在这里,总让人感觉狭窄了些。 谢延玉被一左一右夹住,不知道怎么回事,很难得地感到了一点局促,但也并非不能忍受—— 直到下一秒,贺兰危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这是个什么样的姿势呢? 李珣勾着她的肩,手掌轻轻捏着她的肩头,一眼看过来,就能看见这亲昵的姿势,但在一眼扫过来看不见的、被桌子挡住的地方,贺兰危手臂勾着她的腰,手掌按在她腰侧,而贴得太近,隔着衣物,甚至能感知到他小臂结实的触感与血脉的跳动,是隐秘的亲昵。 谢延玉头皮差点炸开。 虽然这两个人,与她关系都格外亲密,她可以和李珣亲密,也可以私底下和贺兰危亲密,但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像现在一样当着李珣的面和贺兰危亲密吧? 还没正式定亲呢。 按李珣的态度,上次听见她和贺兰危的情事,他当成在做梦, 这次呢? 谢延玉希望定亲的事情万无一失,于是硬着头皮动了下。 他任由李珣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揽着她的肩,却偷偷地背着李珣,扒开了贺兰危的手。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贺兰危突然变得很主动,很粘牙。 她也没去看他的表情,却感觉到扒开他的手后,他又捏住了他的手,力气变得很大,很固执,强硬地想要和她十指相扣,仿佛一定要和她有点接触才罢休。 谢延玉又不耐烦地把手往外抽, 结果这动作好像惹怒了贺兰危,这人手上更用力了。 她抽手的力道又大,没抽出来,反而因为惯性,整个人猝然一下往贺兰危身上栽过去。 动静不小。 她歪倒在贺兰危怀里,又被他扶住了腰。 李珣勾在她肩膀上的手因此勾了个空,谢延玉抬起眼,都有点不敢和李珣对视了。 此时他正看着她,视线落在她与贺兰危的亲昵姿态上,情绪好似不太明朗。 谢延玉:“……” 谢延玉太阳穴跳了下。 知道李珣现在估计很生气,他在想什么呢?贺兰危的手还揽着她的腰,这算是人赃并获了吧,李珣现在在想着质问她和贺兰危的关系,还是怎么? 她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准备先解释一两句。 张了张嘴,正想说话。 但也就在这时候,她手被李珣拉住。 他拉了她一把,又让她重新坐稳了:“是不是椅子不太稳,所以没坐稳?” 他睁眼瞎一样,好像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开口就问了这么一句。 谢延玉愣了下。 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而李珣视线死死盯着贺兰危揽在她腰上的手,和要杀人一样。 然后他一点点,用灵力,把贺兰危的手从她腰间推开。 但他语气却意外地正常。 谢延玉听见他和贺兰危说:“多谢你拦腰扶她一把。放心,贺兰兄为人热心,我知你与我夫人只是正常师兄妹关系,只是扶一把,我不会再和上次一样误会你了。” 谢延玉:……? 第116章 狐媚货色 勾引于她 李珣总会为她退步。 谢延玉太清楚这一点。 所以即使李珣真的怀疑什么, 她也没那么忧心,解释两句,如果他不信,她再想别的办法, 他最终总也还是会妥协。 但强令他退步, 和他自己妥协, 又完全是两码事。 如今李珣退步了。 像个睁眼瞎一样,哪怕看着她与贺兰危这种姿态,都佯装看不见。 甚至—— 此时谢延玉还在这惊讶,那一边, 贺兰危已经友善地朝着李珣道:“无碍。” 他说着, 又当着李珣的面, 捏住了她的手,与她指节扣紧。 交握的手光明正大地摆在李珣眼皮子底下。 贺兰危温和款款地问李珣:“握一下尊夫人的手,剑尊不会生气吧?” 谢延玉感觉李珣身上已经开始冒冷气了。 但贺兰危又慢条斯理道:“要画天云秘境的舆图, 只有我握着她的手才能画,剑尊不会因此怀疑我与她之间不干不净吧?就像上次那样, 将我当外室一样打。” 李珣垂着眼帘。 谢延玉窥不见他目光,但感觉此时他若抬眼, 恐怕眼睛都在滴血。 然而这人此刻却意外地能忍。 他语气阴嗖嗖地,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当然。” 这副扭曲的兄友弟恭姿态,令谢延玉头皮发炸, 她感觉周围空气稀薄, 有点喘不上气了。 毕竟李珣很反常。贺兰危也不遑多让。 谁在这样一个反常诡异的环境中,还能面不改色? 谢延玉开始有点烦躁了。 那边厢,贺兰危捏着她的手,已经开始用寻踪术了。 她能感觉到一股灵力顺着手掌交握处涌入体内, 然后天云秘境的模样,在她脑中缓缓展开。 但她没法全神贯注。 因为李珣的目光盯在她和贺兰危的手上,和要杀人一样, 哪怕只是盯着,她也能感觉到那目光极具怨恨,像是钉在了她手骨里,像要先把她和贺兰危的手撕开,然后一点一点从外往里撕扯她的皮肉。 谢延玉:“……” 李珣这么盯着人的时候,压迫感还是很强的。 即使她不是很怕,但心理压力还是有的,因为这样的视线会让人本能地感到危险,毛骨悚然。但她确实不怕,所以她强行将注意力挪开,尝试聚精会神,去感受秘境的地貌。 然而不等她投入精神呢,下一秒,李珣突然拽了下她的手:“哦,对了。”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用灵力掰开了贺兰危的手。 紧接着,他自己抬起手来,金色的义指都在闪寒光:“不如你捏着我的手,让我感应一二,如何啊?舆图么,又不是只有她能画,我来帮她画。” 这话落下。 贺兰危脸色也有点变了,刚才还笑得温和散漫,这时候都显得有点阴冷了。 谁要抓李珣的手?他之前与他握手言和,已经是用了几十分的毅力,才没有将他的手骨捏断! 屋子里的空气好像更稀薄了。 这两人扭曲极了,感觉要打起来了,但又硬生生在这里扮兄友弟恭。 真是好扭曲的氛围。 正好谢延玉也懒得画舆图,李珣要帮她画,她省得自己动手,于是干脆把笔往桌上一放:“那你们俩画吧,画好了把东西放桌上,我出去一下。” *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62节 离开书房,就呼吸到了屋外新鲜的空气。 谢延玉把书房门一关,绕过走廊,到了后边待客用的厅堂。 她只是想找个地方稍微坐一会,也没想着厅堂里会有人。 但是一进来,就看见那妖物在厅堂中,已经把座椅上铺好了软垫,又在堂内熏了香,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过来,所以早早就在这里准备好了。 眼下, 见她过来,那妖物温和道:“要坐么?” 比起在书房中紧绷的气氛,这里则是安静舒适的,屋子里熏的香是安神的。 谢延玉没有理由拒绝,她原本就想找个地方坐着,于是听见他问,她就直接坐过去了。 那妖物从始至终都看着她。 她抬眼看过去,能看清那妖物的脸,他长得阴柔漂亮,此时神态也柔和,毫无攻击性,一眼看过去,整个人温和得像一汪春水,倘若不知道他是妖,单凭这张脸,说他是济世仙人也是很可信的。 分明他看起来这样温和。 但只要谢延玉一将视线挪开,就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牢牢钉在她身上,有一种接近病态的、扭曲的爱欲,好像剥去了那一层无害的面具,变得扭曲阴暗,一口一口舔过她身体每一个角落,想要将她的血肉一口一口撕咬下来,吞进腹中,又或是把她和他的血肉都缝合在一起一样,与她以这样病态的方式永不分离。 这样的目光,她已经习惯了。 可只要她看向他,他就会露出温和无害的面目,体贴入微,将她照顾得周到细致。 譬如此刻厅堂里的熏香,与座椅上的软垫。 兴许是一时没事干,谢延玉此时也终于有功夫去想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了。 因此,她突然间回想起在怨宅的时候。 那时候,她与这妖物通过传讯符传讯,他隔空送了一个人偶到她身后,帮她取怨鬼的内丹。 她问他为何帮她。 他回了句:我爱你。 谢延玉不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爱。 所以—— 她又抬起眼,将视线挪到了他脸上,若有所思。 她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他。 沈琅被她注视着,感受到一种扭曲的满足感,哪怕只是这样的目光,就已经令他浑身忍不住地想要战栗,血液兴奋地在身体里流动,他不得不克制着,喉结滚动着,轻轻弯下身来:“怎么了,怎么一直看着我?” 话音落下。 可能是嫌他离得太近,谢延玉突然抬脚,然后狠狠踹了他一脚。 她动作突然,这一脚的力气也大,蹬在他侧腰上, 他仿佛措不及防,被蹬这一脚,往后退了两步,眼里浮现出一点委屈的水光。 但他也没生气,甚至没敢再靠前了,只是小心翼翼低问:“是我惹你不开心了吗?” 那倒也不是。 谢延玉淡淡看着他。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突然和系统说:你看,他脸色很苍白。 系统视角切出去,看到她此时的姿态。 她此时倚在椅背上。 她很少做这种姿态,看起来倒有些像世家那些高高在上的天骄,竟有些贺兰危与谢承谨平日里的姿态,居高临下的,耳濡目染学了个十成十,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很有压迫感。 系统心里都忍不住咯噔了一下,感觉有点慌,气势一下就弱了:【……可、可能是你踹疼他了。】 谢延玉说:如果他腰上本来有伤,才会疼得脸都白了吧? 系统感觉到不太妙。 可她偏偏这样,话也不说明白,这样就更让人忐忑了。 系统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谢延玉说:我记得,不久前进上清仙宫的秘境,我见到了妖尊,还用沾了驱蛇草水的法器,捅了他一刀。 系统感觉自己快宕机了。 随后,就听见她又说:被驱蛇草水沾过的法器效用很强,即使妖尊修为高,被捅上一刀,那伤口也要很久才能愈合。当时我捅的就是妖尊的腰侧,哦,就是我现在踹他的这个位置。 系统毛骨悚然—— 她在怀疑沈琅的身份了! 为什么?就刚才这么一会,她到底发现了什么? 在它的视角看来,她刚才从书房里出来后,就到厅堂坐下了,然后多看了几眼,和沈琅多说了几句话,没有任何异常啊。她怎么会突然怀疑呢?难道说,在此之前,她已经闷不吭声地推测到了一些东西?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敏锐到令它害怕。 它甚至也不知道她是在怀疑,还是已经确定了。 半晌后,它死鸭子嘴硬,若无其事挤出一句:【你想太多了吧?这、这虽然也是个蛇妖,但也不至于是个蛇妖就是妖尊呀,会不会你想错了?】 谢延玉不置可否。 系统还以为她就是随便怀疑一下,诈一诈它,现在又打消怀疑了。 但还不等它松开一口气,就又听见她说:让他脱了看看,不就知道了? * 此时书房里,又是一片狼藉。 谢延玉走后,李珣和贺兰危之间,那副兄友弟恭的假象也随之破碎了。 于是两人又打起来了。 到最后。 李珣几乎要提剑捅了贺兰危。 但因为怕惊动谢延玉,所以他们打得也相当克制,只是提剑捅人而已,没动灵力。 因此贺兰危一招就把他的剑挡回去,点了点桌上的簿册和舆图:“别这么小肚鸡肠,我帮她画舆图呢,都把她气走了,回来的时候看不到舆图,怪你么?” 李珣脸色阴沉地收了剑。 这舆图,其实不用捏着谁的手画。 如今她不在,贺兰危就自己画了。 画完后,李珣叫他滚出去。 贺兰危也不想和他多呆,于是把舆图往桌上一放。 之后他也推门出去了。 但他没有走,而是四处走了走。 走到厅堂前的时候。 他看见门虚掩着,正要过去, 然而走近了些,脚步却又顿住了—— 隔着门缝。 他看见里面的情境。 谢延玉靠坐在椅子上,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 她那侍从跪在地上,很是乖顺。 她偏了偏头,问那侍从:“你喜欢我,对吧?” 那侍从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 愣了下,然后点头,视线一直钉在她身上,带着令人心惊的爱欲:“……喜欢的。” 为什么他们会聊起这个话题? 贺兰危皱了下眉,看着那侍从伏低做小的样子,心里冒火。 定然是这下贱货色,长着一张狐媚的脸,还不知廉耻勾引于她,做得过火了,她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贺兰危心里冒火。 他手上一用力,就要推门进去。 但还不等他将门彻底推开,下一秒, 却看见谢延玉指了指那侍从的衣襟,淡声道:“嗯,脱掉。” 这话一落。 那侍从有些愣住了。 贺兰危也顿了下。 紧接着。 喉咙冒出一股冲天的血腥气。 第117章 好脆弱啊 她的提线人偶 沈琅看起来并不是很想脱衣服。 好可怜。 又不想脱, 又不想忤逆她,不想惹她不悦。 于是他苍白的面色上,露出一点可怜的神情,眼底的皮肤又微微泛粉, 眼中有爱欲与泪意。 被她看着, 既兴奋得颤栗不止, 只能强压住喉间喘息,又因为忌惮,像怕脱衣被看见什么,迟迟克制着身体的听从她命令、迎合她的本能, 拉锯着。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63节 连脖颈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可是谢延玉的目光却一直没有挪开。 她说了让他脱, 就是让他脱, 不会改变主意,现在也只是安静地坐在这里,等着他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琅白皙的指尖落在颈间,终于将衣襟挑开了一点。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 如果是一口气解掉衣裳,她确认一下他腰间有没有伤口, 之后也就罢了。 但偏偏是这样缓慢的动作,导致她的视线跟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挪动, 所以能看清他露出来的每一处, 先是漂亮的锁骨,然后是一点点肌理分明的胸膛。 很奇怪的。 她因此想起他胸膛的触感。 像被烫了一下,她纠结着要不要挪开视线,但这时候, 门突然被人推开。 * 为什么她身边会有那么多人呢? 先是谢承谨来他面前阴阳怪气,显得和她有多亲昵一般; 再是李珣给他传讯,发来她犹带吻痕的手,说勾引到她了; 现在又是这侍从,跪在她面前脱衣,夺取她的视线。 只有他。 从情丝蛊被缓解后,她几乎再没有正眼看过他。 贺兰危推开门,看着他们,胸腔里窜着火,泛着酸,为什么她不看他呢? 压住的情绪这瞬间爆裂开,这个念头几乎立刻占满了他的所有思绪,和带毒的藤蔓一样往他心上爬,一点点围拢住他整颗心,扎穿他的心,在他心上钻出血洞,然后填满。 继而他又想到—— 她其实是在意他的。 他中了情丝蛊,她还会去帮他解蛊,她其实是在意的,她其实是能看见他的。 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心口的血洞上又被人撒了一把糖,他就是疯魔了,从她许多不在意的举止里找到一点她在意他的蛛丝马迹,他觉得好甜,那么她现在为什么不看他呢? 一定是因为她身边有太多人了。 乌黑的眼珠转动,落到了沈琅身上。 并不是她不在意他,而是这种搔首弄姿勾引她的贱货太多了,将她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 所以他把这些人杀光就好了啊…… 贺兰危突然弯唇笑了, 近乎完美的脸上,笑意无声,如同春水微澜, 唯独盯着沈琅的眼睛,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映进去。 * 贺兰危推门进来, 谢延玉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干什么,是不是舆图画好了,结果这人就直接对沈琅动手了。 他好像陷入了一种非常极端危险的状态,像疯癫漂亮的恶鬼一样,对沈琅起了杀心,要杀了他。 但沈琅也是大妖。 甚至修为还比贺兰危高上一些,两人瞬间就打成一团。 不过是一眨眼间,就见了血。 贺兰危脸上被弄出几道血痕,唇角血迹蜿蜒,灵力如刀,对着他的丹田和喉咙戳,又像是要挖了他的眼,剖了他的灵根一样,仿佛沈琅也早看他不爽,恨之欲其死。 沈琅脖颈上的皮肉被划破,好像一把无形的刀在皮肉里,要挑断他的喉管,剜了他的脸皮,仿佛是厌恶极了他这张脸,要扒了他的皮撕掉他的脸皮,让他再也没办法用那套狐媚招数勾引人,血流满了皮肤,琥珀色的眼睛痉挛着流血泪。 措不及防就这样打起来。 谢延玉原本还想着去拉架,结果这一下都看傻了,看得脑子空白, 这两人好像隔着深仇血恨一样,谁也没留手。 谢延玉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凶残的打架。 即使之前在宗务堂,贺兰危和李珣互殴,扯着对方头发把彼此按在地上扇,也不如现在这样凶残。 但也不能真的让他们死了啊…… 谢延玉看了一会,才又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慢吞吞地想。 她想了想,手掌一动,太阴瞬间出现在掌中,因为学会了无相剑,此时剑招也十分熟练,一道剑风过去,硬生生把两人给震开了。 * 一片狼藉之后。 打架终于停住,两个人都受了伤。 可能是因为虚弱,所以即使沈琅的修为高一些,却是伤得更重的那个。 谢延玉看见他手臂上都有蛇鳞一闪而过了,怕是伤得要维持不住人形了。可能是想到她曾经提过,有点怕大蛇的尾巴,所以为免在这里直接现原形,他先离开了。 于是紧接着。 厅堂里就剩下了谢延玉和贺兰危两人。 谢延玉终于将目光投向他—— 贺兰危是很漂亮的。 且他的漂亮体现在方方面面。 他的相貌漂亮,除了鼻尖有一点小痣,让他稍显轻挑了以外,他这张脸的每一处都是完美的,多一分太刚硬,少一分太阴柔。 他的身体漂亮,宽肩细腰,从胸膛到臂膀,后背到大腿,肌理流畅分明。 这人哪里不漂亮? 没有哪里不漂亮,平日里又高高在上,以至于他的仪态也十分漂亮,挺拔矜贵。皮囊将他尖锐腐坏又疯魔的心脏包住,让他远远看去,像个不染凡尘的散漫仙人。 但此刻,他有点狼狈。 因为受了伤,他跌坐在地上,身上脸上都是血迹, 光看露在外面的皮肤,脸上就有喷溅的血迹,脖子上被划了一刀,在淌血,将脖颈都沾湿了,衣服遮住的地方应该也受了很多伤,看不见罢了。 这样看起来就不太像仙人了,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漂亮恶鬼。 但这时候,这位恶鬼抬起眼,视线落在了谢延玉身上,他脸上先露出了一点茫然与阴森的神色,但发觉到她正在看着他,于是盯了她半晌,又露出一个笑。 这看起来更吓人了,美则美矣,有点疯疯的…… 谢延玉:“……” 谢延玉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她是真的有点烦,毕竟她之前想看那妖物的腰侧有没有伤,这人跑来坏她的事。但这时候,看着他这样,她倒也发不出什么火来,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疯了,太不正常了,所以她心里的疑惑要比烦躁更多。 她想问他到底来干什么的。 于是她放下剑,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 结果也就是这时候,听见贺兰危飘飘忽忽地笑了声:“你看,你现在在看着我。” 谢延玉:? 他这语气,怎么说呢。 人间有一种东西,叫做五石散,修真之人或许不知道,但谢延玉曾是凡人,在人间流浪多时。 她也去过凡间繁华之处,远远在人群中,见过凡人贵族吸食此物,服完散,说起话来就是这样的,颠三倒四,和疯了一样。 她心头疑惑更重,蹲下来了,和他对视着。 能看见他黑色的瞳仁里有她的倒影,而他仿佛已经疯癫了,此时有种疯癫的高兴,用力伸手揽住她的腰,原本是想将她抱在怀里,但确实受重伤没什么力气了,于是身体一歪,反而成了靠在她身上的姿势,然后头埋在她颈间,亲昵地蹭。 “就是那些贱人夺走了你的目光啊,他们一走,你不是能看见我吗……?” 谢延玉感觉他真的有点疯了。 于是她推开他的脑袋,问:“你到底要干嘛啊?” 贺兰危知道自己不正常。 他现在以这样的姿态,跌坐在地上,攀在她身上,他就已经很狼狈了,但或许是他早就开始慢慢不正常了,即使他再怎么抵抗,一次次将自己拉回原点摆出高高在上的模样,但他的头颅还是在被压弯,以至于他突然都有点累了,就这样吧,他突然觉得就这样狼狈着也行:“我就想让你看着我,不行吗?” “你不应该看着我吗? “你在意我啊,你在意我,你喜爱我,你就应该看着我,只不过那些人总是吸引你的目光而已。没关系,只要我把他们杀完,你就会看着我了啊……” 他一边说,一边像个真正的疯子,又哭起来,眼睛泛红落下眼泪来,偏执地非要和她确认:“是吧?你在意我,你喜爱我。说话啊,你喜欢我!” “不喜欢。” “……” “很早就告诉过你了,不喜欢,之前说喜欢都是骗你的。” 贺兰危突然像疯了一样过来捂她的嘴,眼泪掉得更凶,抽泣都带着颤。 谢延玉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了,他伤成这样,某种意义上,她可以对他为所欲为,再扇他几巴掌他都没法反抗。 但她却没动手。 她很少看见他这么狼狈这么疯癫的样子,她又生出一点恶意。 有一种逗蛐蛐时的感觉,让她有一种掌握了力量的愉悦感,于是她蹲在他面前,一字一顿又和他重复一遍: “我不喜欢你。 “听见了吗?我不喜欢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帮你解情丝蛊是因为不想让你死,不想让你死,也不是因为喜欢你。 “不如你用脑子想一想呢,贺兰公子?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喜欢你什么?喜欢你尖锐刻薄,喜欢你揣着一颗坏心,喜欢你高高在上把旁人当蝼蚁,还是喜欢你将我看作玩物?”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64节 一串话砸下来,是实话,也是她刻意将话说得刻薄如刀, 就好像又直接往他身又捅了几刀,贺兰危大脑轰鸣,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他好像没法处理这些话的意思了,只能流着泪,看着她,好像一个脆弱的任人凌虐的烂玩偶。 但下一秒, 又听见她说:“哦不对,我其实之前对你是有些喜欢的。” 话音一落, 他眼睛又亮了亮。 谢延玉确实对贺兰危有过几分喜欢。 在他刚到谢府的时候,她除了想攀高枝以外,确实也对他有几分好感。 不管他是否真的高高在上、揣着坏心,但他表面上待人温和是真的,对待府中主子、奴仆、亦或是她,都是同样温和的态度。 即使这是因为,在他眼里,旁人不管是何身份地位都没区别,都是蝼蚁。 但她确实是实打实的,很少体会到被人这样对待的感觉。 好像她并非命如草芥,是个应当比所有人低一头的低微货色。 但她的喜欢,就只是喜欢而已。 她的喜欢,并不会令她对待他的时候,再多几分体贴,也不会令她决定给他下药时,犹豫半分。 因为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身如草芥浮萍,想要活得有一些尊严都要咬着牙自己钻研,哪里能分出那么多心思在填不饱肚子的风月情爱上? 她喜欢他,喜欢被他那样对待,喜欢那种并非身如草芥的错觉。 即使觉醒了剧情,她对他仍旧也是有些喜欢的, 因为她并不在意他这样的态度是真是假,直到后来他开始发疯,开始阴晴不定,那个待她虚伪温和的贺兰危就好像被扯开了面具,她真的看见了他骨子里疯魔的底色,便觉得不耐烦了。 但到底也是喜欢过啊,她说了实话, 此时看着贺兰危眼里那一点微妙的亮光,她觉得他有点像一个人偶,被她牵着线,牵得牢牢的,只要她动一动手指,说一句话,就能牵动他的情绪。好脆弱啊。 但这种滋味太好了。 以至于她像猫玩老鼠一样,想将他捧起来一点,再摔下去,将绳索放一放,再蓦然收紧。 于是她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下,又补上一句真实刻薄的话: “原本是有些喜欢的,但发现您是个什么货色以后,就真的不喜欢了。” 话音一落。 她满意地瞧见,那人眼睛里刚亮起的一点点光亮又暗下去,黑瞳爬上血丝,扭曲疯癫,但眼泪掉得更凶了。 像被砍断的水管,无法克制,止都止不住。 第118章 啊 前世? 贺兰危的名字很简单。 姓贺兰, 单名一个危字。 这个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取的是其字面本意:高。 名字也不是一出生就有的。 贺兰家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是修真世家之首,家族兴盛庞大, 家臣众多, 奴仆成群。 而贺兰家的家主, 贺兰明辞,也就是贺兰危的父亲,妻妾成群,子嗣更是多。 并非是因为贪恋女色, 而是因为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早年受过重伤, 所以身体并不好, 修为虽高,寿数却很短,而对于维持家族的鼎盛, 他仿佛有什么执念一般,可能是因为他与另一个世家为敌、相斗, 两家实力相差不多,贺兰家略胜一筹, 而他想要贺兰家永生永世当世家之首,死死压住那一个世家。 也许是贺兰明辞知道自己寿元有限。 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但总之, 他拼命地想要生出一个根骨绝佳的孩子, 有仙根的孩子。 到时候,就由这个孩子来继承贺兰家。 所以贺兰明辞有多少孩子呢? 贺兰危其实也不清楚。 年幼时,他被府中人称为二十九公子,连个正经名字都是没有的。 他之下, 还有无数个弟弟妹妹,大家也都没有名字。 他连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数不过来有多少个,而大家都没名字。 贺兰明辞只是想要一个根骨绝佳的孩子,就像完成一件作品、做一个作业一样,他并不把孩子当人看,生出来不符合他的要求,那就扔到后院里。起名?起什么名,没价值的废品也值得他费心思?就应该自生自灭去。 所以贺兰危年幼时,其实过过相当一段时间卑贱如泥的日子。 他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而他的生母,被人称为怡夫人。 他倒是见过怡夫人。 族中孩子与女人不住在一起,他的兄弟姐妹们会偷偷去看母亲,他便也偷偷去找怡夫人。他的兄长们对他说,他们的母亲都是很爱他们的,但他找到怡夫人的时候,怡夫人却指着他的鼻子骂,说她废了这么大功夫,为什么还是生下一个小废物?以至于贺兰明辞觉得她无用,又纳了别的姬妾,没再看她一眼。 好畸形。 年幼的二十九公子仰着小脸想,原来他的父亲不爱他,他的母亲对他有些怨恨。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个没用的东西,是个小废物。 他的吃食都有限,经常的时候,隔了好几天才能吃上一张饼子。 他去找府中的奴仆、厨娘讨要一点食物,一点干净的水。 不过府中的下人都懒得理他,说有什么你就吃什么罢,毕竟一个被放着自生自灭的孩子,都不被当人看了,就是被抛弃的废品,比奴才还低贱。 这样的日子直到他开蒙那年。 他体内的根骨好像突然苏醒了,叫人发觉,其实他的根骨绝佳,是有仙缘的。 于是贺兰明辞把他接回了贺兰家的正宅。 带着他测灵根的时候,贺兰明辞脸都要笑烂了,仿佛执念终于成真一样。 自此后,贺兰明辞将他带在身边,只承认他这一个孩子,给他取了名字,叫贺兰危。危者,高也。要高高在上,要带着贺兰家永远高高在上。 至于他其他的兄弟姐妹呢? 贺兰明辞大手一挥,这些自生自灭的孩子们,就全都成了贺兰家的奴仆。 贺兰危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贺兰明辞摸着他的头:“一群低贱的东西,不过是一群废品,废物,就应该继续低贱着。” 他看着贺兰危,像看一件满意的艺术品:“你是父亲最满意的孩子,唯一的孩子,贺兰家也只能归属于你。那些人太低贱了,不配当你的兄弟姐妹,若不让他们当奴隶,怕真叫他们将自己当成个东西了,往后与你争权又如何是好呢?” 彼时的贺兰危有些怯。 他其实不太明白,贺兰明辞为何能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 而奴仆们都笑着对他说,自然是因为你的父亲爱你,因为爱你,所以才这样。 从他被接到正宅以后,所有人都开始爱他。 他的父亲开始爱他。 贺兰危问他:“您爱我,从前为何不来看我?” 贺兰明辞说:“因为低贱的人不配被爱啊,你那时埋在低贱的土壤里,我如何会爱一个废物一般的孩子?但你根骨好,有仙缘,你与别的孩子不同,如今父亲爱你。” 怡夫人开始爱他。 他被接到正宅后,她跑来找他,扑过来抱着他:“我是你母亲啊。” 年幼的贺兰危偏头,疑惑地看她。 怡夫人说:“我当时、当时花了好大的功夫将你生下来呢,你能成为正头公子,都是因为我啊。我也不是故意要说你废物的,哪有母亲不爱孩子的?你难道觉得我对你存有坏心吗?” 贺兰危被说服了:“不,不是的……” 怡夫人说:“那你要好好待我,去与你父亲说,叫他将我也接到正宅,将后院其他女人都遣散了。听见了吗?” 那些被贬成奴隶的兄弟姐妹们,开始爱他。 曾经对他爱理不理的十二哥,偷偷扒着他的袍角说:“我将你当成弟弟啊,我曾经给过你一个饼子呢,你将我接去正宅罢,我与你是兄弟啊!” 二十姐也说过同样的话,大差不差:“我与你流着同样的血,血亲之情啊,我与你是姐弟啊。二十九,你不记得小时候,我带着你去偷偷找怡夫人了吗?” 爱…… 爱是什么? 再到年纪大一些。 奴仆也开始爱他。 他方才满十三,身边就多了许多各式各样的婢女,一天夜里,他打开床帘,看见院子里的奉茶婢女埋在被子里,露出一张脸对他笑。 他吓得够呛,转身跑了。 他年纪还小,尚没有那些心思,甚至从此有些厌恶女人,别说碰一碰了,他看见就反胃。 次数多了,他赶走的女人多了,干脆就不让女人再近身伺候。 女人无法近他的身了,身旁的男侍就起了心思。 男男女女,说辞都一样,因为仰慕公子,想要成为公子的身边人、房中人,都是因为仰慕他,爱慕他啊! 不过最后这些人都被他轰出去了。 他看着这谄媚的样子,有些反胃。 贺兰明辞知道了这事,将这些人都大卸八块,弄死了。 贺兰危起初没想让他们死,只想让他们滚远些。 他求情了一句,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65节 贺兰明辞说:“为何为他们求情?你对他们动感情了吗?” 贺兰危动了动嘴唇。 他说,日日养着一条狗,也会有感情吧? 这些人伺候在他身边,他即使厌恶他们做那种事,但也不至于叫他们死得这样凄惨,总会有些恻隐之心。 贺兰明辞说:“如何能对低贱之人产生感情呢,恻隐之心?那他们更该死了,如此低贱,如同一只蚂蚁一片树叶,也配影响我儿的心绪吗?” 哦。 原来低贱之人,被人同情也是不可的。 低贱之人,不配被爱,不配被同情,就像最低贱的草芥、蝼蚁,怎么对待都可以,因为身如草芥,就不应该被当作人来看,他们与蝼蚁无甚区别,又何必对一只蚂蚁一片树叶产生感情呢? 过眼看一看便罢。 那么爱是什么呢? 贺兰危听过太多的爱,亲情友情爱情,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爱是一切高高在上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他都有,所以他享有太多的爱,父亲爱他根骨,母亲爱他地位,奴仆爱他权势,友人爱他实力。 他有时觉得,所谓的爱很虚假,不过是有目的的交换。 但说白了,爱不就是这样的东西? 因为这些东西,低贱之人身上是没有的,所以他们不配被爱,他们只配做蝼蚁、草芥。 他心里太清楚,如若跌落尘埃,没有人会再爱他。 爱有条件,也有时效性,爱的本质,是有所图。 所以不要成为那般低贱的货色,也不要摆出狼狈的姿态。 这样的姿态,只会让他成为不值钱的玩意,被践踏,被欺凌。 那么……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贺兰危抬起眼睛,从谢延玉眼中的倒影,看见他自己的模样—— 跌坐在地上,满身是血,无声地哭泣。 他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好像一个下贱的可怜虫。 倒影中是他自己的脸,可他仿佛看见了很多人的影子。 他看见了怡夫人,看见了十二哥,看见了幼时带他去找怡夫人的二十姐,看见了想要爬床却被他赶走的男男女女。 好低贱啊…… 好可怜…… 他怎么会露出这样的姿态? 贺兰危知道自己应该要怎么做了。 现在立刻,起身离开,将背脊挺得直一些,脸上的神态,散漫高傲一些,一如他以往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他太知道要如何做。 但许久后。 他听见自己哽咽着,用扭曲的声线问她:“那你、要如何才能再喜欢我?” * 此前空气里安静了很久。 只有他压抑的抽泣声,安静到几乎是无声的。 谢延玉知道他有多爱端高高在上的架子,骨子里有多傲慢,她觉得有趣,要折辱他,也可能有些惹他生气、触他逆鳞的意味,要看他的底线在哪里。 她将话说得有些刻薄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听那种刻薄话? 她在等他发疯。 她预料他会生气,会被触怒。 但是没想到他安静许久后,会哭着问她这样一句话。 谢延玉愣了下。 因为愣了下,所以她一时间没说话,别开眼走神。 不过,之前的话没完全激怒他,这么安静的一会,好像将他激怒了。 他漂亮的面容突然扭曲起来,伸手把她的脸掰过来,逼着她看他: “你看着我啊?你说话啊!我在问你话呢,你要如何才能喜欢我?我能给你很多东西,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娶妻的事情早前就与你说过了,钱财权势哪里能少得了你的?你为什么要和李珣定亲?说啊!你要什么啊?!” 几乎是在压着声音吼了。 这人是真的有点发疯了。 谢延玉被他掐着脸,有点疼,于是啪一下把他的手拍开。 为了避免他再发疯,她把他的手压住了,然后居高临下,淡声问:“上赶着要给。怎么,你也爱我吗?” 爱是什么呢。 爱是利益,是条件,是高高在上能带来利益的一切,是有所图。 贺兰危得到太多人的爱,知道爱是什么东西,那么他能图她什么?力量还是身份?权力还是地位?他无所图,所以不爱她,她又怎么会问出这么好笑的鬼话? 他阴黑的视线瞧着她,一边哭一边扭曲地扯唇,发出气音:“哈?” 谢延玉:“……” 谢延玉觉得他有点疯了。 因为有点疯了,所以就没办法进行正常的交谈,她真想一脚踹翻他把他扔在这里,但她确实还用得上他。 也不想与他进行低效的争吵,他现在不正常,她和一个疯子吵什么吵。 于是她叹口气,干脆抬手帮他擦了擦眼泪。 结果这人哭得更凶了。 她现在什么刻薄话都没说,真的没有欺负他。 谢延玉换了个说辞:“好吧,你不爱我,但你想叫我爱你。” “我什么都能给你,你应该爱我啊。而且我与你有夫妻之实了,你为什么要和别人成亲?你要怎么样才能再喜欢我?你说啊。” 一句话颠三倒四翻来覆去说。 贺兰危偏执又狰狞,眼泪把她手打湿。 谢延玉把他眼泪抹了一把,然后试图操控他,引导他为她付出一些:“你要我喜欢你,你就付出同等的东西吧。” 正思考着要说什么,下一秒,这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突然挣脱了她,反过身来,把她抱进怀里,死死抱着,喘息着在她耳边歇斯底里问: “我付出了啊,你到底要什么啊?我都给你煮茶了,在宗务堂的时候我等了你整整好几个时辰!我还帮你画舆图,我从来没给别人做过这样的事,谁敢让我做这样的事?你到底还要什么,要我把你曾经对我做的全都做一遍吗?” “不。” “那你要什么?说啊。” 谢延玉想了想,转头和他说:“过几天去天云秘境,我要里面一样法器。” 她声音是很轻的。 贺兰危现在不是很清醒,脑中的思绪极为混乱,他知道自己说话颠三倒四,但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有些话要如何正常地表达出来,能说的不能说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在说,他在一个很极端的状态里。 但她这句话,却像刀,让他陡然清醒了一些—— 她要去天云秘境做什么? 她去天云秘境,又要找什么法器?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天云秘境中有法器。 前世,是他离开天云秘境后,派人查,才知道天云秘境中是有一件法器的,叫心魔镜。 他本能感觉到不对,理智好像被拉回来了一些,开始迟缓地思考。 但头实在是很痛。 他抱着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个很奇怪的举动,但他不是很想松手,于是就这样继续收紧,将她抱得更紧:“什么法器。” 下一秒, 就听见她回答:“心魔镜。” 声音还是很轻。 但这回真的像一记重锤了。 贺兰危迟缓的思绪一下被砸清晰了,耳边有片刻轰鸣—— 她这个时候,不应该知道心魔镜。 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么久以来,那一点微妙的异样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贺兰危手指动了动,忽而垂眼看她。 正好和她对上视线。 他顿了顿,才出声:“前世……你都想起来了?” 这话一落。 谢延玉静默了片刻,然后猝然抬了下眼梢—— 啊…… 前世? 果然。 第119章 脑子发晕 还是睡着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66节 谢延玉先前就有猜想了。 从照过往事镜以后, 她就隐隐意识到不对。 那些剧情像她经历过的事情,虽然不记得,但是某些情绪感受都印刻在身体里,她只是不能确定, 真的是所谓前世今生。 如今从贺兰危口中听见了。 预料之中。 因此惊讶虽有, 却不觉得特别意外。 反倒是脑子里的系统开始鬼叫了。 吵得她头疼。 她安静片刻, 然后和系统说:别叫这么大声。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重生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只是瞒着我而已,现在惊讶什么? 系统在她脑子里乱叫, 倒不是因为惊讶。 主要是一直瞒着的事情被措不及防揭穿, 它很难不叫出声—— 而且它是第一次知道, 贺兰危也重生了。 这消息像个炸弹一样,把它脑子炸得一片空白。 他重生了,它怎么没发现呢? 系统思忖着。 它觉得, 主要原因是,贺兰危虽然重生了, 但是他的表现和原剧情中总体的差别不大。 虽然有些行为变化了,但并没有大到能令它怀疑他重生了。 毕竟原剧情中, 谢延玉死后,到剧情彻底崩塌之前的那一段时间,贺兰危那个状态就很不正常, 癫狂到有些难以形容了, 所以它下意识以为,他如果重生了,也会很癫狂,比现在这样还要癫狂许多。 它心里自己琢磨着。 但到底是不再鬼叫了, 也不敢和谢延玉说话,闭着嘴巴装死。 脑子里终于安静了。 随即谢延玉又想到那妖物的事。 倘若那妖物就是妖尊,那一定也是重生了。 然而再看原剧情中,他把她一剑穿心,倘若那妖物是妖尊,重生回来后这样对待她,应当是她死后发生过什么。只不过,那本原剧情里,她死后的所有书页都是空白的。 既然贺兰危重生了…… 谢延玉又看向贺兰危。 她神色如常,没有对所谓的前世今生表现出异样的神情,不置可否,就像默认了一样:“既然你也重生了,那你说说看,我死后发生了什么。” 这话落下。 贺兰危张了张嘴,想要回答。 记忆流过脑中,她死后,他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她的香囊,一直戴着,好像这样就可以嘲笑她,她自以为与他断得干净,但其实也没那么干净。 因为那枚香囊被他戴得旧了变得灰扑扑,也没有离身。 很多时候,他总是会伸手,指尖抚过上面的布料—— 但是很多时候,是哪些时候? 贺兰危突然去细想那些事情,却突然发觉回忆是模糊的,好像一团雾。 他的记忆里,就只有他抚摸这香囊时候的画面和触感,其他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她死以后,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甚至他重生前,上一世是怎么死的? 他竟然…… “忘了。”贺兰危说。 * 没能从贺兰危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因此,谢延玉又开始盘问系统。 但不管她问什么,系统都不回答她了。 要么是不出声,要么就是搪塞着回一句不知道。 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 谢延玉难免有些烦躁,系统咬死了什么也不说,她也确实没办法逼着它说。 最后她问:那我走完剧情,还能成仙,是吧? 系统:【能的。】 它顿了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还是补了一句:【这个没有骗你。真的没有。至于其他的,有些我真的不知道,有些我作为系统,不应该说。还有些我没办法说,说了,我可能就要消失了。成仙是我答应你的,是我唯一能操作的事,如果我消失了,你就没办法成仙了,不要再问了。】 能听出来系统也有点无奈。 而且它也受限制。 可能此时有些急了,它说话也不算太通顺,谢延玉听着它的话,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终她也没多问:算了。 系统:【……嗯,其实,当务之急是走剧情,眼前的东西最重要,别的,问那么多也没用。】 谢延玉不置可否。 她换了个问题:既然要走剧情,你总要告诉我,那个妖物是不是妖尊? 说来其实也有些怠慢。 不管是最初那妖物以妖的身份偷偷跟着她,还是后来扮作侍从跟着她,她都没问过他的名字。 因为平时要叫他名字的时候不多,他太贴心,太听话,一直在她身边,很多时候她需要什么,都不用等她开口,他会先开口问她,然后为她准备好一切;哪怕有些事情他没有先开口,也是她看他一眼,他就上来询问她要什么了。 一回头他就在身边。 以至于她甚至从未叫过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过他要隐瞒身份,即使她问他名字,他也会编一个就是了。 谢延玉等着系统回答。 但系统又开始装死,不说话了。 好在这个不需要系统回答,她自己也能找到答案。 不过就是再去找他一趟。 然后确认一下他腰间还有没有她捅出来的伤。 * 因为和贺兰危打架,那妖物受了重伤,看起来很虚弱。 谢延玉过去的时候,敲了敲他的房门,也没听见回音,于是推门进去。 已经入夜,天色很黑,有一点月光从外面透进来,但屋子里还是暗的。这样的亮度,是绝对看不见他腰间伤口的,因此谢延玉又点了一盏蜡烛,将屋子里照亮,然后才走进去。 绕过屏风,走到床前,看见被子下面的起伏。 这妖物昏睡着,黑发散开,像藤蔓,掩盖住苍白的脸,显得脆弱,被子下面,双腿的位置看起来长而弯曲,应该是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化作蛇尾了。 谢延玉本能不太喜欢蛇尾。 应该是因为原剧情中,她差点被他用蛇尾绞死,记忆不在,但对蛇尾的排斥感在。 她走到床前,然后轻轻掀开了被子。 手落他在衣襟,用了些力气要拉开。 系统终于忍不住了。 它属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她问的时候,它还秉承着能不说就不说的原则。 但现在她手都放在人家衣服上了,只要将衣服解开,就能看见他腰侧有没有伤,它瞒着也没意思了:【是他,他是沈琅。】 这话一落。 谢延玉顿了下,就要把手收回去。 然而也就是这一刻,屋子里一阵风拂过,蜡烛直接被吹灭了。 光线消失。 眼前猝然一黑。 即使现在没有夜盲,但也看不太见东西了。 而斜里伸来一只手,冰凉的,修长的,一点点抓住了她要收回去的手。 是沈琅的手。 谢延玉想出声说话,却发现自己突然发不出声音了。 想将手收回来,也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而沈琅的手,宛如和藤蔓一样,将她抓紧。 黑暗中,他的指腹开始动作,一点一点触碰她的手,从手指,到手背,好像在触摸一件珍贵的宝物,力道是轻的,但每一寸肌肤都没有放过。 她听见他的声音:“宝宝。” 谢延玉没法说话。 显然,他也知道她没法说话,所以他并没有在等她回答。 他稍微松了松手,像是想放开她,但刚松开一点,好像又后悔了,手像蛇一样缠上来,修长的指楔入她指缝,和她十指相扣。 “重伤昏迷,我方才有些神智不清,听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旁人心怀不轨,所以……本能用了法术,将人定住了。现在才发现是你,对不起,有没有吓到你?” 他的声音很轻,很虚弱。 但语气温温柔柔,听起来很认真地在道歉。 但黑暗里,谢延玉能感觉到。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一种压抑着的侵略欲与占有欲,即使强压着,却还是能让她感觉到,这目光仿佛想要将她吞进肚子里一样,里面的爱欲浓到惊人。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67节 每一次。 她看着他的时候,他不会这样。 但黑暗里,阴暗处,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就会用这样的目光看她。 谢延玉都有点怀疑他是故意定住她的。 她说不了话,也动不了,也冲不开他的妖术,于是此刻人偶一般,只能呆站在这里,唯独眼珠子可以转动,于是她将目光投向了他。 沈琅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哪里敢对着她的眼睛? 即使是在黑暗中,他也不敢和她对视,因为他知道自己有多卑鄙,多阴暗。 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有身体虚弱神智不清是真的,其他的没有一个字是真的,她脚步声出现在床前的时候,他就醒了,就知道是她来了。 他不想骗她,可他很害怕她看见他腰上的伤口。 她在怀疑吧,但怀疑只是怀疑,倘若真的看见了,她才会确认他的身份。 她会厌恶他吗? 会赶他走吗? 这怎么可以呢。 他总觉得,她有一些前世的记忆,但不完全,倘若她发觉他的身份,他或许有一天,就再也无法接近她。 他什么都可以顺着她。 哪怕看着她和人欢好,在外面听,他也可以接受,他什么都可以做,但他不能离开她,他不能有一天看不见她。他所求就只有这么一点,只是这样,只是看着她,被她允许能跟着她,这就会让他感到满足,他好卑劣,但偷来这么一点目光,也令他无比满足。 但如果连这一点都收走…… 他能感觉到心底有某一处,弥漫着阴暗的雾气,如果连这么一点都没有了,他或许会失控,会强用些手段把她留在身边,或者留在她身边。 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或许会把她带回妖界,然后把自己与她关在一起,这辈子这世间,永永远远,她只能看见他,不和他分开。也可能会把自己和她,用针与线缝在一起。 又或者把自己切成一片一片的碎肉,逼着她吃下,这样就能永不分离。 沈琅压住了这些念头。 他轻轻捏着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现在这样就足够让他幸福。 他想要将这样的幸福留住。 所以不能让她看见。 “一定吓到你了吧。 “抱歉……但是这妖术,我只能用,不能解,只能等它自己失效。要好几个时辰。 “这样站着会累吗?” 他语气很温柔,很关切,在黑暗中问询她,但没有等她回答。 谢延玉听着他的声线。 然后感觉到他微微起身,用了些力气,将她拉了下来, 像是抱住了很喜爱的人偶,结实的臂膀缠住了她的腰,然后把她抱到了床上,随后却也没有松手,缠得更紧了,但可能是因为知道她不喜蛇尾,所以他将尾巴往后稍了稍,没有让她碰到。 然后他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间。 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身上,她动不了,但感觉后腰发软, 但除此之外,他没有再做什么别的事情,只是在她耳边温柔道:“这样躺着会好一点。睡吧,明天早上起来就能动了。” 他在哄她睡觉。 抱得很紧,但是手轻轻拍在她背上。 仿佛他有无限的耐心做这样的事情,谢延玉最初没有想睡,但是被他缠在怀里,又一下下温柔哄着,最终脑子发晕,还是睡着了。 * 她太漂亮了。 沈琅看着她的眉眼,睡着后,他才敢凑近,做一些僭越的事情。 唇轻轻凑到她眉眼,一点点吻过去,然后他咬住她的唇,兴奋到头皮发麻,眼下泛起薄薄的绯红,琥珀色的眼睛里露出一点水光来。 等到把她身上一点一点吻遍。 他才下了床,然后剖开了自己的护心鳞。 刚长出来的鳞片被拔掉,露出血淋淋的伤口,他面无表情,将护心鳞中的力量引出来,用这力量,强行催着腰间那伤口痊愈,然后咳着血,又回到床上,紧紧地用蛇尾缠住了她。 第120章 够了 我自己擦 再睁开眼, 是翌日清晨。 昨天夜里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谢延玉睡眠一直以来都不太好,但昨天睡得却还算不错,一晚上都没有醒来, 视线一抬起, 就对上沈琅的胸膛, 衣襟有些松垮,半开着,半遮半掩露出一点分明的锁骨。 锁骨上,还有一些伤痕, 顺着皮肤蜿蜒向下, 延伸进衣服里, 被遮住。 再往上看,他脸色也更加苍白了,苍白到近乎有些透明, 看起来很虚弱,感觉随时都要碎了一样。 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这脆弱的样子, 看起来伤势反而像是更严重了。 不过他的腿已经恢复成了人腿,这样看, 好像伤势又有好转,至少能维持住人身了。 不过谢延玉对他的身体状态,并没有特别关心, 所以也不准备再多探究。 正要挪开眼。 这时候, 沈琅似有所感,眼睫动了了下。 不知道他是醒来了,还是一直都没有睡只是在闭目养神,这时候睁开眼睛, 于是琥珀色的眼睛就和她对了个正着。 他看着她,松了松手。 然后先露出个温和的笑:“抱歉,现在应该能动了。” 缠在她腰上的手臂非常有分寸地挪开。 谢延玉动了下,坐起来,那妖术已经自动解开了,她应该也是能说话了。 只不过。 系统已经告诉了她,这人就是沈琅。 所以她现在倒也没什么话要说了。 反倒是听见他问:“你昨天来找我,是要做什么?” 说话间。 他试探着,轻轻捏住了她的手。 然后他又微微俯身,仪态仍旧漂亮,背脊还是直直的,但却像一个臣服的姿态,将她的手引到了他衣襟处,楚楚可怜问她:“还要脱吗?” 其实不用了。 谢延玉刚想拒绝,但手指被他引着动了下。 只有那么一点点力气,就将他的衣襟给扒散了。 裸露的腰腹和胸膛就这样直接撞入眼帘。 很漂亮。 线条流畅分明,是兼并了柔韧与力量感的漂亮,这时候天光大亮,被幔帐隔了一道,显得朦胧,而这人顶着一张脆弱姣好的脸,臣服的姿态,跪在床榻间她身前,让人挪不开眼。 他乖顺得好像怎么蹂躏都行,但迸发出来的青筋,又能看出他像在克制着,拼命将自己獠牙收起,伪装成乖顺的样子。 谢延玉视线顿了下。 随后才像被烫了下似的,立刻想挪开眼。 但想到他腰腹的伤,于是她最终还是没挪开视线,而是看向他侧腰。 没有伤。 果然。 他能这样大方地解衣,就说明在她睡着的时候,他已经强行催着那伤口愈合了。 倘若不是系统昨天绷不住先把他的身份说了,她今天看见这一幕,还真无法确认他的身份。 谢延玉能感觉到,系统正散发出一种极为颓丧的情绪。 此时它一声不吭。 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她的手还被沈琅抓在襟前。 能感觉到她手腕处偏低的温度,沈琅捏紧了些,察觉到她目光落在他腰侧,没听见她出声,知道她已经确认完了,于是又小心翼翼用指尖磨了下她的手腕,明知故问:“在看什么?” 话音一落。 谢延玉突然动了下。 手从他掌中抽出,却没有抽走,而是指尖在他胸前的伤口,按了一下。 动作不重,轻轻的,有点痒,但短而整齐的指甲刮过,原本就没愈合的伤口又措不及防带起一阵尖锐的痛意,沈琅唔了一声,背脊都绷紧了,眼梢都泛起淡淡的绯。 然后听见她说: “看看你的伤。 “你既喜爱我,都能在那和贺兰危打架,打出这一身伤了,那便帮我个忙。” 谢延玉并没有直接戳穿他的身份。 原本是想要戳穿,问一问他她死后发生过什么事的,但他都强行令那伤口愈合了,无凭无据,她戳穿,他也未必承认。如果咄咄逼人,强行逼问,或许将人逼急了,会节外生枝。 谢延玉心中有分寸,该咄咄逼人的时候,她不会放过。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68节 但本能知道不该咄咄逼人的时候,她也不会去犯那个傻。 总归不拆穿他,对她走剧情,暂时没影响。 于是她将他的衣襟重新拉好:“你与妖尊不是同族吗?总应该再有办法让我见到他。” 沈琅嗯了声。 原本以为她还在试探,然而下一秒,就听见她说:“其实我现在并不想与李珣成亲了,定亲后,我便要找个由头退婚。我真正想嫁的是妖尊——” 这话宛如惊雷砸落耳畔。 沈琅脑中空白了一瞬,惊愕地抬眼瞧她。 就见她面容平和,温和地说:“我在秘境里,第一回见他,就一见钟情了。那天他救了我,可我神智不清,不小心在他腰间捅了个窟窿。” 一见钟情。 沈琅好像能听见自己心口泵血的声音,一种极端的愉悦感几乎要将他逼出眼泪, 可是下一秒,那愉悦感却陡然滑坡,又变成了某种失落—— 她对妖尊一见钟情,那个戴着面具的、仅与她一面之缘的妖尊。 那他呢? 这个没戴面具,以侍从身份陪在她身边很久的他。 两种情绪不停地拉来扯去,她对他一见钟情,她是喜爱他的,但他分明用另外的身份,以真面目陪了她这样久…… 酸味弥漫在胸腔,又混杂着极端的喜悦,甚至令他有了一种失重的茫然感。 毕竟妖尊不也是他自己吗? 这样来回拉扯的情绪,是很能折磨人的, 谢延玉看着他,看见他泛红漂亮的眼,平日里温柔如水的男人,这时候注视她的目光,有喜悦又有酸涩,自己与自己吃醋,他钻进这牛角尖,自己和自己较劲,计算她情爱的浓度与纯度,看起来灵魂都要被拉扯成两半,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好可怜。 谢延玉欣赏了一会。 然后她十分无害地笑了下,慢条斯理问他:“你想办法帮我和妖尊成亲。行吗?” 男人用蓄满水光的眼睛注视她,快被逼疯,我见犹怜的模样。 好半晌后,才终于应了一声:“好。” * 两天后。 到了上清仙宫派弟子下山,去天云秘境除妖兽的日子。 两个地方相隔是有些距离的。 若不用任何法术,纵马过去,恐怕要走上近半个月的路。 但若用缩地术,则能大大缩短距离。 谢延玉乘马车去,用缩地术开道,不过花了两三个时辰就到了天云秘境,时间才刚过正午。 这一趟,谢延玉和贺兰危一起来。 但同行的却还有两人。 因为天云秘境离天剑宗近,谢延玉准备去完天云秘境,就去天剑宗和李珣把定亲仪典办了,因此李珣也跟她一起过来了;除了李珣外,沈琅也跟过来了。 一行四人,氛围却很奇怪。 一路上都杀了好些凶兽了,但他们之间却很安静,但并不是风平浪静的那种安静,而是一种摇摇欲坠的、让人能感觉到一点暗流涌动的安静。 这气氛好像是平静的海面,波浪荡漾,但水面是深黑的。 令人望而却步,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掀起滔天巨浪—— 贺兰危走在谢延玉旁边。 那天他发完疯后,整个人又突然变得正常了。 这时候他脸上表情温和平淡,和从前比,少了一些散漫,多了一点微妙的冷感,他偶尔会看谢延玉一眼,但也不和她说话,就像是无意瞥过,然后又挪开视线。 沈琅倒是一如既往,跟着谢延玉,杀凶兽时,有血溅在她手上,他拿出干净的手帕,帮她擦手。 李珣最看不惯他。 贱人。 还在她面前装得温柔贤惠,无非就是勾引她的狐媚手段。 贱人! 这贱人甚至上辈子还与她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因此李珣好几次去妖界,都只能背着沈琅偷偷爬青青的床,当了很久见不得光的外室,后来被沈琅撞见了,青青还在沈琅面前撇开和他的关系,沈琅则用她丈夫的名头压他,说他是个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贱人!! 这辈子还在这里把自己成当正夫一样。 李珣盯着他的姿势看,终于忍无可忍,把把手帕抽走,然后阴森森地:“滚到一边去,你主子的手也是你能摸得的?做侍从的,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好,给她擦手这种事,我一个未婚夫在旁边,轮得到你?” 李珣垂着眼睫,捏起谢延玉的手,拿着手帕,开始帮她擦手上的血迹。 气氛是有些奇怪的。 奇怪到系统都忍不住要说话了。 它在谢延玉脑子里颓废了几天,一声不吭,就是装死,此刻终于道:【感觉好奇怪啊。】 谢延玉:嗯? 系统忍不住说:【怎么说呢。我感觉,李珣有一种小三上位以后的扬眉吐气感,而且是小三干掉正宫上位以后,终于把正宫踩在脚下的那种扬眉吐气。然后你不说话,沈琅也不敢说话,看着还挺委屈的,说实话,显得你有点像那种贬夫为侍的坏女人……】 系统用的词依旧很奇怪。 许多词是她没听过的。 但谢延玉还是听懂了。 她心里原本在想事,没怎么顾及周围,神思飘在天外呢。 这时候听见系统的话,她缄默片刻,终于侧目往旁边看了一眼。 这一下,就对上沈琅楚楚可怜欲说还休的视线,见她看过来,沈琅还露出了个很温和的笑,看起来更可怜了。 再看李珣。 他低着头,给她擦手,咬牙切齿地擦。 但眉目舒展,表情确实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得意,显得很扭曲。 ……够了。 谢延玉瞬间有种踩着针毡的感觉。 她直接把手一抽,然后把手帕拿过来:“我自己擦。” 第121章 我好欺负 是吧? 天云秘境有凶兽作乱。 刚进秘境的时候, 那些凶兽们看见人,都亮着獠牙、虎视眈眈往他们身上扑。 但到了下午的时候,一路上的凶兽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 余下那些凶兽意识到有生命危险,因此也不敢往外扑, 都躲了起来。 因此一行人找了个地方, 暂时歇下。 谢延玉来这里的目的是找心魔镜。 但她并不知道心魔镜在哪。 系统冷嗖嗖道:【贺兰危不是也重生了吗?有上辈子的记忆, 他肯定知道心魔镜的位置,你可以问他。】 这话落下。 谢延玉看向贺兰危。 他坐在她斜侧面,和她之间隔了一些距离。 因为之前杀了太多凶兽,剑上沾满了血迹, 这时候正慢条斯理, 拿了张帕子擦剑。 似乎察觉到她在看他, 于是他偏了偏头,朝她看过来。 “怎么了?” 他语气不咸不淡。 但不知道为什么,谢延玉能感觉到, 他其实是有些不悦的。 她又把视线挪开:“没事。” 她并不准备主动问他心魔镜的事。 那天她要他给她找心魔镜,他没立刻答应, 但也没拒绝,是一个不置可否的状态, 自然也没告诉她心魔镜的位置。 在他眼里,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前世的所有记忆,应该知道心魔镜的位置, 毕竟前世就是她去取的心魔镜。 但实际上, 她并没有那些记忆。 倘若她有,她也不至于要去找心魔镜了。 如果她开口问他,不就坐实了她之前在诈他吗? 虽然叫他知道了她没恢复记忆,不一定会有什么坏处, 但她总觉得,她也会因此丧失一些主动权。 谢延玉不喜欢这样。 所以她不准备问他。 系统都开始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它不知道她找心魔镜是为了什么,隐隐约约感觉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它来说不是好事。 但它心里也清楚,她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69节 她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达成一切目的的人,迟早都能把东西拿到。 它阻止不了,干脆不做无用功了,开始想她怎么能拿到心魔镜:【那你不问他怎么办?别管你那天诈没诈他了,你要是不问他,你根本没法知道心魔镜的下落。那宝物和贺兰家有关,其他人想感应应该也感应不到,李珣和沈琅也帮不了你。你不问他,他还能主动告诉你吗?】 这话落下, 它看见她思索了一下,然后对它说了句:你说得对。 所以还是要去问贺兰危。 系统心中这样想着。 然而下一秒,却又听见她说:那就让他主动告诉我吧。 系统:【?】 系统有点没理解这话。 看贺兰危这死样,也就前几天发疯的时候歇斯底里了一下,现在恢复正常了,脸上表情就一直都很平淡,一路上也没怎么和谢延玉说话,让人也看不透他现在到底怎么想的,到底会不会像谢延玉那天所说的一样,想得到她的喜爱,就做些什么去换。 他这样,怎么会主动告诉她? 它沉默着,没出声。 把视角切出去,再一看,就发现谢延玉拿出了一张符。 这是一张通感符。 通感符,顾名思义,能让两人之间产生通感。 倒不至于感应到对方此时的身体感受,倘若能感应到,那这符就不叫通感符了,而是应该叫共感符。 即使无法共感,但只要拿着这张符,脑中就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念头,能知道对方现在在干什么。 不知道她拿通感符出来干什么。 系统更加茫然了。 但也就是这时。 又听见她出声说:“我要去一个地方,有点危险。你拿着这张通感符,倘若感觉我有什么不对,就立刻来找我。” 这话是对着沈琅说的。 分明在场这么多人,却偏偏对着沈琅说,好像很信任这个死蛇妖一样—— 信他什么? 上辈子捅了她一剑? 李珣听了一耳朵,视线又挪到她身上。 她拿着通感符,正把东西递给沈琅, 但递完符,她也并没有把手收回去—— 这符很特殊,因为是通感符,所以并不是放在身上就能起效果的,需要通感的两人通过这符建立链接,之后才能生效。若要建立链接,则需要两人一同拿着这符,用类似于两手交握的姿态,将灵力一同注入进符中。 谢延玉手指落在沈琅指缝间, 指尖与他的手贴得很近,触碰到他的皮肤。 然而正要分开他的手指,将他手握住时,斜里突然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缺了一根手指,无名指是金色的义指,冷冰冰的,握住她的手腕,强行将她的手给扯开了。 然后另一只手迅速抽走了沈琅手里的通感符。 转过头, 就看见李珣正阴沉着脸色看她:“你要通感,你找他干什么?” 谢延玉眼睫抖动了下,没出声。 但也没等他出声。 下一秒,就看见他朱红的唇一张,刻薄话往外冒:“你是我老婆还是他老婆?我在这你要和别人通感,我不出声你就当我死了是吗?我还喘着气呢,你要通感你就和我通感啊,你要去哪?” 谢延玉语气平淡:“找一件宝物。” 李珣阴阳怪气:“哟,什么宝物还你得亲自找。” 谢延玉:“你猜我为什么不和你通感。” 李珣:“说。” 谢延玉:“你话多管得宽。” 这话一落, 李珣被噎了一下,话卡在嘴边,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最后直接被气笑了:“呸,你不想说不说呗,非要骂我两句?我好欺负是吧?” 谢延玉懒得理他。 李珣看她不说话了,又捏着手里的符,扯了她一下:“说话啊,哑巴了你?去哪,找什么,你说了我去呗,犯得着你去那什么狗屁的危险之地,还和别人通感?” 如果是别的东西,有人能冒着危险帮她去拿,谢延玉是不会拒绝的。 但心魔镜不一样。 方才系统也说了,它和贺兰家渊源匪浅,其他人连感应都感应不到,怎么拿? 她没前世的记忆,又不知道东西在哪里。 眼下,也就贺兰危知道它在哪。 于是她准备要拒绝李珣。 但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视线却突然又落回到李珣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最近有些不同。 她与旁人亲昵时,他在那里装睁眼瞎不说,方才说要去帮她找心魔镜的语气也比从前听起来要主动一些。 换做从前,他或许也会提及要帮她找,但绝不是现在这个态度。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不同,但她感受到了,以至于她话在喉咙里拐了个弯。 然后道:“但你不是很恨我吗?嘴上说了一万遍要报复我,现在我去危险之处,你拦着我做什么,正好期盼着我缺条腿少只眼睛,断只手指,平一平你心头之恨好了。” 话音一落。 李珣愣了下。 又听见她问:“你好奇怪啊,为什么这么奇怪。” 一点点不同,她就能察觉到。 李珣知她秉性。 因此这时候她逼问他,其实也是意料之中,迟早的事。 只不过她这话说出来,李珣有一种相当微妙的感觉,或许是有了两世的记忆,那段不太好的过往对他来说已经远如隔世了,讲不清楚谁对谁错,他也并不想再计较这些事情。 但他知道,对于她来说,这些事情隔得并没有那么远。 以至于她谨慎,提防,认为他想报复过往的事。 他心中很清楚。 反正说喜欢或爱这种话,她是不会信的。 所以这时候,应该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一下为什么刚才会是那样的态度。 说什么好呢?说辞他都想好了,就说她的眼睛胳膊和腿,要由他亲手卸了比较解恨。 但是话到了嘴边,那种微妙的情绪又呼之欲出, 他收拢手掌,慢条斯理将她的手包在掌心,突然不想管别的了:“哦。奇怪吗?我发觉我有些喜欢你罢了。所以往日的事,我——”不和你计较。 但话还没说完。 就看见她一言难尽的表情。 像是信了但不完全信,带点警惕,好像不知道他在憋着什么坏。 和意料之中是一样的。 他知道她不信,但此刻,真的看见她的表情,他突然能辨别出一直弥漫在胸腔中的微妙情绪是什么。 是疑惑。 宛如迎头被重击了一下。 李珣心中突然闪过个疑问来—— 她为什么不信? * 青青是很敏锐的。 所以她不可能不知道,他会为她退让。 有时候她提出的许多要求,也并不是仗着那枚定亲玉佩,而是她心里清楚,她提了,不管怎么样,最后他还是会答应。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其实没有嘴上那样恨她,那些嘴上说过一万遍的话,要折磨要凌虐,要挖了她的眼睛要卸了她的腿,这些话都不会成真。 她心里清楚,他不那么恨她。 那说喜爱,她却又为何不全信呢? 并不是因为过往的仇怨。 因为她心中一定知道,这没那么重要。 那是因为什么? 李珣并非没见过相爱的道侣,他的父亲与母亲,便是一对很相爱的爱侣,只不过关于那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后来被积年的怨恨压在了心底。 零碎念头滚过。 李珣陡然想起——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想起,爱应该是什么模样,爱一个人应该表露出什么模样。 他只知道恨是什么模样。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70节 还有,要如何表现出恨的模样。 * 李珣说着说着又没声了。 不知道走神去干什么了。 谢延玉抬起眼,看见他把她的手攥在掌心,金属制成的无名指都捂热了。 她把手往外抽了下。 李珣好似这才回过神来。 他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干什么,通感符没生效,你急着把手抽走?” 谢延玉说:“你还知道它没生效?那你捂着它干什么?” 李珣:“……” 李珣阴阳怪气:“那你把手抽走,就是要和别人通感是吧。” 他慢条斯理:“不行,你和一个侍从通什么感,你得和我。到底也都要定亲了,往后是夫妻,你要有什么事,我能去救你,那侍从是你什么人?” 话说到这,他瞥了眼沈琅。 然后扯了扯唇,翘着腿往后一靠,继续和谢延玉说:“啧,他和你可没什么牢不可破的关系,不一定救你。” 这话落下。 沈琅表情先有点扭曲。 但下一秒,视线在谢延玉身上停了一下,又变得温和。 他甚至没有像从前一样,怪里怪气地装可怜,而是有些奇异地看了李珣一眼,甚至带了一点优越感,还有一点怜悯—— 这贱蛇怜悯他什么? 搞得好像他马上要被她退婚,这贱蛇要上位了一样。 李珣看得直皱眉,懒得理他,捏着谢延玉的手,要开始往符里注入灵力。 但也就是这时候。 旁边又突然发出一些声响。 往旁边看,就发现是贺兰危站起来了。 这人刚才还不声不响,现在却面无表情走过来。 他站到了谢延玉身边,黑沉沉的眼珠盯着她看,手落在她和李珣的手上,冷冷道:“松手,走了。” 谢延玉没动,问他:“去哪儿啊?” 贺兰危用灵力,将李珣的手推开一些,然后弯下身,将两人掌中的通感符抽了出来。 弯身时,和她离很近。 兰香铺天盖地落下来,像一张网一样把人围拢,谢延玉听见他道:“不是要拿心魔镜?” “怎么呢。” “松手。他拉着你,我如何带你一起去,如何帮你拿?” 系统:【……】 所以她又是故意的。 搞什么通感符,都是幌子,本质是找个机会和李峋或沈琅有亲昵些的举动,知道这样贺兰危迟早会看不下去,这样逼着他带她去! 它服了。 它说不出话,看见谢延玉果然把手从李珣掌心抽出来,然后和贺兰危走了。 再把视角切出去,远远地,就看见谢延玉走后—— 李珣脸色铁青。 第122章 不如 你我合谋 心魔镜在一片山林中。 这林子很深,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淡,分不清昼夜。 但仅仅是光线暗了些而已。 这里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危险,周围也安静得要命, 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偶尔风一吹, 能听见树上叶子抖动的声音,还能闻见一点草叶泥土的涩味。 谢延玉跟在贺兰危身后。 走了一路,甚至都没有遇上半只凶兽。 借着林中暗淡的光,她费力朝前看, 发现前面有一处湖泊, 被淡淡的雾气笼罩, 水面十分平静,平静到有些过分了,似乎没有涟漪波澜, 仅仅有一些微弱的水光落在湖面,倒映着一点树影, 看起来有些像一面镜子。 注意力在这片湖泊上,没注意到贺兰危已经停下脚步。 因此没往前走两步, 她就突然撞到了他背上。 一抬眼,就发现他回过头来了,正看着她。 林中昏暗, 光线模糊不清。 可他的视线有如实质, 视线落在她身上,好像从头到脚将她看了一遍。 好像藤蔓一样,他的视线几乎将她围拢起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微微弯下身。 那张漂亮的脸陡然在她面前放大,鼻尖快要碰到鼻尖, 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凑得很近,陡然和她对上视线,因为离得太近,所以能看见彼此瞳仁中的倒影。 谢延玉听见他问:“心魔镜在哪?” 分明是他带她来找心魔镜,他帮她拿心魔镜,这时候又问这种问题。 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谢延玉预感到他又要发疯。 或者说,他已经开始在发疯了。 这人表面看起来是矜贵优雅的温和模样,但实际上扭曲得很,发起疯来,是真的精神有些不正常的那种疯,先前还好,还晓得要端一端架子,觉得自己疯得太过头时,会强行将自己的理智拉回来,让自己变回那副温和从容的贵公子模样,但最近好像越来越疯了,一开始发疯,就是疯到底。 鼻息间是他温热的呼吸,还有浓郁的兰香。 谢延玉没出声。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因为她确实不知道心魔镜在哪,而且她不想在他发疯时和他交谈。 空气里因此很安静。 过了一会。 贺兰危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脸:“你没有完全恢复记忆,是不是?不然问你心魔镜在哪,你怎么不说话?” 谢延玉:“……” 谢延玉还是沉默不语。 她一直不说话,贺兰危好像突然生气了,语气变得冰冷:“你没完全恢复记忆。不然你怎么会不知道,前面那片湖就是心魔镜?” 心魔镜是一面镜子。 但是被收服之前,会幻化成湖泊的模样。 谁走进由它幻化出的湖泊,哪怕摸一摸里面的水,都会被拉进镜中。 上辈子,心魔镜是谢延玉拿回来的,她对它再熟悉不过。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手突然扼住了她的喉咙: “我就说,你要是想起来了,你怎么会理我?你身边那么多人围着,你要谁帮你拿心魔镜不好,偏要来找我。上辈子后来,你与我将界限划得再清楚不过,你要是想起来了,怎么会理我?!” 掐住她脖子的手,力气用得并不大。 但谢延玉却感觉到一些杀意在起伏,然而手的主人理智拉扯,好像又想杀了她,又不想杀了她,迟迟做不了决定,所以她甚至连一点呼吸不畅的感觉都没有。 抬着眼,她看见面前这人黑森森的眼眸中有水光。 他好像又要哭了,好像委屈得要命,可分明是他在掐着她的脖子。 方才他那番话,里面有几句话,是重复的。 好似他很在意。 谢延玉好像揣摩出一点他的想法—— 他在怨恨她上辈子,之后的那一段时间,与他划分得清清楚楚,不理他,与他像陌生人。 他其实根本不能确定她有没有全部恢复记忆。 因为他发问的时候,她也只是沉默而已,没有明确表达过她不知道心魔镜就是那片湖。 他不过是在试探。 那他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确认她是真的恢复记忆,并且恢复记忆了以后还理他。 因为他在害怕,害怕她现在搭理他,是因为她没有记忆,害怕她一旦恢复记忆,就不会再理他。 但这样的人,向来高高在上,他甚至都不知道害怕的滋味,又哪里能认识到自己在害怕,只能用这样又扭曲又可怜的方式一再向她确认。 谢延玉揣摩出一点他的意思,于是直接把他的手拍开了。 没用多少力气, 但啪的一声,确实将他的手打开了。 谢延玉刚想动弹,然而下一秒,却又感觉到他捏住了她的手腕。 随后,他横在她腰间的手用力,像是想把她横抱起来—— 横抱起来,带着她去哪?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71节 本身不是什么奇怪的姿势,但在这种情境下,就有点奇怪了。 四下无人,荒郊野岭,前面一片心魔镜幻化成的湖,而他在发疯。 怕不是要带着她一起跳湖! 谢延玉对于危机的感知开始狂响。 她本能感知到危险,头皮都炸起来了。 直接反手一胳膊肘捣到了他腰腹。 下一秒。 贺兰危措不及防,也可能是没想挣扎,被她一掀一推,直接推到了地上。 谢延玉坐在他腰间,伸手按住他。 贺兰危被她压住,也没有反抗。 他眼泪又落下来了,晶莹剔透,漂亮得很,但即使漂亮,也掩盖不了这人越来越疯的事实。 他一疯起来就像个幽怨的鬼,被极端的情绪拉扯着,然后怨恨地看着她,幽怨地流眼泪:“即使你没想起来,得到心魔镜以后你也该想起来了,你怎么能不理我呢?想起来你就不会理我了,和之前一样……” 他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又要掐她脖子:“不如你我一起死了,被吸进心魔镜里去,永远留在心魔镜里,死在一起,做鬼都得在一起,你哪里还能不理我?” 谢延玉转而又钳制住了他的手。 他这样看起来还挺柔弱的,她很不耐烦:“不会不理你。” 贺兰危阴森森看着她。 但谢延玉能感觉到,他情绪好似稳定了一些。 至少比刚才要稳定。 说明她刚才揣摩出的那点东西是正确的。 谢延玉:“……” 谢延玉没话说了,低眼看着他。 又听见他问:“所以你真的没全部想起来,你只是知道心魔镜而已。” 谢延玉不置可否。 贺兰危又尖锐起来: “你怎么能保证你想起来以后不会不理我? “前世那碗情丝蛊不是我喝的,我发觉你下药,逼着你喝下去了,然后将你当玩物作弄,心魔镜,前世是你为我拿的,拿完便夜盲了。如此这般,你会不怨恨我?” 他一口气将前世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好像用一把尖刀,剖开了血淋淋的过往。 他这样,有一种将所有实话说出来,试探她的意味, 既知道这些事过分,认为她会因此怨恨他,却又一定要说,因为期待着从她嘴里得到一个答复,听她说她不会不理他。 但谢延玉对他,确实谈不上怨恨。 即使她没完全恢复前世的记忆,但她足够了解自己,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怨恨他。 因为很多事情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年幼时,便有人与她说过,自己所做的选择,便自己承受后果。 她前世给他下药,后果是下药失败,被他灌了药,当成玩物戏弄;自己去拿心魔镜,眼睛从此夜盲,也是她的选择所带来的后果。 因果而已。 她可能会厌恶他,想远离他,厌烦他,或是觉得他是个揣着坏心的烂人,嫉恨他高高在上。 她唯独不会因为自己的选择去怨恨他。 但谢延玉没回答他。 她拍了拍他的脸,触碰到他的眼泪,然后起了身,慢条斯理蛊惑:“你问我如何才能再喜爱你,那就把前世我做过的事做一遍,你我两清;即使我拿到心魔镜,恢复了记忆,也找不到由头怨你,毕竟前世我所受之事,今生都由你所受。而你于我有用,说不准我会再喜爱你。” 这话其实说得有些牵强。 好像即使她真的能再喜爱他,也是因为他有用而已。 这是纯利用,对一件工具的喜欢,而不是对一个人的喜欢。 贺兰危站起身,盯着她看了半晌。 黑眸幽幽的。 谢延玉也没说话,安静与他对峙,没过多久,就看见他一言不发,还是转身往心魔镜化成的湖边去了。 他帮她拿,自然是他拿,谢延玉不拿,所以没跟上去。 却看见他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大步往她这走回来—— 谢延玉有点怕他又要拉着她跳湖。 她往后退了两步。 然而下一秒,却被他大力拽进怀里,然后被捏住下颌。 就感觉他的唇贴上来,一边咬她的唇,一边阴森地同她说: “若我拿到,你就再试着喜爱我。你要喜爱我,否则,我就和你一起去死。” * 与此同时。 李珣拿着通感符,陡然睁眼。 通感符之前被贺兰危抽走,扔到了地上,但李珣后来又捡起来,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强行让它生了效。 此时。 李珣脸色难看得要命。 沈琅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掌心的符,几乎是一瞬间,就大概明白了谢延玉那边是怎么回事。想来又是贺兰危勾引她了,沈琅心中都要淌出毒汁,然而看着李珣的面色,又生出一些扭曲的愉悦—— 往日里她与贺兰危亲密,他在门外听,现在李珣也能通感到。 沈琅捏了下指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片刻后,姣好的面容上带了一点阴毒笑意。 然后他抚了抚衣袖上的折痕:“她对贺兰危,有些上心。” 李珣脸色很差。 语气也很差,听见这话,一剑就横在了他脖子上:“挑拨离间?” 沈琅将剑推开一点。笑着说—— “怎么叫挑拨离间? “我是说,不如你我合谋,将贺兰危除掉?” 第123章 心魔镜 贺兰危前世番外(1)…… 心魔镜可追溯过往。 贺兰危将手伸入湖面, 周围雾气蔓延,不过一瞬后,便被拉入镜中。 与此同时。 他看见前世今生,众多记忆从眼前滑过。 最后, 所有记忆定格在与谢延玉有关的诸事之上—— 贺兰危第一次见谢延玉, 是刚到谢家的时候。 人群中不少人朝着他行礼。 而连廊后有人避让。 贺兰危捕捉到一股血腥味, 转眼看过去,就看见她躲在连廊后。 她的右边手臂在滴血,滴滴答答的,用纱布缠住了也没用, 往下淌了一小滩。似乎没料到他会看过来, 她愣了下, 然后低下头,也朝他行一礼。 旁边的侍从告诉他,这是谢家前些年收进府的养女。 名义上是养女, 但实际上是给谢承谨供血的,刚才才将手臂割开过, 还没止血。 贺兰危并不喜欢血腥味。 他指尖在鼻间抵了下,然后丢了瓶伤药给侍从:“是么, 那便拿给她,让她把血止住。” 后来侍从把药交给了她。 贺兰危也就没有再关注过这个人了。 只不过随意一瞥,他甚至不太记得她的样子, 几乎要忘记这个人了。 直到后来有一天。 他发觉好像有人在看着他。 在他出行时, 仿佛总有人在暗处观察他,甚至他在书房处理宗务时、沐浴时,任何侍从们不守在外面的时候,都好像有人从门外飘过, 又或是从门缝里看他,视线如同藤蔓,像鬼一样。 他留了心眼。 然后发现,是她在看他,在暗处观察他,观察他的行立坐卧。 也不知道是怎么溜进他这里的。 好奇她的动机,因此虽然知道她在看他,他却也没拆穿。 有时候沐浴时,稍微将衣服勾开一些,他能听见外面人屏住呼吸的声音,回头一看,就发现人已经离开了,不怎么经逗。 直到玩腻了的那天。 他知道她在门外偷看,于是直接打开门,和她面对面,连逃跑的机会都没给她。 然后他直接问她:“你在我屋外做什么?” 她垂下眼睫,露出可怜的模样,说是因为那天他叫人给她送了药,所以她想要报答他,但不知道要如何报答,正好今天路过他这里,看门口没有侍从,她就进来了,但想要敲门又不敢,于是想从门缝看一看他在做什么。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72节 听起来很合理。 如果不是知道她已经偷窥他很久,他就信了。 他慢条斯理说:“你若想看我,可以坐我身边看。” 这话其实相当于是揭穿她了。 他有些想知道她接下来会怎么狡辩,但没想到她就面不改色应下了。 之后的每一天,她都出现在他这里。 大约是因为观察过他,所以她竟有几分了解他。 在他身边,煮的茶水是他喜爱的味道,也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安安静静。 贺兰危大概察觉出她的意图了。 她想要讨好他。 他并不喜欢有人谄媚地往他身前凑,但并不反感她,于是就这样与她相处下去。 直到有一天。 谢家有筵席,他喝多了酒。 她来给他送醒酒汤。 几乎是那碗汤一摆到他面前,他就察觉到不对,知道那醒酒汤里加了东西—— 他出身贺兰家,是贺兰家家主唯一承认的子嗣。 身份高贵,很多人都想攀附于他,从他身上捞一些好处。 其中不乏有人给他的吃食与茶水中下药,次数多了,他闻一闻,就能闻出不对了。 倒是不算太意外。 他早知道她接近他,必定有目的,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或是攀附他。 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是如此。 他没有喝那碗醒酒汤,直接揭穿了她。 她却垂着眼,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狡辩,说她这样,都是因为太喜欢他了。 这说辞也是他听腻了的。 若换做是以往,贺兰危会直接将她赶走。 但她不同—— 她是这些想爬他床的人里,胆子最大的。 因为她给他下的药,是情丝蛊。 情药之中最毒的一种,若服下,他将与她终身绑定,被她操控着。 每半月,蛊毒发作,若不找她解蛊,就会爆体而亡。 也是嘴最硬的。 一口咬死了,给他下药就是想与他亲近,别无所求。 贺兰危想知道她的嘴能硬到几时,于是他将那碗醒酒汤,灌进了她嘴里—— 他与她有了夫妻之实。 他厌恶女人,因此从未试过床笫之间的事,但他并不厌恶她。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 但她似乎真的就如同她说的一样,别无所求,只求于他亲近些。 她也没有找他要名分,甚至于他的事情被发现后,谢家人将她于他叫去问话,他慢条斯理说了句和她什么也没有,想看她的反应,她却也没反驳。 难道她真的什么都不图。 贺兰危不太相信。 他得到过太多人的爱慕,他太清楚,所有人对他的爱慕,都是因为从他身上有利可图。爱的本质难道不就是利益?哪里会有什么都不图的爱。 他揣着坏心,想要逼她露出真面目。 不给她名分,又引她追去上清仙宫,将她当作玩物,猫逗老鼠一样逗着她。 他不信她真的如同她嘴上那样,只是喜爱他这个人,不图其他;但他似乎又期待她真的言行如一。 他知道自己在逼她。 他发觉自己既想看她坚持不下去—— 被逼得生气,自己露出马脚,自己说出对他的索求,告诉他她的爱也是有所图,图名分与权财。 又想看她坚持下去—— 就如她对他说的那般,真的什么也不图。 他说不清自己想要怎么样的答案。 直到后来。 她帮他拿到了心魔镜。 …… 贺兰家是个很奇怪的地方。 贺兰危的父亲,名叫贺兰明辞,有许多子嗣。 他并不在意血亲之情,找很多女人,生很多孩子,只是为了生出一个根骨绝佳、有仙缘的孩子,让其继承贺兰家。 贺兰危的生母,被称为怡夫人。 怡夫人曾说,她花了很大的功夫、很多心思,才生下他。 贺兰危不知道她花了怎么样的心思。 他只知道,后来他试图打开贺兰家的一个密室,那密室要人身上流着贺兰氏的血,才能打开。而他打不开这扇门。说明他身上,并非流着贺兰家的血。 但那时候,怡夫人已经疯了,问她什么她都不回答。 他因此才想拿到心魔镜。 因为心魔镜能令怡夫人想起过往。 拿到心魔镜后,他才知道,他的确不是贺兰明辞的孩子。 怡夫人痴恋贺兰明辞,爱到成疯成魔,好端端的世家小姐,要跑来贺兰明辞后院里给他当侍妾,为了让贺兰明辞多看她一眼,她便决定要生下一个根骨绝好的孩子。 因为贺兰明辞也疯魔。 只有这样,他才会再看她。 但是生不出来。 怡夫人先前还生过两个孩子,都资质平平。 后来贺兰明辞与她接触越来越少,她便想了一个极为疯魔的法子。 她的堂弟,是一位天纵奇才。 怡夫人将堂弟迷晕,与他交/欢,怀上身孕后,又将他的根骨剖出,一口一口嚼碎了,生吞了下去,用灵力强行运化,塞进了腹中胎儿体内。 但怡夫人太爱贺兰明辞了。 她想被他看见,也无法忍受这个孩子不是贺兰明辞的骨肉。 她还有一个女儿,于是她将女儿关了起来,整日钻研如何将贺兰危的气运过给女儿,到最后,她日渐疯魔,甚至抽出了女儿的神识,准备再抽出贺兰危的神识,将女儿的神识放入贺兰危的身体里。 失败了。 因此怡夫人疯了。 因为心魔镜,她难得清醒,看见贺兰危,如同看见仇人,伸出双手狰狞地掐住他的脖子:“为什么你姐姐的神魂放不进你的身体里?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她说话已然颠三倒四。 但依旧能听出,话里对他的恨意是极为浓重的。 说到这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捧着他的脸笑起来:“我还有一个孩子,是你的哥哥。你与他换骨吧,将你的根骨给他,如何?母亲生了你,你这一具血肉来自于我,你将根骨献给他又如何呢?他才是我与明辞的孩子……” 贺兰危问她:“他在哪?” 怡夫人突然变得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想杀了他是不是?将你的根骨抽出来就是!” 年幼时,怡夫人对他说,她是他母亲,哪里有母亲不爱孩子。 如今怡夫人说,将他的躯体与根骨,献给她另外一个孩子。 哪怕那个孩子根骨平平。 贺兰家除贺兰危以外,所有的子嗣都被贺兰明辞贬成了奴隶。 所以那个孩子,如今定然卑贱如泥,如猪狗一般。 贺兰危头一回发觉。 爱好像并非利益交换,它有另一种模样。 哪怕怡夫人的爱相当扭曲,可她对贺兰明辞,对她另外的孩子,是存有爱意的,疯魔的、偏执的、扭曲的爱意,未必有所图—— 那爱是什么? 他拿着心魔镜,将怡夫人重新关了起来。 回到上清仙宫,发觉谢延玉的眼睛看不见了。 为了帮他拿心魔镜,从此夜间不再能视物。 她的爱,又是什么? 或许是真的并无所图。 他给了她明心符,这令她能在脑中视物。 即使知道她眼睛看不见,但黑夜里,他仍旧捏着她的下颌,让她睁着眼睛,看着他。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73节 然后问她:“你喜爱我吗?” 谢延玉嗯了声。 贺兰危又问:“你为何喜爱我,所图钱财,还是权势?” 谢延玉没有说话了。 她有那么一瞬间,在权衡要不要和他说家臣的事。 他说了的,拿到心魔镜的侍从,可以有一席家臣的位置。 但他看起来很危险。 于是她还是很谨慎地,没有立刻提这件事。 她说:“我一开始就同你说过了,我并无所图,更何况,事到如今,钱财权势,你都没给我,我却还跟在你身边。这样你还不够相信我吗?” 贺兰危:“你跟在我身边,难道不是因为情丝蛊吗?” 谢延玉含糊否认。 贺兰危好似察觉到一点她的不真诚。 但他却想要忽视。 他发觉,他喜欢被她爱着的感受。 他自知,他不会喜欢她这样身份的人,他告诉自己,他只是喜欢被她喜爱的感觉。 可不知为何,他又总有一种不安全感,即使如何试探,都觉得她的爱像空中楼阁。 但他并不想就此细想了。 他也并不想她发生什么变化,他很怕来日她会有所改变。 原本他想要再追问,那一点不真诚让他很介意,但身体里关于危机的本能在提醒他,倘若他继续逼问,或许他会听见不想听的东西。 因此他没有再问。 他想要留住这种感觉。 他很想、非常想,非常迫切,于是他想到了婚事。 他厌恶女人,因此并不会再有别人,除了她以外,他并不想碰旁人,旁人令他恶心。 缔结婚约,是不是可以永远留住她? 贺兰危生出这样的念头。 但他怎么可以与她成亲?至少、至少她该有更强的实力,或是更耀眼的身份。 他抓着她,又开始逼她修行—— 但没过多久。 她与李珣定亲了。 第124章 飞蛾与火 贺兰危前世番外(2) 她与李珣定亲。 从此后, 人前她与李珣是一对,是未婚夫妻,名正言顺。 他成了见不得光的那一个。 贺兰危怎么可能甘愿? 因此,他开始与她频繁争吵, 要求她和李珣断了。 到最后一次。 谢延玉忍无可忍:“我和他断了, 继续在你这当见不得光的玩物吗?他能给我钱财权势, 你能给我什么?” 她说出这样的话。 这与她之前和他说的一些话,其实是相悖的。 她说过了,要亲近他,并不是有所图, 现在却因为钱财权势与旁人定亲, 这不矛盾吗?倘若她真的喜爱他, 真的别无所图,又怎么会问他能给她什么? 可是钱财权势,他也可以给她。 他已经想要与她成婚了, 他只是还没有告诉她。 他想让她的修为再高一些,实力再强一些。 但发觉她的灵根不适合修行后, 他便准备给她安一个高贵的身份,他已经叫人去运作, 将她的命碟从谢家要过来,然后找一个足够显赫的世家,逼迫家主将她认作亲女, 世家亲女与养女, 是完全不同的—— 可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贺兰危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但其实答案他心里一直都清楚。 他从头到尾都知道,她是孤女,没有高贵的身份与血脉, 也没有强悍的实力与灵根,不管是成了谢家养女,还是被另外显赫的世家认作亲女,她都是她。 他究竟是在介意她的身份,还是从心底里就知道,自己是个堂姐弟乱/伦生出来的,没有流着贺兰家血的卑贱货色? 真正卑贱的到底是谁,他心底难道从来都不清楚? 因为清楚,因为在意,所以成了心口的烂疮成了肋骨的刺,连触碰一下都不敢。 所以,究竟是看不起她,还是不想承认自己就是个低贱货色,不想回到贺兰家后宅,被人称作二十九公子,连一张饼子都要伸手讨要,承认自己其实不配得到一切? 只要表现出高贵的模样,就是高贵的。 只要也看不起低贱之人,就能将自己与他们拉开差距。 只要永远高高在上,就不会成为不配被爱的贱泥。 可是面前这个人,从泥地里爬出来,即使身如草芥,依旧可以爬到他面前来。 她的躯体里是坚硬而不会弯折的骨头,灵魂里燃着一团不会灭的火,燃烧起来,迸发出亮光,太过招摇显眼,让人不得不将视线聚焦在她身上。 光在这里,更能反衬出旁边的阴暗。 衬托得他懦弱、卑劣,是个彻头彻尾阴暗扭曲的烂人。 贺兰危没有再说话,没有再追问。 有些答案,内心深处怎么会不清楚? 知道自己低贱,所以不愿承认。 知道她多半没喜爱过他,所以不愿追问她是不是真的没喜爱过他。 蒙上眼睛可以假装看不见。 不问,不听见她明确直白的答案,就可以假装不知道—— 或许她是爱过的,只不过她变心了,不是吗? 倘若她真的没爱过他,那又怎么可能留在他身边这样久? 为了逼她,为了试探她的爱是不是在真的别无所图,他没有给她名分,她若有所图,为什么这么久还没离开? 所以之前,她是爱过的。 不过是喜爱消磨尽,变心了罢了。 既然她已经不再喜爱他,他便也没什么好多问的。 贺兰危知道,自己喜欢被她爱着的感觉,只是喜欢被她爱着的感觉。 仅此而已。 所以她不爱了,他先前所想的,婚事,也该作罢。就这样吧。 可是为什么他的视线,还是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这天以后,他与她就没有什么交集了,除了每半月她来找他解情丝蛊,两人见面便是装作不相识。 可他却开始在暗处注视她。 他开始有些恨她了。 恨她为什么那样耀眼,总让他看见她灵魂里那团火燃出来的亮光?他并非飞蛾,也不趋光,却为何总要注视她,为何总是挪不开眼? 为何,为何,为何?! 再一次帮她解蛊后,没多久,她和李珣退婚了。 李珣贴出了退婚书,上面列了她与他私通—— 多好笑。 她变心了,李珣便对她很好吗? 流言蜚蜚,她永远和他断不干净了。 …… 因为流言,她被谢家带回去了。 她被软禁起来了。 谢承谨对她并不算太苛刻,按照家族规矩将她软禁,但将她安置在一处还不错的宅院里,只不过那宅院建得很压抑,墙很高很高,头上还有顶,是为防她逃跑,也算得上不见天日了,一天到头都是暗暗的、黑黑的。 因为知道了情丝蛊的事,谢承谨不知道找来了什么奇药,压制住了她的情丝蛊。 蛊毒发作的时候,她很痛苦,但不会再爆体而亡,只要痛苦地撑过一晚上,第二天身体便会恢复如常。 贺兰危知道这些。 因为他盯着她,一直盯着她,一直看着她。 他也知道,李珣去找过她,要重新与她定亲成婚,但她拒绝了。 分明李珣可以将她带出这地方。 但她拒绝了。 后来她剖掉了灵根。 他心口的情丝蛊再无感应。 即使盯着她,却也在一处闹市中跟丢,她不知所踪。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74节 被关在这样黑暗的地方,这样久。 但为什么她灵魂里的那团火燃得愈发晃眼? …… 他好像变得不太对劲。 将她跟丢之后,他开始频频想到她。 严重时,他会出现一些幻觉。 就像人眼盯着火光看久了,突然挪开视线,眼前仍旧会看见火光跳动的幻象。 可能是他盯着她,盯了太久,所以骤然看不见她,他不习惯。 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随着时间好转。 他开始看见越来越多幻象,听见越来越多声音。 但他知道是幻象,因此并不理睬。 再找到她的时候。 她在妖界,将要和妖尊沈琅成婚。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贺兰危再一次去找了她,直接拎着她的手要把她带回去:“疯了吗?和妖族做交易?我带你回去。” 但谢延玉把他的手甩开了:“你带我回去?带我回去干什么?” 贺兰危额角青筋直跳。 张了张嘴,有一瞬间想说你别嫁什么妖尊了,我娶你,锦衣玉食也不会比这里差。 但转念想到她并不喜爱他了,说婚嫁,有些滑稽,但语气还是放缓:“会比你留在这里好。往后人人喊打你就高兴了?” 反倒是她将话说得很直白。 她说:“你的意思是,我攀附你,会比留在这里更好吗?” 贺兰危盯着她。 又听见她说:“我对你来说没有价值,攀附你,你要怎么对待我,都看你的心情。我知道出卖人族很可耻,但我想过得好一点,至少对于妖尊,我有价值,利益交换,比看你心情更保险。我不傻,不会跟你走,你回去罢。” 贺兰危张了张嘴,想和她说些什么。 但这时候,妖尊过来了。 谢延玉直接把他推开了,和妖尊解释了两句,说她与他没有关系。 …… 那是贺兰危最后一次找她。 他不愿弯腰,更不愿对人低一低头。 和她说那些话,已经是当时鬼迷心窍,他从未对谁那样说过话,以一种近乎于请求的姿态。 这种感觉让他排斥,他无法接受自己对任何人做出这样的姿态。 甚至听见她的消息,看见她的样子,都会让他想到自己当时的姿态,他很抵触。 他不该再看她的。 但他死性不改,还是在暗处,偷偷窥伺。 看得见她的时候,有她消息的时候,之前总是看见的那些幻象、那些假的影子,就都消失了。 可能因为他又看见了那团火。 但有时候看不见她,没有她的消息,那些幻象就又出现了。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一直看见幻象。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心魔镜在发光—— 它催生了他的心魔。 所见所念、所思所图、偏执欲望,心魔也。 若生心魔,便见幻象。 再之后,贺兰家发生了一些变故。 贺兰明辞知晓了贺兰危不是他的孩子,是怡夫人与堂弟私通生出的杂种。 于是贺兰明辞不动声色,研究了一阵子邪术。 能让男人生子的邪术。 他要生出一个,确切是自己骨肉的孩子,于是他用那邪术令自己怀上了一个孩子,然后便开始夺贺兰危的权,要给腹中的孩子铺路,想将贺兰危的筋骨抽出来给那孩子,就如同怡夫人当年所做的那样。 当然,贺兰明辞的手段更高明。 贺兰危手中的权力大部分都被收回去的时候,他才发觉异样,但那时他已被幽禁起来。 算不得跌落尘泥,因为贺兰明辞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出来,所以他仍旧被视作贺兰家唯一的公子,但这的确是一种被当作鱼肉的感觉。 贺兰危又看见幻象。 看见谢延玉,每一天,闭上眼也能看见。 他有那么一瞬突然明白,她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回来,夜里,他坐在院子里,看着面前的幻象,突然问:“如果他人为刀俎,你为鱼肉的时候,你会如何做?” 影子动了动,没说话。 仿佛一团火跳了一下,烧得更明亮。 幻象没有声音,但他知道她的答案。 反抗。 后来他杀了贺兰明辞。 花了一些时间与心思,联合了赵真。 但即便如此,贺兰家是如此庞然大物,而他身陷囹圄,即便有赵真相助,他杀贺兰明辞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从此,他成了贺兰家的新任家主。 也是那一天。 他听闻,她死了—— 死了? …… 幻象越来越严重了。 心魔镜上的光芒越来越耀眼。 他开始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幻象了,又或者说,他能分清楚,因为有时候,只要他告诉自己这些是假的,那些幻象就会消失,但他并不想这些幻象消散。 于是清醒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清醒时,他手碰到腰间,可以摸到一枚香囊。 这枚香囊灰扑扑的,有些破旧了,他一直戴着,但是有时候,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戴着这么一枚香囊了,但有时候,又想起来,哦,好像这是她的香囊。 哈。 你想与我分割干净,可是你的香囊却在我这里。 怎么能叫断得干净呢?我日日将它戴在身上。 …… 耽于执念,便见所相。 但越是沉溺其中,便越会让心魔镜吸收他的灵力与心血,变得更强。 心魔镜越来越亮。 他的心魔长成了一个怪物,成了心魔镜中的灵。 镜灵爬出镜子看着他,吞噬他的心血还不够,又想要将他吞噬,吃掉他的血肉,化出新的人身。 但却迟迟无法吞噬他。 即使他的记忆和思绪已经开始混乱,整个人都开始疯魔,甚至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连清醒过来的时候都无法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了,但却还是无法吞噬他。 镜灵听见他对着虚空说话,对着虚空发疯、流泪,然后又笑,又露出渴求与可怜的模样。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耽于幻象的疯子了。 可为什么无法吞噬呢? 一日一日,一年一年,镜灵的眼睛馋得血红,被熬得比鬼都还要像鬼了。 直到这一天。 它看见贺兰危睁开眼。 男人很漂亮,即使疯魔了也是漂亮的,他睁开眼,黑沉沉的眼珠转动,看向了他的方向。 然后他偏头,语气含笑,仿佛感到新奇:“我的心血与精魂,竟养出一个这样的东西?” 镜灵怨恨地说:“为何我无法吞吃你。” 贺兰危斜躺在美人榻,闭上眼,语调懒散:“我听闻,若将心血喂养法器,养出器灵……器灵便可帮我做一件事。” 镜灵幽幽道:“代价是让我吞掉你。” 镜灵没有说谎。 只要它吞了贺兰危,它就不用被困在镜中了。 它因贺兰危和心魔镜而生,是器灵,也确实可以与他交换,帮他满足一个愿望,不过这愿望必须和心魔镜有关。例如心魔镜的功效是令人看见过往,他便能帮他看见过往。 但心魔镜不止有这样一个功效。 心魔镜功效很多,只要和心魔镜有关,它都可以满足他。 它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他到底还有什么执念? 它问贺兰危:“你想让我做的事,和你总在幻象里看见的那个女人有关系?” 贺兰危:“算吧。”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75节 它问:“你爱她?” 贺兰危想了很久。 他闭着眼睛。 贺兰家这位家主,从前是不可一世的傲慢天骄,如今看起来却有些苍白虚弱,如今甚至叫镜灵帮他做一件事,以至于镜灵有时候都忍不住想,他不会是故意养着它的吧,不是吧? 他都已经半疯不疯了。 他清醒时都已经不会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了,甚至他连清醒时的事都记不住了,他神智混乱,此时此刻,倘若他再闭一闭眼,等他再疯一下,又或是再睡一觉,醒来也不会记得现在的事。 应当不至于。 一个疯人,记忆都不连贯,得是多深的执念,才能记得要算计它? 不至于。 镜灵又看他。 他闭着眼睛,没出声。 就在镜灵都以为他是睡着了,不会回答它那问题的时候。 它听见他的回答:“或许我只是喜欢被她爱着的感觉。” 是吗? 倘若只是喜欢被爱的感觉,他看见的幻象,更应该是有无数人来如她一般爱着他。 又为何他这些年半疯不疯,看见的所有画面里,都只有那个女人? 镜灵不再问。 它开始说正事:“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贺兰危慢条斯理:“无妨,与我立心契吧。心契生效后,你将我吞去,自然也会知道我要你做什么。” 高高在上的公子哥,这时候说起话来还是盛气凌人的语气。 镜灵感觉自己在被使唤。 它很不爽,但还是与他立下了心契。 然后它变回了一片湖泊的样子,就在贺兰危院子外,这样比较方便它吞噬他。 让他投水,然后一点点蚕食他的血肉。 投水后。 会最后一次看见心中所执。 这样死得并不算太痛苦,即使是被一点一点撕碎了吞尽了血肉,但见心魔执念,也足够麻痹一点痛苦。 镜灵以为,贺兰危所说的,他所执着的是那个女人的爱。 那么按道理来讲, 贺兰危投水之后,会再一次感受到他所求的,他既只喜欢被她爱着的感觉,便会体会到她爱他时的情景。 贺兰危亦如此想。 可是当他一点一点走进湖里。 冰冷如镜的湖水淹没头顶,意识昏沉的时候。 他摸到了一团火。 灼烫,明亮,永远不会熄灭的火。 …… 镜灵一点一点吞尽了贺兰危的血肉。 心契生效。 它本以为不会是什么太过分的要求,然而这一刻,它才知道,这疯子的要求是—— 时间倒转。 他要,再一次看见她。 心魔镜可溯过往。 可是它与贺兰家渊源颇深,也只有贺兰氏人知道,这件法器能回溯过往,生出器灵后,效用加强,便也能回溯时间。 但时间回溯,镜灵也会一同消失,它发出尖锐的咆哮,目眦欲裂,这个扭曲的疯子,真的用自己的精魂与心血喂了它这么多年,偏执、疯子!疯子!!!有病!!!!!! 然而心契已立,它吞下那疯子的血肉,已然无法反悔。 …… 贺兰明辞死后,其子贺兰危继任家主之位。 然此人疯癫。 此后闭门不出,神智恍惚,时而对着空气说话,全然不似曾经模样。 许多年后。 侍从们看见他院前,突然多出一片湖泊。 贺兰危走进湖中,投了水。 须臾后,湖水翻起巨浪,竟如海浪一般,仿佛下面有一只愤怒至极的怪物,正发出尖锐的哮声。 第二日。 那片湖泊消失无踪。 侍从们望向那处。 贺兰危不见所踪。 只见一具躯体,血肉殆尽,只剩其骨。 来不及惊叫。 所有人被定格在原地。 时间却好像从此停格,再也不会往前流动。 第125章 当牛做马 高下立见 不久前, 谢延玉问过他。 她问他,前世她死后发生了什么—— 贺兰危回答她不记得了。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关于那段时间,他知道自己活着,但如果去回想发生过什么事, 记忆就好像被浓雾蒙上, 一片空白, 即使拼命地想,也只能想起那枚香囊的触感,不是什么很精细的布料,指尖抚上去能感觉到一点粗粝感。 在她死前的记忆里, 也偶尔有这样空白的片段。 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此刻, 再次从心魔镜中看见了过往, 才又将那些事想起来。 莫名的,他很在意前世投水后,感受到的最后的幻象—— 一团火。 他投入水中, 冰凉湖水浸过四肢,没过头顶。 可他摸到了火, 仿佛触碰到灼烫的触感,这令他无端想到飞蛾。 他眼珠转动, 看向自己的手。 * 传言说天云秘境很危险。 因为这里凶兽很多。 倘若换做以前,谢延玉是真的会感觉到危险。 但如今她修为已有金丹,再破几境就元婴了, 一般的凶兽, 她倒还真的不是很怕,在它们靠近她之前,她一套剑招就能将它们杀尽。 所以这秘境对于她来说,就不算很危险了。 唯一危险的, 应该就剩下个心魔镜。 但她也没准备自己拿心魔镜。 她让贺兰危去拿,看见他走近心魔镜幻化成的湖泊,然后身影消失在了湖泊中,便知道他是被拉入镜中了—— 也不知道会在镜中经历什么。 系统说:【按照心魔镜的设定,他会先看见自己前世今生的所有画面。】 谢延玉:我之前问他我死后发生了什么,他说他忘了。被心魔镜拉进去以后,他会把这些事想起来? 系统说:【应该会。】 谢延玉轻描淡写:哦。继续说。 系统又翻了翻剧情:【看见前世今生后,会被拉入心魔幻境里,可能会被放大心中的恐惧,甚至可能喂养出一只心魔。如果想要拿到心魔镜,就需要杀掉心魔,或者与心魔共存。】 它说:【你前世夜盲,应该是进了镜中,被催生了心魔,但杀不掉心魔,最终和心魔共生了,所以你的夜盲无论如何也治不好。】 谢延玉点头。 原剧情中并没有写她在天云秘境中经历了什么。 但如今结合实际情况看起来,天云秘境并不是那么危险,那么凶险的地方应该就是心魔镜中。 不过如今也不是她去拿镜子,镜中再凶险也对她没什么影响。 就是希望贺兰危别死在里面,若是死在里面了,她的镜子就拿不到了。 这里实在太安静。 谢延玉坐在湖边,望着平静如镜的湖面,思绪乱飘。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76节 但没过多久,她好似听见一点奇怪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在晃。 是很轻微的声音,甚至都要被周围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遮住了。 她回头看—— 什么也没有。 根本辨不清这声音的来源。 * 与此同时。 李珣的剑仍旧横在沈琅脖子上。 他没立刻答应沈琅的要求,而是从上自下,看了对方好半晌。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 贺兰危固然该死,沈琅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提出要合谋处理贺兰危,谁知道憋着什么坏? 说不准拿他当刀使呢,想借着他的力除掉贺兰危,然后反过头来再把屎盆子扣他头上,然后自己干干净净地去勾引青青。 李珣冷眼盯着他,冷笑:“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你当我蠢?” 沈琅慢条斯理:“哦,那你一个人杀得了贺兰危吗?” 这话一落,李珣算了算。 他与贺兰危修为相当,还真的杀不了,至多是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而即便是沈琅,修为比贺兰危要略高些,也极难杀了贺兰危。 修士修到元婴五境以上,已算近仙了,哪怕与化神期的修士打,也很难说谁能杀了谁,拼尽全力去打,结果通常也就是两败俱伤,一个伤得重点,另一个伤得轻一些。 若要杀了元婴五境的修士,至少也要大乘期的修士了。 但当世并无大乘修士。 真要算起来,青青身边这些人,他一个都杀不了—— 除非他自爆真元,拉着他们同归于尽。 但他暂时不怎么想死。 李珣安静下来,神情阴霾,盯着沈琅。 显然是极其不悦,他手中的剑甚至直接压到了沈琅的脖子上,压出一条血痕来:“我和他联手先杀了你也一样,憋着坏水的贱东西,你比他更该死。” 空气里一阵安静。 但也就是这时。 沈琅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细小的动静,眼睛突然眯了下:“不对劲。” 李珣冷笑:“少放屁,哪不对劲?” 沈琅没有出声。 他的眼睛有一瞬变成了蛇类的竖瞳,动物的本能令他感知到危机。 片刻后,他像是想到什么,一甩袖子,突然要推开李珣压在他脖子上的剑:“收剑,带我去找她。” 李珣一顿。 他都快听笑了,原本想说他这借口拙劣,怕了就投降自尽去,别拿她当借口。 然而话未说出口,下一秒,他突然听见一点细微的声响。 听起来像远方地动了—— 是青青刚才离开的方向。 通感符攥在手心,他感觉到她似乎奔跑起来了。 他顿了下,迅速收了剑,烧了通感符,火焰燃烧间,幻化出一道流光。 那流光能引路。 光把路引向她所在之处。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消散,变成一种暂时性的和谐,李珣烦躁道:“这个方向,走。” * 摇晃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响。 心魔镜幻化出的湖泊前,直接地动了。 毫无预兆,几乎是在声音变响的一瞬间,谢延玉就感觉到地面开始震动,越震越猛,脚下直接裂开了一条缝! 她瞳孔骤缩,整个人陡然感觉到一阵失重感, 还好动作快,太阴出现在手中,剑是名剑,削铁如泥,刺入了山石中,她才勉强撑住身体没掉下去。随后,她又借力跃起,回到地面,然而周围震感不断,她足尖点着地面,踩到几乎要歪倒的树上,往没有地缝的地方跑。 但仿佛她跑到哪,地动就跟到哪, 脚下的树极速倒地,随后地面裂开更宽更深的口,她不得不一直奔跑着来避免掉下去。 没过多久便快要脱力了。 感觉到脚下这棵树也要歪倒入地缝,她身体跟着下陷,但千钧一发那刻,她身体被人拎起来—— 抬眼一看,就发现是李珣与沈琅过来了。 * 沈琅是妖族,会瞬移之术。 被他拎起来的那一刻,谢延玉便出声,叫他带她离开秘境。 于是下一秒,沈琅带着她,身体化作一阵烟,不过眨眼间,两人就出现在了秘境外面。 再往秘境的方向看,就能看出整个秘境似乎都在晃动、崩塌。 没过多久。 李珣也御剑出来了,往秘境那看了眼:“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地动?” 是很随口的一句话。 但谢延玉闻言,却若有所思。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心里叫了系统一声。 系统:【啊。】 它回了她一声,好像有点呆滞。 不过好歹是回应了。 之前在上清仙宫的秘境中,发生过类似的事。 那次她找了间厨房,想用锅具将驱蛇草煮成水,但刚进去没多久,厨房门就自己关了,她脚下多了个传送阵,莫名其妙将她传送到杀阵里去了,在心里叫系统,但系统没有声音,像消失了一样。 她直接问:为什么我每次进秘境都好像有东西要弄死我一样? 这话问得很直白了。 又问到系统不能说的事情了。 它原本不打算回答,但视角切出去,看了看她的表情,想了想,但最终还是半遮半掩说:【应该是因为你剧情没推完。】 上一世她死后,剧情基本也崩完了。 这条世界线因此算作是崩塌了,这世界原本也要被毁灭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时间莫名其妙回溯,一切又重来了一遍。 但重来归重来,到底也是二周目,必须要将剧情线修复才行,哪怕有点出入,但大剧情点契合也行,系统都没想到她推个剧情能搞出那么多花样。 但不管怎么说,推了就行。 如果剧情线不推满,进度不推到和原剧情中一样,这条崩塌的世界线没被修复,别说是她了,它也得跟着一起被毁灭。 虽然它是一团数据,但它也挺怕从此以后消失的。 有时候它看着谢延玉,会觉得或许她是对的。 书中的人物都能有自己的思维,它作为一团数据和代码,怎么就不能有自己的情感,怎么就不能怕死了? 它觉得它应该很看不惯这个炮灰女配。 但时间久了,想一想,它其实没有办法再做到像最初那样,将她看作一个冰冷的符号。 想到这,系统叹口气。 【我也是才知道咱们进个秘境都会出事,上次你进秘境,我还死机了。反正,解释起来很复杂,你别管了,我也不会害你,应该是秘境这种地方不能完全被这本书里的世界规则支配,所以容易出意外,你以后不要再去任何秘境,好好把剧情点推完,我让你成仙就没事了。】 它的话半遮半掩。 谢延玉听了一耳朵,听见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但因为信息不全,所以甚至因此感到了一点茫然。 但她也来不及再刨根问底。 因为她瞥见前面秘境里似乎还在晃,突然想起贺兰危还在里面—— 她的心魔镜! 前面两个人。 李珣和沈琅都在。 她视线在两人之间绕了一圈,最后和沈琅说:“你再进去一趟。” 这怎么不算更信任他呢? 在李珣和他之间,她选了他。 沈琅目光变得温和。 他从李珣那边感觉到了一点杀意,但并没有看李珣一眼。 而是温声问她:“要我进去做什么?”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77节 但下一秒。 就听见她说:“你去看一下贺兰危在不在里面,在的话把他也救出来。” 这话一落。 沈琅脸上笑意僵了僵。 同时听见旁边,李珣那传来一声扭曲的嗤笑—— 好像对她要救贺兰危的行为也感到不爽。 但不爽的同时,又没忘嘲笑他,有一种扭曲的得意。 嘲笑他被她选去,当牛做马,救她另一个男人,她更心疼谁高下立见。 ……贱人! 第126章 这么喜欢勾引女人 把他卖到窑子里…… 谢延玉让沈琅去找人, 主要是因为他是妖族。 妖族有瞬移之术。 秘境之中在地动,若要带人出来,瞬移比御剑要快得多。 其次…… 谢延玉觉得,比起李珣, 沈琅要更好操控。 不管前世如何, 至少今生,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无条件遵从。 然而事实却是—— 他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听话。 * 秘境里还在地动。 但比起刚才,地动的程度已经好上了许多。 沈琅走进去,只感觉到地上一些微弱的震动。 之前的裂隙还横陈在脚下,深不见底, 但却也并没有新的裂缝出现在地面上。 他回到了之前找到谢延玉的地方。 这是一片林子。 因为地动, 周围的树木稀稀拉拉倒了一片, 要么就是横七竖八拦在路上,要么就是倒着栽进地缝里,周围还有一片雾, 因此走在这里,需要格外小心。 往前走了一会。 他发现林子深处, 之前那片湖泊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 一片血泊。 贺兰危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里。 沈琅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的样子。 之前他情丝蛊发作,被谢延玉关在藏书阁里, 是沈琅去藏书阁把人带回来的,那时候的贺兰危已经很狼狈,但也不如现在狼狈。 此刻。 他身上浅青色的衣服都被鲜血染透, 几乎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上面有大大小小的破口,身上全是皮开肉绽的伤口,甚至连那张让人挑不出错处的脸,此刻也血痕斑斑。 他一动不动, 手里好像死死抓着什么东西。 这模样,只能看出还活着,但因为眼睛闭着,所以也看不出他是昏迷着还是醒着。 看起来很虚弱。 ……很容易就能被杀掉的样子。 沈琅脚步微停。 站在远处看了一会,随后他才缓步走过去。 鞋尖踩过血泊,被浸上血迹,他踹了贺兰危一脚,然后才弯下身。 大概是没彻底昏死过去。 贺兰危动了下。 他眼睫上都沾了血,抖动了一下,然后才勉力睁开眼—— 但眼前是一片黑暗。 通常人闭上眼的时候,若是眼前光线亮,还能看见一些血管的形状,又或是透着红的肉色血色,但此刻,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颜色也看不见,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 不。 说是黑,也不贴切,更贴切一些的形容,是一片虚空。 他看不见了。 贺兰危很恍惚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看不见了。 他的思绪很迟缓地运转起来。 几个念头从脑中滚过,最终思绪定格在一个念头上—— 这感觉与夜盲是一样的吗? 上一世她每当夜里,也是这样的感受吗? 他分不清。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瞎了,还是夜盲,因为看不见,所以他分不出此时昼夜。 但他能感觉到,身边有人。 他睁着眼,看不见,却能感觉到面前有微弱的气流。 好像有人伸手在他眼前晃。 他顿了下,张了张嘴,声音嘶哑虚弱,如同沙砾无力蹭过地面:“谢延玉?” 前面没声音。 贺兰危此刻应该有许多念头。 他迟钝地想,他应该恨,或者应该怨,因为他成了一个看不见的残废,和从云端跌落有什么区别?他应该有一些自厌的情绪,或是其他极端的、激烈的情绪。 但可能因为伤太重了,他没什么力气,以至于那些激烈的情绪都生不出来。 他此刻甚至虚弱到画不出一张明心符,眼前是深切的虚空,他只感觉到茫然。 因为迟迟听不见她的回音,他开始有些慌张,一只手往前探,甚至带了一点讨好的味道:“为什么不说话?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你答应过我的,若我拿到,你就要——” 你就要喜爱我。 你就要兑现你的诺言。 他想这样说。 但是话还没说完,他摸到冰凉的触感—— 虽然她平日里体温很低,但这并不是她的手。 他摸到的东西,冰凉,且薄韧、尖锐。 是……剑锋。 也就是这时候。 耳边终于传来很轻的一声嗤笑:“她就要什么?别做梦了,还以为她会来找你吗?” 是沈琅的声音。 贺兰危愣了下:“她呢?” 他手掌握着剑锋,因为受伤太多了,能感觉到皮肉被划开,皮开肉绽,但他痛觉有点麻木了。 也就是这一瞬间,沈琅将剑抽出来,将他手掌皮肉划得更开,然后把剑压在了他的丹田处。 贺兰危看不见。 只能感觉到剑锋压上丹田,他又一次听到皮肉被划破的声音,但是她呢?他听不见她的声音,她真的没来。 他迟钝地意识到这一点,随后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眼下好像有温热湿润的东西滑过,是血吗?他目不能视,因此甚至看不见面前沈琅眼里他自己的倒影,不知道这不是血,而是眼泪,他看不见的眼睛在流血泪,只能听见沈琅在他耳边阴冷道: “她叫我来杀了你啊……” * 谢延玉在秘境外等了一会, 但好一会,都没见到沈琅带人出来。 ……为什么还不出来? 沈琅不是会瞬移吗?带个人出来,不过眨眼间的事。 还是说,贺兰危还没拿到镜子,人还在心魔镜中,沈琅找不到他人? 她有些焦躁了,时不时往秘境的方向看一眼。 她身后, 李珣看见她的动作,脸色有些阴沉。 但转念一想,沈琅之前就说要合谋处理掉贺兰危,进去这么久还没出来,说不定这时候正是在秘境里与贺兰危厮打呢,两个贱货打去吧,死哪个都不错,要是两个都死,那更是双喜临门,他放鞭炮庆祝。 他想到这,又爽了,脸色勉强好看一些。 随后他伸出手,拉了下谢延玉袖子。 谢延玉疑惑回头:“怎么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78节 李珣慢条斯理:“他要是找到人了,自然会出来,你在这急有什么用?要不我们先去天剑宗。” 这话倒也不是毫无道理。 在外面干着急,确实没什么用。 谢延玉正要答应,但也就是这一刻,她脑子里突然爆发出尖锐的系统提示音:【检测到贺兰危生命垂危!】 系统尖叫:【不行不行,你快点让李珣进去,我怀疑沈琅阳奉阴违,要弄死贺兰危!!!!贺兰危绝对不能死,他要是死了,剧情线就残缺了,你能不能飞升先不说,世界线可能就、就要崩了啊!】 这有点太突然了。 谢延玉被系统嚎了一嗓子,怔了下。 下一秒,又看见李珣伸手掐她脸,嘴巴一张一合,好像还在说话。 她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李珣顿了下。 然后他盯着她,阴森森地:“我说,我们先去天剑宗,你传讯符给他留一条消息,叫他找到人了直接来天剑……” 他话说到这。 却被她打断。 随后就听见她道:“不行。你进去找一下吧。” 这回换成李珣愣了下:“啊?” 谢延玉重复道:“你进去找一下他们吧,把贺兰危带出来。” 就这么一会,她已经理清楚了思绪。 刚才还有点怔愣,这时候说话却极为有条理。 李珣微垂着眼帘,金褐色的眼睛与她对视,将她的脸从眉到眼看了一遍,确认她是认真的。 随后他直接气笑了:“我?你让我干什么?” 谢延玉:“……” 谢延玉懒得和他再掰扯。 她不能让贺兰危死了,就是这么一小会,系统又在她脑子里提升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声音尖锐,听得出来贺兰危是真的快死了,再去晚点她的剧情线就完蛋了。 她眉目间因此表现出一点不耐烦来,直接把李珣掐在她脸上的手给拍开,然后转身又要往秘境里走。 管不了这么多了,她一边往里走,一边摸出传讯符,给沈琅编辑消息。 但还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 她被拉得踉跄了一下,回过头就对上李珣血红的眼。 他阴沉沉地盯着她,额角的青筋都爆出来,怒声道:“在这呆着。” 他按住她的肩。 半晌后,胸腔起伏,咬牙切齿:“谁说我不去了?我过去。” 谢延玉:“……” 看出来他真气得狠了。 说完话,一拂袖便又往秘境那方向过去,也不理她了。 等他没走出几步,谢延玉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他:“李珣!” 李珣脚步停了一下:“又干什么啊?反悔了?” 他说完话,没忍住又回头看她。 结果一转过眼,又看见她摇了摇头。 下一秒,就听见她说:“要活的。” 李珣一顿。 这回直接把袖子甩得猎猎作响。 * 就算是受了重伤,贺兰危也挺难杀的。 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又与沈琅缠斗起来,像疯狗一样,但到底受了重伤,即使回光返照一样,也撑不了太久。 因此。 沈琅一剑,又将他掀到了地上。 这一回,贺兰危好像真的晕过去了,浑身是血,连一点挣扎的动作都没有。 沈琅再一次将剑压在他丹田上。 但要捅下去的时候,又一次被打断—— 斜里突然传来一阵破风之声。 有人一鞭子挥过来,缠住了他的剑,制止了他的动作。 用鞭子的人并不多。 此时此地,还能有谁? 沈琅阴着脸,一回头,就看见李珣:“你干什么?” 李珣慢条斯理扯了扯鞭子:“看你传讯符。” 沈琅没动作。 李珣便将视线一转,落到了贺兰危身上。 就看见贺兰危躺在血泊中,看起来十分凄惨。 他手有点痒痒,真想上去补两刀。 捅死这个贱人算了,反正青青也不在,谁能知道他把人给弄死了呢?说不准就是这贱人命薄,受个伤就死了,这总不能怪到他头上吧? 再不济。 把屎盆子往沈琅脑袋上扣呗。 李珣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杀过很多人,很多很多人,比沈琅亦或是贺兰危谢承瑾他们杀过的人都多得多,手上沾满了血,怎么杀的都有,他灭人满门,连条狗都不放过,还怕杀一个贺兰危吗? 他捏着鞭子的手松了松。 但下一秒,他脑中又陡然滚过个念头—— 为什么同青青说喜爱她的时候,她并不那么信? 李珣不止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了。 他心中隐约有个答案,很模糊。 但他顿了下,还是又捏紧了鞭子。 算了。 遵从她的意见。 不杀就不杀,少杀个人积阴德,改邪归正一天。 他一甩鞭子,把沈琅的剑给打开,顺势抽了贺兰危一鞭子,虽然人没杀,但成功在对方血淋淋的身上多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然后和沈琅说:“她不让杀。” 这话一落。 贺兰危的手动了动。 沈琅垂下眼,终于看清他手掌心死死捏着的东西,是个镜子。 这东西,是谢延玉要的东西。 他原想杀了贺兰危,把东西拿给谢延玉,但不知道贺兰危究竟怎么回事,人都已经晕了,却还死死抓着这东西不放手,手指和钢筋一样纹丝不动,怎么掰都掰不开。 因此, 沈琅决定先杀了他。 等杀了他,如果还掰不开他的手,就把他手砍了,指头一根根剁下来。 但没想到这时候,贺兰危的手却松开了。 好像即使昏过去了,也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听见她不让人杀他,手就松开了。 沈琅弯下身,将他手指掰开,然后把镜子给拿了出来,声调冷冷,和李珣说:“不杀了他,就由着他在她面前晃?延玉想要这镜子,好像还答应他了,若他拿到这镜子,就——” “就什么?” “不知道,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无非就是勾引她吧。”沈琅将镜子揣好,然后又重新拎起剑,转眼一看,就看见李珣脸色又黑了,然后他轻飘飘地:“真不杀么,倘若不杀,往后他在她面前晃……” 话音未落, 李珣直接上来一脚,踢开了他的剑。 “听不懂话?她不让杀,蠢货,你就会杀人吗?!” 沈琅一顿。 他从李珣的话中,察觉到一点奇怪的意味。 沈琅安静片刻,然后道:“剑尊何意?” 他转头看李珣。 黑暗中,两人目光交汇,原本还恨不得捅死对方的两个人,竟仿佛在此刻结成了脆弱的共盟。 因为他听见李珣说—— “不杀他,还不能将他发卖了吗? “这么喜欢勾引女人,把他卖到窑子里去啊。蠢货。” 第127章 满肚子坏水 下作玩意 杀了贺兰危。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79节 卖了贺兰危。 两个选择, 无非取他性命让他死,和留他性命让他活。 结果确有不同。 但…… “我当是多聪明的法子,”沈琅轻嗤了声,睨着血泊里的贺兰危, 语气淡淡:“你将他卖了, 与我将他杀了, 本质上并无区别。延玉要我把他救出去,带一具尸体出去,她还能见到他人,卖了, 你怎么和她解释?” 沈琅并非什么好人。 李珣其实没少听过关于沈琅的传言。 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性情残忍高傲, 骨子里带着大妖的傲与蛇类的冷血, 将旁人视作蝼蚁,平日里戴着面具示人,也不过是因为他这张脸太过美丽, 总惹人注目,他深觉厌烦, 觉得旁人不配盯着他的脸看。 他不过是在青青面前表现得温柔顺从而已。 但凡不在她面前,他就会换一副姿态, 如同现在这样—— 因为知道她不在秘境里,所以准备直接杀了贺兰危。 先杀了贺兰危,再带出去, 然后只要露出悲伤的样子, 装出弱柳扶风的可怜模样,流几滴眼泪,和她说这秘境里实在太危险,贺兰危的命实在太薄, 伤势实在太重,他进去的时候贺兰危就已经死了,他没能把人救活…… 这类的话随意说几句。 谢延玉并不知道秘境里发生过什么,又怎么会怀疑他? 他仍旧能在她面前保持温和顺从的好印象,博她的喜爱,而贺兰危死了,往后不会再勾引她,不会再分走她的注意力,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 说到底,贺兰危这样修为的修士,放在平时是杀不了他的。 若不趁他现在重伤取他性命,往后都难杀了。 李珣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确实天时地利。 这个装货。 但李珣还是冷笑道:“说你蠢,不是说你这个办法蠢。说你蠢,是因为你好像不知道,她察觉到你的意图了。” 他看着沈琅:“不然你猜她为什么让我来这?” 这话一落。 沈琅猝然看向他。 李珣擦拭鞭子上的血迹,又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找我合谋要杀贺兰危的事,我半个字都没和她透露。我本来还等着你把这贱人杀了,我好坐收渔利呢。啧,真是废物。” “那她如何会知道?” “我哪知道。可能你蠢,杀意表现得太明显,她不怎么信任你。”李珣随意道。 但如果她不信任他,一开始便不会让他来找贺兰危。 沈琅觉得有些许不对。 再之前在天都的时候,她和贺兰危谢承瑾一起去填补妖界封印的那次也是,她已经晕过去了,贺兰危也晕死过去了,那时他想趁机杀了贺兰危,她竟然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中拽着他,不让他动贺兰危。 一次如此,他只当是巧合。 两次如此,就不是巧合了。 但不管怎么想,这件事都过于匪夷所思,她好像能精准地感应到他要对贺兰危下手。 倘若真是如此,那他要在这杀了贺兰危,确实不可行。 沈琅若有所思。 随后,他缓缓将剑收起:“你卖了他,你如何卖?若把人带出去,她不会让你把他卖了。不带出去,如何给她交代?” 李珣听笑了。 金褐色的眼眸不屑地眯起来,看了眼贺兰危,又看了眼沈琅。 这是一种很不屑的,看着蠢货的表情。 沈琅当他有什么好办法。 但随后听李珣刻薄道:“我都出主意了,怎么执行还要我来想吗?蠢物,不知道如何给她交代你就现在想啊,你长脑子是用来看的吗?还不如我那几个手下!” 沈琅:“…………” 沈琅满怀恨意地看着他。 周围林叶簇簇。 气氛又生出一种剑拔弩张感,空气里杀意锋锐。 倘若不是还有个贺兰危要处理,这两人怕不是又要打起来。 半晌后。 沈琅道从袖子里摸出心魔镜。 他拿着东西,给李珣看了一眼: “那就说,你我二人一同,在秘境里找遍了,只看见这个镜子,没看见贺兰危。我先出去把镜子拿给她,和她说你留在秘境里找人,然后我把她先带走。” “然后呢。” “等我带她离开后,我会传讯给你。届时,你再把贺兰危带出去,封住他修为,找个地方卖了,卖远一些。到时候你再和她说,秘境里找了好几遍,没找到人,可能是地动,掉进地缝里去了。” “嗯,继续说。” “她要见他的人,之后再找个由头,带她去窑子里看一眼。等她瞧见了贺兰危的丑态,发觉他成了个伎子,不干不净,就算再将他赎回来,这贱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如何与你我争抢?” 不错。 天衣无缝。 李珣看了他一眼,啧了声,评论:“满肚子坏水,下作玩意。” * 谢延玉在外面等了一会。 等到她开始有点不耐烦了的时候,看见沈琅出来了—— 但就他一个人。 她视线越过他肩头,看他身后,想看看一会还会不会有人出来。 但是等到沈琅都走到她近前了,也没看见别人。 就听见沈琅温和问:“怎么了,在看什么?” 谢延玉顿了下:“就你一个人吗?” 沈琅嗯了声。 谢延玉刚想说点什么。 但还不等话说出口,下一秒,就感觉到手里被塞了个东西。 冰冰凉凉,是金属的触感,边缘圆润。 低头一看。 是个小镜子,巴掌大小。 然后又听见沈琅的声线响在耳边:“在秘境里找到了这个,但没找到贺兰公子,不过,这东西应当是他留下的。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看着是个法器,我便先拿出来问问你。剑尊还在秘境中,他继续找贺兰公子。” 一句话将事情解释得清清楚楚。 但不知道为什么,谢延玉觉得有些奇怪。 系统:【哪里奇怪?】 谢延玉:我很了解李珣。 系统:【嗯。】 谢延玉:感觉他没这么听话。 系统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李珣这人就是头倔驴,叛逆得很,脾气又烂。 前几天还把贺兰危殴打一通,现在沈琅都出来了,他居然还乖乖留在秘境里找人?这人能这么勤恳吗? 它嘶了声:【也是啊!】 它想了想,越想越奇怪,刚想问谢延玉要不要给李珣传个讯。 但这话还没说出口呢,就看见谢延玉又垂下了眼—— 她把注意力挪到了手中那镜子上,不准备继续再深究。 这镜子就是心魔镜,她来这秘境的目的就是它。 现在想要的东西拿到了,倒也没那么关心贺兰危人在哪里了。 总归眼下,系统没有再说他性命垂危了。 看来一时半会死不了。 和她目的没关系的事情,她没那么关心。 于是她没有再问什么,甚至都没有对那句话表露出一点疑心,将镜子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看了一通后,揣进了袖子里。 这镜子虽在她手里,但不知道要怎么启用。 她想到要翻一翻原剧情。 因此,嘴上就显得冷淡,敷衍了沈琅一句:“行。” 但这话落下。 却看见沈琅脸色变得奇怪。 他神态仍旧温和,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眼睫垂落下去,显得有些可怜。 然后就听见他小心翼翼问:“是我惹你不高兴了吗?” 谢延玉:?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80节 谢延玉没理解:“为什么这么问?” 沈琅又抬起眼看他。 琥珀色的眼睛很漂亮,此时有些微微泛红,氤氲出一点水雾,好可怜:“是我方才的话哪里说得不对吗?好像那句话说完,你就有些……冷淡。” 那是因为她的心思不在这里了。 她在琢磨这心魔镜要怎么用。 但沈琅这反应是否有些太过度了? 她也不是第一次敷衍他了,往日里他都是很温和地,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会多问一句。 但今日却敏/感得过分了。 好像原本就有些不安。 他在不安什么? 谢延玉看着他,不置可否。 便看见他拿出了传讯符,上面有一条讯息。 是她发给他的。 之前听见系统提示,说贺兰危生命垂危,她给他传了一条消息。 但那条消息没编辑完,就编辑出来一个字,然后李珣就拉住她了,于是沈琅那里,也就收到了一个字—— 【你。】 这时候。 沈琅将这条消息拿出来给她看:“剑尊同我说,他会进秘境,是因为你怀疑我会杀了贺兰危。” 他这张脸原本就长得很好看,阴柔漂亮,温柔如春水,很有欺骗性,这时候眼眶微微泛红,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得你不相信我?” 他要杀贺兰危,这不是错。 但他担心她知道。 方才在秘境里和李珣的对话,令他意识到,即使她不在,她或许也能精准地感知到他要杀贺兰危,他在阳奉阴违。 一出来。 她的态度就变得冷淡。 仅仅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他便快要发疯了,无法控制地想要试探。 他有些害怕。 她撕掉他这一层温和漂亮的皮,会看见他下面发黑的心和冰冷的骨头,会发觉他也不是一个那么温顺听话的人,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不如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温顺,他恶毒冰冷,会扭曲地嫉妒旁的男人,吐着信子亮出毒牙,寻找合适的时机,取对方的性命。 怕她因此丢掉他。 悬而未决向来最折磨人,她不说话,他感觉到周围空气越来越稀薄,他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他指尖发凉,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掌心。 然后听见她说:“刚才冷淡是因为我在想别的事,别听李珣瞎说。” 沈琅松了一口气。 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终于从水里探出头,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但下一秒,她一句话,好像一双手,又把他脑袋重新按进水里去了:“但我确实不太相信你,因为你之前隐瞒了妖的身份,又扮作侍从跟在我身边。告诉我,你还有别的事骗我吗?” 沈琅突然感到无法呼吸。 第128章 低贱的 货物 谢延玉知道沈琅不安。 他应该瞒了她一些事。 但他能欺骗她的事情太多了, 她不会读心,更不可能猜得出他究竟大大小小都瞒了哪些。她所知道的,他欺骗她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他的身份。其余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也不会很在意。 眼下问这话也没想诈他什么。 无非是气氛到了, 随便敲打两句, 也没准备要他真的承认什么。 她逐渐学习到,若要让谁更听话,就要让对方心中存有一些恐惧。 此刻看见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她轻飘飘地:“逗你的。” 随后。 她如愿地看见, 他脸色变得更苍白。 * 周围安静下来。 谢延玉又将心思放回心魔镜上。 她翻了翻原剧情, 试图找到启用心魔镜的法子, 但翻来找去,并没有找到什么太详细的步骤。 原文只有在贺兰危给怡夫人用心魔镜的那段剧情里,一笔带过了心魔镜的用法, 提到了与血有关。 但具体是如何有关,如何用, 却也没详写。 于是谢延玉把沈琅的手指刺破,滴了一点血到镜子上。 但镜子没什么反应。 她又刺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滴了一滴血到镜子上。 仍旧没反应。 看起来,即使启用的方式和血有关,但直接滴血到镜子上是行不通的。 但最简单的方法行不通, 其他千奇百怪的方法, 她也很难猜。 直接问贺兰危,对她来说会更方便一些。 于是她低着头思忖片刻,又把传讯符拿了出来。 然后她给李珣发过去一条讯息:【找到人了吗?】 很快。 那边发过来一则视讯请求。 谢延玉见状,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毕竟寻常人平时很少用视讯沟通, 若只是传递一些消息,传文字消息就够了。 她接通了视讯。 下一秒, 就看见李珣的脸贴在传讯符边。 他样貌是很不错的,骨相深刻,唇红齿白,从少年时期起就很好看,而她少年时期,面黄肌瘦,头发也枯黄,那时候即使与他一起走在街头,也像两个世界的人,总引人回头,路人们会投来一些奇怪的目光,像是疑惑他为何与她走在一处。 如今他这张脸,稚气彻底脱去。 变得更锋锐,更招摇,金褐色的瞳孔像璀璨宝石一样。 现在整个人贴在传讯符前面,导致从她的视角,能看见他的脸占满了她自己的整个传讯符,还挺有冲击性。 谢延玉指尖顿了下。 然后她将传讯符拿远了一点:“怎么了?找到了?” 他都传视讯了,她怎么回事啊? 第一句话还是问贺兰危。 李珣有点不爽,又把脸往传讯符上贴了贴,整张脸占满了传讯符里的每个角落,感觉随时要从传讯符里爬出来,然后道:“没找到啊。” 他一边说,视线一边视线不着痕迹往下,瞥了眼血泊里的贺兰危。 然后一抬脚,往贺兰危的伤口上用力碾了碾。 嘴上和她说话的语气却慢条斯理:“秘境这么大,刚才还地动了,哪那么容易找。” 谢延玉:“……” 她偏了偏头:“那你给我传视讯干什么?我以为你有重要的事要说。” 李珣:“有啊。怎么没有。” 谢延玉:“那你说啊。” 话音落下。 李珣顿了下。 他的传讯符上,能看见她那里的实时画面,因为他凑得离传讯符太近,所以金褐色的眼睛里能映出她的倒影。谢延玉看见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话还没说出来,好像自己耳朵尖尖就有点红了,但也可能是他那里光线太暗,她看错了。 最终他像是欲言又止。 像是想了一会,才又说:“我是想说,你为什么还在秘境外面干等着啊?那破地方能呆人吗?飞沙走石的太阳还大。” 这话仔细一听,还有些体贴的意味。 从李珣嘴里说出来,很罕见。 但不提合谋发卖贺兰危的事,他原本也想先带她去天剑宗,天云秘境外面荒芜得要命,什么狗屁环境,并不适合久待。 于是他话音顿了下。 然后才继续道:“秘境里这么大,谁知道我要找到什么时候。你那侍从不是出去找你了吗?一点眼力见也没有,不知道先带你找个地方休息吗?你要他和你一起先去天剑宗算了,我找到人就——” 话音未落。 他看见一只修长漂亮的、男人的手,轻轻捏住了青青的手。 沈琅在她身边,低声道:“剑尊说得有道理,不如咱们先去天剑宗?” 传讯符的画面中,能看见沈琅此时的姿态。 他模样十分温顺,一张极有欺骗性的脸此时面目柔和,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春水又或是神明,与之前在秘境里那副阴寒恶毒的阳奉阴违模样判若两人,完全是两模两样。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81节 装货。 就会在她面前装。 李珣阴森森地盯着沈琅的手,如果不是眼下还要和这贱人合作,先把贺兰危处理了,他就直接拆穿他了,非要让她看看,这贱蛇是个怎么样的阳奉阴违的东西。 但在这件事上—— 他也没好到哪去。 李珣自己心里清楚,她要留贺兰危的命,他就不让沈琅杀贺兰危,但沈琅的杀心来得合情合理,贺兰危此时虚弱,这次的机会不抓住,什么都不做,难道要看着他以后继续在她面前晃? 贺兰危为她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受了重伤,她会不会对这人更好一些?贺兰危是不是会仗着这些,再与她拉近关系? 留住他的命可以,但就这样把人带回去给她…… 他做不到。 他这边气压低得要命。 即使隔着传讯符,谢延玉都能感觉到。 她又看李珣一眼。 刚才有话想问他,但被这视讯打了个岔,后来他说了一堆话,她也没找到机会开口。 直到这时候,她才将问题问了出来:“你真的在找人吗?” “……嗯。” “行吧,那你快一些找,我还有事情要问贺兰危。” 她要是只是想找到贺兰危,是一回事。 她要是找贺兰危,是因为有事情想问,又是另一回事。 沈琅顿了下:“要问什么?” 谢延玉把心魔镜拿出来:“这个法器和贺兰家有些关系,叫心魔镜。你们应该都没听说过。我想知道它的用法,要如何能启用它。” 沈琅温和道:“要找他,只问要这件事吗?” 谢延玉:“嗯,没别的事了。” 沈琅点头:“我知晓了。” 他抬了抬眼,往传讯符上看了眼,隔着传讯符,正和李珣对上视线。 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感倒是消停了一些。 然后他又看向谢延玉,温和道:“放心,会找到贺兰公子的。说不定他用了什么奇异的脱身之法,自己先离开秘境了也说不定。我这些天也会留意一下,在外面找一找他,然后留意一下心魔镜的启用方法。” 真是好会说话的一张嘴。 李珣将他的话翻译了一下。 如果不加任何修饰的话,沈琅的意思是—— 反正贺兰危现在重伤也是神智不清,光是昏迷就要昏好几天,就算带他出来也没法问他话,不如封住法力,扔到窑子里搓磨几天。 过几天就说在窑子里找到他了,再把他带出来送回谢延玉面前,既不耽误她问话,又能让她知晓贺兰危已经不干净了,配不上她。或者也不需要把贺兰危带到她面前,等贺兰危清醒过来,就强行逼问他心魔镜的启用方法,也是一样的。 到时候再看情况。 反正不耽误她的事。 李珣:“……” 李珣没话说,只是冷笑了一声。 沈琅则继续温柔询问谢延玉:“走吧?无论如何,我与剑尊一定会想办法将人找到的。还要在这等吗?” 谢延玉摇头。 于是沈琅很快就将马车驶了过来。 帮她放了凳子,让她上了马车,又为她准备好了软垫与茶水。 系统在谢延玉脑子里道:【现在真是好几条狗给你干活。】 它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说:【我怎么觉得,好像现在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说一声,就会有人帮你把想要的东西拿过来了。你想要做什么,也比以前要容易许多。】 谢延玉:…… * 意识模模糊糊回笼的时候。 贺兰危发现自己的眼前还是一片黑。 体内的法力好像被某种禁咒封住了,因为受了重伤,他暂时无法冲破这层禁咒。但即便如此,他的五感也是十分敏锐的,能闻到一些廉价香料的味道,耳朵能听见一些声音,很嘈杂,远一些的声音,像是叫卖声,近一些的声音,是有人正在往他这里走。 并不是谢延玉的脚步声。 她的脚步声,他可以听得出来,许多时候,他露出漫不经心的神态,她过来的时候,他甚至不会抬一抬眼,但他可以听出她的脚步声。 他撑着身体爬起来一些。 但手脚被麻绳束缚住了。 于是他又用力挣扎了一下,却没挣开。 也就是这时。 房间的门被推开,他听见有人走近。 那人似乎伸手在他眼睛前面晃了晃,然后很嫌弃道:“是个瞎子?亏大了!” 是很扭捏作态的男声。 像捏着嗓子在说话,语气听起来极为不悦。 但很快,那人旁边又传来个声音,也是男人的声音,也是捏着嗓子在说话:“哎呀,哥,他这张脸长成这样,买回来赚大了,这般姿色,是招女人喜欢的,瞎了眼不是更好?跑都跑不了!” 从被接回贺兰家正宅后,已经没人再敢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话。 像是在评估一件低贱的货物。 贺兰危又挣扎了一下。 结果被人啪地甩了一鞭子。 捏着嗓子的男声传来:“给我安分一些!还想着跑?” 贺兰危一顿。 半晌后,他压着火气开口,声音沙哑虚弱:“这是哪。” “这是哪?这是伎馆!”那人说:“老子花了二两银子把你买来的!” 第129章 一两天 都等不了 银子? 修士用灵石以及灵玉购置物品。 只有凡人才会用银子。 如今人间, 修士与凡人并存,但交集并不多。 修仙宗门大多建在仙山之上,偏僻、隐世,甚至很少有凡人会路过;修仙世家则割据城池, 对其承担管辖的责任, 而这些城池中的居民大多数是散修, 很少会有凡人定居。 不过修士与凡人也是有交集的。 因此,银两也可以用来兑换灵石。 二两银子甚至换不到一块下品灵石。 贺兰危愣了下。 随即,在天云秘境里的记忆慢慢回笼。 事已至此,他如何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谢延玉那侍从与他交手, 想趁机杀了他, 他重伤不敌, 晕过去的那一瞬间,听见了李珣的动静,知道李珣也过来了。 那两个贱人没有杀了他, 而是将他卖了。 把他的修为封住,卖到了凡人伎馆里。 卖了二两银子。 还不足一块下品灵石。 贺兰危第一次知道自己能如此廉价。 大约因为这实在是太荒谬, 他甚至连怒气都撒不出来。 半晌后,只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 他的伤势会恢复, 等到伤势恢复,冲破禁咒,修为就会恢复。 这地方又能困住他几天? 那两人明知这地方困不住他, 却还是将他卖了进来。 贺兰危喉咙里泛起一点血腥味。 他缄默着, 片刻后,想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刚才那两个男人不知为何,又离开了房间。 但他们并没有走远。 贺兰危眼睛看不见了,但他五感仍旧敏锐, 可以听出来,他们就在门外。 这时候。 那个声音粗些的人说:“那个人传了消息过来,问我他醒了没。” 声音更尖细一些的人谄媚道:“管事,您准备怎么回复?” 管事说:“就如实说吧。”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82节 他道:“这人说,等他醒了,让咱们问他个问题。咱们要是问到了答案,还有赏钱拿,那赏钱可是灵石,这些修仙的出手就是阔绰。” 管事一边说,一边研究着手上的传讯符。 他是个凡人,没见过这种东西,拿着传讯符看来看去,觉得十分新奇,却也不知道要如何使用。 正要再开口说话, 却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愣了下。 随后惊恐地回过身,就看见那瞎子站在了门后。 瞎子身量很高,姿态也漂亮,如今看起来却很虚弱,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能反抗的样子:“你、你怎么解开的绳索……” 管事吓得一鞭子抽上去。 贺兰危眼睛看不见,但能听见鞭子破空的声音,一抬手,抓住了要打到身上的鞭子。 手心被划伤,皮开肉绽,又开始淌血,他却不怕疼一样,捏着鞭子又用力一拽,直接把管事给拽过来,又一脚把人踹倒。 他也确实是虚弱的。 做这一套动作的时候,一边做,一边咳咳吐血,看起来马上就又要晕倒了。 但不知道为何,力气就是很大,踩着管事,摸索着将他手中的传讯符给抢了过来。 然后他下意识地垂下眼,要看传讯符上面的字—— 但眼前一片黑。 看不见。 修为被封住了,也无法画明心符。 听力灵敏能让他做很多事情,比如听脚步声分辨别人的位置,听他们动作间带出的微小声音,分辨他们在做什么动作,但他却听不见文字的声音。 在这一方面,眼睛看不见就是看不见。 他感到有些烦躁,但莫名的,又想起谢延玉。 上一世夜盲,是不是也是类似的感受,即使白天无碍,夜里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瞧见一片虚无,只要失去了光,就如同瞎了眼,行为不便,所以才连夜里都点着灯。 他捏着传讯符,手指又顿了下。 然后他踩着管事的脖子,将传讯符扔了回去,一边咳血,一边道:“上面写的什么?念。一字不差地念给我听。” 管事的都吓傻了。 没想到这人都伤成这样了,之前还昏迷不醒,结果现在一醒来,就露出这样凶悍的一面。 他不敢造次,战战兢兢念—— “等他醒了,问他心魔镜要如何启用。” * 另一边。 谢延玉到了天剑宗。 她和沈琅先过来,快到地方的时候,李珣追了上来,说并未在秘境中找到贺兰危。 但他们承诺过,答应了要帮她把人找到,又或是帮她找到心魔镜的用法。 因此,谢延玉便没有将过多的精力放在这件事上。 她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定亲一事上。 毕竟如今定亲的流程已走得差不多。 接下来只要与李珣立下心契,再在天剑宗举办一个定亲仪典,定亲这个剧情点就算完成了。 立心契需要用到她的命碟。 于是在天剑宗安顿好后,她拿着传讯符,给谢承瑾传了条消息:【兄长,我的命碟可拿到了?】 谢承瑾去上清仙宫的时候,并没有拿谢延玉的命碟。 因此,后来又派人回谢家拿了一趟。 谢延玉有心要给自己重塑一条新灵根,所以还顺便提了个要求,让谢承瑾把谢家的至宝折灵尺拿给她。 要拿折灵尺并不容易。 即使谢承瑾答应了,她也并不认为这么快就能拿到,于是这时候也没有多问折灵尺的事。 但要拿她的命碟就很简单了。 派人从谢家拿了她的命碟送到上清仙宫,用缩地术,也仅需要一下午的时间。 距离上次与她见面已经过了很多天,这些天里,即使谢承瑾仍在上清仙宫,却没再与她见面。 甚至有时候,一拿起传讯符,他就会想到那天在宗务堂中,李珣给贺兰危发的那条讯息。 那天李珣发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她的手,苍白指骨间布满吻痕。 因此。 谢承瑾这些天,也几乎没有碰过传讯符,没再给她发过一字半句的消息。 甚至强令自己不去关注任何她的动向。 手下早已将她的命碟送过来。 东西已经在他的案头摆了好几天了。 这时候。 看见她的消息,他顿了下,然后往桌案上瞥了一眼。 他没有回复。 半晌后。 他将命碟拿起来,直接出了门。 他知道她的住处在哪,御剑过去花不了多长时间,不过片刻就到了。走进院中,却发现院子里很安静,所有的房间门都紧闭着,于是他又走到她卧房前,敲了敲门。 没声音。 他便推开门,却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 桌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屋子的主人好像有几天没回来过了。 谢承瑾安静了片刻。 他拿出传讯符,终于给她回过去一条:【你人呢。】 谢延玉:【在天剑宗。】 谢承瑾:【什么时候过去的?】 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谢延玉实话实说:【今天才到。之前领了宗门任务,去了一趟天云秘境,然后从天云秘境过来的。】 消息发过去,那边安静了一会。 然后又发过来一条:【什么时候回来?】 似乎是觉得这样问有些奇怪,片刻后,那边又补了一句:【命碟在我这。】 谢延玉说:【您送过来吧。】 谢承瑾看着这消息,眉睫微皱。 刚想回一句什么。 但下一秒,就看见她又发一条: 【我这趟来天剑宗就是顺便来办定亲仪典的,您是我兄长,办仪典您也要在场,也是要过来一趟的。所以您就将我的命碟送过来吧,这样能省一些时间。】 省多久呢? 一两天。 她就这么急着定亲,一两天都等不了? 男人捏着传讯符,手上青筋骤然暴起。 * 与此同时。 贺兰危听见管事念出传讯符上的内容。 他面上露出很少的一点讥诮来:“心魔镜?” 管事被他踩着,有些呼吸不过来。 脸都憋成了猪肝色:“对,对。上面写的就是心魔镜……” 贺兰危嗤了声。 那两人将他卖来伎馆,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 但她偏偏还需要他。 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再传讯过来,叫一个凡人逼问他心魔镜的启用方法—— 一个凡人又如何能逼问得了他? 修士再如何也是修士。 贺兰危偏了偏头,道:“不回他。” 管事喘不过气来了:“是、是!我不回,您松松脚,松松脚。再这样踩下去,我要断气了……” 贺兰危没松。 他仍旧踩着对方的脖子。 漂亮的眼睛睁着,因为瞎了,所以深黑的瞳仁缺了一些神采,有些死气沉沉的鬼气,这时候眼珠微微转动,似乎在“看”着管事,就显得有些瘆人了。 他笑意散漫,似乎有些疑惑:“我便是踩死你,又如何呢?” 一个虚弱的瞎子,怎么能这样瘆人?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83节 说起这话时,语气虚弱又温和,仿佛在和人调笑,但管事能听出来,他这话中是真的含着杀意,仿佛杀一个人对于他来说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管事的有些后悔了。 不应该光看他这张脸好看,就把他买回来,即使是没了修为的修士,也是修士。他从前从未见过修士,不知道他们这样可怕,现在知道了。 但让他现在把人就放跑,他又觉得亏,至少应该将那二两银子赚回来…… 将他卖进来的男人说,逼问出心魔镜的事,就给五千灵石。 至少、至少,要赚到这五千灵石…… 换成银子,能有好几万两。 除了传讯符以外,那男人还给了一张符,说那张符一贴上,就能让这瞎子说真话。 管事的突然想起那张符,又想到五千灵石,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一个鲤鱼打挺,猛然起身,把那符猛地往贺兰危腿上拍去,然后尖着嗓子叫周围的人: “都看着做什么,过来给我按住他!” 第130章 讨女人欢心 的技巧 贺兰危的攻击性还是有些强的。 这人哪怕瞎了眼睛还吐着血, 也仍旧打伤了好几个人,一群人按他一个人,都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勉强将他按住,但即便是按住了, 也让人心惊胆战, 因为看他这样, 感觉随时都能挣脱。 最后。 管事大着胆子,将那张能令他说真话的符往他身上贴牢了,然后争分夺秒地问出了心魔镜的启用之法。 问完之后,也不敢让贺兰危在外面久呆, 怕他随时暴起, 最后干脆往他身上绑了个铁链, 然后把人关了起来,还在门外里三层外三层上了锁。 一屋子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二两银子是买了一位怎么样的祖宗回来…… 这般状况,别说是让他接客了, 一群人在一起都差点按不住他,若是让他与客人接触, 他不把人家大卸八块已经是客气的了—— 他们这里是伎馆,不是屠宰场啊。 还要开门做生意的, 哪敢让他接客?哪敢放他出来? 因此接下来的几天,贺兰危就一直被关在屋子里。 管事甚至不敢放走他,怕把他放走了, 他回来寻仇;就这样把他关着, 甚至都没胆子打开那扇门,怕开门就被开瓢。 但好在被关在那房间里,贺兰危也很安静。 那间屋子很暗,没有窗, 但他本来也眼瞎,看不见,所以没找人给他送灯烛。 大约因为是修士,即使现在没有修为,也不需要吃饭,所以也没找人要饭菜。 他安静得和死了一样。 就这样过了几天。 管事终于从惊恐的情绪里暂时抽离,将心魔镜的启用方法编辑好,发给了将贺兰危卖过来的那男人。 * 心魔镜的启用之法确实和血有关。 并且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很简单,就是放血。 放血,放很多的血,每日放一盆新鲜血液,将镜子泡在血里。 具体要泡多少天,没有具体的数字。 只知道等镜子边缘亮起白光时,就是生效了。 但并不是什么人的血都可以。 所以那天谢延玉将沈琅的血滴在镜子上,镜子没生效;将她自己的血滴在镜子上,镜子也毫无反应。 她问李珣:“那要什么人的血才行?” 李珣闻言,把镜子从她手里拿过来。 这法器确实挺邪门。 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个法器叫心魔镜,这世上恐怕就没多少人知道这件法器,更遑论找人打听它的用法了。 还好他早有准备。 把贺兰危卖给伎馆的同时,给那管事留了张吐真符。 不然还不知道上哪去知道这玩意的用法。 他翘着腿,指尖摩挲着镜子边缘:“要什么人的血才行?这个就不知道了。我得到的消息是,这镜子很特殊,若要启用它,便要用血喂,但它会自己感知周围的气息。若谁的血能促使它生效,它会自己动起来,往那人的身上凑。” 说到这。 李珣又道:“哦对了。” 他想了想,又道:“贺兰危的血也不行。” 这话倒实话。 他和谢延玉隐瞒了消息的来源,没告诉她这些都是从贺兰危嘴里问出来的,只说是他手下们到处打听得到的消息。 但关于这镜子的用法,他没有半句话瞒她。 是那伎馆管事往贺兰危身上贴了吐真符,贺兰危自己说的,他虽能用自己的精魂与心血喂养这镜子,甚至能活生生喂出个镜灵来,但他的血却无法令它生效。 养镜灵和简单地令镜子生效,是两回事。 完全不一样的两回事。 至于什么人的血能让这镜子有反应…… 这就要等镜子自己认人了。 谢延玉在心里和系统说:有些荒谬。 系统:【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谢延玉:嗯? 系统说:【我刚才翻了原剧情,原剧情中有这么一段,是说贺兰危拿到心魔镜后,并没有立刻用在怡夫人身上。在这之前,他还召了很多不同的人入府,花费了小半月的时候,至少召进了几百人,最后只留了一个人下来,那人离府的时候,因为失血,是被抬出去的,但是贺兰危给了他很多钱财,那人醒来后感恩戴德,因为他很需要这笔钱。】 谢延玉:…… 谢延玉是真没想过,这镜子这样特殊。 光是拿到,就已经很费功夫,前世的她为了拿它,九死一生,甚至夜盲了;今生的贺兰危为了拿它,应该也受了重伤,至今还下落不明。 拿到以后,要启用它,也需要用鲜血浸泡。 每日放一盆血,直到它亮起为止。 这比她给谢承瑾放血还过分…… 她好歹也只是每半月割一次手臂,放两小碗而已。 她顿了下。 然后和系统说:那这镜子挺邪门的。 系统应了声:【啊。】 它心说,光是这样你就觉得邪门了? 更邪门的,它还没说呢。 它想起来—— 上一世她死后,贺兰危生了心魔,也和这镜子有关,最后那几年,他神志不清,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它根本没察觉到贺兰危重生了,因为上辈子他最后那段时间实在是太疯癫,完完全全是疯掉了,会对着空气说话,对着空气做动作;即使偶尔有清醒的时候,也很短暂,并且清醒时发生的事,他也不太记得。 到最后,这镜子甚至还化作了一片湖,将贺兰危吞噬了。 就是也不知道为什么。 它原本以为贺兰危死了,被这镜子啃得就剩一具白骨,世界线也要崩塌了。 结果莫名其妙,时间倒转,又回到了故事开始的时候。 是邪门。 太邪门了。 系统想到这,还是没忍住附和一声:【确实邪门哈。】 * 谢延玉急着要找贺兰危,主要是因为想问他心魔镜的事。 眼下她已经知道了要如何令这镜子生效,因此便不急着要找到他了,也没再问李珣他们有没有找到他。 毕竟他修为这样高,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贺兰危也确实没出什么事。 他被关在伎馆中。 被关起来的这几天,这房间的门甚至都没有被人打开过。 他修为被封住,身体受着伤,虽说要反制几个凡人很简单,但是被关在这里,房门被里三层外三层锁着,他倒是一时半会没办法出去。 通过嗅觉,他可以闻到一点劣质的脂粉味,与一股返潮的气味。 这间房间很潮湿。 他看不见,但总觉得这里似乎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因为倘若这里有窗户,太阳就能照进来,这里就不该是这样潮湿。 没有窗户的地方,是暗无天日的。 贺兰危看不见,但大概能想象到这间屋子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也正是因为看不见,又被关在这里,他没有别的事情可干,所以脑中勾勒这房间的样子时,他又想起前世。 前世谢延玉被带回谢家,软禁起来,就是被软禁在一座看不见天日的宅院中。 那宅院的墙很高,遮天蔽日,一天下来几乎看不见光。 她那时候也如同现在一样吗?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84节 因为夜盲,眼睛几乎相当于看不见,与瞎了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时候,他用了法术,隐去身形,呆在檐下看她。 但也只是看着,他无法共感她的感受。 可是现在,他却被关在这里,很是狼狈,好像在经历她经历过的事。 分明已经过去了很久。 隔了两世。 他有许多事都记不清楚了,即便是通过心魔镜,将之前神志不清时忘记的事情都想起来了,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仍旧是没太多印象的。 然而他却莫名地,可以清晰回忆起谢延玉被幽禁时的场景,他记得她被关起来的时候,总是很喜欢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声音,大概是通过这些声音来判断时间流逝,判断自己被关了多久。 如同他此时一般。 他看不见,很难计算时间,但五感仍旧灵敏。 因此,他可以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 隔壁房间好像是伎馆里的头牌用来讲课的。 这些天下来, 每天大概都有一到两个时辰,贺兰危能听见隔壁传来声音,是头牌在教楼里的人如何弹琴、下棋、作诗。通过他们的对话,贺兰危得知,他们讲课的时辰是每天辰时。 他依靠这声音来判断时间。 但判断完时间,又嫌隔壁那群伎子太吵。 作诗吵,下棋吵,七嘴八舌讲话也很吵—— 于是每次隔壁一开腔,他就拿脚踹墙。 吓得隔壁的人迅速压低声音。 如果声音不够低,他就继续踹,直到那边的声音更低,低到不会打扰到他为止。 贺兰危从前从未做过如此举止。 他自诩高高在上,不会做出失态之举,但这是头一次知道,将他放进这种环境里来,他也会烦躁,也会如同一个莽夫一般,因为隔壁太吵,就开始踹墙。 眼下又到了辰时。 隔壁又聚集了一屋子人。 头牌开始教习其他伎子,贺兰危靠在墙边,闭目养神,听见动静,便烦躁地皱了皱眉,又要踹墙。 但脚刚要踹下去, 他听见隔壁那头牌道—— “今日我要与你们讲,如何讨女人欢心。 “你们也知晓,我的恩客很多,其中不乏有人对我死心塌地,想要替我赎身,说此生只爱我一个。为何我的恩客们能对我产生感情,你们的恩客却三心二意? “讨女人欢心可不光靠皮囊,还有行为、语言,这都是有技巧的。” 话音落下。 贺兰危动作顿了顿。 他仍旧靠在墙边,脸上神色淡淡,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鬼使神差地,这次他没有再踹墙。 第131章 他闭上眼 会梦见她 心魔镜暂时用不了。 要让镜子自己认人, 谢延玉并不准备和贺兰危一样,招成百上千人一一试过。 说得难听一些。 贺兰危是所谓的男主,连他都要看运气,花费十天半个月才找到合适的人选。 她的运气只会更差, 这样下去, 不知道要多久。 因此她便琢磨着, 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方法。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近在眼前的事。 便是她与李珣定亲的事。 眼下已经到了天剑宗,李珣便开始准备定亲仪典了。 命碟都还没拿到,心契也还未立, 但他已经挑好了一个最近的吉日, 准备在那一日办仪典。日子很近, 就是这几天了,因此所有的东西都开始加急准备—— 请柬、席面。 摆设、衣袍。 许多东西是可以交给手下们去做的,但也有许多东西需要亲力亲为完成。 尤其是仪典当天要穿的衣饰。 李珣在这方面挑剔得要命。 他钱多不嫌烧得慌, 从头到脚,头冠、衣袍、鞋子, 至少准备了几十套。 怎么昂贵怎么来,怎么招摇怎么来, 反正全都叫人裁好,然后送来他面前,一套一套选。 谢延玉被他拉着选。 她在这方面不怎么挑剔, 基本上是坐在旁边, 看着他拿着衣服一套一套往她身上比划。 她想起自己年少一些的时候,走在路边,会羡慕镇子上家境殷实的人,不管男女她都很羡慕, 甚至是嫉妒,因为他们有干净柔软的衣服可以换洗,她那时候想要的并不是很多,她也想要天天有干净衣裳换,如果她的衣服很多,一天能换两套,那该有多幸福呢? 但一天换十几套应该确实是会感觉到累的。 她衣服连着头冠、鞋袜,换了三四套,就感觉很累了。 于是她穿着刚换好的吉服,在李珣要她脱掉再换的时候,干脆一屁股坐下去了:“……要不你先试吧,你选定你自己要穿哪一套,我再最终选我的。” 话音一落。 李珣眼梢抬了抬。 他似笑非笑睨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衣服太红,是很招摇的正红色,映得他眼尾有些红,分明是很锋锐深刻的五官,一眼看去容易让人感到乖戾,此刻却莫名其妙的有点娇,艳艳的。 其实他长了这样一张脸,穿什么都差不多了。 反正旁人看他,第一眼也不会看衣服,注意力一定是在他脸上的。 但他偏要选一套最好看的,虽然这些衣服在谢延玉看来每一套都很好看。她坐在椅子上,被他横了一眼也没理他,就看见他阴着脸,手指一挑,拨开了衣襟。 随后身上这件外袍就直接开了,露出中衣。 因为一直在试衣服,中衣有些松垮,露出一些锁骨。 嗯…… 谢延玉稍稍挪开眼。 但下一秒,前面就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又撩起她的眼皮,逼着她看他:“你挪开眼做什么啊?看我啊。之前非说要和我定亲的是你,现在要定亲了你就这么怠慢我啊?看都不看我一眼。” 谢延玉:“……” 谢延玉被扒着眼皮:“你干嘛啊?好烦。” 李珣阴森森地:“我要你看着我。” 他顿了顿,又捏住她的脸:“看着我啊,看我穿哪件好看。” 这手真是贱得没边了。 谢延玉啪的打开他的手:“那你就快试。” 她一下子给他手背上扇出一道红色巴掌印,一点也没留手。 但好歹视线又落回了他身上。 李珣这才又捞起一件外袍,慢条斯理往身上套。 谢延玉道:“这件——” 她想说这件就很好,让他不要再继续试了,就定这件。 但不说完话,就感觉到传讯符中有灵力波动。 于是她话音停住,又将传讯符拿出来,低眼去看消息。 就看见是谢承瑾给她传了一条讯息:【来拿命碟。】 之前她给他发消息,叫他把命碟送来天剑宗,他没回复。 但竟然直接过来了。 谢延玉眼梢抬了下,随后手指微动,回复他的消息。 之前和李珣那句话就说了一半。 李珣这时候正背对着她,对着前面足有一人高的铜镜给衣服系带,听她说了半句话,动作便顿住了,但等了一会,也没见她继续说,于是他便回过头去—— 就看见她垂着眼,早就没在看他了。 她拿着传讯符,给谢承瑾回过去一句:【好,我马上过来拿。兄长在何处?】 她知道谢承瑾发这么一句话给她,就代表他已经在天剑宗了。 但她也并不知道他在哪。 他应该是刚到,天剑宗在待客这一点上和上清仙宫差不多,都是专门留给客人住的地方,只要去天剑宗的宗务堂让里面的弟子引路即可。 但刚将消息发过去, 就听见头顶上传来阴森森的一声:“他在哪?这种问题你问他做什么?天剑宗是我的地方,你问我啊,我没死呢,就站在你旁边。” 一抬头。 就看见李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85节 分明在试衣服,浑身上下是定亲仪典时穿衣的制式,招摇得要命,动一下就应该叮叮当当响,但谁知道他凑过来的时候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连气息都隐藏起来了。 谢延玉:“……” 谢延玉看出来了,他现在不太高兴的样子。 但她不怕他,所以明明知道他在说反话,她还是问:“哦。那他在哪儿?” 这话一落。 李珣直接给她气笑了。 他把传讯符从她手里抽出来:“现在是在筹备定亲仪典,你管他在哪!” 谢延玉慢吞吞道:“但定亲要立心契,立心契要拿命碟。” 李珣冷笑一声。 他把传讯符扔回给她:“要你亲自去吗?” * 谢承瑾把他所在的位置发给了谢延玉。 那边便没再回复了。 但想来—— 她这样急着定亲。 提到要拿命碟,应该在过来找他的路上了。 这念头无声无息从心头滑过。 谢承瑾眼睫微动,脸上没甚表情,拿着她命碟的手指有些泛白。 将人的名字刻在灵玉上,再滴心血入玉,将灵玉放入宗祠。 这玉便是命碟了。 这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青色灵玉,温度是冷的。 谢承瑾捏着它,指腹扫过上面她的名字。 不知道怎么回事,脸色蓦地变得更为苍白,闭起眼,眼前又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 画面里。 他也是拿着她的命碟,将它交给了李珣。 但很快,画面跳跃,他看见了一些别的画面,好像是谢延玉被退婚了。 谢承瑾猛地又睁开眼。 额角的青筋搏动着,他有些头痛,这几天拿着她的命碟,一闭眼就总看见这些画面。 很难说是出于什么心理。 或许是相信这些画面的真实性,又或许是别的。 他捏了捏她的命碟,半晌后,突然拿出纸笔。 纸是写求亲贴时所用的那种纸,相比普通宣纸要更硬挺,但比起竹简又要柔软些。 但他拿出的纸,颜色并非正红,而是白色。 时下世家只有在婚娶之事上才会用这种纸张,求亲定亲用红纸金墨,退亲悔婚用白纸黑字—— 他将纸笔放在面前。 等她过来的时候,他或许可以再问她一次,倘若李珣不好,与他定亲后可能还会被退婚,她还愿不愿意成婚。那些频繁的梦境足够叫他了解她,她懂得趋利避害,若告知她结果不好,她应当就不会再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面无表情地想。 却计算着时间,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 半盏茶后。 他听见一阵脚步声。 推开门,却看见来的人是—— 李珣。 * 李珣一进门,就看见桌上的纸。 专门用来写退婚书或是悔婚书的纸。 纸上还没写东西。 看着像是专门在这等着她,要劝她退婚。 嘶。 这趟还真不算白来。 李珣脚步微顿,冷笑着叫了他一声:“大舅哥。” 他若无其事将视线挪开,仿佛没看见桌上纸笔一样,慢条斯理笑开:“我来拿她的命碟。” 谢承瑾脸上表情仍旧很淡:“她人呢?” 李珣笑:“她没空。” 他一边说,一边偏了偏头,指了下自己身上的吉服。 虽然他平时也穿红衣,十分招摇。 但他身上这件吉服的红,却好像更刺眼一些。 谢承瑾视线落在上面,就听见李珣慢条斯理道:“大舅哥还未与人定过亲,想来不知,定亲仪典前很忙的。她在试吉服,就顺便让我过来了。啧,你也别怪她不来,定亲么,终身大事,选一件合适的吉服可能更重要一些。” 拐着弯说他在她心中不如一件吉服重要。 谢承瑾视线微冷。 他并未回应,只道:“让她自己来拿命碟。” 李珣不耐烦:“你直接给我就是。” 话音落下。 却听见谢承瑾很淡很淡笑了声:“给你?” 李珣觉得这语气有些奇怪,随后就听见这闷葫芦冷声道:“只有至亲之人可碰她命碟,我是她兄长。” 谢承瑾话音微停。 然后看着他身上的吉服,半晌,才道:“你与她连仪典都还未办,如何能给你?” 他几乎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在看李珣, 即使是兄长的身份,在此刻,也比一个准未婚夫与她要更亲近,拿着她命碟不给,也是完全有理由的。话说完,便看见李珣脸色肉眼可见地阴冷下来。 谢承瑾扯扯唇,便要送客。 但下一秒, 却看见李珣拿出传讯符,给谢延玉传了条视讯。 她一接通。 李珣就道:“你哥不给我命碟,你自己和他说,要他把东西给我。” 一边说,一边把传讯符往他这抛。 谢承瑾接住,措不及防就看见她那边的情境。 她穿着吉服,和李珣身上这件款式差不太多,红得刺眼,对他说:“兄长把命碟给他吧。” 谢承瑾动了动唇。 但不等他出声,那边似乎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隔着传讯符,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脸上带着很淡的笑意,声音低低的:“还是说,兄长这次又要用什么理由拒绝?” 上上次,是用一支大凶签,拒绝了给她命碟。 上次,是说命碟在谢家,没带来上清仙宫。 这次—— 谢承瑾想说,与李珣定亲可能还会被退婚。 但她眼珠子黑沉沉的,瞳孔细小,和针一样往人心里扎,他好像被扎了一下,戳中了某个难言的痛点,以至于话卡在了喉咙里,像是欲盖弥彰一样,他没有再出声,仿佛再出声劝她就是他心里有鬼,他刻意不想让她成婚。 而一个声音在心中告诉他: 她连抽签的结果都不在意,为了定亲,可以换一支签试探他,更何况他看见的一些毫无根据的画面? 她不过是想和李珣定亲罢了。她会权衡利弊,但同样有很坚硬的骨头,决定要做的事情,不择手段也要做到。 谢承瑾视线变得更扭曲。 就听见李珣笑了声。 对方用了灵力,将传讯符隔空取回,连同她的命碟一起隔空取走了。 然后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张请柬,放在了桌上: “哦,对了。作为交换,我给大舅哥一张请柬吧,上面有定亲仪典的日子,仪典上,我会与她立心契,大舅哥是她兄长,按理说是要出席一下的。 “她从前是孤女,没有家人,一个人不容易,如今有了兄长,你可一定要来啊—— “来亲眼看着她与我立契。” * 谢承瑾砸了一桌子东西。 他很少有情绪这样外放的时候,砸完看着满地狼藉,又觉得好笑—— 她铁了心要定亲,他何必再管。 往后若是真吃到什么苦头,也是什么因种什么果。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86节 他不喜干涉旁人事,不喜插足旁人因果。 之后的几天,他偏偏留在了天剑宗,偏偏要出席她的定亲仪典,既认了兄长这身份,他没有道理不出席。但好像又刻意憋着一口气,又或许是刻意回避,他没有再和谢延玉说一句话,虽都在天剑宗,却没见面,传讯符也不曾传过只字片语的消息。 他闭上眼会梦见她。 持续很久了。 但偏偏这几天,他夜里点了香,专门驱散梦境的香。 好几个夜里,连梦都没有再做,仿佛这样就真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与她界限分明,不再梦见,也不会再管她的因果。 直到定亲仪典前夜。 屋子里仍点着香。 谢承瑾闭上眼,却又一次梦到她—— 这是一场很长很沉的梦。 从前那些总出现在梦中的、零零碎碎断断续续的片段,终于连贯起来,像深埋在魂魄中被遗忘的记忆破土而出,好像骨骼之间填充上了血肉,点连成线。 所有的碎片都串起来。 他看见了完整的记忆。 第132章 哥哥 谢承瑾前世番外(1) 谢承瑾年少时, 并不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 相反。 谢承瑾觉得谢家的规矩有些太多了。 谢家以占星起家,因为熟知星象,因此尤擅布置阵法。 许多人间至宝都放在谢家保存。 因此,这样的家族, 规矩也是很多的。 这是一个很庞大的家族, 可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却显得死气沉沉,规矩渗透到了每一个角落,事无巨细。小到身边侍从的数量、屋子里家具的件数,大到待人接物、学习修行, 桩桩件件, 全都是规矩, 刻板而繁杂。 人怎么能在这样的规矩里活着? 谢承瑾很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他觉得自己这样,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像一件物件, 不管像什么,反正不像一个人。所以他也干了很多不守规矩的事。 按照规矩, 他不能和身边的侍从私交太好。 但他偏偏自己喜欢什么,也要把自己的份例分给侍从。 按照规矩, 他身边不能有宠物,兽类蠢笨,容易失控, 难掌控。 但他偷偷养了一只灵鸟, 拍一拍翅膀就可以飞出谢家高高院墙的灵鸟。 …… 这类的事情太多了。 但都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家中的长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时候稍微过分一点的事情,就罚他跪一跪祠堂。 但总归,这些事情都不是什么太出格的大事。 直到某一年夏天。 有一样被存放在谢家的宝物被邪魔盗走。 谢承瑾奉家中族老之命, 去追那邪魔,取回宝物。 他追那邪魔追到一处荒村。 这里没什么修士,多是凡人,有一座破庙。 而那法器被邪魔当成邪器用了,放在庙里,吸收活人的生命,以此提升那邪魔的修为与寿数。 谢承瑾将那邪魔打伤,然后进庙里要把宝物拿回来。 然而方才踏进破庙中,那邪魔为了避免谢承瑾出来追杀他,就在庙外布了一道结界,将他困在了庙里。 那结界也不知是用什么邪术布下的,谢承瑾根本打不破。 因此,他只能暂时呆在庙中,另想办法出去。 庙里是有人的。 躲在这里避雨的乞丐、暂时在这歇脚的书生,老的小的,男的女的,什么人都有,都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各有各的可怜,否则也不会进这样的破庙。 然而因为那法器,这些人的生命都被尽数吸收。 如今全都躺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死得久一些的,尸身都开始腐烂。 他在庙里走了一圈,看见尸堆下面有个小姑娘。 很小很小的小姑娘。 五六岁?六七岁? 她还活着。 但也快死了。 那法器正在吸收她的生命。 以至于她奄奄一息的,昏迷着,连呼吸都很微弱。 谢承瑾想了想,还是弯下身,摇了摇她。 他其实有些洁癖,不太喜欢碰不干净的东西,小孩身上脏兮兮的,衣服破破烂烂,上面的补丁都磨损了,补丁上还有补丁,他挑了一个干净一些的地方下手。 手刚碰上去。 下一秒,小孩好像感觉到了。 脏兮兮的小手一下就拽住他,也不知道这么虚弱的小孩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死死抓着他的手,把他的手背都抓出指甲痕迹,和抓着救命稻草一样,都晕过去了,还梦呓一样,反复念:“不想死,不想死。” 可她却正在死亡。 谢承瑾被她抓着,想了一会,给她输了一点灵力。 但也只能输一点灵力给她,凡人本身就没有修行的根骨,身体里承受不了那么多灵力,再多输一些给她,她会死得比现在还要更快。 很快。 小孩睁开眼,露出很警惕的表情,环视四周。 然后又看着他,小心翼翼试探:“哥哥,你是来救我的吗?” 谢承瑾是来拿法器的。 他只不过是被困于此,出不去罢了。 他一时间没有回话,小孩就哇哇哭起来,她太害怕了,怕死,怕他把她扔在这里,可怜兮兮地求他:“我还不想死,哥哥,你会不会救我啊。” 彼时谢承瑾也不过是少年人罢了。 他第一次离家那么远,谢家奴仆环绕,他几乎没见过多少凡人,就算是凡人,能见到他的,也都是贵不可言的达官贵人,他哪里见过这样可怜,这样小的孩子? 更没人在他面前哭得这么凄惨。 谢家的小孩,这么大的时候,还不知道死亡是何物,可是这小姑娘看着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已经嚎啕大哭,求着人救她,把他抓得紧紧的,说什么都不放手,挣扎着说她不想死。 谢承瑾动了一些恻隐之心。 半晌,他蹲在地上:“嗯。你别哭了。” 小孩还是哭。 脏兮兮的小手和他拉钩。 谢承瑾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小孩抹着眼泪:“我爷爷说,就是一言为定的意思。” 谢承瑾:“那你爷爷呢?” 小孩哇的一声又哭了。 她说话断断续续,谢承瑾从她话里知晓,她那位爷爷不久前死在饥荒里。 也不是亲爷爷,就是行乞的时候捡了她,带在身边养着而已。 小孩一边哭,一边要他一言为定,答应了救她,就不能让她死。 哪有这样强买强卖的。 她哭成那样,抓着人不放,他才答应的。 现在又和他这样说,真是一点也不客气,谢家人说话委婉,从来不会这样直白。 谢承瑾觉得好笑。 其实答应她了,他就后悔了,因为是那宝物在吸收她的生命,如果要救她,就要把那宝物捏碎。谢家的规矩森严,尤其是对于存放在谢家的宝物,别说捏碎了,若不是他奉命追回宝物,平日里碰一碰这些东西都不行。 但这小孩—— 谢承瑾看她半晌。 算了。 他都答应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最终,他将那宝物拿出来。 小孩看见宝物,道:“哥哥。这个看起来好贵,这是什么啊?” 谢承瑾:“我们家的宝物,我是为了找它才来的。” 小孩眼睛都亮了。 谢承瑾手指一动,却把它捏碎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87节 小孩很是疑惑:“为什么要捏碎?” 谢承瑾:“它吸收了你的生命,捏碎它,你才能活。” 他将东西捏碎了,然后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你不会死的。” 可是这话一落。 小孩却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反而很低落的样子。 她问:“你捏碎了家里的宝物,会不会挨罚啊?” 她突然表现出很害怕的模样:“我、我知道被罚很吓人,我以前和爷爷做帮工,爷爷打碎了一个碗,他们就扣爷爷的工钱。我和爷爷就、吃不上饭。你挨罚了,我没有钱给你……” 这么小的孩子。 五六岁,却这样早慧。 要和人一起去做帮工,遇见这种事,会和他说出这样的话。 谢承瑾有一点难受。 他道:“行了,我自己捏碎的东西,我自己选择的救你,后果当然由我自己承担。安心吧。我就是挨罚了,也不会找你要钱。” 小孩似乎听进去了。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 宝物捏碎后。 小孩的生命确实停止了流逝。 但经历这么一遭,她也很虚弱,就算他输了一点灵力给她,她也还是生病了,脑袋发热,很快就又病得晕过去了。 如果能离开这座庙,谢承瑾可以把她放到医馆。 但离不开这座庙。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 就连谢承瑾自己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了。 他试着布了很多个阵法,试图攻破那结界,用了不少灵力,整个人很虚弱,但那阵法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生效。 小孩更是不好了,看起来快要病死了。 这天夜里。 他听见小孩奄奄一息地喊渴。 谢承瑾给她输了一点灵力,但也不太管用了。 修士修为到一定境界,就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喝水了,谢承瑾已经忘记自己上次进食是什么时候了,因此过了一会,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凡人比修士要更脆弱,多日不喝水,会渴死。但这哪有水能给她喝? 但她真的快要死了。 其实一个凡人小孩,这样的情况下,应该早就撑不住了。但她太想要活着,求生欲太强烈,像是迸发出来的火光一样,铆着一口气活着。 最终。 谢承瑾划破了手掌,将滴滴答答淌血的手凑到了小孩嘴边。 血顺着干裂的嘴唇落入口中,小孩终于安心地睡下,没有再喊渴。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谢承瑾手掌被划破了好几道,用血代替水,暂时吊着这小孩的命。 也可能修士的血对凡人是有用的,过了几天,小孩奇迹般地清醒过来。 嘴巴里腥腥的。 她意识到,好像是这位哥哥,这些天划破了手掌,将血当水给她喝。 她感到了一点内疚。 还是很渴,但她不敢说话,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再喊,这位哥哥还是会划手掌。 但她真的好渴,好饿啊。 她安静下来,谢承瑾注意到了,看她难受的样子,手又凑到她嘴边。 她显然有些犹豫。 谢承瑾笑道:“行了,喝吧。不知道还要在这被困几天,我连条消息都传不出去。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了,你可别现在渴死了。” 又过了好几天。 谢承瑾试了新的阵法。 这一次,阵法终于生效,外面金刚罩子一样的结界被破开。 谢承瑾把小孩放到了医馆,扔了一些钱给医师。 小孩在背后追着他。 嘶哑的嗓子和他说话。 说了什么呢? 她说,哥哥哥哥,你是好人,我会努力记住你的,你不要变样子,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谢承瑾笑了下。 倒是没说什么,他知道他和这样一个小姑娘,往后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 离开这之后,他拿着那宝物的残片,回谢家复命。 他违反过的家规并不少。 这是最严重的一次。 他都做好了被毒打一顿的打算。 但那时候他没想过。 原来代价会这样大—— 远远不止一顿毒打。 第133章 少沾因果 谢承瑾前世番外(2)…… 那是一件很重要的宝物。 人间与妖族之间有一道封印, 都在天都城郊护城河的水底,封印对应一道大阵,大阵外还有无数小阵、迷阵,这些阵法之中的力量来源于各式各样的宝物。 这件宝物便是支撑阵法的众多宝物之一。 它原是一件无主之物。 概因为谢家擅阵法, 这件宝物便由谢家来保管。 这世间所有无主的至宝, 甚至曾有过主如今无主的, 都存放在谢家。 谢承瑾毁坏了宝物,被打了几百棍,几乎打掉了一整条命。 即使他是个根骨绝佳的修士,几百棍下来, 他整个人也被打得皮开肉绽, 几乎被打成肉糜, 腑脏都碎了,一张嘴便吐血水,无非是金丹未碎, 留住了一条命罢了; 可即便是这样, 他仍旧满身是血, 拖着一身烂掉的皮肉,又在祠堂里跪下了, 按照家规上的一切,接受完了处罚。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了了。 但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跪在祠堂的不知道第多少天,家主亲临, 弯下身问他:“你救下的那个小姑娘, 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如今在哪里?” 如今那宝物被损毁,导致宝物所对应的那法阵松动, 连同最中间的大阵也有了一点损毁。 但因为那件宝物吸收过那小孩的生命,她身上仍旧留有宝物的气息。 将她抓回来,把她丢进炼器的炉子里烧,取走她的性命,将她炼成一件法器,摆放回那宝物原本存放之处,可以填补这个空子。 谢承瑾问:“那阵法有些损毁,妖界与人间之间结界可有松动?” 家主道:“暂未。” 谢承瑾心里有些不舒服:“那为何要取她性命?不过一个小阵松动,根本不足以撼动什么,难道一条人命还不如……” 话音未落。 一巴掌狠狠扇上来,将他的脸扇得偏了过去。 “人命? “人命值几个钱?你去凡间多看看,凡人如她这样的多了去了,有多少人是如此?偏你同情心泛滥,千不该万不该,要去救那一条贱命!” 是的。 修士并不会在意凡人的死活。 世家割据城池,互相结盟,不过是为了占据更多的修行资源,管辖城中散修,也不过是履行义务,稳固他们的地位,但凡人呢?凡人的死活都无法为世家带来什么,凡人又算什么? 站在云端,是看不见蝼蚁的。 谢承瑾却想起小孩抓着他的袖子,连梦呓都在嚎啕大哭,迸发出那样惊人的力气,死死抓住他的手,说她不想死。把她放在医馆的时候,小孩追着他,说请他记住她的名字,说她名字是青青,说请他不要变样子,她会努力记住,来日,若有机会,她一定会报答他的。 看不见便罢了。 可是看见了。 看见了,还可以当作看不见吗? 看见了,还可以当这是一条无所谓的性命吗? 她是活的啊。 谢承瑾跪在地上,被那力气十足的一巴掌扇得倒在地上,他一边呕血,一边爬起来。 原本该继续跪,但他偏生要站起来,他同家主说,他不会将那孩子的下落说出来的,但转瞬又被一鞭抽得跪下,家主被他气得狠了,这一次真的下了狠手,将他抽得晕了过去。 身体到了强弩之末。 谢承瑾不得不卧床。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88节 卧床期间,不停有人来游说,要他将小孩的下落说出来—— 宝物被损毁以后,河底的小阵松动,连带大阵也被损毁一些。 阵法是世家与宗门联手布下,阵法生变,世家与宗门都能感应到。 布这阵法确实是为齐心协力抵御妖族,毕竟妖族是外敌。 但本质上,诸多世家与宗门之间,从来都不和睦。 即使妖界与人间的结界没有大碍。 但世家之间的不睦就这样显露出来了。 谢家是多大一块肥肉呢? 所有无主的人间至宝都放在谢家存放,就算有人在秘境里找到什么宝物,想要侵吞,谢家也能名正言顺地接管这些东西,以保存为名,又是出了名的规矩森严,这宝物存放在谢家,即使众人心有不甘,道理上也没有任何理由说一个不字。 但现在存放在谢家的无主之宝竟被损毁了。 管它是被谁盗走的呢? 监守自盗的帽子一扣下来,之前所有的规矩严明都成了笑话。 眼馋那些宝物的世家将这事做筏子,流言一传出去,谢家很快就成了众矢之的。 谁都能来骂两句,质疑谢家究竟是保存那些宝物,还是公器私用,敌对的世家更是可以面子都不顾了,联手起来对谢家群起攻之,先用道德做砝码,再用武力,名正言顺,等谢家倒了,各凭本事分羹。 事到如今,和妖族人界之间的结界是否被撼动,已经没有关系了。 谢家是庞然大物,但从来没有强大到可以以一家之力抵抗那么多世家,就连结盟的世家,也因这件事对谢家生疑。只有将那空子补起来,才可平流言。 不将那小孩找回,将她炼成器物,就要有谢家自己人去将大阵的缺损填上。 谢家镇守天都,妖界封印的事也在谢家管辖内。 从前不是没有阵眼开裂,小阵受损这类的事。 甚至哪怕是大阵的阵眼裂开,也只需要去修补阵眼即可,断然用不上“填”这个字。 但这次事情是支撑小阵的宝物损毁了。 缺损缺损,是因缺致损。 后果并不严重,但若要补,也一定是要拿东西填的。 拿满身修为去填,拿命去填。 谢承瑾思考过是不是应该将那小孩抓回来,但他同她说过。 自己的选择,就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他选择了捏碎那件宝物,救下了她的性命,那么捏碎宝物的后果,便与她无关了。 游说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谢承瑾听烦了,直接自己去填那阵法了。 走进护城河底,他直接进了那处缺损的小阵,手落上去,试图将自己融进阵中。周围毒瘴弥漫,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消融,骨头都在被毒侵蚀,是一种钻心的痛,他承了几百棍,竟也承不住这样的痛,直接失去了意识。 但没死。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看见卧室之中的幔帐。 天青色的,他很熟悉。 他为什么没死? 因为他是谢家小辈之中,最出色者。 族老们知道他去填阵,气急败坏,连夜将他捞回来了,换了一个人去填。 那人在谢家众多支系之中,算是平庸,去填阵却也是自愿的。谁呢?他父亲。 父亲替了他。 身消魂散,将自己变成了小阵的一部分,永远躺在了河底下。 母亲呢? 本身身体不好,夫君填阵的第一夜,她没有流一滴眼泪,平静地躺在床上,闭上眼,但这一睡也没有再起来。 为什么呢? 谢承瑾不明白,他只是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可是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事情却会变成这样,甚至连父母都已被发丧。 他跪在祠堂,对着灵位,剧烈的情绪翻涌。 他知道自己是难受的,是悲痛的,但是难受那一念起,浑身就传来钻心刻骨的剧痛,他开始不停地呕血,填阵虽未成,但毒侵入根骨,无法拔除,每半月,便受钻心蚀骨之痛。 痛意撕扯他的时候,他神智不清。 掌心给小孩喂血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他伸手按住,竟在余毒带起的痛意之中,感到了另一种痛。 于是掌心的伤口再也没有愈合过。 越叠越多。 支系近一些的族老来看他。 白发苍苍的老人拍着他的背,语重心长:“谢家规矩森严,并非没有道理,这世间因果不可控,只有少沾因果,才能尽量让事情在掌控之中。小瑾,你当懂得,谢家从来都是被人盯着的。” 监守宝物的家族,本该一家上下,如同一只铁桶,一点问题都不让旁人挑。 当不偏私。 当少沾因果。 多施舍乞丐一粒米,谁知道那乞丐是不是一个恶人,来日去欺辱旁人? 谢家子养一只鸟雀,飞出去,说不准连鸟都会被抓住搜魂,因为歹人想看宝物在哪里。 与侍从亲厚,多说两句话,多给一些恩惠,侍从若生歹心呢? 而他插足那小孩的因果,将她的命救下,此为因,而所谓的果,便可能是他身边的人,丢去一条命。 万物皆是因果。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 而人是最不可控的,一言一行皆种下因果,便应将外物视作草木,少做不该做之事,少管不该管之事。 可这些究竟是谁的错? 谢承瑾想不明白。 谢家如此庞然大物,家中连同奴仆,千百人,要维护家族不倒,要平流言,好像也无错;那小孩呢,路过破庙,在那落脚,更无错。 他应该怪谁? 那些世家吗?站在他们的角度,对谢家生疑,又或是想要掠夺宝物,都各有各的理由。 怪盗走宝物的邪魔吗?谢家规矩森严,倘若真的严格地恪守每一条规矩,又如何会让那邪魔钻到空子,将宝物盗走? 他跪在灵位前,想不出来该怪谁,也不明白该恨谁。 这是一种茫然的感觉。 可是那股恨意,却又在心中扎根,发芽,他不知道该恨谁,这股恨意存在着,却找不到一个投射的对象。 那他应该恨谁呢? 他想,或许该恨他自己。 …… 变化并不是一天发生的。 只是过了一阵子后,众人发现,谢家这位公子变得陌生起来。 他开始恪守谢家的每一条规矩,开始变得寡言,刻板,脸上生动的表情开始消失,如同被冰雪冻结,再后来,也察觉不出他的情绪与喜恶; 他再也没有同侍从分享自己喜爱之物,许多年后,他养的那只灵鸟寿终而亡,他亲手埋了那只灵鸟,没有再养新的。 因为体内的毒,他原本有些麦色的皮肤,变得苍白,血色饱满的唇,颜色也变得很淡。 一年又一年,少年变成男人,模样与气质都变了许多,变得冰冷,如同一块没有情绪的、坚硬的冰。 当年的事情,几乎没有人再敢同他提起。 即便提起来,他也面无表情,有时候会思忖一会,好像是因为当年的事对他影响太大,以至于他不愿想起,甚至刻意遗忘了一些细节,譬如那件宝物的样子,再比如他救下的那小孩的名字与模样。 后来又过了许多年,也几乎已经不再有人记得,曾经谢家这位公子是何种模样了。 …… 这一年。 谢承瑾被余毒折磨,致使重病卧床,这毒清不掉,在他身体里埋藏着,一年又一年,每半月发作一次。 但即便如此,即便他是修士,他的身体所能承受的痛意也有极限,因此他昏迷不醒,卧病了月余,甚至有医师说,他这毒若再不全数拔除,他的身体就要彻底毁了,哪怕不将余毒拔除,找个法子在他发作的时候压一压也是好的,至少能让他的身体不再继续衰败。 谢家寻不见解毒之法,最后退而求其次,准备找法子帮他压住这毒。 最后他们找到一个根骨很奇特的姑娘。 谢家与她提起要她的血,她便又提,她可以舍血,但要交换。她想要一个好一些的身份,想要可以修行的机会,想要不再在外面流浪,是个人都能踩她一脚。 谢家公子的命, 难道不值得他们将她收作养女吗? …… 谢承瑾再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多了一位继妹。 他只淡淡应了一声。 他并没有多问什么,甚至连名字也未曾问,便又坐去案前,处理昏迷期间堆积起的公务。 还是族老做好了那位继妹的命碟,拿来他桌前,他才看了一眼。 那位继妹进了宗谱,便改了从前的名字。 族老说她从前的名字上不了台面,如今叫谢延玉,与他的名字算是对仗工整。 那她从前叫什么?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89节 族老没说,他也不关心,并没有兴趣知道。 于他来说,她与他院中草木并无区别,谢家保障她吃用,给她身份,他便没什么需要再多过问的,为何要再分出心神关心这些旁的? 日子就这样过着。 他被人群簇拥着进出,早出晚归。 他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有一个继妹存在。 直到这一天。 他去一趟内宅,有事要办,侍从在他身边簇拥着,周围人都在行礼。 他忽地从人群中瞥见一个身影。 那人也在人群中对着他行礼,可能因为她穿的服饰和下人们不同,既不是下人的衣服,也不是昂贵的衣料,是简单的白裙子,在清一水的下人袍服间很显眼。 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 总之是很莫名的。 他一眼就注意到她。脚步微顿一下,很快就又挪开了目光。 他皱了皱眉,问身边的侍从:“这是谁?” 侍从想了想,一拍脑袋:“哦!就是您那位继妹啊。” 侍从念出她的名字—— 谢延玉。 第134章 兄长? 谢承瑾前世番外(3)…… 谢承瑾平日处理公务, 忙得脚不沾地。 谢延玉平日呆在后宅,与他没有交集。 几年下来,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甚至见面的次数也并不多,大多是如同初见一般, 他被人群簇拥着走过, 她停下来行个礼。 只不过, 谢承瑾每一次都能从人群中精准地捕捉到她的身影。 真是很莫名的。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但次数多了,他便也不去思考这些无足轻重的事了。 但有时候擦肩而过,他会感觉到她的视线。 他知道她在看他,但他从未回头看过, 就好像不知道她在看他。 但他觉得, 这位继妹, 似乎与族老嘴中的有所不同。 族老说她很温顺,像蒲苇一样,总是低眉顺眼。 但他却总从她目光里感觉到一种隐秘的恶意—— 是嫉妒。 谢延玉在嫉妒他。 她看见他便感到很嫉妒, 为什么他生来就拥有一切,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人群簇拥着, 宠爱与权力好像如同不要钱一般,源源不断地流向他, 这样的人,她想不出他的人生会有什么痛苦。 她很嫉妒他。 却又很喜欢躲在暗处窥伺他。 她知道,这种嫉妒里还有一些羡慕, 她总想着, 如果她也有这样高贵的身份就好了,或者如同他一样强大的实力也好,这样,她会过得好很多。 即便是如今这样的生活, 她也并不喜欢。 像牲畜,总要割开手腕放血,捞了个世家小姐的身份,但其实这里的人也没有真的将她当作主子来对待。这样的生活是她等价交换来的,比从前的日子过得要好许多,她心中知道,也不对这样的日子有太多怨恨,但这也不代表她要喜欢这样的日子,不代表她满足于此,她还想过得更好一些。 她的嫉妒与欲求写在眼睛里。 谢承瑾不用回头,也可以感觉到。 终于,再一次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下。 然后他突然回过头。 越过人群,他和她对视,清楚地看见她那双眼睛。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看她,迅速地垂下眼,又露出低眉顺眼的温顺模样。 太奇怪了。 可是他看见她那双眼睛,下三白的柳叶眼,突然觉得很像记忆中一双很模糊的小孩的眼睛。 脏兮兮的又可怜。 …… 这一年。 上清仙宫关押的怨鬼逃了出来,到天都作乱。 贺兰危奉命前来天都捉拿,在谢家小住。 没过多久。 府中传起一阵流言。 说是谢延玉与贺兰危关系不清不楚。 这流言在下人间越传越广,谢承瑾也有所耳闻。 这一天,谢承瑾与族老议事,议事结束后,他们提起近日的传言,将谢延玉与贺兰危召过来问询。 谢承瑾并不喜欢多管闲事。 他本该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留了下来。 旁边的族老问:“小瑾,怎么还不走?还有事吗?” 谢承瑾不语。 族老说:“哦,你留在这,是想听你那继妹与贺兰危的事?也是怪了,你平日不是最懒得管这样的小事吗?你说你这位继妹,平时很温顺的一个姑娘,怎么和贺兰危扯到一起去了?” 谢承瑾心想。 他留下来,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她或许并不像表面一般温顺,所以他想听一听,这件事的原委。 不过把人叫来后。 贺兰危与谢延玉否认了这件事。 族老们便没有多问,反而是谢承瑾,他看着她,突然开口:“是么。” 谢延玉:“什么?” 谢承瑾:“你与他并无关系,是真的?” 谢延玉点头。 谢承瑾便没有再多问,他平日不喜欢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即使这事涉及府中规矩,但这也不归他管,有其他族老来负责。不由他负责的事,他从不多问。 但他并不喜欢流言。 他讨厌一切流言,一切抹黑家门的东西。 谢延玉走后,他安静片刻,侧目和负责内务的族老说:“将传出流言的人处理了,往后我不想再听见。” …… 再之后没多久。 谢延玉要去上清仙宫。 她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从一众谢家小辈的手中,抢到了贺兰危留下的那张举荐书—— 稀奇。 谢家这些小辈,都比她的根骨要好,修为要高,最终举荐书却被她拿到了。 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谢承瑾莫名觉得她就该这样,他将举荐书给了她,却没有多说一个字,微微颔首,再次与她擦肩而过。 …… 她离开后,日子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谢承瑾几乎要忘记这个人的时候,又一则消息传过来。 说是她要与李珣定亲了。 那个风评很不好,出了名乖戾残忍、阴晴不定的剑尊李珣。 据说她与李珣,年少相识。 这件事也不归谢承瑾管,他听侍从禀报完,便没有再多问,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不知为何,当天夜里,他又想到那句年少相识。 莫名的,他问侍从:“她年少时如何与李珣相识的?” 侍从也不知道。 侍从立即去调查了此事,搜集到了一些她进谢家之前的行迹,整理成卷宗,呈给了他:“公子,据说她是孤女,年少时四处流浪,救过剑尊。能找到的信息,我都写在了卷宗里。” 谢承瑾嗯了声。 无关紧要的小事,当时莫名想问一句,但并不值得他投注太多注意力。 他接过卷宗,没看,随手把东西扔到了一边。 …… 再后来。 便是谢延玉被退婚,因为她与贺兰危私通。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90节 流言满天飞,说谢家的规矩之下,怎么会出现她这样不守规矩的人,谢家的规矩是不是摆出来给外人看的,就像当年损毁的宝物一样,谁知道谢家内里是个什么样的? 谢承瑾最讨厌流言。 他把谢延玉带回谢家,按照规矩软禁了起来,又花费了一些心思,堵住外面的悠悠众口。 方才将流言平息,一转眼,又有侍卫禀报:“公子,谢小姐想逃跑呢,堆了梯子在院子里想翻墙。” 谢承瑾一顿。 很久违地,他气笑了,然后被牵动情绪,体内余毒发作,他伏在桌案前咳咳吐血。 之后的每一天,侍从都来汇报一下谢延玉的逃跑进度。 谢延玉被软禁起来的第四天。 她成功翻过了院子的外墙。 跳下去的时候,看见谢承瑾安静站在墙外,视线冷淡地看着她。 谢延玉:“……” 谢延玉又想翻墙回去了。 是谢承瑾先开的口:“想去哪?” 谢延玉不敢说话。 她低眉顺眼,低着头站在他面前,不多久,又听见男人冷淡的声音,言简意赅吩咐侍从:“换个院子。墙高一些,顶封起来。” 说完话。 谢承瑾便要离开。 谢延玉忍不住追上去:“你怎么知道我会要翻墙逃走?” 谢承瑾就是知道。 即使没有侍从告诉他,他其实隐隐约约也觉得她会这样做。 她表现得乖顺,但实际上似乎并不是那么安分的人,暗戳戳地做出许多不守规矩的事。 谢承瑾平时不喜欢回答别人无关的问题。 但这一次。 他看着她的眼睛,很难得地回答了她:“你的眼睛告诉我了。” 每一次窥视他的时候,她都在告诉他这件事。 她是一个不安分,不守规矩的人。 有野心,不择手段的人。 …… 把谢延玉关到另一处宅子后,谢承瑾没再去看过她。 但他每日的日程多了一项,看完卷宗后,他会听侍从汇报,讲她今天又干了什么。 她眼睛好像夜盲,没光的环境看不见。 但头几天,还是在试图逃跑。 然后情丝蛊发作,吃了他给的药,人没死,生生熬了一晚上。 然后李珣来找她。 两人吵了一架。 李珣说继续成婚,她拒绝了,然后李珣把那把太阴剑扔给了她。 再然后,她好像被关得有些烦躁了。 又开始试图离开。 谢承瑾听着侍从汇报,想看她这次又要怎么跑,但没想到,她直接来找他了。 她让侍从带她来见他。 站在他的书房中,谢承瑾发现她有些憔悴—— 脸色比平日更苍白,眼睛更黑了。 视线没有挪开,他问:“有事?” 谢延玉点头。 她说:“我来同你谈一个条件。” 谢承瑾淡淡道:“好没有规矩。” 他与她总共没有说过几次话,她每一次都开门见山,对他甚至没有一个称呼。 谢家的规矩很森严,她在谢家的时候演得也很乖顺,到了他面前,就一点规矩都不遵守吗? 他道:“你与我说话,应当礼貌一些,称呼我时,按照规矩,当唤兄长。” 但她却没唤。 “你若不关着我,我会唤,毕竟等价交换,我衣食住行都自由;如今你关着我,给我的东西都算是收了回去,对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吧,所以最近没有取我的血。事到如今,你我之间的交易都算是不存在了,我凭什么要再遵守你们谢家的规矩,唤你兄长?” 谢承瑾没出声。 他突然有些想听,她要与他谈什么条件。 然后他听见她说—— “被余毒反噬的日子很难捱吧?你放我出去,让我回谢家正宅过正常日子,我便将灵根剖下来。我的灵很是由一件宝物催生的,剖出灵根后,这件宝物也会出现,能根除你的毒。你放我出去,我就将这宝物给你,如何?” …… 谢承瑾并不相信她会剖灵根。 倘若她愿意剖去这根骨,在情丝蛊发作的时候她就会利落地剖,而不是等到现在。 但他很想看一看她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这样一个人,不遵守规矩、野心勃勃的人,怎么可能如她所言一般安分呆着? 于是最终,他应下了她的要求。 他吩咐侍从,让他们将她带回谢家以后牢牢盯着她,若她再有什么不好的举动,就直接将她处理掉。 对于一些很难掌控的人。 谢承瑾习惯于如此。 先盯着,若实在无法掌控,就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然而没想到的是—— 将她接回谢家正宅后没几天。 她借口出去采买东西,然后趁着侍从不注意,逃走了。 她不准备再回谢家,不知道逃去了哪里。 侍从问他要不要将人找出来处理了。 谢承瑾摇头:“算了。” 若按照谢承瑾以往的行事风格,她都逃走了,就成了一个更不可控的因素,他一定会将人找出来赶尽杀绝。但这一次,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没有将人找出来,没有再坚持要把人处理掉。 也许是因为,这个时候妖界与人间已经开战了,到处都很乱,他觉得她活不了。 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他也没再让人找她。 …… 但他后悔了—— 因为不久后,她投奔了妖族,然后将谢家的一些阵法透露给了妖尊。 妖尊便来到谢家,盗走了一件人间至宝,叫折灵尺。 此后。 妖界与人间之间的结界彻底破碎。 谢承瑾突然很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杀了她。 这一年,妖界与人族交战。 谢家丢了折灵尺,导致了两族之间战争升级。 谢承瑾与妖尊有过交手,也知道妖族的一些计策,是谢延玉出的,她与妖尊成了婚,又有些像一位军师。 她很聪明,一些计策直指世家要害。 谢承瑾花了一些功夫对付她。 是有几次,她险些用计杀了他,他也差一点将她杀死,除了曾经继兄妹的身份,他们如今更像敌人,没有见面,没有交流,但一计一策,都在把对方的阵营往死里逼,甚至有了些微妙的棋逢对手的意味,因为交锋的次数太多,太了解对方的路数,最后谁也无法真正杀了对方,棋差一招,两败俱伤的时候并不少。 而人间。 所有人都知道谢延玉是谢家养女,投奔了妖族。 流言又传播起来。 但世家联合起来对抗妖族,倒是无暇再来讨伐谢家。 甚至因为谢家实力太强,世家们多有讨好—— 谢承瑾难得地感到了一点滑稽。 他也很难得地想到了当年的事。 倘若当年他偏偏不跪,偏偏不去填那封印,偏偏要反抗到底呢? 如同她一样反抗一切。 反抗家中族老,反抗那些联手要围剿谢家的世家。 是的。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91节 谢家是抵不过一众世家联手。 但倘若真的去与这些世家硬碰硬,试一试,难道他们一定会联手,难道谢家一定会输,难道谢家一定会倒吗? 可他当年偏偏跪下去了。 他在屈服。 隔了这样久的光阴,他发觉,他确实应该恨他自己。 他是一个没有反抗过的懦夫。 …… 人界与妖界最终还是休战了。 世家元气大伤。 谢承瑾借机收复了几个世家,贺兰氏内斗得厉害,谢家一跃成了世家之首。 但这一年年末。 冬天下雪的时候,谢承瑾听见谢延玉的死讯。 被妖尊一剑穿心,死得很简单,很荒谬。 其实从她和妖尊大婚后。 他就没有再见过她了,她居于幕后与他交锋,他不知道她的模样是否还如同从前一样。 但他感觉到了她的锋锐。 低眉顺眼的世家养女,蒲苇一般的人,露出了爪子,像一头狼崽子。 锋锐的,如同一柄刀,一团火。 他用了这样多的计策,与她交手这样久,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将她杀死,他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她转头就会咬回来,敲碎他一块骨头,或是也从他身上撕扯走一块肉。 但她就这样死了? 一剑穿心? 得到消息的时候,谢承瑾愣了很久。 修士被一剑穿心,万万到不了会死的程度。 即使她修为或许不够高,但她为何会死? 谢承瑾不知道。 哪怕如今,他也仍旧不是很喜欢管闲事。 但他很莫名的,想起很多年前,她在书房与他谈条件的样子。 他去了她的卧房。 这间房间一直没动过,她逃走后,也没有人打开这房间的门,没人动,没人打扫,许多东西都落下灰尘。谢承瑾走进去,手落在桌上,擦下来一层厚厚的灰。 时光在这间屋子里,好像凝结了。 她桌上还有一本半开的书,翻了几页,应该是她走前看到了这一页。 烛台上还有燃烧了一半的灯烛,这种灯烛的灯很亮,她有夜盲,所以半夜会点着灯,这是他幽禁她时知道的。 很突然地。 他发现一把带血的剑。 血迹早就干涸发黑了,剑上落了很厚的灰,是李珣扔给她的那把剑,名剑太阴,她没有带走。而谢承瑾发现不远处的抽屉里,放着一个盒子,那盒子里放着什么呢? 放着一样宝物。 她剖下灵根后,出现的宝物。 那年她与他谈条件,之后竟然真的不声不响剖出了灵根,因为她早就计划着要逃跑,所以她防着他派去盯着她的侍从,防住了他们,以至于侍从们不知道她收拾细软准备跑路,也不知道她剖了灵根。 与灵根相关的那件宝物,被放在了匣子里,与这间屋子里的时光一起被封存,落了厚厚的灰。 她早已经不是修士了。 她是凡人。 凡人被一剑穿心,当然会死。 谢承瑾心中涌上来一股很奇怪的情绪。 体内余毒再一次被牵扯。 痛意很凶,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去细想,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信守承诺?她甚至都逃跑了,就应该直接跑走,别的东西她都没遵守,为什么偏偏要遵守这样一个可笑的承诺? 怎么会呢。 怎么会? 谢承瑾不太明白。 直到他从匣子下面,翻到了一张信笺。 上面落拓几行字—— 「我和你提条件,并不是为了回谢家,我有别的打算,你发现了。是吧? 不然你怎么会派侍从来盯我。 但我会遵守这个承诺。 因为你给我感觉,很像一个人。 他救过我的命。 我要解情丝蛊,原就要剖灵根,剖了也是剖了,宝物就顺便给你罢。你沾了他的光,这宝物能救你的命,所以,请你帮我找到他,若能找到,请你照拂一二。」 再下面,简单写了那人的特征,她其实已经记不清楚。 但她写了很多年前,遇见那人的地点。 再往下,她写了宝物的用法。 谢承瑾却已经看不清那些字了。 他旁观了她的一部分人生。 从前不闻不问,不干涉,不关心,后来甚至彼此为敌,交锋不断。 可是却好像有某一段被他刻意回避与遗忘的记忆出现。 他突然狂奔回书房,找到了许多年前,她与李珣定亲的消息传来回来时,侍从呈给她的卷宗。 卷宗也放了很多年了。 落了灰。 她为孤女,流浪时日太久。 拂开灰尘,卷宗上的消息也是零零碎碎。 但他看见她进府之前的名字,青青。 …… “哥哥,哥哥,你不要变样子,我会努力记住你,来日我会报答你的。” “事到如今,你我之间的交易都算是不存在了,我凭什么要再遵守你们谢家的规矩,唤你兄长?” 第135章 太近了 出去 这是一场很长, 很真实的梦。 长到他几乎觉得自己在里面过完了一生。 真实到谢承瑾觉得,用“梦”这个字形容它,并不贴切,它更像是他的记忆。 可是重生这样的事情何其荒谬。 谢承瑾垂眼, 盯着掌心错落的伤痕。 他维持这个姿势, 在床边坐了很久, 也不知道在发呆还是在想事情。 直到外面天色亮起来,晨钟响起,侍从来敲他的门。 他稍稍回神:“进来。” 侍从走进屋子。 破天荒的,他看见谢承瑾还穿着寝衣。 往常这个时间, 谢承瑾已经起来, 甚至练完剑开始处理公务了, 今日是怎么回事? 侍从感到十分意外,但脸上不敢表露,只是询问道:“公子, 今日是小姐的订亲仪典,再过一个时辰仪典就要开始了。您现在要过去吗?” 定亲仪典? 谁和谁? 谢承瑾没有出声, 抬手按了下额头。 侍从见状,觉得更奇怪了。 怎么感觉公子看起来像是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一样? 侍从站在这, 也感觉到了一些无所适从。 今天的谢承瑾实在太奇怪了,以至于他都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 正兀自犹豫,想着是不是应该再提醒两句。 但紧接着, 却见到谢承瑾有些突兀地转过头, 目光看向桌上的历谱。 像是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一样。 下一秒。 侍从看见谢承瑾的脸色沉下来。 周围气压瞬间变得很低,半晌,侍从听见谢承瑾道:“嗯。现在过去。”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92节 * 另一边。 谢延玉刚换完吉服。 她一早上就被拽起来了。 吉服是前几天就选定了的,她直接穿上即可, 因此她最初还有些不理解李珣为什么这么早把她拽起来。 结果穿上吉服后,李珣就开始拿着环佩往她身上比划,非要选出合适的配饰来。 她被拽起来得太早,没有睡够,整个人都头晕晕的,不知道李珣到底打了什么鸡血,会这么精神。 给她选完环佩后,他又开始给她选耳饰—— 先给她挂一串珍珠耳坠,又觉得不太适合今天的装扮。 然后又取下来,给她换了一串红玉的。 然后他盯着那串红玉坠子看。 看了半晌,又觉得与她这张脸不是很衬,刻薄地说这种红玉坠子只有看起来上了年纪的人才会戴,虽然昂贵却很土气,谁把这玩意装到妆匣里的,他回头去宰了那人,一点品味都没有。 谢延玉觉得自己此刻很像一个任人摆弄的人偶。 这个人挑剔得要命。 现在他在打扮她,好像她是什么最漂亮最精贵的宝物,他要把这一堆最昂贵的东西挨个放在她身上比划,选一个最合适的出来,但选来选去又觉得都配不上她。 在他为她换上不知道第多少个耳坠的时候。 谢延玉有点忍无可忍了。 正要拍开他的手,出口骂人的时候,这人却突然凑上来,一张脸在她面前放大:“生气了?” 明知故问。 谢延玉深吸一口气:“你——” 她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不骂他心里难受,骂他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话音卡了下。 正在思考要说什么。 结果这人金褐色的眼睛弯起来,凑在她耳边:“别生气啊。” 他点了点自己的耳朵,然后抓着她的手,触碰他的耳朵。 她摸到了一个小孔。 动作一顿,然后视线落在他耳朵上,才发现他耳垂有些微微红肿。 李珣笑起来,温热的呼吸打落在她耳畔:“你要是生气,也帮我选,试多少个都可以。” 谢延玉一愣:“你什么时候穿的耳孔?” 李珣睨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刚才。” 他拿起一支耳坠, 与她耳朵上那一对相配,他说:“我穿的吉服,身上的环佩,穿的鞋履,都与你的相应。但感觉还差点意思。这一对好看吗?” 谢延玉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该说不说。 他帮她选了一对很漂亮,也很适合她的耳坠,虽然花了很多时间试来试去,但动作也都很柔和,换来换去她耳朵其实都没什么感觉,也就是刚才那一瞬间她很不耐烦。 这时候情绪被打断,又看见他自己穿了耳孔,刚才的火气倒是发不出来了。 对于耳坠,她也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嗯,好看。” 李珣就微微低了低头。 他将耳朵送到她手边,轻飘飘道:“那你帮我戴。” * 选完了耳饰。 侍女开始帮谢延玉梳妆。 她一早上起来,现在终于可以坐下,于是坐在妆台前面,有点昏昏欲睡。 闭上眼睛养神,她听见外面热闹的声音,定亲这才有了些实感,她思绪飘了飘,过了一会,又开始想要怎么退婚。 李珣在后面看着侍女给她梳头。 他又想挑刺,觉得这里没梳好,那里没梳好。 这个钗子不应该簪左边,那个簪子不应该带流苏。 他以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很有奴性的人,分明从前与她一起生活的那些年,被她使唤,他心里也是很不爽的,总是和她斗嘴,但这一刻,她不使唤他,他却很想把那几个侍女踹开,自己上去亲手给她梳头。 但他不会。 于是他在后面看了一会,想了想。 然后他拉了个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开始盯着侍女给她梳头的手法,也不是不能学,反正如今都定亲了,他与她的时间很多,往后他学会了,就轮不到旁人给她梳了。 * 还有一个时辰定亲仪典就要开始了。 但是宾客们来得早一些,李珣要先出去招待宾客。 所以看着侍女给谢延玉梳完头后,就先出去了。 他一走,周围安静了不少。 谢延玉闭着眼睛,感觉到头上簪发饰的轻微拉扯感,垂着头,有些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屋子里的侍女们都离开了。 她却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谢承瑾推开门。 他仪态很好,行立坐卧都安静,走进来也毫无声响。 侍从跟在他身后,脑子都快炸了—— 他刚才询问谢承瑾要不要去定亲仪典,谢承瑾点头,说现在过去。 他以为是去定亲仪典,但怎么直接来了谢延玉房间啊…… 他欲言又止,感觉公子今天不是很正常。 但这时候跟在后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于是他又抬头偷偷看谢承瑾的脸色。 就看见刚才进门的时候,谢承瑾还是面无表情的,但现在看见了谢延玉,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看见她今天的装扮,然后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看—— 之前视讯中看见她穿吉服是一回事。 亲眼看见是另一回事。 谢承瑾安静地站在她身后,没有出声。 她面前就是镜子。 所以即使站在她身后,他往前看,也能从镜面中看见她的正面。 因为睡着了,所以她头微微垂着。 但即使这样,也依旧可以看见她的模样。 他很仔细地打量她。 其实这张脸他看了无数遍,前世每次从人群中看见她,他会注意到她的眼睛,今生他看过更多次,梦里也描摹过无数遍,眉毛,眼睛,鼻子,还有嘴唇。 但即便这张脸他已经烂熟于心。 看了一会,他还是走近了一些。 然后他坐在李珣刚才坐过的椅子上,离她很近,更近地观察她。 其实从她的脸上,看不太出来当年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孩的影子了。 如果她睁开眼的话,那双稍微下三白的眼睛或许是唯一与她年幼时相似的地方—— 他救过她。 时至今日,他其实已经记不清救下她的时候,他具体在想什么,应该是觉得她有点可怜。 给她喂血的时候,应该是想着,救都救了,她要是死了,他之前不是白救她一命吗。他是想让她活下去的,哪怕回到谢家以后,他也希望这个孩子能活下去。 但后来他没有认出她。 有很多年,他与她是真的在把对方往死里逼。 起初是人族与妖族之间的战役,后来在彼此手上吃了太多亏,之后的每一战中也有私怨,但谁也弄不死谁,直到她死,他其实也没有很开心。 太多感受了。 想让她活,想让她死,但想到前世最后那封信笺,又有愧,觉得倘若他早一些知道她是那小孩,他不想她走上歪路,与贺兰危有交集,一步错步步错。 哪怕是今生,他也有几次想要杀掉她,因为他厌恶失控的感觉,可是碰上她就一直在失控。 但他还是下不了手。 他一直注视她,开始变本加厉管束她,看见她皮囊下带刺的骨头,又试图触碰,触碰到了,他却变得不对劲,他开始在意,开始整晚整晚做不该做的梦,分明不想再管她了,想起前世,又还是过来了。 那如今他对她,究竟是怎么样的想法? 只是重来一次,不想看她走歪路吗? 谢承瑾自己也分不清。 他突然又凑得更近。 侍从站在一边,就看见谢承瑾伸手,轻轻捏住了谢延玉的下巴。 然后指尖微微用力,将她的脸掰过去,转向他自己。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93节 两人一瞬间离得很近。 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一起,但还有一些距离。 只不过这距离有些太近,或许呼吸都能互相侵染上,像是要更仔细地观察她。 可是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侍从眼睛倏然睁大。 他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总感觉这距离,只要谢承瑾再低一低头,多低一些,两人的嘴唇或许就要碰上了。 下一秒,他看见谢延玉的眼睫动了动, 她好像是要醒过来了。 然而也就是这一刻,又看见谢承瑾微微侧过头,听见他冷淡道—— “出去。” 第136章 吃软饭 五迷三道 谢延玉一睁眼, 就看见谢承瑾的脸。 靠得很近。 而他的手轻轻捏在她下颌。 这是一个过分亲近的姿势。 谢延玉愣了片刻,随后把头往后仰了仰。这样亲近的姿态,谁与她做出来都可以理解,贺兰危或是李珣, 甚至是沈琅, 但换做是谢承瑾来做, 就很反常了。 不过他虽捏着她下巴,却也没有用多大力气。 她将头往后仰了下,他的手就顺势松开了。 指尖很小幅度地摩挲了下。 他并没有再触碰她,而是很自然地收回手。 他坐在她对面, 垂着眼睫看她。 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 很平淡, 就好像刚才他并未做过任何逾矩的动作。 谢延玉完全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她也瞥了他两眼。 其实和上次见面相隔不久,甚至前几天她还在视讯中见过他。 他的模样并没有变化,她却总感觉他今天有些不一样。 但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同了。 是眼睛吗? 目光? 谢延玉顿了下, 又去直视他的眼睛。 但视线对上的刹那,这人先别开了眼。 他一如既往地不说话, 坐在这里,周围的温度似乎都变低了。 谢延玉:“……” 半天等不到他开口, 干脆主动问:“兄长怎么过来了?” 谢承瑾道:“今天你与李珣定亲。” 这话听起来有一种怪异感。 如果他过来,是因为她今天定亲,他要出席仪典, 那他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谢延玉不太理解他说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她皱了皱眉, 刚要再说话。 但下一秒,又听见他说:“若我说,他之后会退婚。你还要继续与他定亲吗?”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 好像很认真地在询问她。 谢延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这话就很奇怪, 她总觉得他像是知道些什么,总不会与贺兰危和她一样,也是重生了吧。但观他神色,又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不过原剧情中,他与她的交集其实并不深。 所以她对他是否重生,倒也没那么关心。 因此她没继续深想这件事,出声回答他的问题:“嗯,定。” 屋子里气氛又冷下来。 谢延玉看了他一眼,能感觉到从听见她的答案后,他的情绪就并不是很好。 她懒得理他,算算时间,仪典快要开始了,她将目光挪回自己身上,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但下一秒。 就听见他若有若无地笑了一声。 旁人笑都很正常,谢承瑾笑,这就很不正常了,谢延玉动作微顿,又转过头去看他,就见到他偏头看过来,语气淡淡的:“我不同意。” 谢延玉:“……” 谢延玉也笑了。 人在感到荒谬的时候真的会笑。 她想说你同不同意关我什么事?你都已经将命碟给我了,你的意见一点也不重要了。 但还不等她出声。 她突然发现身体动不了了—— 谢承瑾把她定身了。 他倾身过来,十分有压迫感,凑近的时候,黑沉沉的眼睛与她对视。 他发觉她的目光变得刻薄,看见她张了张嘴似乎要说话,于是修长的指节便抵在了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要说那些话,是吗。” 说什么呢? 说那些咄咄逼人的话。 问他为什么不让她定亲,问他又要找什么理由不让她定亲,将事情扯到之前那支大凶的签文上,话里话外逼着他承认他有别的心思,对于这件事并不公正。 好几次了。 她自己也发现这样和他说话很有用,屡试不爽。 每一次她这样说话,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都会被堵回去,仿佛说了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现在与我说这些话也没用。” 谢承瑾打消了她的念头。 谢延玉之前确实想说那些话。 但他今天不正常到了极点,甚至不像之前那样拧巴,她有些惊讶,张了张嘴,话卡在喉咙口,不等她想出来要再说些什么,就见到他俯下身。 谢承瑾不喜熏香,衣服上是很淡很淡的皂角味,凑很近才能闻见, 这时候胸膛抵近,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和腰。 隔着衣服,能感觉到他有力的肌理,谢延玉忍无可忍,身体动不了,嘴上的言辞就变得激烈:“你有病吧,你干嘛!” 她还是第一回在谢承瑾面前这样说话。 下一秒, 就感觉男人将她抱起,男人没有批判她这话说得不守规矩,冰冷刻板的声音落下来:“回家。” * 按照规矩。 定亲仪典开始之前,李珣就要在外面迎接宾客了。 等到仪典开始后,侍从将谢延玉带过来,他才能再见到她,然后两人开始行定亲礼、立心契。 李珣本身不喜欢迎接宾客。 他没什么耐心,不喜欢和别人假笑,路边的狗他都想踹两脚,看着这群人,他觉得烦。 但毕竟是特殊的日子,他还是耐着性子出去听宾客们说屁话,天剑宗长老们也拉着他说话,他越听越烦。 捱到仪典开始,他看见侍从去接谢延玉。 可能是觉得这群人七嘴八舌的烦人,他不想在这呆着,于是他出声叫住侍从:“等会。” 侍从回过头:“剑尊还有什么吩咐?” 他小心翼翼道:“属下还要去接夫人过来,耽误吉时就不好了。” 改口还挺快。 光是定亲,就已经叫上夫人了。 李珣眼梢抬了抬:“我自己去接。” 这话一落。 周围人也听见了,犹犹豫豫道:“这不合规矩吧……” 李珣不耐烦:“我守个屁的规矩。” 他懒得搭理这群人,直接把侍从撇下,自己回去找谢延玉了。 举行仪典的地方离她那并不远。 没多久他就快到了,算算时间,离吉时还有一会,他又刻意放慢步伐,脸上表情比刚才迎接宾客时要好了不少。 刚才像是要杀人一样,这时候看起来像是心情不错,明朗一些。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94节 但是等他掐着时间走到房间门口, 一推开门,脸上的表情便陡然阴沉下来—— 谢承瑾抱着青青,不知道要把人带到哪去。 * 李珣的名声原本就不好。 乖戾、残暴、阴晴不定,这些词语像是标签一样,烙印在他身上,以至于所有人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下意识就会想到这些词语,但谢延玉对此并没有什么实感。 直到这时候。 她看见他和谢承瑾打起来了。 像是被踩到底线的凶兽,她还没见过李珣这副模样,与外界传言中的相差无几,与谢承瑾交手,一个要把她带走,一个不让她被带走,两个几乎是把对方往死里打,不过谢承瑾也并没有留手。 谢延玉被放在一边,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她愣了下。 然后思忖片刻,她开始试着冲开身上的定身咒。 因为修为已有金丹,冲破谢承瑾下的定身咒,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那么困难了。 不过片刻后,她就能动了。 再抬眼往前一看—— 这两人已经打完了。 其实谢承瑾的修为比李珣要高。 但李珣原本就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他从前仇家很多,不少人都想杀他,其中不乏修为比他高的,但那些人最终都被李珣反杀了,他与人打架,就是靠着不要命的态度,即使是死了也要拉着对方垫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使得。 因此。 很快,两人就互相把对方打趴下了。 不算分出胜负,算是两败俱伤。 倒下的一瞬,李珣一道剑气斩过去,往谢承瑾身上划出一道很深的血口,一瞬之间血流如注,让谢承瑾看起来更狼狈一些。 谢延玉:“……” 真没想到,她冲破一个定身咒的功夫,这两人已经这样了。 她愣了下。 然后就见到李珣朝她看过来。 这人脸上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 分明伤成这样,语气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过来扶我一把,定亲去了,走了。” 这话一落。 谢延玉倒是还没反应。 那边谢承瑾就先出声了:“不许去。” 语气是强硬的,但仔细听,又有一种虚张声势的感觉。 像是没底气,因为他知道,现在两个人两败俱伤,暂时谁也起不来的情况下,她又冲破了定身咒,她大概率还是会去扶李珣的,可能还会给李珣输灵力,帮他疗伤,继续定亲仪典。哪怕和她说了会被退婚,她还是要定这门亲事,像是被李珣灌了迷魂汤一样。 “你说不许就不许?”李珣咳了一口血,冷笑,满身是伤,有种恃宠而骄的味道:“叫你一声大舅哥是给你面子,你也就是个继兄而已 ,管得别太宽。这婚事当初可是她提的,她向我求的亲,还给了我定亲玉佩,说成亲后要给我买奇珍田宅呢,你以为你一句话她就会改变主意吗?” 这话…… 系统在谢延玉的脑子里,听着这话,都觉得味太冲了。 怎么一股炫耀的感觉啊? 根本没人问他,他非要叽里呱啦说这么长一串, 甚至他说要田宅铺子,写了一长串礼单,谢延玉根本就没答应,她之前唯一送给他的那枚玉佩还是谢承瑾给她买的,她把里面的灵力吸完了,顺手丢给李珣的。 但被这么一说,就有一种他很受宠的感觉,好像谢延玉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特别愿意给他吃软饭。 系统想说点什么,但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欲言再止。 它最后还是没吱声,将视角切出去,看了下谢承瑾。 就看见谢承瑾脸色难看得要命。 本来脸色就难看,听完李珣这话,估计是被牵动余毒了,身上伤口在流血,嘴里也开始吐血。 系统:【……】算了。 系统又切出视角,去看谢延玉。 就看见谢延玉这时候,左看看右看看。 虽然觉得李珣在说屁话,但她最终还是没反驳,她要定亲,本身就不可能跟着谢承瑾走。 于是她又看向李珣。 正要过去扶他,但下一秒,却感觉到袖中的心魔镜动了动。 它感应到它中意之人的鲜血的味道,在她袖子里扑腾,想要冲出袖子往它选中的人身上扑。 谢延玉顿了下。 然后顺着那方向看了一眼。 李珣正等着谢延玉过来扶他。 看见她迈出步子,他便弯了弯唇,准备要将手伸出去。 但下一秒。 他看见她走向了谢承瑾。 第137章 学习 勾栏作派 今天下雨了。 伎馆里的人已经数不清今天是那瞎子被关起来的第几天。 起初他们还有些不安。 那瞎子虽虚弱, 但他们这些凡人也不是他的对手,把他关起来,他们总怕他挣脱出来,把他们全杀光。尤其是每天早上去课室找头牌听学的时候, 那人被关在隔壁, 总是很不耐地踹墙。 但从某一天开始, 他就不怎么踹墙了。 时间久了,众人心里那股子提心吊胆的劲就散了。 有时候,他们都不记得对面还关了个人。 唯独头牌注意到了。 他讲琴棋书画,那人就会很不耐烦, 踹墙让他小声些。 大约因为修士的五感太敏锐, 哪怕他将声音放得很小, 那人也能听见,会踹墙直到他声音压低到几乎是悄悄话的声量,以至于他不得不闭上嘴巴, 将要说的话写下来给众人看。 但只要他讲如何讨女人欢心,又或是如何勾引女人, 那人便不踹墙了。 可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偏偏不排斥听见这些内容? 头牌又想起那人的模样—— 五官是极为出色的, 漂亮到已经完全挑不出错出来了,每一处都正正好,多一分太多, 少一分太少, 唯独鼻尖一点小痣给他增添了一点轻佻的气质。 但即便如此,这也是他见过皮囊最好看的人。 除了那张脸,那人的身体也应该是很漂亮的,宽肩窄腰, 哪怕送过来的时候穿着带血的衣服,分明应该很狼狈,但也不显得难看,甚至即使是这样,也能从他姿态间看出一点高高在上的味道。 难道这样的人,也要讨好女人吗? 头牌觉得有些荒谬。 他不相信这样的人也需要去讨好女人,应当是他想错了,可能这人只是单纯觉得,他讲学如何勾引女人的时候,没有琴棋书画发出的那些杂声,相对来说更安静吧。 但不管那人心中是如何想的。 头牌为了安静,这些天以来,无一例外每一天所讲的内容都是与勾引女人有关的。 例如—— 如何讨女人欢心。 如何让女人对你无法自拔。 如何令她死心塌地。 如何令你的女性恩客,弱水三千只取你一瓢。 如何让她在其他人中优先选择你。 但他每一课都没有讲得特别深。 这里是伎馆,他为头牌,其实与馆中的其他人也有竞争关系,讲学是头牌的义务,但他若是将他勾引女人的所有心得都讲出来,旁人就会取代他。 所以课程讲了这么多天,都是很浅表的车轱辘话。 比如说,要百依百顺,又不能太顺从,要钓着对方,又不能太端着。 什么都要做,又什么都不能做。 问就是什么事情都要适量做,但适量的度在哪,请大家自己把握。 讲了半天。 什么都没讲明白。 贺兰危靠在墙边,又听见墙那边传来的讲学声。 这几天过去,他身上的伤势已经自愈了许多。 即便还没法冲破禁咒,但已经足够他挣脱身上的锁链,只不过是他一直没有挣开。 但这时候,他突然感到有些不耐。 也许是隔壁的人讲学内容惹他心烦,他手指微动,下一秒,便扯开了身上的铁链。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听觉足够敏锐。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95节 所以分辨方向对于他来说很简单。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偏了偏头,像是在听耳边的声音,片刻后,他走到门边,踹开门便走了出去。 * 头牌一边讲学,一边心不在焉,低着头往纸上写东西。 正写着,就听见一阵开门声。 紧跟着,屋子里就传来惊恐地叫声。 他猝然抬眼,就看见那个被关起来的男人走了进来。 像是被屋子里此起彼伏的叫声吵到,男人慢条斯理道:“再叫,便将你们的舌头都割了。” 话音一落。 屋子里的人吓得半死,努力把叫声憋了回去。 头牌看向那男人。 对方看不见,却走得很稳,手上也什么都没拿,一双手修长匀称。 但总让人感觉,他捏死他们所有人就像摸一摸琴弦那样简单,甚至不会露出狰狞的表情,微笑着就可以将他们都杀光。 头牌也捂着嘴,不敢出声。 下一秒,就听见那男人笑了声:“都滚。” 众人也不敢和他呆在一起,在他出声的一瞬,便很自觉地逃出了课室。 头牌也跟着往外跑,然而却见到这人抬起手,凌空点了他一下,语调温和:“你留下。” 分明眼睛看不见,却能精准点到他。 头牌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不敢动了,僵硬地站在原地。 等到课室里人都跑完了。 贺兰危才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坐在这,姿态闲适,有一种反客为主的感觉,散漫道:“继续讲吧。” 头牌知道这话是对着他说的。 他大脑飞速运转,意识到这人是要他继续讲如何勾引女人—— 这样的人,竟真的也有求而不得之人?! 甚至、甚至…… 甚至还需要在勾栏院里,向他一个伎子学习勾栏作派,学习要如何取悦她。 头牌脑子都懵了。 他前些日子传授的那些方法里,有不少方法都是要让人放下身段的、放低姿态的。 他们做伎子的,原本就靠着服侍别人过活,放低姿态是分内之事。但是眼前这位,一看就知身份矜贵,表面温和,却最是傲慢,并不是一个愿意放低姿态的人。 这样的人将那点傲气看得比什么都重,是绝对不会愿意跌落泥潭的,可现在他却在听这些东西,要他继续讲下去,教他如何低头,如何摇尾乞怜去挣得一点对方的爱。 他大着胆子问:“您是很喜爱那个人吗?” 喜爱? 贺兰危偏了偏头,像是听见什么怪话。 他想要否认,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但话未出口,便又听见那头牌喃喃—— “毕竟若不喜欢,您怎么会找我学这些呢?” * 满屋子浓重的血腥味中。 谢承瑾望向了谢延玉,他只要稍微抬眼,就可以望向她。 因为她没有去扶李珣,而是站到了他面前。 谢承瑾眼睫抖动了下。 随即,便看见她蹲下身来。 她蹲在了他面前,身上和李珣是一对的红色吉服却沾上他的血。 可能是因为离得太近了,空气不太流通,也可能是因为体内的余毒还被牵动着,谢承瑾感觉到心跳有些变快,以至于他血液的流速都在变快。 他闷咳了一声,想要说话。 但下一秒,却听见“咣”的一声—— 是她袖子里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了。 是个巴掌大的小镜子。 掉出来以后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自己动起来,直接掉到了他身上,然后往他伤口处凑,等到沾上了他的血,镜子才安静下来。 这是……? 谢承瑾看出这镜子是个法器。 但并不知道这法器是做什么用的,于是问道:“这是?” 话音落下。 还不等谢延玉回答, 李珣在不远处,一只腿曲起来,人靠在墙上,半死不活的模样,却还是笑出声来了:“我当她为什么去你那呢。我说大舅哥,你刚才不会真以为她没来扶我,是因为听你的话,不准备和我定亲了吧?” 他说到这,又嘶了声。 因为刚才笑的那一下,胸腔震动,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但嘶了一声以后,他看到眼谢承瑾脸上的表情,原本像是心情不错的,现在变得阴冷了。 于是他又笑开了: “不懂了吧,她去找你,嘶——是因为这破镜子。若要启用这法器,需要用血泡着,但这玩意挑人,只有放特定的人的血才行,它往你身上扑,就代表要每天放你的血泡着它,它才能生效。 “所以,我老婆找你,是想要你放血。” 对她的称呼都换了。 老婆。 如同凡人村夫,粗俗至极。 谢承瑾不着痕迹皱眉,视线却根本没有往李珣身上落过。 他从头到尾,一直看着谢延玉。 等到李珣说完。 他才淡淡开口,语气似乎冷了些:“是吗?” 谢延玉:“……” 谢延玉原本想委婉一些的。 说到底,她还是没法完全看懂李珣这个人。 尤其是他今日变得很不一样。 每一次在她觉得可以揣度到他的想法,可以一直操控他的时候,他的态度都会突然变一变,以至于她又要突然变得被动。 所以要他放血的事,她原本准备编个更让人无法拒绝的说辞。 结果现在—— 李珣这贱嘴,上下嘴皮子一碰,什么都说了。 她真想过去扇他两巴掌。 但话都已经说出来了,就算现在去把他嘴给缝上,也于事无补。 她又垂眼看谢承瑾。 大约是她没有立刻回答,他又问了一遍:“像他说的那样。你过来,是想要我放血。是吗?” 其实这个人一直都是惜字如金的。 这时候同样的话却问了两遍。 分明语气不疾不徐,但谢延玉还是感觉,他在焦灼,在等她的回答。 于是她点了点头,干脆也直说了:“是,我想请兄长舍血。” 原来她过来是因为这个,他刚才还以为…… 谢承瑾莫名有些想笑,并不是出于愉悦,而是觉得自己好笑,喉咙里一股腥甜血气,他手抵着唇,咳出一口血。 大概是因为他没出声回应。 那一边, 李珣捂着嘴,也想咳血了,刚才被打伤了心脉,嘶。 他强行把喉咙里的血咽下去,然后又催:“说话啊大舅哥,你怎么不说话,我老婆就这么一个小要求,你不会不答应吧?平时咳血吐出来的血都这么多了,还差给她放点血吗?” 李珣说着,看了眼谢承瑾的脸色。 冷冰冰的,和死了一样。 爽了。 他张了张嘴,又要说。 然而下一秒,就听见谢承瑾道:“好。”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谢延玉愣了下,刚想道谢,但下一秒,却对上男人深黑的眼睛。 他看着她,又道: “但是,作为交换。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96节 “你不能与李珣定亲,现在,与我回去。” 第138章 他是狗吗? 啊? 最终。 谢延玉还是答应了谢承瑾的要求—— 和他一起回去, 不继续和李珣定亲。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做选择的人。 点头之前,她蹲在谢承瑾面前,看见他身上滴滴答答淌下来的血,想过要不要将他囚禁起来。 把他关起来, 既能取血, 又不影响她与李珣定亲, 能同时完成好几个剧情点, 系统在她脑子里叫:【所以你为什么要做选择?!】 它道:【就算他修为高,你打不过他,那也还有李珣啊!趁他现在虚弱, 你先把他关起来又怎么了, 等他伤好了, 你就再让李珣和他打一架啊,往死里打,两败俱伤, 你不照样能取到血吗?】 说到这,它话音突然顿了下—— 等等。 它刚才说了什么? 要两个男主打架, 往死里打? 它从前是多么耿直单纯的一个系统,剧情说什么就是什么, 为什么现在不过脑子就能说出这么可怕的话! 系统悚然一惊。 然后它瞬间闭嘴了。 但不说话又觉得憋得慌。 过了一会,它又忍不住说:【定亲的剧情点就在眼前了,干嘛要放弃啊?】 谢延玉看了眼掌心的心魔镜。 这镜子很邪门。 分明只是一件还没有生出器灵的法器, 但却好像有意识一样, 除了要用特定人选的血泡着才能生效以外,还能感知到周围人的情绪和欲念。 谢承瑾提出要求之前,它很安静地趴在他的伤口上,一点点吸收他的血。 但他提完要求后, 镜子就自己回到了她掌心。 她捏着它,有那么一瞬,脑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它要吸谢承瑾的血,但必须要吸谢承瑾心甘情愿放的血。 这不是她自己的念头。 是镜子传递给她的。 这镜子与心魔有关。 因此,它能感应到身边人的各种情绪。 有时候,它会放大某些情绪与欲/念,让人生出心魔,看见幻相,诱使人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只有这样心甘情愿的情绪,对于它来说才是有用的,能增强它的力量。 倘若谢承瑾的血并非心甘情愿所放,它便得不到足够的力量。 也无法生效,替她回溯过往。 谢延玉:“……” 谢延玉是因此才答应的谢承瑾。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镜子的原因, 她的某些感受和情绪也被勾出来了一些。 若换作是以前,为了多推几个剧情点,她会再想别的办法,在不答应谢承瑾的情况下,想办法说服他心甘情愿地放血。 但这时候。 她却觉得,倘若她恢复了记忆,完完全全想起了前世那些记忆与情绪,她可能不会那么想走剧情了。 倒不是因为走剧情成仙有什么问题,她确信系统在这一点上没有欺骗她,但她被勾出了一点微弱的排斥感,这感觉源自她灵魂深处,即使忘记了前世的记忆,但情绪却没消失,只是随着她前世的记忆一起被深深埋了起来,此刻她甚至没法将它准确地形容出来。 她将心魔镜捏紧了些。 最终她没有再回答系统的话。 * 另一边。 定亲仪典上,吉时已过。 众人迟迟没看见李珣与谢延玉过来。 这就有些荒谬了。 今天是李珣与谢延玉定亲,一众人都是受邀来参加仪典,见证他们定亲、结契的。 但现在宾客们都在,主角不在。 又等了一会。 有天剑宗的长老意识到不对,怕是出了什么意外,于是带着人去找李珣。 然而一找到他,就看见—— 屋子门开着。 李珣半靠在门边,望着某个方向,脸色阴森得快要能拧出水来了。 他身后的屋子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 桌椅摆设全部砸在地上,地面上蜿蜒着血迹。 “这……”有长老道:“宗主,这是、这是……” “是什么?”李珣接了话,朝他睨过来一眼。 他脸色实在太难看。 那长老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发现屋子里没有别人,然后小心翼翼问:“夫人呢?” 也不知道问这么一句话是怎么惹到李珣了。 男人本来就阴晴不定,刚才只是阴着脸,整气压低低地靠在墙上,也没有要将怒气撒出来的意思,整个人很压抑,这时候却突然开骂,像炮仗被点燃了:“夫人呢夫人呢,长了张嘴就知道问,你眼睛是摆设吗?夫人不见了你看不见吗?” 周围人瞬间住嘴不敢再问。 有侍从小声问:“是有人来抢亲吗?夫人、夫人被抢走了?” 李珣阴着脸,不说话。 感觉像是炮仗短暂地被引燃了一下,很快又熄了火,回到了压抑阴沉的状态。 那侍从见他不说话,揣摩了一会,当他是默认了,然后赶紧招呼周围的人:“愣着干什么,找人啊!找到把夫人抢走的贼人,把夫人救回……” 话音未落, 李珣又炸了,一脚踹到那侍从屁股上:“找找找,就知道找,你懂个屁!” 侍从被踹得一个趔趄,迅速闭嘴了。 这回是真的没人敢出声了。 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说要把夫人救回来,李珣都要发疯。 他们不知道的是—— 他们这位夫人,根本不是被抢走的。 她是自己走的。 自己扶着谢承瑾走的。 她第一次走向谢承瑾的时候,袖子里的镜子掉出来,他还在庆幸,她不来扶他,并不是因为她对谢承瑾有多上心,而是因为她要谢承瑾的血。 但她对谢承瑾不上心,对他也不上心! 为了一个镜子,她能走向谢承瑾,也能选择不和他定亲! 李珣想起刚才。 他抓住她的衣摆,想拦着她让他不要走,强行催动灵力,强行站起来,将剑横在谢承瑾面前。 但她只是皱了皱眉,把他剑抽出来,放到了旁边:“我还有事呢,你别拦我行不行?” 李珣难以置信:“真的不和我定亲?” 她说:“先不了。” 李珣气得头昏眼花。 伤了心脉,忍了大半天都没吐血,听见这话没忍住,一口血咳出来。 他想和她说一些狠话,威胁她,是她当初向他求的亲,现在她说不定亲就不定亲。 他想让她别后悔,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她今天如果敢把他扔在这,以后还想和他定亲,得求着他;但话到嘴边,又感觉她可能还真不会后悔,于是又硬生生把话咽回去了,只用像是想把她撕了的目光盯着她。 结果她看见他吐血,丢了张手帕给他,教他擦擦。 李珣直接气笑了。 他捏住手帕,又要去拽她的手,不让她走。 但最后看见她表情,他捏紧手帕,还是松了手。 大喜的日子把他丢在这。 她怎么还敢用这种敷衍的态度和他说话,说的什么? 说先不了。 搞得好像以后还有机会—— 不对。 等会。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97节 先不了? 什么意思啊她。 什么叫先不了? 意思以后还有机会? 不是。 她当他是什么啊? 当他耐心无限,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是她挥挥手就上赶着的吗?他是狗吗?啊? 李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靠在墙上,脸色阴晴不定。 周围人看见他这样,更加迷惑。 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刚才还阴森得要命,现在好像有了一点阴转晴的架势,但没多久,又更阴沉了。所以宗主这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是被抢了老婆,被刺激到了,所以真的疯了吗? 感觉比平时还要疯一些,更像一条疯狗了…… 此刻众人看着他,眼神都不是很对劲。 各有各的理解,有些则是惧怕,有些是怜悯。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宗主,您、您这也不让我们去救夫人,难道是她自己走的?那定亲是不是就取消……” 话还没说完。 就听见李珣冷笑了声:“取消?” “你们懂个屁,我老婆临时有事,定亲推迟了而已。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这胡乱揣测?再唧唧歪歪,把你们全都扔山下喂狗,滚!” * 这一边。 马车驶离天剑宗。 谢延玉坐在车上,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就见到外面的侍从正用缩地术,而马车行驶的方向是天都。 她顿了下,又转眼看谢承瑾。 谢承瑾受了伤。 李珣当时一点都没留手,所以他的伤口也都很深,根本没法即时愈合。 马车上有药箱,他正低着头,选要用的药。 他视线根本没有落在她身上。 也不知道是怎么立刻就能察觉到她看过来了的。 “看我做什么?” 谢延玉道:“直接回天都吗?” 谢承瑾嗯了声,掀起眼皮看她:“不是要我放血给你?” 谢延玉:“……嗯。” 谢承瑾语气平淡,又垂下眼去找药:“我还有族务要处理,不便呆在上清仙宫。” 但放血也不知道要放多久。 心魔镜确实是个邪门玩意,要吸多久的血才能生效,没个定数。 他像是在解释,谢延玉又点了点头。 她虽暂时没那么想走剧情了,但难保上清仙宫亲传弟子这身份以后还用得上,于是她又拿出传讯符,准备给宗务堂的同门发一条消息,请个假,补一份准假书。 心中思忖着要用什么理由请假,她没再和谢承瑾说话,也没再看他。 但没过多久, 又听见男人开口:“帮我一下。” 帮什么? 谢延玉刚想问,但不等话说出口。 一抬头,就看见谢承瑾外衫开了一些,露出中衣。 分明衣服还好好穿着,仅仅是衣服被剑气划破了几道口子,隐约露出了一点伤口和若隐若现的皮肤,却总有一种什么都露出来了的感觉,好像能想象到他手臂的肌理具体是什么模样,皮肤下凸起的青筋是什么模样,是如何跳动的。 可他面无表情,手上拿着纱布,正在往肩膀的伤口上缠。 一只手无法固定纱布的位置。 他只是要她帮他包扎而已。 第139章 拆礼品 不是礼品 包扎并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 谢延玉也没拒绝,从他手中接过纱布,她就要帮他缠伤口。 但刚要将纱布缠上去,又听见谢承瑾道:“不上药便包扎吗?” 谢延玉:“……” 他刚才自己拿着纱布, 也没有要上药的意思啊。 怎么她接过来, 他就又要上药了? 他身上伤口深深浅浅的有很多。 谢延玉拒绝了。 她觉得有些奇怪, 实话实说:“兄长许多伤都在衣服下面,腰腹手臂处,上药要脱衣服,由我来多有不便。要不, 兄长还是自己上药?” 但下一秒。 便听见他道:“无碍。” 谢延玉:“……” 她又看了他一眼。 他正半倚在车壁上, 闭着眼睛养神。 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 这时候更加苍白。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知道她心中的疑惑,并未睁眼, 却淡声解释了句:“伤得有些重,没力气。” 也确实是这样。 李珣之前拿剑刺他, 剑剑都往他身上几处重要的大穴刺。 谢延玉安静片刻。 说到底,上药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样小的小事,顺手做了也是做了。 她并没有很强烈的要拒绝的情绪,于是还是将手里的纱布放下, 又从药箱里找出了一些伤药:“那兄长将衣物褪下罢。” 谢承瑾说了同样的话:“没力气。” 他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 那怎么办? 那就只能由她来帮他脱。 谢延玉很难得地感到了一些局促—— 她与旁人有过更多的、更亲密的接触。 比起她那些接触,帮他脱衣服其实不算什么,按理说,她不应该感到局促的。 但这是她第一次亲手一件一件地脱去男人的衣物, 并且因为他身上到处是伤,未免牵动伤口,她动作很慢很小心。 这给她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让她想起拆礼品,她自己没拆过,但看见旁人拆过,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拆。 可面前的不是礼品。 是她名义上的兄长。 谢延玉将他的前襟拨开,露出身躯,将多余的思绪按住,开始给他上药。有些太深的伤处直接撒药粉即可,但有些不太深的伤口,药粉撒上去还会簇簇抖落,需要涂药膏才行,因此她处理完大的伤口,又处理小的伤口。 指尖沾着药膏,往他伤口上抹。 这类药膏接触到皮肤,都会让人感到有些凉丝丝的,但一点点触碰过他的伤口,感觉到他皮肤的触感,还有下面青筋的触感,她指尖只感觉到热—— 也可能是因为他的体温变高了。 只褪去上衣,能隐隐约约看见下腹部的血管蜿蜒进下裳,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他身上那些血管更明显了。她渐渐地呼吸都放轻了很多,皮肤相触之处的温度顺着手指,爬上整条胳膊,甚至让她耳朵也有些热。 她又看了他一眼。 发现他仍旧闭着眼睛,仍旧面无表情,和之前比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唯独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旁边桌案的一角,像是在极力忍耐,应当是忍痛。 她加快了涂药的速度。 涂完后,拉了一下他的衣襟,勉强拉好,便直起身和他拉开距离。 但下一秒,却被捉住了手。 完全不像是没力气的样子,刚才紧紧抓着桌角,这时候又紧紧抓着她的手。 他俯下身,抓着她的手,让她维持着伸出手指给他抹药的姿势,又将她的手指按在了自己脸上:“脸上也有伤。” 谢延玉:“……” 谢延玉:“你这不是有力气了吗?” 谢承瑾嗯了声。 谢延玉之前还当是错觉。 这时候,却很明确地感觉到他身上的不寻常。 他有了些变化,她顿了下,半晌后冷笑:“那兄长便自己上药啊,还抓着我做什么?”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98节 她对他早就不像之前那样了。 因为她渐渐地不怕他了。 她甚至可以试着操控他,试探他,每句话都往他的痛点上戳,对他的态度早就不像最开始那样恭恭敬敬,如今这样略显咄咄逼人的刻薄态度也是常有的。 谢承瑾习惯了。 他嗯了声,却还是抓着她的手,俯着身望进她眼睛里。 通过她眼中的倒影,他看见自己的面目,掌着她的手指,按到了自己脸上的伤口,言简意赅:“我看不见自己的脸。” 所以要用你的眼睛当镜子。 所以要这样看着你。 所以要你也看着我。 可他为什么还要抓着她的手? 谢延玉被他引导着,细细触碰过他的脸,他骨相很好。 莫名其妙,她触碰着他,那股熟悉感又泛起来。 其实她时常觉得他这张脸有些微妙的熟悉感,有时候会让她想起记忆中很模糊的一个影子,她年幼时有人救过她一命,他有时候会给她那个人的感觉。 每次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她就会多看他两眼。 因此这时候,她又多看了他两眼。 也就是这两眼间。 谢承瑾放下她的手,给脸上的伤口涂完了药。 他坐直身子,像是无意问了句:“怎么。用这样的目光看我,觉得我眼熟么?” 谢延玉:“……” 谢延玉别开了视线。 其实大部分时候,谢承瑾与那人还是不像的。 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她心里很清楚,于是她摇头:“不觉得。” 这话一落。 谢承瑾又闭上眼,面无表情的,没再回她的话。 用了缩地术,马车行驶的速度便很快了。 从天剑宗回到天都,不过也就是一下午的事。 黄昏的时候,马车已经快要驶到天都,不过还不等到天都,谢承瑾就让侍从停了车。 他用的伤药都是很昂贵的灵药,效果很好,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他看起来已经好很多了。 因为离开天都太久,堆积了不少事务要处理,他并不直接回谢家,而是要去处理一些事情。他准备在此处下车,然后让侍从先把谢延玉送回去。 但临了要下车的时候。 又听见谢延玉叫他:“兄长。” 谢承瑾拉开车门的动作顿了下。 一路上都没再说话,只是时不时盯着他的脸看两眼,这时候又叫住他。 总不能是想起什么来了。 他侧目看她:“说。” 谢延玉说:“你晚上还回府吗?” 问这个做什么。 谢承瑾并没有要回府的打算,但还是说:“你有事的话,我会早一些回。” 谢延玉:“没事。” 她看着他,指了指他的手:“但您走之前,能不能先放一些血?” 其实之前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她就在想能不能放一些血了。但一盆还是太多了,他那些伤口的血都止住了,要再撕开,撕得深一些,才能再流那么多的血。 这个是其次。 更主要的原因是—— 虽然她放血给他,是一桩等价交换。 但轮到他给她放血,她还是想让他额外在自己身上多下几刀的。 所以等到这时候,他身上的伤愈合了不少,她才又开口问:“我想今天就开始泡镜子。” 这话落下。 她听见谢承瑾闷咳了声。 对方脸上倒是没有太多的表情,但好像又咳血了,应该是体内余毒被牵动了。 空气里安静了一会。 他递了把匕首给她:“你自己割罢。” 他将衣袖撩开,手臂便横在了她面前,很有力量感,上面有些地方还缠着纱布,是她刚才给他处理的伤口。大臂上伤口比较多,小臂上倒是还好,只有零星几道很浅的血痕。 他要她划破他的手臂,取他的血。 可是他为什么不自己下手? 总不能又是没力气吧。 谢延玉感到了一些疑惑:“为什么?” 谢承瑾没说话。 他甚至没看她,只是安静地示意她动手。 等了半天,才等到尖锐的刀尖落在他手臂。划开他皮肤的那一刻,鲜血汩汩流出,他安静地想。 因为是她亲手割破他的皮肤。 这一次,她不会忘。 * 谢承瑾放了一盆血。 他下车后,谢延玉将心魔镜放进了血里。 侍从在外面,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要去,若是没有,便送她回谢家去了。 她原本想说没有。 但很莫名的,她感觉到心口有一点牵扯感。 这是情丝蛊之间的感应,只有一个人会让她有这种感觉,便是贺兰危。她可以分辨清楚,此刻出现这种感觉,并不是因为对方的情丝蛊发作了,而是因为对方就在附近—— 这便很奇怪了。 贺兰危为什么会在这? 从离开天云秘境后,她已经有一阵子没见过他了,也没有他的消息。 但按理说,他离开了天云秘境,也应该是回上清仙宫,或者回贺兰家。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谢延玉撩开车帘,往窗外望, 还没到天都,这地方看起来没有天都那么繁华,是临近的城池,不知道具体与天都相隔多远。放眼望去,有街市,也有酒肆铺子。 “这是哪?”谢延玉问侍从。 侍从说:“是一处凡人城池,离凡人的王都很近,不过,最近有邪魔从天都跑出来,来到此处作怪了。所以公子才要在此处下车。” 凡人城池? 贺兰危为什么会在凡人城池? 谢延玉有点意外。 侍从在车外,见她不语,于是又问:“小姐要下来逛逛吗?” 谢延玉刚想说算了。 但她其实也不那么想回谢家,于是干脆点了点头,下了车。 街市其实并没有什么好逛的,谢延玉看了两圈,又感觉到心口情丝蛊的牵引,她想了一会,干脆又按照那牵引感,去找贺兰危。 毕竟心魔镜也算是他的东西了,至少他对它很熟悉。 她若问他,或许还能得到关于这镜子更多、更详实的信息。 感应着贺兰危的大致位置,她走过两条街,来到一间小楼前。 但一抬头,看见头顶牌匾的题字,她便愣了下—— 这是…… 伎馆? 第140章 端着架子 贞洁烈夫 谢承瑾刚走没多久, 就感觉到传讯符中有灵力波动。 是刚才驾车的侍从给他传视讯过来了。 侍从这时候给他传视讯,只可能是说和谢延玉有关的事。 他还当是她有什么需求。 原本想说,若她有需求,不过分的便尽量满足。 然而刚接通视讯, 就看见她在闹市中, 往一座小楼里走。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199节 随后就听见侍从的声音传过来, 压着嗓子—— “公子,小姐去逛伎馆了!怎么办啊?” 话音一落。 谢承瑾愣了下。 下一秒, 侍从透过传讯符的画面,就看见他家公子咳了一口血。 * 这一边。 伎馆二楼。 贺兰危按了下心口, 似有所感, 走到了窗边。 他如今修为没恢复, 画不了明心符,眼睛看不见,但五感仍旧十分敏锐, 能听见很细微的声音。 因此即使不用看,他也能听见, 他认出谢延玉的脚步声,隔着窗, 可以听得清晰一些。 他在窗户后面, 周围一些伎子见到了,便也偷偷凑过来, 站在楼上, 就能看见楼下熙攘街市间,有个女人正走过来—— 皮肤苍白,头发却极黑,穿一身白衣。 样貌算不得太出众, 但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身上素淡到了极致,反而会令人一眼就注意到,生出一些见之难忘的感觉。她走路时,衣角拂动,很有筋骨的模样。 她身后还跟了个侍从。 侍从手上拿着传讯符。 楼里的伎子们都是凡人,原本是没见过这东西的,但因为贺兰危,现在他们知道了,这是修士们用的传讯工具,就像信鸽一般。 所以这女人也是修士。 现在她在往他们楼里来,伎子们面面相觑,随后赶紧要下去迎接这位贵客。 然而还不等他们下楼,就听见贺兰危的声音:“谁敢去她面前献殷勤,这条命便别要了。” 这话一落。 一群人都不敢动了,不知道这位又在发什么疯。 唯独头牌看了贺兰危一眼,好似领悟到了些什么。 这些天,贺兰危在向他学习如何取悦女人。 就是要取悦她么? 他抿唇不说话。 下一秒,就看见贺兰危推开门,往楼下走去。 但刚走到楼下,还不等到门口,他像是想到什么,停下了脚步,站在走廊后面,没再继续往前走。 这里有一扇屏风。 从大门进来,屏风会挡住客人的视线。 所以那女人若走进来,是看不见贺兰危的。 头牌站在楼梯口,偷偷看着,大概猜到了他为什么不继续往前走—— 良家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们这伎馆是专门接待有权有势的女客的。 偶尔也会有些好男风的达官贵人前来。 馆中的男人,要么是出来卖的,要么是好男风的。 都能干净到哪里去? 贺兰危要讨好女人。 但他出现在这,她哪里还会要他? * 谢延玉走进伎馆,却发现这里冷清得不像话。 楼下甚至连个人都没有。 好奇怪的地方…… 她视线又仔仔细细扫了一圈,也没看见有半个人影。 走过大厅,就是厢房,一扇屏风拦住了去路。 谢延玉停下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有些荒谬,为什么会相信贺兰危在这种地方? 以那人的性子,就算是她情丝蛊的感应出错了,他也不太可能会出现在伎馆里。 她摇了摇头。 毕竟找他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她只是想知道更多和心魔镜有关的消息,但就算找不到他,现在她也知道要如何启用心魔镜了。 找不到就算了。 谢延玉没有一定要找到他的意思,于是她便准备离开。 但还没走出去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是屏风倒了—— 她脚步一顿。 随后回头看去。 * 屏风并不是自己倒下的。 它倒下之前,贺兰危感觉到旁边有气流。 是有人把它推倒的。 这人身上有熟悉的气息。 是谢延玉身边那个侍从。 即使眼睛看不见,但动脑子想一想,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伸手往气流传来的方向抓了下,抓了个空—— 因为沈琅隐着身形。 他一直跟着谢延玉,这时候她身后有侍从跟着,他便也没有现形。 在伎馆里绕了一圈,他看见贺兰危站在屏风后面,对方没有往前走,想来也是怕她看见他,嫌他不干净。 沈琅便无声无息推倒了屏风。 他没有现形。 因此。 谢延玉没看见他,只看见贺兰危。 她没想到他真的会在这,那种荒谬的感觉更强烈了,以至于见到他脸的一瞬间,她愣了下。 贺兰危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她没有动,因此他也听不见她的脚步声, 眼前茫茫黑暗,耳边是寂静,这样的安静很折磨人,贺兰危顿了下,脚步微动,像是被烫了一下,转头就要走。 但也就是这时,他听见头牌给他传音:“别走,不用躲。” 头牌是凡人,但因为给贺兰危授课,贺兰危给了他一个传音入密的口诀,这时候正好用上。 他对贺兰危说:“公子,我知您高傲,不愿旁人看见您狼狈的模样,更不想让她瞧见。但现在她已经看见您了,您再走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您想想我这些日子同您讲过的。” 头牌说完这话。 从楼上,便看见贺兰危脚步停住了。 男人脸色很不好看,但站在原地,没有再动。 过了一会。 谢延玉才渐渐回过神来。 她发觉贺兰危有些不同,因为他的眼睛半垂着,并没有往她这里看。 这模样,并不像是不想看见她。 谢延玉思忖片刻。 然后她很安静地抬了抬手,试着晃了晃,也不见他抬眼。 然后她意识到—— 他的眼睛好像看不见了。 她顿了顿,往他面前走了两步,想问他是不是因为心魔镜。 但刚才走过去两步,还没等她靠近他,便看见他动了。 男人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匕首。 然后淡淡道:“你最好离我远些。” 这姿态。 好像如果她再靠近,他就会随时杀了她。 谢延玉脚步停住,有些意外,因为她的印象中,贺兰危将人当蝼蚁看,他很少将旁人放在眼里,待人时态度大多是懒散漫不经心的,更遑论对谁表露出这样锋锐明显的杀意。 沈琅也很意外。 他不知道贺兰危为什么会对谢延玉这样说话,将她往外推。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00节 但下一秒他就知道了—— 因为贺兰危在装没认出她。 男人像是把玩一般,将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然后慢条斯理将刀尖对准她的方向,轻轻比划了一下,即使眼睛看不见,他也能将刀刃对准她的脖颈。 “我并非此处男伎,不过是受了伤,被歹人卖进来了而已, “这些日子,也有像你这般不长眼的人试图靠近我,但都被我杀尽了,就像这样,一刀便抹了脖子。没有人敢叫我卖身,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些。” 他表露出来的杀意是很锋锐的,语气却散漫,仍旧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这高傲的模样,与他平日里表露出来的并无两样。 但—— 他往日里要比现在更高傲。 不愿被人看见狼狈的模样,更不可能和人说这些话。 可此时他分明还是平日的姿态,却字字句句都在告诉她一件事:虽然他身处伎馆,但身体仍然很干净,没被别人碰过。 沈琅盯着他。 而旁边的贺兰危似有所感,还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偏了偏头。 然后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 沈琅几乎要气笑了。 贱人…… 这贱人是故意的,就这样先发制人,端着架子,还把贞洁牌坊立了。 点出了自己是被旁人卖进来的,还露出一副贞洁烈夫的模样…… 贱人!究竟是从哪学来的这些? 进了勾栏几天,怎么将勾栏里这一套全学会了! * 谢延玉感觉到屋子里氛围有些奇怪。 她说不出哪里奇怪,只是又感觉到一点微妙的剑拔弩张的气息。 但如今,屋子里也就她与贺兰危两人,以及她身后跟着的一个侍从。 沈琅应该也跟着她。 但他一般都隐身跟着,她都看不见他,更遑论贺兰危呢? 应该是她精神太紧绷,感觉错了。 她脑子里想着事,倒是没太在意屋里的氛围了,而是重新将贺兰危刚才的话理了理。知道他如今眼瞎了,还受了重伤,甚至被人卖进来,有人想叫他卖身,但谁靠近他,都被他杀了。 嗯。 很符合他的性格。 谢延玉点了点头,她出声想说些什么,于是又道:“我……” 话音刚落。 却看见贺兰危顿了下。 他肯定听出了她的声音,但随后,他脸色变得苍白。 像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又像是没想到会被她看见自己这样狼狈的模样,还被听见了那些话,谢延玉看见他露出一种复杂且不太好看的表情。 还不等她把余下的话说完, 就看见他把匕首扔下,一转身拂袖离开了。 谢延玉愣了下。 她倒也不是不知道,他这样傲慢的人,被她看见这般模样,一定是会发疯的。 但她前段时间也没少把他的尊严往地上踩,故意伤他的自尊,揣着坏心看他低头的模样,看他哭泣发疯的模样,但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这和平日里他被她戳中痛处,怒极的时候有些相似。 但说不出他究竟是哪里变了,比起平日里的模样,如今这模样中好像又多了一点破碎感,他没有哭,但显得可怜。 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 她现在再正常不过了,没折辱他,也没和以前一样故意说难听的话中伤他。 她分明什么都没干啊。 怎么看见他这样,她却感到了一点内疚? 谢延玉:“……” 谢延玉第一次感到了茫然。 第141章 疯归疯 但更加善解人意 上了楼。 贺兰危恢复到平日的模样—— 其实他刚才表现出的样子, 与平日的也区别不大。 一如既往的高傲,带了点漫不经心的模样,只不过稍微调整了一下神态,眼睛下垂的角度变了变, 唇线稍微抿了抿。因为变化太细微, 所以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哪里不同, 只会从他那副矜贵模样中,莫名其妙感觉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可怜。 头牌教他摆这个表情,教了好几天。 但男人看起来并不愿意学。 因为他太高傲了,所以学习期间, 从未按照他教习的做表情, 永远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没想到这时候却将这姿态摆出来了。 看得出来, 他真的很想得到那女人的垂青。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垂青,都足够他放低姿态去乞怜了。 头牌顺着他的心意:“公子,您刚才做得特别好, 就这样钓着她,她一定会来找您的。” 贺兰危偏了偏头。 像是听见了什么很新奇的话:“你觉得她会来找我?” 头牌挑好听的说:“当然, 她一定会来的。” 贺兰危慢条斯理笑起来:“也是。倘若她不来,便是你教得不好。” 他朝着头牌那方向侧目, 黑色的眼睛对着头牌,好像真的在“看”他一般。 他这样是很吓人的。 头牌活了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人。 分明是温和的姿态, 但总给他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哪怕知道他看不见,头牌脸色还是吓得发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下一秒,果然听见这人含笑说出可怕的话:“若你教不好, 便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公子……!”头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了:“我、我教得好的,您放心!我必然让她看见您,垂爱您……” 贺兰危第一次听见有人将垂爱这样的词放在他身上。 听起来,显得他很卑微。 他不喜欢。 但兴许是懒得,所以他并未反驳。 只是淡声同头牌说:“倘若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便给你一个炼气的机会。” 修士之中,炼气是最低的一阶。 但即便如此,凡人要自己炼气也很难,没有根骨,炼气便是难如登天。 因此,凡人与修士之间的差距如同是一道天堑,能炼气就能跻身修士,无法炼气就是一辈子的凡人。 但贺兰危的到底出自当今第一世家,要让一个凡人踏入仙途,能够炼气,也无非就是几粒丹药的事,就算根骨差到不能再差,几粒丹药无法炼气,那多几粒也一定可以。 头牌一直知道眼前这位并非普通人,但听说他能让他筑基,头牌的惊一下又变成了喜。 他直接给贺兰危磕了两个。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公子不是能与我传音吗?往后公子离开此处,也可随意询问我,我随时随地待命……您只要将您与她的具体情况说与我听,我便立刻帮您分析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 谢延玉完全没想到贺兰危会在这里。 她方才想问他些话,结果他又走了,以至于她生出一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她有点想追上去。 但仔细一想,又感觉好像没有特别重要的话要问他。 于是她又站定在了原地。 还不等她思考要不要去找他。 下一秒, 便又听见身后传来很冰冷的声音:“你为何在此处?” 是谢承瑾的声音。 这人走路没声音,没有脚步声,连身上的环佩都不响,和鬼一样。 每次出现在身后,突然开口,谢延玉都会吓一跳。 她缓了缓才回头看,就见到原本跟着的侍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下了,此处便只剩下她与谢承瑾两人。而抬起头,谢承瑾的脸色也如同声音一样,十分冰冷,即使没什么表情,也能感觉出他此刻情绪很不好。 看来那侍从还没和他提起遇见贺兰危的事。 于是她如实说:“我感觉到贺兰危在这,所以来找他。”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01节 谢承瑾没说话。 黑色的眼睛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继续说。 于是她就继续说:“找到了,他就在这。” 话音落下。 谢承瑾终于扯了扯唇角。 他很轻地笑了声,这人很少笑,这时候笑起来也并非是因为愉悦,而是讥诮偏多,像是听见了什么很荒谬的话:“是吗?你的意思是,贺兰危来凡人伎馆。那他有没有同你说,他为何在此?” 他并没有直接表露出不信。 而是顺着她的话继续问。 好像是在等着听她怎么继续编,还能编出什么话来。 但下一秒。 就听见谢延玉说出了更荒谬的话:“他说他被人卖进来的。” 谢延玉是很经常说谎的,尤其是在谢承瑾面前,往日里,她与他说谎都能做到面不改色,语气自然。但这是第一次,她感觉到,面不改色地说实话比说假话难,因为实话比假话更荒唐。 她心中隐约有猜想,可能是李珣和沈琅把贺兰危卖进来的。 毕竟那天在天云秘境,她就感觉这两人有些不对了。 但她没和谢承瑾多说这些。 她只是指了下楼上,让自己的话更可信:“我没骗兄长,他就在楼上。不信的话,您问刚才跟着我的侍从,他应该也见到贺兰公子了。” 谢承瑾睨了她一眼。 不像是相信她的样子,他手抬起来一些,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手掌粗粝的伤痕便覆上她皮肤,带起一点刺刺的痒意,然后他拉着她,往她指的方向去:“你既已说了他在此处,何必要问旁人。看一下便罢。” 谢承瑾并不觉得她说了真话。 贺兰危那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伎馆,更遑论被人卖掉。 她太聪明了,会与侍从对口供,有时候她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他便拉着她上楼,看一看贺兰危在不在。 谢承瑾心中已经在想, 倘若贺兰危不在,她又要再编出什么话来搪塞他。 然而下一秒,跨上最后一节楼梯,他看见前面有间厢房开着门—— 贺兰危真的坐在里面。 谢承瑾脚步微顿。 视线落在贺兰危身上,他一时间没出声。 气氛变得很奇怪。 谢延玉被谢承瑾拉着,在他身后,也看不见谢承瑾的表情,只能感觉到谢承瑾攥着她的力度稍微重了一些。从她的角度,倒是可以看见贺兰危。 对方应该听见了脚步声。 因此,朝着她与谢承瑾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 即使眼睛看不见了,贺兰危的听觉应该也是很灵敏的,至少比她要敏锐,能听见很细微的声音,按理说,即使谢承瑾走路没声音,但他应该也能听到动静。 谢延玉觉得,她应该能听出谢承瑾也来了, 然而下一秒,却听见他出声—— “为何追上来。别与我说,你来此处是为了找我。 “因为情丝蛊吗?” 他语气不明,还有些微妙的冷淡。 这倒是很好理解,谢延玉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叫她见到他这样狼狈的模样,沦落此处,他没发疯就很不错了,如今这样与她说话,是很正常的。 她不能理解的是—— 为什么他眼睛瞎了,好像连同听力也没那么敏锐了? 他似乎以为来的只有她一个。 所以他才能说出这种话。 毕竟以他的性子,这般高傲,断然不会主动在旁人面前说起这件事,让旁人知道他与她之间还有情丝蛊的牵绊,他成了她的奴隶,被她支配,被她控制,与她密不可分。 谢延玉思忖着。 她没看见,她身前,谢承瑾听完这话后, 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彻底垮下。 * 半个时辰后。 谢延玉回到了马车上。 但除了她以外,车上还多出了另外两人。 谢承瑾没再回去忙他的事,说是忙完了,要与她一起回谢家; 贺兰危也一同出来了,他修为被封,这禁咒很是歹毒,能给他下这咒,却不能随随便便就解除。 若要打破这禁咒,就只有两个方法,第一个方法是等他身体痊愈,他试着冲破,要花上一些时间,虽然不算太久,但也不算太短;第二个方法则是去谢家,找谢家的一位族老,那位族老是天下唯一能解这种咒的人。 贺兰家与谢家私交不错。 即使谢承瑾不想将他带回去,但若把他继续放在那,道理上也说不过去。 车上氛围有些凝滞。 谢延玉先拿出了盛血的容器。 就看见里面的血似乎变少了一些,心魔镜还泡在镜子里,应该是吸收了一些谢承瑾的血。 也不知道这镜子要泡多少天。 谢延玉又把器皿放回去。 下一秒, 有人开口,打破了车上安静的气氛:“好重的血腥气。” 贺兰危看不见,但嗅觉还很灵敏,其实血腥味并不重,谢延玉不把鼻子贴近那容器,她其实闻不太到。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想到心魔镜也算是他的东西,他知道更多。 于是她还是解释了句:“是心魔镜。你知道大概要用血泡多久吗?” 贺兰危不答:“问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兑现先前的承诺。” 他轻描淡写说:“我去帮你拿心魔镜之前,你答应过我的。不记得了?” 话音落下。 谢延玉想起来了。 他去拿镜子之前,他要她答应,倘若他拿到镜子,她就试着喜爱他。 谢延玉自己答应的,她并不准备食言, 说是喜爱其实不贴切,其实就是对他稍微好一些,不要再说那些难听的话,谢延玉觉得这并不是一个无法答应的要求,有时候贺兰危还挺有用的,如果只给他一点点甜头就能操控他,她其实很乐意。 但如今谢承瑾在车上。 他这样问,她一时间没出声。 随后又听见谢承瑾道:“答应过什么?” 车里气氛一瞬间又奇怪起来。 谢延玉一顿。 便听见谢承瑾道:“说话。” 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还不等她想出答案,下一秒,却听见贺兰危慢条斯理道:“她不回答,便是不记得了。我都还未说话,你何必逼问她?” 这话一落。 谢延玉一顿—— 从前没有对比,便没有注意过,可如今仔细想,贺兰危疯归疯。 但好像比起谢承瑾,贺兰危要更加善解人意一些? 第142章 为了宠爱 斗来斗去 回到谢府的时候已经入夜。 谢延玉有好一阵子没回来了。 本以为她那间院子久无人住, 应该需要打扫一番才能睡下。然而等到了院子门前,推开门一看,却发现院子里很干净,一点也不像很长时间没住人的模样, 像是有人定期打扫。 再推开卧室门。 她发现屋子里的幔帐换了。 桌案的位置也变了, 甚至桌案旁边, 还多了一张小几——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人来过我这?” 谢延玉问身后的侍从。 她刚回府,有谢承瑾的侍从送她回来,这话落下, 后面的侍从却没立刻回答。她又打开衣柜, 发现自己衣橱里少了几件衣服, 都是相对贴身的衣服,例如里衣。 她感到困惑,又回头去看那几个侍从。 这才听见有人支支吾吾出声:“您不在的时候, 公子毒发了好几次。可能,从前有好几年都是取您的血捱过去的, 所以您离开后,公子自己一个人有些熬不住……” 她走之前, 谢承瑾也毒发了一次。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02节 那一次,他就没有取她的血,所以他能不能捱得住, 和她走不走根本没关系。 谢延玉觉得侍从这话说得有些牵强。 但她还是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 ”侍从想了想,道:“然后,可能要沾了您气息的东西放在身边才能缓解一下。最开始,是让属下们拿您的衣服过去, 后来,他便偶尔会宿在此处……” 侍从话说到这,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别的了。 谢延玉倒也没追问。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屋子里的摆设,然后什么也没说,摆手让侍从们下去了。 侍从们走后。 她又拿出盛血的器皿,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的血被心魔镜吸收,又变少了一些。 也不知道这镜子还要吸多久的血才能生效。 她又想起刚才的事—— 刚才在马车上,她问过贺兰危这个问题。 不过贺兰危没有回答,和她提起她之前承诺过的事。 然而后来谢承瑾一打岔,这话题便不了了之了,直到马车行驶到谢府,车上都没人再说话。 但到了下车的时候。 贺兰危突然回头,大约是因为眼瞎,他难得显露出一点脆弱来。 虽然是朝着她的方向回头,但眼睛却半垂着,似乎想要遮盖住有些无神的眼仁,语气很平淡地和她说:“具体要在血里泡多久才能生效,这个我并不知,但若将它放在灵力充沛的地方,可以加快进程。” 话说完。 他便离开了,竟没再提她之前的承诺。 谢延玉感到了一丝奇怪。 若换作是之前,他恐怕会和鬼一样缠着他,要她兑现承诺,即便平静,他的平静也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又会开始流着眼泪,用黑漆漆的眼珠盯着她,歇斯底里地发疯。 她想起天云秘境里。 他去帮她拿镜子之前,抱着她,威胁她要一起跳进心魔镜幻化的湖泊里,被她推倒了,又歇斯底里地贴着她,咬住她的唇,用黑漆漆的眼珠看着她,亲吻中用森冷黏糊的语调继续威胁她,倘若拿到了镜子,她还不喜爱他,他就和她一起去死。 但今天却格外地平静。 没有发疯。 很罕见。 不过这对于她来说也是好事。 她并不喜欢他有事没事就在她面前发疯,如今他不发疯是最好的。 因此,她没再多想这件事。 翌日一早。 谢延玉起床后,掀开器皿的盖子。 就看见镜子安安静静躺在器皿中,器皿里的血已经被吸收干净了,一滴不剩。 又要让谢承瑾放血了。 除此之外。 谢延玉又想到贺兰危昨天说的话。 谢家灵力最充足的地方,便是谢家的大藏宝阁。 人间有许多无主至宝都存放在谢家,被存放在大藏宝阁中,外面有迷阵加持与遮掩,寻常人根本找不到大藏宝阁的具体位置,也就只有谢承瑾等一些族老,真正在谢家掌权的人,才知道大藏宝阁的位置。 光是这些宝物散发出来的灵力,就已经足够让存放宝物的地方变得灵力充盈。 甚至放眼整个天都,都不会有地方的灵力比谢家的大藏宝阁要充沛。 她看着镜子。 思忖片刻,决定现在去找谢承瑾一趟。 不如就让谢承瑾把镜子放到大藏宝阁去,再每天去大藏宝阁放一盆血。 * 今天上午下过雨。 卯时刚过,贺兰危就去了谢家族老那里,要谢家族老为他解开身上的禁咒。 但那禁咒难解,要花上几天才能完全解开。 离开族老那的时候,已经辰时三刻。 雨已经停了,但地面湿滑,身上禁咒解了一半,法力还没恢复,贺兰危无法画明心符,眼睛自然看不见。但即便如此,他走路的步伐还是很稳,若是旁人来看,根本看不出他眼瞎。 昨天夜里,他来到谢家后, 谢承瑾给贺兰家传讯,调了贺兰危的侍从过来。 不过几个时辰,侍从们便到了谢家,如今跟在贺兰危身后,小心翼翼劝说:“公子,您走慢些。” 贺兰危微微偏头:“怎么,我瞎了,所以你怕我摔?” 侍从心中确实是这样想的。 但摸不清他话中意思,怕他是不高兴了,因此不敢回答。 半晌后,却又听见他问了句不相干的:“谢延玉如今在哪?” 那侍从说:“听闻刚才去找谢公子了。” 贺兰危哦了声。 侍从也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昨天夜里,贺兰家的侍从过来,屁股还没坐热,贺兰危就派了两个人去盯着谢延玉。然后一整个晚上,贺兰危都在问谢延玉的动向,于是盯梢的侍从便每个时辰传一条讯息过来,汇报谢延玉的动向。 但贺兰危每次都像是随口问问。 问了以后,就简单应一声,然后又该干嘛干嘛去了。 侍从以为他这时候也是随口一问。 然而没过多久, 他就看见,自己家那位眼盲的公子叫谢家下人引路,带着他往谢承瑾那去了。 * 因为眼睛看不见。 贺兰危走到谢承瑾院子门口,也无法窥见里面的情形。 只能通过听觉,听见不远处的屋子里,谢延玉在和谢承瑾交谈。 她应该是刚到。 听脚步声,她正往谢承瑾面前走。 半晌后,像是站定在了谢承瑾面前,然后才开口和谢承瑾说话。 她应该是拿着盛血的器皿连同心魔镜一起来找谢承瑾的,因为贺兰危听见了器皿放在桌上的声音,轻微却清脆。 然后就听见谢延玉要谢承瑾舍血,谢承瑾语气并不太好,冷冰冰的,但还是答应了。 贺兰危知道。 谢承瑾不喜熏香,也不喜欢屋子中不透气的感觉,因此但凡在房间里,都要将窗户开着。 于是他直接同侍从说:“你与我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侍从人都傻了。 没想到公子眼瞎了,还有偷窥的癖好。 他顿了下,才道:“谢公子把手伸到了谢小姐面前,然后不动了,谢小姐就自己抓住了谢公子的手腕,把他的衣袖撩开了。” 侍从一边说,一边往旁边看, 就看见贺兰危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了。 但他没喊停,侍从也不敢停,于是继续说:“谢小姐拿起刀,把谢公子的手腕割破了,在放血。” 贺兰危应了一声。 然后又听见屋里传来声音。 谢延玉好像又往桌上放了什么东西,与谢承瑾说:“这个给兄长。” 贺兰危问:“她放的什么?” 侍从:“药膏。” 贺兰危问:“放在哪个位置?” 侍从有些汗流浃背了。 没想到公子偷窥,都要偷窥得这么详细,连一盒药膏放在哪都要知道。 他不理解,甚至感觉自己有点鬼鬼祟祟,心理压力很大,但最终还是照实形容了药膏放置的位置。 * 放一盆血需要花一些时间。 因为放得太多,所以有时候一刀不够,还要再来一刀。 昨天的伤处还没愈合,今天又跟着两三刀上来,谢延玉觉得再多放几天血,都要赶上这几年她给他放的血了。 刀子不割在她身上,她倒不会感觉痛,但她偷偷看了眼谢承瑾的脸色—— 更苍白了。 男人垂目看着伤口,眉目如同墨色描绘,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几乎都有点透明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03节 就算是化神期的修士,也经不住这么放血。 谢延玉很担心在镜子生效前,他就会失血而死了。 于是她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一些药膏,还有养身体的丹药,她从前给他放完血便会吃一些,减少身体的损耗。 东西都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了。 放完血后,她将心魔镜放在他面前,与他讲了要把东西放进大藏宝阁的事。说完后,才又道:“兄长,我带了一些药。您记得用。” 谢承瑾睨了她一眼:“嗯。” 谢延玉便行了个礼。 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却听见他道:“带了药过来,却不帮我上药吗?” 谢延玉一顿。 看了眼他手臂上淌血的伤口,她觉得这也就是顺手的事。 于是她点了点头,又要去那几案边拿药。 然而也就是这时。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便看见侍从引着贺兰危过来了。 男人走路速度并不慢,只不过大约是不太熟悉屋中的摆设,于是手偶尔会伸出来摸索一下,他声线却很是从容:“谢兄,我……” 话未说完。 路过放药膏的桌案,仿佛是无意间的,手一晃,衣袖一拂。 下一秒—— “咣当——!” 一声脆响传来。 谢承瑾猝然抬眼。 就看见谢延玉拿给他的药膏和药丸全都被摔碎了。 再一看贺兰危。 对方像是有些茫然,低了低头,朝着声响传来之处“看”去, 但因为眼睛瞎,他睁着眼睛“看”了半天,像是才想起自己已经不能视物了,虽然没有露出可怜的表情,仍旧是很散漫高傲的模样,但恰恰是这样的茫然,才显得他有些可怜。 但随后。 对方又抬起头面向他,露出一个很优雅的笑:“谢兄见谅。我目不能视,是不是打碎你什么东西了?” 谢承瑾脸色冰冷无比。 侍从站在后面,纵观全局,两眼一黑又一黑。 在屋子中诡异的氛围中,他终于后知后觉—— 原来公子刚才要知道药膏的位置,是为了这么个事…… 好奇怪…… 怎么有点像……像什么呢?侍从想起了贺兰明辞的后宅。贺兰明辞的后宅,一群人为了得到宠爱斗来斗去,就是这样的。 至于吗? 不就是谢小姐送了谢公子一盒药膏,还有一瓶药丸吗?还是谢公子舍血换来的,手臂上那么多刀痕,那么深,放了整整一盆血换来的,人家就是想让谢小姐帮忙包扎一下。 公子连这都看不下去吗? 等一下。 他们家公子向来最是傲慢,对这些行径从来是不屑的,因为只有卑微之人才会勾心斗角,争夺那么一点点的权力。公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而且究竟是从哪里学会的做这种事?! 侍从有些想掐人中了。 第143章 小题大做 贱人! 这是谢延玉离开天剑宗的第一天。 也仅仅是这一天间, 流言便传遍了—— 被邀请来的宾客们还没走。 众人都知道天剑宗的人去找李珣的时候,屋子里全是打斗过的痕迹,但也不知道他那位未婚妻是被人抢亲了,还是自己离开的。 说是被人抢亲吧, 李珣也没有派人去找。 说是自己跑了吧, 好似合理一些, 但也总让人觉得哪不对劲。毕竟她若想跑,早跑就是了,为什么要等仪典当天离开。甚至是仪典开始前一刻离开,这不是故意给李珣没脸吗? 李珣受了重伤, 当天便回去疗伤了。 他没透露半句这事的细节。 因此众人便只能猜了。 越猜, 这事流传得越广。 流言怎么传都不会太好听就是了。 不过短短一天, 什么版本的流言都传出来了。 说得最多的,便是—— 谢延玉还有一位情夫。 她与那情夫一起,打伤了李珣, 然后两人私奔了。 李珣听着四起的流言,有一瞬间想到上一世。 分明这次他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说,但旁人还是能将流言传成这样, 说她与旁人私奔,甚至一下便编出了一些有污视听的故事。 谢延玉修为有金丹,济济修士间, 按理说她修为已不算低。 这件事上为什么还偏要将脏水往她身上泼? 李珣知道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名声, 凶狠,乖戾,即使修为突破不了化神,但因为太疯, 哪怕自爆内丹也要拉着对方一起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旁人不管修为多高,都不敢招惹他。 因此所以即使传播流言,也不敢将他说得太难听,怕被他报复。 那便拿谢延玉取乐罢。 即使是金丹修士又如何呢,她不像李珣那样疯,不像是会因为一两句流言就出来取人性命的性格,身份也不过是谢家养女,众人拿她取乐两句,谢家还能出来和他们翻脸吗? 李珣感到了一些好笑。 今日有些宾客离宗,临行前凑在一处,低声将这些事当谈资。 他拎着鞭子往人群中走,直接一挥鞭,拴住谈得最欢的一人,把人拉过来。 众人吓得瞬间噤声。 李珣则一道灵力下去,将那人的舌头割下,血液喷溅到他脸上,他抬手抹了下,不过手上血迹斑斑,这样一抹,他脸上的血迹更多了,显得像恶鬼一般,阴森森地:“这样喜欢嚼舌根,你这舌头便别要了。” 李珣还在生她的气。 气她答应谢承瑾,和谢承瑾走了。 气她在这种日子把他撂在这,将他当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一般,和他说那些屁话,说什么先不定亲了,好像在她心中,她也很清楚,只要她想,她随时都可以再和他定亲。 但他好似终于有一点明白。 她为什么想要拼命地往上爬。 因为她身如草芥,从泥地里爬出来,比所有人都清楚明了,这世道有时便是如此,挑着软柿子捏。 所谓趋利避害,不择手段。 他应该如此概述她吗? 李珣想起被魔族逼得跳入深渊的那几年,他觉得他与她应该是同样的人,他一直用这样的词来概述他自己,因为他不管怎样,都想如同她一样,坚韧顽强地活着,爬出深渊去,然后去撕碎那些仇家。 但她呢? 李珣想,她与他其实有些不同。 她无非想要活着,活得好一些,活得更像一个人一些。 李珣松开面前那人,指尖摩挲,晕开血迹。 他踹了对方一脚,然后看向周围吓傻的宾客: “昨日之事,尽是我的原因。 “我行事便是如此,我夫人的兄长看不过去,不愿叫她与我这样的人定亲,便带她回去了而已。你们有什么话,便当着我的面说。 “说啊,怎么不说了?” * 与此同时。 谢府。 因为装着药膏的罐子打碎了,空气里弥漫出一点浅浅的药味。 屋子里很安静。 谢承瑾看着贺兰危,没有说话,手指捏住桌角,有些泛白。 侍从在后面看着, 总觉得这位谢公子面上虽然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但此刻应该是生气的,总感觉像是想要撕掉他家公子这张温和的笑脸一样。 然而下一秒。 便听见他家公子又说话了:“谢兄为何不说话呢。我不小心碰倒了什么重要之物吗?” 谢承瑾喉结滚动了下。 像是想要应声。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04节 但不等他应,贺兰危就偏了偏头,问侍从:“我砸了什么?” 侍从硬着头皮道:“普通、普通药膏……” 他都不敢看谢承瑾了。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好像那个人间宫斗话本子里的角色,就是那种深宫老嬷嬷或者老太监,专门帮主子争宠,皇上多看谁一眼他就害谁,和贺兰危一唱一和,没有直接做亏心事,但是一直助纣为虐。 但谁要贺兰危是他主子呢? 因此侍从又补了一句,装模作样给他解释现在的情况:“应该是用来止血包扎用的。谢公子的手臂,上面有很多刀口,如今在淌血,好像,原本想让谢小姐帮忙上药……” 贺兰危便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原来如此。” 他问谢承瑾:“我这侍从以前是医者出身,身上随时备着药,让他为你上药如何啊?” 谢承瑾没出声。 贺兰危眼睛确实看不见。 他不知道对方现在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但他并没有因此闭嘴,漫不经心与他调笑:“谢兄为何不说话。我瞧不见你的表情,总不能是生气了,觉得我是故意的吧?” 话音刚落。 就听见谢承瑾冷冰冰的声音:“你不是?” 贺兰危表情僵了一瞬:“什么?” 他语气有些错愕。 这种错愕,怎么说呢,像是和人随口开了个玩笑,结果对方真的就当真了,还真的摆起脸来了。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很诡异。 连谢延玉都感觉有些不对了。 她看了眼贺兰危,又去看谢承瑾, 就见到谢承瑾脸色冰冷得不像话,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周身压迫感极强,有了平日里咄咄逼人的感觉,绝对能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出他在生气—— 可是为什么生气? 难道真的是觉得贺兰危是故意砸的那盒药膏吗? 这也太荒谬了。 贺兰危的性子谁不清楚,虽然很恶劣,揣着一颗黑心,但他的恶劣从来不表现在这种事情上,他这人素来高高在上,喜欢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去观看别人痛苦,若是撕开人皮,露出骨子里的疯癫,那便是歇斯底里的。 不管他是正常的,还是在发疯, 不管他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都不至于会莫名其妙砸一盒药膏。 应该就是真瞎了没看见。 谢延玉反倒是不知道谢承瑾又在这发什么疯。 他的手臂还在淌血,脸色很是苍白, 她怕他晕过去了,于是出声道:“兄长,您方才一直不说话,所以贺兰公子同您开玩笑呢,您还是先上药吧。” 话音落下。 就见到谢承瑾看向她:“你觉得他在开玩笑?” 这回连谢延玉都愣了一下。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么一句,她道:“他故意摔一盒普通药膏做什么呢?” 谢承瑾听笑了。 体内余毒好像被牵动,他轻咳一声:“你觉得我冤枉他了,是吗?” 谢承瑾一向很冷淡。甚至话都很少。 谢延玉真的不理解,他为什么今天这样奇怪。 为这样的事生气就已经很莫名其妙了,还非要抓着这种小事不放,一点不像他平日的作风,有些过于小题大做了。 她一瞬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因此空气里又安静片刻。 侍从站在后面,也在偷偷看她, 见到她脸上出现一些近似于困惑的表情,他知道她很迷惑,他其实很想喊一句:我知道为什么! 因为。 我们家公子,真的是故意的啊! 说实话。 这种事情,谢承瑾作为当事人,一定是能立刻明白贺兰危想干什么的,但贺兰危的挑衅太阴损,甚至连一点暗流涌动的暗流都感觉不到,因此旁观者肯定看不清。 从谢延玉的视角来看,就是贺兰危来找谢承瑾,不小心打碎了药膏,然后谢承瑾开始小题大做;也就是他一开始就跟着公子,所以才知道公子是来干嘛的。 如果他是谢承瑾,他估计都要气疯了。 毕竟按他家公子这个挑衅法,再冷淡再漠然的人,估计都要被怄死了,气得恨不得把贺兰危手撕了,然后扒着谢延玉的耳朵说,明明白白告诉她贺兰危就是个贱人! 谢承瑾现在还能坐得住,也是挺不错的…… 不愧外界都传他冷淡呢。 侍从小心翼翼转换视角,又去看谢承瑾。 就见到谢承瑾闭了闭眼,然后将视线从谢延玉身上挪开。 似乎是不想看她那副困惑又有点不耐的表情。 谢承瑾安静片刻后,问:“还帮我上药吗?” 谢延玉说:“让贺兰公子的侍从来吧,我带来的药膏摔碎了,他不曾是医者,随身带药……”膏吗? 一句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便见到谢承瑾起身:“不必,你和我去屋中处理。” 他话音落下,便直接起身, 谢延玉一顿,见到他往外走,便要追出去, 但还没等跨步呢,就看见谢承瑾扶着墙,咳出一大口血。 谢延玉:? 谢延玉真的觉得不至于…… 她不相信谢承瑾是被气吐血的。 她开始想,是不是他实在太虚弱了,之前被李珣打成重伤,又连着放了两天血才导致的,他现在走两步就吐血…… 她脚步因此顿了下。 倒是贺兰危出声道:“还不快去扶谢兄?” 他吩咐侍从:“他太虚弱了,把他送回房间,你好好替他看一看伤。” 侍从:“好的……” 他偷偷看了谢延玉一眼,叹气。 皇上啊。 要不您还是多看我家小主两眼罢,不然十个谢承瑾都不够被气死的…… * 门被关上。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一下就又剩下谢延玉与贺兰危两个人。 谢延玉来这原本就是来找谢承瑾的,这时候他被扶走了,她也准备离开。 然而方才一转身, 就听见贺兰危出声道:“等一下。” 男人语调从容, 黑沉沉的眼睛看不见,却偏头“看”着她—— “走什么?我还有话同你说。” 第144章 聪明的男人 要学会示弱 谢延玉不知道他有什么话要和她说, 但隐约猜到一些。 于是她脚步顺势停下。 侧目看着他,她等着他出声。 紧接着。 便见到他靠近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见,他走得有些太近了,身上的兰香铺天盖地压下来, 好像藤蔓或是蛛丝, 一点点在她身边织就了一张网, 想要将她牢牢网在里面。 几乎再伸一伸手,他就能揽住她。 谢延玉感觉有些太近了。 她想往后退一些,却被他抓住了手,听见他说:“之前答应我的事情, 我不相信你不记得了。” 果然是这件事。 从见面到现在, 谢延玉一直在疑惑他为什么没有再和她提起这事。在她看来, 他是一个很偏执的人,抓住了什么就会死死抓住,头破血流了都不放手, 他与她做了一桩交易,又怎么可能不提? 一定会提。 只不过是选择了现在提而已。 屋中再无别人, 偏执的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05节 他不相信她不记得了,也不准备给她忘记的机会。因此, 为免她真的忘记,在她开口前,他呼吸打落她耳边, 补充道:“你答应过的, 帮你拿到心魔镜,你就会喜爱我。这是我应当得到的报酬。” 谢延玉应声:“嗯。我记得。” “但我并没有感觉到你在喜爱我,或是试着喜欢我。 “在马车上,我提到这件事, 之后便不了了之。方才我就在此处,谢承瑾走后,你却也转身想走。你将我当作空气,是不是?你并没有做到你的承诺。” 贺兰危将事情一点点拎出来说。 他语气倒是很轻柔,似乎略有困惑。 但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谢延玉知道这是他要开始发疯的前兆,接下来若是哪个答案不合他心意,他就要开始流泪。 但大概率,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满意,因为他心中清楚她并不那么喜欢他。 他只会歇斯底里一遍一遍地逼她重新说,然后一边哭一边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即使他现在看不见,但视线仍旧会黏在她身上,然后掐住她的脖子,以前会很用力地掐,现在会轻轻地掐,然后要求她看着他爱着他,不然就一起去死。 谢延玉其实有些不理解。 他的所有变化都有迹可循,并不突兀,但她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也可能是因为她之前做过一些折辱他的事,说过一些折辱他的话。 所以他变成这样。 好可怜,好爱哭…… 谢延玉想着。 果然下一秒,就感觉他的手爬上了她的脖子,像是想要掐住她的模样—— 贺兰危也确实想要掐住她。 不用太大的力气,但他不知道要将她怎么样了。 他不知道,她怎么能够这样平静地应下刚才的话,说她记得她承诺过。她明明记得却什么都没有做,是不是因为不想?为什么不想?她就这样讨厌他,难以接受他,自己答应过的事都能因此作废吗? 他想要得到属于他的那一份报酬,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震慑她,去威胁她。 一如既往。 然而手落到她脖颈处。 就听见脑中传来头牌的声音。 对方与他传音入密:“虽然您也没用力,但别、别掐她!公子,想一想我之前教您的,您之前都做得很好,不是将她的兄长气走了吗?现在换成直接面对她了,您也不能一面对她就丧失理智了啊!示弱,您要示弱啊!” 贺兰危没有将手拿下来。 从在伎馆遇见她开始,他其实从来没有和她像这样直接地交流过,都是当着别人的面间接说上一两句话,他一直在用头牌教习的方法,但从始至终,仍旧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无非表情细微地变一变,显得可怜一些。 但他从来没有真正地低下头,真正地示弱。 真正地,切实地将自己放低。 他认为自己做不到。 也不会做。 他怎么可以? 但这时候,长久的寂静后,他听不见她的回答。 于是终于在脑中与头牌传音,问了对方一句:“倘若示弱无用呢?” 头牌道:“有用的,一定有用的!” 贺兰危语气很淡:“若无用,我就杀了你。” * 谢延玉感觉到,贺兰危的指尖动了下。 她其实不太想回应他。 因为感觉到他又要发疯,她不想和疯子说话,说什么都没用,还没张嘴就感觉到一点烦躁。 但她如今知晓,他无法真的伤害她,像是猫被剪掉能挠人的指甲,即便亮出手爪威慑,也毫无攻击性。她只要随意一挥手,应当就能打掉他的手。 所以她也没挣扎。 她很安静地站在这等他发癫。 但下一秒。 却听见他低声问:“你不兑现你的承诺,是不是因为我眼睛瞎了,所以你连试着喜欢我一下都不愿意?因为我是废人,配不上你一丁点的喜爱?” 这话再正常不过了,甚至还有一点卑微。 她完全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她刚才预想的,是他要说和她一起去死。现在这样,她反而愣了下,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但那边也没等她反应。 没听见她的回答,眼泪就掉下来了, 落在她脖颈的手往上挪,仔细地触碰她的脸。 谢延玉感觉他的触碰从眼角到眉梢。 然后听见他说:“原本我想逼着你兑现承诺,但……罢了,仔细想一想,我连你现在是什么表情都看不见,这样一个残废,又哪里还有脸要你分出精力,试着喜爱呢?” 他应该还有些用处。 谢延玉从来没想着不兑现这个承诺,刚才不说话是因为她觉得他动不动发疯很烦。 但这时候,他先做出了改变,以至于她往日里面对他时那些有用的反应全都失效。 她一时间也有些茫然:“……不是,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对你好一些,如同往日那样,给你端茶送水,还是每天与你说一遍我喜爱你?” 她还是不理解他究竟怎么回事,于是干脆把问题抛回给他。 这也算是要兑现承诺的意思。 因此头牌在另一边,松了口气。 好了,贺兰危这下不会杀了他了。 他见过太多的人,也知道贺兰危想要什么。 其实他心中是喜爱她的,头牌有时候在想,他究竟是想要得到她的爱,还是想要与她相爱,又或是试着去爱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太高傲,他对于爱的理解是扭曲与偏激,他眼中的爱是什么呢?是伤害,索取,掠夺。 这样一个人。 他怎么可能去用正确的方式表达爱? 他只知道他想要她多看他一眼,所以他就要向她索取,威胁她,胡搅蛮缠,直到得到为止,他这样高高在上,有太多的方式得到一样东西,又怎么会低下头?可是得到了,他又发觉是他交换来的,他仍旧感觉这不是他想要的,那他想要什么? 但人不是物件。 只会索取的疯子,在逼迫对方,在压/迫。 头牌想给他传音,说索取和压迫永远没有用,就要这样,懂得示弱一些,他只是想要一点目光,聪明一些的男人,就会示弱,让她自己主动将目光分给他。 然而话还没说出来, 下一秒, 便听见贺兰危说:“都不用。” 大约是示弱一次,尝到了甜头。 于是男人将姿态又放低了一些,低下头,一边安静流泪,一边小心翼翼蹭了下她的唇角。 谢延玉没躲。 如果他只是想亲吻她,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大约是前世与她之间有过太多亲密的时刻,所以他在这方面很熟悉她的喜好,她并不排斥,于是她抬了抬头,示意他可以继续。 然而下一秒, 却听见唇边传来含糊声线:“我知道我瞎,配不上你,所以你还愿意兑现承诺的话,便看你自己的心情罢,你觉得要怎么样做,便怎么做就好。” * 天剑宗。 李珣把宾客们都吓回去了。 但流言早就不知道传成什么样了,其实他不喜欢和人解释那么多,谁乱说就提剑杀光便罢了,但人是杀不完的,谢家到底是那样的世家,迂腐得像什么一样,还特别重规矩,李珣想了想前世,最后干脆又让宗中几位长老去将他的原话解释一遍。 他将事情吩咐下去。 才又拿着传讯符,开始思索要不要给青青发个消息。 但他还没消气。 他便又把传讯符扔到了一边。 另一边。 长老们领了吩咐下去。 正准备按照李珣的原话,就同人说是李珣品行不好,谢家重规矩,不愿与他联姻。 然而还不等有行动,就听见一位长老道: “再加一些罪状罢,他此番得罪了不少人,都是世家与仙宗,不如加一把火,传一些更骇人听闻,更不好的东西出去。最好,叫那些世家与仙宗觉得,李珣除了品行不够端正以外,执掌天剑宗时也做了一些有损他们的利益的事。就要让他们觉得,和天剑宗结盟是错误之事。” “为何?”旁边有人不解。 那长老便道: “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叫李珣更彻底地身败名裂,我等也好逼他下位。 “这宗主之位,他也坐够了不是?” 第145章 茶香四溢 爱语 心魔镜被谢承瑾拿去了大藏宝阁。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06节 那地方内外都是结界与迷阵, 若非是谢家掌权的那几个人,旁人连大藏宝阁的具体位置都找不到。谢延玉倒是偷偷了解过一些,知道地方在哪,但她也进不去。 不过谢承瑾遵守承诺, 每天仍旧会去给心魔镜放一盆血。 谢延玉只需要等着心魔镜生效。 等镜子生效亮起那天, 谢承瑾会把东西从大藏宝阁里带出来。 因此, 日子便闲了下来。 她不需要再想着心魔镜的事,暂时也并不太想走剧情。 但并不是没别的事做—— 如今已经回到谢家,她又开始想折灵尺的事。 若拿到折灵尺,再将玉牌从李珣那要来, 便能重塑灵根了。 但先前谢承瑾答应帮她取折灵尺, 却迟迟都没动静。 他公务繁忙, 这些天都早出晚归。 谢延玉又传讯息问他,才知道折灵尺现在根本取不出来。 谢家大藏宝阁中,有不少宝物都是用来支撑人间与妖族之间的结界的。 天都外的护城河底有一个大阵, 和无数小阵。 之前妖界与人界之间的结界裂开了一道缝隙,大阵的阵眼也裂开了, 因此一直在吸收河底的灵力,即使后来被修补好了, 整个封印大阵也被谢承瑾和贺兰危加固好了,但河底那些阵法间的灵力一直很紊乱。 那之后,谢家人便用折灵尺维持河底灵力的稳定, 几乎将它与那些阵法绑定起来, 即使东西在大藏宝阁中,但却像被固定死了一样,根本连拿都拿不起来。 谢延玉捏着传讯符。 她想了一会,又给他发过去一句:【所以, 要等河底的灵力稳定下来,才能取折灵尺?】 那边回来一个:【嗯。】 谢延玉若有所思。 过了会,她想到了和李珣的定亲玉佩。 那玉佩能压制所有乱涌的灵力,她之前便是从河底将它取回来的,现在再放回去,应该也能让河底的灵力稳定下来。 想到这里。 她捏着传讯符,想和谢承瑾说,她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然而还不等讯息发出去,就见到谢承瑾又发来一条:【我还有事。捉邪魔,接下来无法用传讯符。你若还有什么事,便去找我的侍从。】 这人平日里很少这样说话。 谢延玉刚看见他回了个【嗯】字,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比较他实在寡言,实在刻板冷淡,平日里只回一个嗯,又或者不回复才是常态。 如今倒是多解释了一句。 怕她找不到他会多想似的。 她看着这讯息,偏了偏头。 知道他不会回,但还是将刚才编辑好的讯息发了出去。 * 定亲玉佩就在谢延玉身上。 她准备去一趟城郊,把东西放到护城河底去。 出府的时候,正好遇见贺兰危。 这几天,她与他的交流倒也不是很多。 虽然上次答应他要兑现承诺,但他身上还有禁咒要解除。 因此,这些天每天都是一大早就去找谢家那位族老解咒。解禁咒分为好几天,最初耗时短一些,用法术就能解开一大半,但余下的一小半则很难冲破,除了用法术,还要用别的法子,耗时很长,以至于他几乎一整天都要呆在族老那里。 谢延玉这几天都没见过他。 今天见到,便发现他的修为恢复了。 他应该用了明心符,也能“看”见一些东西,见到她出去,他出声问:“去哪?” 谢延玉道:“城郊。” 贺兰危又问:“做什么?” 谢延玉道:“去护城河底。” 她话音落下,便看见那人偏了偏头。 即使有了明心符,但他的眼睛本身仍旧是看不见的,黑的眼睛略微有些无神,有时候这样看过去,便会给人一种他楚楚可怜的错觉。 他又问她:“你自己去?” 来回问了好几个问题了。 谢延玉多看了他一眼,发觉他站在她身前,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他脸上的表情再正常不过了,是他惯有的漫不经心,他提的问题也像是随口一问。但不知道为什么,谢延玉有一种感觉,总觉得只要她不开口要他与她一起去,他就会一直挡在这里,问她其他的问题,直到她开口要他与她同行为止。 有些像藤蔓。 从前是凶狠地纠缠,死缠不放。 现在看起来温和一些,好像恢复了她最初认识他的样子,但散漫是假的,温和也是假的,这株藤蔓好像变得柔软了一些,缠着人的时候,不再用那么凶悍的方法,而是一点一点爬上脚踝,然后密不透风地缠住她整个人。 谢延玉想了想,干脆没回答他,跳过了提问的那些环节。 她直接问:“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贺兰危眼睫动了动。 很自然地,他没有再挡在她身前,而是稍微让出一条道来:“走罢。” 谢延玉:“……”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往前走了。 然而刚才往前走两步,却被他拽住了手腕。 他的手很漂亮,修长匀称,看起来像一块玉石,不过指骨有一些剑茧,看不见,但触碰她时,她便能感觉到一些微微粗粝的触感,痒痒的。 先是拽住她的手腕,很快,察觉到她停下,他的手便往下了一些,覆盖住她的手背,然后指尖十分强硬地往她指缝里挤,一点一点挤开,然后与她做出了十指相扣的姿态。 谢延玉转眼看他。 然后就见到他脸上表情自然,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刚才在做一件有些过分亲昵的事:“明心符对我作用不大,只能让我看见一些事物的大概轮廓。” 谢延玉倒是没想过会这样。 她问:“所以你还是看不太清?” 贺兰危可有可不有地嗯了声:“牵着我,不然我看不清路。” 但与其说是谢延玉牵着他,不如说是他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绕她, 因为她的手根本没用力气,只是在往前走,只要他松手,便维持不住这个牵手一般的姿势了,但他牢牢抓着她的手,指骨贴着她的指骨,因此看起来就很亲昵了。 等到了府外。 马车停在外面,掀开车帘,却发现她根本不是一个人过去。 马车上还有一个人—— 只能看见模糊轮廓。 但已经足够认出对方。 黑发如绸,面容姣好,眉目温和如春水。 是她那侍从。 贺兰危脸色瞬间沉下来。 另一边。 沈琅看见他,眼睫也微微动了动。 再一垂眼, 瞧见他与谢延玉牵住的手,那副温婉的表情终于有些绷不住。 * 护城河底并不是随时能去。 要等每天清晨的时候,才可以下去。 因此,到了城郊,一行人先去了客栈。 此地虽有人烟,也算得上热闹,但客栈也就这么一间,因此住的还是上次住过的那间客栈。 要了三间上房。 但谁也没呆在自己房间里—— 沈琅去找了谢延玉。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趟回谢家,谢家的除妖阵法又一次加强了。 也不知道谢承瑾知道了什么,又用了什么法子,沈琅这次甚至无法绕开阵法,也无法进入谢府,所以这些天,他甚至无法跟着谢延玉,只能给她传讯息,但她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回复。 如今她出来了,他才能再跟着她。 再见不到她,他便要发疯了,他想要一直看着她,跟着她。 贺兰危也在谢延玉房间里。 他眼睛看不见,明心符对他用处不大,看事物只能看见模糊轮廓,因此也看不了书上的字,是谢延玉答应要兑现承诺,对他好一些,于是他拿了书,要她念给他听。 但不知道为什么。 这书的内容有些奇怪,是讲法术的书。 她自己在念的过程中,也能学一些,但这好像是某位仙师为道侣创立的心法,读起来像在念情诗,诉爱语,是有些缠绵的。 念到一些过于暧昧的地方,谢延玉话音会顿住,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07节 再抬眼看贺兰危, 对方却像在认真聆听,毫无杂念一般,眼睛半垂着,指尖在膝盖上轻点。 察觉到她停下,对方用那双有些无神的眼睛看向她,显得有些茫然,慢条斯理同她说:“停下做什么?是有什么问题吗?” 谢延玉:“……” 谢延玉觉得他是故意的,可他偏偏表现得无辜。 她只能又硬着头皮将十分暧昧的话念出来。 是心法,但仿佛她在与他说什么脉脉爱语。 沈琅在一旁。 他为谢延玉铺好了床,又开始帮她整理客栈的桌椅。 听见谢延玉念的心法,琥珀色的眼睛十分阴沉,偶尔会朝着那边看一眼,就见到贺兰危偏头过来,唇角弯起很微小的弧度,分明是故意的,却显得温和,看起来如沐春风—— 勾栏样式。 沈琅额头青筋跳动。 他垂下眼,盖住眸中的扭曲与阴毒,走到谢延玉身边,语调十分温和:“将床铺好,衣服也收拾好了。给贺兰公子念书,渴不渴?” 是有些渴。 不论其他的,但至少这段时日,他永远是最妥帖,最体贴的。 谢延玉发觉自己已经很习惯地被他服侍,会有一种很放松的感觉,她点头:“有些。” 沈琅便温柔笑起来:“我给你煮茶。” 细致入微。 体贴,温和。 甚至沈琅拿出茶壶,又取出灵茶,之后还很小心地询问:“要加盐吗?你比较喜欢这样的口味。” 他甚至连她最喜欢的口味,也了如指掌。因此,只需要问她一句,谢延玉就会点头,而他便动作很娴熟地取出了灵茶,与盐,然后往茶壶里加水,将茶水的比例控制得恰到好处,十分符合她的口味。 贺兰危要她念书本来不算什么,但被他这样一对比,就有些不体贴不懂事了,无声之间,便是高下立见。 很快。 茶香便在屋子里氤氲升起。 谢延玉念着,可能是想喝茶,偶尔往沈琅那里看两眼,语调便慢下来。 贺兰危垂下眼睫。 半晌,他突然出声:“一会再念,我去看茶。” 谢延玉应了声。 这心法确实很厉害,她念到现在,竟感觉可以稍微控制体内灵力的流向了。因为根骨的原因,大部分时候,她体内的灵力都是混乱且逆行的。 不用念出来,她便默读起来,又往后翻了几页。 但还没看多久,就突然听见“啪”的一声—— 是茶具被摔碎了。 滚烫的茶水跟着一起洒出来,溅到沈琅手上,谢延玉往那边看去,就见到沈琅细白的手指发红。向来温和如同春水一般的男人此时有些不悦,同贺兰危道:“贺兰公子,你若对我有意见,可以直接同我说,为何故意摔这茶水?她为你念书,念了这样久,还等着茶水解渴。” 话音一落。 贺兰危指尖顿了顿。 他根本没碰这茶水,又谈什么摔? 似乎意识到什么,他看了眼沈琅,又朝着谢延玉的方向偏头。 谢延玉也正好将视线挪向他。 就看见贺兰危“看”着她。 还是有些高高在上的模样,也并未同沈琅道歉。 谢延玉倒并不是一定要喝茶,只是有些口干,但也觉得贺兰危行为很不妥,这人居高临下惯了,之前就很喜欢刁难沈琅,用刻薄的话讥讽他—— 但沈琅只是在给她煮茶而已。 沈琅的脾气向来很好,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 她顿了顿,开口要说话。 但下一秒。 便看见贺兰危眼眶有些湿润。 然而紧接着,便又看见贺兰危垂下眼,掩去了眼底泪光。 然后他抬了抬下巴,维持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他没否认摔茶水的事,冷笑着与沈琅说:“我不过是知你熟悉她口味,想向你学习这茶要如何煮。你又何必揣着坏心如此揣测我?” ——姿态是傲慢的。 但若被误会了,偏偏摆出这样的姿态,才更显得脆弱。 ……想要学习煮茶? 谢延玉这些天是感觉到他将姿态又放低了一些,但还是很难想象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去和旁人学习煮茶。她之前的话卡在喉咙,因为很意外,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该说什么,有一种茫然感。 因为她喜浓茶,所以沈琅为她煮茶,也都将茶水煮得十分浓郁。 此时茶水被摔了,泼在地上。 因此,屋子里的茶香更加浓郁,几乎到了有些冲的地步。 鼻息间一呼一吸全是浓郁的茶味,谢延玉感到有些头晕。 实在晕。 最后她干脆什么都不说,推开门走出去,到楼下去透气了。 * 一时间。 屋子里剩下沈琅与贺兰危两人。 也就是她脚步声远去的一瞬。 刚才还算安静的氛围撕裂, 两人都露出十分阴冷的表情,贺兰危冷笑着,率先出招。 咚的一声。 灵力猛地往沈琅身上擂去。 第146章 老婆 养我 谢延玉下了楼。 外面灵植繁茂, 街上行人熙攘,午后的光落下来,是很热闹的景象。 其实仔细算一算。 距离她上次来这里,还没过多久。 但不知道为什么, 分明是故地重游, 她却仍旧感觉到了一些不同, 可能是她心中压着的事情变少了一些,她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刻不停地思考要如何走剧情、要如何讨好旁人了。 在街市上望了一眼,她发现这里竟有一间茶肆,之前来的时候无暇注意到。 还是有些口渴。 于是她便穿过街道, 直接进了茶肆。 但方才要了一壶茶水, 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自己过来的?” 是谢承瑾的声音。 ……不是去抓邪魔了吗? 这样快? 距离给他传讯息, 到现在还没过两个时辰。 谢延玉有些意外。 但还不等回头,就看见对方先过来坐下了。 这是个圆桌,若是坐在正对面就太远了, 按照谢承瑾的习性,他习惯于坐在旁人正对面, 但这时候,他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 离得有些近, 可以闻到他身上很淡的皂角气味。 谢延玉偏头看了他一眼。 便对上他视线。 大约是连日给她放血,他看起来有些虚弱,平日里虽然身体也一直不好, 但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病态的感觉, 只觉得冷,如今却很难得地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点病弱的气质了。 脸色苍白到有些透明,显得他眉眼更黑。 被他这样看着。 谢延玉感觉整个人像被冷水过了一遍。 然后听见他问:“还没有回答我,你自己过来的么。” 谢延玉摇头。 她想回答他一句。 但不知道为什么, 谢承瑾一看见她摇头,就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似乎是并不想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不想得到还偏要问,问了又不高兴,谢承瑾不再出声,恰逢这时候茶水端上来了,见到她还要说话,他指尖便捏住了茶盏。 不用她再继续说,他也知道她和谁一道来的。 无非就是贺兰危。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08节 但不想听见这个答案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干脆直接把茶盏送到她唇边,堵住她的嘴:“喝吧。” 这个姿态…… 有些…… 奇怪。 且不提谢承瑾是一个怎样冰冷的人,平日里根本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就只说这动作本身,谢承瑾身体朝她这边偏,俯身将茶盏送到她唇边,影子将她笼罩住,脸上表情很淡漠,但漆黑的眼睫垂着,视线是落在她身上的。 即使不是什么很隐私很露骨的动作,但大庭广众之下,谢延玉也还是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羞耻。 有点像在哺食。 分明大部分时间,这样的动作都是由大人对孩童做出来的,例如喂饭喂水,很亲昵,但放在大人与大人身上,即使是名义上的兄妹,也显得有些过分亲昵了。 她是真的有点被惊到了。 一时间,僵硬地抿了抿唇,就抿到了茶盏边缘,还真抿进去了一口茶水。 像被喂了一口水一样。 茶水入口,她才回过神来,偏开头,将茶盏接过去:“我自己喝。” 谢承瑾便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谢延玉低着头啜饮杯中茶水,顺便将座椅挪开了一点。余光间,她看见谢承瑾手背青筋变得明显。 虽然她与他没再说话,但周围还是很嘈杂。 茶肆里便是这样, 即使天都中都是些修士,但人的本质都一样,好热闹,修士的茶肆与凡人的茶肆也没什么太大区别,有时候台子上还会坐个说书的。 但那人今天没有说书, 话锋随意一转,很突然地,便讲起了李珣。 “对,就是天剑宗那位新宗主,被尊称为剑尊的那位。” 如果其他所有人一样。 说书的提起李珣,第一句就是先讲一讲他的身份,然后说他脾性不好,残忍又乖张,像条疯狗一样,阴晴不定、喜怒无常。高兴的时候倒没什么,随意扔一些灵石法器给手下,手指缝里漏出来的每一样都叫旁人羡慕得双眼通红;但不高兴的时候,也很极端,喜欢把人活剐了,路边的狗都要踹一脚。 讲完这些,又简短地讲了讲李珣以前的事迹,比如灭人满门,灭人满门,灭人满门,还有灭人满门,凶残名声在外,甚至天剑宗的地界,连魔族都不敢进犯,也算间接做了件好事。 随后话锋又一转,终于讲到了正题。 前几天,李珣与人定亲,定亲仪典上当场被人给甩了。 对方出自于天都谢家,是最重规矩的家族,家兄看不得妹子嫁给那样的人,于是把妹子带走了。 好在谢家规矩森严。 这样森严的规矩之下,外人甚至都很难知道谢家主子的模样。 因此谢延玉与谢承瑾坐在这,很少有人往他们这里看。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说书人的身上。 谢承瑾偏头看了一眼。 就发现谢延玉也在听。 谢承瑾:“……” 他拿起茶壶,刻意发出一点动静,帮她续了一杯茶,但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显然注意力不在他这里。男人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又将茶壶放在桌上,故意发出了更重的动静。 说书人还在讲。 讲到她与谢承瑾离开后,李珣的名声彻底臭了。 先前是臭名昭著,如今是身败名裂,因为传闻未婚妻离开后,流言四起,流言之中,还扯出了一些天剑宗的私事,但这些事个个都是大事,例如李珣作为宗主,在其位不谋其职,还做出有损同盟宗门与世家的事。 流言真真假假先不谈。 但侵害到世家和仙宗的利益了,就不是看笑话的事了。 不过短短几天,世家们便联合天剑宗内部几位长老,找出了李珣更多的罪证,开始逼迫李珣下位。 “但要说这剑尊吧,也是个奇人。 “咱们寻常人若是坐到这个位置,又被这么多人讨伐,定然会试着解释,毕竟他就算再厉害,他一个人孤立无援的,也没法把反对他的人全杀光啊。 “嘿,结果这疯子直接就真撂挑子不干了,对宗主之位是一点不留恋啊。讨伐他的人声势最浩大的那一日,他直接把宗主宝印给扔了。你们猜他说什么?他说:老子不要了!” 说书人说到这,觉得李珣讲话有意思,实在是直白,于是自己也笑了。 喝了一口茶,才又继续说: “不过他树敌实在太多,这事儿也不是光让位就能了的。 “咱们这些人不过散修,见过最大的世面也就那样了,仙宗与世家那群人可不一样,人家站得高,看得多,恩怨也多。李珣与魔族有仇,与不少仙宗也有仇,前面我说什么来着?这人看谁不顺眼就剐,早些年最爱干的事就是灭人全门,灭人全族,个个都是血海深仇啊。 “他让位后,与他积怨的人也加入围剿,要取他的命,而且声势更浩大了。 “你们不知道当时的盛况,哎,反正最后就是打起来了,千万人要杀他一人,有正派有魔族,他怎么抵抗?他修的功法本就阴损,害人害己,听说如今根骨已半毁,就前几天的消息来说,现在还没分出胜负呢,眼下天剑宗还像血海一般呐!” * 这是被人围剿的第几天? 李珣其实有些记不清了,他很久没这样被人追杀过了,也很久没杀过这么多人了。 本来常穿红衣服,这时候也不知道衣服的红是本身就红,还是被血染得更红了。 天剑宗血海一片,尸骨不计其数, 有些人的脸他记得,有些人的脸他不记得。 杀掉面前最后一人,他也撑着墙,又拼命稳住体内灵息,让功法反噬得不要太剧烈。 身边有侍从陪他一起杀出来。 这时候,气喘吁吁问:“主子,现在要去哪?周围的人倒是暂时杀光了,但天剑宗恐怕不能再呆下去了,您一让位,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接管宗门,就算您回去,也会清算您。” 李珣撑着墙。 指尖轻轻抵住唇,他压抑住想要呕血的冲动。 然后道:“不回天剑宗,我不稀罕。” 侍从看他这样,心想那您稀罕什么呢? 现在根本不是稀不稀罕的事! 他说:“若往外走,恐怕一两日也是无法见光的,墙倒众人推,就算去外边,有人见到咱们,也会追杀的。” 如今这境遇,竟然有些像过街老鼠了。 他从前怎么也想不到。 一个污名能逼人至此,有时候污名太过,便就不全是污名的事了。怎么定个亲,事情能变成这样? 侍从急:“主子!” 李珣瞥他一眼。 分明是挺沉重的事,侍从也没想到他会哼哼笑了声,然后与他道:“你倒挺忠心。” 侍从更急了:“没了天剑宗宗主这身份,事情又变成这般,您甚至都无处可去。不若找个地方蛰伏起来,抛光养晦,趁这些人不注意,重新夺回天剑宗?就如同当年一般,杀进天剑宗,将他们杀光,杀怕,全都踩在脚底下!” 他说到这。 想起来李珣当年复仇的姿态,自己都有些燃起来了。 本以为李珣也要跟着一起燃,然而下一秒,又听见主子咳了声。 好像终于忍不住了。 主子吐了一口血,然后声音很懒散:“也不用这么麻烦。” 侍从见状,心中更是希望升腾:“您还有更好的方法?” 李珣点头。 真是好运筹帷幄的模样。 侍从对他更崇拜了,相信他一定会如同当年一般东山再起,毕竟主子有那个能力:“您说,什么法子?属下的命,当年是您救下的,愿再为主子抛头颅洒热血,只要您说,不管什么事,属下都去做!刀山火海,在所不……” 惜。 话没说完,就看见李珣拿出了传讯符。 他以为李珣要召唤其余忠心的侍从,共商复仇大业。 但凑过去一看。 下一秒。 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 天都城郊。 茶肆中。 谢延玉坐在下面听。 也不知李珣那边究竟有没有分出胜负,她想着,倒是有些想问一句。 然而下一秒,却被人抓住手腕。 转眼一看,便见到谢承瑾的脸色实在不好看。 他不喜欢她现在这样。 这样听李珣消息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和李珣定亲的事,也可能还有一些别的事,其实比起贺兰危,他更无法接受她将注意力放在李珣身上。见到她想要开口询问,他心中像被刺了一下,有些不舒服。 还不如回客栈。 于是站起身,谢延玉就被他拉着往外走。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09节 然后听见他道:“走了。” 不过这时候。 说书人也已经要将这件事讲完。 消息传播得没那么快,所以他嘴中的消息也有些滞后,说是讲完,其实也是未完待续的结尾。对方用很是感慨的语气,留下一句话: “所以这位剑尊大人,往后何去何从呢? “嗐,欲知后事如何,等下回我听见别的消息,再来讲罢!” 谢延玉听到这。 倒没挣开谢承瑾的手。 她任由他拉着,跟他往外走,谢承瑾脸色便好了一些。 但下一秒。 却感觉到谢延玉脚步停下。 谢承瑾垂眸看她,就见到她拿出了传讯符,传讯符中灵力波动,是有人给她传讯息了。 视线再往传讯符上一瞥。 紧接着, 便看见谢延玉收到了一条讯息—— 李珣:【老婆。】 又是这样粗俗的称呼。 对方不仅没死,还主动发来消息,恬不知耻缠上来。 怎么像狗一样,甩都甩不掉。 谢承瑾面无表情,继续看。 又见到那边发来一条:【我好可怜,身上没钱,还被追杀了,养我。】 然后他甚至发来一张图片。 图片里。 是一间客栈,装潢十分奢靡,价格也十分高昂,是谢家的产业。 但谢延玉仍旧觉得,这客栈一间房的要价高到过分。 不过,看起来李珣已经顺利离开了天剑宗,并且隐藏身份到了外面,暂时没人追杀他。 这人说:【记你账上,我就住一晚上,要那个最贵的房间,我养一养伤然后来找你。】 谢延玉:【……】 谢延玉回了句:【没钱。】 对面迅速又发过来一条:【那记你哥账上。】 谢延玉:【?】 对面语气阴阳怪气:【你哥不是总拿兄长身份说事吗?一家人分什么你我,等我过来了,我就入赘。养我一个赘婿也是应该的吧,我辟谷了不吃饭,和你住一间房就好了,养我很便宜的,身边也就还有一个侍从,只需要一间下人房就好。】 谢延玉:“……” 谢延玉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但她感觉周围气氛很怪异。 抬头看, 就见到谢承瑾的脸色十分精彩。 第147章 穿在衣服里 只给你看 谢延玉要的几间房都在客栈二楼。 回客栈的一路上。 谢承瑾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也并没有再和她说话, 整个人很安静,走路也无声,一点声响也无。 谢延玉也没有再出声。 但仅仅是走在他旁边,就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很强烈的压抑感, 谢延玉觉得很不自在。 因此, 一到客栈, 她就先上了楼。 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些声响,随后一推开门,就看见—— 贺兰危和沈琅打起来了! 像是因为顾及着房间的主人, 所以没有敞开了打, 但即便如此, 屋子里也还是有不少打斗的痕迹,不算特别狼藉,但看起来也还是有那么一些凌乱。 两人谁也没留手, 她推开门的一瞬间,沈琅好像晃了晃神, 紧接着便被贺兰危打中,一下摔到地上。 谢延玉:“……?” 先前她在屋子里的时候, 一点都没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敌意大到了要动手的程度。 没想到她就出去这么一小会,这两人就打起来了。 她站在门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但也就是这时候,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 是谢承瑾过来了。 对方站定在她身后,离得近,结实的胸膛若有若无贴在她后肩,整个人的身形能将她笼罩住, 她也能若有若无感觉到他胸腔的起伏。像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站在房间门口,对方朝着房间里看了一眼。 下一秒。 谢延玉感觉他胸口的起伏变剧烈了。 紧接着,就听见一路都没出声的人开口了:“谢延玉。” 声音落在她耳边。 有点说不出的冷感,刀一样。 谢延玉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回过头去。 他高出她不少,这样近的距离,她侧头的时候,额头才将将要蹭过他的下巴,需要抬一点头才能看见他的表情。抬起头,就见到他也正低头看着她。 不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唇角微微扯动,像是被气笑了,深黑的眼睛注视着她,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很热闹。” 谢延玉:“……” * 谢承瑾又走了。 谢延玉看了眼,发现他下楼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但大概率应该就是生气,被气走了。 他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她便又将目光挪回来,继续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 其实贺兰危还好。 衣服有些乱,但没受什么伤,至少没有外伤。 但沈琅就有些狼狈了。 脸上甚至有巴掌印,可能打架的时候,贺兰危除了下死手,还顺便在出招的间隙扇了他好几耳光。谢延玉不由得想起之前在上清仙宫的时候,宗务堂里,贺兰危和李珣打架,两人也是这样,把彼此按在地上扇脸—— 原来天之骄子情绪上来,打架也和凡夫俗子差不多。 扯头发,扇耳光。 谢延玉不知怎么,有些想笑。 但很快她又抿了抿唇,将笑意压下去,这样的场合,她不应该笑。 沈琅还伏在地上,有些爬不起来的模样,低着头,手捂着嘴,似乎强令自己不要吐血。 谢延玉问了句:“你还好吗?” 她没有问贺兰危。 她只问了他一个人。 沈琅心跳得有些剧烈,有些受宠若惊,他应了声:“嗯,没事的。” 话音落下。 他便又做出要起身的姿势。 可能是被贺兰危刚才那一下打的,他有些脱力,手肘撑住地面,却好像起不来的模样。须臾,他看见谢延玉脚步一动,往他这边走过来,像是要过来扶他。 但也就在这时候。 又听见贺兰危也闷咳了声。 对方像是突然变得虚弱,身体微微往旁边倒,直接半靠在了墙上,低声道:“谢延玉。” 谢延玉脚步一顿:“嗯?” 贺兰危说:“……来扶我。” 话音一落。 谢延玉又看了沈琅一眼。 似乎在纠结应该先去扶谁。 但明显,沈琅看起来更狼狈,他被贺兰危打得爬都爬不起,甚至是她亲眼看见的。反观贺兰危,之前还好好的,现在却又做出了虚弱的样子,一眼看过去,就像知道她要去扶沈琅,所以非要抢,因此装出虚弱的模样一般。 沈琅捏了下指尖。 他露出十分脆弱的模样:“没关系的,先去扶贺兰公子罢,他看起来也不太好,我没关系的。” 话音落下。 他捂着唇,又咳了两声。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10节 唇角沾上一点血迹,令他看起来更可怜,这副模样,谢延玉要来扶谁不言而喻。他指尖微动,准备在谢延玉过来的时候,将手递给她。 然而手刚伸出来一些, 下一秒, 却看见谢延玉点头,随后脚步一转—— 她真的朝着贺兰危的方向走过去了。 于是。 伸出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 * 谢延玉本身是不准备去扶贺兰危的。 明显沈琅看起来伤得更重。 然而贺兰危话说完后,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心口有一些牵扯感。 站在原地,再仔细看贺兰危—— 就看见他一只手攥住衣襟,唇微微张开,有些痛苦地喘息着。 只不过因为他太端着,所以刚才一眼过去,她才没能注意到他的异样。如今再看,就能发现他半垂着的眼睛含了一些泪光,眼尾微微有些泛红,喉结滚动着,稍微仰着头,似乎想要将那些喘息压抑住,但连着喉结,都有些泛红。 不是装的。 是情丝蛊发作了。 因此谢延玉才去扶的贺兰危。 她暂时不想走剧情是一回事,但不能让贺兰危死去,这又是另一回事。 扶起贺兰危的时候,谢承瑾又回来了。 他要了一间新的房间,将钥匙给她,冰凉的钥匙落进掌心,冰了她一下,她有些意外,没想到谢承瑾刚才下去,是注意到这间房太乱,去要新房间了,分明他很生气的,她以为他是气走了,一时半会都不会再回来。 她与贺兰危沈琅一起过来,其实本身就要了三间房。 但是这时候,钥匙也不知道放到哪去了,因此,她便拿着钥匙,扶着贺兰危去了谢承瑾新要的那间房间。毕竟若要解情丝蛊,总不能在这样一间刚打完架的凌乱房间里。 不过。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扶着贺兰危。 谢承瑾在她身后:“你扶着他做什么?” 谢延玉原本想回头。 但贺兰危似乎察觉到了,他整个人仿佛神智不清一样,像是突然很没有安全感,绝不让她忽略他一点,捏着她的手,又或是呼吸落在她脖颈间,小动作很多,占据了她太多的注意力。 因此她无暇回头,只回答一句:“他情丝蛊发作了。” 话音落下。 身后瞬间安静下来。 * 把贺兰危扶进新要的房间里。 不过短短的一段路程,贺兰危几乎已经完全没力气了。 这样高大的男人,到最后几乎软倒在她身上,只剩下抬抬手的力气,唯独呼吸是滚烫的。 情丝蛊的特性便是这样。 发作后虽然不会立刻爆体而亡,但短短一会,就足够折磨得人全身无力。 谢延玉一松手,他就倒在地面上。 浅色的衣摆曳地,层层叠叠铺开,像一朵漂亮的莲。 但又执拗得要命,即使倒在地上,也伸手拽着她的衣摆,没多少力气,但是不让她走的姿态。视线越过她,他看见她身后的谢承瑾,喘息着,语气仿佛含笑:“谢兄跟进来是做什么,嗯,还不出去吗?” 话音落下。 便见到谢承瑾脸色冰冷到有些骇人的程度了。 但下一秒, 对方还是转身离开了。 贺兰危便又拉了谢延玉一把。 手心温度很烫人,他松开她的裙摆,摸到她的小腿,头抬了抬。 离得太近,这样一抬头,唇便如同无意一般,贴到了她的脚踝处,倘若不是他太高傲,谢延玉真的会以为他是刻意放下身段,在亲吻她的足踝。 隔着罗袜,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吐息。 就听见他道:“……帮我。” 谢延玉没动。 但这人好像学乖了,兴许是因为上一次被她关在藏书阁里,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他见到她没动,便抬起泛红的眼睛,喘息着,很可怜地说:“求你。” 谢延玉这才蹲下身来。 离他爆体而亡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他会被情/欲折磨得很痛苦。 痛苦到痛不欲生的程度。 谢延玉对他,还是有些坏心的,因此,她并不准备现在就帮他。 她要让他再痛苦一会。 在他脚下像低贱的泥一般挣扎,她喜欢看高高在上的人这样。于是她也只是蹲下了身,没再做别的动作。 但—— 下一秒,他手向上爬,拉住了她的手。 他没多少力气了,但还是引着她的手,摸到了他衣襟处。 站在云端的人像坠入红尘里,哪怕动作有些收敛,但还是有一种难言的放/荡感。 比起上次给他解蛊。 除了变乖了一些,好像还有哪里变了。 对方勾着她的手动了动,衣襟就自己开了一些。 谢延玉面无表情。 然而目光向下的时候,视线却顿了下—— 他衣衫开了一部分,没有全开,半遮半掩,腰封也松了,露出来劲瘦有力的腰腹。 除了流畅漂亮的肌理,腰腹上竟然有一些银色细碎的光。 仔细看。 她才发现,是细细的腰链。 银色的链子分为好几层,层层叠叠落在腰间,还有些流苏一般的坠子垂落下来。 谢延玉眼睫抖了下。 然后这人便撑起身体,如同无骨的蛇一般抱住她。 这样的动作之下,她的手就顺势落在他的腰腹,触碰到那根腰链,因为之前束在外面的腰封开了,链子失去束缚,她动一下,链子就发出细碎的声响,亦或是他呼吸一下,动一下,哪怕很微小的动作,链子也会响。 谢延玉手都变得僵硬,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兴许链子太晃眼了,她视线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停在腰间。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的腰好像变得更细了些,链子挂在腰腹最细的折角处,她脑子瞬间懵了,然后感觉到这人在她耳朵上亲了亲,声线很低:“这链子是解禁咒的时候要戴的,压制灵力,我觉得戴在外面丢人,便穿在了衣服里面,没有让别人看见。” 所以外表仍旧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 温和散漫,有距离感。 但衣服扯开…… 他应该在和她解释为什么要戴这链子。 谢延玉钝钝地应声,但却听见他灼热的声线在耳边:“怎么。你好像很喜欢它?” 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 原本计划得很好,要看他痛苦,但现在脑子里空白了一瞬,又听见他有些低的笑声。对方见到她这样,似乎是很愉悦,胸腔微微震动,因为笑起来,身体也在动,链子便也开始响了。 谢延玉碰到他腰腹的肌肤,还有链子的手感。 她有点无措了。 然而也就在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还不等谢延玉应门。 门就从外面被踢开了,谢延玉瞬间回过神来。 然后就见到谢承瑾进来。 男人去而复返,脸色冰冷,手中拿着一个瓷碗。 碗里是黑色的药汁,他伸手直接将谢延玉扯起来,然后将碗放到了贺兰危面前—— “压制情丝蛊的药, “喝。” 第148章 将身段再放低一些 他做到了 药碗摆在了贺兰危面前。 但他并没有喝它。 男人喘息着, 看着谢延玉。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11节 然后问她:“你想要我喝这个吗?” 话音落下。 谢承瑾便也往她那里看了一眼。 其实她想不想让贺兰危喝,都并不重要,因为即使贺兰危不想喝,他也有法子要他喝下去。但这一刻, 他也有些想要听见她的答案。 药碗安静放在那里。 里面是黑色的药汁。 ——其实不是药汁。 是谢承瑾的心头血。 若是划破他身上哪一出皮肤, 放出来的血都是红色的, 但心头血自心脉逼出,他体内余毒盘桓十数载,心脉早已被毒腐蚀,连逼出来的血, 都是黑色, 比起一碗血, 看起来更像是一碗药,一碗毒药。 能压制情丝蛊,也不过是因为他体内这毒比情丝蛊还要毒。 上一世, 她被软禁起来。 情丝蛊发作时,谢承瑾便是放了心头血给她。 这一世, 却要将心头血放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谢承瑾也觉得这做法荒谬。 一滴已经足够让人虚弱,更何况一碗。 他此刻也觉得自己状态有些像强撑着, 手轻轻捏在谢延玉手腕,他发觉自己不想看着她与旁人亲昵接触,不光是李珣, 贺兰危也不行, 可能谁也不行,他看见她有些不规整的衣衫,便觉得很刺眼。 于是他又缓了缓。 然后他伸手,将她有些凌乱的衣领拉好了, 视线落在她身上,却见到她往贺兰危那边看了一眼,视线好像无意间在对方腰间停顿一瞬。 然后她说:“要不……还是算了?” 她想了想:“也不是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不一定非要喝药。” 话音落下。 便听见贺兰危喘息着笑了声。 但抬起眼,却对上谢承瑾冰冷的眼。 安静片刻后。 她又听见谢承瑾说:“不是要折灵尺?” 谢延玉点头。 谢承瑾便又说:“护城河底。不用明天清晨,你若要去,可以现在去。放完那枚玉佩,我便帮你取折灵尺。” 啊。 其实要取折灵尺,也不差这么一会。 但事情早点落定,谢延玉心情也会早点放松一些,否则就总感觉有什么事在心口吊着。 比起来,这件事好像更吸引她一些。 于是她便没有再说什么,点头:“好,那兄长现在带我过去。” 话音落下。 却见到谢承瑾瞥了眼贺兰危:“那他呢?是否应当喝药?” 这回。 神情冰冷的就换成贺兰危了。 只不过他被情丝蛊折磨着,表情冰冷但面容泛红,显得没什么威慑力,他透过明心符看谢延玉,从模糊的轮廓,看见她点头,他甚至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她还点了点头,还在意他死活是吗? 既然她在意他的死活…… 贺兰危一抬手,便要将药碗打翻。 然而下一秒, 谢承瑾用灵力,便又隔空将药碗取到手中,然后往前走了一步。 男人面无表情弯下身,直接按住了贺兰危的脖颈,然后强行将药灌进了他嘴里,动作直接,也不管他挣扎,一点情面不留,即使贺兰危被呛住,咳嗽不止,药碗中的液体也仍旧往他嘴里灌,从他下巴滴落—— 好奇怪。 谢延玉站背后看着这画面,觉得这两人不像家里世交…… 这姿态怎么看起来像世仇。 * 谢延玉跟着谢承瑾,来到护城河边。 从客栈过来,乘马车要不了多久,到了岸边,便要改成乘舟。 如今已经将近黄昏时分。 天空从一望无际的纯蓝色,变得有点微微发橙, 河面上波光倒映着天色,便也有一点浅浅的橙色,船只在水面,划出粼粼波光。 就如同上次来时一样。 船只划到一片莲叶间,便停了下来。 谢延玉坐在船上,等着谢承瑾用咒术破开水面,然而没想到—— 谢承瑾用了个和上次不一样的法术。 水波从两边分开的同时,谢承瑾也一口血吐出来,像是连坐直的力气都没了,一只手撑住船沿,他靠在船边喘息,很虚弱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虚弱? 谢延玉有些意外。 然后就听见系统在她脑子里说:【我刚才查书,查到了。只要不是清晨的时间过来,就都是在强行进阵法,强行进去,便会被阵法反噬,相当于被阵法里的力量重伤一次。】 谢延玉:? 她又凑近了些,看着谢承瑾。 然后系统又说:【然后他最近每天放一盆血,本来就很虚弱。刚才给贺兰危压制情丝蛊的药,其实就是他的心头血,放了一碗。你记不记得你之前取贺兰危心头血,一滴贺兰危就晕了。】 它感慨道:【要我说,谢承瑾也是个狠人,放了一碗心头血,现在还能强撑着再用这么一招。估计这一招就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所以他现在看起来这么虚弱。】 谢延玉:…… 谢延玉说:其实现在来,和明天清晨过来,统共没差几个时辰。 只是放一个玉佩。 并不是什么重要到要出人命的事,在谢延玉看来,是不值得不顾阵法反噬强行进阵的。 她时常权衡利弊,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成为血肉里的一部分,是她的本能,倘若是她,是绝对不会为了早这么几个时辰,为进阵伤害自己身体的。 系统也觉得很困惑:【对啊。所以谢承瑾这是干嘛?血放多了昏头了?还是——】 它想了下:【还是单纯就是不想让你和贺兰危呆在一起啊。】 谢延玉没说话。 她感觉又有哪里变得不同了。 如果不想看着她和贺兰危亲近,他完全可以强行把她拎走,总归毕竟他已经放了心头血压制贺兰危的蛊毒,知道贺兰危死不了,那么这样的小事,她也不会非常强硬地忤逆他。 从前他便是如此的。 不想让她做什么,就强硬地打断,或者盯着她,把她带离,他从来不是会在意旁人想法的类型。 如今这是在做什么?要她心甘情愿? 谢延玉看着他。 船只已经到了水底,她见到他实在虚弱,伸出手想要感应一下他体内灵力的流向。 但手刚靠近他,就被他攥住了。 原来他没晕。 分明闭着眼,谢承瑾却攥着她的手, 他头垂着,因此她的手就在他面前,眼睫抖动了下,因为虚弱,脑中十分混沌,有那么一瞬间,理智好像远离。他又低了低头,将脸凑近她的手。 这并不算是一双特别漂亮的手。 手指很修长,但是皮肤有些粗糙,上面有不少细小的疤痕。 但他凑近了,想要亲一下。 但鼻尖将将要抵到她手指的时候, 他闻到她手上淡淡的药味,又一瞬间清醒过来。 垂眼看着她的手指,好半天,他松开手—— “去吧,我在船上休息一会。你将玉佩放到大阵即可。” * 客栈中。 贺兰危又被锁起来。 天色从黄昏,变暗,变得昏黑。 屋子里安静无声,因为天渐渐黑了,所以连光线也没有了。 明心符对他用处本就不大,这时候,便也看不见周围事物的轮廓了,和之前眼瞎时的感受别无二致。 身上汗如雨下,衣衫都被浸湿,他仰着脖子,情丝蛊折磨着他,体内的欲求升起,却没有出口,因此只能不停地积压在体内,不管他用什么方式,都无法纾解,越来越多的情/欲,化作刀,被磨得尖锐,剐过他身体每一寸。 他没有力气。 仰着脖颈,却被这感受逼得抓着衣服,抓着地面,喘息着在地板上抓出指甲的痕迹。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12节 即使是上一次,被谢延玉关在藏书阁里,都没有这样痛苦的感受。 因为蛊毒严重到一定程度,就该爆体而亡了,死去了,就没有感觉了;上一次在他爆体而亡之前,她还是来帮他了,但这次因为谢承瑾的“药”,无人帮他,蛊毒早就到了最严重的程度,他每一刻,都在体会爆体而亡时的痛感,但他的身体却没有真的爆裂,他也死不了。 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剐,永远比比一刀痛快封喉要折磨人。 眼泪啪哒啪哒积了一滩。 脖颈青筋绽起,他连叫都叫不出声。 模糊中。 他又想起上一世—— 上一世。 上一世,谢延玉被软禁起来,也喝了这药。 被关在黑暗中,因为夜盲,目不能实,生生捱过了一晚上。 可是这样的长夜,还有多久?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三个四个、甚至五个时辰?每一秒,都化作刀,在凌迟上一世的她,与这一世的他。 那时候他在旁边窥视。 如同这一次,她抛下他走了。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贺兰危不记得了。 刚才她又在想什么?贺兰危不知道。 他此刻很想她,在想着她,想要求她来帮一帮他,眼睛看不见,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他知道她不在,他要被这样的感觉逼疯,那她上一世在那一晚上捱着这样的毒,是不是也有一刻,渴求过,希望他来帮一帮她?是不是也恨过,想过,如果没有喝下情丝蛊该多好? 贺兰危想起看不见的时日。 被关在伎馆暗无天日禁室的时日。 他喝下情丝蛊,被折磨着,而她蹲在一旁,像看乐子一般取乐的时候。 他该恨的,谁敢这样对待他呢? 这些事情,他每一回想起来都是带着恨的,即使每一回,他经历着她经历过的事时,都会想,上一世她经历这些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受。但不知为何,这一刻,可能是某种情绪到了临界点,那股恨有一瞬消弭了,他脑中仅剩下一个念头—— 他不是正在承受他上一世所做之事吗? 其实还有更多。 更多、更多的。 他不给她名分的时候,她应该是不甘的;被他当作一只鸟雀取乐的时候,她应该是难堪愤怒的感觉;被软禁时,应该一如他此刻这般,是恨的是怒的是渴求的;目不能视的时候,是惶恐的,自卑的; 那还有更多的呢? 每一次给他端茶送水的时候,她都是什么样的感受? 每一次在他面前服低做小的时候,她都是什么样的感受? 在伎馆时,头牌便说,要将头颅低下去一些,要将身段放低一些。 他这些时日,其实也做到了这些。 因为他发觉,将身段放低一些,语气放软一些,便能多得到一些她的目光,他想要,所以他这样做,他不觉得这有任何问题。 从前也是,他试着煮了一壶茶,在宗务堂等她,为她画舆图,他便觉得做了很多。 因为他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实在太简单,从来没人敢忤逆他,就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动一动手指,维持高高在上的姿态,也该能得到了。他都愿意做一些低微的事情主动示好了,凭什么还换不来他想要的? 可此刻。 好像是积累的疑惑太多,又或者先前累计起来的感受太多,眼下又一个与她相同的境遇落下来,这些感受终于积累到了足够的重量,拨动了最后一块砝码。 因此很莫名的。 他觉得,他或许应该试着再低一些,试着去真的做一些什么。 因为。 他突然想要知道更多。 上一世她为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受? 第149章 镜子 亮了 将定亲玉佩放好后, 谢延玉便与谢承瑾一同回谢府。 一路上,马车行驶得非常平稳。 但谢承瑾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仍旧很不舒服的样子。 大约是因为身体实在太虚弱, 所以看起来才这样半死不活的。 谢延玉看着他。 她原本以为他休息一会, 状态能变好一些。 但谁知道, 快到谢府的时候,他看起来好像更难受了。 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胸腔起伏变得剧烈, 手按在面前的桌案上, 用力抓着桌角, 似乎极为隐忍的模样。 谢延玉见状:“兄长?” 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她凑近了一些,刚想开口询问。 然而下一秒,马车只是微微一个颠簸, 这人就好像完全坐不稳了一样,朝着她身上歪倒过来。 他比她高大不少, 身体微微侧着,往她身上一压, 便将她抵在车壁上。 这看起来像一个很亲昵的姿态,同时又带着一点占有与侵/略感。 但大约是他太虚弱了,所以谢延玉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压迫感, 她只能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皂角气息。试着推了他一下, 没推开,于是她直接问:“你怎么了?” 是余毒反噬了。 距离上次余毒反噬,差不多也过了半月有余,谢承瑾这几日本就虚弱, 这时候被余毒折磨着,有一种浑身皮/肉都被绞着的感觉,很难受。 但靠近她,闻到她身上的气味,会让他感到好受一些。 于是他在她脖颈边上蹭了蹭,低声道:“很疼。” 谢延玉脑中莫名浮现出个词——撒娇。 但她实在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撒娇。 她想,大约是人在极度虚弱的时候,语气也会跟着脆弱下来,以至于他这样冰冷刻板的人,都能给人一种在撒娇示弱的错觉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的情况看起来都好像比刚才还要差。 谢延玉垂目看他:“哪疼?到底怎么了?” 她问话时语速有点快,显得像在着急。 但她在着急什么? 因为他疼,所以她急,还是因为他状态不好,所以她急? 她在急什么呢? 谢承瑾抬起眼,就瞧见她的面容,她这时候微微皱着眉。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她在关心他,倘若不是关心他,她急什么呢?他喉结滚动了下,手臂笼在她腰两侧,忍不住又将她抱紧了一些,不知道是余毒还是什么导致的,他心跳得有些快。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 他听见她又说—— “严重吗?那一会回去,兄长是不是无法帮我拿折灵尺了?” “……” 不是在关心他。 是在关心折灵尺,怕他这样虚弱,连路都走不动,灵力都用不出,无法去帮她做事情—— 是不是余毒反噬得太厉害,让谢承瑾心脏有一种被人攥住的感觉? 像是被人松松放开,感觉到愉悦后突然有猛猛攥住,然后开始拧它,撕扯它,他喘息出声,将她的腰也抱得更紧,头埋在她肩颈,一字一顿回答她:“余毒反噬。” 那就是很严重了。 能走两步路就不错了,更遑论去拿折灵尺呢? 折灵尺在大藏宝阁中,但即使进入了大藏宝阁,也要用特定的法术才能找到它的位置,再用特定的法术才能拿出来,也要费不少力气。 那就只能等他余毒反噬结束了才能拿。 她想到这,又皱了下眉。 但转瞬又听见谢承瑾说:“折灵尺,你很急要?” 其实不急。 因为她要折灵尺,是想要配合李珣那玉牌一同使用,塑一个新的灵根给自己。 如今李珣还没来找她,她单拿了折灵尺也没用。 她只是不喜欢事情悬而未决的感觉。 而且折灵尺这样宝物,整个谢家想看眼珠子一样看着它,她甚至都不确定谢承瑾是不是能真的将东西拿出来,因此只要一刻看不见它,她就不能安心。 听见他这问题。 她想了下,还是嗯了声。 谢承瑾愈发不同了。 他能放心头血,能把自己搞成那样,换她心甘情愿撇下贺兰危。谢延玉察觉到他的不同,便很想要得寸进尺,他可以为她这样做,那兴许也能拖着病体去给她拿折灵尺。 她这样想着。 然而下一秒,又听见谢承瑾低笑了声。 气息落在她侧颈,但这笑声却没多少愉悦的味道,下一秒,这人直接咬住了她的脖颈——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13节 “你这样着急,不如舍血给我,也好叫我身体好得快一些,能早一些去给你拿折灵尺。你舍是不舍呢?” 并不疼。 但谢延玉一个激灵,整个人一下就绷紧了。 这说是咬,又好像没有要真的将她皮肤咬破的意思,齿尖轻轻叼住她脖颈的皮肤,厮磨着,也更像是吻,唇蹭过她脉搏所在之处,舌尖似乎也摩挲着舔舐。 谢延玉手脚绷紧,但背脊却因此发软, 她呼吸急促起来,手下意识按在他腰上,抓皱了他的衣服, 脑子晕乎乎,但还记得他刚才的问题,于是她又说实话了:“也不是那么急。” 就是不想舍血给他。 但想要他干活。 谢承瑾一下就气笑了,真的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这一口有些重,谢延玉头皮发麻,已经分不清这一口疼不疼了,她手一下收紧,腿往外蹬,比起感官上微妙的感觉,心理上的感觉更强烈,她脖颈仰起来,有一瞬间感觉头脑发白—— 也下意识地一抬手。 啪。 就扇了谢承瑾一耳光。 特别大力道的一耳光。 听见声响,她又喘息着回过神来,就看见对方被她扇得歪倒,一只手撑住旁边的桌案,才没有摔下去。 他垂着头,她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脸上的巴掌印。 她沉默了下,看着他。 又道:“兄长,我——” 刚才真不是故意要打他,是身体的本能。 因为那一瞬间,给她感觉像被某种猛兽锁定,叼住了,然后强行打上标记一般。 她按了下自己的脖颈,摸到一点牙印的痕迹。 她看着他,想解释,但感觉又没什么好解释的,但确实对他的身体状态有些担心,且,还有别的事情有求于他。于是她想了半天,又说: “抱歉,我不是故意想打兄长的, “痛吗?您还好吗?” 她伸手再次要将他扶起来。 谢承瑾觉得自己要疯了。 身上疼得已经有些麻木,脸上被她扇过的地方感到有些火辣辣的刺痛,还从没有人扇过他耳光。他应该愤怒或是难堪,但视线中,看见她的手伸过来。 这样一双修长有力的手。 皮肤不够细腻,有许多细小的疤痕。 他闻到淡淡的药味,之前在船上时被压下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他想要亲吻这只手,想要一点一点吻过去,咬住她。然而这个人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啃咬她的脖颈,可以是因为余毒牵扯,所以他无法抵抗本能,想要咬烂她的皮肤,舔舐她的血迹,他曾经也做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不是吗?可是亲吻她的手呢?哪里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而这个人,此刻很正经地在和他道歉。 她问他还好吗,痛不痛。 他闭上眼,知道她能问出这样的话,多少还是对他有些关切的,刚要说话。 但下一秒, 又听见她继续说—— “兄长,请不要生我的气。 “对了,既然要等您身体好了才能去拿折灵尺,那您为我画个府内舆图吧,我想进大藏宝阁。” * 谢延玉要去大藏宝阁做什么? 要去将心魔镜拿出来。 进大藏宝阁,也需要用灵力绕过一堆阵法才行,以谢承瑾的身体状况,这几天应该都进不去那里。 但心魔镜还在那里,已经泡了很多天的血了,万万是不能断的。 他在病中,没法进去放血,她就把东西拿出来,让他放血。 从头到尾。 关心折灵尺,关心心魔镜,对他倒还真是一点恻隐之心都没动。谢承瑾伏在桌案上,半晌后气得发笑,但最终还是答应她,说明日画好舆图,叫侍从送过去给她。 因此。 第二天一早。 谢延玉早早就起来了,等着谢承瑾派侍从过来送舆图。 辰时刚过,有人来敲门。 她打开门。 却发现来的不是谢承瑾的侍从。 是贺兰危。 对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 不过他面色有些苍白,应该是昨天被情丝蛊折磨的,看起来有点憔悴。 见到她开门,他慢条斯理问:“不让我进去吗?” 谢延玉:“……” 他修为已经恢复,她以为他应该直接回上清仙宫,或者回贺兰家才对,毕竟昨天谢承瑾那样给他灌药,她又把他丢在那里,令他有些像一条被人丢弃的弃犬。 按他这样高高在上的秉性,是断然不会再来找她的。 即便他有些不同了,但也不至于将骨子里的骄矜都扔掉。 她有些疑惑。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过来。 但那人径直进了屋,随后就解答了她的疑问,因为这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病,进屋后,便有些强硬地抱着她,将她按坐在怀里,然后咬着她的耳朵低声:“我来做昨日没做完的事。” 谢延玉:“……” 谢延玉觉得他像疯了。 这姿态令她有些意外,她刚想推拒,然而又被他抓着手,探入衣服里—— 这人只穿了外袍,甚至没有穿里衣! 谢延玉脑子都成一团浆糊了。 今天的贺兰危,令她感觉到陌生。 她完全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即使端坐在椅子上,他脸上表情也如同平日一样没什么变化,但他怎么能如此呢? 平日里,他就算是情丝蛊发作了,被情/欲折磨着,也仍旧端着一副有些端庄的姿态,但现在,她说不上来他究竟哪里不同了,只觉得,他怎么能如此呢?如此、如此……不知廉耻? 对方手是热的。 引着她的手探入外袍,就直接摸到了光洁有力的肌肤,摸到了腰间细细的链子,就是昨天她看见的那腰链…… 即使衣衫没有褪去。 即使他的姿态,看起来仍旧优雅矜贵。 但谢延玉脑中已经有画面,因为她昨天看见过,所以此时她不必看,也知道外袍之下大概是什么模样。 她被冲击到了,整个人显得有些木讷。 然后听见他说:“不是喜欢这个吗?昨天你走的时候,在看着它。” 谢延玉:“……” 谢延玉别过头去,像个被欺负的老实女人。 她无力思考了,但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你禁咒不是解了吗?怎么还戴着它……?” 昨日戴着,还可以说得过去。 因为他说这链子,是因为解禁咒的时候需要压制一些灵力,所以才戴着的。昨天与她一起去城郊之前,他还在族老那里解禁咒,解开了以后从族老那里出来,他遇见她,无暇取掉这链子也正常。 但今天为何还戴着? 当然是因为,这链子根本不是压制灵力的。 贺兰危骗她的。 不过他没有回答她,眼睛看不见,他用着明心符,即使看得不太清楚,但也一直注意着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她身上。 如今彻底地放下矜持,放低身段,像一个伎子一般讨好她,他却发觉这也并不是一件那么令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他喜欢她这样的表情,愣愣的,从前定然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所以她才会发愣。 于是他靠在她脖颈上,只是笑—— 但转眼。 又看见她脖颈上有一个咬痕。 咬痕还是新鲜的。 淡红色的,带了一点厮磨的痕迹,很是暧昧。 贺兰危笑意又沉下来一点。 短短几个眨眼的时间。 谢延玉感觉到贺兰危的情绪又上又下,先是很开心,现在又很生气的模样;还不等她侧过头,去看一看他为什么生气,下一秒,就感觉到他用了点灵力,指尖落在她脖颈上,将她脖颈上的咬痕消去了。 然后他低下头,又在她脖子上亲了亲,留了另一个淡淡的痕迹。 谢延玉:“……” 她坐在他腿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这一回,没有推开他。 然后就感觉这人带着她的手向上移。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14节 然后她摸到他肌理分明的胸膛—— 胸膛上也有冰冰凉凉的东西。 衣服遮掩着,她看不见,只能摸到,那是两个类似于夹子的东西,夹在…… 她刚缓过来的思绪一下又炸开了。 男人的唇从脖颈,挪到了她唇边。 这一下。 她彻底没有思考的力气了。 被吻着唇,她手上本能地用了些力气,捏住了一边的夹子,视线垂落着,看见他的喉结滚动着,她昏昏沉沉,像被泡在温水里,他的声音很近,又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好像听见他闷哼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又听见他说,她多看了那腰链两眼,可能也会喜欢这个,然后对方又问她,喜不喜欢? 可是这话完全不像他能说出来的。 大约是幻听吧…… 但他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东西?她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 是她见识太少了吗?人怎么、怎么还能想出这种花样……? 谢延玉头更晕了,被一只有力的手托着腰,她干脆什么也不想了。 但过了一会, 她好像感觉到什么。 若有所觉般抬眼。 她突然发现屋子门没关紧,仅仅是半关着。 而半开的门缝中,她往外看,看见谢承瑾站在外面,目光冰冷地看着她—— 男人很是羸弱的模样。 手里拿着一张舆图。 他刚才才提笔墨将东西画好,昨天说是找侍从拿给她,但许是被反噬的原因,他很想见到她,再闻一闻她身上的气味。所以他自己过来了,视线落在她脖颈。 但昨天他留下的痕迹,也已经被旁人覆盖掉了。 * 下午的时候。 谢延玉去了一趟大藏宝阁。 她最终还是拿到了舆图。 谢承瑾好像很生气的模样,就冷冰冰地注视了她很久,她被看得头皮发麻,干脆推开了贺兰危,出去找他拿舆图。 他什么也没说,放下舆图就要离开。 但可能太虚弱了,还没走出她的院子,就咳血晕倒了。 后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她叹了口气,最后干脆叫贺兰危把谢承瑾送回去了。 按照舆图上的位置,她七拐八拐。 最终,她找到了一处院落。 这看起来就是一处很普通的院子,里面有几处阵法,按照舆图上的指示,她用灵力解阵,然后有又绕过了两处回廊,才进入大藏宝阁—— 这里好像有个传送法阵。 她走到回廊的时候,刚推开面前的一扇门,下一秒,周围景物物换星移。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站在了金碧辉煌的大藏宝阁中间。走到窗边,发现外面的景物是满眼苍翠,和她进来时绕过回廊那会儿看见的景物全然不同。 以至于她还是没能搞清楚,这大藏宝阁,究竟地处哪里。 但能进来就好。 她四处看了一圈,感到遗憾,因为折灵尺的位置很神秘,她拿不到。 于是她又绕了绕,找到了装心魔镜的器皿。 便将器皿拿出去了。 等到离开了大藏宝阁。 她打开器皿,往里看了一眼。 原本想看看里面还有多少血,但也就是这一眼—— 她发现心魔镜边缘,散发出柔和的白光。 它亮了。 第150章 她想要的 不是已经得到了吗? 心魔镜的边缘亮起之时, 既是生效之时。 谢延玉捧着器皿回到住处,看着镜子边缘的光。 只要她伸手触碰它,她前世的记忆就会恢复。 于是她伸出手。 周围很安静。 脑子里也很安静。 在触碰到镜子的前一刻,她突然在脑子里问系统:你不阻止我? 不过她就是问问。 她没准备等系统回答, 问完这话, 就直接将镜子拿了起来。 指尖触碰到镜子的那一刻, 镜面上飞快地闪过画面,镜子周围白色的光渐渐聚拢在一起,像是一根绳索一样,顺着她的皮肤, 钻进她的体内, 将压在她灵魂深处的那些记忆与感情, 通通勾了出来——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与原剧情中写得大差不差。 她人生中最关键的节点,以及她该知道的那些事情,早就在看见原剧情的时候就知道了。 所以系统思来想去, 最终也没有阻止她。 因为它觉得,她恢复记忆与否, 意义已经不大了。 从前它怕她恢复记忆,是因为怕她知道这世界上还有重生这种说法, 从而更加不好掌控,她性格尖锐,不喜遵守规则, 也不择手段, 如果知道得更多,很有可能会选择不走剧情线。 然而自从在天云秘境里,它发现她在被这个世界线排斥后,对于她是否恢复记忆, 它就没那么在意了。 因为,她不得不走剧情。 至于不得不走剧情的理由…… 系统将视角切出去,静静看着她。 它准备等她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再与她解释更多。 镜中的画面还在切换。 但因为镜子边缘那一层光芒已如同棉线一般探入她的身体,勾起她的记忆,所以她即使闭着眼睛,不去看镜子,脑中也能看见上一世完整的记忆。 与原剧情中写得一样。 她想要过好日子,于是给贺兰危下情丝蛊,却自食苦果,被当成玩物一般戏弄;然后与李珣定亲,被退婚,被谢家带回去软禁,软禁期间,李珣又来找她,说要成婚,从前之事既往不咎。 但不一样的是, 她在看原剧情的时候,情绪很淡,但如今,她当时的情绪也随着记忆一同浮现出来。 所有的情绪。 愤怒的、失望的。 各种各样的情绪。 最强烈的,是心有不甘—— 被软禁以后,她很不甘心。 凭什么? 她不过是出身卑微了一些,根骨差了一些,可是她走了这么远的路,她做了这么多,她忍了这么多,她只是想过好一点的日子,为什么别人几句话就能将她这么久的努力全都击溃?为什么别人动一动手指,就能收回她苦心钻营得到的一切?再将她关起来,关得人不人鬼不鬼。 因此李珣再来找她的时候,提起成亲,她拒绝了。 她那时候时常在想凭什么。 后来她满腔愤慨,却得出了一个答案。 凭她没有权势。 所以即使与李珣成亲又如何呢?她手中什么都没有,来日他再随意说一两句话,她是不是还会被如此对待? 所以。 她要的,不光是好日子,她还应该再要一样东西—— 能抓在自己手中的权力。 不要再像没有根的浮萍一样,别人随意就能发落她。 所以她想了很久。 最后,她剖下了根骨。 她不要这副废物根骨了。 这样的根骨,放在人族,修士云集世家云集的地方,她无法修行,什么也不是。 根骨剖下,情丝蛊一并解开。 在她体内许久的东西,又变回了那法器的模样。 她本想毁掉这东西,但走前,她又想起年幼时救过她的那人。她疲于奔命,其实这些年都很少想起他,是进了谢府以后,她想起他的次数才多了些。 因为谢承瑾的轮廓,与那人有些像。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15节 不过她记忆中,那人的样貌也很模糊,说是像,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感觉。 她最终将那法器留给了谢承瑾。 她并非有权势之人,连自己都顾不上,如何顾旁人? 不知谢承瑾是否会帮她找一找对方,照拂一二。 但至少这样做,让她感到好受一些,算是留一个念想。 然后她去了妖界。 在妖界,她才能真正地得到权力。 妖尊很多疑。 起初她与他之间并不愉快,她说什么,他都怀疑。 最终她为自己投奔妖族,找了个最荒谬,也最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便是她对他一见钟情了。所以她愿意背叛自己的族类来投奔他,为妖族效力。他不信,她便表演出喜爱的模样,而他怀疑她是人族的细作,时时刻刻观察着她,看着她。 不过,纠缠到到最后,他还是信了。 两族交战,她出谋划策,她变得有用起来,她背叛了自己的族类,换来了权力,旁人想要碰她,都要先掂量一二。 这种感觉很好。 但不够。 她有权力,但没有地位,她不满足,心底仍旧像有一个窟窿,那窟窿越划越大,像是无法填满一样。 她问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满足?是不是因为有了权力,却还没得到更高的地位,她不是妖族,无法真正融入这个族类,所以那些妖总是不够尊重她? 于是她又开始渴望地位。 恰逢妖尊要选一位夫人,她便与妖尊说,她与他成婚。 妖尊偏了偏头,和她说:“我所修为无情道,只不过需要一位夫人,此位虽尊,却并不会与我有夫妻之实,来日或许也需要拿一些东西来交换。你这样也愿意吗?” 她点了头。 平心而论。 除了最开始相遇的那一段时间,沈琅怀疑她,时时刻刻试探她监视她以外,其余的时间他对她都很不错。成婚后,她与他并无夫妻之实,但也相敬如宾。 她得到了权力,得到了地位,再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表露出一点不屑,敢在她面前说不该说的话。她锦衣玉食,数不尽的灵宝,她随意当作垃圾扔掉也使得,她身边奴仆成群,哪怕她表情变一变,周围的人都会轮着来询问她,是否不悦,是否需要什么。 她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这是相当不错的日子。 谢延玉也在原剧情中看见过这一段内容,写得笼统,但也足够让她想像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记忆里的这一部分,则是更详实的,更细节的,她如今可以回忆起来,她吃的每一口饭是什么味道,穿的每一件衣服,是什么触感。 但恢复记忆之前。 她看着原剧情中的这段日子,她以为前世她过得这样好,应该是开心的。 可是如今。 记忆与感情一起恢复,她感觉到的是—— 不安。 那段日子,她从来没有快乐过。 她只觉得不安。 没有到寝食难安的程度,只是很轻微的不安,但这种感觉如同附骨之蛆,跟着她,缠着她,像头顶吊着的刀,从未离开。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她想要的不是已经得到了吗?为什么她还不满足? 她心里的窟窿更大了,根本填不满。 但最可笑的是,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还要做什么才能让这种不安的感觉消散。 她太疑惑了。 直到这一天—— 她被沈琅一剑刺穿了心口。 * 回忆到此。 镜子里的画面消失了。 谢延玉仍旧捏着镜子,她垂着眉眼,默不作声地看着镜面。 系统出声道:【看完了?】 它语气轻飘飘地:【你看,你的记忆也没什么特别的,对吧?和原剧情上写得如出一辙,无非是填充了一些细节和你的个人情感,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阻止你了吗?还有什么阻止的必要呢?】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所以它认为这些记忆没什么意义。 它接着说: 【之前我瞒着你重生的事,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怕你知道多了以后不愿意走剧情了,非想要试一试能不能跳出规则。但你还记得在天云秘境的事吗?】 【你去上清仙宫秘境的时候,我突然死机了,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在天云秘境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一进秘境那种地方,就会被抹杀,遇见各种各样致命的意外。】 【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这个世界的时间回溯过。】 【上一世,剧情进展到你被一剑穿心,你死了。但你死后,剧情就崩得差不多了。贺兰危疯了,李珣自尽,沈琅变得妖不妖鬼不鬼,谢承瑾最终也被余毒折磨致死。】 【剧情线彻底偏离了,这个世界也应该要崩塌的,但时间突然回溯了。如果你不能走完剧情,让这一世的事情和上一世的事情吻合,那剧情线也算做是彻底偏离,这个世界还是会崩塌,你会死。】 【上一世,你被一剑穿心的时间节点在四年后,所以如果你不能在四年内完成剧情,世界就会继续崩塌。现在还没到该完成剧情的时间,你在秘境里会被抹杀的原因,是秘境不受世界规则的控制。世界之外有一股力量,我管它叫主神,四年内,它无法干涉世界规则,但你去秘境,它就可以感应到你身上的剧情线是偏移的,与剧本上的不同,对你进行抹杀。】 【只要你一天不走完剧情线,你就一天不能去秘境。】 系统将话说得很细致。 有些绕。 但谢延玉听懂了。 如果将这个世界,比作是书中的世界,那系统也只是一个来矫正世界线的工具,它类似于一支笔,也被另一股力量所支配,所控制,那个东西叫主神。 系统继续说:【所以你得走剧情啊,你再有反骨,不也是为了活下去吗?不走剧情你就得死,走剧情,咱们皆大欢喜,我用我自己的力量送你成仙,男主们也不会因为你死了而发疯自尽,整个世界都能运行下去,不好吗?】 不好吗? 这难道不好吗? 这很好。 但是。 但是—— 她想起上一世。 于是她突然问系统:你知道前世,我被一剑穿心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系统:【你恨沈琅?】 谢延玉安静了一会。 她看着原剧情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应该恨,或者有一些更负面更激烈的情绪。 但实际上,她没有。 被一剑穿心那天是冬日,天上在下着雪,沈琅渡无情道的劫,已近疯魔。 于是他杀了她。 剑是从背后刺来的,被刺进的那一瞬间,其实她没感觉到痛,身体将那样剧烈的痛觉麻痹了,她只是感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贯穿心口,于是她回过头。 然后她看见沈琅。 他平日戴着面具,其实她很少看见他的脸。 这是一张很漂亮的脸,此时表情也难以言表,有点冷漠,但好像又在忍着,怕自己下一秒会后悔。 沈琅甚至将目光挪开,没有去看插入她胸口的剑,他想,这是应该的。 成婚时,他就同她说过,他娶妻并不要夫妻之实,一切尊荣都可以给她,但是,她要付出一些代价。他说过的,但到此刻,他还是不敢看她,他觉得会从她脸上看见一些恨,亦或是扭曲愤怒的表情。 但她很安静。 他终于抬起眼睛,却看见她在笑—— 谢延玉是在这一刻,终于感觉到释然。 撕裂在她心口的洞,好像终于被填满,她想明白了。 为什么她不开心? 因为从始至终,她心底里都很清楚,这些东西是依附着别人得来的。 在谢家时,她的身份是靠着她的血换来的,这是一桩等价交换,在天剑宗,她的名头是剑尊的未婚妻,只要一句话,她就能失去一切。 其实那个时候,她就应该明白了。 依附别人是最危险,最愚蠢的。 但她不想承认这一点。 她曾在心底沾沾自喜地觉得,她可以用自己身上有的东西,去和别人换好日子,这是一条捷径,走得更轻松,更快。倘若不舍弃她的血,换一个谢家小姐的身份,她或许还要流落街头,在散修堆里和人为了一块灵石抢破头,她根骨太差了,哪怕她试着花费几十几百年去修仙,也未必能得出一个结果。 而她与人等价交换,不是能更快地达到目标吗?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去走一条看不到头的弯路? 离开谢家的时候。 她依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她认为,她缺了一些权力。 于是她又与妖尊做了几桩交换。 对付自己的族类,等价交换来了权力。 而尊贵的身份,是用什么换的?她一直不知道这高高在上的身份,背后的价码是什么,这样久的时间,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像钝刀子一样,悬在她头顶,让她忍不住想,这一次她要付出什么去换? 直到这一刻。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16节 她明白,价码是她的命。 她用她的命,换来了一段她认为完美的日子。 她依靠着等价交换,从别人手中换来的东西,无一例外,都会在价值殆尽后被收回去。她从来没有真正地掌握力量,她以为她走了捷径,她以为她选了一条轻松的路,从旁人手里换权柄,换身份,但最终她什么也没抓住,因为这些东西从来不能转化成她自己的,不能真正地融入她骨血,被她抓进手中。 可是又有多少人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她也不愿意。 比起拿着那副破烂根骨修仙,她更轻松地得到了她想要的,她为什么要承认自己选错了?这会显得她从前有些行为像个笑话—— 可她要的,真的是权柄与地位吗? 一剑穿透心脏时,她没有感觉到痛。 身体脱力后,她倒在地上,那阵痛意才缓慢地、缓慢地浮上来。 她闭着眼睛,终于明白她真的想要的是什么。 不是权柄与地位。 从头到尾。 她只是不想被任何人压迫,被任何人掌控。 她想能完全地掌握自己的人生。 仅此而已。 怪不得。 重生回来后,她即便没有记忆,也觉得力量重要。 所以系统和她说起成仙,她本能地没有拒绝,甚至系统都不需要威胁她一句,她就飞快得答应了。她灵魂中已经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成仙有多重要,掌握力量有多重要。系统的提议对她来说,就像乞丐在地上看见了几十万两银票,如此大的利益在面前,难道还需要威胁她她才去捡吗? 但她的情绪不全。 所以她还是在重复她过往的行为,走捷径。 只不过这一次,她依附的对象,从男主们变成了系统而已。 怪不得。 看过往事镜后,她的记忆与情绪被勾出来了一些,越临近恢复记忆,她越不想走剧情。 因为上一世的结尾,她已意识到,等价交换并没有错,但她努力的方向错了,她不应该以任何形式,依附任何人。这叫,舍本逐末。 即使从旁人身上得到什么东西,也应该得到一些实际的东西,能化为己用,能让自己真切地变得强大的、得到力量的东西,对方给了,便收不回去的东西。 而不是那些更飘渺的东西,例如从始至终受别人牵制的修为,受别人牵制的权势与地位,因为这些东西,旁人随时能收回去。 谢延玉垂着眼睫。 她过了很久,才回答系统:谈不上恨吧,等价交换,谈不上恨。 系统:【那你对他什么感觉?】 谢延玉没再说话。 系统便说:【算了。反正你也不想死,不管怎么样,继续走剧情吧。】 她是不想死。 谢延玉想活,想活得好。 但她也想掌控自己的人生。 恢复过往的记忆,真的一点意义也没有吗? 有的。 因为这一次。 她想试一试其他的路。 她不要再依附系统,不要再走剧情,如此一来真的会死吗?一定会死吗? 那就死罢。 她偏要试一试。 哪怕死! 第151章 她知道了 他是妖尊 系统并不算特别地聪明。要套它的话, 有时候也没那么难。 按照它的话来说,它就是一团数据,主神的能量支撑着它运行、思考,它的数据库里, 有人类的各种情绪, 这些情绪配合着它的程序, 偶尔也会让它觉得,它是不是也是活着的,像人一样,真的有自己的灵魂。 它平时说话时, 用词就已经足够奇怪了。 但那些话, 谢延玉勉强还能理解, 那些稀奇古怪的词她没听过,但可以意会。 但如今事情都摊开讲了。 她又问了系统一些事情,譬如那位主神是如何操控这个世界的, 如果要这世界毁灭,又该如何做到。她问了许多诸如此类的问题, 好像想要了解得更详细一些。 倒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就算回答了,她也做不了什么。 系统这样想着, 所以便挑着回答了一些她的问题。 这一回。 它说的很多词,谢延玉不仅没听过,也无法意会。 例如她不太明白数据是什么, 代码又是什么, 这些东西都是什么? 她听不懂。 但她大致理解了这个世界的构架。 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就是: 主神来自更高的纬度,创造了这个世界,并且设定了锚点, 也就是所谓的剧情。 只要这个世界按照剧情完美运行,就能给主神提供能量;如果剧情偏离,主神就要反过头来耗费能量矫正剧情线,如果崩塌得太厉害,主神就要源源不断往这里投注能量,这是一桩亏本生意,所以主神会直接毁掉这个世界。 就类似于种果树。 农民种果子,是为了自己吃,顺便卖钱。 但如果树上的果子一直生虫,反复往奇怪的方向生长,反过来耗费农民的精力,不仅没卖到钱、也没用它的果子填饱肚子,那还不如不要这棵果树。 谢延玉就只能理解这么多。 她还问了一些问题,例如为什么毁掉这个世界,男主们不会死,只有她会死。 但她没听懂系统的回答,它用词太怪了,说因为男主们的模型和代码都是用心塑造的,这个世界毁掉了,还能把他们的代码原模原样投放去别的世界,但她就是个配角,随便再写个代码就行了。 只不过主神当时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投注的能量有些多,导致人物生出了自我意识,有点棘手。 她听不懂,便也不准备再去追本溯源。 因为这些对她来说,都并不是很重要。 重要的是,她如今知道了,主神与这个世界之间,是有一个枢纽的。 用来互相传送能量的枢纽。 所以—— 如果找到这个枢纽所在之处,然后毁掉它。 是不是能彻底地断开这个世界与主神之间的链接?这样,这个世界就能成为一个独立的世界,她就再也不会受剧情的支配了。 她不想再被掌控了。 她得试试。 然而系统也不知道那枢纽在哪里,即使知道了,也不可能会告诉她。 但…… 系统的能量也是从主神那里来的,它与那处枢纽之间,一定是有感应的。 谢延玉捏着心魔镜,突然想到个办法。 只是,这办法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于是她不再耽搁,准备去查阅一些典籍。 * 想到的办法,也并不是什么精妙的好办法。 甚至说得上是有些阴损、有些异想天开的—— 她想把系统从她身体里引出来。 它像一团魂魄一样,盘踞在她脑中,应该也能用剥离魂魄的方式,将它剥离出来。 这里不是秘境,是她的世界,这里有一套自己的运行规则,四年之内,就连主神想要抹杀她,也只能挑着她进秘境的时候,系统能做的就更有限了。 如今她不在秘境中,在世界规则之下,为什么不能试试用规则之内的东西,将系统引出来? 它龟缩于她身体里,用着她的壳子,是永远不可能感应到那枢纽的位置的。 将它引出来后就不一样了。 引出来,再对它施用些咒术,控制它去找那枢纽就是。 不过这些已经能算进邪术的范畴里了。 在谢家找不到这类书籍。 谢延玉想了一会,最后给沈琅传了条讯息。 她要他准备一些类似的书籍,然后她去找他。 因为谢承瑾重设过谢府的除妖法阵,所以沈琅如今也进不了谢府。 他在谢府的街对面置办了一处私宅。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17节 谢延玉准备去那里找他。 然而刚出门。 推开谢府的大门,就看见李珣在外面——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他现在名声难听得要死,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平常人遇见这种情况,都知道要躲一躲,至少低调些。但这人好像完全不知道低调这两个字怎么写。 他乘着一辆看起来非常奢靡的马车。 从谢家的客栈里雇的,还真挂了谢承瑾的账。 谢承瑾到现在还没醒,如果不是已经被气晕了,估计知道李珣这些破事,还要再被气晕一次。 马车是最贵的一档,一点也不比他从前乘坐的差,前面六匹灵马开道,行驶在街道上,能占据一整条街。可他一点也没有心虚的意思,撩开车帘便下了车,身上穿的还是一身很招摇的大红衣服,很醒目。 谢延玉:“……” 谢延玉想关门回去了。 但下一秒,就见到李珣走过来,贴近她:“怎么出来了,特地来接我进门的吗?” 谢延玉有点懒得理他了。 她直接关上了谢府的大门,绕开他,然后往对街去, 李珣被她无视,就抓住她的手:“去哪?” 谢延玉:“找人。” 李珣:“找谁?说话呀,男的女的?去多久?” 谢延玉转过头看他:“你不生气吗?” 李珣:“什么?” 谢延玉说:“之前定亲仪典,我抛下你走了。你不生气吗?” 她突然问了这样一句,怎么像是在关心他一样? 李珣有些意外,喉咙里一串话因此卡了下。 静默片刻,他像是要把她这张脸看出花一样,然后又抬了抬下巴,开始拿乔:“生气啊。” 所以你要怎么哄我呢? 李珣金褐色的眼睛盯着她看。 她能哄他吗?也不能吧。最多就是说一句对不起,要他别生气,但她要是说了,他就勉为其难不生气了。 他思绪飘了下。 不过下一秒,就见到她张了张嘴, 但说的不是哄他的话,上下嘴皮子一碰:“生气就该有些生气的样子,少和我说两句话。” 嫌他吵。 李珣顿了下,理解过来她的意思,直接气笑了, 刚才不生气,现在真有点生气了,一抬眼,看见她越过他,往街对面走过去了。然后他又脸色阴沉地追过去,一下子拽住她的手,强硬地牵住了:“行,我生气,我闭嘴,我不问。” “我直接跟你一起去。” * 知道谢延玉要来,沈琅已经准备好了茶水。 但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她身后还跟了一个。 上次是贺兰危。 这次是李珣。 她与他见面的时候,总有些恬不知耻的贱男人会缠上来。 沈琅琥珀色的眼睛阴霾了一些。 不过比起李珣,他的表情还算好。 因为他不喜欢在谢延玉面前露出太阴沉的表情,她更喜欢他温柔如水的模样,他就会一直这样。 李珣的表情则十分阴沉,目光像刀子一样。 这样的视线…… 像正室在看外室一样。 可是,定亲仪典都没办成,这人最终也没捞到一个未婚夫的身份,有什么资格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沈琅扯了扯唇。 他想起去天云秘境之前,谢延玉对他说过的话。 她说不想与李珣定亲了,定亲后就会找个理由退婚,因为妖尊救过她,所以她对妖尊一见钟情,想与妖尊成婚。 她还不知道他就是妖尊。 所以她要他帮她。 只不过,天云秘境出来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大约因为太忙,所以她没再和他提这件事。 但她既有成婚的意愿,他将来便是她名正言顺的道侣。 李珣…… 一个连未婚夫名分都没捞到的废物,又算得了什么? 沈琅想到这里,目光变得温和了些,李珣阴森地瞧着他,他却做出大度的模样,像是在招待客人:“李公子也来了?一起进来坐罢。” 这副主人家的姿态令人作呕。 李珣想撕烂他的脸。 但青青明显是找沈琅有事的。 李珣看了她一眼,虽然她脸上表情不显,但他太了解她,能感觉到她有些迫切。于是神身侧的手捏紧又松开,最后只是看着沈琅冷笑。 * 谢延玉要找几本书。 沈琅已经将书准备好了。 她进府后,他撇开李珣,单独带着她到了书房。 屋子里安静下来。 她拿着几本书,开始翻看,沈琅的目光则落在她身上。 只要在她身边,他就想要看着她,光是这样就让他足够幸福,如果能一直这样看着她就好了。但视线掠过她脖颈的时候,他看见她脖颈上有一个淡淡的吻痕。 琥珀色的眼睛爬上一点血丝。 他很想上去用灵力把那痕迹消除。因为看见这痕迹后,余下的时间,他无法克制地想,这痕迹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是谁留下的,是怎么样的姿态留下的? 但他不敢去打扰她。 于是他只是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她,与刚才别无二致。 只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口点了一把火,他焦躁起来,盯着她,成婚的念头又翻涌起来—— 问问吧。 等她看完书,就问她成婚的事。 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不想让她发现他骗了她,到时候就与她说,已经与妖尊说过了,妖尊也正需要一桩婚事,问她想要什么时候见到妖尊。 届时…… 届时他再戴着面具见她。 他盯着她。 看见她又翻了一页书。 然后她视线在这一页上长久停留。 她那办法,确实能够行得通。 但要执行的话,仍旧需要两样东西——折灵尺和玉牌。 她原本准备用这两样东西给自己重塑一具根骨。 谢延玉盯着书页,看了很久。 像是有点犹豫,但很快她就做出决定,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更想要什么。只不过,玉牌现在已经有了,李珣就在外面;但折灵尺…… 谢承瑾还昏迷着。 他太虚弱,又赶上余毒反噬,还气急攻心。 医师说,他估计要昏迷好几天,这些天都未必能醒来了。 她要等他醒来吗? 其实不差这几天。但…… 想到这里。 她突然从书堆里抬起头,看向了沈琅。 男人面容温和,见到她合上书,很温柔地问:“忙完了?” 谢延玉嗯了声。 沈琅便靠近了一些。 他看着她,想要将刚才编排好的话说出口。 但下一秒,却听见她先开口了。 “上一世,你去谢家拿过折灵尺,应该还记得是如何拿到的,这对你来说并不难。当时,大藏宝阁的图纸也是我给你的,你若不记得,我也可以再给你画一份。去吧,帮我把它拿来。进不去谢家也没关系,我试试重新调整府中的除妖法阵。” 话音落下。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18节 好像有强烈的杂音从耳边呼啸而过。 沈琅脑中轰的一声,所有思绪全数炸开。 第152章 你连赘婿 都当不上 她都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才?还是再早一些的时候? 四周太安静, 连外面微风刮过树叶的声音都变得易于捕捉。沈琅试图从她脸上寻找一些端倪,但她的表情很平静,目光也很安静,与从前每一次看着他的时候一样, 没有任何变化—— 她都知道了。 为什么还能用这样安静的目光看他? 他杀了她…… 他分明杀了她!! “你不怨恨我?” “并不。” 其实这问题, 系统也问过她了。 不管谁来问, 她的答案都不会变,她尚未恢复记忆时,也以为她会恨,但实际上, 不恨就是不恨。对于她, 这是付出了很惨痛的代价, 终于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而对于他…… 答案太简单了。 对于一个没有爱过的人,一个没有产生过任何感情的盟友,谈什么恨? 沈琅看着她的眼睛, 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 她说过爱他的,她说过很多喜爱他的话, 做过很多对他表达喜爱的事,沈琅有很久的时间, 以为她真的是喜爱他的,可是一剑刺入她后心的时候,他看见她在笑, 他做了这样的事, 她若喜爱他,怎么会不恨? 这个笑。 在后来的每一个夜里,如同梦魇,缠住他。 重来一次, 她没有记忆,他仍可以告诉自己,她是爱他的,与她身边其他的男人不同,她是爱过他的,只爱过他,真的爱过他,未来,也会再次爱上他。 只要她没有恢复记忆,他就可以一直这样想。 有时候沈琅也说不清,他恐惧她恢复记忆,究竟是怕她想起来以后会恨他,还是怕她想起来以后,不恨他。 在她这样安静的目光下,他的心念却很嘈杂。 身侧的手无意识地做出抓握的动作,恐惧蛛网一样缠绕他。太奇怪了,分明,分明他修为这样高,遇见天敌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害怕过,但此刻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眼睛里的血丝愈发鲜明,令他看起来有些扭曲,语气梦魇般轻飘飘:“你说。与我成婚,还作数吗?” 谢延玉没立刻回答。 她太安静了。 好像冷眼旁观他恐惧。 从刚才到现在她总共就说了两个字,余下的时间都是安静的,人安静,表情也安静,但仅仅说出来的那两个字,怎么能将他的情绪挑动至此?! 沈琅也盯着她,他渴求她回答他,但等她真的动唇的那一刻,一直拉在他心口的某根弦好像陡然断裂,发出尖锐的声响,他在她出声之前,急促道:“与我成婚,我就帮你拿折灵尺。” 怎么能与她之间什么都没有? 无爱无恨,那还剩什么? 他想要事事满足她的,以往她提出的要求,他从来没有拒绝,可是怎么能什么都没有呢?倘若他如同从前一样,无条件地答应她,是不是就再抓不住她,留不住她? 哪怕与她之间有怨恨,有心不甘情不愿,是不是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沈琅红着眼看她, 视线如同一张网,偏执,扭曲,又含着矛盾的爱/欲, 半晌后,他垂下眼睫,语气古怪温和: “你答应我,我就给你拿折灵尺。现在就去—— “妖族与人族之间的结界早已松动,即使修补了,两族之间的灵力也在交互。就算你已将那玉佩放进大阵,稳住了河底的灵力,但能随意取用折灵尺的日子,也就只有这两日。还有别的地方需要用折灵尺的力量补漏,至多两日后,它的力量被抽取到一定程度,也还是会被再定住,无人能挪动。 “所以…… “延玉,你不要想着让谢承瑾帮你拿,他伤势很重,两日之内醒不来。只有我能帮你。 “与我成婚罢?” * 从书房走出来,谢延玉被外面的阳光刺了下眼睛。 她脚步微顿。 闭了闭眼,随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有些昏暗的室内,沈琅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左眼通红,滴答滴答落下血泪,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目光中还带着一点渴求,但又有些与她僵持的意味。 她刚才拒绝了他。 其实沈琅提这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他一直以来都很偏执,本性并不像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百依百顺。 他原本就是个很多疑,很凶残扭曲的性子,因为本身是蛇类,也算不上通人性。 上一世,她与他既是夫妻,也是同盟,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其余的时间他都待她很不错,但即便如此,她对他的真实性格也多有了解,他手段非常阴狠,干脆又阴狠,妖界的众多大妖都十分惧怕他。 她见过他处置大妖,也见过他与人族交战时杀人的样子。 只是重生以来,他遮掩住本性,在她面前表现得很温和。但即便如此,他骨子里的偏执不会变,最开始在怨宅的时候,他跟着她,给她传讯,一路跟着她。即使她扔掉了他的护心鳞,不想让他再跟着她、监视她,但他还是跟了上来。 他将姿态放得很软,但实际上,在跟着她的这件事上,他从来没有给过她拒绝的选项。 即使她拒绝,他也会在暗处缠着她。 执拗,扭曲。 与他之间没有那么多矛盾,纯粹是因为她觉得用得着他,而他的要求不高,就想跟着她,这也勉强算是你情我愿了。 毕竟她向来不会拒绝送到手边的好处, 如果只是让他跟着她,就能换来更多的利益,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这都是过去了。 换做是以往,如果只是成婚,就能让他帮她拿折灵尺,她是不会拒绝的。 毕竟只是成亲而已,她不认为自己的亲事值什么钱,如果能换来一些利益,那再好不过了。 但方才在房间里。 看着沈琅的眼睛,她发现自己无法再点头。 她的亲事不值钱,但她的意愿呢? 如果她的生命只剩下四年了呢? 她不能保证她此时所做的事情一定成功,如果失败了,那她的结局就是死。 世界线会崩塌,她会死。 谁能保证她不会死呢? 如果这是她生命的最后四年,她还要继续这样活着吗? 谢延玉竟然感觉到了一点迷茫。 因为她从前,从来不曾问过自己的意愿,她做的所有事,都是以利益为导向。时间久了,她在面临一个选择的时候,她从来不会问自己一句愿不愿意,反正只要能换来好处就好,利大于弊就好。 她的情感变得很模糊。 以至于如今,她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也是茫然。 因此她迟迟没有回应。 最后,她看了沈琅很久,摇了摇头。 沈琅的模样有些歇斯底里了,眼睛里流下血泪,还要再将价码增加一些,他会提出一些很诱人的条件,她知道。但这一次她想拒绝—— 她不愿意! 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 看见沈琅的眼泪,与看见贺兰危的眼泪,感觉是不同的。 看见贺兰危的眼泪,她会有一种扭曲的快意,但看见沈琅的眼泪,她没有这样的感觉,她不会感到快意,也不会心疼。 可是走出门的这一刻。 她感觉到愉悦。 * 掩上房门,还不等她往回廊里走。 结果一抬头。 谢延玉就看见了李珣。 男人有靠在回廊柱子上,鞭子缠在手腕,姿态一如既往,有些懒散。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目光有些奇怪。 谢延玉走过去,刚要和他说话, 但下一秒,就听见他先开口:“你想起来了。” 不是问句。 是陈述。 谢延玉顿了下。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19节 意识到他说的是前世的事情,她才意识到,原来李珣也重生了。 “不是我偷听啊,”李珣没听见她回话,轻飘飘又补一句:“我耳力好,难免听到一些。” 谢延玉回过神:“所以你之前就想起来了。比我早。” 李珣应了声:“嗯。” 谢延玉便没再出声了。 她倒不觉得太意外,毕竟这个世界的时间都回溯了,李珣恢复前世的记忆也很合理,沈琅、她、贺兰危、李珣,甚至可能谢承瑾也是有前世记忆的。 只不过她没想到,李珣比她记忆恢复得早。 再细细回想,这段时日,李珣确实有些细微的不同。一个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行为总会不同,但本性很难改变,所以她先前察觉到他的不同,也并没有刻意往重生上想就是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 她没说话,李珣也没说话,像是在想什么。 他向来话多,一张嘴说起话来没完没了,能一刻不停地念好几个时辰,常常是阴阳怪气又喋喋不休的,很少有这么沉默的时候。 好半天,他才说:“上一世。……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我在秘境里被困了三年。” 谢延玉应了声:“嗯。” 他又说:“你死后,我将你的尸首抢回去了。” 谢延玉:“嗯?” 她死后的事,她的记忆中没有,原剧情里也没有写,只有之前系统简单地提过一两句。说贺兰危疯了,李珣自尽了。但她确实也不知具体,因此看了他一眼,等着他继续说。 难得她对一个话题有兴趣。 不过李珣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又过了一会,他问:“你不恨他,那恨我吗?” 谢延玉想了想:“恨过一点。” 很多事情,确实是她做得不对,她心中清楚,连上一世也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她虽救了他,但他与她生活的时间里,都是他在保护她,教她识字写字,帮她出气,救命恩怎么不算偿了。她也确实将他的行踪出卖给魔族,顺走了他的宝物,间接害他断了灵脉,断了一指。 重逢后,他要报复,也是因果循环而已。 心中虽清楚这些,可真要说全然不恨,也很难。 怎么一张退婚书,就能将她的一切都毁了? 但隔了太久了,隔了一世的光阴,甚至前世后来在妖界,她与他也没少纠缠。 已经重来一世,那点恨便殆尽了。 所以她说的是“恨过一点”,而不是“有点恨”。 李珣太了解她。 他知道她话里是什么意思。 所以—— “青青。” 他叫她的名字。 其实他很少叫她名字,不管是她的哪个名字他都很少叫,因为他觉得交谈时连名带姓地说话,太严肃,他不喜欢这样严肃地和人说话,但这时候他说: “如果要我说,完全没恨过你,其实也是在说谎。但要我恨你,其实我也恨不起来,只是当年的事情,我没办法原谅你。所以,上一世,我没和你解释过什么。 “我后悔过很多事,为什么要去秘境里,如果我不去,你是不是不会死。但是这一件事,我没有后悔过,至少上一世,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后悔过。” 他说的是退婚书的事, “所以如果再回到那时候,那一刻,我还是不会和你解释。因为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只有这样,你我之间才算扯清楚。” “你恨过我一点,我也怪过你一点。”但是他又说:“但如今重来,前尘当尽,你我谁也不再亏欠谁。所以我想,或许,至少,现在的我,应该和你解释。 “当年,我发出去的退婚贴,是空白的。” 话音落下。 谢延玉一愣:“空白的?” 可那退婚贴上分明有字,一件件事列得非常清楚,所以她才会身败名裂:“那上面的内容……” 话说到这里。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住话音。 也就是这一刻,系统在她脑子里幽幽道:【是我啊。】 【当初主神在这世界注入的能量有点多,你们生出了自我意识,所以我说很棘手。有些剧情点要偏离了,如果我不出手矫正,后面会一路偏离,直到崩掉。】 * 回到谢府的时候,李珣又恢复那吊儿郎当的死样子。 他阴阳怪气地:“上次来这我还是贵客,谢家得摆酒招待我。这次来,很快就是上门赘婿了。你们府里的人不会看不起我吧?” 谢延玉:“……” 她睨他一眼:“放心好了。” 李珣轻飘飘地:“怎么,你是不是要说你会保护我,以后不让人欺负我——是不是啊?” 他拽住她的手腕,嘴巴又利索起来,喋喋不休,这么一句没说过瘾,憋得慌,又要继续说,问一问她在府中份例如何,能不能将他养好。 但话还没说出来—— 下一秒。 就听见她说:“你连赘婿都当不上。” 话音落下。 就见到李珣脸色阴沉下来。 但不等他开口,她又补了一句:“我应该很快就不是谢家的人了。” 因为—— 她准备自己去拿折灵尺。拿了这宝物,谢家无论如何都容不得她了。 只有两天时间。 谢承瑾昏迷不醒,无法代她拿。 沈琅好像料定她别无他法了。 可是…… 恢复记忆前,她不知道折灵尺在哪,但恢复记忆后,她是知道的。上一世,折灵尺的位置还是她告诉沈琅的。 她自己去拿,这又有什么不能的呢? 第153章 她 怎么能这么大的胆子? 其实事到如今, 这件事也就只有她自己能做了。 倘若人间诸多至宝也要分三六九等,折灵尺一定是第一等。 谢家将它看得很牢,和看眼珠子一样。 寻常一些的宝物,就放在大藏宝阁中, 最多是取用有些困难, 需要解几道阵法。 但折灵尺不同。 它被单独放在一个藏东西的阵法中, 寻常人就算能进大藏宝阁,在里面走一圈,也是无法找到折灵尺的位置的。 谢延玉会知道它的位置,是因为前世有一回, 谢承瑾正例行检查折灵尺的状态, 恰好那时候体内的余毒反噬了。 那一次, 他反噬得特别严重,甚至当场昏迷过去,因为阵法的原因, 谢家长老们无法把他带离折灵尺处,只能等他醒来自己走出去。 因此, 长老们来找她放血,然后将她的血端去折灵尺所在之处, 给谢承瑾。 她想知道折灵尺的位置,于是在血中用了个咒术,感应他们将血端去了哪里。 只不过。 她没想到的是, 谢家对折灵尺的看管, 已经到了近乎于滴水不漏的地步。 从大藏宝阁的入口,到折灵尺所在之处,是一条七拐八绕的路。若将这路线勾勒出来,就会发现这路线的模样是某种符咒的图案, 只要在脑中过一遍这路线,就相当于在心念中画了一遍这符咒—— 这是一道很歹毒的符咒。 不管是看见、还是在心念中画一遍,这咒术都会立刻生效,让人无法说出折灵尺的位置。 若说出,便会立刻爆体而亡。 前世,谢延玉去了妖界以后,向沈琅透露折灵尺的位置, 在将位置告诉他之前,她花了近小半年的时间,先将这咒术短暂地冲开了半刻钟。 所以,如今她若想将它的位置再告诉旁人,例如李珣或贺兰危,让他们帮她拿,这也是不现实的。 只有两天的时间,甚至连谢承瑾醒来都等不了,更何况花小半年去冲开那咒术呢? 于是翌日一早。 谢延玉趁着天还没全亮,又去了大藏宝阁。 一路上,她绕开了外面的守卫,因为已经来过一次,所以还算是有些经验,无声无息进了大藏宝阁,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进去后,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折灵尺。 它被放在一个阵法中。 这阵法看起来像一个琉璃罩子一样,升起一道结界,笼在折灵尺外部。 谢家人来检查折灵尺时,只是在外面看一眼,并不会触碰到它,若要取用它,便会用一个咒术,让这结界暂时打开。 谢延玉不知道那咒术是什么。 而且她也无从得知—— 毕竟连过来的路线都是符咒的形状,但凡想要开口将位置告诉旁人,就会爆体而亡。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20节 那打开结界的咒术能好到哪去? 就算旁人知道,一时半会也无法告知她。 谢延玉站在结界前,想了一会。 最终,她决定直接将那结界打碎。 上一世,沈琅去拿折灵尺,便是如此行为的。 他直接将结界打碎了,然后在原处摆了传送阵法,取出折灵尺就离开了。 或许是因为对于折灵尺的防守过于严密,以至于谢家人没想过,竟然还能用这样简单的方法取走它。 也算是百密一疏。 不过若换作她,她应该也想不到,会有人以这样的方式得知折灵尺的位置,然后花费小半年时间冲破那禁咒,将折灵尺的位置告诉妖族。 谢延玉想到这里。 然后她弯下身,在脚底下画了个传送阵法。 紧接着,她掌心蓄起灵力,强行控制着灵力撞向面前的结界—— 与此同时。 “咚——!”的一声。 因为结界被打碎,大藏宝中的铜钟无风自动,发出洪亮的钟声,震耳欲聋,整个谢府都可以听见声音。 也是这一刻。 谢延玉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外面的守卫反应迅速,正往大藏宝阁里走。 * 自从谢延玉来了谢家后,谢承瑾的身体状态比从前好了许多。 即使是余毒反噬,他也很少有昏迷不醒的时候。 但这时候。 医师喂他服下了许多丹药,又给他输灵力,却仍旧不见他转醒。 于是便转而给他施针。 拉开他的衣袖,便看见他小臂上纵横交错的刀痕,密密麻麻的痕迹,狰狞又扭曲,没有哪一条是完全愈合了的,有些皮开肉绽,稍微指尖撕一下,还能继续流血,想要下针都不知道从哪下。 虽然说之前替他诊治,医师已经知道他很虚弱, 光是摸一摸他的脉,就知道他失血过多,放了很多血,还失了很多心头血,但如今亲眼看见,还是感觉到震惊。 因此,医师忍不住问:“公子做什么需要放这样多的血?” 侍从们面面相觑。 没有谢承瑾的允许,他们不敢乱说话。 没有得到回答,医师倒也没继续问,又道:“依我看,公子身体实在虚亏太过……那位谢小姐呢?公子已经许久不曾叫她舍血了吧?但这次若有她的血,公子应该能醒得快一些。” 这话一落。 侍从们脸上的表情更奇怪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们不说,谁能想得到呢? 谢承瑾手臂划成这样,就是放血给谢延玉的。 别说要她给他放血了,就连他自己都是每天一盆血放出去给她呢! 而且、而且…… “您听见之前的钟声了吗?”侍从问医师:“就是大藏宝阁的钟声,两个时辰前响了一次,整个谢家都能听见。您刚才也在这,是否听见了?” 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医师显得有些茫然:“是听见了。怎么?” “我们收到消息,说有人偷走了折灵尺。那人就是谢……谢小姐。铜钟一响,守卫们就进了大藏宝阁,看见她拿着折灵尺,强行激活脚下的传送阵——有人要用法器将她困住,但在法器生效的前一瞬,传送阵正好生效,守卫们只能眼睁睁看她拿着折灵尺传送走了,然后那用来抓捕她的法器就抓了个空!” “被传送走之前,她还笑了一下,把抓她的守卫气了个够呛,”侍从们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如今谢家族老们都在找她呢,还发了悬赏令,向各个世家也借了人,要抓她。” 谢承瑾此刻若是没昏迷,必定也是要被派出去抓人的, 他们这些做侍从的也得跟着。 如今是因为谢承瑾还昏迷着,所以他们也才一同留在这里。 他们同医师说着话,说话间并未收声,因此也没人注意到,床上的男人像是听见了他们的话,若有所觉一般,眼睫颤动起来。 而此时, 医师的注意力也挪开,忍不住问:“这……那抓到了吗?” 有个侍从摇头: “尚未。如今她已不在谢家,也不知道用那传送阵传送去了哪里。不提别的,只说公子的事,如今要取她的血也有些难度。 “不过,族老们已经找到她的命碟了。先前她要与李剑尊定亲,但最终没定,命碟也一并带回来了。拿着她的命碟,倒是能感应到她的位置,族老们准备试着用命碟将她引回来。” 世家大族中,每人都有自己的命碟。 命碟与体内的魂魄相连,拿着命碟,就能感应命主的位置。 除此之外,若用一些法术,也能束缚住命主的魂魄,强迫命主做不愿做之事,要以此逼她回来,也是能做到的。 那侍从叹了声:“也不知道能不能抓回来呢。”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然而也就在这时,听见身后传来一问:“族老们如今在哪?” 声音冰冷,语气平静,只是有些哑,听起来便有些虚弱。 是谢承瑾醒了。 侍从迅速回头,就见到男人撑着床沿坐了起来。 连带着医师也吓了一跳—— 怎么突然就醒了? 他刚才探他脉象,总觉得他还要再晕上个十天半个月来着! * 谢延玉平日里看起来低眉顺眼,倒也还算听话。 将她接回谢家以后,族老们就很少再注意到她了,谁也没想到她胆子能这么大,竟然直接将折灵尺拿走了。 按照谢家的家规,谁不经允许私自动用折灵尺,基本要被罚掉半条命去! 族老们聚在祠堂中,至今还觉得不可思议。 众人拿着她的命碟,请出宗谱,开始动用法术,不多时,源源不断的灵力就涌入她的命碟,致使她的命碟整个都泛起白光来—— 也就是这时候。 祠堂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族老们往外看去,就见到谢承瑾带着几个侍从过来了。 谢承瑾仪态好,他走路时没有声音,不过此时走得似乎有些快;倒是他身后的侍从们,光听他们的脚步声,就能听出来步伐有些急。 再看谢承瑾的面色。 他面色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倒是周身散发出一点若有若无的压迫感来。 不过即便如此,也难掩他眉间病容。 也不知道他病得那样厉害,已经到了昏迷不醒,医师都觉得棘手的程度了,怎么在这个关头突然醒了。 但醒了更好。 族谱之上,谢延玉的名位在谢承瑾下面,与他是同一支的直系。 若要借着宗谱与命碟,操控她的魂魄,逼她回来,也要由谢承瑾这位兄长来做才更加名正言顺。 因此这时候,见他走进祠堂,便有族老说话了: “你来得正好!看你那位妹妹干的好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敢偷折灵尺! “你便拿宗谱与她的命碟,将她逼回来,告诉她倘若她自己带着折灵尺回来,还能留下一命。” 话音刚落。 谢承瑾便感觉到掌心一凉。 是族老将谢延玉的命碟塞进了她手里,而一道法术过去,宗谱便悬浮在了半空中,一个个名字从上往下,谢承瑾站在这,微微抬头,就能看见谢延玉的名字在他的名字之下,正亮着血色的光。 手里的命碟,也从亮着白光,变为亮着红光, 这代表着族老们刚才所用的法术已经生效,他此刻可以直接感应到她的位置,只要闭上眼,脑中就可以浮现出她那里的画面,甚至在心念中与她对话,就像传音入密一样;也可以用一些法术,令她痛苦,令她不得不回来。 命碟开始发热。 好像他捏着她的灵魂。 谢承瑾愣了下,闭上眼。 随后。 他看见谢延玉那边的情景。 第154章 他是…… 谁? 谢延玉正在一辆马车上。 即使用了传送阵, 但这类阵法效用有限,无法将她传送太远。 所以当时,她掐着距离,将自己传送到了城郊。 贺兰危备了马车在城郊等她, 李珣也一同接应, 等她传送到城郊, 便直接上了马车。 如今马车往贺兰家的方向驶去。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21节 因为用了缩地术,所以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快。 眼下已经快到贺兰家的地界了。 但谢延玉却无暇顾及这些。 她身体十分不适,有一种灵魂被牵扯的感觉—— 这是一种很痛苦的感觉,好像四肢都被钉上了, 连挪动一下手臂都很困难。 似乎有一道灵力, 隔着空间束缚住她, 让她感觉像被闷在了一只大大的茧里,连呼吸都困难,有一种无法发泄的闷热感, 身体在不停地出汗,衣服都变得有点潮湿。 她连坐都坐不稳了。 因此, 贺兰危刚才就将她抱起来,按坐在了自己腿上, 他将手按在她肩上,给她输灵力:“感觉好些了吗?” 谢延玉没说话。 太难受了,所以她不想说话, 只有头微微低下来, 抵在他肩上,呼吸很急促。 贺兰危便不再问,多给她输了一些灵力。 李珣在旁边看着。 看见她汗如雨下,一刻不停地流汗, 越看越烦躁。 随后,他干脆拿了个折扇出来,坐到旁边,开始给她打扇子。 一边打扇子,一边丢了张帕子给贺兰危,他语气很不耐烦地:“看不见她一直在出汗吗,手摆在那干什么的,不知道帮她擦一擦汗?湿了吧唧的她能感觉好吗?” 贺兰危一顿。 眼睛看不见,用着明心符,也只能看见李珣的轮廓。 他往旁边偏了偏头,慢条斯理:“她现在这样,主要是因为谁?” 谁都知道,她现在这样难受,是因为她的命碟在谢家人手中。 她拿走了折灵尺,谢家人肯定会想方设法抓她回去,除了找其他世家援助之外,还会试着用命碟操控她。谢延玉早些时候就想到这一点,所以让李珣想办法,去把谢家的宗谱找出来,把她的名字从上面消除—— 若不想被谢家人操控,必须将名字从宗谱上消除。 谢家人此刻虽在用命碟操控她,但命碟也只是一个盛放她气息的容器。能用命碟操控她,也是因为她有一缕精魄在谢家宗谱中,而命碟所关联到的那部分魂魄,正是她被钉入谢家宗谱上、留在谢家的那一点精魄。 即使将那命碟拿来、将那命碟毁掉,也是无用的。 她的名字在宗谱上,谢家人随时能再做一个新的命碟出来,该操控她还是继续操控她。 只有找到宗谱,将她的名字抹除才有用。 但谢家的宗谱并不好找。 谢延玉也并不知道东西究竟在哪里,她只在几次祭祖的时候,见族中长老请过宗谱,好像要元婴期以上的修士用法术才能请出来,她修为没有元婴,于是叫李珣去试、去找。 但直到她拿到折灵尺,李珣也没找到东西。 这时候, 贺兰危慢条斯理评价了一句:“这样一件小事你都办不到。这般废物,我让你上车便很不错了。” 他语气很温和,说的话却不怎么好听,但看着谢延玉痛苦的模样,最终还是将李珣丢过来的帕子拿起来,给她擦了擦汗。 富丽堂皇的马车上。 一个人在给谢延玉擦汗、输灵力; 另一个人坐在旁边,一边帮她打扇子,一边倒了冷茶,往她嘴里喂。 贺兰危又指手画脚起来:“茶里加盐了么,她喜欢喝加过盐的。” 这是从沈琅那得知的。 他还没实践过,不过不妨碍他这时候说给李珣听,显得好像和她特别亲密,特别了解她的喜好。 李珣面色阴沉,冷笑着:“用不着你说,我与她年少相识,最是了解她,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 贺兰危没说话了。 两个人脸色都并不好看,和要杀了对方一样。 但动作却配合得意外地默契。 李珣黑着脸将茶水喂给谢延玉。 贺兰危阴着脸,拿着帕子帮她擦嘴。 谢延玉身上已经难受到了极点。 她对抗着体内那种被拉扯被束缚的感觉,但也注意到到贺兰危与李珣为她做的事情。 她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李珣与贺兰危在一起,又会闹起来。 让她本来就疼的脑袋更疼。 毕竟是两个恨不得互相弄死对方的人。 先前几次见面,不是把对方按在地上扯头发扇脸,就是把对方打得遍体鳞伤卖进伎馆,她最初没想过李珣会做这样的事,和沈琅一起把人卖了,多跌份,但后来也渐渐回过味来了,即使李珣不说,她也能猜出来。 但这时候。 气氛这样剑拔弩张,他们竟第一次没打起来,而是很和平地一起坐在这。 仅仅是互相呛了两声,很快又收了声,和谐得令人惊讶。 谢延玉就着李珣的手,又抿了一口茶, 她刚要说话。 但也就是这一刻,她感觉到一种被看着的感觉。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她闭上眼,然后就听见脑内传来谢承瑾的声音:“不愿意回来?” 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醒来了。 但此刻,一定是他拿着她的命碟,在和她说话。 问她这么一句,就好像在问她的意愿一样。 可是他都拿着她的命碟了,难道不是谢家族老要他将她逼回来吗? 谢延玉头疼得要命,在心里回应他:“嗯。” 她说:“我要用折灵尺,这一次用完,这宝物也废了。我不会回来了。” 话音落下。 她又听见谢承瑾道:“族老们将你的命碟交予我,请了宗谱,要让你回来。” 即使闭着眼睛,但她也看不见谢承瑾的模样。 她的眼前是一片黑,脑中也一片黑,没有任何画面。 对方的语气很平淡,一如既往,她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什么样的表情,大概也是与从前一样,面无表情。 但她知道,因为手上有她的命碟,所以谢承瑾能看得见她。 能看见她此刻痛苦的模样。 从决定自己去拿折灵尺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会有现在的情况,她对此的解决方法也并不完美,甚至有赌的成分,就是让李珣去找宗谱。 她以前并不会这样。 若要从前的她来评判,她会觉得她现在的做法冲动且鲁莽,而从前的她,会在心中反复计划,直到计划万无一失的时候,再去执行。 但如今她连死都不怕了,怕什么莽撞呢? 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等到折灵尺再被定住,她还不知道要等多久、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再拿到它。 她就只有四年。 长也不长。 一千多个日夜,变数很多,永远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能抓住的每一个瞬间都宝贵。 此刻她手中的筹码不多,连命碟都在谢承瑾手中。 她没事先构想过要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 “那你试试罢。 “看你能不能逼我回来,看我能不能摆脱这控制。” * 是很意料之中的答案。 谢承瑾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因为他知道,她从来不是那么简单会屈服的人。 他捏着传讯符,眼梢抬了下。 他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看着有些愉悦的模样,像一个很淡的笑。 哪怕是很细微的表情,在他脸上也显得生动起来。 周围族老们听不见她与谢延玉之间的交谈,见他这样,面面相觑—— 他笑什么? “是不是她害怕了,准备要回来了?” ——也是。 害怕也能理解,毕竟只是一个养女,并非什么大能,又如何能跑得脱呢? 求饶才是常态,才是正常的。 有族老笑道:“是了。拿折灵尺的时候怕不是没想到,她名字还在宗谱上,命碟在我们手中。要跑?哪里那么容易……” 然而这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22节 就听见谢承瑾道:“不是。她不准备回来了。” 话音落下, 族老余下的话就卡在喉咙口,刚才还信誓旦旦说她怕了,这时候像突然被扇了一巴掌:“这有何好笑?还不让这个逆女回来!” 能听出这族老有点恼羞成怒了。 谢延玉与谢承瑾虽在心念中交流,但她并不是只能听见谢承瑾给她传音时发出的声音,他那边所有的声音她都能听见。她喘不上气来,却觉得很很愉悦,特别的愉悦。 于是她费力扯了扯唇。 随后, 她喘息一声,捏着折灵尺,想着要不要现在就试着做些什么。将折灵尺搭配玉牌一起用了,现在就将系统从她魂魄离剜出来,或是将她自己的魂魄剜走一些,与宗谱上的那一点精魄彻底切割,让谢家人无法再逼她。 她想到这里,卯足力气抬了抬手,想要去扯一下李珣的衣袖,叫他把玉牌给她。 但也就在这时, 她突然听见那一边,谢家的族老又说—— “小瑾,偷盗损毁家中宝物之人要如何处置,你难道不清楚吗? “当年你自己就受过这般惩处,如今要如何逼迫她回来,你心中应该清楚。还愣着做什么?” ……谢承瑾受过这般惩处? 哪般? 他偷盗过谢家的宝物?还是损毁过? 谢延玉顿了下,想到谢承瑾的模样,并不觉得他这样循规蹈矩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突然间,她想起来—— 在上清仙宫的时候,她叫谢承瑾帮她拿折灵尺,谢承瑾当时只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她当时还觉得有些奇怪,连同系统也觉得奇怪,不符合他的性格。 但当时,她并没有深究。 但如今…… 她却突然觉得当时她的言行,有迹可循。 她思绪飘了下,开始回忆那一天,与此同时,又听见谢承瑾那边传来一些声音。 不是谢承瑾的声音。 而是族老们的声音。 大约是因为谢承瑾长久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刚才在心念中与谢延玉说的那些话,说族老们要他拿着命牌,要让她回去,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在平静地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实际上,他之后的言语与行为,似乎都没有要遵从族老们的吩咐的意思。 谢延玉感到一点茫然。 而族老们有些生气了。 有人道:“好!你忘了,我就提醒你!当年有邪魔盗走一件至宝,你奉命去追,却为救个凡人小孩捏碎了那宝物,回来后,家主要你供出那孩子的下落,把她抓回来炼成法器补缺口,你死活不说,结局就是你爹娘丢去两条命!如今是同样的事情,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吗?你……” 后面的话谢延玉有点听不清了, 她想起很久以前那座破庙—— 少年人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笑着说:“行了,我自己捏碎的东西,我自己选择的救你,后果当然由我自己承担。安心吧。我就是挨罚了,也不会找你要钱。” 然后许多天后。 对方将手心割破,凑到她的唇边:“喝吧,喝吧。不知道还要在这被困几天,我连条消息都传不出去。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了,你可别现在渴死了。” 她嘴中好像再次尝到血液腥甜的味道, 脑中好像被雷电滚过,所有思绪都被炸开,连耳边都跟着轰鸣! 第155章 想做什么 就去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才在心念中, 问谢承瑾:“你是——” 你是……你是…… 她说不出来了!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她该怎么称呼当年的他?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一个人,如何会变成谢承瑾如今这般冷漠循规蹈矩的模样? 她该问吗?她该疑惑吗?她该惊讶吗? 不…… 她断断续续,听见族老们在那边说话, 即使耳畔轰鸣, 只能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因此她已经知道答案。 他当年回去后,的确自己负起了责任,如同他所和她说的那样,捏碎家里的宝物是他自己的决定, 之后的事情就与她无关了。 所以, 她甚至不知道那一年还有谢家人来找过她, 试图将她抓走,炼制成法器用来补缺。 他的父母,便也是因为此事没的。他身上常年折磨他的余毒, 也是这样来的?手心里的伤口,从放血喂给她的那一刻, 就再也没有愈合过! 谢延玉头皮炸开,她思绪开始模糊、混乱, 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贺兰危感觉到她开始发抖了, 他与李珣面面相觑,已经不知道她是热还是冷, 半晌后, 扇子停了,贺兰危给她披了一件衣服。 但谢延玉抖得更厉害了, 她反反复复,在心念中重复:“你、你……你……” 她想说些什么, 但她不知道说什么, 而那一边,谢承瑾也暂时没再回应她的话。 因为她听见, 他沉默了很久,等到族老们将话说完后,才淡淡开口—— “正因为是同样的事,所以这次,我想试试不同的做法。” 话音一落。 祠堂中鸦雀无声。 好像一记重锤落下,将族老们都砸晕了,还以为是幻听了:“什么?” 谢承瑾没再说话。 他将视线从族老们身上收回,稍微抬头,又一次看向面前的宗谱,视线落在了他与谢延玉的名字上。 上一世,与妖族开战后,他便时常在想这个问题。 谢延玉投奔了妖族,当了妖族的谋士,协助妖尊盗走了折灵尺,留言四起,但那时候,两族交战正酣,已再没有一个世家敢站出来讨伐谢家,甚至因为谢家的实力太强,世家们甚至对谢家多有讨好。 那时候,甚至有人上书给谢承瑾,言语间尽是谄媚。 说要替他除去那位背叛家族的继妹。 他当时是什么感受来着? 隔了两世,他依然记得那时候的感受,是荒谬,是滑稽。 这么多年,他刻意回避着当年的事,他想了无数次,他应该恨谁,最后他想,或许他应该恨自己。为什么如此作想呢?因为他在这件事中,找不到别人的错处了,他不知道该恨谁,可这腔恨意无法消弭,最终只能投射回他自己身上。 可他从未有一天觉得自己真正有错。 救人能有什么错? 屈服了,决定自己去填那封印,又能有什么错?他手中无权,即使反抗也难有胜算,难不成还要去反抗谢家,反抗围剿谢家的那些氏族吗? 可是—— 谢延玉没有胜算,为什么她不懂得跪下,不懂得屈服? 她难道比他要有权有势吗?为什么她偏偏不跪,偏偏能找到一条新的路! 她没有跪下去,可他偏偏跪下去, 她试过了,可他甚至没有试过,他是一个没有反抗过的懦夫,当年之事,如何不该恨他自己? 重来一遍,同样的事情,他难道还要做一样的选择吗? 他凭什么不可以,也同她一样试一试。 谢承瑾抬起手。 指尖触碰到宗谱上谢延玉的名,若有若无感觉到一点温度, 下一秒,他指尖迸发出一点灵力,不知道用了个什么法术,开始将她的名字抹去—— 也就是这一瞬, 族老们即刻反应过来,扑上来要阻止他! 一时间,一阵兵荒马乱。 谢延玉看不见他们那边的画面,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族老们惊怒的声音,他们叫谢承瑾的名字,说他反了天了,还有人在说拦住他! 各种声音嘈杂不休。 谢延玉顿了下,还没理清头绪。 但下一秒, 便于心念中听见谢承瑾痛苦的闷哼声,但这人语调却罕有地轻松,不知道那边已经这么乱了,他怎么还能抽出空来和她说话:“我没有要逼你回来。” 谢承瑾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先前在船上,他想亲吻她的手,在马车上,他更过分一些,想要亲吻她,不光是手,他想亲吻每一处; 再将时间往前推,他不希望她与旁人定亲,他不想她去上清仙宫,他想要她留在他身边,用视线将她围得密不透风,时刻盯着她,将她置放于眼皮子底下,要监控她的一举一动—— 他无法欺骗自己。 有许多瞬间,他想把她锁起来,关起来,这不是兄妹之情。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23节 如果能折断风筝的骨架、雀鸟的翅膀,她就永远飞不出他的身边,永远困在牢笼,但风筝本身就不该被绳子牵制,雀鸟本身属于天空,不会熄灭的火就应该继续燃烧。 所以他捏紧了她的命碟,将她的名字从宗谱上划掉的那一刻, 他陡然用力,将命碟捏得稀碎,好像在同当年那个小姑娘说:“你曾叫我一声哥哥,不过,哥哥是懦夫,当年许多事情没有试过,所以你从来无需感到愧疚。如今想做什么,你就去做。” 穿插着他的话, 谢延玉听见更剧烈的怒骂声,还有玉石的碎裂声, 但下一秒,好像所有的声音都重重按下休止符! 那些声音全部远去,脑中陷入安静,谢家的声音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嘈杂声消失,好像有什么东西挣脱束缚,飘回来—— 那一点精魂回到身体。 车帘半开着,回过头,还可以看到天都的方向, 谢延玉看不见那边的场景,也听不见声音。 但她知道。 从此她不再是谢家人了。 * 下午的时候,谢延玉到了贺兰家。 前世今生,她这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贺兰家规矩不如谢家那么多,相比起谢家的低调,贺兰家也更加奢靡一些,府中三步一园林,五步一楼台,连一座歇脚的亭子,上面都堆着琉璃瓦片。 这里除了贺兰危和贺兰明辞,还有几位辈分高的族老们,就没有别的主子了。 但贺兰明辞前一阵子莫名生了重病,如今已经起不来床了,贺兰危趁这个档口拿到了实权,根本不把族老们放在眼里,族老们也无可奈何,所以他算如今贺兰家唯一的主子。 所行所到之处,但凡见到人,就全是下人。 奴仆成群,几乎是无微不至地伺候主子,贺兰危下了马车,刚进府没走几步,前面就有一队侍从抬着几架步辇过来:“公子,可要属下们抬您与两位贵客去住处?” 贺兰危偏头,似乎在询问谢延玉的意思。 谢延玉是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的,怎么走几步路还要乘步辇? 她安静了片刻,觉得李珣会喜欢。 于是转头看了李珣一眼。 就见到他和府中主人一般,很不客气地坐上去。 下一秒,李珣手往下一捞,又拽住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捞上去和他同坐,然后懒散吩咐:“抬吧,抬慢一些,我老婆身体不舒服,走不了远路。” 谢延玉:“……” 谢延玉最终没什么反应,倒是贺兰危冷笑了一声,一个吃软饭的,到底是怎么有脸在这里指手画脚的?作威作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地方是李府,不是贺兰府。 他有点想把李珣扯下来,但看见谢延玉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想起刚才马车上她的样子,难受得像要散架了一样。最终还是没有把人扯下来,吩咐侍从们抬着人走了。 贺兰府很大,建得比谢府还要大很多,从外宅到内宅,还要路过几个大大的园林,甚至还有马场、校场、湖泊,若是乘马车进来,从外宅到内宅,恐怕也要行驶一盏茶的时间。 如果步行,怕真的会有些累。 抬步辇到内宅,大约花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不用走路,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马车上太难受,她还没缓过劲来,晃晃悠悠的,感觉头很晕,有些犯恶心。 等到了住处。 谢延玉才感觉到舒服了一些。 贺兰危将她的住处安排在了他院子旁边,把李珣的住处安排得很远,但两人谁也没回自己那,又挤在她这里。 贺兰危找了点事做,帮她收拾床褥,贤惠到有些反常了,李珣觉得这作风看起来像沈琅,看着碍眼,把这人卖进勾栏一回,学了满身勾栏作派,还学了一副贤夫的样子,当初就应该听沈琅的,天云秘境里把他杀了。 李珣心里烦躁, 看着贺兰危动作,又觉得自己游手好闲站在旁边,显得自己连贺兰危一个瞎子都不如—— 但贺兰危把活都干了,他还能干什么?铺完床又去给她煮茶,周围奴仆成群,他非要在她面前亲手煮,惺惺作态的,没苦硬吃。 李珣没事干,干脆不和他攀比了, 他往青青身边一坐,端着大爷架子,把贺兰危递过来的茶一口闷了, 然后转头看谢延玉。 谢延玉正想事情呢。 见到李珣侧目看她,有些疑惑:“怎么……”了? 一个“了”字还没说出口, 下一秒,李珣就掐着她下巴,吻落下来, 当着贺兰危的面,亲了她一口,渡了一小口茶水给她:“喝茶,怕你累。什么茶能让你亲自动嘴?我喂你。” 贺兰危脸色一瞬间都黑了,麻木地看着面前两人, 即使只能看见模糊轮廓,但也足够他看见,谢延玉根本没推开李珣, 李珣比她高大不少,这时候却抱着她,对着她笑,又在她唇间蹭了下,很是骄纵的模样,又轻轻咬了几下她的唇,才回过头看他,凉凉道:“多谢贺兰公子,你对我老婆真好。” 贺兰危脸色都有点发灰了。 又有些执拗地“看”着谢延玉。 但谢延玉没在看他。 她还在想谢承瑾的事,花了一些时间,才将这件事消化下来,于她来说,不管他是当年那个人,还是他最后把她的名字从宗谱上划去了,都让她感到意外,有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以至于她心绪复杂得很,一直在这件事上绕来绕去。 想起前一阵子系统和她说的话, 她问:你之前说,前世,谢承瑾还是被余毒折磨死了? 系统:【是啊。】 谢延玉:我将根骨剖出来,那件法器不是留给他了吗? 系统:【他没用。】 谢延玉这就不是很理解了。 不过她永远也不可能真的完全理解旁人的想法,所以她也没再追问系统这件事, 她将折灵尺拿出来,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办正事为好—— 将折灵尺的力量全部注入玉牌中,就能令玉牌生效,她不用它重塑灵根,而是要试着将系统引出来。 于是她就转过头,想找李珣要玉牌,扯了下李珣的衣袖。 也就是这时候,她发现贺兰危正“看”着她。 她顿了下:“怎么了?” 贺兰危深吸一口气。 她抓着李珣袖子的手太碍眼,他想要把她的手给拽下来,忍住这种冲动,他淡淡道:“刚才的茶。觉得怎么样,好喝吗?我还未曾给旁人煮过。” 谢延玉点头。 贺兰危心中这才舒服一点,捏了捏茶盏,准备给她再煮一些, 但下一秒,就听见她道:“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有话想单独与李珣说。” ——从她进院子,他就在帮她铺床煮茶,忙前忙后,就算是沈琅做这些,她都会夸奖两句;可是刚才李珣跟着进来,就坐在她旁边装大爷,什么都没做,游手好闲的,可现在她却无视他的讨好,留下李珣,要他出去! 贺兰危喉口一甜,差点气笑了,刚要说话,却又对上她的目光, 目光有些警惕,像是怕他又要发疯,但随即像是想到什么,有些淡淡的讥诮—— 那口气一下便被堵在喉咙口,发不出来压不下去。 蓦地一下,他想起曾经很多时候,他也是这样对待她的,扔掉她送他的吃食,高高在上地无视她的讨好,她煮茶给他,他便无视她的辛苦一般,慢条斯理叫她先回去;怎么位置对调,他就受不了了? 第156章 你可以把我当成他 像不像? 贺兰危走后, 屋子里安静下来。 谢延玉捏着折灵尺,找李珣要来了玉牌—— 先前在上清仙宫的百年秘境里,李珣找到了玉牌的启用之法。 但这用法记录在竹简上,来自百年前, 上面的字都是些难以辨认的古老文字, 她与李珣谁也看不懂。因此, 从秘境出来后,谢延玉还找了一些古籍出来,等着李珣将上面的文字翻译出来。 最开始,李珣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 速度很慢。 谢延玉还以为他要将竹简上的内容都翻译出来, 需要花个十天半月。 但当天下午, 李珣就突然就知道竹简上写得都是些什么了。 很不符合常理。 其实现在想一想,李珣应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恢复前世记忆的。 然后他便将启用玉牌的步骤全部告知了她。 眼下, 她拿着玉牌, 将折灵尺中的灵力全数注入玉牌。 李珣辅助着她,一起让玉牌生了效。 玉牌看起来就是一块玉做的牌子, 它甚至没有一个名字,因为是李家的宝物, 当年到天剑宗手中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名字了,若随意乱起个名字,倒有不尊重之嫌, 但没有名字, 又不知道要如何称呼这样至宝。 到最后,干脆称呼它本身,它是一块玉做的牌子,所有人便叫它玉牌。 但如今, 生效后, 它却从一块玉牌,渐渐变成一团很飘渺的烟雾,连实体都没有了, 谢延玉伸出手去,却触碰不到任何东西,只能用眼睛看见自己把手伸入了雾中,若是闭着眼,恐怕还以为自己只是在触碰一团空气。 系统见她这样,忍不住说:【你要重塑灵根?】 谢延玉不置可否:嗯? 系统说:【你最开始要玉牌和折灵尺,不就是为了重塑灵根吗?之前你不相信我,还想找一个备选方案。但现在,所有的事情我都和你坦白了,你确定你还要重塑灵根?】 谢延玉倒也没否认系统的话。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24节 她有预感,这是她最后一次和系统对话了,其实和它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但到底是最后一次。 谢延玉想了想,问了句不相干的:你想让这个世界一直运行下去,为什么? 系统理所当然道:【还能为什么?如果这个世界毁灭了,主神不给我能量,我也会一起消失啊。】 它像是很疑惑:【你自己也不想死,不想消失;不想消失还需要理由吗?】 谢延玉应了一声:嗯,想活着不需要理由。 系统:【这不就是了,你自己也清楚,为什么问我呢?】 谢延玉便没有再继续问。 她安静下来,手触碰着那一团烟雾,开始试图把系统往外引。 太安静了。 系统感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 于是它又絮絮叨叨地出声:【所以你现在还做这些有什么必要呢?你重塑灵根,再修行,你知道到成仙需要花多少时间吗?难道你还不信我吗?】 谢延玉:信。 系统:【那你这不就是没苦硬吃?你信我,你就知道我没坑害你,要你走剧情对你也没害处。反正你都要走剧情的,你非要花时间搞这些有的没的,到时候还是会觉得走剧情最快。何必多此一举?】 谢延玉安静了片刻。 系统又想说什么,她越安静,它越感觉到不安, 然而还没想好接下来要说什么话,紧接着,就陡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拉力—— 有一股力量在把它从她身体里往外扯! 它突然感觉到不妙,将视角切出去,随后就看见谢延玉正在用咒术。而下一秒,就听见她说:但是现在,我更想要自由。 所以。 她没有在重塑根骨。 她在用新学来的法术,试着将它从她魂魄中分离出来,当作筏子,去找到这世界与主神之间连接的枢纽。 这些话没说出来。 但系统已经明白过来,它大为惊诧,一时间所有代码都开始乱蹦—— 这人疯了!为什么?——宁愿死了也要反抗一下吗?! 然而没等话骂出来。 下一秒。 它眼前一黑,好像陷入宕机的状态。 * 引魂的法术是从沈琅那里学来的。 那天下午,她去了沈琅的私宅,在书房里看了很久的书。 除了学到了要如何将系统从她魂魄中引出,还学到了将系统引出后,要如何控制它。 将它引出来的过程并不痛苦,她甚至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引出来后,系统进入了前面那团雾气中,渐渐的,雾气开始生出形状,变成一个类似于人偶的形状,里面似乎有灵力撞来撞去,应该是系统在里面,想要挣脱。 谢延玉快速地在上面画了几道符咒, 然后按照在书上看来的方法,试着控制它。 最开始几次失败了,但多试了几次后,就成功了。 她控制着它去找它自己力量的来源,顺便在它身上放了个追踪的咒术,这样,等它找到了那个枢纽,她就会知道位置。 这可能会花一些时间。 谢延玉将人形的烟雾放出府去,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等。 回府的时候,谢延玉找来下人,问了一下谢家的情况。 她有时候觉得,因果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她从来没有想过,谢承瑾就是当年那个人,救过她的命,在庙里发高烧的日子,她靠着喝他的血活下来,后来她与他谁也没认出谁,她认为是等价交换,放血给他,换来一个谢家小姐的身份,但其实她在偿许多许多年前的那份情。 她并不觉得她亏欠他什么,但若说他亏欠了她什么,她也不觉得。 可若说互不相欠,她又觉得不对。 好像有一根线,从她与他相见的最开始,一点点缠绕,越来越乱,扯也扯不清,即使从谁的立场来说都不算亏欠对方,但这根线始终没有断开。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谢延玉从前嫉妒他,厌烦他,但此刻,所有的东西纠拧成一股乱麻,最后一刻,他成全了她,她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但希望他能好。但谢家人怎么会善罢甘休? 她问起下人谢家的事, 第一次问,下人说没有任何消息; 过了几天,第二次问,下人说谢家请各大世家帮忙寻找她的下落,帮助他们找到折灵尺,贺兰危直接将谢家发来的求助书撕了; 又过了几天,第三次问,下人说谢家内乱起来了,还牵扯到天都周围的几个世家。 谢延玉就多问了一句:“是谢承瑾要夺权?” 贺兰危坐在旁边。 他偏了偏头,“看”了那下人一眼,下人原本想回答得更详细一些,但这时候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然后贺兰危才慢条斯理问她:“你挺在意他的?” 谢延玉:“……” 谢延玉没出声呢, 旁边,李珣就酸溜溜道:“怎么不在意啊?当然在意了,半个月问了三次,啧啧,青青,不如你说说看啊,他干什么了,让你这么放不下啊~” 十分阴阳怪气的语气。 这些天, 她在哪里,贺兰危就在哪里,李珣也跟到哪里。 最开始,不在她面前的时候,这两个人还会打架,暴打对方,要么按着脸打,要么往胳膊腿上招呼,只要把对方打得行动不能自理,或者打得鼻青脸肿有点毁容的意思,第二天,对方就不会再出现在她身边。 但修士的身体恢复得太快了。 打也打不死,也没法真的打残,也没法真的把对方弄毁容, 很多时候,两败俱伤,第二天谁也没法去找她,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谁都捞不到好处,最后两个人干脆不打了。 好处是安静了。 坏处是,两个人凑在一起,有点吵。 平时倒还好,谢延玉看书的时候,这两个人互相呛声,李珣骂贺兰危眼睛看不见的死残废,贺兰危骂李珣缺了根手指的死残废,李珣骂贺兰危倒贴货,贺兰危骂李珣在贺兰家吃软饭,李珣说我老婆让我吃软饭,怎么了? 贺兰危也不敢要他滚。 他不想看见李珣带着谢延玉滚了,滚了就不会回来了。 但她一提起谢承瑾的时候,这两个人就不互相呛了,一唱一和起来,谢承瑾人不在,但这两个人还要踩他两脚,说谢承瑾死病秧子,短命鬼,绷着个脸每天和哑巴一样。 谢延玉很认同,谢承瑾确实是这样的。 但他们太吵了,说起来就没完,谢延玉最初认同完以后,还是觉得头快炸了。 她放下了手里的书。 紧接着李珣就凑过来,缠住她:“你说啊,他哪里好,啊?他有我了解你吗?你说说看啊,说啊,哪里比我好?你念念不忘问了好几次,怎么现在我问你你就不说话啦?他一个死人脸,每天跟个哑巴一样,有我会说话吗?” 没有的。 谢延玉在心里回答,李珣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时候,和一百只鹦鹉一起说话一样,从来都是这样,念得她头好痛。 而且她对谢承瑾只是很单纯地关心,希望他能过得好一些,不像李珣想的这样,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听见李珣问这一堆,刚想让他闭嘴,但李珣嘴巴飞快,说个不停,抢在她开口前继续说:“还是他一个病秧子比我健壮?身体比我漂亮?” 他脸都不要了,他一直都不要脸, 话说到这里,又拉着谢延玉的手,开始触碰他的身体:“你摸摸啊,嗯?说啊,谁漂亮?” 谢延玉手指尖都发烫。 被强拉着触碰过他劲瘦的腰,还有肌理分明的饱满胸膛,她硬着头皮说:“……你。你比他漂亮。” 已经是相当不错的评价了。 贺兰危在旁边,脸色阴沉地听着,李珣的话太密了,一口气能说好几句,几个时辰不停,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他甚至插不上话,谢延玉的注意力全都在李珣身上。 但李珣还是不高兴:“什么叫我比他漂亮啊?你还真的摸过他是吗?” 谢延玉忍无可忍了。 直接把人推开,书往桌上一扔,转身走了。 夜里的时候。 谢延玉点着灯看书。 等着系统找到枢纽的这段时间,她并没有荒废,折灵尺与玉牌都已经被使用,她无法再给自己塑造新的灵根,所以她近来一直在看书,想找找有没有方法,能够就这样继续修行。 看到子时,她感觉到困。 于是她将书放下,吹熄灯火,准备睡觉;但吹到最后一盏灯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不知道这么晚了,谁过来找她。 屋子里灯光昏暗,她走过去将门打开,下一秒,愣了一下—— 门外的人黑衣黑袍,腰封束得工整,头发一丝不苟。 很沉闷,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是谢承瑾的打扮。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25节 谢延玉乍一看,愣了下:“兄……”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再仔细一看,看清了对方的脸。 很漂亮的长相,白玉无瑕,每一处五官都正正好,比谢承瑾那张脸要柔和,又比李珣那副秾艳的面容要内敛,唯独鼻尖一点小痣—— 等一下。 鼻尖的小痣被他用脂粉遮盖住了。 没了这么明显的一个特征,所以乍一看,只看形貌气质,她才会将他看成谢承瑾。 但这人是贺兰危。 谢延玉愣了下:“你干什么?” 贺兰危便关上了门。 他俯身凑过来,手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道:“你不是在意谢承瑾吗?” 谢延玉:? 谢延玉觉得,说在意这个词,没那么贴切。 但眼前这一切太过奇怪,以至于她没有反驳他。 然后就听见贺兰危道:“我同李珣不同,他气你摸过谢承瑾,非要同谢承瑾攀比。而我与谢兄,家中是为世交,虽关系没那么亲厚,但也是时常见面相处的,我知晓他的习惯,说话的语气,与他身形也很像。” 人的底线好像是一步一步倒退的。 他发觉在她面前放低身段,并没有那么难,如同一个伎子一样蛊惑她,也没有那么难。 想要知道她前世被冷待时的想法,所以给她端茶送水,模仿沈琅做的一切;这些渐渐也变得没那么难,哪怕被她无视,如今他也能很好地接受。 他以为自己会很讨厌扮作别人的模样。 至少,他不能一点底线都没有。 但等他真的换上黑色的衣袍,做出这样刻板一丝不苟的打扮,看着镜子里那个有些像谢承瑾的人时,他却一边排斥,一边欣喜,一边期待,他不像李珣那么会吸引她的注意力,但如今机会不是来了吗? 他甚至没有关灯。 手臂一紧,将她抱上床榻,讨好一般吻住她的耳廓:“要不要双修,你单方面采补我也可以。你既在意他,也可以把我当成他。像不像?” 第157章 算了 别说 谢延玉对谢承瑾没什么非分之想。 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屋子里灯没关, 身边的人亲吻着她,因为太知道怎么让她愉悦,所以吻落下的时候,她脑子还是懵了一下。是眼角余光瞥见他身上深黑的衣袍, 她才陡然清醒过来。 这一身刻板矜贵的打扮, 她越看越感到不自在, 于是伸手就想把他推开—— 然而手刚碰到他胸膛的时候, 又摸到他衣服下面,好像穿戴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也是层层叠叠的、细细的链条的触感。 但并不在腰上,而在胸膛。 不是腰链, 那是什么? 对方衣服规整地穿着, 外衣一层, 中衣两层,衣襟拉得十分严实,完全看不清他衣服下面究竟戴了什么, 只能隐隐约约从这个角度,看见衣襟深处有一点银色的流光, 好像链子是从脖颈处开始穿戴的。 她没忍住踹了他一下,他身体晃动得厉害, 还能听见一点小铃铛的清脆声响。 谢延玉脑子又一次懵住了, 手停在他胸膛上,也不知道是被他引导着, 还是她自己无意识的, 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略微粗暴地扯开了他的衣服。 衣袍因此凌乱不堪,露出大片胸膛。 能看见链子从脖颈,到胸膛, 上面坠着很小的铃铛,一层一层的,像一件什么都遮不住的衣服,或许称为胸链比较合适,唯一的作用就是在这样昏暗的灯火下熠熠生辉,将他身上的肌理分割得更漂亮,更有冲击力—— 谢延玉被晃得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就听见对方在她耳边道:“腰链你是不是看腻了?” 所以他才换了这个。 戴腰链的时候,看见的是劲瘦有力的腰。 戴这个的时候,看见的是宽阔的臂膀和胸膛,先前被他用夹子夹住的地方,这次被链条若隐若现挡着,反而让人有一种想要把链条扯开的冲动。 谢延玉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将视线挪开。 然而还不等别过头,对方似乎注意到了她在看哪里。 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颌,没让她把头别开,一根手指拨开她唇瓣,指尖按在她牙尖上,似乎在感知她牙尖的锋利程度,随后被链子挡住的地方被拨开,男人胸膛抵近,似乎很无奈:“想咬这里的话……也可以。” 谢延玉脑子里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她到最后也没推开他。 等到天都快亮了, 贺兰危帮她把屋子重新清理好,又回来抱她, 谢延玉看着他身上的咬痕和红痕,想装死,但对方凑在她耳边慢条斯理说:“你好像很喜欢这次戴的链子。” 谢延玉不太想承认,也不想看他身上她留下的那些痕迹。 但贺兰危很喜欢这些痕迹。 她用指甲抓他的时候,是刺痛的感觉,咬他拧他的时候是尖锐的痛,但这些感觉他都很喜欢,身上斑斑痕迹是她对他有渴求的证明,有时候,她会咬他的脖子,那些咬痕和抓痕,他向来都不会消除掉,一直都露在外面很大方地给旁人看。 他从来没在李珣皮肤上见过这些痕迹。 只有他有。 说明他比李珣,更令她失控,更令她满意。 今天她在他身上抓出的痕迹尤其的多,连脖子都被她咬出血了,中途塞得太满,她还扇了他一巴掌,脸上也有指甲印。 他指尖碰了碰脸上脖子上的伤口,蹭掉一点血迹,又和她道:“你喜欢这链子,好像比喜欢腰链还要喜欢。” 谢延玉不想回答他,她此刻希望自己是哑巴。 但她不哑,也没睡着,这时候不说话也不合适,最后她用被子把头蒙上,想到他的来意,硬邦邦道:“可是谢承瑾并不会戴这些。” 人闷在被子里,所以看不见贺兰危的神色, 刚才还温和含笑的表情一瞬间阴沉下来,又莫名显得有点委屈,瞎掉的眼睛本来就不够灵动,这时候含了一点泪。 所以她是在嫌弃他不够像谢承瑾? 贺兰危有些茫然,像被人兜头又甩了一耳光。 她的指甲印安静地躺在脸上,显得狼狈。 谢延玉只知道周围安静了一会。 迟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她才迟缓地想到他的脾性, 就算弯下身来,骨子里也依旧是很高傲的人,他确实愿意扮成谢承瑾过来,但她在事后说他不够像谢承瑾,估计他多少还是生气的,会有一种自尊被踩在脚底还被碾了两脚的感觉,气得不想再和她说话也是正常的。 多少应该解释两句的,不过她懒得说话了。 被子里太温暖,她迷迷糊糊的,都快要睡着了, 就在意识渐渐昏沉的时候,她听见身边的人说:“……那下次不戴这些,这样就像了。” * 因为谢延玉拿走了折灵尺,谢家族老们向其他的世家和宗门发了很多求援书,基本都是求助他们帮忙留意谢延玉的踪迹,若是遇见了,将人扭送回谢家,则有重谢。 即便贺兰危撕了谢家发来的求援书,但他也只是代表贺兰家的立场。 其余那些世家和宗门会如何反应,这便很难说了。 因此为了避免麻烦,这些时日,谢延玉都呆在府中,没怎么出门。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谢家内乱的原因, 又过了没几天,发出去的求援书全数作废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系统好像找到了枢纽所在之处。 它被谢延玉控制着,所以谢延玉感应到它一路上都去过哪些地方,走过哪些路线,眼下,它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再行进了,到了今天,好像有某种能量控制了它,以至于她无法感应到它了。 她几乎确定了,它已经找到枢纽。 因此她找来一张舆图,将它的路线画下来。 能看见系统先离开了贺兰氏的辖域,然后一路向南行,路过了几大仙宗,最后到了整片陆地最南边的沛都,但即使进入了沛都,它还在往南行。 如今它所在的位置,是一处舆图上根本没有标注过的地方。 谢延玉完全无从得知这是哪里。 她去问李珣,沛都的最南边是什么,李珣说是一望无际的森林—— 在李家覆灭前,南边的好几座城池都曾是李家的辖域,沛都是其中的一座。 那森林好像走不到尽头,李珣曾进去过,不过像是鬼打墙一样,走到一个地方,就会回到原点。 也无人知道那森林尽头是什么。 谢延玉又让贺兰危用寻踪术感应这个地方,却最终什么也没感应到。 于是她打算亲自去一趟—— 不直接去那个地方,只在沛都转转,在森林边缘观察一下。 她并不确定直接去那个地方会发生什么,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应该到那附近去观察一下,对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有个认知,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地了解那里,然后做一些准备。 毕竟她还有四年的时间可以准备。 因此。 翌日一早,谢延玉便启程前往沛都。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26节 贺兰危原本说好要和她一起去,但没来,因为昨天晚上和李珣打了一架,被李珣打碎了两根肋骨,划伤了半边脸,即使用灵力催着伤口愈合,但这样严重的伤也不是一时半会能痊愈的,至少要在床上躺几天。 李珣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至少还能动,强撑着上了车,一上车就和一滩泥一样地靠在车壁上。 动作间,也不知道扯到身上哪一处伤口,很痛苦地嘶了一声:“你看他把我打成这样。” 谢延玉:“……他都被你打得起不来床了。” 李珣阴森森地:“我打他不是应该的吗?他没名没分的不就该打?” 他完全忘了自己也没名没分。 语气阴阳怪气地:“要不是看他还算讨你欢心,早就把他卖进窑子里去了,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谢延玉:“你卖过了。” 李珣不吭声了。 他低着眼,撩开了衣袖,露出手臂,将手臂凑到她眼下。 就看见他手臂上一条条的全是伤痕,青青紫紫的—— 有点眼熟。 谢延玉想了一下。 然后她想起来了,在与她重逢之前,李珣总想着要报复她,折磨她,因此每天在天剑宗的地牢里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惩罚妖魔,找到最残忍最折磨人的记录下来,准备以后用在她身上。 虽然最后都没用就是了。 前世她在天剑宗的时候,找到了那个册子。 翻开看了一眼,被里面刑罚的种类和花样震惊。 其中有一项,就是用重物碾压对方的皮肤,将血管都碾破,但不伤到外面的皮肤,就让血堵在皮肤下,令整个皮肤都肉眼可见地瘀肿,然后再拿刀,轻轻划破皮肤,把血放出来。 虽不是什么重伤,但足够折磨人。 眼下李珣皮肤下面青青紫紫,又被划破好多伤口,倒有些像她看完那刑罚后想象出来的情境。 看起来实在是很凄惨,很可怜。 李珣凑近,想要她帮他上药, 但还不等话说出口。 下一秒,就听见她说:“你之前写在册子上,想用在我身上的刑罚。第三页第二条,是不是看起来就类似这样?” 话音一落。 李珣好像被钉住了。 他原本想与她撒娇,或是用些装可怜的语气,最近几天,她被贺兰危吸引得更多,也不知道那人做了什么,总让她往他那里去,他原想露出这些伤痕,让她多注意他一些。 但她突然提起这个…… 李珣看了眼她的面色,见到她表情一如往常,也看不出来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是故意这样问,还是随口一问。 他心像一下坠入无底深渊,前世,他与她退婚时,爆发过一次争吵,便是因为这事,因为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那本册子,他是写了,但他从来没真的往她身上用过,甚至都没将这东西拿到她眼前晃悠。 他曾以为他很想要她死。 但前世,看见她当杂役弟子,低眉顺眼的模样,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刑罚里有一条,是将她眼珠子挖下来,可是今生再遇见她,发觉她眼睛看不见的那一刻,他便有些接受不了了,帮她治眼睛,嘴上说是因为她的眼睛只有他能弄瞎,但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那时候心里浮上的情绪是很奇怪的,有点酸有点疼。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道:“你生气?” 谢延玉不太明白,他是从哪里看出来她生气的? 最终这些东西也没真正伤害到她,不是吗? 她只是突然想起来,所以顺便提了一嘴,突然就有些好奇。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但下一秒,李珣直接捏住了她的嘴:“算了,别说。” 谢延玉:“……” 谢延玉闭嘴了。 之后的一路,李珣突然变得很沉默,靠在车壁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车用了缩地术,几个时辰后就到了沛都。 等进了城门后,李珣让驾车的侍从停车,然后下车了一趟,说是去买东西。 谢延玉坐久了车,见到他下车,于是也下车透气。 然而刚下车, 还没走两步,就感觉到有人看她。 朝着那方向看过去, 就见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人群中—— 是沈琅。 距离上次见面,谢延玉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 一眼过去,发现他消瘦了一些,不过她更惊讶的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你怎么在这?” 第158章 你抽我吧 上赶着挨打 上次见面以后, 谢延玉便回了谢家。 谢家的除妖法阵被谢承瑾重新加固过,沈琅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因此便再也没见过谢延玉;没多久,听闻谢延玉拿走了折灵尺, 不知所踪。 他找遍了整个天都, 想要找她, 在城郊发现了一个传送法阵, 循着她的气息,能感知到她与贺兰危一同离开了,但贺兰府也用了同样的除妖法阵, 沈琅竟无法绕过。 所以他做错了吗? 他不应该试图抓住她, 捆绑她? 就像是往手里抓一把沙子, 抓得越紧,沙砾流失得越快,可是倘若他不试着抓住手中这一捧沙, 难道沙就不会流失吗? 也会的。 无非速度慢一些,可是他还是会失去她。 ——因为他从未拥有过, 未来也不会得到哪怕她一丁点的爱。 这个念头出来,沈琅几乎到了暴躁的程度, 他暴怒地摔了很多东西,强迫自己将这念头压了下去,不可能的, 不会的, 还有机会的,还有机会的…… 他守在贺兰府外,日复一日等着她出现。 可是她从未出府,唯一一次露面, 就是打开府门,放了一团雾气出去。沈琅认出来,她在这团雾气上施加了一些法术,是从他给她的书里学到的。 他便跟着这团雾气,来到了沛都。 他知道,在这里一定可以等到她。 但见了面,应该说些什么? 沈琅看着她,头一回,有些无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晌,他才道:“对不起。” 他大概是在为了上次拒绝她道歉,但也可能是别的事,不过谢延玉不太想动脑琢磨这个。 有些奇怪。 前世今生,她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今生他为她鞍前马后,所做的事情也很多,她对他却只有习惯,没有别的感情—— 她又怎么可能是毫无感情的人? 不过是从前的日子,她挣扎求生,从来无暇去顾及这些,她连自己的情绪和感受都无法顾及,提起自己真正的意愿,都是茫然的,又怎么可能花太多的心思去琢磨对别人的感受? 但她知道。 她对李珣有很少很少的愧;对贺兰危,是一种想要将他踩下,想要看他哭泣,想要伤害他的扭曲情感;与谢承瑾之间,则是一团剪不断的乱线。 但是对沈琅,除了一点习惯,什么也没有。 若将心比水面,想起沈琅的时候,她一点波动都没有,哪怕一点很轻微的涟漪都不存在。 所以她不想琢磨他。 听见他这话,她点了点头,便转身要上车。 然而下一秒,沈琅却跟过来:“我……” 他想说,他能不能跟她一起,可是这话堵在喉咙里,最终说出来的是:“我能跟着你吗?我什么都不要了,”他语气有些急促,见不到她,他真的无法忍受:“不会再拒绝你,不会再和你提要求,你要我做什么都好,我能不能跟着你?” 他很少有语气这样急切的时候。 谢延玉回头看他。 他模样姣好,如今露出这副模样,是有些可怜的,像被主人丢弃后叼着主人裙角的小狗,但:“你何必问我呢?” 谢延玉说:“我若说不要你跟着,你也会跟着我的,你知道,我拦不住你。所以,我的意愿重要吗?” 她不是第一次说类似的话。 但这是第一次将话说得这样直白。 沈琅愣了下,他想要反驳,想说她的意愿怎么会不重要, 但是过去的无数次,他要跟着她,就从来没问过她的意愿,哪怕她说不,他也会跟上去,哪怕不打扰,也会让她知道他的存在,如同挥不散的鬼影,他的视线从前世到今生,向来如同附骨之蛆,渗入她每一次呼吸——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从来没有在意过她的答案。 所以她的答案也并不重要。 姣好的面容突然失去血色,变得苍白。 所以,他又做错了,是吗? 沈琅感到很茫然,可他只是想要看见她,他只是想要在她身边,只是想要她也爱他!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27节 他从来不想罔顾她的意愿,他不想的—— 可是下一秒, 他就听见她说:“你要是问我的意愿,那我不想你跟着我,一直以来都不想,我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之前一直让你跟着,只是我拒绝不了你,而你恰好对我有用,恰好,你很好用,所以,我干脆就不再拒绝了,我知道没有用,还不如省下一些力气,多想想要如何利用你。” “可你现在还是可以利用我,我、我有用的,我还有用的,不是吗?” “但我不需要了,”谢延玉想了想:“我以前觉得,很多事情我是一个人做不到的,要殚精竭虑地去筹谋,去利用身边的一切,只有这样才是万无一失,倘若只是一味莽撞,我会死,下场会很惨,我的人生容不下一点错漏。但如今我还是自己拿到了折灵尺,你看,我也没有死——” 所以她不再需要他了。 是他自己推走了最后的机会,让她完全明白自己的心,第一次做出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选择。 然后她发现,当她不再畏惧死亡的那一刻,恐惧就只是幻象,而他,是个不再被她需要的物件。 沈琅僵直地站在原地,甚至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直到李珣回来, 他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车上一直沉默着没说话,这时候一张嘴,语气刻薄得要命:“你怎么还跟着她?” 因为他想看见她。 他爱她,他爱着她的。沈琅想这样说,想要回答这个问题,但他说不出来话,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因为他想起她刚才说的话,他从来没有遵从过她的意愿,可是爱应该是这个模样吗? 沈琅不知道,动物哪里学得懂这些,他只知道,他看不见她就很难受,他想要跟着她,想要亲吻,想要这想要那,全都是他想要,人族说这就是爱了,可是他忘记了,人族会说,爱是尊重对方的意愿,他到此刻才想起来—— 他想起来她的话,还想起来上一世,捅进她心口的那一剑, 她倒在血地,鲜红的血把身体下的雪都染红,到最后那一刻,她在笑。 那个笑在接下来的许多年里如同附骨之蛆,他忘不掉,将她下葬的第一天,他开始不习惯,因为他不再需要日日盯着她,然后日复一日,他想起她的习惯,他发觉自己记得与她有关的每一个细节。 为什么看不见她,会那么难受? 为什么日复一日,他开始看见幻象,为什么他会愤怒又无措地跑去将她从土里刨出,回想起朝她捅出那一剑的时候,他内心有过抗拒,可是他压住了抗拒,仍旧将那一剑刺向了她,他认为他所求不过是大道,但为什么最后他的道没有成?为什么他逐渐疯魔了,是不习惯吗?可抱着她的尸身度过一天又一天,他觉得这样还是不够,他想要复活她,想要她活过来,再和以前一样。 他是爱着她的,他是爱她的。 可是爱是什么,没有人来教会他,他想要回答李珣,可是这个字再也说不出口,他是爱她的,可是他也配爱吗?他配吗?他配吗?! 他又该做什么,才配得上? 沈琅耳边在轰鸣,他不懂,但他好像有些明白,他想要抓住她的衣摆,挣扎着讲出些什么,或许除了像先前那样对她百依百顺,他还可以做更多,可以做到更多—— 但下一秒, 就又听见李珣道:“别跟着她了,她根本不想你跟着。也别总想着要她喜爱你了,要能爱上你,她早就爱了,上一世那么久她都没爱过,你不知道吧,她嘴上那些爱,也就是因为你多疑,只有这样说你才会信而已。不会真的以为她爱你吧?你自己也感觉到了吧,她不爱你,而且上一世你和她成婚后,她还哄着我呢……” 这话如同重锤,将耳膜震破, 接下来的话,沈琅都有些听不清了,只能有些狼狈地站在原地,看着李珣拉着谢延玉上车。 * 李珣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到了客栈,他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拆开,谢延玉就看见里面有很多……兵器。 短刀,长刀,软剑,钢针…… 各种各样的兵器,应有尽有,唯独没有鞭子。 因为李珣平时用鞭子,他自己手上就有,他把自己的鞭子递给她:“拿着。” 谢延玉头脑发昏:“你干什么?” 李珣阴森森地:“你不是生气吗?” 他说:“那你把上面写得刑罚都对我做一遍。我写是写了,但一样都没对你做过,允许你都对我做一遍,这样能消气了吗?” 谢延玉:“……” 她有时候不明白这个人的脑子里装的什么。 所以刚才在车上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就是因为觉得她在生气,就算张嘴也是骂他? 谢延玉:“…………” 人在感到荒谬的时候真的会笑。 她看了他半晌,没忍住笑了声:“第一次见这样的,上赶着挨打。” 李珣冷笑:“嫌我犯贱?” 谢延玉不出声。 李珣嘀嘀咕咕:“我那哪里是贱。” 是想让你开心。 余下的话没说出来,他语气有点不耐烦:“打不打?不打以后别想了,就给你这一次报复我的机会。” 谢延玉问:“那第一项是什么?那本册子上。” 李珣:“抽啊,就用这个鞭子给我抽得遍体鳞伤,皮开肉绽,蘸盐水抽。” 他说到这,撇了撇嘴,有点委屈了:“你还真问,真的要抽我啊?” 本来就是问问。 但看他这样,谢延玉真的有点想抽他了。 于是她眼梢抬了下,看了眼手中的鞭子,她还没抽过人,甚至这是第一次摸鞭子。看起来轻飘飘的,却很有分量,打起人来应该也很疼,她甩了甩,还真往他身上抽了一下:“不是说给我打?” 没用多少力气。 但一鞭子下去,李珣却突然攥住它,弯了弯腰。 谢延玉愣了下,看他模样,感觉像被她打痛了,于是她就要将鞭子放下,去扶他:“很痛吗?” 然而下一秒,这人却拉着鞭子,把她扯近了些。 这是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 居高的是她,他算是一个半跪的姿势,拽着鞭子一端,绕在手背上,将鞭子越收越短, 因此,谢延玉不得不被扯着弯下腰来,耳朵凑到他唇边的时候,就听见他说:“不是,是……” 是什么? 谢延玉看他吞吞吐吐,眼眶微红的模样, 莫名的,觉得他有些可怜,像是真的被打坏了,于是按着他的肩,把他身体掰直,想要看他的伤口。刚才那一鞭子,抽在胸腹,然而她一眼过去,却看见他连衣料都没破损一点,唯独腿间的衣料,有了些起伏—— 他呼吸是滚烫的。 在她耳边很低声道:“是硬了啊。” 谢延玉脑子懵了一下—— 怎么、怎么会有人…… 怎么会有人被抽了还会……?! 第159章 一耳光 更兴奋了 沛都多雨。 这几天一到夜里, 就开始淅淅沥沥下雨,伴着风,声音有些鼓噪。 但即便如此,站在廊檐下, 沈琅也还是能听见房间里的声音—— 他不该来这里的。 可是他还是想要离她近一点。 他有些畏惧被她发现, 所以收敛起了所有气息, 也没敢用法术悄无声息地进屋。知道她不喜欢被注视的感觉,对这种感觉很敏/感,因此,他甚至用布条将自己的眼睛蒙上了, 因为他总会忍不住看她。 可是仅用听觉, 在嘈杂的雨声里, 他还是能听见里面有些过于亲昵的声响。 李珣把人抵在桌上,喘息着在她耳边问话。 这人对外素来是乖张凶残的模样,但在她面前, 却很喜欢撒娇,分明自己才是行凶的那个, 将她眼睛都弄得有点涣散了,结果他自己眼尾却泛着红, 狗一样在她身上留印子:“喜欢我还是谢承瑾?” 谢延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还没过去。 但不等她回答,那边又继续问:“还有前几天,夜里贺兰危进你房间好几次。你喜欢他还是喜欢我?他又怎么勾引你了?说啊, 连着让他进屋好几天, 说给我听听,他又干什么了?” 谢延玉张了张嘴, 但一张嘴,李珣又不高兴了, 知道答案大概率不是他爱听的, 不问不舒服,问了更不舒服,他干脆又俯下身,衔住她的唇,将话全都吞进去了。 但不管什么时候,他的话都能那么多。 哪怕是含着她的唇,他都能黏黏糊糊继续说。 这时候,他又像是想到什么,拿起她的手,让她在他脖子上也抓了几条血痕,比贺兰危脖子上的看起来要深、要多,这样他才满意,继续说:“你怎么光抓他不抓我?” ……为什么这种事情也要攀比? 谢延玉被他弄得已经没什么思考的力气了,干脆又给了他一耳光,让他脸上也留了个巴掌印。 结果这人被打得好像更兴奋了,把她接下来要骂他的话全都搅弄成不成调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只是听着,都足够让沈琅呼吸不畅。 他不是第一次听了。 很多次了。 可是从前她知道他守在外面,还会让他洗床单,可现在他只能和一个透明人一样,不敢叫她知道,怕令她不高兴,他和外面的树叶与雨滴没有区别,甚至连帮她洗床单的资格都不再有—— 好痛。 心脏有一种被刺痛的感觉,连着身体里每一条神经都在隐痛, 他不知道为什么能这么难受,他甚至快要喘不过气,有了些缺氧的感觉,连脑中都轰鸣起来,有些意识不清;他的皮肤完好,心脏在胸腔中跳动着,可怎么能这样难受呢? 倘若一剑刺穿这里,又是什么感觉? 沈琅前世曾一刀一刀凿穿自己胸骨,将心脏挖出来,用了献舍的阵法,要将自己的躯壳献给谢延玉,可是她的魂魄不知所踪,就连献舍也献不成,甚至因为这样阴邪的法术用多了,他已经跳出轮回,成了妖不妖鬼不鬼的存在,连求死也不能。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28节 他记得将胸骨凿穿的感觉,但那时候他并不觉得疼。 他不知道一剑将心脏刺穿是什么感觉。 是一样的吗?和凿穿胸口是一样的感受,还是和此刻的痛感一样? 他捂着心口,俯下身,像是痛得难以忍受一样,渐渐蹲下了身子;飘到檐下的雨将他衣摆打湿,他指尖触碰到一点湿漉漉的雨水,在这个时刻又想起前世她死后,血液的触感。 很痛吗? 她也很痛吗?流了那么多血,为什么会笑? 她也很痛吗?她不爱他,都是假的,她不会像他此刻一样感到心痛,但刺穿她的心口,与他此刻的痛觉比,孰轻孰重? 沈琅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又或者说他想过,但每一次在念头出现的一瞬间,他便会下意识回避;此刻他低着头,不知道想到什么,却突然拿出一把长匕首。 眼睛上蒙着缎带,看不清具体神色,只能看见他拿着那把匕首,将刀尖对着心口,像是感到茫然,然后将匕首一点点捅进心口,一寸一寸深入,血就顺着刀柄和手淌下来,落到地面。 很可怖的场景。 即使是大罗神仙来了,被这样捅一刀也会感到很剧烈的痛意。 可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将匕首猛地抽出来,再往下,一刀又一刀,再一刀,血喷得更厉害。他脸上没太多表情变化,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直到他听见里面传来李珣的声音:“好重的血腥味。” 然后谢延玉道:“下雨天,土腥味吧。” 李珣斩钉截铁:“就是血,我杀过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闻错。” 谢延玉:“……” 谢延玉骂他狗鼻子,让他出去看看。 沈琅骤然清醒过来,他踉踉跄跄站起身来,摘掉覆目的绸缎,看着满地的血迹,还记得不能让她发现他跟着,于是用了个法术,将这里的血迹又清理干净。 失血太多,一刀一刀捅入心口,即使他是妖,有根骨,这样死不了,但也足够令他虚弱, 但在李珣开门前,他还是躲了起来, 他看不见他们了,只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李珣打开门,发现外面并没有血迹,脸上便很挂不住;而谢延玉跟过来了,看见外面空荡的雨幕和干净如洗的地面,笑了声:“都说了是土腥味。” 沈琅还是窥伺着。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蛇类的本性,像一切阴暗的见不得光的东西,他无法做到不窥伺她,但可以做到不被她发现;很多时候,明知不该看,却还是忍不住去看。 沛都的雨连着下了好几天,谢延玉要进最南边的森林,但雨天行路不便,她不得不等雨停再去。 这一来,便在沛都多呆了很多天。 这些天,沈琅在暗处,听见她与李珣说的每一句话,知道贺兰危给她传过视讯,听见过谢延玉打听谢承瑾的事,但从始至终,她没有再提起过他,好像他的影子就这样在她生命中被渐渐抹去。 她在沛都城中转了一圈,变得比从前更有耐心,开始将时间花在一些从前不会做的事情上。 比如逛商铺,她从前都是有明确目的的,要买什么就直奔什么铺子,绝不多闲逛一下,如今却开始细细逛过每一间商铺。 她开始看见生活里每一处值得关注的东西。 看见,然后尝试。 唯独看不见他了,沈琅想,因为她不那么想要看见他。 他看见她买了几套颜色鲜明的衣裙,有鹅黄色的,还有藤紫色的;从前她只穿白与青,大部分是白色,少部分是青色,因为这两个颜色是最为便宜且不会出错的,即使前世后来与他成婚,锦衣玉食,却也习惯于穿那两个颜色。 他还看见她买了一本杂书。 不是药理,也不是任何与法术相关的,只是用来消遣的杂书。 来沛都的第三天,她在街市买下一株金贵的藤草,试着去养活它。 第四天,她学会了一样新的兵器。 来到沛都的第六天,雨停了。 第七天的时候,沈琅看见她往南行,去了沛都最南边的森林。 雨虽停了,但地面没完全干。 林子里的路还有些泥泞,枯藤败叶堆满去路,走起来需要小心一些。 李珣与她一同去,大约是能感觉到她的不轻松,所以他走在前面帮她开路,斩断一些容易挂到她的荆棘。 但不知道为什么, 进林子没多久,绕过一处鬼打墙的死路,回到原点的时候,谢延玉突然消失了。 沈琅一眨眼的功夫,就看见前面只剩下李珣一个人。 李珣也意识到不对,发现她不见了。 好好一个人,上一秒还在同他说话。 下一秒怎么会和蒸发了一样? 循着她气息,却发现她就在前方,但前方却又是那条鬼打墙一般的路。好像能走,但走过去,就会发现回到了刚才所在的原点,好像有一堵无形的,甚至不会拦着人行进的墙,可以往那里走,但始终无法接近,好像那地方本身在轮回之外一样。 沈琅在后面看着,见到李珣有些暴躁的模样,往那边走了几趟,始终无法绕过去, 然后又开始用法术,但不管怎么尝试,眼睛都红了,依然无果—— 倘若那地方真的在轮回之外,李珣想进去也是进不去的。 沈琅对这些却略有知晓。 前世,他阴邪的法术用多了,已经跳出轮回,成了妖不妖鬼不鬼的存在,也去过一些六道之中生灵无法到达的地方。只不过,他没有太多探索的欲望,因为他找不到她。 但他知道这样的地方,应该如何进去。 于是他安静了片刻,然后隐着身形,越过了李珣,往那地方走去。 * 谢延玉此行只准备进林子看一眼。 她并不准备直接去之前感知到的,系统所在的地方。 然而刚一进林子,在边缘走了一会,她眼前就一花,随后就发现物换星移,自己进入了一个类似于秘境的奇怪地方。这里一片无尽的黑暗,什么都没有,唯独面前有一面结界一样的东西,透过它,好像勉强能看见外面的场景。 但无论如何,身在此处,就好像被隔绝在了世界之外。 周围很危险。 灵力肆虐,几乎是一进来,她就感觉到有强烈的力量,像是想要将她撕成碎片。 一片黑暗中,她好像听见系统的声音,僵硬刻板又尖锐,问她怎么敢把它引出来,害它要被主神销毁了。 她看不见它,不知道它在哪里。 只能听见它很怨毒地说,因为她身上有它的气息,所以它一下就感应到她来了,要将她也带进来,要让她永远留在这里,要将她的身体瓦解,大不了就一起消失,让她在这里,抽离她的所有记忆,思维,将她的一切都剥离,成为一串原始的代码,脑子空空地游荡在这里。 直到四年后所有剧情续不上,一起彻底被销毁,彻底消失。 它问她怎么敢来这里?不会是想要毁掉这个枢纽,让这个世界和主神分割开,彻底成为一个独立的世界吧? 它说,你有点太异想天开了,要毁掉这里,至少修为也得先到化神以上,你一个废灵根,能吗? 其次…… 其次。 系统说到这,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话音突然卡住。 谢延玉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那股力量撕扯、瓦解,她感觉到疼痛,也无暇听它继续讲,环视四周,快速思考着要如何才能出去。 也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身后一阵气息,好像有人抬起手,用力地把她往透明结界处推了一下。 满目黑暗,她仓促回过头,没看见任何人—— 下一秒。 她被推离了这里。 第160章 男狐狸精 爱伺候人 这里一片漆黑。 极端的能量肆虐着, 开始撕扯沈琅的身体,哪怕他隐着身形,也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试图将他一点一点瓦解—— 就像在格式化一段数据。 只不过, 沈琅是一串更复杂的数据, 是主神亲手创造出来的。 可谁能想到呢?主神创造出他, 追求大道,将谢延玉当作铺路的石头,令他踩着她的尸骨成就大道,他却辗转两世, 证道证出心魔来了, 第一世将自己变得妖不妖鬼不鬼, 这一世追到这里,要替谢延玉去死? 系统觉得很好笑。 真的很好笑,它感觉到了一点荒谬。 在沈琅进入此处的时候, 它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但他隐去了身形, 就连它也没发觉进来的是他,直到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 将它用来分解谢延玉的力量,转移到了他自己身上。 它这才发现,进来的人是他。 为什么隐着身形呢?不会是怕被谢延玉看见吧, 怕她烦他? 可是沈琅有这么高尚吗, 救了她一命,怎么会不想向她邀功。或许他想等出去以后再告诉她这件事,挟恩图报? 系统想了一会,扭曲道:“你出不去了。” 它的声音很冰冷, 就是机械的电子音,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是很诡异的声音,因为这个世界的人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声音。尤其是,系统还带了一些略显怨毒的情绪,导致它的声音更奇怪了。 因此。 沈琅乍然听见这声音,愣了下。 但随后,他便反应过来,这就是谢延玉用折灵尺与玉牌,从她体内引出来的东西? 这不是她三魂七魄中的任意一魄,但寄居在她的魂魄之中,似乎本身也游离于轮回之外,有些类似他前世的状态。 只不过。 此时,它的情绪很过激,一直在说话。 沈琅不喜欢听人闲话,换做是往日里,会想办法让它闭嘴。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29节 但想到它与谢延玉之间曾密不可分过,于是他又忍下那种感觉,压住身体里那种撕扯一般的痛感,安静地听它说。 “我把她弄来这里,就是为了把她困死在这里,来日和我一起消失的。你不会以为把她推出去了,你还能出去吧?虽然你是主神最喜欢的一段数据,但你与我之间,能量也差不太多。 “你替她承受我的能量,我虽然弄不死你,但能困住你啊。你永远也没法出去和她邀功,她会和别人在一起,她身边那么多人,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是你在这里救了她!” 系统将恶意往沈琅身上发泄, 他是男主,它从前可不会这样做,如今却这样做了,并期待着看见他痛苦的神色。 “噢,对了,还有。 “她想毁掉这个地方,四年后她一定还会再回来的,我的能量确实杀不掉你,但你感觉到了吗?你将我用在她身上的力量转移到你自己的身上了,你的身体在被瓦解,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你都会饱受折磨,就像被凌迟一样。 “四年后,你的肉身可能会消失,你可能会变成一阵风,或者一缕魂魄,也可能会变成这地方的一部分,或者变成一条再也化不出人形的蛇。我说不好你会变成什么,但猜猜看,四年后她回来这里,还能不能认出你?不会面对面她都认不出你了吧?哈哈哈哈哈——!” 系统太痛苦了。 歹毒恶意几乎要变成毒汁流出身体。这怪谁呢,要怪就怪谢延玉不识好歹,放着好好成仙的机会不要,非要将它引出来,到时候一起毁灭她就舒服了,那谁也别想好。 说完这些话,它如愿了。 因为它确实看见沈琅痛苦的神色。 毕竟对于他来说,如今有什么比再也无法跟着她还要痛苦?有什么比将要被她一点点遗忘还痛苦?尤其是,她甚至不会知道是他救了她,将她推了出去,可能到时候他站在她面前,她都认不出他了! 系统有些得意了,即使是男主又怎么样呢? 它刚要张口再说些什么, 然而下一秒,却看见沈琅弯了弯唇:“也好。” 系统一顿:“好什么?” 好什么? 好在—— 她原本就不想让他跟着,可他仍旧无法克制地窥探着,即使蒙住眼睛,也想用耳朵听见她的声音,哪怕不再让她察觉到他的存在,他也仍旧在跟着她。 他罔顾她的意愿,他做不到真正退出她的生命。 好在如今,他终于可以遵从她的意愿,从此无法出现在她的人生。 好在四年后,她还会回来,他还可以再看她一眼。 * 被推出去之前,谢延玉仓促回头。 身后无人,好像只是一阵莫名的强劲气流将她推出来了,但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是想起沈琅了的。 但上次与他说完话后,他确实再也没有出现过。 往日里,就算他隐身跟在她身后,但她仍旧能察觉到他的存在。他的气息,他的视线,无一不昭示着他是在的,他是跟着她的,他在她身边,在她身后。 但这些时日,她再也没感觉到他的存在。 或许是错觉吧。 李珣那天那样的话说完,沈琅应当也接受不了,选择了不再跟着。 谢延玉觉得这很合理,因此她没有再多想这件事。 而是转念又想到,刚才仓促间往那枢纽里看的最后一眼。 里面一片漆黑,其实很难看见什么东西。 但她注意到,好像里面所有的能量都是杂乱无序的。 再结合系统所说的话,至少化神期才有可能毁掉这个地方—— 只有化神期以上的修士,才能操控外界乱涌的能量和灵力。 她从各方面分析,能确定的是,若要毁掉这枢纽,应该要对里面乱涌的能量做些什么。 具体是做些什么,还不得而知。 但她应该先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化神。 很难,但也并非毫无可能。 谢延玉想要试一试。 因此,离开沛都后,她回到了上清仙宫。 谢承瑾之前帮她拿了准假书,如今她回来,相当于收假了。 只不过,她再次踏入此处,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仔细算算,其实也才过了一两个月。 她从前心思不完全在修行上。 因为根骨不好,所以想要选择一些更快捷的方式,既然能有别的方式过上想要的好日子,为什么非要在这里耗费时间吃苦呢? 但如今,也许是心境变了。 她从未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愿意走这样一条荆棘丛生的路,如今却觉得为什么不能试试? 哪怕她到不了化神期,她也要试试。 不管修成什么,四年后,她都会再去一次那枢纽处。 得益于先前入山试炼时毁了山门的迷阵,她被上清仙宫的掌门赵真收为了亲传弟子。 赵真是当今天底下仅有的几位大能之一,修为已至大乘,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 谢延玉想要修行,所以回到上清仙宫后,第二日就去拜见了她。 赵真先前因伤闭关,如今提前出关。 正赶上谢延玉来拜会,赵真就亲自带着谢延玉,从头开始一步一步地学。 即便她如今修为已有金丹,但仍旧开始从头学习调息,学习炼气期最基础的东西。 一天十二个时辰,谢延玉修行几乎占去了十个时辰,一时间,李珣与她呆在一起的时间竟少了许多,反倒是贺兰危与她在一起的时间要更多一些—— 他也是赵真的亲传,知道谢延玉回了上清仙宫,他并未在贺兰府久呆,也一同回来了。 但若要说他和谢延玉在一起的时间能比李珣多多少,其实也多不了多少。 因为赵真带弟子是很严厉的。 不在闭关的时候,便亲自带她,从不假手于人。 赵真在教习谢延玉的时候,贺兰危也插不上手,只能在旁边看两眼,端茶送水。 回到上清仙宫的时候,还是盛夏。 仙山上满目苍翠,枝叶怒放。 但一转眼,时间便来到了年末。 上清仙宫下起第一场雪的时候,谢延玉的修为突破了金丹八境; 而赵真旧伤复发,再一次闭关了,将教习谢延玉的事交给了贺兰危—— 贺兰危时常代替赵真给宗中弟子上课。 他平日里待人散漫些,但教习的水平却相当不错。 曾经谢延玉学习无相剑的时候,也是他代替赵真向她授课。 如今换了修习别的,贺兰危也同样指导她。 因为他每天教她修行,端茶送水的活就轮到李珣来干了。 头一回,贺兰危能扬眉吐气一点,给李珣摆点架子。 比如接过李珣送来的茶水,自己喝下去,然后指着不远处全神贯注修行的谢延玉,学着李珣当初的语气:“剑尊对我师妹真好,可惜,如今她在忙她自己的事,这茶递过去会打扰到她,还是我代她喝了罢。” 李珣气得把茶盏往贺兰危脸上砸。 贺兰危挡了一下,看见谢延玉的鞋袜被雪水浸湿:“看不见她鞋袜湿了?还不回去拿新的。” 李珣冷笑:“你怎么不去?你不是爱伺候人吗?” 贺兰危很无辜:“我要指导她啊。” 贺兰危确实一丝不苟地指导着她。 即使身段已经放低了许多,但修行这件事上,他听从赵真的话,对她严厉,与她对打的时候,也从来不让招,需要让她在雪地里站两三个时辰炼体的时候,他也绝不会要她提前休息。 只有每天修行的时间结束后,他会有些低声下气地问她累不累。 知道她喜欢他身上戴链子一类的东西,他便会拿自己的身体安抚她。 腰链,胸链、奇奇怪怪的夹子,但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几次后,谢延玉好像有些腻味了,让李珣留宿的时间就变多了。 贺兰危焦虑起来。 他又想了一些其他的办法留住她,有时候看见她多看了一眼路上的小动物,狸猫或是灵狐,夜里他就会变成动物的模样,毛茸茸,软乎乎地给她抱,等她抱高兴了,再变回人身。 他发觉她喜欢狐狸的尾巴,有时候就会多变出两条尾巴来引诱她,效果拔群。 有时候他会用尾巴塞满她。 她眼睛失焦,脚趾都蜷缩起来,一边流泪一边问:“……你怎么比狐狸精还像狐狸精?” 声调破碎,语气甚至都有些抗拒的味道了。 但这之后,让他留宿的时间却变多了。 直到连续让他留宿了半个月,被李珣发现了,第二天李珣阴着脸等在外面,看着他一脖子的痕迹,放火烧了他的狐狸尾巴,巴掌往他脸上扇,拽着他的头发阴森森地骂:“狐媚的贱东西,要不要脸?” 但第二天。 李珣也开始变狐狸了。 贺兰危留宿的时间再次骤减,李珣留宿七八天,他就只有个三四天,对半砍。 第二年的春末,冰雪尽数消融,谢家的内乱结束。 消息传到上清仙宫,听闻谢承瑾血洗了谢家许多族老,踩着尸骨成了新任家主。 谢延玉多问了两句。 贺兰危白天教她修行,听见她问话。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30节 夜里,他想到许久之前,她说他身上挂链子不像谢承瑾。 于是他又换上了一身全黑的衣袍。 里三层外三层,穿得一丝不苟而刻板,这一次,身上没挂多余的东西,甚至将自己的掌心划破,弄了几条伤疤出来。 谢延玉对谢承瑾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起初她是拒绝的。 但他太了解她的身体,抱着她哄两下,她就忘记拒绝了。情动时,他扣住她的手,屋子里没有亮灯,黑暗之中,感觉到手背上粗粝的触感,疤痕清晰的手掌按在她皮肤,有点发痒,令她竟有好几个瞬间,真的分不清他是贺兰危还是谢承瑾。 一种禁忌的感觉令她身体都紧绷起来。 甚至脑中无法克制地升起念头—— 谢承瑾真的会这样吗? 她不该好奇。 但布满伤痕的手确实令她发痒,耳边克制无声的喘息,带着皂角气息,甚至男人模仿起谢承瑾时,对她也不如平时那样讨好,而是纯粹地,没有技巧直白地嵌入。 因此她无法克制这些可怕的、好奇的念头。 而贺兰危靠着这几点,又连着好几天留宿在了她那里。 这一天。 修行结束,他再一次换了谢承瑾的衣袍去找她。 但方才进屋没多久,就听见外面有敲门声。 李珣纵然再烦贺兰危,但也学会了,在这种时候不来打扰。 所以敲门的不会是李珣,那是谁? 谢延玉从贺兰危怀中坐起来,衣衫还算整齐,她理了理衣襟,走过去开门。 下一秒。 却看见门外站着的人,黑色衣袍,面色苍白,整个人气质如同寒冰。 男人比从前还多了一些杀伐血气,表情倒不算太冷—— 直到他视线往屋里一瞥,看见有人与他同样的打扮。 第161章 鱼水之欢 试一下真的。 贺兰危秉性高傲。 这样的人, 别说是扮成别人的样子了…… 就算是平日里被人无意间评头论足,被说一句和旁人有些像,他都会表露出轻慢与不屑的模样。 但现在却穿着一身黑色深衣,戴着白玉簪, 用脂粉将鼻尖那一点小痣抹去—— 他在模仿他的模样。 谢承瑾微顿。 随后视线掠过他微乱的衣襟, 看见他脖颈上的零星红痕。 而此时。 屋子里, 贺兰危“看”向门口,问谢延玉:“谁来了?” 谢延玉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本能地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尤其是,如果她此刻回答了贺兰危, 气氛会变得更奇怪。 也不知道贺兰危是不是故意问这问题的。 她回过头去。 却明心符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他眼睛看不见, 离了明心符,甚至做不到在心中视物,所以他就像没看见谢承瑾一样。 她安静了下:“是——” 她斟酌着该怎么说。 叫兄长?并不太合适。她已经不是谢家人了。 那连名带姓?也觉得有些奇怪。 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 谢承瑾便先回答了:“是我。” 声线很冷, 冰刀子一样。 甚至不需要去看他的表情,光是听, 也足够听出来他很不悦了。 贺兰危跽坐在原地,露出一个很抱歉的笑:“谢兄听起来很生气。怪我, 目不能视,怠慢谢兄了。” 他又是为何目不能视? 谢延玉太清楚不过了,是因为帮她拿心魔镜。 要说愧疚, 她心中并没有多少。 倒并非是因为她前世为他拿心魔镜夜盲了, 因为那是她自己要去的,他没要求过。而是他帮她拿心魔镜,也是他答应她,自愿去拿的, 既如此,后果便应该他自己承担。 不过,虽不太愧疚,可怜多少还是有一丁点的。 可怜中还有一点扭曲的愉悦。 这时候听见他这样说话,她的注意力便全部回到了他身上。 谢承瑾要与她说话。 但一将视线放回她身上,就发现她根本没在看他。 甚至她直接走去了贺兰危的身边,将明心符捡起来,放进了贺兰危手里。 她指尖有点微凉, 贺兰危就顺势捏住了她的手。 然后对着门口露出个很淡的笑。 谢承瑾喉咙口冒出一股血腥味。 半晌后,他终于又冷声道—— “是么。你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来找她的时候,才穿戴得与我一样?” * 春末的夜里还是有些凉的。 但再怎么凉,都还远远到不了冷的程度。 李珣却感觉有点冷。 尤其是屋子里没人,他弄了个人偶摆在面前,然后拎着鞭子,一遍一遍往人偶身上抽。 人偶身上披着贺兰危的衣服,被抽得破破烂烂,到最后被他一鞭子抽得翻倒在地,他才感觉到好一点—— 然后看了眼旁边的刻漏。 才子时。 夜还很漫长,贺兰危和她现在在干什么? 李珣脸色本来已经很难看了,现在更难看了,干脆站起来把刻漏给摔了。 他纠结了一会,要不要将人偶扶起来继续抽,但心里面那股怒气飞涨,甚至连抽人偶的兴致都没有了,最后干脆直接拎着鞭子出门了。 但刚走出门,还没走多久,就看见贺兰危往这边走—— 这才几时? 子时! 子时就出来了。 李珣脸上表情突然好了一些。 他脚步停住,抱胸往旁边的柱子上一靠,阴阳怪气笑了:“哟,被赶出来了?” 贺兰危没出声,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走近了些。 李珣便看见,他身上带着伤。 衣衫有点乱,看起来有一点微妙的狼狈,像刚和人打过架。 但谁能和他打架? 这地方,现在就青青,贺兰危,还有他李珣三个人。 他拎着鞭子还没来得及去抽人呢,贺兰危就这样了,怕不是把青青给惹恼了,被她打了一顿。 就贺兰危这怂样,之前看起来高高在上,端得和什么似的,现在青青给他两耳光,他都不敢还手,还得捧着她的手亲她指尖。 李珣扯扯唇,觉得有趣。 然后拎着鞭子又问他:“怎么惹着她了?” 贺兰危终于停下脚步。 他语气有些冷淡:“我惹到她,你高兴什么?” 对于贺兰危,李珣的心理其实很奇怪。 他讨厌这个人,无数次想要杀了他,让他去死;如果不是厌恶他,当初在天云秘境,他也不会与沈琅合谋,将他卖到伎馆里去。除了厌恶他总想抢占青青的视线,还厌恶他,曾经对她做出过一些不太好的事。 但这些事情。 如今一桩又一桩,贺兰危在慢慢偿还。 不管是情丝蛊,还是眼睛,她从前经历过的事情,他如今也都经历了一遍,如今在她身边端茶送水,被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倒有几分被她当作玩物的意思。 而青青——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31节 她很喜欢这个玩物,玩得很开心。 她喜欢看他哭,喜欢被他服侍,有时候会扭曲地说一些难听的话伤害他,然后看着他流泪;很少的时候,她会对他有一点点可怜,但转而更高兴地玩弄他。 譬如有时候,贺兰危端茶给她,她会当着他的面把茶倒掉。 前一阵子,宗中有师妹带回来人间的点心,青青喜欢那个味道,贺兰危就反复学习要如何做那点心,手被烫伤好几次,平日里舞剑的手握着菜刀,竟然也会因为不熟练而被割伤。 做出来的点心,贺兰危端给她, 结果被她倒掉了,她说不想吃他做的东西,好难吃,完全不是买来的味道。 最后贺兰危安静地一口一口,将做好的点心全部自己吃了下去。但李珣吃了一口,觉得还行,挺好吃。 这一年间,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有时候,她甩他两巴掌,又轻轻亲他一下。 看着他委屈又受宠若惊的表情,她会笑。 这是一种相当扭曲的感情, 恶意、怜悯、轻慢、习惯,什么都沾一点。 或许远远谈不上爱,但说来说去,这个人到底还是占去了一部分她的心神的。 因此李珣仍旧想要他死。 但这么久了,谁也杀不了谁,有时候两败俱伤,谁也没法在她身边呆着,贺兰危还会淡淡来一句:“多一个人照顾她不好吗?” 李珣被气得发笑。 但某些时候,又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合理性。 至少在希望她好的这件事上,贺兰危与他是一样的。 李珣与他打架都打累了。 从前这样的时候,他会直接与贺兰危打起来,眼下却只是拎着鞭子冷笑:“你惹着她,我正好去哄她。我怎么不高兴?说说,怎么惹着了。” 贺兰危露出一个很奇异的神色。 李珣开始略感不妙:“说话啊。哑巴了吗?” 他捏紧了手上的鞭子。 倘若贺兰危真的做了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他现在就在这里把这贱人抽死。 然而下一秒, 还不等他再追问,就听见对方说:“让你失望了,我并未惹她不悦。” 李珣阴阳怪气:“那你能被赶出来?” 贺兰危又“看”了李珣一眼。 原本并不想与他多说,但想起刚才的事,又觉得凭什么让李珣在这高兴? 他不高兴,李珣也别高兴。 于是他慢条斯理地说:“是谢承瑾来了。” 李珣颇为不屑:“不就是谢——” 话说到这,他突然反应过来,顿了下:“你说什么?” 贺兰危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上的折痕:“我是被谢承瑾打出来的。” 随后。 他扭曲又满意地看见,李珣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 贺兰危与谢承瑾打起来,是谢承瑾先动的手。 谢延玉拉架,看了看两个人,最终还是让贺兰危先出去了。 他一走。 屋子里就剩下了她与谢承瑾两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贺兰危扮演谢承瑾的次数太多了…… 如今她垂着眼,看见谢承瑾深黑色的衣角,就会想起灯火熄灭的夜里,贺兰危在她耳边克制又低沉喘息。视线掠过他的手,就会想到布满疤痕的手掌在前几个夜里是如何抚过她的皮肤。 她有点不敢直视谢承瑾了。 所以她将视线挪开,低着头,一言不发。 屋子里很安静。 半晌后,是谢承瑾先开了口:“他为何会穿着同我相似的衣袍,出现在你的房间里?” 谢延玉捏了捏指尖。 她编了个借口:“他眼睛看不见,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穿了什么。” 谢承瑾语气淡淡:“是么。” 谢延玉点头,眼睛始终没有看他,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会过来?” 谢承瑾没有回答她。 他继续问:“那方才,他在你这里做什么?” 谢延玉有一种被拷问的错觉。 她其实不太害怕谢承瑾,很早之前她对他说话就有点尖锐了,但如今她很心虚,所以气势就先弱下来:“就是……” 就是什么? 她想要编一个借口。 然而还不等想出如何回答,下一秒,便感觉到谢承瑾凑近了些。 身上皂角的气味铺洒下来。 谢延玉本能地开始口干,想起前几个夜里,这气味是混杂着一些更淫/靡的气息出现的。 “他脖子上有吻/痕,还有抓痕,你留下的。” 谢承瑾语气很是笃定,也很是冰冷。 影子压下来,好像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很有压迫感,甚至咄咄逼人:“他打扮得像我,与你做了些什么,你才能在他脖子上留下那些痕迹?行鱼水之欢,是吗?他假装成我的样子,与你交/欢。” 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像被按下某个开关,谢延玉脑子嗡的一下炸了,即使是做了这样的事,但正主这样直白地戳破,连用词都没有任何修饰,她还是会感到不知所措。 而他靠的太近了。 她下意识地后退,想要躲开。 但下一秒,却被他伸出手,按住了腰。隔着单薄的衣衫,她好像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分明应该是冰冷的,可此时她却觉得烫,像是被他直接钉在了原地,连腿都有点本能地发软,背脊都跟着发麻。 然后听见对方声线淡淡,从头顶落下: “不如试一下真的。” 第162章 心口疼 分宠 试一下真的…… 什么叫试一下真的…… 大多数时候, 谢承瑾是很直白的。 谢延玉一直知道这一点,因为过往的每一次接触,她和他说谎,他会很直白地戳穿她;她有什么不想摆上台面的心思, 他仍旧会说破, 也是用这样冷淡的语气。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 在这样的问题上,他也会这样直白地询问。 以至于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会错了意,因为他的语气太冷淡, 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直到按在腰侧的手陡然用力, 谢延玉被他抱起来, 按坐在腿上。 然后男人弯下身,冰冷的发蹭过她侧颈。 然后是吻。 带着冰凉的触感。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 但回过神来的时候,谢延玉从他眼中倒影, 看见自己唇畔已经有些红肿。她被他含住唇,咬着舌尖, 不知道亲吻了多久,而那一只掌心布满疤痕的手, 指尖正落在她衣带上。 只要轻轻一扯—— 谢延玉猛然又清醒过来,按住了他的手。 她收回视线,不敢看他, 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些痕迹, 是贺兰危留下的。若是平日里,倒也就算了,可是这些天,贺兰危又是在何种状态下留下的这些痕迹? 诚如同谢承瑾所说。 这些痕迹, 是贺兰危假扮着他,在她身上留下的。 锁骨,胸腹,脚踝,双腿。 可怎么能将这样一身痕迹袒露在正主面前? 谢延玉寻常不会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尤其是谢承瑾。 但眼下,她无法克制地去在意,光是想一想这件事,就已经感到头皮发紧。 那种隐密的、禁忌的感觉又缠绕上来,令她有一种想要逃,想要遮掩的冲动。 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再继续,然后听见他问:“怎么?” 温热的呼吸落在耳边。 谢延玉背脊绷直:“不行,你我曾是继兄……”妹。 但余下一个字还没说完,便被堵了回去:“嗯。曾是,如今不是。”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32节 他问她:“还是说,你对我仍有兄妹之情?” 谢延玉又不说话了。 她听见对方若有若无笑了一声,被她按住的手一用力—— 其实他要是想扯开,她用着这样的力气,也未必能按得住他。 刚才被她按着,他没有动,只是想听听为什么不行。 但她对他从无兄妹之情。 所以他问她这样的话,她无法回答,既如此,如今既不是兄妹,也无亲情,毫无伦常上的问题,又为何不行? 布满疤痕的手掌探进去,毫无阻隔地覆上她腰侧的皮肤。 然后往别的地方游弋。 与贺兰危触碰她时,感觉是不同的。 谢承瑾身有顽疾,手掌要更冰凉,贴上来的时候,就冰得让人颤栗;即使贺兰危将掌心划破,弄出了许多不平的疤痕,但谢承瑾的手中,疤痕错落着,更深,更扭曲,落在皮肤上,那种粗粝的触感更明显。 而粗粝的触感顺着腰腹往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只覆满伤痕的手掌被打湿。 谢延玉脑中一片空白,唯独听觉还灵敏,还能听见屋子里微小的声音。 一些湿漉漉的细小声响。 烛火的噼啪声。 过了一会,又听见衣料被扔在地面的轻微声响。 思绪已经停转,被过激的感官牵着走,眼前都变得有些模糊, 等到对方一拂袖,屋子里的灯火被彻底熄灭,变得一片黑暗,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刚才谢承瑾的面色好像不太好。 他肯定是看见她身上那些痕迹了,所以才将灯火熄灭。 但还不等她再接着想,这人撞了下。 便将她所有的思绪又一次撞散了。 他不像贺兰危那样。 贺兰危前世今生,在这件事上都极为耐心,他会细细地观赏她,从前是将她当一个玩物来赏玩,慢吞吞地欣赏她情动的模样,然后慢条斯理地给予满足;如今则是将他自己当成一个玩物给她赏玩,用尽浑身解数让她愉悦。 他也不像李珣那样。 李珣像狗一样,这种时候会咬着她,还会在她耳边说很多话, 问她最爱谁,问她喜欢谁,像叼着主人裙角非要得到一个答案的狗,如果她不给出他想听的回答,他就坏心地磨她的性子。 谢承瑾话很少。 年少时,他的话其实并不少,抱着她在漆黑的庙里,到处都是渐渐腐败的尸体,她发着烧,他怕她睡着,还会与她说很多话,给她讲很多故事; 如今却变得十分寡言冷肃。 她抓着他的手臂,能摸到他手臂上的伤痕,是为她放血时一刀一刀割伤留下的疤,掌心的伤痕也与她有关,在他身上十余年从未愈合,偏低的体温是她间接留下的痕迹。 分明十余年之中交流并不多,可是他身上每一处每一处,直接的间接的,是她留下的刻痕,好像这些年她从未缺席过,而男人沉默地咬住了她左手的小臂,上面的疤痕,也是为他放血留下的,像是有一根线横穿了十几年,将他们缝在了一起,互相亏欠彼此偿还,永远分不清楚。 而这个人—— 他不像贺兰危一样了解她,也不像李珣一样会磨她性子,他很直白,毫无技巧。 并不令她难受。 只是有些太凶狠了…… 谢延玉死死抓着他的背,咬住了他的肩膀,尝到嘴里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但还是被那种又撑又胀的感觉逼得不停流泪,思绪被一下一下搅散,好像能感知到他的每一条青筋,不知道究竟翻来覆去过了多久,意识模糊间,她听见对方说了个日期。 是个很精准的日期。 年月日,一样不差,就是一年多前,但她一时间想不起来那段时间她在干什么了。 直到听见他说: “那天在天都的客栈,沈琅往你身上放护心鳞,你叫我帮你找出来。 “夜里我做了梦,梦见这样。” 哪样? 谢延玉昏昏沉沉,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男人抹掉了她的眼泪,在她耳边道:“梦见这样与你交/欢。” 话音一落。 谢延玉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那是什么时候?那么久之前…… 耳边的声线还在继续:“你未将我当兄长,我也并未将你当继妹,先前摇签时,说的兄妹情也是在骗你,因为这样的事情,”他咬住了她的锁骨,含住那一颗小痣,按着她的腰,发觉她承受不住想逃,又拉着她脚踝,将她拽回来,“从那天晚上以后,我每天都会梦到。” * 春末的夜好像是有点冷。 这回是两个人觉得冷了。 从子时,到现在,谢承瑾仍没有从谢延玉的房间里出来—— 这该怪谁? 李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看着旁边喝闷茶的贺兰危。 忍不住了,他走过去,直接将茶盏砸了,泼了贺兰危一脸茶水:“没用的东西!她让你走你就走?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谁叫你这样百依百顺,耙耳朵的废物!她要留谢承瑾,你就不懂得拒绝吗?” 贺兰危将茶水擦干。 他扯了扯唇,语气阴冷:“哦。你比较有用,那你现在去找她?” 现在去找她? 找她做什么?去将谢承瑾从她房中拉出来! 但李珣难道就是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不拒绝谢延玉,李珣难道就会在这种时候去打扰? 李珣也不会。 平日里闹归闹,但李珣不会真的惹她不悦, 到了这种时候,就只能在冰冷的屋子里用鞭子抽人偶泄愤,看着外面的夜空数着更漏等天明,贺兰危在她那留宿的时候,他尚且如此,如今换了谢承瑾,也不会有变化。 所以他只能在这和贺兰危撒气, 尤其是看见贺兰危穿的那一身黑衣服,更来气,直接拎着鞭子抽上去:“我是没用怎么了?我要是有用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一起捱时间,我说你废物你狡辩什么?平时狐媚手段层出不穷,不是最爱和我抢?不是最喜欢搞那些有的没的吸引她注意力?如今没招了非要装成谢承瑾勾引她就算了,你要是比正主做得好,还轮得到谢承瑾?” 一鞭子甩过来, 贺兰危出招挡了下。 他许久没和李珣打架了,积怨已久,如今一来二去便直接打起来了,因为知道谁也弄不死谁,所以打架就成了发泄情绪,从最开始过招到后面干脆把对方按在地上,用最简单的方式殴打对方。 李珣拽着他头发,一拳又要往他脸上招呼, 然而下一秒, 贺兰危突然理智回归:“你若将我的脸打坏,我也会划花你的脸。你我两败俱伤,这些日子就由着她与谢承瑾厮混罢。” 话音一落, 李珣的拳头便没有再往下落了。 金褐色的眼睛爬满血丝,死死盯着贺兰危,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但那股郁气卡在心中,不上不下。 但随后,便听见贺兰危慢条斯理说:“她是不是好多天没理你了?我有办法。” 哟。 现在又有办法了? 这贱人,平日里用尽各种狐媚手段就是为了把青青往他身边勾,之前可不见他问他这种话,现在来了个谢承瑾,反而想起来要把青青的时间匀给他几天了? 李珣气到发笑,半晌后,还是收了拳头:“说。” * 谢延玉对谢承瑾是有些好奇的。 如今她终于有点知晓了,这样的人,在情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但她想知道得更多一些。 因此结束后,他又覆上来,谢延玉半推半就,并没有准备拒绝。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 是贺兰危去而复返,说李珣心口有些疼,并且那根断掉的手指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反正具体是什么问题也说不好,就是看起来很严重,昏过去了,还一直在喊谢延玉的名字。 他问谢延玉要不要去看看。 谢承瑾按着她的腰,觉得荒谬。 若心口疼,若病了,就输一些灵力,或是找医师,找她做什么? 他扯扯唇,吻落在她耳廓,要叫她无视。 然而下一秒, 原本半推半就的人,直接推开了他。 她理了理衣衫便出去了,房间里靡靡的气息被风一吹,便散了不少,只留下谢承瑾衣衫不整地被丢在床榻间,身上还有她的咬痕,滴着血—— 门被关上的时候, 贺兰危还对着他抱歉地笑了下。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33节 第163章 男人也能生孩子 让我给你生一个吧…… 谢延玉去看了李珣。 心口疼倒是其次, 主要是那根断指—— 楔进去的那根义指断掉了,那根手指则不停地往下滴血。 谢延玉对他的那一点愧意里,这根断指占了七八成。 从前之事不谈,如今他有玉牌, 其实可以选择用玉牌去弥合这根断指, 还有他被损毁的灵根, 但最终玉牌被她用掉了。她不会对此感到后悔,但知道他手指出了问题,也没办法完全置之不理。 但不知怎么回事。 李珣这断指一出问题,就出了很久。 即便后来找医师帮他接好了断指, 但他仍旧每天柔弱地捂着手指, 不管是晴天雨天还是刮风多云的天气, 他都说手疼,应该是骨头断了,连带着整只手都在疼, 甚至那股疼痛蔓延到整只手臂。 但每一次,她一过去, 他就抱住她,说她一来他的手就好了。 时间久了, 谢延玉也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 她怀疑他的手早就好了,这副痛苦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但他为什么要装出这副模样? 谢延玉想过,是不是他想要她多陪着他, 但李珣也并没有霸占她所有的时间, 有时候她来看他,他又会提起贺兰危。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珣提起贺兰危的时候,竟然不是辱骂他, 而是说贺兰危给她准备了什么修行的工具,让她去看一眼。 倘若李珣想要霸占她的时间,又怎么会让她去看贺兰危? 谢延玉否定了这个猜测。 想来李珣的手是真的一直都没有好。 不过每次听见李珣提贺兰危,她也会去看他一眼。 她是真的想看看贺兰危给她准备了什么东西。 但也没人和她说过,贺兰危给她准备的修行工具是他自己啊…… 他花样百出地哄着她和他双修,或是让她直接采补他,以至于她白天修行完了晚上还要修行,修为涨得飞快;而情动的夜里,贺兰危会抱着她。 有时候, 他会将手放在她的小腹,那里寻常平坦,但结束后总会被弄得微微鼓起。 很胀,按一下好像就有东西要溢出,谢延玉听见他低声问询,他问她对他有没有一点点感情。 他用很低微的声线和她说,他知道他做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所以他不再向从前那样,强硬偏执地逼迫她喜爱他,他仍愿意为她做很多事情,但不需要以她喜爱他作为交换。 他又低声说,但我想知道,你对我有没有一点感情?不需要是喜欢,什么感情都可以,只要能占据你心中一点位置。 谢延玉起初没有回答。 寂静的夜里,她听见他的呼吸声变乱,然后眼泪滴落在她脸上、身上。 她知道他在哭泣,他真的很爱哭,怎么会这样爱哭?她最终没有骗他,告诉他,有一点感情,只有很少的一点。 她不否认自己是自私的人,她说不好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但她自己知道,是一种很扭曲很不健康的感情,可是他如今这样听话,她并不准备扔掉他,如果他一直这样,她愿意让他一直留在身边。 贺兰危听见她说有一点,他便很高兴了。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谢延玉摇头:“我要修行,孩子在腹中会攫取母体的修为。” 贺兰危吻落在她耳边:“我给你生。” 这话一落,她愣了下:“什么?” 贺兰危抱着她笑起来:“前世,贺兰明辞知晓我并非他亲子,所以他寻遍世间,找到个邪术,能让男人生子。” 谢延玉:“……”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没有出声,然后这人又覆上来。 感官被他占据,她被他拉着沉溺,耳边只能模模糊糊听见他解释:“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怀胎好几月,将要临盆了,挺着很大的肚子。所以,男人是可以生的啊延玉。” 他问她:“我给你生。你想不想要?” 谢延玉理智短暂回归:“不要……” 她不那么想要。 但贺兰危很想要。 他想要一个孩子,一个他与她的孩子。 她身边有太多人,即使她如今承认了,说她心中有他一点位置,但她会不会变心呢?这一点位置,来日会不会被别人占去呢?他想要更多,但少一点也可以,他只是想要一直占据她心中那一点位置,他又该如何做呢? 贺兰危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样患得患失。 他从她的每一个字里得到愉悦和幸福,又因为她没有向他保证过什么而感到失落,他觉得她说得不具体,她没有说她心中永远有他的位置,他就会惴惴不安,害怕有一天连这一点也失去,可是他哪里敢向她要什么保证? 他想了很久,还是想要一个孩子。 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他为她生一个孩子就好了,这样她身边是不是永远就有他一席之地了?那是他的血与她的血凝结出的结晶,是他们之间再也剪不断的羁绊,如果他能怀上她的孩子就好了…… 他几乎着了魔, 他太想要一个孩子了。 有那么一阵子,宗中弟子们发现这位傲慢矜贵的大师兄变得平易近人了许多,因为他在路上看见孩子,就会蹲下来,很认真地看着孩子,还会给一些灵石,甚至随手买一些小孩的东西。 小孩的拨浪鼓,摇车,虎头锁,小鞋子。 除此之外, 还有一些关于生产的书籍。 李珣尖酸刻薄地骂他有病。 他拿起一本书,看见上面写着男胎女胎的区别,如何怀上龙凤胎,然后嫌弃地丢掉:“你大爷的是真有病,干什么,还龙凤胎,你还想一男一女凑个好字?你就是再看这些书,再买一万片小孩尿布把这里都堆满了,她也不会给你生!少在这里做梦!!” 贺兰危没有告诉李珣,是他想给她生。 倘若叫旁人知道了男人也能生,他们抢着给她生,那他还有什么优势? 他在每一个夜里,缠着她。 在令她愉悦后,他帮她清理,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卑微地问,孩子孩子。 对于血脉相连这件事,谢延玉确实有一种很神奇很微妙的感觉,她身如飘萍,从有意识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这世间她便是孑然一身的,倘若有一个人与她血脉相连,她想到这样一个可能性,心中就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好像有一颗小芽在试图撑破土壤,但现在哪里合适呢? 她还剩下两年多的时间,她甚至都不知道过几年,自己去到那枢纽,还能不能活下去。而贺兰危太执着,太疯魔,最疯魔的时候,她吓得直接甩了他一耳光。 然后他掉着眼泪,终于消停了。 至少不会在嘴上再不停地询问孩子。 但在外面看见别人的孩子,他还是会多看两眼;他还是会买一些小镯子和长命锁,但是这件事,他没再在她面前提过。 而日子还在继续。 就这样。 从春末到初秋,谢延玉的修为直接突破了金丹九境。 这一段时间里,她每天的生活被修炼、李珣、和贺兰危填满。 以至于她几乎忘记谢承瑾还在这里了…… 直到这一天, 谢承瑾又来找谢延玉。 谢延玉这才想起来,他还在这里。 大约是长久不见。 她第一反应,是感觉有点尴尬, 因为她与他之间本没什么太多的话好说,一直以来也没有好好交流过,但又因为她太好奇,在他示好的时候,便半推半就地顺着他了。 以至于如今,她甚至不知道与他之间算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不再是继兄妹。 也不是恩人。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讷讷问了句:“怎么了?” 谢承瑾正要和她说话, 贺兰危便又适时出现,说李珣的手不舒服—— 谢承瑾额角跳了下,然后看着谢延玉。 他同她道:“上清仙宫的医师好像不怎么好,不过一只手,从春日治到秋日还未好。” 谢延玉:“……” 谢延玉也觉得有些奇怪, 谢承瑾便说:“倘若他需要,我叫谢府的医师来。” 谢延玉点头:“也好。” 她不希望李珣的手一直不好,所以多看一些医师也好,之前贺兰府的医师也来过,说是束手无策。 因此第二天。 谢府的医师便被请来了上清仙宫。 谢承瑾带着医师去看李珣,贺兰危也在,屋子里五个人,气氛有些怪异。 中途谢承瑾与李珣说了几句话, 李珣阴阳怪气的,贺兰危在旁边装无辜,医师看起来十分紧张。 气氛有点过于紧张, 最后贺兰危带着谢延玉出去修炼了,于是屋子里就剩下了三个人。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34节 医师战战兢兢道:“属下以为……剑尊的手,没有任何问题……” 谢承瑾便看着李珣:“装够了吗?” 他将事情戳破。 李珣便也不装了,阴阳怪气:“哟,忍不住了?” 他话一直很多,现在骂起人来话就更多了:“真够不要脸的,怎么还舔着脸留在这里,从春天留到秋天还赖着不走,如果不是你不要脸,我能装病吗?赶紧滚,看见你就烦。” 谢承瑾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我为何要走?” 李珣:“你又不是上清仙宫的人,赖在这干什么?” 谢承瑾淡淡道:“你也不是。” 李珣冷笑:“但我是我老婆的人啊~” 李珣说话一直是这样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不管多丢脸的话放在他嘴里,都能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倘若说不知廉耻,他才更是那个不知廉耻的人。 他阴冷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她的什么?继兄?关系早解除了,她名字都不在你们谢家宗谱上了。” 谢承瑾安静坐着。 他很寡言,话也没有那么多:“的确不是兄妹。但我与她亦有夫妻之实,如今,是可以向她提亲的关系。” 但每句话都直戳要害, 李珣想到这件事便怒火中烧:“那是她不小心犯了个错,她倘若喜欢你,至于睡你一次之后就把你放在这里不闻不问吗?” 医师在旁边,听见这些话,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里去,大气都不敢喘, 还是片刻后, 谢承瑾看了他一眼,叫他先出去,他才松了口气。 然后李珣又道:“这半年她正眼看过你吗?她连你这个人的存在都忘了,不会真以为被睡了一下,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能借机上位了吧?提亲?做梦呢。” 谢延玉确实差点忘记了他, 就像当年她来谢府,他将她视作草木一般。 知她存在,但不在意,便当作不存在;从不苛待,而是无视。 她或许不是故意忽视他,也从未对他表露过任何想要苛待的意思。 因为她无视了他。 她将他视作草木,即便与他什么都做过了,却被旁人占据着视线与精力,以至于几乎都要忘记他的存在,他从春天等到秋天,每一天,如同她从前一样,在暗处看着她。 看着她与旁人亲昵,看着她被旁人叫走。 每一天,他等着她往他这里走。 但是她从来没有过,没有来过,没有问过。 没有看见过他。 与她之间,难说谁亏欠谁,因果纠缠从来扯不清, 但是他划破手臂,连日放血时,才知晓她是如何划破手臂,又是如何包扎的;他如今被无视的时候,才会想,从前将她视作草木不闻不问时,她有没有一星半点类似的感受? 谢承瑾与她之间有许久的空缺, 而如今,做尽最亲密之事,这空缺也要继续延续着,令他完完全全地感受到。 李珣见他不走,便冷笑道:“那你就呆在这等着好了,看她什么时候再注意到你。” 他依然与贺兰危霸占着谢延玉所有的注意力, 谢承瑾要与他们争,又能如何争? 她对他感情复杂,可是他并不想将当年的事情一次一次拿出来说,勾出她的恻隐心,可是他寡言,又无声,仍旧只能被她无视着,一天又一天。 直到这年冬末, 谢延玉的修为突破元婴—— 若寻常人突破元婴,仅仅是渡劫便可, 可是她根骨不好。 筑基与金丹也就罢了,修士到了元婴一境,才是真正半只脚踏入了仙途,许多人甚至终其一生,都无法突破元婴,她虽可以突破这一境,但那副根骨的弊端在此刻,终于千百倍地显现出来。 因此那天夜里, 雷劫打下来的时候, 谢延玉眼睛流出血来,再一次目不能视, 体内的灵力全数反噬,身体几乎要被体内的灵力撕裂,比从前严重千百倍, 到了不能承受之时,她这样能忍的人—— 谢承瑾却听见她头一回,尖锐地叫出声来。 第164章 愿意将一切 献给她 这是头一回, 三个男人凑在一起,没有互相使绊子。 因为谢延玉的状态实在不好。 谢承瑾最先反应过来,帮她扛下了余下的雷劫。 但即便是这样,用处也微乎其微。 当年她生生运化了李珣的法器, 强行为自己催生出一副根骨, 但这副根骨所能承受的灵力也有极限。 如今它承载不住更多的修为与灵力, 便会反噬自身。 先是目不能视,然后是眼中不停流血; 再然后,便开始昏迷不醒,即使她的意识还很顽强地挣扎着, 试图着醒过来, 但是她的身体却好像在死去, 在被体内的灵力一点一点撑满。 因为承受不住,皮肤下的血管好像慢慢被撑得爆开,在苍白的皮肤上散开淤青。 这些淤青一天比一天多, 就连她的手指,粉色的甲床都在慢慢变成青紫。 谢承瑾又开始放血了。 放的是心头血。 他体内的毒深入骨髓, 十余年,以至于他的心头血都变成黑色, 像毒汁一般的颜色;也正因此,他的心头血变得像一味药,能压制大部分的毒素, 例如她与贺兰危体内的情丝蛊, 也能令她体内的那些作乱的灵力短暂消停。 一滴心头血,便能令那些灵力消停六七个时辰, 因此,谢承瑾每天将心头血喂给她。 一天、十天、半个月…… 即便折损寿元与修为, 他也仍旧顾着她。 可修士的心头血哪里经得住这样一直取,这并不是用之不竭取之不尽的东西,大约在二十多天的时候,谢承瑾的身体支撑不住,紧接着余毒发作,令他再一次昏迷不醒。 他昏迷后, 按照他的吩咐,李珣与贺兰危仍旧会取他的心头血。 谢承瑾的生命像一株日渐枯败的植物,心头血仍旧每日两滴,喂给谢延玉。 但即便如此,也只是能延缓她死亡的速度。 她始终没有醒过来,而皮肤上的淤青越来越多,宛如苍白的画布上绽开一朵一朵青青紫紫的花。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 所有人都知道,她身上最本质的问题,就是体内那副根骨。 若要让她好起来,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将她的根骨剖出来—— 不剖,她会死。 可是剖出来了呢? 她会重新变回凡人,此前所有的努力全部作废。 她会想吗? 她咬着牙,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了这一步,跨过了元婴境,若不是这幅根骨,她的成就不会止步于此,她能走得更远,或许比贺兰危与李珣,甚至谢承瑾,走得还要远。 赵真收她做亲传弟子时说得没错,以她心性,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根骨所限。 要让她变成凡人吗? 这一个夜里,贺兰危在她身边,帮她一点一点擦拭身上的皮肤, 他的手指落在她额间,感应着她,感觉到她的灵魂仍旧顽强地支撑着,仍旧尝试着醒过来,绝不愿意就这样死去。可是她的根骨与身体,像一只茧,将她所有的挣扎都困在了里面。 他又将她的身体翻过来。 手指一点点触碰过她根骨,随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深夜里, 李珣正在谢承瑾那里,取着他的心头血, 初春的夜里万籁俱寂,连虫鸣声都听不见,此时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看见贺兰危闯进来—— “你不呆在她身边守着,过来干什么?” 李珣皱了下眉头,问道。 但下一秒,就听见对方说:“帮我护法。将我的根骨剖出来,换给她。” * 修士的根骨可以剖出来,可以废掉。 但若要换骨,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贺兰危可以。 他本身就是个怪物,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他有时候会想,体内这一副根骨真的是他自己的吗?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35节 当年怡夫人是如何生下他的? 她生生嚼碎了自己那位堂弟的根骨,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贺兰危一直都知道,他不是贺兰明辞的亲子,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孽种, 他是近亲苟合的产物。 是一个被算计着生出来的天才。 那么体内这副根骨,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他那位天纵奇才的生父,又或者说是堂舅的?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不管是贺兰明辞还是怡夫人,都曾动过这样的心思:将他的根骨剖出来,换给其他的孩子。 所以他的根骨是可以换的,不是吗? 从前贺兰明辞和怡夫人动这心思的时候,他只觉得恶心,愤怒,甚至有一种轻慢感; 他自认为不可能将根骨剖走,更不可能将根骨给其他任何人,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根骨剖出—— 他根骨绝佳,身有仙缘。 这一副根骨,带给他无上的尊荣。 又或者说,他的一切都是由这幅根骨带来的。 它令他高高在上,俯瞰着世间所有。 但他愿意将这一切献给她。 一如前世,他用心血与精魂喂养心魔镜,最后与镜灵结下心契,他走下湖中,愿意献出一身血肉,换时间回溯一次。 但那时候他并不知为什么要这样做。 思来想去很久,他觉得,或许是他喜欢被她爱着的感觉,他不想承认自己如同低贱愚蠢的飞蛾,会一次又一次地往火焰里撞。将一身血肉烧焦成灰,也要再见到她,他认为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他自己,因为他想要再索取一些什么。 所以再睁开眼时,即使已经不记得这一段记忆,他也仍觉得,他要向她索取一些东西。 索取她的爱,她的目光,她的一切。 只要高高在上端着架子,只要抵抗着、抗拒着,只要不要低头、不要失控,他就不会是低贱的那个; 可真的是这样吗? 没入冰冷湖水的那一刻,他好像触碰到她,火焰一样的温度;此刻,他抓紧她,灵根被剖出的感觉仍旧清晰。 他怎么还能不承认? 他或许就如同他最看不起的、没有理智的愚蠢飞蛾一般—— 并不是喜爱着被她爱着的感觉。 而是他追逐着这一团火,再来一次,还是会往里撞。 * 将体内不好的根骨剖去,换上了一副绝佳的根骨。 于是那些溢出的灵力有了归处。 谢延玉的身体飞快地好起来。 春末, 她睁开眼,同时灵力灌体,带着她再冲上一境—— 直接突破了化神期。 她能感觉到自己根骨的变化。 问过了李珣。 她才知道,是贺兰危将他自己的根骨换给了她。 那他呢? 失去了根骨,会成为什么? 会成为凡人。 是的。 凡人。 根骨哪里那样容易换,他的能换给谢延玉,但谢延玉的无法换给他,因此他连一副无用的废灵根都无法拥有,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贺兰危这个名字,向来都是令人艳羡的, 提起这个人,人们就会自动联想到高贵、权势、力量、天才这样的词汇。 他和凡人之间有一道天堑,一直都隔得很远很远。 以至于他不知道凡人是怎样生活的。 凡人的五感要比修士的差一些。 以前就算眼睛瞎了,他的其他感官也仍旧敏锐,能够听见,闻见,恢复修为后,他用明心符,也能勉强视物。但如今,成为凡人,身无灵力,明心符对他也不起作用了。 眼前回归到一片虚无的黑暗。 他听觉也没有从前那样灵敏了,这一回,便是彻头彻尾地看不见了,如同凡人一样,起来走路的时候,会被椅子绊倒,狼狈地摔在地上。 因此他不得不花费一些时间,学着适应周围的环境,学着像一个看不见的凡人一样生活。 但真的很难,很难。 以至于李珣把他的侍从找过来了,让侍从跟着他,照应他。 但即使眼睛看不见,听觉也不如从前灵敏, 在谢延玉来找他的时候,他还是听见了。 他一直都可以听出她的脚步声。 哪怕不看,他也一直可以认出来。 他这才知道她醒了。 他想过很多次,等她醒来会是什么模样,但他现在看不见了。 他想过无数次,她醒来以后会不会来看她,会不会对他有一些怜惜? 但此刻, 他却有一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又或者是自卑,他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因为他向来都是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只有他看不上旁人的份,而自卑这样的字眼离他太远太远了。 可是此刻,他怕她会嫌弃他。 他想要装作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将自己挪得远一些, 可是他害怕起身的时候撞到什么,再摔一跤,很狼狈,他不想让她看见他狼狈的模样,他怕她会因此厌弃他,他不想…… 因此。 他只能僵硬地坐在原地。 直到她走到他面前,他闻到了她身上的气息,然后听见她说:“抱歉。” 她在抱歉什么呢? 抱歉他把根骨给了她,从此后变成凡人了吗? 贺兰危以为自己是想要逃离这里的,但她真的和他说话了,她真的过来看他了,靠近他的这一刻,他还是伸手抱住了她。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 因为看不见了,所以只能靠着触觉,一点一点去感知。 指尖摸到她眉眼的轮廓,他可以在心中生动地勾勒出她的样貌,她的眉头好像有点皱起来,他能摸到一些皮肤皱起来的纹路。 他知道这不是皱纹, 因为她如今换上他的根骨,只会走得更高,会突破化神,大乘,来日或许会成仙。 她会维持现在的模样,甚至会变得更漂亮,她不会有皱纹,因为她会永远年轻。 但他不会。 贺兰危想起前几天,他洗脸的时候,触碰到自己的脸。 他隐约地摸到了一点纹路,在眼尾处,一点点细纹,他便转身问侍从:“我老了吗?” 侍从看着贺兰危的脸。 还是那样漂亮、无暇,这是一张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的脸, 于是他认真地回答了:“没有,公子很年轻,和从前一样好看。” 可是他不会永远年轻。 他是凡人了,他的生命与花期,变得有限且短暂。 其实他并没有比谢延玉大几岁,出生于修仙世家的孩子,从小便接触修行,因此驻颜也早,他如今看起来仍旧是青年的模样,年岁也不大,二十六七,即使变成凡人,也不会老太多。 但他三十岁的时候呢? 四十岁的时候呢? 等到皱纹爬上面颊,她还是那样年轻,他怎么还敢留在她身边? 贺兰危真切地恐惧起来。 此刻,他触碰着她的脸,一点点细细摸过去, 然后那种恐惧几乎要撑破他,以至于他出声道:“为什么皱着眉,是对我愧疚吗?” 是的。 谢延玉开始感到对他有点亏欠了。 如果说她与他之间,是因果报应,他承受过她经历过的所有事,但失去根骨这件事,并不全是因果报应,他将他的根骨换给了她,这一桩,的确是她亏欠他。 于是她说:“嗯,有些。”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36节 贺兰危便说:“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谢延玉应下了。 她猜测他可能想让她不要抛弃他,要她对他更好一些,多爱他一些,一直在他身边。 这些她都可以做到,于是她便等着他开口。 但是过了很久。 她听见他说:“那你之后不要忘记我,你得一直记着我。” 这算什么要求? 谢延玉应了声,又看见他眼睑微红,似乎即刻又要流泪。 她觉得有点好笑:“怎么说得和你之后要离开我一样,你应当不会离开我,我又怎么会忘记你?真不提别的要求?” 贺兰危掐住她的下颌,低下头摸索着吻她。 他想过要让她永远留在他身边。 拿着这一份恩情要求她回报,她怎么会不答应? 但是他不想让她看见他变老变丑的样子,不想让她看见他狼狈的模样,他希望她心中永远有一点他的位置,想起他的时候是如今的模样,好看一些的模样,而不是令人倒尽胃口人老珠黄的模样。 所以。 或许他会在开始老去的那一天,离开她。 可是他哪里舍得真的离开,他会让人告诉他她的消息,告诉他她的一切,可是他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所以他没有再回应她的话。 他没有别的要求,他发现,他害怕他离开后,她将他忘记。 所以他希望,她可以记住他。 第165章 所以 要他这样死去吗? 这是谢延玉回到上清仙宫的第三年。 这一年夏末, 谢承瑾从漫长的昏迷中苏醒过来。 他身体已经不大好了—— 从谢延玉进谢府之前,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是靠着她的血,才令这副将要垮掉的身体勉强维持住。 但他已有多年未曾取用过她的血。 这三年多来, 每半月余毒反噬一回, 于是这具身体继续破败, 又持续不停地为她献上心头血,因此原本还能再撑一撑的身体彻底垮了,先前靠她的血维系着的部分,如今全部都还了回去。 谢家的族老与家臣们得知消息, 便又蠢蠢欲动起来。 毕竟谢承瑾如今是谢家家主。 他如今这样半死不活的, 估计也没多久可活了, 他若死去,手中的权柄必然要交接给其他人。 因此,这阵子, 谢家有不少人来到上清仙宫。 谢承瑾许多年未回天都久居,而是常住在上清仙宫, 因此谢家人要见他,便要来上清仙宫拜访。 人来得多了, 谢承瑾便知道了他们的意图。 起初他还会见一些人,后来便谁也不见了。 他找来几个贴身的手下,将家主的印鉴, 以及谢家的舆图、田宅, 全数整理了出来。众人都很好奇,不知道他想要将这位置交接给谁,是交给哪一位心腹,还是哪一位族老或小辈? 但最后, 他将这些东西,尽数放在了谢延玉面前。 男人看起来与平日里差不多。 脸色有些苍白,眉目如墨,因为气质太冰冷,所以令人下意识忽视他眉间那一点病态。 但或许是因为病,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他语气并不像平日里那样冷硬:“这些东西,往后都交由你打理。你不知如何打理也没关系,我留下几个心腹给你。” 这话听起来便有些奇怪。 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将他所有的东西都交予她,还为她留下几个心腹辅佐。 倘若她想要沾手谢家的事情,那些心腹会一点点教她要如何处理那些事务,如果她不想沾手,想要当一个富贵闲人,也可以将族中事务全数丢给心腹。 人通常只有将死时,才会将事情安排得这样清楚。 李珣在青青身边。 他侧目看了一眼,见到她皱了皱眉,像是想说什么。 但在她开口之前, 李珣很不耐烦地出声:“干什么,摆出一副交代遗言的死样?活不起了?” 话音落下。 谢承瑾皱了下眉头,捂着嘴,咳了一口血。 他将血腥味咽下,语气淡漠:“是又如何呢?” 他对自己的身体状态再清楚不过。 刚想忽视李珣,继续与谢延玉说话,然而下一秒,却见到李珣丢过来个东西。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 拿进手中,却发现这是个法器—— 谢延玉之前那副根骨,原本就是李珣的法器所催生。 如今那根骨被剖出来,就变回了那法器原本的模样。 谢承瑾也是认识这法器的。 前世。 她避开侍从们的监视,将根骨剖下,成了凡人,逃离了谢府。 离开前,她将这法器留下,装在了匣子里,还给他留下一封信。 等许多年后,他拆开信,才发觉她便是当年那个小孩。 她将那法器留给他,能让他的身体痊愈,想以此让他帮忙寻找当年救过她的那人,她始终没有认出他来,他也没有。 那法器他最终也没有用。 那时候,他已经成了谢家的家主,而谢家也一跃成为当世第一的世家, 但他始终觉得心中很空,对于活下去,他也并没有太多渴求。 于是他感受着身体日复一日变得破败。 到最后,他也死在冬日。 但如今。 他再一次拿到那法器。 甚至不是谢延玉给他的,是李珣。 李珣阴阳怪气地:“死不了,拿着吧。” 青青之前那副根骨剖出后,便将这法器物归原主,还给了他—— 她知道东西是李珣的。 如今原主就在这里,她应该偿还,而不是再如同前世一般,将这东西给谢承瑾。 但是她还给他了,谢承瑾八成就得死了。 诚然,李珣巴不得他死。 但要他这样死吗? 李珣太知道青青了。 她不会后悔将那法器还给了他,物归原主,她性格如此,就是会这样做的。 但她也不可能不遗憾。 因为这个人曾经救过她的命。 李珣大约也知道一些她与谢承瑾的过往,这种事情只要他有心想查,就能查个七七八八。 所以他要谢承瑾这样死吗? 像这样,用死亡为他与她之间原本就理不清的乱线打上死结,往后这死结再也解不开,就这样永远逗留在她心里?甚至,临死前还将谢家的一切交付于她,仍旧在她未来每一天的生命中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而青青…… 她吃了这样多的苦,运气也一直不太好。 李珣握住了她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略显冰凉的温度,指尖插/入她的指缝中,将她握紧。 他很想否认,可是他无法否认。 他这辈子从来没害怕过什么,但现在,他在害怕—— 即使她已经换了一副新的根骨,但他仍旧恐惧。 他恐惧再看见她像渡劫元婴那天一样,痛苦地倒在地上;也害怕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像刀子一样,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一同戳碎了。 但他能为她做什么? 他断了一根手指,灵脉也断尽了,不管如何重塑,都仍有一脉缺失,兴许这辈子他的修为都无法突破化神。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他该做什么? 他的心头血无法延缓她的死亡。 他的根骨,也无法换给她。 他什么都做不了。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37节 他从来没有这样无力的时候,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没有谢承瑾与贺兰危,他只能抱着她的身体,等着她的身体在怀中冷透。 所以,他真的要让谢承瑾死去吗? 那件法器如今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他真的要让谢承瑾就这样死去吗? 李珣反反复复地问自己。 他想要谢承瑾死,可他在很多事情上,竟显得无能为力, 因此他也没有资格去剥夺她的助力。 他将她的手握得紧了一些,最终别过眼不去看谢承瑾:“法器会不会用?不会的话我把用法写给你。” 谢承瑾捏着东西。 半晌,嗯了一声。 李珣就又很不耐烦地:“会用就去用。顺便把你的破东西拿回去,一时半会死不了,就别做出这副交代遗言的样子,晦不晦气?” 话音落下。 却听见那人说:“无碍,原本就是要给她的。” 李珣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骤然抬眼看向谢承瑾。 就见到这人露出一些病弱的模样,手抵着唇,轻咳了两声。 谢承瑾根本也不看李珣。 他只是看着谢延玉,声线平稳,有些低:“我身体不好,也管理不了这样多的东西。就交由你,往后都由你支配,靠你养着我了。” 这个贱人……!! 李珣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怒火中烧—— 还要不要脸?怎么把吃软饭这套也给学走了?! * 这年初秋,赵真出关。 于是谢延玉又跟着赵真修行去了。 她的根骨换过,这一点瞒不过赵真, 但知道贺兰危将根骨剖给她,自己成了凡人,赵真还是叹了口气,有些惋惜。 但她仍旧拍拍谢延玉的肩,叫她别太介怀此事:“他愿将根骨换给你,是他愿意的,你无需有太多负担。这世间因缘就是如此,一切无非造化罢了。” 赵真顿了顿,笑道:“不过。他既成了凡人,那我这亲传弟子,他自然也当不了了。届时这上清仙宫的宗主之位,便只有你能接手了。你可要好好同我学,多学一些。” 赵真很慈和,说话时是笑着的, 但这话却是认真说的。 她想将宗门传给谢延玉,接下来的时间里便更严厉地教导她。 因此, 谢延玉又过上了忙得脚不沾地的生活。 她忙于学习与修炼,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顾得上别的事情。 而李珣一行人这段时间,竟然也没有打起来,没有闹腾起来。 像是彼此谁都看不惯谁,但也终于默许了对方的存在。 ……也有可能是几个人如今武力差距太大了。 贺兰危成了凡人,谢承瑾身体还没养好,李珣随便出两招,就能把他们俩打死,所以没办法和以前一样,看他们不舒服就与他们打架。 如今几个人碰在一起的时候,先互相冷嘲热讽一番, 随后骂到没话骂了,阴阳怪气到没东西可以阴阳怪气了,还能坐下来心平气和一起喝个茶,讨论一下能为谢延玉做些什么。 这年冬末。 谢延玉的修为陡升,突破了化神二境。 这是她回到上清仙宫第三年的年末。 等到冰雪消融,便是第四年。 初春时,赵真有意要她开始接手宗中的各类事务, 宗中人纷纷前来恭贺她,都觉得她会欣然答应,毕竟接手了宗中事务,也就代表未来赵真会将宗主的位置传给她。这是砸到头上的惊喜,谁会不答应? 但她拒绝了。 这一年初春, 谢延玉离开了上清仙宫。 她向南行,再一次踏上前往沛都的路。 第166章 雪人 他的模样 从上清仙宫到沛都, 距离极远。 若用缩地术过去,大约需要两到三天的光景; 若不用缩地术,就如同寻常凡人一般驾驶马车过去,则需要月余时间。 李珣照例要与她一起去, 理由是他对沛都比较熟悉。 贺兰危和谢承瑾也同样找了理由, 一起跟上去。 谢延玉倒也没拒绝。 这一次过去, 她没用缩地术。 她就如同曾经的李珣一般,乘着马车走走停停,路过每一处城镇,都会停下来, 在这里住上几天, 随意逛一逛, 看看这里的街市是什么模样,路上的行人喜欢穿什么样的衣物,茶馆食肆里时兴什么样的菜系。 在过去的人生中, 她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 年少时四处流浪,每到一处地方, 便会四处环顾,寻找有没有可以捡的吃食。 后来进了谢府, 每去一个地方,都直奔自己的目的,不会在无关之事上额外浪费时间。 到如今, 她才发觉。 原来上清仙宫地处北边, 这附近的人与天都附近的不同,与沛都周围的也不同。 这里的天气干燥,初春时节仍旧很冷,她修为逐年高起来, 因此对于气温的感受就不那么敏锐了,一年四季都穿着差不多厚度的衣服,但山下的人们喜欢穿厚实一些的衣服,吃食上则喜欢吃一些更实在的,例如炊饼、肉食居多。 而再往南行一些, 天气就变得湿冷一些,雨水也多起来。 这样的水土差异,加上舟车劳顿,对于凡人来说是很容易生病的。 贺兰危便是在这一天晚上病倒的。 原以为只是水土不服,有些发热。 然而到了深夜里,发热的症状却好像更严重了,仿佛体内的每一根血管都灼烧起来。 贺兰危捂住心口,猝然吐出一口血来, 他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像蜡烛一样在被燃烧,而他好像在加速衰老。 也就是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先前去拿心魔镜时,进入镜中,看见了前世。 除此之外, 他还看见了前世与他立下心契的镜灵。 因为时光已经回溯,镜灵也随着时间回溯而消失了,但它的意识还存在着,盘桓在镜中。感应到他的气息后,它缠绕住他,想要将他一同留在镜子里。 那道意识纠缠着他,想置他于死地。 它不知道是用了个什么法术,在他身上施加了一道诅咒。 这会令他的身体加速衰老、死亡。 那时他修为很高。 所以这样的诅咒放在他身上,被他的修为压制着,并不起作用。 而镜灵的意识力量有限,光是在他身上施加这道诅咒,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能量。 然后它最后一点意识也消失了,消失前,它很尖刻地对他说:“我通晓过往,对你的未来自然也有预测。这诅咒终有一天会在你身上生效的。” 贺兰危曾一度觉得这很可笑。 即使他在镜中受了重伤,几乎到了濒死的诚笃,甚至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但他的修为还在,这诅咒又怎么可能在他身上生效? 这像一个很无趣的笑话,甚至不配被他放在心上。 从镜中出来后,把镜子给了谢延玉,再之后,镜中经历的事情也渐渐被他淡忘。 包括镜灵说的话。 直到这一刻。 他猛然想起这件事。 没有了修为压制,所以这诅咒生效了。从他剔去根骨的那一刻就已经生效了。 他生命流逝的速度变得更快。 而他的容颜在衰老,比寻常人衰老的速度还要更快—— 他猛然伸出手,指尖按上了眼尾, 然后他仔细地触摸,发觉那里又多了一条微小的细纹。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38节 夜很深了。 侍从听见他房间里的动静,敲门进来, 就看见他拿着镜子,但大约是因为目不能视,所以即使拿着镜子,也什么都看不见,因此,他有些极端地将镜子全部砸碎,因此地上全是尖锐的镜子碎片,而他不知道疼一样,踩在上面,脚下都是淋漓鲜血。 似乎是听见了侍从进门的声音, 他转过头。 于是侍从就听见他问:“我老了吗?” 这样的话,他曾问过几次。 但侍从的回答,每一次都是不老。 这一回,侍从听见这问题,仍旧准备认真作答。 他走过去,停在了贺兰危面前—— 不得不承认。 贺兰危的脸真的无可挑剔。 只不过,这一回,侍从终于从他的眼角看见了一点微小的细纹。 若说是老,也并不贴切。 衰老的人是什么模样?是皱纹爬上面颊,皮肤开始变得有些松弛,若按照凡人的年岁估量,或许要到三十五岁甚至四十岁以后,看起来才会有一些老态。 在这样的年龄之前,其实整个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面部的变化都不会太大。 是一点点微小的细纹,是一点点皮肤上的瑕疵。 但若要用肉眼看,是看不出太大区别的。 因此侍从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思考了片刻。 他回答道:“公子不老,如今看起来像是二十八九的模样。” 所以他确实是在加速地衰老。 即使,肉眼还不太能看得出来。 贺兰危捏着碎裂的镜子,尖锐的碎片嵌入掌心,血水滴嗒嗒地淌落,他浑然不觉一般—— 他怎么能这么快就老去? 他不想让她看见他老去的模样,他在畏惧,在恐惧,他想要将未来那个会老去的自己藏起来,永远不要出现在她眼底。 这样,她的记忆里就一直会是他如今的模样,好看一些的模样;她答应过会记得他,所以,她记住他最好的模样就好。 他会在开始老去的那一天离开她。 他曾以为还有许多时间,或许还有五年,或者六年,七年,甚至十年,他可以在她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事实上呢? 他究竟还有多少时间? 屋子里是一片沉重的寂静。 片刻后,侍从听见贺兰危低声道:“用你的法术,帮我看一看……就看我身上的诅咒,具体是什么样的。” * 镜灵的诅咒对于修士来说不值一提。 但对于凡人来说,就显得有些残忍了。 衰老的速度起初会很慢, 但随着时间,会变得越来越快。 起初是半年如一年,再然后是一季如一年,再是一月如一年…… 这是贺兰危成为凡人的第一年,他年岁有二十七,看起来却是二十八九的模样,听起来倒也还好。 但如今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加速衰老,于是老去的速度,从此刻开始,变成一季如一年,然后是一月如一年,甚至是几日如一年。 眼下初春,等到初夏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大约是三十岁的模样。 等到初秋的时候,或许就是三十二三的模样,等到冬天,就是三十五的模样—— 或许肉眼看不出二十六七与三十四五的差别。 但再过一月呢? 他算了算日子,等到今年冬末,腊月二十这一天,夜里子时一过,他就会再一次突然地变老,或许到时候他会从三十四五岁的模样,变成四十来岁的模样。 他不想要她看见他老去的模样。 所以他与她还有多久的时间? 一年不到而已。 贺兰危开始频繁地询问侍从,他会在每一天晨起时,询问侍从他今天看起来怎么样。 侍从给过答复后,他才会在谢延玉面前露面。 然后他变得更加粘人,好像想要与她时时刻刻都呆在一起。 谢延玉感觉到他的变化:“你身体还不舒服吗?” 贺兰危摇头:“没有,前几天就是水土不服。” 谢延玉:“那你最近怎么了?” 贺兰危吻她额头,又不说话了。 谢延玉发觉他多了一些奇怪的习惯,比如说总是摸她的脸,好像想要把她的模样死死刻进脑子里;再比如说,有时候夜里情动,他变得更加缠人,结束后又要将她死死搂在怀里,线条漂亮的手臂揽住她,像蛇缠住她一样。 他的每一个习惯,都给她一种若有若无的怪异感, 就好像他觉得他与她的时间不多了一样,所以将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来过。 可是再问他怎么了,他又会说没什么。 次数多了,谢延玉就懒得问了。 从上清仙宫到沛都,从北往南,会路过山川、平原,还有一些沿海的地区, 每一个地方,谢延玉都停下来看一看。 她想要看见再多一些。 毕竟谁知道今年过去,她是死是活呢? 就这样走走停停。 到沛都的时候,已经是初冬。 沛都雨水多,但雪不多,夏日的时候经常连日下雨,空气里都弥漫着湿漉漉的气息,但到了冬日,却只有湿冷,偶尔飘一些细小的雪籽,一晚上过去,地面都不会积雪。 等到了将要冬末的时候, 天上才真的飘起大雪来,雪花洋洋洒洒落下来,将地面铺上一层厚厚的白。 不过,似乎并不是每年都这样—— 沛都的人好像不常看见这么大的雪。 因此,许多人跑出来,小孩三五成群聚在一块,大人也有,有堆雪人的,也有打雪仗的。 谢延玉靠在院子门口往外看, 她没什么朋友,更没有同人一起玩过雪,目光落在街上人群身上,她有一点好奇是什么样的感觉。 下一秒。 背后传来一阵破风之声, 不等她反应,一个冰凉的雪球就直接砸到她身上。 回头一看,是李珣捡了雪球往她身上扔,还阴阳怪气地叫她扔回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 后来谢承瑾也加入了,像是被飞来飞去的雪球打得不耐烦,干脆也往李珣脑袋上扔。 于是谢延玉人生第一次,和人一块玩了一场雪。 贺兰危的眼睛看不见,凡人的身体也弱一些, 他没有参与打雪仗,披着大氅,坐在庭院里。 谢延玉手不稳, 直到把一团大大的雪球不小心扔到他身上,她才反应过来,她把贺兰危忽视了。 但他也没有不高兴,捡起了砸落在身上的雪球,等到她走过来,手中的雪球已经被捂化一些。 谢延玉如今对他有一些亏欠感在。 即使赵真与她说过,他将根骨换给她,是他自愿的,世间种种无非因缘造化,她无需有负担。但从小到大,帮助过她的人实在太少太少,她珍惜这种感觉,以至于她对帮助过她的人,总是有一点点微妙的情感在,无法做到毫无负担。 于是她问他:“打雪仗你可能不行,所以没叫你。要不要我陪你做些别的?” 贺兰危想了一会:“那你帮我堆个雪人罢。” 他将手里融化一半的雪球递给她,漂亮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照着我的模样堆。我看不见,但你不许骗我。” 谢延玉也没堆过雪人,这对于她来说是头一遭, 她不会不愿意尝试这种事。 而她堆的第一个雪人,是按照贺兰危的模样堆的,她蹲在雪地里,对比着他的模样堆了一个四不像的雪人,雪人并不好看,但他很好看,她或许不会记得这雪人嘴歪眼斜的模样,但她大约会记得,这一天这一刻,他的模样。 对他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一个雪人从下午堆到傍晚,堆完了雪人,贺兰危走到它近前, 因为看不见,所以他伸出手。 指尖小心翼翼触碰雪人,试图感知它的样子。 到了好几天后,出了太阳,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39节 贺兰危照例去院子里,想要碰一碰她给他堆的雪人, 但是雪人化得差不多了,他伸出手,只能抓到一点雪块,在掌心渐渐化成握不住的冷水。 * 雪化以后,太阳没出几天,很快又飘起了大雪,将地上的积雪堆得更厚,更高。 晚上。 贺兰危非要呆在谢延玉的房中。 他最近越来越粘人,谢延玉被他缠着,已经有些懒得理他,自己坐到旁边去翻看历谱,发觉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 前世她死的那天,是腊月二十六。 还剩下六天的时间。 过了今夜,就是五天。 夜里。 贺兰危早早地将灯火熄灭了。 然后他在她眼睛上覆了一层缎带,不让她看他,谢延玉以为他蒙着她的眼睛,是又要做些什么,但他却什么也没做,甚至没有亲吻她。 他只是把她抱在怀里,一言不发地触碰着她的脸,微微凉的指尖从她眉梢触碰到眼角,然后是鼻梁,嘴唇,下颌,姿态竟然让她感觉有些虔诚的味道。 反反复复地触碰。 谢延玉把他的手打掉:“别摸了,好烦。你再这样,是不是都能把我画出来了?” 贺兰危嗯了一声,笑道:“就是不知道画得像不像。” 谢延玉懒得理他。 将他的手打掉后,他消停不少, 但是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间,又感觉到好像有人反反复复地开始摸她的脸。 翌日一早, 谢延玉醒过来。 摘掉覆在眼睛上的缎带,她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 第167章 他唯一能遵从的 她的意愿 腊月廿五。 窗外大雪纷飞。 贺兰危还没有回来—— 那天早上他悄无声息地离开, 后来听谢承瑾说,他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所以不得不在她睡醒前就走了,因此并未和她告别。或许是因为他要处理的事情很棘手, 所以他把贺兰家家主的印鉴全部留给了她, 说是让她代为保管, 期间她享有贺兰氏家主的一切权利,想做什么都可以。 谢延玉并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要处理,连偌大的贺兰家都交到她手上来了。 她收下了印鉴,是打算保管着, 等他回来给他的。 但他一直没有再回来。 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对于归期, 贺兰危没有留下什么话。 反倒是李珣, 一边铲雪,一边在她耳边阴阳怪气: “嘶——你说啊,有没有可能, 他成了凡人,然后中了什么诅咒, 开始加速衰老?别人的十天等于他的十年,他每天老一岁, 他的寿命会按月按天来计算。他在年老色衰那一天到来之前离开了你,离开之后,他仍旧在加速变老、死去…… “然后死在不知道哪里。 “不会再回来了。” 说得还挺详细, 谢延玉转头看,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人嘴上没个把门,这样说话的时候,大多是在开玩笑。 他这样的瞎话说得太多,她也没太当回事, 不过他的话实在太多,如果不让他现在闭嘴的话,他会继续在她耳边念好几个时辰。 于是她让他闭嘴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她将贺兰危的印鉴放在了房间桌上,如果他今天回来,即使她不在,他也一眼就能看见这印鉴,不需要再花时间寻找。 然后她出了门。 没让李珣他们跟着,她准备今天就去那枢纽处,自己去。 现在已经是腊月二十五,等到明天或许就来不及了。外面雪下得愈发大了,在地上铺了很厚的一层,脚踩下去能陷落到脚踝以上的位置,在外面多走两步就会把鞋袜打湿。 和她前世死那天,妖界的雪差不多大—— 不过妖界靠近天都,也是偏北一些的地势,每逢冬日都会下起鹅毛大雪,那里雪大还挺正常。 沛都地处南边,不常下雪,呆在这里过冬,能很鲜明地感受到此处不是别处,就是沛都。 如今这样大的雪。 出行不便,路上没有车马也罕有行人了,只有满目茫茫的白。 这倒有几分让她分不清身在何处,恍然间还会有一种此刻与前世重合的错觉。 鞋袜湿掉的感觉并不好受。 见城中无人,她直接御剑而行,往南行。 很快便来到了整片大陆最南边的地方,那一片森林。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四年前。 四年过去, 这里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她抬脚踏入, 也就在这一刻,周围起了风。 森林尽头, 一处昏暗无光的结界中, 面目姣好的人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睁开眼睛。 * 四年了吗? 这里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看不见太阳与月亮,所有用来丈量时间的东西都不存在于此处,以至于沈琅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 时间好像根本不存在于此处。 甚至这里连声音也没有。 最开始,还有系统与他说话,但后来,沈琅将系统系统吞噬了—— 按照系统的话来说,他与系统都是数据。 因为他是男主,所以他是一串更复杂的数据,所以,与系统差不了多少。 而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书中世界与主神之间的枢纽,脱离了书中世界的规则,但仍旧在这个世界之中,因此,他仍旧能够保有意识、灵魂与修为,而不是彻底变成一串虚无的数据。 因此,他想要将系统吞噬掉,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在吞噬掉系统之前,他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搞清楚了这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然后他将所谓的剧本从头看过, 他甚至看了系统的所有记忆,因此也知道了关于谢延玉的一切。 前世,她从未爱过他,今生提出和他成亲,也不过是想要走剧情而已。 又因为不想再被剧情控制,最终她决定毁掉这枢纽,让这个世界脱离控制,变成一个真实的、独立的世界。 四年前, 她离开时,系统说过,若想毁掉这里,修为至少要到化神。 那如今呢。 她是否到了化神期? 沈琅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用了很多能量,才能勉强看见一点外界的情景。 看得也并不清晰。 原来如今已经是冬日了,外面大雪纷飞,放眼过去,只能看见雪雾与一些枯枝的轮廓。 他感应到了她的气息, 但看来,她还没有走到附近来。 他有些迫切地想要看见她的模样。她是否变了样子,又或者和从前一样? 沈琅想到这里。 又有些失落地低下头,看了眼自己半透明的手—— 他的样子变了。 说变也不贴切,而是他的身体消失了。 在吞噬掉系统之前的那段时间,系统用它的能量连日折磨他,也如同它说的那样,到最后,他的肉身也消失了。即便后来他将系统吞噬了,他的肉身也没有回来。 起初,他变得像一阵风,又或是一团无形的能量,游荡在此处。 但后来,他将这枢纽里的能量全部都吸收了, 于是身体成了半透明的,像是魂魄的状态。 先前系统和谢延玉说过,若想毁掉这里,至少需要化神期修为。 这样说的原因是,这里有许多乱涌的能量。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40节 这些能量来源于主神,寻常人若想进来呆上一时半刻,就会被这些能量伤害,只有到了化神期,才能对抗这些能量,甚至是吸收掉它们。 但要怎么毁掉这个地方呢? 系统没有告诉她。 要吸收掉这些能量,将自己变成这些能量的载体,变成枢纽本身,然后杀了她自己。等她身死,枢纽也就消失了。所以她若想毁去这个地方,她自己也活不成。 当时,系统为此感到愉悦。 它想看见她知道真相后的表情。 它想让她后悔,让她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白忙活一场,不听它的话走剧情,无论如何挣扎都是死。 但沈琅将系统吞噬掉。 随后他便知道了,要如何帮助她。 他此前从来没有遵从过她的意愿,如今吸收了此处所有的能量,等到她来,他便将自己的生命献给她。 这是他唯一能遵从的,她的意愿。 * 从森林边缘走到尽头,其实距离有些远。 上一次过来,她只是在森林边缘走了几步,转眼间就被系统拉进了枢纽里。但这一次,她走得比上次深了许多,却还没有被拉进枢纽里来—— 因为系统与她之间有密不可分的关联。 它要将她拉进来,只需动一动念。 但沈琅与她之间,并不像系统与她之间有那么无法分割的关联,他无法将她拉进来,只能等着她自己找到此处。 越往森林里走,周围的灵力越驳杂。 她可能会遇上一些凶兽,或是毒瘴。 越接近枢纽,周围越是危险,就如同她从前每一次去秘境时一样,主神的能量感应到她,就想要将她抹杀;她要进枢纽,也是同样的,主神不想让人接近这里,所以会试图抹杀她。 沈琅离不开枢纽。 他无法在这件事上帮她,只能感应着她的气息。 他感觉到她在靠近。 但是好像遇上了很强的凶兽,大约是化神后期的凶兽,于是她与那凶兽搏斗起来, 沈琅的心都提起来,他甚至能隐隐约约感知到她受了伤,似乎身上被抓出了很多身可见骨的血口,然后被凶兽按在地上,要被吞食。 但千钧一发之际, 她猛然暴起,一剑刺中了凶兽的丹田, 然后她取出了它的内丹,在原地疗伤休整,吸收了内丹里的灵力,继续往前—— 她有化神期了。 沈琅感知到了,大约是化神二三境的模样。 他想知道她这些年是如何修行的,是不是很刻苦,又或者吃了很多苦头。 四年从金丹到化神,不提她那副根骨,就算是根骨绝佳的天纵奇才,也很难做到。 谢延玉走到森林中段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林子里天色黑沉,地面又开始震颤,她脚下绽开裂缝,不远处山峦上的雪开始崩落,甚至让她无法御剑, 每一样都要将她往死里逼,于是她用了法术,奔跑起来,身上没愈合的伤口又崩裂开,血滴滴答答落下来,引来更多的凶兽。 好在她有化神期的修为了。 倘若没有,如今应该已经死在此处,但她有,所以还留住了性命。 受了很多伤,沈琅感应到她摔倒在地面上,几乎要被地缝给吞下去,但她强用了一些法术,最终地面停止崩裂,她强撑着爬上来,封住了几处大穴,阻止伤口的血流,顺便隐藏了气息,继续前行。 到了森林尽头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六的早晨。 天色又一次从暗变亮。 前世,她死在这一天的辰时末,天刚亮不久。 眼下天色已经大亮,应该已经辰时左右了,还剩下不到一个时辰。 如果一个时辰之内没有毁掉那枢纽,世界线崩塌,旁人会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她会死。 谢延玉有些焦急。 她感应到周围有结界的存在,于是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起先是在周围不停绕圈,她知道了结界的大概位置,但不知道如何进去。周围又开始有一些地动的迹象,她看见地上悄然绽开了一条裂缝,或许再不进枢纽之中,她又要经历一些奇怪的、能致她于死地的灾祸。 只剩下一个时辰不到,如果再有这类的灾祸,她来不及应付了。 于是她干脆心一横,强行撞进了那结界中。 下一秒。 周围景物消失,变成了一片虚无的黑暗。 第168章 存在着 正文完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 系统在这里。 但这一次进来,里面却很安静,甚至连周围肆虐的能量都消失了。 谢延玉感觉到些许怪异。 而一片黑暗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靠近她。 是一阵风?还是一道影子? 谢延玉不知道。 她看不见。 按理说, 修行之人的五感比寻常人要敏锐得多。 尤其是她修为已有化神, 对她来说, 在黑暗中视物易如反掌,但这里实在太黑了,以至于她像回到了前世夜盲的那段时间,眼前只有黑暗, 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只能运用其他的感官去感知, 然后她感应到那靠近她的东西身上, 有很强的能量。 是上一次她进来时,一点点瓦解她身体的那股能量。 她骤然警惕起来。 时间已经不多,她不知道如何毁掉这里, 但并不想再体验一次被瓦解的感觉,思绪飞速运转着, 她做出决定,随后在那东西靠近的刹那—— 她迅速出剑, 刺了上去。 * 沈琅是有许多话想要问她的。 例如她这四年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又或者,他消失在她的人生, 四年时间, 她是不是要把他忘掉了。 但好像都没什么机会了。 她手中的剑还是李珣送给她的那把,名剑太阴, 刺中他的身体,将他从前到后贯穿, 魂魄似乎是不会流血的,剑刺进来也没什么阻力,所以这一剑毫无阻隔地刺得很深很深,令他感觉到自己变得很虚弱。 生命似乎在流逝。 因为如今,若要毁掉这枢纽,就要杀掉他,他几乎与这个地方融为一体了。 他死去,这地方就会消失,而他变得虚弱,这地方也会变得不太稳定。 因此,周围的结界似乎开了一些。 外面的光似乎终于漏进了这里。 谢延玉也因此看见了他的模样。 他是半透明的,是魂魄的状态,依旧能被她的剑刺穿,没有流血,但感受到的痛意一点都不会少,甚至更剧烈。 面容仍旧姣好,相比从前似乎没有任何改变,眉目柔和如同春水一般。 ……是沈琅。 但他怎么会在这?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这不难想,所以不需要问,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四年前,就是他将她从这里推出去的。 她顿了下。 还不等说些什么,就听见对方很温和地问:“过得好吗?” * 其实过得好与不好,是能看出来的。 谢延玉身上现在有很多伤。 她穿着一件浅浅的藤紫色衣裙,被血染上一些颜色,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沈琅依旧可以看出来,她这些年过得还不错。 她的表情变得灵动了一些,刚才她看见他的那一瞬,她脸上露出了一点惊讶与怔愣,能叫人看出她的情绪,不像从前一样所有的情绪都是压抑着的; 她的剑法变得凌厉,刚才捅来的那一剑,是上清仙宫赵真的看家本领,赵真毫无保留地教给她了。 除此之外, 还有很多痕迹能佐证她过得不错。 沈琅觉得自己应该为她高兴,他应该高兴她过得好, 但他还是无法克制地感到遗憾,好像有一种酸涩的感觉顺着感官蔓延,因为她身上这些过得好的痕迹,没有任意一道痕迹是他留下的,而他一直以来都是不被她需要的那个。 片刻后。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第241节 他听见她的声音:“嗯,还不错。” 她这些年学会很多,看过很多,也是这些年,她才发现她从前的生命中错估了很多应该去凝视去珍惜的瞬间,她已经很满足。但现在显然不是叙旧的时间。 她也没有要和他叙旧的打算,她道:“对了,这四年——” 然后她话音顿了下。 其实不需要看,光是猜测,已经足够令她猜测出来。 她过得很好,但他应该过得不太好。 四年前他将她推出去,四年后他还在此处,不是正说明他在此处被困了四年吗?四年间,他体内被枢纽中的能量填满,肉身消失,用魂魄的状态出现在她面前。 如何能算是过得好呢? 很凄惨才对。 诚然,谢延玉对他没什么怜悯心,从来都没有,因为他所有的付出都建立在与她交换的基础上,他要跟着她,而她无从拒绝,像是一桩强买强卖的买卖。 但四年前的事,她并不知道。 如今知道了,她心中还是有一些很微妙的感觉的, 她话音顿了顿,但正事要紧,她继续问:“这四年,你一直都在这里,对吗?那你应当还算了解此处,这里的能量为何会尽数去到你身体里,而且,你知道要如何毁掉此处吗?” 话音落下。 沈琅却没有回答她。 他垂着眼睫,半透明的手抓住了她的剑柄,一点一点将剑往她身体外面抽。 大约是受了伤,又连续行了一天一夜的路,谢延玉已经有点精疲力尽,这时候思绪也转得没那么快。也可能是因为他是个魂体,刚才一剑刺进去他都没有流血,也没有声音,所以她下意识忘记了这件事—— 看见他这动作,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剑还刺在他身体里,以一种将他贯穿的深度。 而他虽是半透明的状态,但依旧可以清晰地看见每一处五官,也能很明显地看见,他下眼睑有些泛红,像是有些难过。 兴许是被刺疼了。 她配合他的动作,将剑往外拔, 等到拔出来了,她正要收剑,他却大力攥住了剑锋。 也不知道魂体这样抓着剑刃,手会不会感觉到疼。 应该是会的。 但他似乎对这样的疼痛没有太大反应。 他只是不让她将剑收回,然后抬起眼睛看她:“我知道。” 他的语气很是温和,甚至笑了一下:“你要毁掉这里,杀了我就好。” 谢延玉的表情有些空白。 她好像没想到会是这样,又或者是,他的表情实在太轻松太温和,以至于她怀疑他在开玩笑,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于是沈琅将这四年间的事情,全部讲给她听了。 兴许是因为有些虚弱,所以他的语速很慢——也可能是想多和她说一会话。 等到将所有的事情说完,时间已近辰时末, 他问她:“所以,杀了我你就自由了。刚才那一剑只是令我虚弱,却远没有到能杀了我的程度,如今剑拔出来了,你会杀了我吗?再刺我一剑?” 其实谢延玉是会的。 因为上一世,他也刺了她一剑。 即使她不怨恨他,但今日还回来,她也不需要有任何负担,这是最公平不过的。 她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又是一个很柔软的人,那一点柔软藏匿起来,只对着帮过她、真正对她好过的人。而四年前的事情,沈琅并不是强买强卖,甚至她都不知道他会将她推出去—— 所以她会不会心软呢? 可能会有一些。 但只有很微弱的一点,然后还是会坚定地杀了他。 她捏紧了剑,要回答他的问题, 但还不等出声,下一秒,就见到面目漂亮的男人抬起一只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不太想听见她的答案,多少还是会有些难过的:“不要说。” 另一只手还捏着她的剑柄, 已经辰时末,谢延玉有那么一瞬以为他要拖延时间, 她将那一点心软收起来,准备直接动手。 然而下一刻,却见到对方握着剑柄的手抬起来,将剑锋对准了他自己的心口,然后猛地一下刺进去。 她手上是用了力的, 伴随着他的力道,剑就这样从他心口贯穿到后背, 也就是这时候,这个地方好像剧烈地震颤起来。 周围罡风陡起,外面好像响起雷声,轰隆隆的巨响落下来,好像隔着结界都能砸落她耳边,而不知道哪里,好像有一些灵力散逸出来,竟直接往她体内涌入! 谢延玉眼前一黑,有一瞬直接失去意识。 也就是这一刻, 她看见面前姣好的人影在消失,以至于她的剑咣当一下摔到地上, 耳边似乎模模糊糊听见那人的声音。 他说就刺心口罢,前世他也刺了她的心口,算不算还回来? 还回来了,他往后也不会再罔顾她的意愿,她可不可以再给他一个机会? 说到这里。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又说了句:“差点忘了,好可惜……” 因为他没有来生,也没有以后。 他会随着这个地方一起消失湮灭,永远消失在轮回之中。 * 再睁开眼的时候。 周围已经空无一人。 谢延玉发现自己还躺在结界里。 但这结界早就不像之前那么牢固,光用眼睛看,就能看出,它如今就像脆弱的、失去生命的螃蟹壳,像是稍微碰一下就会彻底碎裂。 在这里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点外面的光线,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失去意识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的时间。 还是辰时末吗? 剑摔落在地上,沈琅已经消失在原地, 她将剑捡起来,仅仅是发出了这样一点动静,下一秒,结界就开始碎裂。 挡住外面光线的屏障像老旧的墙皮一样被剥落。 很快, 结界也消失无踪了。 谢延玉发觉自己修为变得更高,好像刚才的天雷是她破境的雷劫。 从化神,到如今好像已有大乘,仅差一步登天阙。 但这修为是怎么来的? 她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怎么也想不明白。可是她或许还有很多时间去想明白这件事,也还有很多时间,慢慢走完大乘期的路,因为如今成仙于她来说,也仅是时间问题了,这一步,她可以很缓慢很缓慢、很放松地自己走完。 而外面风雪已经停了,此刻天光大亮着。 只看光线,便知道已经中午了。 现在是腊月廿六的中午,时间早已经过了辰时末。 上辈子,她死在那一刻。 但此时,她还存在着,坐在这里,坐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地面上的裂痕已经悄无声息地恢复,枢纽也已经消失无踪,积年日久操控着她人生的剧情故事,终于彻底结束。 而她的人生,从今天,才刚开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