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姐姐的深海》 第1章 [现代情感] 《坠入姐姐的深海》作者:苟儒【完结】 简介: 顾十月的字典里没有“柔软”这个词,这辈子最恨两样东西:一是改嫁两次后杳无音讯的妈,二是所有干净体面的小白脸。 大三暑假,她蜷在便利店值夜班,精打细算盘算房租时,矜贵少年满身狼狈风雨,闯进她的领地。 林夏是她妈三婚老公的儿子,他睫毛颤抖却昂着下巴:“妈妈说,她过世后…让我来找你。” 后来林夏才知道,她生命里还有另一个弟弟,是她妈二婚老公的儿子。 暴雨夜,顾十月送发烧的林夏去医院,值班医生陆沉盯着她冷笑:“为了新弟弟,连旧号码都换了?” 后来这两个弟弟接二连三妄图爬她床,给顾十月干沉默了。 陆沉上头,她能理解。 林夏?我俩还在一个户口本上,你凭什么? 立意:重组家庭孩子如何互相扶持面对人生变故。 第1章 落难孔雀 夏日海滩,椰林洒下一片绿意。 海城市滨江大道旁边巷子里的一间台球馆里,一片烟雾缭绕,大金链子纹身的匡哥正在吞云吐雾,手里的台球棍一下下敲在面前跪在地上的男人头上。 “你小子,叫阿田是吧,把你顾姐叫来了?”匡哥说道,海城口音很重。 “我劝你赶紧把我放了,否则等我姐来了,弄不死你。”阿田恨恨地说道,他双手被人用扎带捆着,已经勒出红痕,一直在挣扎。 匡哥嗤笑一声,给了手下一个眼色,手下立刻把阿田从地上拽了起来,按在台球桌上,匡哥拿起手里的台球杆,用巧克磨了磨杆儿头,眯着一只眼,把台球杆抬起架在桌上,杆、球、阿田的脸,三点一线。 “顾十月晚来一分钟,我就打一球,看看等她来了,你的脸会不会变成调色盘?”匡哥及其小弟们放声大笑,阿田咬紧牙关,绝不低头。 就在此刻,嗖的一声巨响,一根儿台球杆从台球馆门边飞了过来,哐当一声砸碎了头顶的灯,一瞬间,整个台球馆暗了下来。 “卧槽!谁?”匡哥叫嚣着。 台球馆灰暗一片,只有天花板上的扇叶在呼呼作响,光影之间,从门口乍出光亮,一个女孩站在门前,身后闪着神兵天降时的光晕。 她身材挺拔,小麦色皮肤,长发飒爽,穿着军绿色的工装裤,紧身背心勾勒出完美身形,只不过偏偏长了一张唬人的娃娃脸,明眸皓齿,声线稚嫩,却透露着一股母系氏族领导一样的雌壮。 在眼眸微转间,女孩勾唇一笑,却说着最嚣张的话:“我是你先人。” 匡哥脸色变了,在小弟们面前有点下不来台,他呸了一声,眼神阴狠,“顾十月,要见你一面谈谈生意,挺不容易啊。抢我客人,现在一上来还把哥场子的灯弄坏了,挺嚣张啊。” 顾十月嫌恶地看了眼他头上染的黄毛,又脏又长的小拇指指甲,金黄色的耳钉和项链,纹身居然是一个大大的“爱”字,她不理解为什么有男人能把这么多恶心的搭配全部集于一身。 海市紧邻海边,有着国内最大的海滩,是自由潜、冲浪的乐园,在这里应运而生了不少潜店和俱乐部,顾十月的小店“focus”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她是小本生意,一共也就两个员工,她和面前这个被绑的阿田。 这两年,自由潜市场颇受诟病,各种“宰客”的消息层出不穷,面前的这个匡哥,就是海市自由潜市场的地头蛇。“匡哥”确实就是喜欢“匡客”,诸如把不买水下摄影的客人往海里摁头,把一日游自己带饭的客人丢在小岛上,卖货不对板的“破烂船”一日游……都是他干出的事。 顾十月看了眼被压在台球桌上阿田,心想不能冲动,今天是来谈判的,得安稳把人带走。 “谈判是这么谈的?把我兄弟绑起来这种谈法?”顾十月慢慢踱步过来,面前匡哥的几个小弟像是惧怕“顾姐”的威名,摩西分海似的站开。 她顾十月诚信经营,本来是做小本生意,在各种社交账号上接客人,这次是无意中把匡哥的一个旅行团给抢了。匡哥几次叫人递话,让顾十月来一趟谈谈,顾十月哪有那么多时间,一天到晚就在打工赚钱养自己,结果匡哥一怒之下,就把阿田给绑了,逼她现身。 匡哥抽着烟,吞云吐雾,手上的小叶紫檀串儿发出令人不适的闷响,“本来吧,这两年生意就不好做,你没跟我说一声,就把生意抢了,是不是有点坏了规矩?” 顾十月冷笑一声,并没有认怂:“大家开门做生意,我又没有低价揽客,人家信我愿意在我这儿来报课,怎么了?你就说吧,想怎么样。” 匡哥左右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男人又开始围着顾十月,不怀好意地打量。 “你匡哥是个大度的人,我也不把你的路堵死了,以后就记得一条,旅行团的客人,都是我的。散客你可以自己做。”匡哥停顿了下,微微斜着他的吊梢三角眼,看顾十月的反应,见她还低着头,便接着说:“还有一条路,你也可以加入我公司。你这长得颜正条顺的,我也欢迎你。” 顾十月抬起头,她双手插兜:“要我都不答应呢?” 匡哥嗤笑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手里的台球杆有一搭没一搭的,最后指向她:“那你俩就别玩儿了,海市也不会有人敢把泳池租给你。” 顾十月笑了,大言不惭说这话?她从18岁开始做自由潜生意,到现在三年了,自己养活自己,从这么卷的红海杀出一条路来,什么鬼事情没遇见过,“顾姐”这个名号不是白叫的。 “这么着吧,你不爽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我就这么答应你呢,也不大可能,这么着,今天咱们就来一盘,你赢了,我跟你。你输了……以后就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顾十月抬头,挑衅地看向匡哥。 匡哥身后站着的两个女生都惊讶地捂住了嘴,窃窃私语,“顾十月是不是疯了,敢和匡哥比台球?这台球馆都是匡哥开的。”另一个女生立刻接话,“给自己找台阶下呗 。” 匡哥也笑了,挥挥手让小弟把阿田拉起来,阿田看向顾十月,担忧道:“姐,你没必要……啊!”阿田闷哼一声,后面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匡哥当肚子揍了一拳,弯腰俯卧在地。 顾十月皱了皱眉,压抑着“居然敢动我的人”的不爽和怒火。 “跟你姐说话呢,要你多嘴了?”匡哥扔了一个台球杆给顾十月,眼神在她身上来回过了两道,视线令人不适,“来呗?你先。” 两边摆开阵势,顾十月观察着身边的人,阿田正在她对面,被小弟们放开了。 顾十月开球,一连两个入洞,直到第三个的时候,她往阿田那边瞟了一眼,阿田立刻知道她的意图,顾十月盯着球,狠狠一击,白球咚的一声砸向匡哥脐下三寸,匡哥痛的面色扭曲嚎叫。 顾十月趁机一个翻身就从球桌上翻去对面,阿田猛地蹲下,顾十月一记后旋踢正中阿田身边还站着的两个小弟的面门,她掏出小刀,立刻把阿田手上的扎带弄断。 阿田接过顾十月递来的球杆,两人趁其不备一路暴打出去,顾十月打人的时候从不收着力气,狭路相逢勇者胜,对待职场霸凌最好的方法,就是“打”回去。 不过顾十月这边只有两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两人被围在中间,匡哥捂着裆部一边哀嚎一边下令“揍她丫的”!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警笛声响起,以匡哥为首的小混混们一慌。 顾十月甜甜一笑,把手里的台球棍一扔,“你该不会我真一个人来的吧?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地头蛇当久了以为所有人会跪你啊?有事儿我肯定得找警察叔叔啊,古惑仔。” 匡哥无语了:“我还以为你是个人物呢,早说要报警,咱来文的啊!” 顾十月拉过阿田,看了眼地上哀号的男人们,走到一边,晃了晃架在不远处的手机,正在录像中,她按了录像结束按钮,笑的人畜无害,“显得我正当防卫呗,以及,警察叔叔来之前,教训教训你。” 她的表情陡然变得狠辣:“记住了,我顾十月及兄弟,不是被欺负了就不还手的主儿。一会儿好好说话,以后别来招惹我们,这视频,我就当没有。否则,我就把它发出去,你觉得以后还有客人敢上你的船吗?” …… 从警察局出来,顾十月和阿田舔着棒冰,往回溜达,阿田一路上叽叽喳喳,“顾姐你太强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录的那视频啊?” 顾十月淡淡地说:“你被抓进去的时候就录了。” “啥??”阿田惊了,“那你咋不早点救我?你看我被那几个老小子整的,手腕子都秃噜皮了!” “你那东北腔收一收,咱这儿是海城。”顾十月伸手削他头,“他们一天到晚找事,不一次性拿到点证据,再叫警察,他们以后还会来找麻烦,没必要,你就辛苦点,姐这两天给你做火锅吃。” 第2章 阿田嗷了一声,也不敢反驳,只是心想,又是火锅。他顾姐,除了火锅,连蛋炒饭都不会做。 顾十月是个有母亲的“孤儿”,她的人生字典里没有“柔软”这个词,这辈子最恨两样东西:一是她改嫁两次后杳无音信的妈,二是所有干净体面的小白脸。 成年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母亲吴思月,和她断绝了往来,只知道她在港城开了家画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现在,吴思月应该正和小她十岁的第三任老公和继子在自由港城市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 顾十月现在22岁,海市大学读社体类专业大三在读,潜水方向,从学费到生活费,一切都是她自己张罗。她一天要打三份工,早上做潜水教练,下午去冲浪俱乐部,晚上在便利店值夜班。 在海市,前两份工作要看季节、假期和西北风大不大,最后这份工作就是她的“低保”。 阿田是她学弟,作为潜水专业为数不多的毕业生,要是不想去水族馆做美人鱼,或者去市政掏地下水,再或者有钱去深耕个水下作业类研究生,这天坑专业大概率毕业就失业,要么就干自由职业,几人只能抱团取暖。 顾十月在便利店吹着冷气,热带地区夏天温度很高,为了省晚上开空调的钱,她一般都自告奋勇上夜班。她正一边啃着棒冰,一边盘算着房租水电还能支撑多久,为了方便打工,她把宿舍租给了考研的人,自己在郊区租了间房,一个月几百块。 算盘珠子正扒拉的噼里啪啦响,就听见玻璃门被推开,一股热浪袭来,“欢迎光临”的女声提醒她接客。 “顾十月?”这声音有着少年人变声期独有的喑哑,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 顾十月回过头,一个约莫15、6岁的清瘦男生站在她面前,眉目如画、唇红齿白,长得极好看的男孩子,他身上穿着私立学校的定制衬衫,背着一个巨大的书包,手上还拎着一个小箱子,像只迷路的孔雀闯进她的领地。 顾十月迷茫地看向他,似乎有些眼熟?她问道:“小老弟,你谁啊?” 面前的少年显然愣了一下,他苍白的脸上爬上红晕,甚至连耳朵都红了,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最终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说:“我是林夏,你法律意义上的弟弟。” 他攥着拳头,睫毛颤抖却昂着下巴,“妈妈说,她走了以后…让我来找你。” 第2章 不会收留你 顾十月的脸色几变,最终扔下一句,“我没妈。” 但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此刻焦虑的心情,分析着少年话里的意思,走了是什么意思?吴思月…去世了? 吴思月早年得过乳腺癌,本来治愈了。但前些年,这位恋爱脑高龄产妇,硬是想给第三任小白脸老公要二胎,才导致复发。依赖于港城的医疗条件好,她一直在治疗中。顾十月本就有心理准备,复发且转移的癌症,很难治愈,但陡然听到消息的这一刹那,她还是有些愣怔,像是心口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便利店来了外卖订单,提醒音很大,顾十月机械性地转过身做拿铁,结果把糖浆放成了热水,一瞬间烫到 自己,她倒吸一口凉气。 身后少年林夏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她的微表情,见顾十月这样,他松了口气。顾十月不是她所表现的那样绝情,那就好,他有搭上她这条船的可能。 林夏是吴思月三婚老公带来的儿子,和顾十月异父异母,没有血缘关系。 在港城,林夏的父亲林斯涵是个画家,小了吴思月十岁,自诩是梵高二代,后来得到了“富婆”吴思月的投资,进而闪婚,两人一起开了个画廊,卖林斯涵的画,夫妻俩因此而逐渐走上人生巅峰。 林夏看着顾十月又开始做下一杯咖啡,他出声继续说着,嗓子里声音涩涩的:“姐姐,家里出了点事,我原本是去小叔家寄宿,但他们一家人你知道,爸妈留给我的钱几乎都被他用完了,只剩……” “跟我没关系。”顾十月打断他,“在四年前我离开那个家开始,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们怎么样,不关我的事。” 顾十月13岁的时候,5岁的林夏随着父亲和吴思月重组家庭。在顾十月13岁到18岁这五年里,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直到18岁顾十月因故离开港城的家,他们就再也没见过。 林夏有些无措,背上的背包有些过于巨大,勒得他的背后生疼,他知道顾十月和家里有数不清的问题,而自己更是那问题中的一环,甚至还曾经给她带去了莫大的伤害……但他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海城找她。 “叮咚”一声,又是一声机械女音的“欢迎光临”,这次来的是外卖员,顾十月打包好了两杯拿铁递了过去,她擦了擦手,才抬起头,直视面前的少年。 少年长高了不少,和记忆中不到十岁的小屁孩有了质的差别,剑眉星目,眼角的一颗泪痣还是那样妖娆,只不过从前他的眼中只能见着冷漠和骄傲,现在那些孤傲似乎都收了起来,换上的是倔强的神情和微红的双目。 也是,这副鬼样子,任谁也骄傲不起来。 “你刚说,吴思月走了,意思是她死了还是又跑了?”顾十月咬牙问道,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一些,甚至心底带着一些侥幸的期许。 林夏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他低头下头,不想让她看到,“癌症转移到全身,去世了。” 顾十月一瞬间感觉眼前一黑,她双手撑在台面上,眩晕感席卷而来,脑子有些懵,她继续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你爸呢。” “一个月之前。爸爸他……他去了国外。”林夏顿了一下,“半夜跑的。” 顾十月终于忍不住“哈”了一声,一股巨大的荒谬感让她怒极反笑。 吴思月是个顶级恋爱脑,一生立志给全天下所有小白脸一个家,这次为了小她十岁的三婚老公,不仅抛弃亲女,还赌上命高龄要孩子,结果一朝身死,这个三婚老公直接卷了钱,丢下孩子跑了。 有了吴思月的前车之鉴,顾十月从小就立志,绝不和小白脸弟弟谈恋爱!最讨厌的就是体面干净的小白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十月的声线变得刻薄了起来,她一记冷笑:“她倒是为了你爸,死得其所。你爸可真厉害,怕我跟他抢遗产,老婆死了也不通知一下她的亲女儿,自己跑路了再让你这个拖油瓶来找我,怎么着,认为我会遗传吴思月的圣母心,义务帮他养儿子?” 林夏呼吸一窒,沉声说道:“不是义务,有酬劳的。” “酬劳个屁,”顾十月不由得提高音量,“你怎么不找你爸的弟弟,你小叔?他在画廊当经理,可挣了不少钱,还养不了你?” 林夏眉头一皱,“不要这样说话。” “你说什么?”顾十月没听清,这小子说什么? “我说,”林夏抬起头,眼中终于闪烁出了一些不像落水狗的情绪,眼神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凌厉,“不要这样说话,我不是拖油瓶,我来是和你谈条件的。” 顾十月恍惚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夏天,面前的小少年还是一个粉雕玉琢的面团子,正高昂着头颅,颐指气使的和刚搬来港城、浑身灰尘、狼狈的她说:“这是我家,我是来和你谈条件的。” 死去的回忆攻击了顾十月,她把手里的东西一砸,是报复似的快意:“我连我妈的钱都不要,还会要你的?滚。” …… 直到顾十月值完班,天边鱼肚翻白,林夏都一直坐在便利店的角落里没有走,或许是太累了,他正抱着行李,蜷在一角的凳子上趴着睡觉。 顾十月和同事交接好,走出便利店时,突然感觉这个世界突然就清静了,那些曾经让她过不去的人或事,是不是因为那些人的离去,就能过去了呢? 她回望了一眼便利店一角的那个少年,眸光逐渐变冷,转身离开。 …… 海市郊区。 这片居民区靠近海边,在海市郊区,离大学城比较近,顾十月就租住在这里。 小区在十年前开盘的时候,打着“尊享私人海滩”的广告语,吸引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大陆人来这儿投资买房。现今早已不复当年火热,这些房子大概率空置,房主一年可能才来住几天,一栋接着一栋,夜晚几乎没有人烟,整得像鬼城。 因为人烟稀少,又离主城区太远,久而久之本来开发商安排的商铺也都关了门,生活更加不方便,于是乎,现在租住在这里的,几乎都是没什么钱的穷人,或是隔壁大学城的同居小情侣。 当初租下这套房子的时候,开发商已经“精装修”过,只不过每平方米几百块的装修,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下雨漏水,就是海风呼啸时能把落地窗吹的哐当响,顾十月不太在意这些,依旧在里面活得好好地。 她下了大夜班,睡了个昏天黑地,下午有客户要学自由潜,得爬起来干活了。顾十月的床头放着一张全家福,但母亲那边已经被她剪掉了脸,父亲是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人,小顾十月坐在父亲身上,抓着他的领带,父女感情很好。 第3章 这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公寓,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张遗照,是顾十月的父亲顾辰今。她给父亲上了一炷香,又把贡品擦了擦,在父亲照片前呆愣半晌,好像现在才能理解昨天那个少年带来的消息。 “爸爸,我现在没有妈妈了。”她神色淡然,低下头看着脚尖,以前,她觉得世界可能还有一个锚点,但现在似乎那个锚点都没了。她身无挂碍,似乎可以去任何地方,哪里都是家,也哪里都不是家。 闹铃声响起,她甩甩头,无论如何,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她带好了自己的自由潜面镜和湿衣,准备去拉磨。 顾十月刚拉开门,就踢到了什么东西。这里物业只有春节的时候才会活过来,楼道里的灯坏了是绝对不会有人管的。 她低头,顺着微光看过去,是一双闪烁着星子般光芒的双眼——这小子居然跟着自己到了这儿,还赖着不走了。 作者的话 苟儒 作者 04-24 重组家庭里,刚上高中的顾十月和正经小学鸡林夏对父母对家庭的贡献各执一词。顾十月咬牙:“我妈开的画廊,这钱是我妈挣的!”林夏很得意:“这画是我爸画的,我爸不画画,妈妈也没得挣!”顾十月握拳了,忍住揍他屁股的冲动,强势输出:“小孩子长成你这样会很讨人厌!颐指气使,满身铜臭气,说话不饶人,骄矜孔雀男,什么都看不上,傲娇又病娇,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儿是好的!”林夏被顾十月的语文功底震惊了,这些词他写作文编都编不出来,这就是高中生的力量吗?他憋着红彤彤的小脸,怒吼一句——“你这样的大人以后没男人要!”顾十月气笑了:“我就不打算要男人,你们这些男人都是赔钱货。”林夏:o(╥﹏╥)o 第3章 做我的监护人 顾十月低头看去,林夏在地上垫了一大块纸箱做垫子,甚至上面还有用湿纸巾擦过的痕迹,就算是落魄至此,身上也依旧是干干净净的——死要面子的体面玩意儿。 她撇了撇嘴,林夏是只孔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小就干净得让人想弄脏他。 这时,她家对门的门开了个缝,一个蓬头垢面的死宅露了半张脸,一脸怀好意的神情,像是黏腻又恶心的牛皮,他张开一口黄牙打探道,“顾小姐,这你儿子?” 顾十月直接把手里的水杯扔了出去,砸在对门的门上,“你全家都是小姐,我说没说过不想听到你说话?滚。” 对门二话不说,贱兮兮一笑,就把门关上了。林夏在低角度从小缝隙里观察着对门的这个男人,不着痕迹地皱眉,这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林夏想,以后要是真住这儿,首当其冲就是先改善一下这里的居住环境。他正想着,顾十月已经大长腿一伸,就从他头上跨了过去,把他当空气。 林夏看她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没说话,只是肚子咕咕又叫了起来。他叹息一声,利诱不行,威逼也不可能,就只剩下装可怜了。 他了解顾十月,这个在过去为了一个极讨厌的异父异母的弟弟都能出头的女孩,不可能真的放任他不管,只希望,这几年过去,她还是那个她。 …… 顾十月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海市这边的自由潜市场鱼龙混杂,基本是一星二星打包同时学完,一个课程周期是四天。 做自由潜教练,客源是第一位的,她在各种社交媒体上自己发广告、做自媒体,客户直接找她联系,第一天基本是理论课,教一些泳池的基本技巧,第二天第三天在开放水域教学,第四天进行考试,如果要加练陪练的话每次一百块,要水下摄影的话价格更贵有套餐。 刨除给到潜水俱乐部的场地费、阿田的人工费,其他基本上是纯赚。当然,她还要考更高级的教练证书,或者做美人鱼课程也能赚钱。她之所以这么拼,除了要生活和交学费之外,还有一个梦想,她想要一套自己的房子。 吴思月结了三次婚,谈了无数次恋爱,她跟着她四海为家,又哪里都不是家,从港城的家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决定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这次接待的客户是一对情侣,为了让两人能后续继续报她的冲浪课,还免费给他们拍了一些照片。一天都在水下很累,皮肤又被泡成了皱皱巴巴的样子。她看着银行卡余额,快到大四上学缴学费了,便买了速食拎回家。 顾十月在夏风吹拂中骑着小电驴,海风携着丝丝缕缕的温热,轻柔地拂过大街小巷,一溜儿的东北烧烤摊的炭火熊熊燃烧,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她的思绪一点一点飘散着,不禁想到林夏,他该不会还在她家门口待着吧?以前也不见他这么没脸没皮。 到了家门口,林夏果然还在,正想继续把他当空气,结果“咚”一声,他歪倒了身体挡住了门。 顾十月无语,摇头咂嘴,踢了踢他:“喂,好狗不挡道。” 没人应声。 顾十月皱了皱眉头,打开手机的电筒,晃了晃林夏的脸。林夏挣扎着睁开眼,眼皮似有千斤重,面色潮红,嗓子也干哑,“姐,你回来了。” 林夏的声音像蚊子似的,顾十月被这一声带着些撒娇意味的“姐”,激得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她咬紧后槽牙,猛地把他往旁边一推,没承想林夏像是没骨头一样,咚一声就朝另一边瘫软下去,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在暗夜里尤为明显。 这时对门的死宅又“滋啦”开了一点点门,神情更加猥琐,“你这小老弟都等你一整天了,都没挪窝……嗷!” 林夏一脚上去就把他的门踹上了,丝毫不留情面。 死宅被夹了手,却笑得很享受似的,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刚刚被林夏一踢而砸到的地方,神情变态得让人不寒而栗。 顾十月不再看林夏一眼,直接回了家,大门“哐”一声巨响,单薄的墙面,让林夏完全能感受到墙体的震动。 他模模糊糊地想着,果然不理他,接下来该怎么办?小叔家是不能回去,钱也没有,他还能去哪儿? 谁知不过十秒,那扇门又打开了,光亮从里面透了出来,顾十月笼罩在这光亮里,像是覆盖了一层温暖的神光。 顾十月风风火火地换了件外套走出来,一手就拎起了他瘦弱的胳膊,咬牙道:“去医院,要死别死我家门口。” 林夏的眼一瞬间就亮了,手里握着的水瓶松开,那水里是他先前兑好的感冒药,想着要是顾十月真不管他,他好歹还能一边吃药一边再装两天。 林夏把他扛起来,发现这孩子怎么这么轻?抱着都膈手,原来虽然也不强壮,但没这么瘦弱。 楼下,顾十月没好气地扔给他一个头盔,“自己抓牢,别一会儿给你甩出去。” 耳边是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顾十月把手里的油门拧到最大,林夏的双臂紧紧抱着顾十月的腰,不强壮却有种力量感,就如同她整个人。 许是因为练冲浪和自由潜,不同于一般二十出头女孩的柔弱,她小麦色的皮肤和精壮的肩膀,反倒透露出一种旺盛的、不屈的生命力,让人感觉很有安全感。 林夏不由得把她抱得更紧了,汲取着她身上温热的体温。 医院里,林夏在观察室休息,挂着水。顾十月正在理赔,吴思月去港城一开始就是做保险业务员的,她给林夏和她都买过很多保险,重疾险医疗险都有,小病也能报销,且是趸交,她抓着机会就要弄点钱出来。 “姐姐,我有点渴。”林夏的声音弱弱地响起。 顾十月回过头看了眼他,拿起水瓶毫不费力地扭开递过去,冰冷的药水输入进他的身体里,青红色的血管看起来很可怜。 她皱了皱眉头,问道:“你现在在港城读初三?” 林夏点点头,乖巧答道:“下个学期就高一了,高中学费在小叔手里,但他们不会给我。” 顾十月冷哼一声,嘴角难掩嘲讽之色:“看来你们家男人,都一个样儿,擅长翻脸不认人。林夏,你趁早打消在我这赖着的念头。今天你可以住我家,但明天必须回港城,我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他也是你血缘上的小叔,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他是我名义上的舅舅,但你是我户口本上 的姐姐。”林夏没有抬头,只是轻轻讲出这个事实。 “而且,我是自带干粮的。”林夏从身后书包的夹层里拿出一个字体闪烁着金色的红本子,“如果你做我的监护人直到我成年,这套房子就是你的。” 顾十月冷笑一声,房子她想要,但可以通过自己的手来挣,硬邦邦地怼回去:“没用,多少钱,我都不会跟你们林家的任何人,再扯上关系。” 林夏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吐露:“那如果我说,这套房子,是你们一家三口当年在海市居住的那套房子呢?” 顾十月面上噙着的冷笑逐渐凝固了,她拽过林夏手里的那个红本,上面写的确实是产权人吴思月,地址就在那个老小区,那是她十岁以前生活的地方。 第4章 吴思月把这套房子的处理权利给了她这个便宜儿子? 是了,和她这个女儿比起来,吴思月更希望林夏是她亲生的。 顾十月眯了眯眼睛,“之前怎么不说,现在拿出来?” “我总得确认,你还是不是个好人。”林夏的手不着痕迹地抓紧身下的白色床单。 “怎么,还怕我抢房子?”顾十月把房本扔了回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他:“这东西她给你了就是你的,我不要。” /:. 第4章 哪只手碰了我姐 林夏跟在顾十月身后进了公寓。 硕大的背包,顾十月一手就能拎起,像提溜一包薯片似的,扔到客厅的沙发下,“你就睡这儿,晚上不准出声,别打扰我。” 顾十月转身就进了房间,一天的劳累,在水里泡了半天,还没吃上饭,就要送拖油瓶去医院,早就浑身酸痛,她埋在被子里,一会儿就睡着了。 林夏看着客厅的陈设,除了一边的祭台,一张沙发,其他什么也没有,开放式厨房也一片狼藉,他皱着好看的眉毛,开始动手清理。 这间房是边套,全明户型,卫生间的窗户推开就是晾晒衣服的地方,靠近走道,几声奇怪的窸窣声,他往卫生间窗户的方向看去,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 顾十月做了个梦,梦里是她和父亲在一起的画面,顾岑今趴在地上给她骑大马,一片欢声笑语,父亲眼角的褶子都显得那么可爱,接下来梦境就变了。 一辆高速行驶而来的汽车,车灯明晃晃地照着父亲的眼眸,在后排安全座椅上的小顾十月戴着迪士尼的发卡,穿着小公主裙,显然是刚从游乐园出来。她刚睁开眼,眼前就是一道白光闪过,“哐当”一声巨响,顾家的轿车和面前的货车撞在一起,轿车被撞出去十几米,最终倒着悬停在高架桥边。 四周涌上来不少路人,纷纷破窗救人,顾岑今嘶哑着嗓子喊着路人,先救他女儿! 几分钟过去,小顾十月被率先救了出来,她的眼里一片猩红,伸着小手吃力地叫爸爸,然而一点火星引燃了爆裂的油箱,哄的一声,整个轿车燃烧起来,路人不敢再向前。 小顾十月撕心裂肺地叫着爸爸,然而眼前一片火海,再也没有父亲的身影…… 顾十月陡然惊醒,浑身已经汗湿了。 她又一次梦到了父亲去世时的画面,对于十岁的她来说,至亲惨死在自己面前,是一辈子无法揭过的伤痕。 只不过,这样的梦已经许久不曾做过了。 顾十月突然想到林夏带来的那个红彤彤的房本,心中一动,如果那里是她的锚点呢……她突然打了个冷战,不能因为一套房子,就收下这么个拖油瓶。他今年15岁,到成年还要四年,人生有多少个四年,她自己的大学四年是怎么过的?那种辛苦还要再来四年吗? 顾十月摇了摇头,向窗外看去,整个天边鱼肚泛白,昨晚上有客户买了自由潜套餐,今天要出海。 她下了床准备去洗澡,客厅里,林夏在沙发上睡着。她走到卫生间门口,停住了,昨天她刚刚晒出去的内裤,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衣架。 “我顶你个肺,海市的妖风什么时候能停,又没了,特么第三条了。”顾十月呸了一声,又拿了一条新内裤。 林夏正在沙发上假寐,听顾十月这么说,想着昨晚靠近卫生间窗户处一闪而过的黑影,好看的双眸暗了下去,像是在黑夜中的猎豹双眼,闪着绿光。 顾十月离开家,林夏立刻翻身下床,去便利店在众阿姨疑惑的目光下,镇定自若地买了一条蕾丝花边女式内裤和无色无味杀虫剂。 回到家后,林夏把杀虫剂大量涂在内裤上,又晾到了昨天那个地方,还往靠近走廊那边多推了推。 内裤要是没了,会是什么原因?林夏虽是少年,但该懂得都懂,他一记冷笑,虽然他和顾十月的关系算不上什么亲密姐弟,但少年对于领地的保护欲总是泾渭分明:敢动我的姐姐,弄不死你。 大约中午时分,林夏听到门外有响动,他从猫眼里看过去,居然大白天的一片黑暗,是猫眼坏了?谁知下一秒,黑暗中陡然出现光亮,逐渐清晰的是一只眼白灰黄浑浊的眼睛。 是对门的那个肥宅,他正在扒着门往里面看,手里还拿着一条白色纯棉内裤,不停地在鼻尖嗅闻。林夏皱紧眉头,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和愤怒,他不知道顾十月到底知不知道对面住着这么一个变态,但没事。今天,他会教他做人。 果然,肥宅在没听到响动后,偷偷摸摸用长柄雨伞的勾头,把林夏放在卫生间外的内裤又勾了过去,动作丝滑,一看就是惯犯。 肥宅把内裤拿回去后,往下身伸去…… 林夏观察着对方的动静,几分钟之后,一声带着痛苦的怒喝声传来,肥宅一边嘶嘶地吸着气,一边狠狠顾家的家门,一边砸一边叫嚣:“小兔崽子,是不是你?玩儿我!” 林夏一手拿着辣椒粉,一手举着刚烧好的热水,猛地把门撞开,肥宅被这一撞,直接撂倒在地,林夏一把辣椒粉就劈头盖脸撒了过去,肥宅嗷叫一声捂着脸打喷嚏。 林夏再趁机一盆开水泼了上去,肥宅嗷叫声瞬间变成嚎叫声,此起彼伏、音阶明确。 林夏握着手里的热 水壶,直接跨坐在肥宅背上,把他两手固定,在身上摸出了那条他看到的内裤,内裤上有可疑的白斑,他面色一沉,狠狠一拳打在他脸上。 “哪只手碰的?左手?”林夏声音低沉,带着点变声期的公鸭嗓,稚嫩和成熟之间,倒没那么有分量。 肥宅被这一通折腾回过神来,恶狠狠地回头盯着他,“放开老子,不然下次就不是……”林夏不听他的无能威胁,直接热水壶往左手上一挪,肥宅的声线又开始变音阶了。 “哥!有话好好说!别!我还要打游戏呢!”肥宅祈求着,甚至龇开了一口黄牙。 林夏咬牙问他:“还有两件,在哪里?还我。” “在,在房间里呢,你把我按着我怎么拿,你等我从房间里给你拿出来,”肥宅哀求着,“你要再把我烫伤了,我要去警察局告你!” “随便你,我未满16岁。”林夏丝毫没有要认怂的意思。 肥宅一怔,卧槽,他居然被一个小孩儿按在身下?这说出去还有脸吗?肥宅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一边好声好气,一边眼珠滴溜溜转着。 林夏放开了他,让他去拿那两条顾十月的内衣。 肥宅在进入房间的一瞬,直接抄起房门口的晾衣竿,就回身朝少年挥了过去。林夏资历尚浅,没想到肥宅会来这么个回马枪,生生受了一棍子。 棍子打在他肋骨处,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他闷哼一声。 肥宅双眼通红,阴狠地看着他,“敢搞老子,不是很拽吗,再拽一个看看?” 昏暗的走廊里,肥宅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粗壮的双腿跨在瘦弱的少年身上,凭借着一身赘肉带来的力量优势,将林夏死死摁在满是尘土的地面。 林夏忍住肋骨间的疼痛反抗,肥宅抡起沙包大的拳头,朝着他身上雨点般砸去,每一击都带着暴虐的气息。 第5章 你养我小,我养你老 林夏只恨自己太瘦弱,在成年人的力量下轻易就被压制下来,他护住自己的头部,肥宅运动了一下就累得气喘吁吁,他这才找到了空档,出了一脚把他绊倒,肥宅力气用尽,像是翻倒在地的乌龟。 这时候,电梯“叮”一声打开,黄色衣服的外卖员、蓝色衣服的外卖员和红色衣服外卖员,全都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看到眼前一幕,惊了。 黄色衣服外卖员:“林先生?” 蓝色衣服外卖员:“7号楼4单元502?” 红色衣服外卖员:“需要帮忙吗?” “是我。”林夏脸上已经带了血,他硬撑着站起来,“你们仨谁帮我打个110。” 他算好了时间,提前叫了好几单外卖,一是为了怕自己干不过肥宅,真的出危险,二是只叫一个,容易跑路。 还没等他说出“如果不帮我报警就给你们差评”之前,红色衣服外卖员一拍大腿,东北腔崩了出来:“东子哥说了,咱某东人要有社会责任感,你居然打小孩?哪旮沓的?还要不要点儿脸呐?” 肥宅惊了,这小孩还有这智商?知道这里没有物业,还能提前叫人? …… 顾十月一天都在海上漂着,右眼皮一直在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怎么有一种不祥之感?不到五分钟后,一个座机电话打进她的手机。 一接起来,对方是公事公办的严肃音:“是顾十月吗?麻烦你来一下警察局东林分局,你弟弟在这里,和人打架了。” 打架? 顾十月想不出这个词和她那个瘦弱的孔雀弟弟到底能有什么关系,从小到大两千米都考不及格的弱鸡,还能打架? 第5章 以及,还好没有给他当监护人,顾十月满脸嫌恶,青春期的男生就像脱缰的野马,谁沾上谁倒霉。 顾十月只好把客户交给阿田,自己骑着小电驴去警察局。 …… 半个小时后,顾十月险些在警察局当着众警官的面,把包着纱布的肥宅再揍一顿。 “要是我弟弟有一点儿后遗症,老娘铁定削你!警告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只要我开了门,你特么就绕道走,鹅囝(海南岛方言,意为痴呆的青年人,音:gogia)!” 顾十月被两个女警拉着,凶残的模样让肥宅蜷缩在一角。林夏听她这样说,觉得自己受这点伤,倒也没有那么亏,起码,她承认了他是她弟弟。 最后,肥宅被行政拘留三天,顾十月丢失的内衣也都被她在警局门口销毁了。 顾十月阴沉着脸,带着林夏回了家。 林夏全程都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观察一下顾十月的脸色,她本来肤色就比较深,在这几年的海上运动中更显小麦色,遗传自母亲的五官虽然是娃娃脸,但气场惊人,在生气时总有种不怒自威的可怕感觉。 反正林夏是不敢在顾十月这个表情的时候说话的,会让他梦回多年前,还在上小学的自己,被她按在客厅的地上揍,受到血脉压制的恐惧感…… 林夏想着有的没的,没注意前面顾十月已经停了下来,一下子撞到她身后。顾十月本就是172cm的身高,比大多数海市的女孩子都要高不少,她一回头,就撞到林夏胸口上。 林夏“嘶”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背靠了玄关上突出的柜子,一瞬间钻心的疼痛又席卷而来,少年脸色一白,豆大的汗珠就流了下来。 顾十月想说出口的数落就这样憋了回去,她的声音还是硬邦邦的:“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说是这样说,但顾十月一直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甚至受到人家一点恩惠,她都想成倍报答,更是作为大姐大对手下小弟照顾有加。 现在,她确实是没有想过,林夏会以这样的方式维护她?如何处理,是她的盲区。一直以来,她和林夏的关系都是“不死不休”,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五年里,就没有过好好说话的日子。 从一开始她被妈妈从海市接去港城,像乡下人进了城,被林夏作为“原住民”各种打压,再到顾十月抓住“你爸是个吃软饭的小白 脸”对他进行人身攻击,两人一直剑拔弩张,直到那件事发生……她和他们断绝关系,离开港城,独自回到海市读大学。 和她从来没好脸色的林夏,对她态度变好,每次见到她都带着些令人不适的愧疚,也是从那件事之后开始改变的。 顾十月不禁心中冷笑一声,迟来的“深情”比狗尾巴草都贱。 她走到客厅里唯一的柜子前,拉开来全都是常用药品,从中拿了碘伏棉签,对林夏不客气地说道:“坐过来,衣服脱了,还要我三请四催吗?” “哦,好。”林夏有些迟疑地回答道,很多年了,他都没有在女生面前脱过衣服,倒还有些害羞。他咬着下唇,双手揪着衣角,极慢地开始解上衣的扣子。好不容易脱到一半,他突然停住,耳根涨得通红,“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 “别废话,又不是没看过。”顾十月不耐烦地把他的上衣直接拽了下来,结果一拽之下发现,不仅脸上脖子上有伤,身上也都是伤,她的脸色更阴沉了。 少年的身体很青涩,单薄、瘦弱,因为陡然接触空气,泛起了点点鸡皮疙瘩,他有些慌乱地别过头,不敢直视姐姐的眼睛。 顾十月皱了眉,怎么瘦成皮包骨了?印象中,他一直肥嘟嘟的。她下手变得轻柔了不少,碘伏擦在伤口上有一些些刺痛。 “你是去了一趟难民营吗?”顾十月问他,语气丝毫不客气地带着些嘲讽,“瘦成这样,还能和人打架,怪不得挂彩的人是你。” 林夏一愣,他低下头,默默回了一句:“差不多吧。” 顾十月涂药的手一顿,“什么意思?说清楚,你到底为什么来找我?” 林夏深深看了她一眼,小大人似的轻叹一口气,娓娓道来。 吴思月去世后,他的父亲林斯涵迅速变卖了前妻所有的家产,把他扔给小叔,就直接跑到了国外,开启他新的人生,这么多年做富婆的快乐小玩物,他也做够了。林夏是有些看不起他的父亲的,作为一个男人,丝毫没有担当。 后来,林斯涵给小叔的钱用完了,可能大部分是被小叔拿去赌博输没了,港城寸土寸金,就算之前吴思月给了小叔一份还不错的工作,他也没能攒够钱换房,至今还住在只有二十多平方米的小房子。小叔和小嫂让他辍学进厂,更是让他在家里睡距离天花板只有八十公分的储藏间,甚至还想拿走吴思月的最后一套房子。 他知道这套房子对于顾十月的意义,思索再三,他直接趁小叔不在家,带着所有的家当回海市投奔她。 林夏说这些的时候,语调平稳,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背脊挺得笔直,也没有恼怒或是怨怼。 “顾十月,如果你做我的监护人,直到我18岁成年考上大学,”他顿了顿,少年直直地看向她,目光中像燃着一团期待的小火苗,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微微低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养我小,我养你老。” 作者的话 苟儒 作者 04-24 现在的林夏:开心,她承认我是她弟弟了耶。以后的林夏:我不是你弟,请把我当男人看。 第6章 约法好多章 林夏说完这句话,空气中弥漫了一种令人心慌的沉默。 顾十月嘴角抽了抽,“你养我小,我养你老”这句话,应该不适用于他们这种关系吧?怎么听着就那么怪呢? 林夏没等到顾十月的应答,着急地抬起眼眸,又开始说着保证的话:“你放心,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只要你让我留下来,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你就给我当监护人,需要的时候出现一下,我也会打工赚学费补贴生活……” “好”,顾十月语带不耐地打断,话一出口,她也愣住了。 林夏猛地抬头,有些意外,顾十月居然没有再讽刺他?现在她不应该是狠狠羞辱他吗?就像她第一次去港城的时候,他讽刺她是个乡下人那样? 顾十月看他的眼神,眼角低垂泛红,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她最讨厌的就是看男人哭,顾十月皱了皱好看的眉毛,“你这是什么眼神?就你这小身板,能吃得了我多少?不就是加双筷子的事儿吗。说好了,四年以后,那房子就归我。养老就不必了,完成交易,我们两清。” 或许是他现在的样子,很像很多年之前的她……顾十月不想承认自己是心软了,而是告诉自己,她想要那套房子,那套有一家三口美好回忆的房子。 “收留你,是因为你今天帮我出了头,被打成这样,我也有责任。但我只是帮你当监护人,但你的一应费用,我是不会支付的。”她不想看他的眼神,硬邦邦地说着,“你给我转过去,还没涂完。” 顾十月扒拉着他的胸口,逐渐向肋骨向下处移动,肋骨处瘀青很严重,要不是警察已经带他去医院看过,今天还得跑一趟医院,“你挺耐打啊,钢筋铁骨是吧?” 林夏感受着她的气息逐渐向下,就算两人在小时候一起同住了几年,但这么多年的分别,早已陌生……他嘴里嗫嚅着:“姐,我、我自己来吧。” “别动,马上就擦完了,矫情什么劲儿。”顾十月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摁在沙发上。 当顾十月的手拿着棉签轻轻触碰他伤口时,他浑身一僵,下意识缩了下肩膀,双腿不自在地挪动,仿佛地上突然烫脚,少年被害羞彻底笼罩。 直到顾十月把棉签丢进垃圾桶,“好了”。 林夏紧绷的肩膀才微微垮了下来,因紧张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轻呼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顾十月没管他的微表情,转过身就坐在餐桌边唯一一张椅子上,跷着二郎腿,“还有,既然房产证在你手里,我们就直接回家里住,这里也不用租了。” 林夏点点头,把房产证交给她,但顾十月没收,“说话算话,吴思月既然把这套房子给你了,我就不会现在要。你自己收着,等成年那天,再给我。” 顾十月不再 看那红彤彤的房产证一眼,林夏一怔,有些尴尬的愧疚,妈妈其实是要他帮忙把这套房子给顾十月的……现在他也是没办法,他没想过要私吞,妈妈在天上会原谅他的。 顾十月换了个姿势坐,打开手机看了下这套公寓当时签的合同,眉头一皱,“这套公寓我签了一年,还剩两个月到期,提前毁约要扣掉一个月房租的违约金,这样吧,等这边差不多到期,我们搬走。” 第6章 再说了,新苑那边的房子很多年没住了,早已落灰,不知道家具都还有没有。以及……她暂时还不想那么快搬过去,让她再做几天的心理建设吧。 “还有”,她接着说,“在我这里住,就要守我的规矩,咱们得约法三章。” 林夏穿好衣服,坐得板正,“约法六章都行。” 顾十月轻嗤一声,说道:“第一,我睡卧室,你睡客厅,互不干扰,你不准进我房间。” 林夏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长度的沙发,想想要是再长高两厘米,估计腿脚就得悬空了,但此刻人在屋檐下,他点点头:“好。” “第二,我只给你提供生活的居所,偶尔咱们可以一起吃个饭,忙起来就自己管自己,我很忙,没空管你。” “好。” “第三,学费问题,你得去找你小叔把钱要回来。以及,港城那种私立高中,铁定不可能。你要到我这儿来,就上普通高中。” “好。但我现在的学籍在港城,得转过来,今年的学费是已经交过的,想要退回来估计需要监护人去一趟学校。” 顾十月皱皱眉头,“我不去。这么点小事,你自己想办法搞定,就说你爹妈都死了,还能从地里蹦出来给你退学费吗?” 这话好像也没毛病,林夏只好又点点头。 “好,结束,我要睡了。”顾十月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跨到了自己房间里,“砰”一声关上门。 客厅里变得很安静,林夏缓缓坐在沙发上,还有点愣神。没想到从今天起,他真的要和顾十月重新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其实一开始,5岁的林夏见到13岁的顾十月的时候,是不愿意叫她姐姐的,在他看来,她就是来和他抢爸爸的人。 后来,他因为长得太漂亮、衣着华丽,在学校里遭人霸凌,是顾十月帮了他,从那天起,林夏愿意叫她姐姐。窗外的海边上是星星点点的光亮,林夏的思维逐渐飘远去。 那是一年秋天,秋雨把梧桐叶砸得七零八落。刚上小学的林夏蜷缩在巷口,校服领口沾满泥泞,好看的外套也被人用刀划开了。三个高年级男生踢着他的书包,刺耳的哄笑混着脏话砸下来,“娘娘腔”“大陆仔”“你有小鸡鸡吗给我看看”……就在他攥紧拳头准备反抗时,一道火红身影撞开人群——顾十月把书包狠狠甩在为首男生脸上,马尾辫随着动作扬起凌厉的弧度。 “动我弟弟试试?”她狠起来的样子活脱脱像个母老虎,男生们骂骂咧咧地逃远后,顾十月才斜睨了他一眼,“还不站起来?” “你越怕他们,他们欺负你更起劲。作为一个男生,还不知道怎么用拳头保护自己吗?弱鸡。”顾十月嘴上恶狠狠地说着刺激他的话,实际却把外套脱下来,扔到他身上。 带着奶香味的外套劈头盖脸砸下来,盖住了林夏被扯烂的上衣。 看着顾十月风风火火的背影,他嘴角动了动,带着鼻音的“姐姐”混着雨声,轻轻落进满地潮湿里。 这可能就是在小叔和顾十月之间,他毫不犹豫地坐了十几个小时汽车来找她的原因。手心手背都是屎,那他就选相对来说没那么难吃的一坨。 …… 这是顾十月大三升大四的那个暑假,也是林夏即将升入高一的暑假,他囊中羞涩,吃穿用度又不好意思真的伸手问顾十月要钱。 再过几天,他就满16岁了,未满十八岁不能做外卖员,那其他日结的工作他还能做什么?海市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建筑工地。林夏谎报了年龄,去做建筑工地的搬砖工,一天工资两百。 一个星期而已,盛夏的海岛,林夏就把自己折腾得挺惨,以前他是衣来伸手的公子哥,现在肩膀被晒得都脱了皮,又红又烫。 每天顾十月回家,要么林夏就不在,要么就已经熟睡了,但是他会记得再累都把家里整理好,顾十月有些动容。 她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一种怜爱的心情,在往房间走的时候,顾十月轻手轻脚,只听见林夏嘟囔了一声:妈妈…别走。 顾十月很明确地知道,他说的妈妈是谁,也就是她的妈妈,吴思月。顾十月脸色一暗,“哐当”一声,狠狠带上了房间的门。 作者的话 苟儒 作者 04-24 当长身体的林夏一天吃两锅饭的时候……顾十月:你饭桶吗?林夏:有句话,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顾十月:(╯‵□′)╯︵┻━┻ 第7章 “同居” 公寓的白炽灯下,生活的齿轮卡进砂砾,嘎吱作响。顾十月发现,她这个弟弟就算是落魄到去工地搬砖,都要把自己整得体面又干净,让她左看右看,就是看不惯。 咱就是说,都去工地搬砖了为什么早上还要洗个澡抓个头发?工地有富婆吗? 晚上林夏收工早,回家的路上顺便捡了两枝草花,插进九块九包邮买的玻璃瓶,水珠顺着叶脉滚落在斑驳的木桌上。他回过头就看到许久不用的灶台上还有沉积多日的油渍,一边的垃圾桶里全都是泡面袋子,顾十月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回家后就只吃泡面。 林夏开始用钢丝球反复擦拭着台面,看着油渍慢慢一点点被擦掉,灶台又恢复了干净清爽,他终于长舒一口气,舒服了。 顾十月背着脚蹼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眼前一幕,客厅茶几台面上的花,在潦草的房子里显得有些刺眼,她最看不惯的就是他那些小资行为,不仅浪费时间精力,还会让人变得柔软脆弱。她踢开球鞋嗤笑出声,“穷讲究,有这摆弄花的闲工夫,不如去楼下便利店 兼职。”。 她把脚蹼往房间里一扔,就开始从冰箱里掏出还没吃完的红肠,就着弄了一碗泡面。 林夏皱了皱眉头:“垃圾食品,要少吃。” 顾十月嘁了一声:“在我看来,一切不能吃到嘴里、不能变成钱的东西才是垃圾。对了,我们之间还要再加约法一章,少管我。” 许是今天太累,她弄了两整包泡面,多打了两个蛋,却又没吃完,她把沾满油渍的泡面盒重重搁在厨房台面,火腿肠在红油里打着旋儿。 林夏正是在长身体的年纪,这么长时间都在吃工地的饭,虽然重油重盐,但对于一个半大小子来说,实在只能充饥。 泡面的香味从开放厨房飘到三五米以外的客厅沙发上,林夏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深夜的公寓里,只能听见冰箱嗡鸣,泡面的香味在空气中越发诱人。 林夏转头看了下卧室紧闭的房门,神使鬼差地走到厨房,他盯着见底的泡面碗,喉结滚动…… 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残汤,就听见背后一声嗤笑,“好吃吗?” 林夏险些把自己嘴里的泡面汤吐出来,他有些尴尬和窘迫地回过身,顾十月正双臂抱香,靠在一边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港城贵公子的金舌头,也会馋平民的垃圾食品?”她眼底跳跃着狡黠的光。 林夏耳尖泛红地转过身,什么也没说,打开水龙头洗碗,被发现偷吃剩饭的感觉让他整个人的心都被吊了起来,慌乱尴尬又窘迫,这比他前段时间刚来找她的时候还要丢脸。 林夏装作镇定地转头,声线冷冷淡淡:“我只是不想看到浪费,现在又不是在港城的时候了。”他把洗好的碗放好,快步走到沙发一角,拖鞋与地板碰撞出慌乱的节奏,他把作业铺出来写,不敢再看顾十月。 顾十月知道他是囊中羞涩,也不肯吃自己买的泡面零食,这才偷偷把剩饭吃掉。她好心提醒他:“提醒你一下,你谎报了年龄去工作,最好要日结,每天拿到手里的钱,才是你自己的。” 林夏头也不抬,刚刚的窘迫似乎把他的自尊都撕碎了,他的声音闷闷的:“我自己会看着办,老板说一周一结,上周的都按时发了。” 这小子说自己是多管闲事呢,顾十月白了他一眼,不再管他,转身进了房间。 她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如果说留下林夏是因为她看在他帮了她的份儿上,还有那么一点点心软,现在林夏所面临的一切,在她看来都是命里该有,是他自己要搞定的,只冷眼旁观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她的仁慈了。 毕竟,当年的她离开家里的时候,也就是这样过来的。在第一个打工的便利店里,因为年纪小没经验,不仅被当时的老板克扣工资,她还为了要省钱,每天都吃需要销毁没卖出去的食物,有的老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她当时的老板却把她拎出来好好羞辱一番。 人在艰难的时候怎么活都行,没什么可丢脸的,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分分钟。 …… 过了几日,是工地发薪水的时候,林夏果然被克扣了工资,工头以林夏隐瞒年龄为由,要把他每日工资减半。 林夏憋着红红的脸,身上深色的衣服早就因为汗液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而一片斑驳,他奋理力争:“我年龄是小了半岁,但我每天干的事一点儿也没少,甚至你们看我年纪小,还把重活扔给我,凭什么只给我一半?” 第7章 林夏像是被惹怒的小狮子,他紧握着双拳,心中只有一股股喷薄而出的无力的愤怒。 工头挥了挥手,四周几个没穿上衣、精瘦黝黑的男子围了上来,居高临下看着他。工头肆无忌惮地笑着问他:“那你以后还干不干?” 这话很熟悉,就像牛马想要反抗时被老板灵魂拷问。 林夏只能拿过钱。 夏日的风吹拂在林夏身上,燥热而咸湿。林夏走在路上,想起前几天晚上顾十月和他说的话,当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人心险恶。 几个月前,林夏完全想象不到自己会过这样的生活。在港城,他住着一千平方尺的房子,虽然是重组家庭,但好歹居有定所,只不过吴妈妈离世之后,他那倒霉父亲就绝情弃他而去。 说着是为了出国追求艺术梦想,他知道,就是嫌他拖油瓶。 那一天起,他就突然之间长大了,从一个父母羽翼下的男孩变成了一个需要自己掌控人生的男人。 林夏并没有想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顾十月,一是觉得实在太丢人,二是他们一开始就说好了,她只是给他当名义上的监护人,其他的她都不会管。在这里住下,已经是麻烦她了,他不该再有什么问题都找她。 林夏停住脚步,面前是警察局。 一个月内第二次进警察局,这也是此生没经历过的事——他把工地老板举报了。 在顾十月再一次被警察打电话叫来警局的时候,就看见林夏和工地老板坐在调解室面对面,工地老板一脸老油条式无辜地辩解,口音很重:“我咋知道他还没成年,你看这长得又高又壮实,他要是自己要隐瞒,我哪能知道?” 调解室的白炽灯在林夏肩头投下冷白光圈,无助的样子都快把下唇咬出血来了,顾十月轻叹一口气,这就是个蠢孩子。 顾十月风风火火走进调解室,还没等其他人说话,她直接将手机往桌面一扣,指尖划过屏幕放大细节,照片里是工地公示栏的考勤表,那上面的姓名栏“林夏”后面明明白白写着“2009.9”,正是林夏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 “你每天盯着考勤表签字,会不知道他没满十六?”不等工头辩解,她逼近半步,高跟鞋在瓷砖上叩出清脆声响,伸手就从包里拿出了那张考勤表,递给警察,“警察同志,这是我刚去了一趟他们工地,从公告栏上撕下来的,撕的全程视频我也有。” 工头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木椅子的扶手。林夏一开始不敢看她,但听她这么说,惊讶地抬起头,她居然刚刚去了一趟建筑工地? 顾十月乘胜追击,居高临下,语气冷冽:“话再说回来,你就算是知道他的年龄,也不该以此为要挟,欠他工钱。” 林夏又一惊,交叠着的手下意识紧紧握在一起,他从没和她说过他被克扣工钱,她怎么什么都能猜到?须臾之间,他突然意识到,那天晚上顾十月会那样提醒他,或许是这些事儿,她这些年都曾经历过。 林夏瞥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顾十月,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探究。 第8章 小屁孩 姐弟俩再一次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林夏跟在她身后,双手插兜,亦步亦趋。走在前面的顾十月突然停住转身,林夏以为她要说什么,谁知顾十月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林夏心里顿时如百爪挠心,他快步走上前去,拉住她的袖子,“哎,你想说什么?” 顾十月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眉头皱了皱,林夏触电似的把手收了回来,血脉压制和成年人年龄上的霸权,让他此刻无论如何都有种负罪感。这件事他或许有错,但如果那个工头不坑他,他也不会惹出这些事来,充其量这只能算是黑吃黑…… “干得不错,还知道举报他。”顾十月还以为他会回来求助自己,就像小时候他遇到霸凌不敢还手,还是她班上的同学聊八卦时才告诉她,“你弟好像被人怼学校后巷子里了。” 那时候的顾十月在高中部,林夏才小学二年级。她对这个弟弟一直都没什么好感,像他爹一样,天天打扮得像一只花孔雀,待人接物都各种讲究。她在海市长大英语不好,刚来港城一点都不习惯,说话带口音,林夏就曾经嘲笑她是乡下人。 顾十月心中虽然不忿和尴尬,却还是硬骂回去:“假洋鬼子,我是中国人我骄傲,英语不好怎么了?母语好不就行了吗?” 谁知小不点儿林夏还像一个小大人似的嗤笑一声,“但你语文成绩也不怎么样,听妈妈说,你这个学期也没及格啊。” 还在上高中、正值叛逆期的顾十月哪里经得起这种挑拨和嘲讽,直接把他摁在家里的地板上抽屁股,直到把林夏打得哇哇大哭才松手。 为了这事,吴思月还当着继父的面把她狠狠抽了一顿,在亲女儿和小丈夫之间,吴思月从来都是选择丈夫,美其名曰,夫妻关系大于亲子关系。 后来,她发现林夏上学回家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总是脏脏的,父母问他,他也是支支吾吾说摔跤了。顾十月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一开始不想管,但那一天,她在学校门口就看到林夏被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架走,她收起了刚刚读到一半的武侠小说,挣扎着咬咬牙,本已经走到公交站了,还是又转头跟了上去。 从那次她“英雄救弟”之后,这个小屁孩对她的态度突然就好了起来,甚至开始叫她“姐姐”,她还记得头一次听这小子用还没进化好的小孩奶音叫她“姐姐”的时候,从脚底心往上冲的肉麻感,为此她好长时间都不想理他。 在她印象里,林夏以前经常和父母告状,后来居然也会帮她隐瞒逃课和去网吧,也就她企图谈恋爱的时候,这小子对她喜欢的那男生横眉怒目……除了那件让她离开家的往事,他还算是一个“好弟弟”。 前几天,顾十月提醒他的时候,他嫌她多管闲事,那她就等着他撞破南墙,再自己施施然出手,却没想到,这小子把人举报了。 林夏听到顾十月夸奖他的话,惊讶抬头,“你不骂我?” 顾十月觉得很奇怪,“骂你做什么?碰到这种事,人家和你好好说话,你才能和人家好好说话,人都把脚跨你脸上了,还不反击那就是怂货。你比以前,好了点,到底是长大了。”说着,她伸手拍了下林夏的头。 啧,个头也长高了不少。 林夏摸了摸被拍的后脑勺,嘶嘶的疼,顾十月的手劲还是那么大。他又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真的没有生气,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被克扣工钱的事?还在来警察局之前,就去了工地,这流程你很熟悉?” 顾十月不是没听出林夏语气里的探究,她不在意地耸耸肩,“这不是基本操作吗?早提醒你了,如果不是握在手里的钱,就是假的。我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遇到过同样的事,但我当时没你这么‘文明’,我把他便利店砸了。” 她语气轻松,仿佛这些事,都是其他人经历的。 林夏嘴角扯了扯,他能想象到顾十月当时勇猛无敌的样子。 顾十月走了两步,刷了一个共享小电驴,嫌弃地把电驴上的安全帽扔给他,示意自己不要带,问他:“走吗?撸个串儿?” 夏天的太阳落得晚,海市的夜市就是这个城市的灵魂,海边的大排档总有刚捞上来的新鲜货,这十几年,海市都快被东北同胞们占领了,清一色的东北烧烤就开在夜市边上。 人一旦被市井气息包裹,似乎就找到了生活的真意。 顾十月还叫了阿田一块儿来,姐弟俩到达夜市的时候,阿田已经占好了位置,小小的木头矮桌和矮腿凳子,让林夏的大长腿有些无处安放。 阿田第一次见到林夏,像看稀奇似的看着他,问道:“哎,哥们儿,你和我顾姐长得也不像啊,你俩同父异母?同母异父?” 林夏愣了一下,看了不远处正在挑烤串儿的顾十月一眼,答道:“异父异母,我们父母重组家庭,我跟着爸爸来的,她跟着妈妈来的。” 阿田长长的“哦”了一声,目光有些探究的在他俩身上来回转悠,“那就没有血缘关系咯?孤男寡女的,她那公寓就一间房,你俩还住在一起?!” 这话又让林夏一愣,这确实是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他只知道顾十月是他姐姐,两人小时候就住在一个屋檐下,现在继续住在一个屋檐下,有什么问题吗? 林夏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不是,我睡客厅,她睡卧室。” 阿田这才表现出一个了然的表情,顾十月点好串儿坐过来,上手就拍了一下阿田的肩膀,差点把他拍得从椅子上掉下去。 “刚说什么呢?一会儿咱喝点儿。”顾十月问道。 “嘶嘶,姐你这手劲儿也太大了,是不是最近又撸铁了啊?”阿田捂着肩膀哀嚎。 老板拿过来一打啤酒,顾十月直接就用筷子把酒盖儿给开了,和阿田一人一瓶对瓶吹,啤酒花炸开在嘴里,是夏日最舒爽的时刻。 第8章 /:. “最近上了点强度,两百斤卧推。”顾十月又大大喝了一口,爽快地皱起眉头。阿田对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顾姐,女人中的女人!” 林夏看着面前的一打啤酒,数了数,一共12瓶,他们俩能喝完?他的手刚刚伸向啤酒瓶,就被顾十月拿着筷子狠狠抽了一下,“未成年人,禁止喝酒。” “未成年人,还禁止打工,你怎么没拦着我?”林夏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服气。 串儿上来了,都是时令海鲜,顾十月撸了一大口生蚝,就着啤酒下肚,一天的疲惫都抵消了,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表情嚣张:“那不一样,喝酒是法律底线,打工是道德底线。你去拿瓶可乐,别跟大人比,小屁孩儿。” 作者的话 苟儒 作者 04-24 林夏: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顾十月:……小骚狐狸闭嘴啊!!(╯‵□′)╯︵┻━┻ 第9章 奇怪的她 公寓的灯亮了起来,顾十月是被林夏扶着进门的,她一个人又加了一打啤酒,总共喝了快二十瓶,无论阿田和他怎么劝都没用,就是要喝爽,结果自然就是喝大了回家。 林夏第一次进顾十月的房间,他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这才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顾十月的闺房不像一般女孩子的房间,她的房间冷硬、实用,甚至带着些生猛。家庭健身用的弹力带和壶铃、衣柜里的衣服也差不多是黑白灰三色、连一个娃娃也没有。 林夏承认他对女孩子的房间有一些刻板印象,大约是很多电视剧电影里看到的,总归会有一些娃娃或者花啊朵的,甚至她以前在港城的房间也不这样,还是有一些少女的痕迹,但现在…… 林夏转过头看着她熟睡的脸,除了长头发和这张娃娃脸,她身上的一切似乎都和“少女”没有关系,反而迸发出一种类似丛林野兽的光。 或许是喝了酒太热,顾十月把被子蹬了下去,林夏捡起被子,倔强地给她把肚子盖好,才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 安静的客厅里,只有水流的声音。 浴室里,温热的水流过皮肤,温和而战栗,像是情人的轻抚,林夏突然想起刚刚扶着她上楼,感觉手臂碰着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当他意识到那是什么,一瞬间红云就从脸烧到了耳脖子。 他差点一松手把她丢出去,眼见顾十月快倒了,他又猛地把她拽起来,一拉一拽之间,顾十月不满意地哼唧,“干什么呢?地震啦?” 林夏镇定中带着一丝窘迫,尴尬中带着一丝害羞,支支吾吾地说:“上楼了,你看着点路。” 浴室的白炽灯照着他年轻的身体,头顶的花洒像是在增加这小小房间里的气温,林夏缓缓伸出手……把热水阀往冷水阀的方向摆了一下。 冷冽的洗澡水浇灭刚刚出现在他脑海里不合时宜的画面,他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今天晚上阿田说的话,猛地就在他心里盘旋开来。就算顾十月心大,根本就不考虑那些男女之别,他也不应该住在别人家还给人添这种麻烦。 当天夜里,林夏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里生了出来,他满脑子黄色废料,他这个年纪早就通过各种渠道有过对此事的基础认识,或许是今天吃了太多生蚝,也或许是这段时间安稳了下来并且有了一点点私人空间……总之裤子顶起了帐篷。 林夏听着隔壁的动静,实在做不出这么羞耻的事,他把枕头往自己脸上一蒙,用意念抵抗着汹涌而来的欲望。 第二天,林夏就去买了窗帘和简易上墙的拉索,在客厅里隔出了一个小小的隐私区域,刚好把沙发和茶几囊括在内。 顾十月回家看到的时候,先是一愣,后来就用“我明白”的眼神坏笑地看着他,说出的话也很不着边际:“哟,男孩子大了,知道害羞了。” 林夏也不能算被说中心思,只是敷衍一笑,心中腹诽:面对一个还有两年零一个月就满十八岁的鲜嫩少年,该害羞的不该是你吗?? …… 过几天高中就要开学,他得先回一趟港城,把退学转学手续办好,拿回在叔叔手上的高中学费。 至于退学和转学,他没办法自己办,还是需要家长监护人出面。顾十月最近被匡哥抢客人报复的事弄得一头包,正巧就撞上了林夏的开学,她让林夏先自己去,收拾行李,找叔叔要钱,把能办完的事办完,等她这边工作忙完了,就陪他去学校。 两人约定周一在港城见面。 在吴思月去世的前几个月,林父就在暗地筹划处理资产的事,在他处理完所有房产后,把儿子往他小叔那儿一扔,给了一笔钱,拍拍屁股就走了。 小叔的房子在港城房价最便宜深埗区,这里鱼龙混杂,但胜在生活方便,二十多平米的房子要将近五百万人民币,如果没有当初吴思月和林父办的那家画廊,他在里面做经理,里外里也赚了不少,否则现在估计还住在劏房里。 林夏回到小叔的房子时,没有人在家。小叔在去年结了婚,女方是奢侈品专柜柜员,这个女人在吴思月离世后,没少在她的衣帽间扫荡,现在放在这间房子里的包和首饰,几乎都是她“偷”来的,美其名曰帮忙处理杂物。 对于顾十月来说,吴思月可能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一种有毒的共生,剪不断理还乱。而对于林夏来说,吴思月是他这辈子所接触到的唯一的“母亲”,她的存在给他带来了很多安慰,一定程度上,他是十分尊敬她的。 那个房产证,是吴思月私下交给他的,希望他能帮她转交给顾十月,但……他只能算完成了一半任务,如果不和她做交易的话,或许她并不会收留他。 他抬头看了看二十几平米房子的顶部,是一个可以装杂物的“二楼”,只有不到一米的宽度,长度勉强能挤下一个成年人,却是他在父亲离开后的一个多月内,居住的地方。 大门的电子密码锁“咔擦”响了一声,林夏回过头,小叔婶婶回家了,他们看见林夏时,暗自啐了一声。 小叔看着面前的林夏,皱了皱眉头,“哟,不是去海南投奔你姐姐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林夏不复在顾十月面前的温和友善,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一层寒冰中,他抬眼的瞬间,深棕色瞳孔结着剔透的冷光,目光疏离而又冷冽,他缓缓道:“回来拿我爸给我的高中学费。” …… 这边,顾十月正在她的小潜水俱乐部里处理棘手问题。 她和阿田今天接了一个旅行团,一共十几个人,客人们要去近海的小洞穴里探险打卡,那个洞穴大概离开岸边几百米,虽说距离不远,但一行人划桨板过去,在海里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他们洞穴打卡、流水线拍照结束后,回程时清点人数,却发现丢了一个人! 阿田一下子慌了神,顾十月朝着天空看了几秒,不远处的风浪开始变大,乌云时不时遮盖住了阳光,天气预报显示两个小时后会有降水。 顾十月当机立断,要求阿田立刻找摩托艇过来支援,先把客人们都带回去,再叫人来一起找人,如果一个小时内找不到,就立刻报警。 这个旅行团一行来的都是亲戚朋友,反应很大,不依不饶,不见的男生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他女朋友已经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就像今天要给他收尸了。 顾十月耐着性子安抚她,这边还没到涨潮的时候,水很浅,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可能只是跑到别处玩儿了。好说歹说才劝好她立刻跟着领队阿田回岸上,不然耽误了一会儿风浪来了还得涨潮,这个洞穴会被整个淹没,更加危险。 阿田和顾十月把所有客人的桨板都系在一起,由阿田在最后面垫底,前面摩托艇拉着他们朝岸边驶去。 顾十月回过头来,压下心中慌乱,镇定地查看 四周的情况,这是一个四周都是山崖包围的小沙滩,在每日涨潮时便会被淹没,他能去哪儿? 第10章 能欺负他的,只有我 洞穴内光线昏暗,顾十月一边呼喊着客人的名字,一边仔细搜寻每个角落,心跳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急促,海水已经逐渐涨潮涨了上来,要是还找不到人,估计就要报警了。 顾十月的心头像压着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她往外面走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身影在水中游动,她疾步走上去,从他身后把衣服一抓就提了上来。 客人还咬着呼吸管,一脸兴奋地浮出水面,还没察觉到顾十月的焦急。顾十月又气又急,大声质问他为何擅自离队。客人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满脸歉意地解释,自己看到这水下景色太美,一时兴起玩起自由潜,结果越游越远,没跟上队伍。 顾十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客人回到岸边。众人看到男孩平安归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纷纷围过来指责男孩,男孩只能不停地道歉。 第9章 这场虚惊过后,顾十月和阿田都心有余悸,万一要是真丢个客人,两人就玩完儿了。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人手太少,接洽十人以下的团队还没有问题,但如果是大一点的团,但凡有个胆子大心眼活的客人,他们就看顾不过来。 顾十月看着他们在海边租的地盘,是一间海边的平房小屋,大概四五十平米,一半被隔出来做了更衣室和卫生间,另一半用来摆放冲浪板和脚蹼、潜水用具等等。他们在小屋前面搭了一个有设计感的茅草棚,棚子下面是数个藤编的懒人沙发,用于客人休息使用。 这一套下来,每个月的支出也要个小两千,以旺季的收入来说,确实还有富余,能支撑得起。 顾十月拍了拍阿田的肩膀,“咱们明年就毕业了,再这么小打小闹也不是事儿,我想,咱们还得再招一个合伙人,开拓一下业务。” 阿田点点头,一脸后怕,“是啊,以后带大一点的团队,也可以有个帮手,不然再来一次今天的事儿,我心都要跳没了。但现在找个教练可不便宜,要说合伙人的话,有本事的,人家冬天淡季也都出去教滑雪了,要不就自己干,整个帕劳追鲸、非洲看虎,不比我们在这儿蹲着挣得多?这就不一定能形成长期绑定,要用人的时候,还是麻烦。” 顾十月想了想,“那如果,是开拓新业务呢?” “什么业务?”阿田歪了歪脑袋,一边收拾着今天的桨板,冲洗海水,一边抬头看她。 顾十月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她笑了笑,“我觉得可以整个美人鱼班。” “美人鱼?会有人学吗,那玩意儿又不顶用。”阿田不理解,这东西也就拍照好看,但实际上是不能深潜的,连考试拿证,都是下潜三米即可。 “说你是直男,你还不信。就是图它拍照好看啊!现在自由潜市场这么卷,真正报了二星能考过的也就那么点人,你发了证,万一人家以后真去潜水出了问题,咱还得负责,不如就做美人鱼培训。” 顾十月一直都对自由潜三五天学会考二星的行为十分不认同,他们旅游项目,主打一个快准狠,但只练习了那么几次,虽然是达到考试要求,通过了自由潜二星的考试,但这么几天的时间,真的能练得好吗?拿到证件以后,是真的敢下水吗?下水了是真的能不出事吗? 显然答案是不可能。 这只不过是商家为了圈钱而整出来的宣传效果,况且,三五天就学会的人,其实也不多。很多客人因为时间问题,只来这边度假一周,要是考不上证,也就直接乘飞机回去了。 顾十月对这样赚钱的套路一直都心里不安,正好有这个机会,不如就来一点计划上的改变,而人选,她自然是有一个的。 这时候,顾十月的手机跳出来一条消息:【中国国际航空】尊敬的顾十月,您乘坐的ca1234航班,计划起飞时间为18:30,目前已开始登机,请您尽快前往25号登机口登机。登机将于18:10截止,请您合理安排时间,携带好个人物品,以免耽误行程。 “卧槽!”顾十月惊了,她低头看表,已经下午五点,她把要去港城这件事完全抛之脑后了…… 顾十月把手上的东西一股脑甩给阿田,骑着小电驴就往家里冲去。 …… 港城,深埗区。 昏暗的天色仿佛一块沉甸甸的铅板,压在林夏的心头。 林夏正和小叔林岳明对峙着,林岳明坐在沙发上,二郎腿一翘,脸上满是不耐烦:“学费?你爸没给多少啊,港城生活这么贵,早在你身上花完了。” 林夏握紧了拳头,反驳道:“在妈妈死后,你们没少拿她的遗物出去卖钱吧。” 林岳明一听,恼了,面色有些不自然,“说什么呢小屁孩,你知道个屁,别胳膊肘往外拐,那是你继母,不是你亲妈,你亲叔叔拿她两样东西怎么了?再说了,我们这是帮你爹处理掉杂物。” 这冠冕堂皇的话,让林夏忍不住笑了,嘴角嘲讽地勾起,手指向卧室的方向,“那满墙的爱马仕,婶婶可不像买得起这些包的人。” 厨房里,正在收拾手里青菜的林婶支着耳朵听外面叔侄俩说话,听到这里,有些心虚又有些尴尬的愤怒,她买不起怎么了?她嫂子买得起啊。当初在嫁给林岳明的时候就没办婚礼,房子还这么小,本来他们一家就欠她的。现在嫂子都去世了,这玩意不就是她的了么? 林岳明听着林夏的话,不以为然,撇了撇嘴说:“你婶婶本来就在奢侈品公司工作,有个什么内卖会,这都很便宜。” 说着,林岳明不怀好意的一笑,他靠向沙发,抖着腿居高临下地说:“对了,有件事儿你还不知道吧,你爹走的时候还欠着债呢!” 林夏眉头一皱,冰冷的眼眸盯着他,“欠债?” “看你这样儿就不知道,还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你爹 妈把你养得挺好。”林岳明点了一支烟。 房间通风不好,烟雾缭绕呛得林夏直皱眉头,他走过去把大门打开了一条缝。 林岳明继续说:“那画廊早就入不敷出了,你妈生病又花了老多钱,你爹就是为了逃债才跑的。那些卖掉的房子和资产,早就给他还债了,还有一些是我给他垫的呢,没让你给我还钱已经很好了。” 林夏陡然听说这件事,原本从容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闪过一瞬的惊愕,像是平静的湖面被巨石击中,泛起层层涟漪:他一直以为父亲是抛弃他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却没想过还欠了债? 但仅仅片刻,他便深吸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这只是林岳明的一面之词,他是见识过这个男人指鹿为马的本事,说不定就是为了要吃掉那一笔他的高中学费,才故意这样说,要知道港城私立高中一年的学费并不便宜。 林夏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波澜不惊的神色,他薄唇轻启,眼神深邃而锐利,一字一顿道:“我爸欠钱的事我不知道,但学费是专款专用,你必须把钱还给我,要不然就把我妈的遗物都还给我。或者……” 林夏眼神专注地盯着林岳明,声音沉稳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详细说说,是哪些债务,债主都有谁?” 林岳明一听,恼羞成怒,站起身来,手指着门口,大声吼道:“你个小兔崽子,还敢跟我顶嘴!这是我家,轮不着你发号施令,还质问我?呵,你给我滚出去!”林岳明文化程度不高,此刻嘴里正不停地骂娘加国骂。 就在这时,大门被狠狠推开,“砰”一声砸在墙面上,力量大到像是要把墙面砸个洞,推着行李箱的顾十月站在门前,目光锐利,气势汹汹。 林岳明一看居然是顾十月!他顿时有点萎了,林夏这小兔崽子居然把他们家地址告诉了这个祖宗?! 她双眼冒火,盯着站在房间里,身上还背着包的林夏,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她把手里的包往沙发上一仍,差点砸到林岳明。 “杵那儿干什么,罚站啊?坐下。”顾十月发号施令,拉出来餐厅的一把椅子,就摆在林岳明正对面,约莫两米开外的距离。 她往椅子上吊儿郎当一坐,双手插兜,跷着二郎腿看着眼前这个欺软怕硬的“小叔”,目光如炬,语调森冷:“哟,小叔,几年不见,脾气见长啊。” “我这人最讨厌自己的东西被人碰,他虽然是我一便宜弟弟,但能欺负他的,只有我。”她的嘴角微微下撇,露出一丝凶狠的弧度。 第11章 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要说林岳明在这个家里最怵的人,第一个是他的嫂子,他一开始做嫂子的司机,后来是因为林斯涵的关系才成为经理。而第二个人,就是面前这个混世魔王顾十月。 他和顾十月虽然相差四岁,身高却差不了多少,在顾十月还是个读高中的小孩儿的时候,就曾经把他揍得满地找牙,少年时代留下的淫威到现在还有一丝丝恐惧的底色。 听见门口的动静,婶婶张莹走了出来,擦着手上的水渍,疑惑地看着这个旁若无人坐在自家客厅的女人,相似的眉眼让她几乎一瞬间就认出她来,“你是顾十月?” 顾十月歪歪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下移,她突然一顿。 这女人手上的戒指……张莹手上戴着一只红宝石排戒,钻石不大,但颗颗纯度很高,看起来火彩斑斓。 顾十月眯了眯眼,她突然想笑,又从心底生出了一丝难以自持的悲哀,她妈妈吴思月爱一个男人,就爱屋及乌帮助了他家里的所有人,升米恩斗米仇,在她离开后,这群人只会把她分食殆尽,榨干她的最后一丝价值。 对这一切,这群人不会有任何羞耻心,她突然就不想维持这种表面平衡了,吴思月死后,她就和林家人没有任何关系,那么该算的账,都要好好算清楚。 “吴思月是死了,但她亲女儿还活着,怎么,当我死人啊?拿了我家东西不知道还?”顾十月正色道,在椅子上坐直了,目光锐利地扫向林岳明。 第10章 从顾十月进入这个房间起,林夏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空气都是热烈且炽热的,仿佛一切不甘和委屈,都能被她身上的火焰燃烧殆尽。虽然这样说显得他很不“男人”,但独属于姐姐的气息,让他很有安全感。 还没等林岳明说话,顾十月就站起身来,一脚踩在凳子上,“我没时间听你叽歪,只一件事你说对了,我妈所有的包,确实有她的名字。” 张莹听她这么一说,陡然就明白她的意思,脸唰地一红,顾十月看着她抬了抬下巴,“你自己是干这行的,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吧。” 张莹明白她的意思,惨白着脸没说话,林岳明不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谜,直接说,“我不管有没有吴思月的名字,反正她的遗物都扔了,画廊也早就人去楼空,房子也处理了,这些我可是没拿到一分钱,你要是想要钱,喏,你找他爹啊。” 林岳明指着林夏,丝毫没顾及这个小孩还是他的亲侄子。 顾十月冷笑一声,转过头去:“他是个未成年,好欺负,我可不是小孩。奢侈品每一件都是有编号的,我妈那些东西,动辄几千上万,要是我告你们侵占他人财物或者偷窃,无论是大陆法律还是港城法律,这个数字你们承受得起?可想好了再说话!” 林岳明被顾十月的气势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妻子,妻子脸色惨白,一看就是被说中了,林岳明不想自己家半柜子的东西被搬走,还是梗着脖子,嘴硬地骂道:“我还说你们是私闯民宅盗窃呢,你妈得病的时候,你在哪儿?她走了,你倒是急吼吼地过来抢遗产,白眼狼!两个从小就缺爹少妈的孩子,就是缺教养!”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顾十月原本坐着的椅子被她狠狠一踹,直接砸到林岳明的身上,她上前两步抓住眼前人的领子,发狠地看着他,“你再说一句?我今天来没想动手,如果你不想好好解决, 那我们也可以用其他方式。” 她小麦色的小臂在海水的锻造下早就变得沉稳有力,多年在外独自生存的经历让她自有一股架势,丝毫不像是个少女,倒像是个久经沙场的悍将,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胆寒的气场。 像一只街头野狗一样。 “我和我妈的事,跟你们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这一家子都靠我妈养活,你们像寄生虫一样吸血吃肉,还想pua我?做梦。” 顾十月向林夏使了个眼色,“去翻,把属于我们的东西,都拿走。” 林夏得令,立刻向卧室跑去,张莹一看东西要被拿走,喊着“哎哎你干什么呢!那都我们的东西!”跟着冲了进去,想拉住林夏。 林岳明想反抗动手,刚抬起拳头,顾十月就直接一个肘击打在他的肚子上,抬脚就向他的下三路踹去,林岳明躲闪不及,一下被蒙在了地上,恼羞成怒蹦起来就要真的开干,张莹惊呼一声。 顾十月转身操起一边的晾衣竿,动作狠辣,给了林岳明当胸一击,他直接捂着胸倒在地上,翻滚哀嚎。 林夏对这个房子很熟悉,他一手拿过墙上挂着的围巾,一手拉着张牙舞爪的张莹,把她脸一裹,手一扣,直接推出门外,反锁了门,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打开两人的衣柜,果然琳琅满目全都是吴思月的东西,但他一大男人,压根就不会看什么东西便宜什么东西贵,这怎么拿? 他一咬牙,从包里挑了一个看起来花纹最不环保的,把看起来贵重的首饰全都往里装。 一个包很快被塞满,他在五颜六色的包里又下手了一个大号死亡芭比粉,心里想着这应该适合顾十月,抬头看着衣柜里眼花缭乱的衣服围巾,但凡是他见过吴思月穿的,全都一股脑装了进去,门口张莹拿备用钥匙开锁的声音响起,他把两个包护在身后,转头看到了一双高跟水晶鞋。 这双鞋子他有印象,是很多年之前,他看到顾十月偷偷穿过的那双,他把自己背着的书包打开,直接把那双鞋塞了进去。 门外,张莹正抖着手要开门,突然房门往外一怼,她哎哟一声往后跌坐在地,林夏也顾不着管她,立刻往外冲。 “姐,都拿到了,还有一些……实在拿不下。”林夏抱着两个鼓囊囊的大号爱马仕包。 顾十月扫了眼他手里的东西……无语凝噎,他这品味实在一言难尽。 但眼前林岳明的叫喊声早就吸引了邻居们,看到是一个女孩和一个小孩,倒也没有起报警的心思,但此地不宜久留,顾十月转头看向不远处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张莹,把晾衣竿往地上一甩,猛地冲了过去。 张莹看着气势汹汹朝她来的顾十月,腿都打哆嗦,“你你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顾十月抓起她的手,把那只红宝石排戒撸了下来,“这件不是吴思月的,是我的。” 这是吴思月在五年前,她18岁的时候给她买的。 说完,她转身疾行几步,攥着林夏的手腕,简短而果决地吐出一个字,“走!” 顾十月的手纤细却有力,仿佛传递着无穷的力量,林夏只觉眼前光影一晃,便身不由己地被拽着前行。 昏暗的灯光在逼仄的楼道里摇曳闪烁,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时而修长,时而扭曲。 满是灰尘的楼梯上溅起细微的尘土,她的马尾随着身体的摆动肆意飞扬,发梢划过空气,带起一道道凌厉的弧线,好似要将身后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全部甩在脑后。 风从楼道尽头的窗户灌进来,吹得顾十月的衣衫猎猎作响,那飒爽的模样,让林夏觉得她就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女战士,他仰头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满是崇拜与安心,好像只要跟着她,他就什么都不用害怕。 第12章 妈妈的爱马仕 一个女孩加上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抱着两个爱马仕包,活像小偷。 顾十月咬咬牙:“先找个地方住。” 两人订了一间市中心的青年旅馆,小小的房间挤下了一共八张上下床,床边狭小的过道仅能容一人侧身通过,每个床上都有床帘。 他俩挤在一张单人床上,坐直头顶就碰了上铺床板。 从林家薅来的东西铺了满床,顾十月看着琳琅满目但是不太值钱的东西,无语扶额,“除了这两个包之外,你都拿了些什么?” 林夏有些踌躇,小心翼翼地指着面前的东西:“它们都亮晶晶的,大大的,还黄黄的,我也分不清哪些是正版,哪些是档口货啊……” 顾十月后悔了,她就不该让林夏这傻狍子干这么重要的活儿! 这些亮晶晶的大颗粒首饰,全都是不怎么值钱的水晶!要么就是看起来是黄金大牌奢侈品货,亮晶晶带钻,实际打的钢印为925银…… 那几件吴思月的衣服倒都是奢牌,但衣服二手根本卖不上价,还有那个死亡芭比粉的包……确实审美挺直男的。 顾十月把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往死亡芭比粉包里一塞,“算了,能薅到多少算多少,走,先卖这些,当你的生活费。” 二手奢侈品回收店,对这个包出的验证结果是:“不好意思,这个包不是爱马仕的产品,有其他需要我们再联系哦。” 一阵冷风吹过,顾十月青白着脸转头看向一脸做错了事的林夏,“吴思月这几年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都是假的?” 这令林夏也始料未及,他想起林岳明说的话“画廊早就入不敷出”,他皱了皱眉,一个猜测涌上心头,但……他看了眼身边顾十月不太好看的脸色,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妈妈已经走了,多说无益,只会让顾十月一起伤心。 林夏摇了摇头,语带愧疚:“或许是他们把真的东西已经卖了,也或许是我拿错了,姐,对不起。还有一个包,那个应该是真的,我看妈妈经常背……” “那个先等等,我有用。”顾十月累了,她挥了挥手,“走吧,还愣着干什么,下一站。” 啊?林夏抬头看她,还有下一站? “这玩意儿就算是高仿 也能卖得了不少钱,但不能在这里卖,得去其他地儿,女人街。”顾十月甩着那个包。 …… 这个死亡芭比粉的包外加一包的首饰,一共卖了几千块,她把那些钱一股脑塞给林夏,“这都是你以后上学的生活费,其他的以后再说。” 林夏看着手里的钱愣神,不解道:“都给我?” 顾十月点点头,从不远处的小店里买了一包烟来抽,不抽女士烟,而是浓烈口感的红色万宝路,她嘴上叼着烟,囫囵着说:“她的钱我不要。你不是她最后几个月床头尽孝的儿子吗,给你应该的。” 林夏闻着刺鼻的烟味皱了皱眉,问她:“你还抽烟?” 顾十月斜睨了他一眼,“我有没有说过,别管我?” 林夏像是没听到似的,硬着头皮继续说:“但抽烟对身体不好。” 她心头突然冒了一股邪火,想骂他,但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手上的烟,那些话又说不出口。 第11章 她又长长吸了一口,过肺的刺麻感让她心情平复了些许,接着她把剩下的烟扔给林夏,有些不太自然地说:“替我收着,我平常不抽,但回了港城,总想来两根。” 两人回到上下铺的青年旅社,混杂着汗水味、洗衣液残留和新晒被子特有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夜幕降临,灯光熄灭,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各种声音便此起彼伏,有呼噜声,有旅行人录vlog的剪辑音,有门外的几声呓语轻笑,床板不算柔软,每换一个姿势,都能感觉到床体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顾十月适应得当,今天又累着了,不一会儿下铺就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而林夏从未住过这样的地方,因为是和陌生人共处一室,他心中难免有些警惕,既睡不着又不敢翻来覆去惊扰到下铺的顾十月。 林夏双眼看着天花板,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再回港城,会是这样的情形。 …… 清晨的阳光透过斑驳的窗帘缝隙,倔强地照在林夏的眼睛上,他皱了皱眉头清醒过来,有些恍惚自己身在何处,拿起手机一看,已经九点了。 今天虽然是开学,但他是去转学的,倒不用一定得掐点到。 此时,房间里的人陆续有了动静。有人开始穿衣服,衣服摩擦的沙沙声和扣子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靠窗的床位上,一个背包客模样的年轻人早已醒了,正坐在床边整理自己的背包。 林夏向下铺一看,床铺已经被收拾干净,顾十月呢? 他陡然一惊,浑身冷汗直冒,迅速起身下床,甚至顾不上穿好鞋就往外跑,她是不是丢下他了?就像他爸爸那样? 林夏跑到青旅前台,正想说话,就听见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臭小子,你可醒了?” 林夏猛然回头,见顾十月就坐在青旅大厅一角,面前是她刚买的外卖早餐,正在呼哧呼哧吃着汤包,他的心就这么落回了原处,他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胸腔里还剩一点点心脏疯狂跃动的回音。 顾十月歪了歪头,看他没穿鞋,不解道:“你鞋呢?被人偷了?说好了我可不会帮你买新的啊!” 她话音未落,就见男孩一步跨作两步往自己这边奔来,直愣愣地停在她面前,紧紧盯着她,顾十月的身子往后撤了撤,指着面前的早饭,“干什么?想吃啊?喏,还剩几个,全收掉。” 林夏心中百转千回,却又无法和她言明,又气自己为什么如此不争气没有一点定力,活脱脱像一只害怕被遗弃的小狗。他猛地坐下来,抢过顾十月手里的筷子就开始干饭。 “哎哎,那我用过。”顾十月想抢回筷子,被林夏躲过。 “我不嫌弃你。”林夏低头闷闷地继续吃饭。 顾十月双臂抱香,看着眼前少年别扭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啧啧,现在这样子,倒是比目中无人的小孔雀可爱点儿。 不一会儿,林夏就把前面所有的早餐一扫而光,尴尬也没那么让人脚趾抓地了,他这才抬起头,发现顾十月穿着一身颇为贵气的套装,就是他昨天从林家拿出来的一套香奈儿,手边放着那个看起来不太环保的爱马仕包。 他一怔,顾十月一直都是穿拖拉板儿,短裤,t恤,没想到现在穿上了正经的衣裙,倒是自有一种贵气千金的感觉。 “你怎么今天打扮成这样?”虽然但是,他还是有点不解,顾十月会愿意穿妈妈的衣服? 顾十月理了理头发,不太在意,“我这人一贯实用主义,世人先敬罗衣后敬人,这些港城的英国佬更是,隔着五里地都能闻见美金味儿了。要拿回你的学费,拐骗用不上,坑蒙肯定是需要的。” 她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套装,“快点去整理一下,一会儿就去你学校。” 林夏点点头,也站起身来,他刚走两步,就发现顾十月的脚上还蹬着那双运动鞋,已经洗得发白了,和上半身的套装实在有些违和。 他想到了些什么,起身往房间里奔去,不一会儿就从书包里拿出了那水晶高跟鞋。 顾十月看到那双鞋,不禁一愣,“你怎么……” “从林家拿出来的,我看这双鞋你以前穿过。”说着,林夏蹲了下来,把那双鞋摆在她脚边,一手探去给顾十月换鞋。 “我自己来。”顾十月想拒绝,无奈林夏手劲儿大,硬是不松手。 “你穿着套裙不方便,我来。”林夏的声音裹着晨雾的湿润,他解开鞋带,轻轻抬起她的脚,将球鞋慢慢脱下,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轻柔。 很多年前,小顾十月穿上这双高跟鞋的时候,是小女孩的好奇,是害怕被家里人发现却又爱美的窃喜,现在重新由他帮自己穿上这双鞋,心头却满是复杂。那些过往似乎争分夺秒地想要涌进她的脑海里。 顾十月垂眸望着他的发旋,只见林夏用拇指抚平鞋垫,才缓缓套上她的脚。他半跪着的姿态像某种虔诚的仪式,发梢扫过她膝盖,让人心头像是被蚂蚁啃食了一口。 一双高跟鞋都穿好,林夏直起身子,还是半跪着的状态,他抬起头看向她,真诚地说道:“姐姐穿这个好看。” 少年的眼神不带一丝浑浊,满眼都是欣赏,他的尾音听起来像是被蜂蜜浸过,让人陡生怜爱。 顾十月的睫毛狠狠颤了颤,心里暗骂一句,这小白脸果然是他爹的种! 作者的话 苟儒 作者 04-24 彩蛋林夏跪坐在冰凉的瓷砖上,指尖抚过姐姐小腿时,能触到她肌肉紧绷的弧度,蓬勃的力量感和女人的柔美结合得恰到好处。顾十月倚着斑驳的门框,眼眸在阳光下显现了一些淡栗色,她穿着纯白的连衣裙,脚上却穿着一双违和的拖拉板。“领证要穿正装鞋。”林夏的声音裹着晨间的慵懒,他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银色jm高跟,喉结动了动,抬眼似控诉地看着她:“这是我第一次发工资给你买的,你一次都没穿过。”顾十月冷哼一声,揉了揉尚在酸胀的腰眼,不太乐意:“谁让你昨晚和我练双人搏击?今天老娘的脚不营……”话没说完就被截断,林夏突然将她的脚托进掌心,温热的呼吸拂过足踝,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听话,姐姐穿这个好看。” 第13章 我们家不是没人了 私立高中门前,一溜儿豪车中,停下了一辆出租车,十分惹眼。 一双贵价水晶鞋从车上下来,踏在地上,顾十月的长发散落下来,透出淡栗色的光泽,她摘了墨镜,丝毫不把周围学生家长的目光当回事,背脊挺的笔直,走路带风,香奈儿粗花呢外套在阳光下泛着冷调。 林夏眼底映着顾十月陌生又耀眼的模样,这些珠光宝气的穿搭,像是从硝烟里淬炼出的铠甲,将她骨子里的野性都装饰成了锋利的刀刃——她合该就是这样的。 “别看了。”顾十月将爱马仕鳄鱼皮甩上肩,十厘米的高跟鞋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声响,“走吧。” 林夏有些踌躇地问她:“姐,需要这样吗?” “一会儿进去了,你就知道需不需要了。”她冷哼一声,这里可是寸土寸金的港城宇宙中心,那副捧高踩低的嘴脸,她早就体验过一次。 私立高中的雕花铁门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顾十月和林夏走过气派的喷泉,来到走廊尽头的校长室。 推开门的瞬间,檀木香气裹挟着咖啡味扑面而来,西装革履的校长正对着电脑屏幕写东西,是一个头发略微见底的中国中年男性,瞥见来人,他镜片后的目光在顾十月的套装和鳄鱼包上游移,最后落在跟在她身后的林夏身上。 校长刻意拉长尾音:“misslin?” 顾十月自报家门:“我是顾十月,林夏的姐姐,我和妈妈姓。” 校长了然地点点头,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伸出一根手指虚虚放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要先接一个电话,顾十月耸耸肩,示意他先接。 校长开始用着他流畅的伦敦腔讲电话,十分忘我,把顾十月和林夏抛之脑后。 顾十月上前两步,自然地坐在校长对面的座位上,转头示意林夏找位置坐,林夏瞟了一眼自顾自讲电话的校长,神色冷淡,顺从地在一边坐下。 墙上的时钟在窗影斑驳中逐渐清晰,校长终于打完电话的时候,分针已经划过了一百八十度。这通电话打了半个小时,从孩子的成绩聊到孩子的猫再到下一个假期要去哪里度假,真情实感的旁若无人。 顾十月已经不耐烦地跷起了二郎腿,她倒是想看看这个校长还能聊多久,“不尊重你”和“赶客”六个大字已经写在他的面门上,午间燥热的天气让人心中更加烦躁。 顾十月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她面前的桌面,一双眼带着些不耐的凶光盯着他。 校长这才舍得放下电话,正眼瞧这对姐弟,又是一连串的英文,大意是,我知道你们来要干什么,按照规定,学校在没有错处的情况,是不会退还已交学费的。 第12章 顾十月皱了皱眉头,“能说普通话吗?” 校长听懂了顾十月的话,但依旧自顾自说着英文,用词更加晦涩难懂,顾十月皱了皱眉,一边的林夏想站起来翻译,他知道顾十月从小英文就不好,来港城上学的第一年也曾因为口音问题被人嘲笑过,当然,嘲笑她的那些人里面,也有他这个弟弟。 港城个别坏仔爱用这种方法歧视大陆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披了层英国殖民地二等公民的皮就不知道自己老祖宗是谁,会说英文很高贵? 谁知林夏还未开口,顾十月已经接话了,“monsieurledirecteur,jedoisvousrappelerlesdispositionsduministèredel'éducation.”法语尾音像羽毛般扫过空气,看着校长骤然僵硬的表情,顾十月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拽几句联军词汇谁不会啊,她在海市接待的全世界各地的游客还不够多? “,学校は既に発生した教育コストを差し引いた後,вo3вpaocaвencrчacnyчe6honплaы……” 顾十月一连串的问话和反驳,夹杂了法语西班牙语德语俄语日语韩语,结合在一起意思是,教育部规定,学生转学的,学校应扣除已发生教学成本后退还剩余学费,之前父母和学校签约的合同里虽然没有写明,但一切有法可依。 末了,林夏看着眼前有些发愣、显然没全部听懂的校长,再度用普通话说了一遍,校长的脸已经黑了下来,涨成猪肝色。 “现在可以说普通话了吧?”顾十月双臂抱香,整个身体往后靠了靠。 “林夏的父母是都走了,但他姐姐还在,我们家不是没人,你掂量一下,如果想好好解决这件事,今天就把学费退给我们,否则我们就打官司。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道理。” 说着,她把椅子上的包往校长桌上一放,这个包的价格,就足够支付他三年学费。 顾十月撑着桌面俯身,贵价套装的肩线绷出凌厉的弧度,她语带威胁:“我妈是走了,画廊也没了,但现在我在海市开了一家文旅公司,文旅市场很火,生意遍布全国。我有钱和你耗,别拿人不当人。” 林夏攥着衣角的手微微发抖,其实是在憋笑。顾十月说话时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阳光,那些夸张的言辞从她嘴里说出来,荒诞又真实,倒一点也不像演的。最高级的“商战”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手段,就如同现在的巧舌如簧。 “顾小姐说笑了。”校长终于选择用普通话,说得还挺标准,甚至都不怎么蹩脚,语气也软了下来,他伸手去够桌上的钢笔,“关于学费退还……” “等等。”顾十月突然抽出手机划开屏幕,“小绿书上三百万粉丝等着看港城名校的退费效率,校长觉得,是您亲自处理合适,还是我发几篇笔记记录一下?” 她眼角眉梢都是张扬的笑,手机屏幕上确实停留在某个旅游博主的页面,只是关注数那里,六位数关注很显眼。 …… 阳光从叶片之间的缝隙漏过来,两人办完手续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林夏正随着顾十月走出财务室的门,手上的退费单回执上是校长的签字,她炫耀似的甩了甩那个回执单。 “你姐牛逼吗?哪来的那么多时间跟他耗,要干干,不干拉倒。”她在这么多年独自摸爬滚打里明白,见人说人话,见鬼打回去,世界上不全是好人,他俩一个还没毕业的女孩,一个半大小子,要面对这些心眼子弯弯绕绕的大人,被试探下限,越退让好说话,就越会被欺负,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自己看起来很难搞。 走出校门时,顾十月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滚烫的马路上,她好久没穿高跟鞋,已经不习惯了。 黄昏的港城最是好看,现代和古朴夹杂,中式与西式叠加。谁知没走两步,就有一双运动鞋出现在面前。 林夏穿着白袜子站在地面上,神情有些不自然,他从来没给女生穿过鞋子,这是一天里的第二次,他干咳一声说:“姐你穿,别受伤。” 顾十月笑了下,举起了手里的高跟鞋,笑容狡黠 ,“那你穿这个?” 林夏:“……不了,谢谢” 第14章 弗洛伊德 两人还要在青旅再睡一晚,明天早上飞机回海市。 当天晚上,林夏听见下铺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猛然醒来,就发现顾十月正悄悄穿鞋出门,手里还拿着一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佛洛伊德玫瑰,他立刻明白,顾十月要去哪里。 港城墓地。 顾十月是背着林夏出门的,港城的墓地很西式,不少建在城市中心,经常会有流浪汉睡在这里,也会有人拿着花和酒来此和亲人说说话、喝点酒。 墓地上照片里的那个女人,明艳似火,浓颜皓齿,就是吴思月。 顾十月给她带了一束鲜艳的玫瑰,弗洛伊德,这是妈妈这辈子最喜欢的花。那颗母亲在她十八岁送给她的红宝石排戒,此刻就带在她左手的食指上。她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思绪逐渐飘远…… 吴思月一辈子追求炽热的爱情,和父亲结婚的时候,顾岑今只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家中还只有一个在乡下的老母亲,毫无助力。她不顾家里阻拦,嫁给了爱情。 顾十月有记忆以来都觉得:父母是真爱,而她是意外。那些现在网络平台小视频里丈夫对妻子太好而忽略儿女的事,在她家经常发生。小时候的顾十月觉得自己生活在最好的家庭里,恩爱的父母给了她完整的童年。 直到那场车祸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天是她非吵着生日要去迪士尼,顾岑今不仅是个老婆奴还是个女儿奴,就在科室下了夜班以后强撑着开车带她去,在回程的途中因为疲劳驾驶引起车祸。 吴思月把丈夫的死亡,全都怪罪在小顾十月头上,她无法再见到顾十月,每次她见到小孩,就会想到丈夫被撞碎、烧焦的身体。 那个每日夜里给她暖床按摩,陪她看星星看月亮的人,就在顷刻之间消失了。 小时候,小顾十月也曾经一度有强烈的负罪感和愧疚感,性格越来越沉闷,那段时间,她都是住在外婆家的,但外婆家还住着小舅一家人,寄人篱下的日子过得很憋屈。 半年后的暑假,顾十月回到家才发现,吴思月居然已经有了新男友…… 顾十月还没有从悲伤中缓过劲儿来,就发现妈妈已经移情别恋了,那时候的她,怨怼、怒气、不解、委屈,一切情绪都接连上头。 顾十月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母亲产生了强烈的反叛情绪,认为她背叛了父亲。她开始变得非常叛逆,原先她的学习成绩是很好的,后来一落千丈,在学校打架闹事,什么不让干,她就偏要干什么。 吴思月忽略了她对女儿的教育教养,她一直在谈新的男朋友,几乎月抛。 就算她的这些男朋友对顾十月都挺好,但对她来说,那也不像一个家,像是妈妈玩好了回家住的旅馆。 后来吴思月二婚了,嫁给了他们的邻居——爸爸的好友兼同事,离异带一男娃的医生陆正源。他们有了几年的安生日子,再后来两人因为感情不和、长期分居离婚。 吴思月分到了二婚丈夫的大额财产,带着女儿从海市离开去了港城,她一开始做保险业务员,后来接触到画廊业务,和三婚丈夫恋爱后,共同开了一家画廊。 吴思月把她一路供到私立高中,但顾十月在高中也吊车尾,最后是因为出了那件事……她才开始奋力学习追赶,一心要逃离那个家。 最后她考到了海市大学社体专业,虽然不是什么好专业,但好歹能够养活自己,未来的生活路径也十分明确。 在她心里,吴思月于她有恩,她给了她生命,也给了她作为一个女性独立面向人生的快意恩仇,养成了她如今女本位的性格。 但同时,作为一个顶级恋爱脑,她妈妈把自己活成了一根蒲草和藤蔓,似乎没了男人就活不了。 母女两人在相互不理解和怨怼中逐渐不再联系,一开始吴思月还会给上大学的女儿打钱,但每次打来的钱都会被顾十月退回去。每年她的生日也就是父亲的忌日,也会被两人选择性遗忘…… 直到吴思月癌症复发,顾十月是想要去看她的,但人都走到病房门外了,却听到吴思月居然还在和人打电话谈代孕的事……吴思雨是真的很想再要一个孩子,一个和她三婚老公的孩子,一个不是“顾十月”的孩子。 顾十月把带来的东西一股脑扔到了垃圾桶,转身就离开了医院,从此她们再没有联系过,直到林夏来找她,告知她吴思月去世的消息…… 顾十月蹲下,扫了扫墓前的灰尘和落叶,把那束花放在碑前。她觉得悲哀的是,她想和母亲控诉的那些委屈,母亲都已经听不到了,她一直午夜梦回都在措辞着如何和她大吵的那一架,如今也无法吵得起来了。 一阵风来,太平洋的水汽有时阴冷得不像话,她瑟缩了一下,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一回头,却发现林夏居然在很远的地方等着自己。 第13章 两人隔着重重墓碑相望,林夏眼底的怜悯,让顾十月有些尴尬和恼火,她感觉自己被他剖开看了:你看吧,这个小孩装得那么强悍,还是想妈妈的。 顾十月又尴尬又气,想质问他为什么跟着自己,却只见林夏拿出了一件外套。 “外面冷,你不要着凉,我醒来后看你不在,就知道你应该在这里,我就找来了。” 顾十月已经在外独自打拼很多年了,只有她作为大姐大照顾别人,从未有一个小男孩这样照顾自己,这种感觉很陌生,也有种陌生的熟悉。 她沉默半晌,最后却只是指着妈妈的墓地,冷冷一笑,语气冷硬:“这就是恋爱脑女人的下场。孩子没保住,命也丢了,只剩其他人在她的尸体上狂欢。还有你爸,估计没几年就会有新的家庭,你说,吴思月她到底图什么?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下地狱。” “也可能是天堂,妈妈挺好的。”林夏小声为吴思月辩解着。 顾十月面色更加冷硬,她猛地把他手里的衣服拽走,阴阳怪气地说:“是,我不如你这 个小子对她胃口,你们是双向奔赴,我是逆子。行了好孩子,闭嘴吧。” 第15章 新生活和旧伤口 九月的海市,燥热的海风逐渐停息下来,秋风吹来的不仅仅是寒意,还有夏末的台风,今年的台风叫“深海三号”,过境的最大风力可达十七级。 林夏上了海市的一所普通高中,在市中心,每天需要早起坐公交车上下学。 报到日的早晨,顾十月起床的时候,林夏正穿着蓝白相间的高中校服在做早餐,煎蛋的香气在小小的公寓萦绕,阳光正好斜斜地洒在少年肩头,将衣摆边缘晕染出毛茸茸的金边。 曾经私立学校的定制校服,面料挺括得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此刻被这套柔软的棉布校服取代,衬得他眉眼愈发清透,褪去了华丽的外壳,显露出内里纯粹的书卷气。 顾十月第一次意识到,她的弟弟似乎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似乎是这一个多月的自立,让他变得比先前更加成熟了些许,眉眼间染了些不属于孩童的风霜。果然男孩就是得穷养,早点扔出门去工作。 顾十月开始了大四毕业年,她要把没修完的学分修完,还得尽早完成开题报告,看来找合伙人的计划刻不容缓。 林夏还在慢条斯理做三明治并且给酸奶碗摆盘的时候,顾十月已经拎了两片面包,风风火火地出门了,欢快的声音从门外飘来:“今天台风,早点回家”。 “回家”这词,让林夏有一瞬间的怔愣,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了,恍惚把他拉回了几个月前的生活。父母相继离去,让他陡然成为寄人篱下的孤儿,又因为顾十月的存在,似乎他又有“家”了。 台风来临之前,空气中带着一丝燥热,风力逐渐大了起来。 海城中学是这个城市排名前三的高中,林夏的入学考试成绩不错,被编入了火箭班,所有人都对这个从港城来的转学生很好奇——长得帅、学习好、性格却有些孤僻冷漠,带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中午有几个女同学来约他一起去吃饭,林夏只是微微抬眼,冷调的声音像白冰碰着瓷碗:“不用了谢谢,我带了午饭,有时间不如多做两道题。” 几个女同学被他直接拒绝,羞赫离开,一旁的几个男生对他冷笑着嘁了一声,小声吐槽着,“装逼犯,就仗着自己港城来的,人上人呗。” 林夏充耳不闻,继续低头写题,他从来没觉得学习有这么重要,但现在学习可能是他唯一能掌控自己今后人生的机会了。港城的学校基本是以轻松愉快的教育方式,对比海城的学生们,他落下的功课不少,考试时已经感觉吃力。 学习的时候总能摒除一切杂念,待林夏再在如山的卷子里抬起头时,窗外的火烧云已经蔓延到天际,鲜红刺目,不少学生趴在窗台上拿着手机拍照。 因为深海三号,今天中小学都提前放学,林夏回到家发现顾十月还没回,想起昨晚她说的,今天有个旅行团要玩儿冲浪,得在台风来之前让他们玩好了送走。 不一会儿,台风带来的大雨已经下了起来,他在窗前踌躇半晌,最终抽了两把雨伞,冲出门去。 海边,风雨如磐,顾十月在潜水俱乐部的窗前整理装备,把屋外支起来的遮阳伞和椅子都收回了房里,几十斤的遮阳伞,在顾十月的手里如倒拔垂杨柳。 她抬头看着天色,还好提早把游客都送走了,也不知道客人们是怎么想的,非得在台风来临前一天出游,但客户有要求,为了那三斗米,该折腰的时候确实得折腰。 她回过头看看摆满了器材的小平房,手下加快速度。这时,她忽然瞥见玻璃上有一个雨水扭曲的熟悉身影。 林夏举着把深蓝色雨伞,裤脚被雨水浸透,正小心翼翼地避开积水向海边跑来。 推门瞬间,裹挟着咸腥海风的雨丝扑面而来,少年将滴水的雨伞甩在门边,身上已经被淋湿了,脸上还透着一点运动后的微红。 顾十月有些愣神,“你不在家里好好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林夏也是一愣,担心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眼神躲闪,递出一把雨伞,耳朵泛红地嘟囔扯谎:“顺路而已。” “顺路能顺到海边来?”顾十月挑眉,目光扫过他怀里完好无损的清补凉,在水汽中氤氲着甜香,不由得笑着拆穿他:“顺的罗马路吧,给我买的?拿来,正好渴了。” 顾十月直接从他手里把清补凉抽了出来,喝了一口发出一声喟叹,还有什么比干完活儿再喝一杯清补凉更爽的吗? 她举了举手里的清补凉,“谢了,等我这边忙完就回去。”说着,顾十月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就开始撸袖子弯腰想要搬门外的浆板,林夏把她拦住,抢先一步搬了起来。 “家里有男人在,还用得着你动手?坐那儿喝奶茶吧。”林夏扛着浆板就要往里走,顾十月抬了抬眉毛,看着林夏吃力地一个个往里搬。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瘦弱了点,是少年人独有的清瘦,还没长成完全体。 顾十月看了有个小十分钟,林夏快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去了,海风也吹得更大了些,她把手里的清补凉一放,拍了拍屁股站起来。 她走到林夏身边,林夏正搬起了最后两个桨板,顾十月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肩膀,“边儿去吧。” 说着,她熟练地一手一个就把浆板夹在腋下,林夏怕她拿不动还想用手在后面托一下,却没想到她大步流星、面不改色往屋子里走去…… 林夏此刻感觉自己被背刺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略显清瘦的肩膀和手臂……他从未在意过自己的身材,甚至觉得那些长得肌肉鼓块儿的同学显得很笨拙和脏乱,然而现在,林夏意识到自己应该多吃点饭了。 …… 两人回到公寓的时候,外面的狂风已经刮了起来,两人立刻关上了家里的窗户和门,减少空气间的对流。还好他们不是住在迎着风的那一面,否则今天估计是睡不成觉了。 按照新闻上的说法,今天最好不要常开家里的门,睡在狭窄的地方,然而小公寓本来就没什么面 积,两人也就没当回事,各自回了自个儿的地盘,写论文的写论文,写作业的写作业,如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互不打扰。 结果过了不到一个小时,风越刮越大,玻璃都开始轰轰作响,楼下的树弱小一点的树木已经被吹倒在地,突然,一声巨大的玻璃碎裂声传来,把姐弟两人都震了一下。 顾十月打开卧室门出来,发现门已经不太好开关了,甚至开关的时候还能看到自家客厅玻璃发出“轰轰”的低鸣。 林夏站在客厅的窗户前向外望,顾十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对面楼高层迎风面的邻居家整面落地窗被吹碎了!屋内的东西如天女散花般从高处坠落下来。 姐弟俩对视一眼,顾十月心想还好今天回得早,要是还在海边小屋里待着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得到明天的太阳。 林夏二话没说立刻转头去厨房搜罗胶条,姐弟俩赶紧亡羊补牢犹未晚,把家里的窗户全部都贴了起来。 顾十月从自己房里拿出了要用的电脑和被子,往客厅玄关处铺好当床,林夏把他的沙发床怼到了玄关处,一个小小的、半封闭的空间就形成了。 “姐,你睡沙发,我睡地上。”林夏把自己的被子和顾十月的被子换了一下,率先坐在地上,拿着辅导资料继续做题。 顾十月努努嘴,往沙发上一趟,“还挺有眼色,不错,果然最好用的还是家养的奴婢。” 林夏嘴角抽了抽,奴婢? 顾十月闭目养神,两人之间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呼呼的风雨声,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同处在一个空间里。 林夏正在做数学题,发现自己居然一个愣神,写了化学公式在上面,心头有些无法言说的烦躁。而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旁边这个睡姿不太好看的人,还嘟着嘴对自己打呼,唇角还有一些疑似那啥的晶莹液体…… 第14章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林夏能闻到顾十月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明明他们用的是同一款,他却觉得姐姐身上的味道有些不一样,清新的薄荷味里还带着一丝夏日甜瓜的尾调…… 林夏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眼穿着睡裙还张牙舞爪的姐姐,眼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最终拿起一件挂在玄关处的外套,就往她下半身甩过去,盖了个严严实实。 顾十月被这一下惊醒,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衣服,心里一暖,她咂巴了一下,擦了擦嘴角,突然一个踏空,发现自己的双脚刚刚好卡在沙发床的床尾,林夏比她还高个几厘米,平时是怎么睡的? 她转过头探究地看向林夏,心里想的就这么问了出来:“你平时怎么睡的?悬空啊?” 林夏扫了一眼沙发尾巴处,不咸不淡地说:“嗯,这不是你给安排的地方么?实在不行用凳子将就一下。” 语气里不得不说,是有点阴阳怪气的控诉在的。 顾十月“嘁”了一声,暗骂一句给你地儿睡就不错了,臭小子还挑上了。她抱着手机转过头,不准备再理他,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出了声:“月底你生日,我们正好搬回老房子,你就有床睡了。当礼物吧。” 林夏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好,你呢?”他有些得意忘形,下一句话就这么顺嘴脱口而出,“今年生日想要怎么过?” 刚问完,林夏就愣住了,他怎么问出了这句话?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顾十月滑动手机的动作顿了顿,屏幕表面的雾气在指尖晕开,她的声音冷冷的:“不过。” 林夏默然,是了,在过去他们住在港城的时候,每年他的生日一家人都会出去吃餐饭,但到了顾十月的生日,却根本无人提及,不仅如此,那天,妈妈和姐姐的心情都不会很好。 “或许,那天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我来……” “不过!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顾十月把身上他的衣服一把抓起来甩了回去,她手劲儿很大,带着泄愤的怒火,衣服上的扣子“砰”一声砸在林夏额头上,瞬间就砸出了红痕。 顾十月发现自己伤人了,却拉不下脸来,硬邦邦地瞪了过去,林夏忍着痛摸了摸额头,把身上的衣服拉下来叠好。 就在顾十月以为他生气不说话了的时候,林夏却出了声,他的眸子像小鹿似的温柔,丝毫没有因为受伤而愤怒,语带关切地小声问着:“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到底为什么你每年都不过生日,是和妈妈有关吗?” 或许是他额头上的红痕太过显眼,顾十月有些心里过意不去,刚刚的嚣张劲儿也减弱了几分,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和她没关系。生日对我来说,只是噩梦。” 顾十月不想再聊这个问题,转身背对着他,全然的拒绝沟通的姿态。 林夏看着她的背影,没看见她垂眸时眼底翻涌的暗潮——迪士尼城堡的烟花在记忆里炸开的模样,混着父亲离去时的大火,成了每年都要刻意避开的伤口。 第16章 还能不能尊老了 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拍打着“focus”俱乐部的玻璃门,顾十月正擦拭着冲浪板,台风过去后,她就早出晚归,一头扎进了俱乐部的工作里,回家的时候,林夏基本已经睡着了,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及那天晚上的事。 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丁绵绵抱着美人鱼尾推门而入,发梢还挂着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十月姐!客人送走咯~快看我昨天新做的指甲!”丁绵绵将手举到顾十月眼前,粉色贝壳纹美甲上点缀着微型珍珠,“和我的鱼尾超配对吧?” 她转身抖了抖身后的宝蓝色鱼尾,鳞片在灯光下流转着虹彩,像刚上岸的精灵。 顾十月扯了扯嘴角,不自在又带着点嫌弃的挪开眼,这种亮晶晶闪着金光的过于女性化的东西通常都让她感觉很恐惧,“好看,但离我远点。” focus的第三个合伙人,就是丁绵绵,她是美人鱼教练,人也和美人鱼一样温柔可爱,脸上有像小鹿似的星星点点的晒斑。 她和顾十月是完 全不一样的类型,顾十月一直很独,待人接物都带着些许冷淡,丁绵绵则是和她完全相反的小太阳,丁家在渔港做海上生意,是以丁绵绵从小就生活在海里,父母非常宠爱她,在海南这种树上掉下果子都饿不死的地方,她就是松弛的代名词。 到了该工作的年纪,她顺理成章地成了水族馆的美人鱼演员,两人是几年前在水族馆一起兼职的时候认识的。 那时候顾十月刚上大一,正在水族馆当美人鱼表演员,每天五场演出。演出间隙时她蜷在后台补觉,被一阵清甜的歌声唤醒。循声望去,只见丁绵绵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踮着脚尖往鱼尾上粘贴水钻,连有人靠近都没察觉。 丁绵绵是来顶替她搭档的,她水性很好,人又活泼开朗,只是偶尔有些二次元的小爱好,诸如穿洛丽塔,美甲风格夸张热烈。一开始顾十月对她这种过于“阳光”的人都敬而远之,奈何丁绵绵像颗牛皮糖一样黏上来。 下水表演是一件很耗体力的事,水里泡俩小时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丁绵绵每次上工都给她带水果带面包带烤肠,一边说着“吃呀吃呀”,一边拿着烤肠往她嘴里怼。 顾十月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辈子最难拒绝的就是他人的善意,只好在她的攻势下软下性子,两人加了联系方式,从此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此刻丁绵绵正趴在前台算账,计算器按得噼里啪啦响:“你可别愁眉苦脸的!上次自由潜的团被抢走了,但咱们把潜水课程升级一下,多弄点美人鱼水下拍摄单,再买点好看的鱼尾,仙图一出,客人肯定更愿意买单!” 她突然拍手,“‘深海在逃公主’主题,再让阿田扮成海盗,搞点道具,绝对超吸睛!” 顾十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丁绵绵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过于乐观积极,现在俱乐部的问题是客源变少,还总被抢,她和阿田急得焦头烂额想办法,丁绵绵的口头禅都是“经常庆功,就会成功”“关关难过关关过”“只要死不了就没什么大不了”! 但不得不说,这小妮子有时候说得还挺对,顾十月一拍桌子,“行,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和阿田去办,他听你指挥。” “那你呢?你不一起吗?”丁绵绵有点失望,她最喜欢和顾姐在一起玩耍,和臭男人有什么意思? 顾十月穿好了湿衣,拿着自己的脚蹼和眼镜,“这些我又不感兴趣,你们来吧。过两天教练证考试,我先练练。” 自由潜教练证要考起来并不容易,光报名和训练费就花了好几万,肉疼得不行,她又因为学校学业的问题已经延期好几次,这次无论如何必须考过。再者,他们马上就要毕业,只要她能拿到教练证,那么除了旺季的游客外,淡季他们也可以接一些潜水员来考试、练习的生意。 …… 清晨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在俱乐部的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顾十月蹲在储物柜前,将黑色的潜水湿衣拉链拉到顶,金属拉链头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对着镜子把略显凌乱的头发绑了起来,镜中人眼底泛着血丝。 许是这几天练得太狠,今天早上起来发现低烧,嗓子还有些干痛。 “顾姐,今天真要去考试啊?你不是感冒了吗?”阿田抱着一摞潜水日志推门而入,眉眼间都是担忧,本来考试的下潜深度就很深,还感冒了呼吸不畅,带病下潜是有可能耳膜穿孔的。 顾十月抓起脚蹼塞进背包,脚蹼的边缘已经磨得发白,那是无数次潜水留下的印记。“必须得去。”她声音沙哑,像是砂纸磨过喉咙,“这笔费用是我攒了半年的,过期就打水漂了。” 说着,她将泳镜也扔进了背包里,吞了一颗感冒药就出发了。 阿田知道顾十月决定的事决计改不了,但她这状态实在让人担心,下午还有客人预约,他又不可能跟着她去,思来想去,给林夏发了消息。 自由潜考试的考场设在城市边缘的潜水训练基地,巨大的玻璃水箱泛着幽蓝的光。 顾十月站在泳池边做热身,空调的冷风灌进领口,让本就发烫的身体愈发难受。考官念到她名字时,她深吸一口气,却忍不住剧烈咳嗽,腥甜的铁锈味在舌尖蔓延。 入水的瞬间,冰冷的池水像是千万根细针,扎进每一寸皮肤。顾十月强撑着完成泳池考核测试,可在开放水域考核,做耳压平衡时,左耳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继续!”她在心底嘶吼,强迫自己下沉,看着深度表的数字缓慢攀升。 当潜到30米深度时,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耳道涌出,染红了泳镜的边缘,她猛地踢了几把脚蹼,抓住了池底的一把沙子,转身奋力向水面游去。 上了水,她胡乱扯掉泳镜,耳朵里一股股地涌出血水来。 第15章 她把手里的沙子展示给考官看,考官看她耳朵有事,提醒道,“考核结束,快去医院吧,试讲试教下次再来。” …… 顾十月坐在出租车上,用纸巾堵住不断渗血的耳朵。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林夏发来的消息:“姐姐,你在哪儿?阿田跟我说了,我下课了,现在去接你!” 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眼眶突然发烫,强悍日久的人,在被人真诚地关心后,突然心里生长出一丝委屈,这是她离开家多年后很少感受到的,生活的压力早已让她无暇照顾自己的情绪。 后视镜里,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头发散乱还在滴水,潜水镜的橡胶边缘在脸上压出浅浅的红痕,耳朵里像是塞了坨棉花,还伴随着嗡嗡的耳鸣。 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是她自找的。她叹息一声,给林夏发了个语音消息,声音沙哑得刺耳:“没事,我考完了,现在先去一趟中心医院。” 学校门口,林夏本来在拦的士车,因为在晚高峰,车不好打。他听到微信语音里,顾十月嘶哑的声音,脑袋里像是有一根弦立刻断掉了似的,面色陡然变得苍白,他直接在学校旁边扫了一辆自行车,飞也似的往医院的方向骑去。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里发酵。 顾十月正在接受耳内镜检查,她紧皱着眉头,一阵阵耳鸣感觉自己脑子里都快进水了。 医生检查完后说:“穿孔直径2mm,保守治疗就行。给你开一点左氧氟沙星滴耳液和头孢,保持耳道干燥,别用棉签掏耳朵。” 检查完,顾十月从诊室出来的时候,松了口气,还好没出大事。当她走到楼梯转角准备下楼时,转角处突然传来白大褂摩擦的窸窣声。顾十月抬头的瞬间,与一个高大的身影撞了满怀。 薄荷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看见对方腕间银色手表折射的冷光,这表似乎有些年头了,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熟悉。 “还好吗?”高大人墙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顾十月捂着自己撞疼了的头,后退半步,药袋里的药品晃出细微声响。她抬起遮住了上半张脸的手,张嘴想说些什么,结果抢救室的推车突然呼啸而过。 只见她面前的白大褂“嗖”的一下就消失在楼梯拐角,走廊里空荡荡的,只剩下自己耳畔持续的耳鸣。 这时,口袋里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林夏发来的消息:“姐姐,我到医院了,你在哪?” 医院门口。 林夏气喘吁吁,手里拿着顾十月的包和药品,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他眉头紧锁,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色和衣服上干涸的血渍上,脸色显得越发深沉。天知道他刚刚看到她身上的血色,心里猛地被揪了一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像是失而复得,又像是心疼着急,他用力攥着手,强压下心底的起伏。 “疯了吧,感冒还去潜水?想死的话,起码等三年后再死。”林夏的声音藏着一些颤抖,说出的话毒辣又不近人情,显然是被气急了。 顾十月皱了眉头,白了他一眼,“臭小子说什么呢,找打啊你。”她伸手去接包,却被林夏躲开。 少年红着眼眶,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什么事都自己扛,有意思吗?”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腹触到冰凉的皮肤,“你知不知道,我在看到阿田消息的时候,以为你会死水里,课都没上完我就跑出来了。” 顾十月把手腕轻松从他的手里挣脱,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小题大做,潜水本来就是高危极限运动,这些事都很正常,左右我现在也没事,不就行了么?” 她说得轻松,林夏却气得冷哼一声:“行,我怎么忘了,我姐姐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死了都不会悔改的一头倔驴。” 林夏说完率先走到前面去,顾十月反应了一下,忍住了给他一拳的冲动,她这暴脾气……她指着他的背影叫唤:“喂,倔驴??你还能不能尊不尊老了!?” 第17章 旧弟弟和新弟弟 回家的路上,直到进了家门,林夏始终阴沉着脸。 顾十月看着他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他像只迷路的孔雀,来找她时候的模样,也没过多久,简直判若两人,还会给她甩脸子了。 “我会赚钱的。”少年把药品放在玄关上,突然回过头看向顾十月,“你不用这么拼命。” 顾十月一怔,这小子一路上都在想这个?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夏,笑了笑说:“赚钱?你能赚什么钱,好好上你的学吧,以后阿田要是还要用这种事找你,你就别理他。” 她话音未落,就被林夏抓着手怼在墙上,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顾十月有些愣怔,他手腕的力量竟让她一时间无法挣脱,什么个情况?要以下犯上? 林夏深深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有什么要破茧而出,挣扎、心疼和无尽的无奈,他轻轻问她:“你到底,现在有没有把我当一家人?还是说,我现在依旧是一个借住几年,就可有可无的人?” 顾十月觉得他很奇怪,歪了歪头看着他,“不然呢?我就做你三年的监护人,你不会是想继续赖着我吧?说好了啊,我可不会给你付大学学费,没门儿。” 面前少年听了这话,被气笑了,他面目变得有些扭曲,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果然是你啊,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以后要做这样的事,先跟我说一声,我可不想上高中了,还要被拉去孤儿院。” “不至于,”顾十月终于挥开了他的手,现在的娃力气越来越大了,她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臂,“你这年纪最多社区照看,用不着去孤儿院。” 顾十月说出的话冷淡又薄情,似乎这世界上并没有她非得在乎的,哪怕谈论自己的生死也是一样。但要问顾十月,她肯定会说,如果没有这种心态,还玩个鬼的自由潜水啊,每一次潜下深海,都是在和自己博弈,在和生命的极限博弈,要是得失心太重,生死看不淡,就趁早别从事这个行业,过快过于复杂的思维和呼吸心跳,很快就会耗光身体中所剩无几的氧气。 说着,顾十月在房里拿了件睡衣,就进了浴室,“赶紧把饭做好,我饿了。” 砰的一声,浴室门关上了,水流声流过林夏的耳畔,他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认命地去厨房做饭。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顾十月转变了态度呢?是从小时候的那次霸凌相助,还是从他来找她以来的数次出头?还是在他发现她偷偷半夜去妈妈墓前,窥到实际柔软的她的时候? 林夏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好像已经成为他最后的堡垒。 他希望她真的能把他当成一家人,而不是一个还剩两三年就可有可无的便宜弟弟。 他以为这么久了,她已经可以把他当真正的弟弟和家人看,这么看来,他确实是想多了,这女人根本没有心。当初离开港城,离开妈妈,都走得那么决绝,现在对待他,可不是更绝情吗? 林夏狠狠地一刀朝着手里的冻鸡翅剁了下去,像在宣泄心中无处发泄又匪夷所思的愤怒,他早就知道顾十月是这样的人,还执着这件事做什么?就是给自己添堵。 本来因为台风天那次口角而几天没说话的两人,因为这件事,反而把之前冷战赌气的情绪给消磨掉了,时隔一周终于又坐在一张茶几上吃饭。 只是有一些细节变得不一样了:林夏的食量变得惊人。 顾十月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掉三大碗米饭,又把整盘红烧肉扫进肚里,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你是猪投胎的吗?” 林夏嘴里塞满米饭,含糊不清地嘟囔:“没听过吗?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他镇定自若地瞥了眼顾十月,又夹了块排骨放进碗里。他得快点长得足够强壮,起码得比顾十月好一点儿吧?不然怎么保护自己和……这个不省心的姐姐。 想着,林夏又去添了一碗饭。 这第四碗了,给顾十月整懵逼了,心中腹诽:什么狗东西这么大胃!照这个吃法,过几天是要去把那个真的爱马仕包给卖了。 …… 海城中心医院,陆沉参与的急诊手术刚刚结束。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肆意弥漫,陆沉摘下口罩,额头上被手术帽勒出的红痕还隐隐作痛,左眼下的泪痣透着一股妖冶气息。 他身高很高,因为常年锻炼,把白大褂都给撑了起来,显得更加挺拔,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此刻却有些萎靡,眼下的青黑显示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睡个好觉了。 陆沉作为住院医,正在急诊轮转,他把手术衣脱掉扔到医疗垃圾桶内,终于能分心想起下午发生的事。 下午他刚刚才把心梗患者送去心内科,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是上级医生发来的新指令:“急诊室人手不够,速来支援。” 就在下楼的时候,他在拐角处撞到了一个姑娘,那姑娘抬头的瞬间,陆沉的呼吸猛地一滞,虽然她因为撞疼了而捂着额头,但一瞥而过的轮廓,她似乎像极了他记忆里的某个人。 第16章 然而还没说得上话,病人就已经到了,护士长尖锐的呼唤声截断他的绮思,人命关天,他飞快往急诊室跑去。 当他终于忙完手头的工作 ,急诊室的走廊早已空无一人。消毒水的气味里,似乎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薄荷香,那是顾十月最爱的洗发水味道。 陆沉站在原地,眼前似乎闪过了少年时期的顾十月,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站在教学楼的银杏树下冲他挥着小拳头。那时候他们都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他的书包里永远装着薄荷糖,那是专门给她准备拿的。 他伸手去够口袋里的手机,顺手就摸了一颗薄荷糖出来,撕开抿在嘴里,微苦回甘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自从他们各自的父母离婚后,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而他继承了她的习惯,每天都会带着一两颗薄荷糖。 顾十月现在应该在港城吧?他每次想要和父亲问及那对母女的消息,父亲都讳莫如深,久而久之,他也就不问了,只不过从北京医学院毕业后,他还是选择回到海城,内心其实一直有一个隐秘的设想,说不定,他可以重新遇见她。 …… 大半夜的,顾十月被一阵呕吐声惊醒。她走出房间,就看见林夏正跪坐在马桶前,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 “怎么了?”她伸手摸他的额头,烫得惊人。 林夏倔强地别过头:“我没事,就吃多了,胃里不舒服。”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呕吐。他死死抓着洗手台边缘,指节泛白。 顾十月打了个哈欠,从小药箱里拿了几盒常用药给他,“喏,吃点药,上吐下泻应该是急性肠胃炎,等你泻完了吐完了,电解质水退烧药一通上,睡一觉就好了。我明天还要上早课,就不跟你耗了。” 说完,顾十月转身回了房。 林夏继续吐,惊天动地,顾十月躺在床上,左右翻身睡不着,出来一看,林夏低血糖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顾十月无语,遇到这种小病小痛,以前她都是自己扛,真是个娇嫩的孔雀。 林夏感受到身边有个温热的热源,下意识抓住顾十月的衣角,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姐姐……” 这声委委屈屈的呼唤,让顾十月的心猛地一揪。记忆里,她几年前她刚上大学时生病了,也曾这样无助地喊过“妈妈”,却只换来空荡荡的回音。她反手握住少年冰凉的手,咬了咬牙,转身去拿外套:“走,去医院。” 一天里第二次来医院,也算是别样体验了。 顾十月正给林夏拿配好的药,白天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顾十月?” 她回过头,陆沉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快步走上前来,眼中迸发出光亮,定定地盯着她,“真的是你?” 顾十月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熟悉的眉眼虽然已经长开了,但左眼下的那颗泪痣让她一眼就认出了他,有些惊讶:“你是……陆沉?” 陆沉没有接她的话,目光下移,看到她手里的诊断书,着急之下,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作势要拿她手里的诊断报告,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生病了?” 顾十月看了眼他抓着自己的手臂,有些诧异,陆沉一怔,知道是自己反应过大,立刻撒了手。 顾十月把手里的报告递给他,“不是我,是我妈三婚老公带来的孩子,今年刚上高中。” 三婚?陆沉又是一愣,是了,吴阿姨一直都挺喜欢谈恋爱的,这也是为什么他爸在两人离婚后,一直不想过问她们家近况的缘由。 陆沉接过报告,扫了两眼,抬头看她:“你们回海市了?” 顾十月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只是笼统地着说:“算是吧。” 林夏从卫生间出来,抬眼就看见了站在顾十月面前的男人,这时一个男人推着空轮椅快步走过,轮椅脚下不太顺滑,一下就朝顾十月冲过去,陆沉立刻伸手护着顾十月往旁边一带,手臂搂着她的肩膀,是一个全然保护者的姿态。 这姿态落在林夏眼里,他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两步冲上前去,突然用力将顾十月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陆沉眯了眯眼,全然不复先前的温和,一股压迫的敌意瞬间刺向林夏,“这是?” 林夏能感觉到对方眼神里的敌意,那种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压迫感,让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却丝毫不想让步,“我是她弟弟”。 顾十月解释道:“林夏。这是陆沉医生,你得叫哥哥。” 林夏不愿出声,只是倔强地挺起身,伸长脖子仰头看他,可恶,居然比这个姓陆的矮了一个头。 陆沉的目光扫过少年紧握着顾十月的手,镜片后的眼神暗了暗。“原来是新弟弟。”他轻笑一声,指尖把玩着听诊器,“怪不得连旧弟弟的电话号都扔了。” 第18章 姐姐的青梅竹马 顾十月听到这话也是一愣,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没想到过了快十年,这小子还和小时候一样,是个小心眼的家伙。只不过小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挺可爱,想让人欺负得更多一点,但现在说出来……就挺吓人的。 陆沉转过头来,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迅速隐去,他又露出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是不是啊,姐姐?你可有好几年没联系我了。” 林夏回过头去看向顾十月,姐姐?她到底有多少个弟弟? 顾十月接收到林夏质问又委屈的眼神,有些头痛,这场景怎么像抓奸似的?她想挠头,却发现自己一只手被林夏握着,半大小子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了,这么握着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顾十月把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林夏眼神一暗。 “这不是到了港城得换当地电话吗?之前的手机掉了卡也没了。”顾十月的语气有些生疏,回答也很冠冕堂皇,陆沉扯了扯嘴角,并没有信她这么没诚意的解释。 顾十月扯开话题给他们做介绍,她指着对面笑面虎似的白大褂,“认识一下吧,相逢就是缘,这是陆沉,你亲爱的吴思月妈妈二婚老公带来的孩子。” “就这?”陆沉打断她,“不该介绍是青梅竹马吗?” “少来,我俩才在一起住多久?”顾十月笑问。 “很久,从咱们出生到你去港城之前,都是邻居。”陆沉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像是裹着蜜糖,温柔得能将人溺毙。 顾十月一怔,他这么说好像也没错,索性耸耸肩,“随你。反正你从小就是跟屁虫。” 她没品出他目光中的深意,转头顺手拍了拍林夏的肩膀,“他,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妈三婚老公带来的孩子。” 林夏抬头,再一次和陆沉对上目光,说不上友善,倒像是两只想划地盘的犬,正互相闻着气味,剑拔弩张被掩盖在恍若无事的谈笑中。 陆沉换上微笑后,眉眼弯弯的,那笑意却一直未达眼底,“怪不得呢,你俩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怎么不是吴妈妈带他来,大半夜的你过来了?” 顾十月耸了耸肩,“她不在了。” “嗯?”陆沉有些疑惑。 “我妈因病去世,他爸卷钱跑了,他现在来投奔我生活。”顾十月言简意赅地讲完了这三个月发生的事。 林夏握了握拳头,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咬牙看向对面的男人,企图把自己的胸膛挺得更直一点,但父亲的渣男行径和他现在寄人篱下的情形,显然一看就是个小屁孩,毫无威慑力。 陆沉有一瞬间的怔愣,这一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吴妈妈去世了?那她…… “对不起,”陆沉很真诚地说,眼神中带着悲悯,“没想到吴妈妈这么年轻就……” 顾十月摆摆手,扯了扯嘴角,瞥了一眼林夏,“是啊,我也没想过,还是拜他爹所赐呢。” 林夏在两人的目光中有些难堪,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姐姐抛弃了,从头冷到脚,姐姐说这话的意思是她要连坐?他爸干出的事,他总是有原罪的。 看着林夏惨白的脸,嘴唇下意识的越咬越狠,这小孩一紧张就喜欢咬嘴巴,顾十月自觉说错了话,打断了这个话题,她把陆沉手里的诊断单一抽,甩给林夏,“还愣这干什么?不去挂水,还要等你多久,真是少爷身子。” 说着,顾十月把呆立当场的林夏一拉,拽去了注射室。 注射室内,林夏面无表情地扎着针,竖着耳朵听门外那两个成年人的聊天。 “他在这边读书,你做他监护人?你不是应该还在读书吗?工作了?”陆沉试探着她。 顾十月看了眼注射室里乖乖伸出手给护士的小孩,转头和陆沉说:“我一直都在海市读大学,潜水专业,也可以算是在工作了吧,开了家潜水俱乐部,你有空可以去玩儿。提我名字不打折。” 陆沉笑了,这次笑意倒是深达眼底,甚至眼尾都起了细小的褶子,他没想到一直寻找的人,居然就在身边,他拿出手机,“既然又碰上了,加个微信?” 第17章 顾十月迟疑两秒,最终点点头,当年他们的父母离婚时确实闹得不太好看,但这么多年了,于他们小辈来讲,却不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两人加上了微信,陆沉给她发了个信息,非常商务的,姓名+电话号+工作单位,他抬了抬眉梢,看她完全没有反应,就知道她肯定不曾在意过这些细节,比如这么多年,他都没换过手机号。 或许在心底深处,他一直都有一个期待,有一天会有一个熟悉的号码打过来,只不过等来的是,在这近十年里,顾十月用过的那个号码,已经又换过两个主人了。 陆沉眼底闪过一丝灰暗,他很快掩盖了心底的想法,温和地看向她:“现在住在哪儿?老房子吗?” 顾十月点点头:“嗯,过几天会搬过去。” 此时,林夏已经单手举着吊瓶出来了,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眼眸中闪过一丝不甘,他瞥了一眼碍眼的陆沉,转瞬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像是生怕惊扰到他们,脚步却刻意带着些踉跄。 “姐,我又难受了,头好昏,你能扶我去输液室吗?”可怜巴巴的声音,湿漉漉的眼神,说着,他还抬手抹了抹眼睛,眼眶瞬间泛红,像是真的历经了天大的委屈和痛苦。 顾十月本想吐槽他事儿多娘炮,现在也说不出口了,说到底这臭小子还是个毛没长齐的高中少年,她只好一手接过他手里的吊瓶,一手扶着他的手臂。 她从未照顾过他人,非常生疏,“走吧,大少爷。”顾十月没好气儿。 陆沉看着林夏夸张的模样,皱了皱眉,眼神中满是疑惑与不满,这小子……? 当两人擦身而过时,林夏瞟了一眼他,敏锐地捕捉到陆沉的这一丝情绪,他心里暗自得意,脸上却愈发显得无助。 他握着顾十月的手,怯生生地看向陆沉,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只是我现在太难受了。” 陆沉冷哼一声,嘲讽似的看着他,“看来弟弟还得多锻炼,这样的身子骨,可太弱了。” 林夏眼带黯然,泫然欲泣地撇过头,“是啊,可能长大了变老了,就能和陆医生一样。” 变、老、了?陆沉感觉自己胸口中了一剑。 顾十月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已经有点烦了,林夏适时转头看向她,声音带着微微颤抖,虚弱地看向她:“姐,你帮我弄点热水吧?吐了一晚上,我渴了。” “麻烦,在这儿等着别动。”顾十月嘴上说着烦人精,却也实在没办法丢下正生病的林夏,安顿好他后就往开水房的方向走去。 顾十月走后,林夏抬眼望向陆沉,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嘴角微微上扬,旋即又隐没在那副可怜兮兮的神情里。 陆沉看他这副模样,扯了扯嘴角,确认了,这小子是个挺能装的装货,他冷哼一声,心里的不安和烦躁愈发强烈,扔下一句“矫揉造作”,拂袖而去。 林夏睫毛轻颤,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像偷腥得逞的猫,尾巴在看不见的地方得意地轻晃。 第19章 把我当枕头,睡得好吗 医院的茶水间,顾十月拿着纸杯排队接水,她看着纯白色的纸杯,思绪飘得很远。陆沉说他们是青梅竹马,倒也没错。 小时候他们是门对门 的邻居,陆父和她的父亲是医院的同事好友。陆沉早年丧母,他们又是同班同学,上学放学都在一块儿,他还经常到她家里来蹭饭吃。 那时候的吴思月还是“正常的”贤妻良母,对待陆沉宛如亲生,早餐的煎蛋,放学后的水果,只要顾十月有的,陆沉也有。 于是陆沉叫她“吴妈妈”,后来她的父亲去世,吴思月和陆父结婚后,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把称谓前的姓氏去掉了。 小时候陆沉就是她的跟屁虫,走哪儿跟哪儿,顾十月原先是十分罩着屁股后的这个“小弟”的,上树抓鸟下河摸鱼,都带着他。 但自从两家父母结婚后,她就不太想理他了,小顾十月一是没法接受邻居叔叔变成了自己的爸爸,二是觉得陆沉就是要来跟她抢妈妈。 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变成了“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无论顾十月怎么甩开他,陆沉总会在一些特定的时候猛地出现在她面前,有的时候是她忘戴校牌,有的时候是她闯祸被老师抓包之前,就好像她是他的掌中之物,又像是她的哆啦a梦。 这种被滑腻腻的蛇缠住,还得感谢那条蛇帮了她的无力感,让顾十月在吴思月二婚离婚,带她去了港城后,决然换掉了手机和电话卡,删掉了之前的一切信息。 就是要让陆沉找不到她。很显然,这次她赢了。 他们有近十年没再联系,陆沉还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也是很神奇。要是在大街上碰到,她肯定不敢认,一定会擦肩而过。 这么想着,前面排队的人接完了水,顾十月走上前去,却突然被人抢过了手中的纸杯。 陆沉拿着一个玻璃杯站在她身前,“用这个吧,纸杯会烫。” 他刚刚去办公室帮她拿了个杯子,顾十月点点头道谢,接过水杯时两人的指尖触碰了一下,那温热的触感令陆沉有一瞬间失神。 水杯不一会儿就咕噜噜灌满了,两人走出茶水间,陆沉回过神来,问她:“什么时候搬家?我来帮你吧,正好那边离单位近,我本来也准备搬回去的。” 顾十月斜睨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毛:“是本来就准备搬过去,还是因为我要搬过去,你赶过来凑热闹?” 陆沉笑了,眉眼弯弯,“想什么呢,都过去多少年了,还以为我是跟你屁股后面的跟屁虫啊?这边新修了一条有轨电车线,直通咱家门口。” 说到“咱家”的时候,陆沉的眉眼温柔似水,而顾十月则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这个词。 顾十月敷衍着,“我没定什么时候搬家,到时候再说吧,”说着她歪过头疑惑问他,“你很闲吗?一会儿他吊完水我们就回去了,夜班你没事就休息休息,免得一会儿还要仰卧起坐。” “嗯。”陆沉点点头,在输液室前站定,指了指他身后的值班室,“那我先过去了,你有事叫我。” 顾十月摆摆手转身就走了,陆沉看着她的背影,眸色越发深沉。在她消失的头几年,他曾发了疯地找她,但是遍寻不到,直到此刻,他才有了一种失而复得的实感:真好,又遇见你了。 他歪了歪头,透过帘子看向那个高中小孩,虽然多少算个男性生物,有点心机,但太小了,不足为虑。 …… 吊瓶中的药液缓缓滴落,林夏抬头看着透明带点黄色的输液管,回味着“青梅竹马”的意思,试图在刚刚短暂的对话中品出这俩人的关系。 他知道妈妈是先前有过两段婚姻的,却不知道还有一个对方带来的孩子。陆沉也是她的弟弟,他就没有唯一性了。 林夏有些失落地想着,面前怼上了一杯热水,他抬头看她,顾十月没好气地把水甩在他怀里,在身边的座位瘫坐下,打着大大的哈欠,眼角边积了些泪水。 “你这打完估计还要两个小时,我明天还得上课,你折腾死人了,多吃可以,你好歹循序渐进啊。”顾十月嘟囔着,看着墙上凌晨两点的时钟,颇为不爽。 林夏低下头,握着手里温热的水壶,真诚道歉:“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他说完话,过了一会儿,也没听见旁边人的回应,抬头看过去,才发现顾十月已经睡着了,她的头耷拉在肩膀上,双臂抱香,像是揣手手的大型猫科动物,缓慢而又急促的鼻息声在静悄悄的输液室显得有些突兀。 顾十月无意识的小浮动摆动着头,颈椎发出细小的咯吱声,像是细嫩的脖颈不堪重负,林夏皱了皱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愧疚和心疼,他神使鬼差的伸出手来,把她的头往自己挺直了的肩膀上扒拉。 肩膀上的重量没有想象中那么大,顾十月找到了一个支点,砸吧嘴蛄蛹了几下,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呼吸逐渐匀速下来。 林夏看着她头顶的发旋,感受着身边来自另一躯体的温度,心跳居然有些难以抑制的加快,他细细描摹着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睫毛的颤动、鼻尖的弧度、泛红的唇瓣,呼吸渐渐变得沉重,他猛地转过头,脸上的红云已经从脸颊飘到了脖子根。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阻,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危急存亡之秋也……”林夏闭着眼开始背《出师表》,企图用诸葛亮的循循善诱让自己平静下来。 墙上的时钟指向三点半,消毒水的气味里,吊瓶的液体正有节奏地滴落。林夏垂眸望着膝头的温软,顾十月不知什么时候枕在了他腿上,蜷成了一只小型猫科动物,呼吸轻轻拂过他苍白的手背。细发梢扫在他腕间留置针的胶布上,痒得他喉间发紧。 他瞬间移开目光,背诵的速度越来越快,“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第18章 嘴里念是念着,但目光却不受控制的落在她睫毛投下的影子上,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后颈的刺痛与酸胀蔓延,可每低头一分,便能更清晰地闻到她发间的薄荷香,诱他更低下头颅。 就在这时,顾十月睫毛颤动,意识从混沌中浮起,林夏一惊,立刻抬起头来。 顾十月缓缓清醒过来,输液室顶部的白炽灯照得人有些模糊,她发现自己居然睡在林夏腿上?而头顶上方的林夏正一手搭在输液的椅子上,一手像是念经一样握拳抵在胸口,嘴里还叽里咕噜念着什么东西。 “武陵人捕鱼为业……”,顾十月哂然,他搁这儿背语文书来了,这么用功呢。 她猛地后仰准备起身,却忘记了右手边没有栏杆,一下子差点翻了下去,林夏立刻出手搂住她的腰,两人的额头几乎撞在一起。 刹那间,四目相对,顾十月的呼吸扫过林夏发烫的耳垂,两人鼻尖不过半指距离,他眼尾细密的睫毛根根分明,连瞳孔里她睡意陡然被惊醒的倒影都清晰可见。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顾十月干巴巴地说着,有些尴尬的眨了眨眼,林夏喉间溢出低笑,本就变声期的声音因为生病更加沙哑,反而显出些低沉的男人味。 “该我问姐姐,”他垂眸望向她压出褶皱的衣领,指尖悬在她耳畔又堪堪收回,“把弟弟当枕头,睡得好吗?” 第20章 梦到姐姐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床榻上洒下斑驳光影。 林夏正在沉睡中,梦境如轻纱般将他笼罩。朦胧间,他似乎看见面前的顾十月身着一袭月白色纱裙,身姿袅袅地向他走来。 四周纱幔轻垂,如梦似幻,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幽香。顾十月的眼眸含着盈盈笑意,宛如春日里最温柔的湖水,她缓缓在林夏身旁坐下,床榻微微下陷。 林夏只觉心跳陡然加快,喉咙发紧。顾十月伸手轻抚他的脸庞,指尖带着若即若离的温度,“小夏,别怕。” 她的声音轻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林夏只觉浑身发软,一股莫名的热意从心底升腾而起。 在这旖旎梦境中,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呼吸交织在一起。林夏只觉周身被无尽的暧昧与甜蜜缠绕,正当他沉浸其中时,突然一个激灵,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大口喘着粗气,低头一看,身下一片狼藉,脸上瞬间腾起一片红晕,烧得他耳尖都发烫。 自前两天从医院回来后,他就总是做这样的梦。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顾十月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和梦中的顾十月完全两码事,“林夏,赶紧起床!今天搬家忘了啊你!” 林夏如惊弓之鸟,手忙脚乱地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声音都变了调,“姐、姐,你等一下!别出来!” 顾十月一脸疑惑地走出来,却见林夏抻着身子想要拉一边的帘子,他满脸通红,眼神躲闪,小沙发上更是凌乱不堪。 她微微一愣,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夏再也顾不得其他,红着脸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冲进了厕所。顾十月站在原地,望着他狼狈的背影,笑意中带着一丝揶揄:“哟,男孩子长大了。” 卫生间里,林夏听到门外的这声意有所指的话,脸红的甚至能滴血,他怎么能做那样的梦?梦的主角居然是姐姐? 简直大逆不道。 林夏微微闭眼,狠狠往自己脸上泼着冷水。 今天是周末,姐弟俩都没有事儿,正好搬家,只不过这一整天,林夏都不太敢抬头看顾十月的眼睛。 顾十月搬家的事没有通知陆沉,只是和林夏一起叫了辆货拉拉。他们本就没什么东西,几个箱子便装下了所有家当。 回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家,一切都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只不过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顾十月看着这承载着儿时回忆的地方,心中涌起一股五味杂陈的心思,那些和父母在一起快乐的画面,像幻灯片一样在自己眼前闪过。父亲顾岑今为她做的玩偶还放在电视柜上面,吴思月和她在舞蹈亲子比赛上获奖的奖杯也好端端地放在玻璃柜里。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住回来。她用了五年时间逃离原生家庭,却又在父母离开后想要重新回到这个满是回忆的房子里。似乎在这里,她才能找到真正的平静和安全。 林夏见顾十月有些愣怔,以为她是累了,一把抢过顾十月手中的抹布,“姐,我来擦,你歇着。”说着便卖力地干起来,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沾湿了衣领。 顾十月看着他认真干活的模样,思绪被拉了回来,她双臂抱香,跳到沙发上双腿搭在茶几上,乐见其成地看着他卖力干活,突然感觉在家里有个任自己使唤小弟也不错。 这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顾十月住主卧,林夏住次卧,两门相对。 收拾完房间,顾十月斜睨了他一眼,打趣道:“这下你有自己的房间了,不会再发生今天早上的事情咯。” 林夏一听,脸又红了,支支吾吾地道歉,“姐,对、对不起……” 顾十月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这有什么,正常情况,你姐什么没见过,就前几天那陆医生,这样的事儿也没少干,都是兄弟,别放在心上。” 她说得轻巧,但林夏听到却怎么都不得劲,不是因为她的坦然,而是……却让林夏心里泛起一股酸意和失落。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林夏起身去开门,却见陆沉站在门口,手中提着大包小包,全是暖房的物品,生活所需一应俱全。 顾十月伸头看过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 陆沉笑着说:“好巧,我也是今天搬家,看到你们回来,就拿了些东西过来。”说着,他似有若无地埋怨道:“怎么不告诉我?” 顾十月扯了扯嘴角,解释道:“不想麻烦你。” 陆沉却道:“以后都是邻居,该麻烦的还是得麻烦我,比如你上学的时候,小孩在家,我可以帮忙照看。” 他顿了顿,又问道:“对了,你的潜水俱乐部怎么报名?我想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林夏站在一旁没法插话,现在陆沉除了献殷勤,还要去报名顾十月的课?他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一股酸涩又嫉妒的情绪在心底翻涌,比刚刚姐姐说的话更让他心里燃起无名怒火。 林夏再也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们,“姐,厨房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我不会看燃气和电表,你去看看吧。” 顾十月点点头,拎过陆沉手里的东西,和他点头示意,“谢咯,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就转身去了厨房。 支走顾十月后,林夏直视着陆沉,语气冰冷:“你多虑了,我以后不需要你帮忙,我不是小孩。” 陆沉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扬起嘴角,却什么都没说,满脸写着“蔑视”,转身就进了对门。 林夏被他那眼神顶的肺疼,他暗自咬牙,嘟囔道,还住在对门?明明就是有企图,我不会让你天天缠着我姐姐的。 在一开始搬过来的一段时间,林夏一直“严防死守”,不让陆沉有任何机会和顾十月单独接触,所幸顾十月也很忙,陆沉作为实习医生更忙,两人几乎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不过林夏上学的时候,就管不着这两人的行动了,陆沉约了顾十月在工作日的潜水课,林夏知道后敢怒不敢言,只能无能狂怒的把手里的书翻得唰唰响,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在学校里,林夏在体育课后,收到了一个高年级女生的表白。那女生长得漂亮,学习优异,家境优渥,是学校里众多男生的梦中情人。可林夏望着她,心中却没有丝毫波澜。 他看着被学姐强行塞进手里的粉色情书,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顾十月的身影,姐姐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又和陆沉在一起? 想到这里,林夏只觉心里闷得难受,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胸口,喘不过气来。 第21章 你来真的? 水族馆内,巨大的圆柱形水族箱宛如一座水晶宫殿,幽蓝的水体在灯光映照下泛着神秘的光晕,仿佛将深邃的海洋世界浓缩于此。 顾十月身着淡金色的美人鱼尾,轻盈地跃入水中,那一瞬间,恍若一朵娇艳的花在水中绽放。 今天顾十月受邀到水族馆兼职美人鱼,面前是一群来研学的小学生,他们纷纷赞叹眼前的美人鱼姐姐。顾十月在水族箱里表演,和海龟互动,和小鱼互动,身边彩色的热带鱼围绕在她身边,形成一幅梦幻般的画面。 她的长发如海藻般在水中舒展,身上的美人鱼尾鳞片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在水波中流转,每一次摆动都带动周围的水流形成细小的漩涡。 顾十月穿梭在珊瑚丛间,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精致的五官在蓝色光影的衬托下更显柔美,眼眸明亮如星辰。 第19章 不远处,陆沉站在水族箱外,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掌心微微出汗。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顾十月的身影,被她惊艳。她在水中摇曳的身影,仿佛划过他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顾十月像是感应到了陆沉的目光,转头看向他。她唇角上扬,眼中笑意更甚,然后轻轻嘟起嘴,在水中吐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泡泡,再用手快速划拉,就变成了一个爱心。 泡泡缓缓上升,在灯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这不过是她与观众互动的日常,却让陆沉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脸颊也微微发烫,仿佛回到了年少时青涩懵懂的时光。 他对顾十月的喜欢,从儿时便已生根发芽,他们只相差几个月,顾十月是年中生日,而他是年尾。那时候,顾十月就像个假小子,带着他上树抓鸟、下河摸鱼。 一开始,他不愿意叫她姐姐,还被她按在地上“教训”了一顿。后来,他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叫姐姐,她却又嫌弃把她叫老了。 陆沉过来水族馆,是他和顾十月约了自由潜课,这座水族馆内刚好有适合训练的大泳池。 就在他还沉浸在刚才那心动一刻时,顾十月被提前叫上了水,主管火急火燎地来找她,有件事儿得需要她帮忙。 水族馆正在安排拍摄柠檬鲨产仔的研究课题,受邀前来的摄影师们围在柠檬鲨所在的水族箱前,满脸愁容,陷入僵局。 柠檬鲨在水中缓缓游动,庞大的身躯散发着威慑力。 众人皆知,柠檬鲨分娩时会选择在水下草丛内进行,而隔着防护玻璃,根本无法清晰捕捉到分娩的全过程。若此时下水拍摄,极有可能激怒处于敏感时期的鲨鱼,从而触发危险。 几个男摄影师皱着眉头,低声讨论着是否还有别的拍摄方法,但都没有得出可行的方案。就在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缓慢入水,像一道温柔的水波,水面连波澜都没有起。众人一看,竟是刚刚还在表演美人鱼的顾十月。 她身姿轻盈,在水中游动的姿态宛如一条灵动的海豚,不慌不忙地朝着正准备分娩的柠檬鲨游去,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专业与从容。 岸上的几个男人瞪大了眼睛,发出一阵咋舌声。有人认出了顾十月,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这不是那个在小绿书上超火的美女潜水教练吗?” “对啊!她经常更新俱乐部和自由潜水、水下摄影的课程,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漂亮!” “听说前几年她还深入野生湿地拍鳄鱼交配,在非洲穿越近千公里就为拍下大象迁徙,胆子也太大了吧……” “可不,胆子比胸还大!” 陆沉站在防护玻璃外,目光紧紧追随着顾十月。看着她在水中肆意游动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既有担忧她在水中的安全,又有对她专业能力的欣赏和难以抑制的心动,更有一丝欣慰。 这十年,他不知道顾十月经历了什么,从那个用强势来掩盖内心敏感脆弱的女孩,到如今能独自运营一家俱乐部,想必是背负了许多压力的。但此刻,看着她在水中自信又勇敢的模样,他知道,那个他熟悉的顾十月,依然在。 顾十月在水中小心翼翼地靠近柠檬鲨,她敏锐地观察着鲨鱼的反应,找准角度,举起手中的相机,在柠檬鲨分娩的那一刻,迅速按下快门。 当她完成拍摄,浮出水面时,手中的相机里已经记录下了柠檬鲨分娩的全过程,她将照片展示给在场的人,瞬间赢得了一片赞叹声。 男摄影师们纷纷围拢过来,眼中满是钦慕,争先恐后地想要顾十月的微信号。 陆沉见状,心中涌起一股醋意。 顾十月将照片交给研究方,拿到报酬后,看着那些男摄影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之色:“你们还是比较适合在摄影棚里工作。” 众人听了,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纷纷低下头。 陆沉看着顾十月这傲娇的样子,不由得扯起唇角。顾十月转头就看向陆沉,“走吧,该你了,去另一个场馆上课。” 顾十月勾勾手指,让陆沉跟她走,开始今天的自由潜课程。 水族馆内的灯光柔和,水波轻轻荡漾,顾十月专注地检查着装备,陆沉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顾十月抬头看他,“喏,给你,第一节课按说是不用下水的,以理论课为主,但既然来都来了,也可以下来先感受一下。” “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听你的。”陆沉笑得很温和,像是束手就擒的听话大狗。 对于教自由潜课程,可能大多数教练会把救援放在最后一天,但顾十月把救援放在第一节课去讲,并且在接下来的课程中每次都要复习一遍,救援课程其中一个重要环节就是学习应对水下bo,也就是浅水黑视症,人会在瞬间没有预兆的水下昏迷,如果没有潜伴的话,很有可能会殒命。 潜伴是至关重要的“伴侣”,水下无法用语言交流,只能依靠手势沟通。下潜时,他们就是背对背的队友,一旦在水下出现任何问题,潜伴的能力或许就能成为救命稻草,这需要两人高度的契合。 训练池里,顾十月仰躺在水面,湿漉漉的长发如墨色绸缎铺展,湿衣紧贴着身体,勾勒出若隐若现的曲线。陆沉喉结滚动,俯身时刻意放缓动作。 “现在我bo了,你开始进行救援。”顾十月发出指令。 陆沉看着眼前微微闭着眼下沉的顾十月,快速用手掌覆上她的后脑,托着她缓缓将头和胸部抬离水面,两人的距离近到,他能看清她睫毛上凝结的水珠。 顾十月苍白的唇瓣微微张开,紧闭双眼,很好的扮演着昏迷,陆沉却有些心猿意 马,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心思收了回来,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脸颊,轻轻拍了拍,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顾十月,顾十月?” 他喊着她的名字,顾十月按照教学剧本,没有应答。 下一个动作是“人工呼吸”,陆沉目光不受控地扫过她嫣红的唇……他突然间心跳如擂鼓,仿佛耳边就是心跳的回声,喉间也开始干涩起来,就在他即将俯身的瞬间,顾十月猛地睁眼,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他失控的模样。 “这样就行了。让你做演示,你还想来真的啊。”顾十月声音带着一点揶揄,一只手顶着陆沉的胸膛。 陆沉被推得后退半步,训练池底的瓷砖硌得脚踝生疼,他却反而笑出声来,单手扯下护目镜甩在池边,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在锁骨处。 “不是要演习吗?”陆沉故意压低声音,尾音带着蛊惑的沙哑,长腿一勾跨坐在池边,“不真的练练,以后出事了怎么办?” 顾十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有没有点分寸感?她满脸嫌弃的抓起漂浮板砸向他胸膛,溅起的水花糊了陆沉一脸,“你有病。” 陆沉抹了把脸,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她发梢的薄荷香,顾十月这人念旧情,连洗发水都十年如一日地用同一个牌子的同一个味道。 “下一个项目,闭气练习。”顾十月背对着他调试秒表,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 陆沉盯着她的背影,像审视猎物一样勾起嘴角,掌心按在池边瓷砖上借力,一下就划到了她身前。 “教练会先示范吗?”陆沉贴着她耳畔低语。 顾十月被这过于近的声音激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肩膀瞬间绷紧,这人今天怎么回事,反常得很,她一只手指顶在他的肩膀上,往外推了推,“别离我这么近,退开点。” 看着她的反应,挑挑眉按照她的意思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却笑意更浓,他就是要慢慢地打破她的安全区,追姐姐的第一步,让她在潜移默化之中,把他当一个有危险的男人看。 第22章 不想和你讨论别的男人 陆沉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侵略欲,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潜水镜,把上面的迷雾一层层擦得清晰。 方才水下近乎失控的冲动还让他有些回味,但他知道,顾十月这样浑身都是刺和枷锁的人,需要徐徐图之,他得收敛锋芒。 猎食者懂得蛰伏,太过急切反而会惊飞猎物。 于是接下来的课程里,他又变成了那个温顺的陆医生,带着恰到好处的请教姿态,偶尔抛出的俏皮话总能惹得顾十月眉眼弯弯,将那先前迸发的紧张感消融在水花溅起的泡沫中。 训练结束时暮色渐浓,陆沉拎起顾十月的装备包,语气自然地说:“走吧,顺路。” 顾十月本来下意识想拒绝,抬头的瞬间突然意识到两人现在是邻居,要是拒绝倒显得自己矫情了,她耸耸肩,说道:“谢了。” 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陆沉刻意放慢脚步,余光贪婪捕捉着她被晚风拂起的发梢,薄荷香弥漫在两人之间,陆沉贪婪着呼吸着,恍若神话中吸食灵魂的九头鸟,现在正在阴影中张开双翅,觊觎着他的猎物。 “你鼻炎还没好啊?这又不是春天,老吸鼻子干啥?”顾十月残忍打断他,回过头来的眼神里透露着些许嫌弃和疑惑。 第20章 空气间的旖旎瞬间消散,陆沉有些尴尬,只能干巴巴地说:“哦,是哦,有点堵。” “鼻炎的时候别下水,这几天不用来训练,等鼻炎好了再说,不然容易出危险。”顾十月直接给他下了论断,陆沉想争取都没话说。 …… 林夏这边,他一下午给顾十月发了很多消息,直到现在他下了晚自习,顾十月才回复他,“刚在水里,现在回家路上。” 林夏立刻发了消息过去,“我忘带钥匙了,在十字路超市门口等你吧,快点回来,我还有作业。” 他的作业是早就做完了,但他想让姐姐早点回家。 不一会儿,陆沉的车就开过了路口,梧桐树影下,林夏高挑的身影似乎又长高了,他正攥着书包带来回踱步。 一辆电车在林夏面前停下,车窗摇下来,少年看到面前的是姐姐,立刻耷拉了肩膀,摆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姐,我忘带钥匙了。” 然而话音未落,车里传出一声嗤笑,林夏疑惑地弯下身子望过去,在驾驶座上,坐的居然是陆沉?他送姐姐回家的? 林夏嘴角下意识往下一撇,立刻收起了可怜巴巴的表情,目光在陆沉身上警惕地扫过,又悄悄望向顾十月,姐姐坐在他的副驾驶上。 陆沉打开了车门锁,朝林夏挑眉:“上来,一起回去。” 林夏梗着脖子:“不必了,我自己可以走。” 在副驾驶的顾十月揉了揉酸痛的肩颈,一声令下,“别给我矫情,快上车,我今天累一天了,没空哄小孩。” 看着姐姐疲惫的样子,林夏咬了咬下唇,最终拉开后座车门上了车。 车上的冷气很足,座椅很舒适,航空的真皮坐垫一看就非常昂贵,姐姐能在这样的车上被送回家,肯定比坐满是烟味的网约车舒适。 他想起自己停在巷口的小电驴,车筐里还塞着给顾十月买的清补凉,此刻却突然觉得那塑料杯的温度都有些灼手。 这样的认知让林夏陡然一惊,他居然因为一辆车,一辆根本就不贵的电动车,而生出了一种自卑心理。 陆沉看着后视镜观察着林夏的神态,落井下石,“以后就我接你姐姐下班,不用担心。”他从后视镜里捕捉到少年骤然紧绷的神情,满意地勾起唇角。 少年涨红着脸想要反驳,却被顾十月抢先开口:“什么时候让你天天送,我没脚啊,你自己在医院就忙得像陀螺,别说大话。” 前一句话,陆沉听着沉下了脸色,而后一句话,他又开心了,姐姐不是在拒绝他,而是在担心他工作太忙休息不好。他偷偷瞥向副驾驶,看顾十月歪着头揉肩膀的模样,心中酸涩和甜蜜交织。 三人一起走上老旧的楼梯,墙面 上满是黑白小方块广告贴,一层覆盖上一层,已经有些年头了。这是一幢六层小楼房,他们住在三楼。 陆沉想帮顾十月把脚蹼拿进家里,却被林夏横臂拦住,少年斩钉截铁,像个门神挡在门口,义正词严,“大晚上的,进女生家门算什么事”,说完他指了指自己,“这还有小孩呢。” 顾十月早已困得睁不开眼,打着哈欠推门而入,留下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 “走好不送。”林夏的声音带着得胜的意味,却在关门瞬间泄了气。他听见陆沉关门的声音,攥紧的拳头才缓缓松开。 夜深人静时,林夏站在顾十月房门前,手指悬在门板上迟迟不敢落下。 月光从楼道窗户斜斜照进来,在他脚下投出少年略显单薄的影子,终于,他鼓起勇气敲响房门。 门开的瞬间,林夏的呼吸几乎停滞。顾十月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当睡衣,胸前的图案早已模糊不清,衣角随意地扎进花里胡哨的沙滩裤里。她没戴胸罩,柔软的曲线在布料下若隐若现,发丝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间。 林夏慌忙别开眼,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什么事?快说,今天累了,想睡。”顾十月揉着眼睛打哈欠,漫不经心的模样却让林夏更加慌乱。 “他说的以后都去接你,是为什么……”林夏话未说完,又慌忙补充,“我就是问问,今天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他真去你的课程了?” “嗯,他报名了。接我这事儿没谱呢,他就是客气客气。”顾十月倚着门框轻笑,“怎么,你想蹭车?” “谁要蹭他车!”林夏急得跺脚,“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以后太晚了不方便需要人接,我可以去接你。” “用什么?小电驴?”顾十月调侃的话语让林夏涨红了脸。 “现在只有小电驴,但以后会有很好的车,你放心,没几年,我就可以赚钱了。”少年梗着脖子,眼里闪着倔强的光。 顾十月叹了口气,伸手朝他脑袋上弯起手指狠狠敲了两下,痛得林夏捂住额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双眼控诉地看着她。 “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啥都喜欢比较,但你没必要和陆沉比,你们根本不在一条起跑线上。你可以把他当作学习的对象,要是能像他一样考上985的医学院,也算是厉害了。” “没必要比”和“不在一条起跑线”的意思是,比不上咯?他家道中落,而陆沉有一个也在做医生的父亲,他算是子承父业,这是他无法企及的。 林夏胸口闷闷的,心头涌起了更多的失落,他还没高考呢,怎么就比不上了? “我不想和你讨论别的男人。”林夏闷声说,转身要走,却又被顾十月拽住衣角。 “好,不说了。快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她推了推少年的后背,关门时瞥见他耳尖的红晕,忍不住摇头轻笑,果然是在比较。她上学那会儿,班上的男生都爱莫名其妙地攀比,今天比鞋,明天比球衣,后天比拿的手机。 还好国内高中生们都穿着宽大的校服,贫富和资源差距并不会被抬到明面上,但考虑到她这个孔雀弟弟一朝家道中落,身上穿的从几千块的衬衫变成了几十块的地摊货,落差感肯定是有的。 顾十月看着林夏紧闭的房门,眯了眯眼,虽然这并不是她该考虑的,这个便宜弟弟过几年就会离开,他们只是普通的交易关系。 养儿防老都没用,难道养弟防老就有用? 顾十月摇摇头,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把一切抛之脑后,会周公去了。 林夏回到房间里,把自己摔在床上,心中百转千回,失落包裹着他,不服输的倔强也包裹着他,总有一天,他会让姐姐知道,他比那个男人优秀。 他盯着天花板上剥落的星星贴纸,粉红的墙纸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现在他躺着的这个地方,是曾经属于顾十月的房间……他忽然觉得心跳快得离谱。 姐姐曾在这里度过无数日夜,此刻他却躺在同一片空间里,这种隐秘的亲近感让他既兴奋又不安。 他翻身将脸埋进枕头,嘴角不自觉上扬——至少在这方寸之地,他拥有着陆沉不曾涉足的领地。 第23章 回家等你 晨光还未完全驱散薄雾,顾十月的手机在床头疯狂震动,她迷糊着眼拿起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丁绵绵的七个未接来电。还没等她回过神,电话又一次响起,丁绵绵焦急的声音几乎要冲破听筒:“顾姐!大事不好!有客人在俱乐部闹事,说潜水时耳膜穿孔,现在吵着要赔偿!” 顾十月攥着手机的手骤然收紧,她一下子清醒过来,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蹦了起来,随便套了件t恤就往俱乐部跑。 推开俱乐部大门的瞬间,刺耳的叫骂声扑面而来。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正拍打着前台桌面,桌上的水杯被震落在地,摔得粉碎。 “你们俱乐部怎么教的?我好好儿地去潜水,你们那个网红教练带着我下潜太快,现在耳朵疼得整夜睡不着!必须给我赔偿医药费!” 周围慕名而来的客人听到他大闹,纷纷对他们这家店退避三舍,拎包就走,嘟囔着避雷避雷。 顾十月记得这个人,是一个星期之前来学自由潜二星的,要有问题早就有问题了,一个星期后再来说耳朵疼,会不会有点太晚了? 对方不依不饶,叫喊声大到根本不像一个病人,阿田和丁绵绵轮番上阵都有些抵挡不住,两人看着顾十月来了,都仿佛是看到了救星。 身材壮硕的男人回过头,看到她,立刻指着她大吼道:“就是你!我这耳膜肯定穿孔了,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顾十月向前走了两步,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先生,您是一个星期前来学自由潜二星课程的。正常情况下,如果是潜水导致的耳膜穿孔,症状应该在潜水后短时间内就会出现,不太可能一周后才发作。会不会是其他原因导致的呢?” “你少在这推卸责任!”男人暴跳如雷,一把抓起旁边的展示架就要砸下去,“今天不给个说法,我就砸了你们这破店!” 顾十月向来不怕这些闹事的流氓地痞,正 第21章 握着拳头想以暴制暴,谁知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她身后伸了出来,稳稳按住了展示架。 陆沉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穿着衬衫的身姿挺拔如松,镜片后的目光沉着冷静:“这位先生,我是海市中心医院的医生。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看看耳膜穿孔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说着,他不着痕迹地捏了捏顾十月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布料传来,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担心,交给我。” 顾十月皱了皱眉,她并不打算放任胡搅蛮缠者的碰瓷行为,但总是用拳头解决问题,显然不合适。她转头看向闹事的男人,说:“今天的检查费用我出,但如果检查出来不是我们的问题,你必须写道歉信发在我们店铺的主页上,给我们挽回损失。” 在这男人闹事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游客拍照了,天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舆情问题。 …… 医院的检查室内,顾十月和丁绵绵站在诊室后方,陆沉戴上额镜,专注地观察着男人的耳道。 他先用耳内镜仔细查看穿孔的形状和边缘,又调取了听力测试数据,眉头渐渐皱起。 “你的耳膜穿孔边缘整齐,没有明显的水压冲击造成的撕裂伤。”陆沉调出影像资料,用笔指着屏幕,“而且,穿孔位置靠近外耳道后壁,这更像是外力直接作用导致的,比如摔倒时耳部撞击,或者不当采耳。”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站在身后的顾十月语气冰冷:“搞半天真是碰瓷。所以现在你是道歉,还是我们报警处理?” 闹事者灰溜溜地写好道歉信逃走后,顾十月长舒一口气,感激地看向陆沉:“这次多亏你了。你选个地儿,姐请你吃饭。” 陆沉顺杆儿爬,“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怎么样?吃什么我说了算?” 顾十月挑挑眉,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行,给你个机会,好好宰你姐一顿。”这是一个姐姐对弟弟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让陆沉心潮澎湃。 结果话音未落,陆沉的手机响起,科室同事找他有急诊病患,陆沉无奈地举了举手机,“看来得改天了,我先回科里,晚上再找你。” 顾十月点点头,“工作要紧,你先去,我回家等你。” “回家等你”这四个字让陆沉心头升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点点头,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 陆沉转身离开,白大褂衣角飘飞,背影高大帅气。 “这帅哥对你也太好了吧!”丁绵绵突然从顾十月身后冒出来,两眼放光,“你们俩肯定有情况!回家?回什么家?难不成你们住一起!?” 顾十月翻了个白眼,拍了下她的头:“停止你的遐想,他就是那个我妈二婚老公带来的儿子,现在住我隔壁。” 丁绵绵被陆沉的白衣飘飘的背影所迷惑,“哦”了一声,突然发现了华点,她转过头惊讶地指着他离开的方向。 “也就是说……你妈二婚老公儿子住隔壁,三婚老公儿子住你家?”丁绵绵惊叹,“姐,阿姨太生猛了!能生出这俩儿子,他们爹肯定也很帅啊!” “少脑补你那些黄色废料!”顾十月踹了她一脚。 入夜,顾十月和丁绵绵拎着淘汰下来的器材回家,丁绵绵抱怨道,“为啥要把这些东西都拿到家里,扔了不行吗?”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些我都要卖二手。”两人说着走上楼,却看见陆沉蹲在家门口,手里把玩着手机,像是在等人。 他见顾十月回了家,向后看了眼丁绵绵,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了。 “你怎么在这蹲着?”顾十月不解。 “家里钥匙落医院了,去你家凑合一晚?”陆沉说道。 还没等顾十月开口,屋内就传来“叮铃哐啷”摔盘子的声音——林夏正在厨房发泄不满。 第24章 换成我们被‘小朋友’叫回去 顾家客厅。 几人坐在餐桌上,顾十月和丁绵绵在对器材,拍照发闲鱼。 林夏回家时就发现陆沉蹲在家门口,一开始还不知道这男人要干什么,直到姐姐回来才明白,哈,原来是想登堂入室。他本想把他轰出家门,你没带钥匙,关我们什么事?但当他听见三人在餐桌上的聊天才知道,陆沉今天帮了姐姐一个大忙,如果没有他,可能顾十月还得因为这事儿苦恼很久。 对比于林夏来说,陆沉可以算得上一个“很有用处”的成熟男人了。 林夏想着,有些沮丧,手里的杯子更是洗得铛铛作响,顾十月听到厨房里的声音,顺手就指使他:“林夏,把昨天买的椰子开了,倒三杯椰子水过来。” 林夏关冰箱的手一顿,他僵在原地,攥着杯子的手指发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发号施令的人,她居然让他给那个男的倒水? 顾十月丝毫没有感受到空气中瞬间的凝滞,反问了句,“听到了没?” 奴性是一个男人低头的标志,在林夏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就算是万分不愿意,但今天情况特殊,就算他不愿意,也得低头,他最终憋出了一句:“哦。” 陆沉耳朵竖起来听到两人的对话,他嘴角含笑,待顾十月回过头来,就又装作无事。 林夏阴着脸端了三杯椰子水出来,丁绵绵对三人间的暗流涌动浑然不觉,笑眯眯夸道:“小朋友真懂事,还会开椰子,不愧是咱海市人。” “谁是小朋友!”林夏猛地放下杯子,震得椰子水四溅,“见过一米八的小朋友?”说罢,他幽怨地瞪了一眼顾十月,摔门进了房间。 丁绵绵愣了,转回头看向眼前的姐弟俩,不明所以:“我怎么惹他了?” 顾十月撇撇嘴,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小孩叛逆期,别管他。” 陆沉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抻着下巴,“所以……饭呢?我想去吃点宵夜。”说罢转头看向丁绵绵,“一起吗?” 丁绵绵立刻心领神会,忙不迭摆手,拎起包就往外跑:“我突然想起 还有事,你们去吧!”她一阵风似的刮出了门,门关上的瞬间,屋内只剩下两人相对而坐。 “说吧,想吃什么?”顾十月问。 陆沉深深看了她一眼,“烧烤。” 嗯?顾十月一惊,她以为怎么也是个西餐啥的……陆沉看她,“但要吃我们以前学校门口的那家。” 那个地方是他们小时候背着父母总会去的,在两人父母还没有结婚的时候,他们经常存着零花钱去吃烤串,但等到他们真的成了“一家人”,这样的活动就再也没有过。 顾十月也不逞强,反正她现在兜里没几粒米。 等两人离开,林夏才打开房门,站在窗台上看着姐姐和陆沉的背影,心里一股股酸涩的浑水上下翻涌,什么情况?带着陆沉出去吃独食? 姐姐太不够意思了。 …… 顾十月带着陆沉钻进烧烤摊,烟火气混着孜然香扑面而来。“小时候咱俩总偷跑出来吃这家,记得吗?”陆沉熟练地报出一串菜名,“老板,再加二十串肉筋!” “记得,这里的烤多士最好吃,只不过十年前这些都不是预制菜,现在都成了预制好了拿过来烤一烤。食物变了,人心当然也变了。”顾十月意有所指。 陆沉一愣,“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不再是那个在我屁股后面叫姐姐的小男孩,我也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顾十月。这里我不喜欢,以后别来吃了。”因为每次来,她都会想到吴思月。 她顿了顿,继续问道:“陆叔叔这几年怎么样?” 陆沉听到她的话,若有所思,目光从她直接用筷子开啤酒的动作挪开,回答道:“还不错,吴阿姨带你走之后,他就被调到另一家医院去了,平时也不怎么回家,基本就住在医院宿舍里。” 他顿了顿,“吴阿姨去世的事,他还不知道,我没和他说。” “嗯,先别提吧,说实话,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顾十月自嘲地笑了笑,仰头喝了一口啤酒,酒花在嘴里炸开,海市的酒一直都比较淡,相较而言,她更喜欢味儿大的。 他们这个重组家庭很奇怪,爸爸带来了陆沉,妈妈带来了顾十月,而他们也是从小就长在一起的青梅竹马,父母的结合相当于从左边搬了一床被子到右边,除了称谓外,似乎生活环境并没有什么产生变化。 但对那时候的顾十月而言,吴思月就是背叛了父亲,和他的朋友搞到了一起。 吴思月曾经在她对陆叔叔恶语相向时甩过她巴掌,怒骂她:“你就是不想让我过得幸福,你爸会死,不就是因为你吗!?”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禁锢了顾十月很多年,她也因此改变了对陆沉的态度,以前他们都一起上下学,后来顾十月哪怕提前半小时起床,都不愿意和陆沉一起走,遑论开家长会的时候,陆叔叔一个人来给他们两人开家长会。 第22章 两个不同姓名的孩子,有同一个父亲,在班级里也是一种另类。 刚烤好的串儿滋滋冒油,顾十月回过神来,招呼着陆沉:“快吃吧,你最爱的鸡锁骨。” 她还记得他的喜好?陆沉嘴角含笑,开始撸串儿。 烤串才上来三盘,顾十月的手机就突然震动起来,接起来,就是林夏带着哭腔的声音:“姐,我肚子疼得厉害……” 顾十月紧皱眉头,下意识准备起身,嘴里却吐槽着:“怎么回事,天天生病,你是豆腐做的吧?行,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回。” 她挂下电话,开始有些心神不宁,快速撸了一口串儿,“这小孩儿烦死了,说自己晚上吃了生腌,他那少爷胃,吃点啥就窜,还不如我小时候呢。” 陆沉看着她恶狠狠地吐槽,却加快了吃烤串儿的速度,滚烫的烤串签子滋啦一下烫到了她的唇边。 陆沉脸色微沉,主动说:“要不就打包吧,我们回去吃也行,正好我帮他看看哪儿有问题。” 顾十月一愣,“你不再点点儿?这些够了吗?” “你陪我多喝两杯,就够。”他扯出一个笑容,顾十月点点头,转头就吆喝着老板结账。 夜色里,两人提着烧烤往家里赶。 陆沉突然轻笑:“像不像小时候?你吃坏肚子,非把约会的爸妈叫回来?” 顾十月脚步一顿,记忆里那个雨夜突然清晰起来——急诊观察室,陆沉在她的病床边忙前忙后,她把自己吃成了急性肠胃炎,就为了打乱吴思月和陆叔叔的约会。 “现在倒好,”陆沉低声道,“换成我们被‘小朋友’叫回去。” 顾十月白他一眼,却没反驳。路灯把两人影子拉得很长,在拐角处与少年落寞的身影短暂重叠,又迅速分离。 第25章 海底月是天上月 林夏是故意打电话的,他没吃坏肚子,就是装的。 他跟着两人一路来到一个不知名的烧烤摊,瞬间明白这里可能是两人的“秘密基地”,再看到他们吃烧烤时有说有笑,林夏心里翻滚着的酸楚越来越浓烈,就快将他整个人淹没窒息,他拿出手机,就这样给顾十月打了电话,说自己闹肚子。 看到顾十月迅速从烧烤摊出来,他的心情还算好了点,如果他们还在慢慢悠悠吃饭,吃完了再回来找他,他估计能怄死。 林夏跟着两人走了一段路,就抄近路回了家,给自己灌了一大杯开水,硬生生逼出了不少热汗,捂着被子在床上装病。 两人回到家,看到林夏蜷缩在床上,额头上还搭着条湿毛巾,他有气无力地哼唧着,“姐,我肚子疼死了……” 陆沉抬手就想要摸他额头,被林夏“垂死病中惊坐起”快速躲过,陆沉和顾十月看他避闪的姿势一愣,林夏知道自己ooc了,立刻又软下神情,顺势倒在另一个枕头上,继续哼唧。 陆沉不着痕迹地冷笑一声,说:“倒还挺灵活。” 顾十月没好气地拍了下林夏的头:“你乖一点别闹腾,人家三甲医院专业医生,这么点小病你不至于又让我送你去医院吧祖宗?你再这样我真养不起你了。” 林夏一听,瞬间蔫了,小嘴 瘪着,万一姐姐真的不要他了怎么办,只好吞下心底的委屈,默默往窗外移了一点,伸长了脖子,朝陆沉说:“要摸就摸吧,快点。” 陆沉再次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温度正常得过分,他勾起唇角,眼镜的闪光掩盖了了然的眼神,嘲讽他道:“急性肠胃炎通常会伴随发热,你这体温倒是很健康。” 陆沉戳穿了他,林夏抬头看了顾十月一眼,立刻找补,“我是因为诺如病毒造成的上吐下泻,不是肠胃炎,我看你怕不是个庸医。” 林夏继续说:“最近我们学校旁边的小学就因为这问题停课了,你今天别住我们家,以免传染。” 陆沉不怒反笑,他装的这病倒是正中他下怀,他就坡下驴,“这么说你姐最好也别住家里,你得隔离。” 林夏听他话头,面色一凛,这老小子又憋什么坏! 陆沉回过头看顾十月,“这样吧,我回医院拿钥匙,你今天住我家,反正门对门,照顾他也方便。” 话音未落,林夏立刻从床上弹射起来,怒道:“不行!” 顾十月眉头皱起,看着林夏的目光里带着些探究,伸手往林夏的额头上一送,怒气冲冲的林夏一瞬间像被按下了定身术,姐姐的手温柔而有力量,虽然因为长期工作原因有些粗糙,却让人心安。 林夏贪恋这温度,甚至下意识地用额头朝她的手心里拱了拱。 顾十月来回测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和他的额头,“确实不发热,诺如病毒我知道,有传染性,但几乎只会让小孩子和身体弱的人中招,我这种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身体好得很,倒是你,明天还要上班?” 陆沉摇摇头,意有所指地看向林夏,“我没事,明天休息。诺如只通过粪口传播,未来几天做好分餐和隔离即可。” 林夏一听,敢怒不敢言,憋屈得很,编这个理由纯粹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一会儿,陆沉就从楼下的车里拿来了“对症”的药,递给林夏,“正好,预防传染,把这个吃了。” 林夏满脸写着拒绝,两人盯着对方,如果目光可以化为实质,此刻双方都应该被劈得面目全非。 “我怎么知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止泻药而已,怎么,你不信我,还不信你姐吗?” 林夏转头看向靠着门框,双臂抱香的顾十月,顾十月直接用行动站了队,她拿起温水递给林夏,不等林夏拒绝,温水和药片就被塞进嘴里。 “吞了。”顾十月的声音不容拒绝。 林夏下意识地把药咽了下去,表情不甘又无措。 不到半个小时,林夏就被这片药直接给干倒了,鼾声如雷。 顾十月难以置信地去看了眼熟睡的弟弟,啧啧称奇:“这病还嗜睡?累到睡着了?” 陆沉坐在餐厅,指尖摩挲着啤酒瓶,在心里默默补了句,可不是吗,双倍的褪黑素,确实能治疗装病。 夜色渐深,客厅只剩下壁灯暖融融的光,没了恼人的小孩儿,两人在客厅撸串儿喝啤酒,五花肉的焦香混着麦芽气息,墙上的时钟指向11点时,桌上的啤酒几乎被喝完了。 顾十月打了个酒嗝,这点酒对她这种一次能喝十几瓶乌苏的人来说,就像塞牙缝,但陆沉是几乎不怎么喝酒的,在做了医生以后,更是有手术的前一天都得禁酒,喝的也就越来越少,经常在科室聚餐的时候被领导揶揄。 顾十月抱着被子从房间出来时,陆沉已经有些走路打飘,面前的台灯也似有了重影,在他的视角里,顾十月的发丝随意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颈间,他盯着她露在宽大t恤睡衣外白花花的大腿,喉咙发紧。 “沙发有点硬,凑合一下吧。”她弯腰铺床单时,陆沉突然走过去,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他本想拉她说话,谁知脚下一滑被茶几绊倒,硕大的身躯就这样压住了顾十月的半边身子。 陆沉想要爬起来,但是四肢有些不听使唤,想爬一下脚下滑一下,反而一下脸朝下盖在了顾十月的肚子上,顾十月痛叫一声,条件反射就直接一手肘往他头上招呼了过去。 陆沉嗷的一声头被打歪,咚一下就跪在了顾十月两腿之间,一手颤巍巍的扶着脸,一手撑在她身侧。 高大的身躯就算是跪在地上,也和仰面躺在沙发上的顾十月差不多高,他微微仰望着她,迷离间,痛楚间,酒精在血管里作祟,他只觉得眼前的人美得让人心颤。 突然,陆沉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话:“海底月是天上月,你知道后一句是什么吗?” 顾十月揉着肚子,有些不耐烦,“我特么当然不知道!你别拽文,老娘从小语文不好你是忘了?快放开老娘的腿,清明节还没到,你拜祖宗呢?” 身下人丝毫未动,甚至像是重症肌无力似的,上半身一下趴在她的一侧腿上,挑起眉眼看向她,自顾自地说:“那我告诉你吧,好不好?” “不好。”顾十月残忍打断,只想把自己的腿解放出来,她是真没见过闹酒疯给人下跪的。 但身下人死活不松手,顾十月无语了,只能深吸一口气,顺毛捋,“行,你说,说完了赶紧下去。” 陆沉乖巧地点点头,一手撑住沙发,一手握住她的脚踝,缓缓在脚踝处一下一下轻轻敲击,顾十月觉得痒痒的,又有些酥麻,这陌生的感觉让她生生压住要一脚踹在这人脸上的冲动。 “后面那句是,眼前人是心上人。” “好好好心上人,你……”顾十月敷衍着他,一点点把自己的腿从他手里拔出来,她陡然停下,什么心上人? 她瞪大了双眼,一股荒谬的感觉席卷全身,一手直接拎起了陆沉的衣领,“什么玩意儿?你再给老娘说一遍?” 作者的话 第23章 苟儒 作者 05-20 苟儒:你们仨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陆沉:嗯?来我有个山邀请你爬一下。林夏:信不信我用眼泪淹死你?顾十月:我谁都不要,你多写点我赚大钱行不行? 第26章 现在,我们还算姐弟吗? 桌上十几个酒瓶横七竖八地躺着。 陆沉就着跪姿垂下眼眸,仿佛是在虔诚跪拜他的神祇。他脑子里是一个疯狂的念头,若是有一天能跪在她身下再做些更过分的事,她对他,可就不是一肘子的事儿了? 顾十月抓着陆沉的衣领,两人的姿势变得更加诡异。 陆沉吐出的酒气和她的相互缠绕,他的目光落在顾十月的脖颈上,红青色动脉在皮肤下跳跃着,流淌着,仿佛在勾引他采撷。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因为没有开空调,颈侧的汗水顺着锁骨滑进领口……陆沉撑在她大腿两侧的手指骤然收紧,皮质沙发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扭曲声。 陆沉抬头,酒精放大了他的感官,他需要徐徐图之、不惊飞猎物,也需要让她把他从“不可能”的位置挪出来……他望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这一瞬间,他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突然倾身向前。 残留的消毒水味道混着酒精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手很大,一只手便能覆盖住她抓着他衣领的双手。这个动作让空气瞬间凝固,顾十月的目光撞进他的眼底,那里翻涌着的,是她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顾十月像是察觉到什么危险,本能让她猛地后仰,后脑勺撞在沙发靠背上,警惕地盯着眼前人:“陆沉你到底发什么疯?” 陆沉的膝盖不知何时已经挤进她双腿之间,牛仔裤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没疯。”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因为酒精而略微泛红的脸颊上,“从你小学时把我按在地上揍,逼我叫你姐姐的时候,我就想把你按在这儿——” 他的手掌突然扣住她不算纤细的手腕,猛地按在沙发扶手上,“让你看看,我不是能被你随意欺负的小男孩,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顾十月再不通人事,此时也能从诡异的氛围中明白他的意思,他身上陡然升起的侵略感,让她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她的心跳快得要冲破胸腔,不是因为酒劲,而是陆沉眼底翻涌的欲望太过直白。她挣扎着要抬腿,却被他用膝盖死死抵住,两人交叠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物灼烧着皮肤。 “放开!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是——” “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陆沉的鼻尖擦过她的,眼神越发幽深,“他们离婚这么多年了,你叫我爸陆叔叔,我喊你妈吴阿姨。” 他突然更深地俯下身体,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轻吐出的气息恰好让她浑身一颤,“现在,我们还算姐弟吗?你能不能,把我当一个正常男人看待?” 顾十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愤怒与慌乱在脑子里横冲直撞,她顾十月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给她表白,只不过这个人,是她弟弟。 强烈的冲击感让她下意识做出过激反应,额头重重撞在陆沉眉骨上,双腿狠狠当胸踹了一脚陆沉:“滚!你他妈是不是喝酒喝出幻觉了?” 陆沉被她这一脚踹的闷哼一声,放开了钳制她的双手,顾十月挣脱的瞬间,她的指甲在他的脖颈上狠狠划出几道红痕,血腥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 “记住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姐永远是你姐。”顾十月站起身来,两人在沙发前相对而立,她握着拳头,说出的话斩钉截铁。 陆沉听这话却笑了,他捂着脖子,张开手掌看着上面的血迹,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野兽,眼神愈发危险:“和姐姐就不能谈恋爱了吗?谁规定的?” 他突然抓住她的拳头,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摸摸看,这里面装的到底是姐弟情深,还是对你的欲望。” “恶心!”顾十月使出浑身力气踹向他腹部,陆沉被这句“恶心”刺激到,他侧身躲过,又猛地将她整个人压进沙发。男人的体力很强,可能是常年锻炼的原因,顾十月居然没能挣脱。 两人纠缠的姿势暧昧至极,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以及某种危险的坚硬抵在大腿外侧。 “顾十月,我忍了十年。”他的声音带着破碎的沙哑,“再装聋作哑,我真的会疯。” “你疯关我屁事!”顾十月咬着牙,膝盖狠狠顶向他下身。 陆沉闷哼一声狼狈地跌坐在地,她站起身来,胸脯剧烈起伏,拿起面前的一杯水就泼在他脸上,陆沉一个激灵,还未反应过来,顾十月抓着他的后脖颈就把他往门外扔,像扔垃圾似的扔到了走廊上。 “你最好清醒清醒,我可以理解为你今天喝多了。以后,我但凡再听见一次你说这样的话,说一次我揍你一次!” 说罢,顾十月狠狠带上门,陆沉躺在灰尘满地的走廊上,望着她略显无措而又装出决绝的背影,嘴角勾起苦涩的笑。 顾十月看着餐桌上的数个酒瓶,崩溃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她眉头紧紧皱着,太阳穴突突地疼,客厅里弥漫的硝烟味渐渐散去,唯有墙上的老挂钟,仍在嘀嗒嘀嗒。 房间里的林夏被两颗褪黑素直接干趴下了,等他听见吵架声和巨大的关门声,才混沌着挠头出来,只看见顾十月在叮铃哐啷的收拾着餐厅的残局。 林夏不明所以,“那人呢?回去了?还算是知道亲疏远近,姐,以后也别答应让他睡我们家。” 顾十月斜眼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带着些意味深长,让林夏有些莫名,甚至背后升起一阵凉意。 “怎么了?”林夏问,他转头看见茶几被推到一边,水杯砸在地上,猛地一惊,突然反应过来,“他干什么了?我去找他算账!” 顾十月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点了点餐桌,把手里的垃圾一股脑塞给他,“让你多管闲事了吗?睡醒了就来收拾,我累了。”说罢,她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但才走出两步路,就又回过头来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些探究和疲惫。 “就想嘱咐你一句,你最好别行差踏错,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好好备考。以后在家别老穿个裤衩子走来走去,你都多大人了,男女有别不懂?” 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进门,林夏愣了,看下自己下半身,他这是,被姐姐嫌弃了吗? 顾十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完全睡不着。 从小到大,她在小区里是小霸王,在学校里是大霸王,只有跟在她身后的小弟,没有敢在她面前叫板的男人。以至于这么多年,就算是她长得不错,身材不错,也基本没有男人敢把她当真的女人看,更遑论表白了…… 这好不容易有个人对她表白,按理说她应该是会惊喜的,结果这人还是青梅竹马的弟弟?妈的,她怎么这么背?惊喜变惊吓。 他说,十年?他难道一直在暗恋她?这种小众的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甚至这些话,让她对他们俩的过去都蒙上了一层别样的感觉,探究的、特殊的、不解的。 他们曾是一家人,他们的父母曾经有过那样的不堪往事,他们如何能在一起? 一墙之隔,陆沉掏出了家门的钥匙,没带钥匙只是个托词,他就是想登堂入室。他把自己摔在床上,脸上的红晕逐渐消散,被泼了一杯水后清醒了不少,他反复思量着,今天是不是把话挑明太着急了? 还好,今天喝了酒,也算是试探出了顾十月对这件事的态度,接下来,他就可以装傻充愣,时不时跨越她设下的那条红线,让她为他疑惑,让她满脑子都想着他,慢慢地,他就能蚕食那块净土…… 陆沉回想着顾十月身体上淡淡的薄荷味,今天是他十年后第一次离她那么近,衣服一角又可疑地出现了变化,他用被子捂住头,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作者的话 苟儒 作者 05-21 大狐狸开始露出尾巴了,小绿茶破防后也要开始炒茶了!嘻嘻! 第27章 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清晨的阳光透过防盗网照在洗漱台上,门铃声突然像催命符般炸响。 顾十月眼底青黑,她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好,握着牙刷的手悬在半空,有点不想去开门,这时候除了陆沉,有谁会来他们家敲门? 她不想见他,也不想把昨天的事挑明。要挑明了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他们现在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岂不麻烦。 顾十月心中腹诽,她从自立门户后,就没这么瞻前顾后过,她从来都是喜欢了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踹,哪有像今天这样心里沉甸甸的?要不是因为有小时候的情分,她才懒得在这种关系上走钢丝。她在心里骂了他无数遍,个疯批,搞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怕不是学医把自己学成变态了。 客厅里,昨晚摔碎的酒瓶碎片已经打扫干净,桌子也被擦得一尘不染,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又想起陆沉昨晚说的话,打了个寒战。 第24章 敲门声一阵高过一阵,顾十月无奈只能去开了门,她摆出臭脸倚在门框边,“大早上的催命呢,有屁快放。” “昨天喝断片了。”陆沉挠挠头,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上面全是酒渍,“要是说了什么胡话——” 他忽然凑近,顾十月一瞬间花容失色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防备地看向他,“干什么?” 陆沉有些无辜地指了指自己的嘴边,“有泡沫。” 顾十月立刻用手擦了擦,因为凑得进,她看见了陆沉嘴角的瘀青,那是她昨晚打的。 陆沉这才继续说:“要是做了什么冒犯的事,都是因为酒精作祟,你别介意。” 顾十月见状眯了眯眼,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些探究,她沉声道:“你知道你昨天说了什么吗?” 陆沉歪了歪头,像是思考什么的样子,“说什么了?确实忘了。” 他眼神真诚又纯真,两人之间的氛围暗流涌动,顾十月笑了笑,“我也忘了,谁跟你计较醉话?” 两人一来一回,一个故意说不知道,但其实是在试探,一个说着狠话,但其实意有所指,这种默契让整个场面变得有些微妙,仿佛是两人都各退了一步,维持着表面和谐。 这时,林夏从房间里穿戴好走出来,一看是陆沉,脸色就阴沉下来,他一屁股就坐在正对门口的凳子上,抱着牛奶盒装模作样看英语书,带着防备的眼神盯了他两眼。 突然,陆沉“嘶”了一声,他抚上自己的脖子,将衬衫拉开了一点,脖子赫然是结了痂的红痕,看起来像是被凌虐过,他疑惑着看向她的双手,“姐,这谁干的?” 林夏一怔,顺着他故意抻出来的脖子上看去,确实是两道印子,像是被人抓的……他心中百转千回,姐姐干的?她为什么这么干?什么情况下干的? 顾十月则狠狠白了他一眼,自己干了什么不知道,还问她要说法?她撇过头,本想冷嘲热讽两句,但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脖子有伤,估摸着肚子上也有伤,她那几下,可没收住力气。 在心中内疚的作用下,顾十月放软了语气:“以后别喝了,再发酒疯,咱俩连兄弟都做不成。”她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陆沉抬了抬眉梢,“好啊,听姐姐的。”他的尾音拖得老长,带着某种隐秘的心思。 林夏终于沉不住气,把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拍,就走到门前看着陆沉,冷哼一声,“昨天蹭了晚饭还不够,今天还要蹭早饭?我可没做三人份。” 他将姐姐和这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看在眼里,一来一回说着让他听不懂的话,他敏锐发觉,这两人有事瞒着他,而且是和昨晚相关。 顾十月不想再理他,转过头继续去浴室洗漱,只剩林夏和陆沉面对面,林夏他咬牙切齿地质问他:“你昨天到底给我吃的什么药?” 陆沉收起了他在姐姐面前的无害神情,又变成了那副狡诈狐狸的样子,眼尾上挑,指尖漫不经心卷着袖口,回击道:“不过是你不想睡觉,两颗褪黑素,让你睡得好点。” 林夏咬碎后槽牙,腮帮绷出两道冷硬的棱线,恶狠狠地低斥:“你这个恶毒的男人!” 说着,林夏直接把门摔在了他的脸上,被关在门外的陆沉这才懒洋洋扯了扯嘴角,那抹笑像狐狸衔着鸡肋晃了晃,既无半分动怒,又似在嘲讽对方的沉不住气,连眼睫毛投下的阴影里,都满是猫戏老鼠般的从容。 陆沉离开后,林夏开始嘟嘟囔囔地说着陆沉的坏话,“姐这个人你以后离他远一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知道他昨天给我吃的是什么吗?褪黑素!我要是真生病了岂不是会被他给搞死?” “真生病?”顾十月抓住了重点,她洗漱完了,开始做早餐。 “不是,”林夏一慌,解释时差点咬了舌头,“我的意思是要是万一我下次再生病很严重的时候,他这庸医拿这方法对付我就是草菅人命!” 顾十月深以为然点点头,但思绪却又飘远了,林夏看着她的模样皱了皱眉,“喂,姐,你是不是把盐放成了糖?你要吃糖水面吗?” 顾十月闻言一惊,哎呀一声,“我再做一碗。” 林夏不解地问她:“昨天到底出什么事了?晚上你就不对劲,他今天早上更不对劲,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手指攥紧锅柄的力度顿了顿,她望着弟弟眼底的关切,喉结轻滚,突然神秘兮兮地勾住林夏的脖子。 “小老弟,那都不重要,就是姐的朋友吧最近遇到了一件事,就那丁绵绵,你见过的,她跟我说了,我也不知道咋办,你智商高,跟我参谋参谋?” 姐姐突如其来的靠近,使得她发间残留的啤酒味道萦绕在他的鼻尖,少年瞬间浑身僵硬,心跳如擂鼓。 可算是有他的用武之地了,他艰难地吞咽一下,“你,你说。” “是这么回事,绵绵吧,她被一个不能在一起的弟弟表白了……” 当顾十月把昨晚陆沉的那些危险发言用另一种形式告诉林夏后,满心想得到林夏的判断,但林夏这边,却感觉头顶炸开一声惊雷,劈开了青青草坪,下面是足以将人埋骨的沟壑万丈。 他几乎立刻就联想到,“朋友丁绵绵”或许就是他姐姐顾十月,而那个“不能在一起的弟弟”,就是那该死的陆沉! 林夏一听她要聊这个,瞬间萎了,心里又气又酸,果然那个死男人就是打他姐的主意。有他林夏在,这事儿绝不可能! 林夏冷笑一声,推开了跟他套近乎的姐姐,眼神冰冷,“还能为什么?这男人有所图呗?嫌她年纪大还是嫌她不洗澡?要么图钱要么图色。” 虽然话不太中听,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顾十月一手架着下巴,嘟囔道:“有什么值得他图的?又没钱又没势。” 林夏脱口而出:“但她漂亮身材好,善良有担当,最重要的一点是……” 说着,他突然闭了嘴,话听了一半戛然而止的时候最难受,她追问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林夏憋闷至极,最终蹦出一句:“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不想再和你讨论别的男人。我要上学了,再见!” 少年抓了桌上的英语书和三明治,背上书包一溜烟就窜了出去,和平时慢慢悠悠的样子截然不同。顾十月撇撇嘴,心想,果然是个小孩,问了也白问。 林夏一口气跑下楼,他回过头望向三楼的纱窗,他刚刚没说完的那句话其实是,“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人是你。” 第28章 骨科是什么? 因为这事儿,林夏在学校都有些魂不守舍,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戳着洞。 他同桌的女生在看漫画,书摊开在桌面,上面画的是一个穿校服的少年强势亲吻高跟鞋大卷发御姐。同桌女生看得满脸姨母笑,以头抢地,感叹一句,“恋爱还是骨科最好看啊”。 林夏无意中瞟了一眼,神使鬼差地问了句,“什么是骨科?” 同桌女生一惊,从港城转学来的学霸刚刚是和她说话了吗?这个一个星期都可以不跟她说一句话的冰山帅哥,声音超好听哎! 女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疯狂给他安利自己最近看的漫画和小说,她指着漫画封面上的男生说:“骨科,简而言之就是,注定be的爱情!你看,这个男主角弟弟,在被姐姐救出牢笼后,喜欢上了自己的亲姐姐!” 此话一出,林夏陡然瞳孔紧缩,握着铅笔的手陡然攥紧。 “他爱而不得啊,经过一番痛苦挣扎后发现,他俩没血缘,他其实是公爵的养子,由此男主对姐姐展开了疯狂追求。哇超有禁忌感的,性张力也很足,恨不相逢在po!“女生一边说着一边捶大腿,简直恨铁不成钢,“哦对,这就不属于骨科啦,应该叫伪骨科。” 同桌女生叽里呱啦一通说,林夏被诸多没听过的名词砸的一愣又一愣,他又问:“po是什么?” 女生突然捂住嘴,嘿嘿一笑,眼睛亮晶晶地打开手机网页……下一秒,屏幕上的文字像火炭般灼烧着他的视网膜,他看见“禁忌”“背德”“血脉偾张”几个词在眼前跳动,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小脸“唰”就红了到了耳朵根! 这个网页仿佛打开了林夏新世界的大门,他飞快转过头,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看这些东西!” 同桌女生傲娇的哼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老神在在地说:“这就是你狭隘了吧,允许你们男生看颜色小片,不许我们有点小癖好呢?青春期男女嘛,这都很正常,放宽心啦。” 这话说得没毛病,林夏也就闭了嘴,同桌女生把手上的漫画向他那边推了推,“要看吗?我可以借你。” 林夏立刻直起身子,义正词严道:“我可不看这种东西,下节课数学,劝你把心思好好放在学习上?” 同桌女生撇撇嘴,不再理他。林夏低垂着头,心头烦躁不已,脑子里全都是刚刚看到的那个画面……他拽出一本数学习题,却再也无法专心。 第25章 晚自习的铃声打响,高中晚自习下课是九点半,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了,林夏没精打采地收拾着要带回家的卷子,余光扫到了同桌放在桌子上的漫画,从卷子下露出一角。 晚自习后的教室空无一人,林夏颤抖着手伸向那本书……这本漫画的最后一页,男主角把姐姐抵在储物柜上,指尖划过她泛红的锁骨,对话框里写着:“从你把我从那个家带出来开始,我就属于你。” 他猛地想起顾十月数次为他解围,带他力刚叔叔婶婶,同意做他的监护人……他猛地把漫画书合上,眼神中是一片混乱。 顾家客厅,顾十月正穿背心和宽大的平角裤,瘫在沙发上看恐怖片,她一只腿架在沙发上,手肘放在腿上,一副村头富强哥坐在马路牙子边就着啤酒啃鸡爪的姿势,手上拿着个黑皮无籽美人瓜,到了主角杀人的关键时刻,她就猛地用勺子戳向西瓜,红色的汁水四溢,也算是给剧外配个音色。 林夏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然而在他眼里,顾十月的背心露出了小麦色的手臂,换个角度就有一团柔软若隐若现,小腿和大腿贴合着线条却很匀称,甚至他只要往她面前走两步,就能看到岔开的双腿之间…… “回来了,瓜吃吗?”顾十月朝他举了一块西瓜,西瓜的汁水滴落,如同姐姐一般黑里透红,汁水丰润。 林夏猛地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我不吃!”说着,他连直视她都不敢,换了鞋就往自己房间跑。 顾十月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奇怪啊,她今天下午刷小视频的时候看到,要是你养了一只小狗,他在你回家的时候不敢正眼看你,那八成就是干了坏事。 正想着,林夏咔嚓一下又打开房门,他鲜少像这样冷着脸,“你还说我穿个大裤衩,你能不能也把内衣穿上?” 顾十月看看自己胸前,本来就没有二两肉,人家井里丢块儿石头还能听个响儿,她这连地心引力都不怕,还穿啥穿?又闷又热,男人就咋就能不带喉结罩子呢? 想是这么想,但她这个老弟现在在青春期,为了避免出现类似陆沉那疯批的情况,她还是回房间给自己把衣服穿上了。 “孩子大了真烦,大夏天的在家还要穿内衣,憋屈,能不能把他弄去住校啊?”顾十月一边穿着内衣,一边算计着。 次卧房间,林夏把自己捂在被子里,脑子里像走马灯似的不断过着今天看到的那本漫画书,他知道,自己或许喜欢上姐姐了,他会因为陆沉的表白而吃醋、心神不宁,会对姐姐起一些不该有的反应……甚至,现在他只要是见到陆沉,就很想揍他,想要姐姐 远离他。 这完全脱离了他的认知,他怎么能喜欢上姐姐呢?真是大逆不道。 手机屏幕亮着,他打开了ai助手,在问话框打字:“弟弟对姐姐有生理反应怎么办?”ai立刻进行深度思索,不过十几秒,就给了他诸多解释,他一条条看过去,在最后一条停留许久。 上面写着:“姐弟的关系应当建立在尊重、健康和符合伦理道德的基础之上。青春期由于生理发育,可能会对异性产生一些懵懂的好感或好奇,这是成长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正常生理和心理现象。” 他看着这个回答沉思许久,最终自我攻略,是啊,说不定过了躁动的青春期这段时间,他就好了呢? 作者的话 苟儒 作者 05-23 丁绵绵:我谢谢你。 第29章 都是千年的狐狸 林夏的自我攻略,在撞见陆沉教顾十月填报税申请表时破功了。 高一上学期快要结束了,海市进入冬季,最低温度也有二十来度,旺季的旅游人变多,顾十月几人越发忙碌起来。 周六下午,林夏去俱乐部给顾十月送午餐,俱乐部门前支着两把很大的阳伞,阳伞下放着三四张桌子,阳光透过阳伞伞沿丝丝缕缕的稻草丝洒落在原木桌面上。 彼时顾十月正咬着笔杆头子,对着报税信息发呆,她又不是学财务的,这些专有名词确实不大看得懂,因为俱乐部的业务内容比较单一,为了省钱,他们没有请代理财务,一般都是阿田来处理这些事,但现在阿田学校里的事忙,就把这摊子事儿又甩给了顾十月。 顾十月前段时间过了开题报告,一边写着论文,一边应付着旺季的人流量,一边还要抓耳挠腮算算数,恨不能一个人掰成三瓣用。 顾十月自那件事情两人默契的当作没发生之后,有意识地拉开了和陆沉的距离,连陆沉接下来的课程,她都委托给了丁绵绵帮忙带完。 陆沉还不知道自己的教练已经换人,这天他寻了个借口来找顾十月,发现她正在为了报税的事烦恼,主动相助,他在上学时曾经开过学生工作室创业,有过此类经验。顾十月实在无人可问,把这些要求输入ai帮忙,ai也就给了个乱七八糟糊弄她的回答,现在答案就在眼前,顾十月把手里的表格推给他,“那行,你帮我看看。” 陆沉弯下身子,他的下巴几乎蹭到她发顶,雪松香水混着薄荷味,缠绕在一起。顾十月有些抗拒,谁知陆沉温热的掌心下一刻就覆住了她冰凉的手背,钢笔划过“应税所得”一栏,“这里要填成本抵扣。” 林夏来送午饭的时候,就看到的是这一幕,眼前的两人靠得过于近,陆沉还手把手教顾十月填表,林夏瞬间破防,一张小脸几乎皱在了一起。 “财政补贴不用算在里面……”话音未落,褐色液体突然泼在表格中央,热咖啡顺着黑色的格子流下。 顾十月哎哟一声,赶紧拿起表格抖了抖,上面的字迹已经洇开,她把林夏教训几句,“臭小子你帕金森啊!” 林夏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陆沉,看他的手终于和姐姐有了距离,面色才缓和些许,顾十月顾不上咂摸这暗流汹涌的气氛,起身快步去俱乐部里重新打印表格。 陆沉慢条斯理地拿出纸巾,擦着桌上的咖啡渍:“林夏,我们谈谈。” 林夏冷笑出声,“没什么好谈的,以后你离我姐姐远点儿。”少年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陆沉慢慢起身,领带垂落,“你知道什么?” 阳光穿过陆沉的金丝眼镜,他的瞳孔里泛着冷光:“都是千年的狐狸,咱们就别玩儿聊斋了。你对姐姐的心思,我一目了然。” 少年攥紧空杯,指节泛白如纸,他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成熟男人,丝毫不想示弱地宣示主权,“纠正一下,是我的姐姐,你和她已经不是一家人了。” 陆沉闻言,嗤笑一声,“所以,我能光明正大地追她。你们是户口本上的姐弟,我并不是。”陆沉忽然逼近,在他耳边低语,“而你,连吃醋都只能躲在暗处。” 少年陡然明白他那话里的意思,猛地后退,后腰撞上桌角,他声音发抖,咬牙道:“她早就拒绝你了,只要有我在,你不可能有机会。” 林夏的隐秘心思,早就被同为弟弟的陆沉发现了,少年人对心上人的喜爱几乎是明面上的,或许身在局中的顾十月觉得那是姐弟情,但对同样心有小九九的陆沉来说,林夏身上尽是同类的味道。 那些不可言说的瞬间和隐忍,全都落在陆沉眼里,化开来都是同一个情状。 陆沉再抬起头时,甚至带着一丝悲悯,或许是因为他很像以前的自己,他对林夏说:“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但,我比你更懂怎么保护她。” “我也可以,只要再等两年……”林夏咬着牙,每个字都像是牙缝里蹦出来的,像是宣言,又那么轻飘飘。 陆沉闻言笑了:“你自己都没底气吧,你现阶段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别给她找麻烦。”他的话里带着些明晃晃的嘲讽,“等你有能力和我争的时候,再来争不迟。” 他比他大了八岁,还未大学毕业的陆沉也并非什么功成名就的霸总,只是医院的实习医生,但年龄的鸿沟还是让身为高中生的少年完全没有竞争力,他恨自己的弱小,但这弱小仅仅是因为年龄。 他执拗地想着,要是他在陆沉那个年纪,肯定能比现在的他做得更好,他只不过占了年龄的先手。他从未有这一刻这么希望自己快些长大,让他成为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给她安全感的男人。 直到陆沉说出那句,“她要养活自己就不容易了,现在还有你这个拖油瓶”的时候,少年挺得笔直的肩背开始有些萎靡,这话他无法反驳。 顾十月打印好了新的表格,招呼陆沉进去帮忙,陆沉看了眼前霜打茄子般的林夏,施施然走了过去。 林夏把午饭放在桌子上,转过头看向正在 专心填表格的顾十月,她时而蹙眉,时而苦恼地咬着笔帽。这些事他都没有办法帮她,他连什么是“报税”都不知道。 巨大的沮丧将他淹没,第二次,熟悉的自卑感升了起来,第一次是他看到他用小轿车接疲惫的姐姐下班,他很抗拒这种状态,转头跑回了家。 第26章 那天后,顾十月发现林夏变得有些沉默了,除了每日关心她什么时候回家,两人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快到十二月了,她得赶紧交论文初稿给导师审核,拜某个男明星所赐,就算他们是个双非大学的社体类专业,毕业的要求也并不低,她整天抓耳挠腮的憋字数。 高一上半学期结束,期末考试的成绩也下来了。 作为学霸的林夏,这一次成绩掉得很厉害,拿到成绩单的一刻,还被班主任老师语重心长的拉去谈话,苦口婆心地教导着,下学期就要分班,这个考试和寒假过后的七校联考决定了文理分科后,他能不能进火箭班,要引起重视。 顾十月在埋头苦写论文之中,多次抬起头关心林夏的成绩和分班,林夏自尊心作祟,又想起陆沉的话,只和她说一切如常。 另一边,顾十月用写论文做借口,拒绝了陆沉一起过圣诞和元旦的邀请。就算她可以装作那天晚上的事没发生过,但实际上,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抹不掉的。 陆沉又在俱乐部下单了十次练习课,等再次来俱乐部找顾十月上课的时候才知道,给他上课的人是丁绵绵,顾十月则要去带另一团队出海浮潜。 丁绵绵看着陆沉阴晴不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们这课,还上吗?最近顾老板可都没什么时间哦,要等的话,就要到明年了。” 有些客人熟悉了一个教练之后,临时换教练是会有不适应和抵触,丁绵绵并不意外,也没往其他地方想。 陆沉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道:“上,就你吧。但我要去她今天上课的地方。” 丁绵绵明白他说的“她”指的是顾十月,她觉得他这个要求也不难搞,反正今天顾姐安排的浮潜地也合适练习,便点点头就答应了。 下午,一行人在码头坐船,顾十月看到跟着丁绵绵来的陆沉,愣了一下,拉过丁绵绵问她:“今天陆医生不是要在平静水域吗?” “他自己提的要求,还加了费用,我想着不赚白不赚嘛,反正你要出海啊!我还能来帮帮忙。”丁绵绵眨巴着大眼,一脸无辜。 顾十月无语的伸出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这傻孩子,要放在职场就这眼力见早就被人啃得渣滓都不剩。 陆沉靠在甲板边缘,目光追着不远处的顾十月,她今天穿了件深色湿衣,拉链拉到顶,只露出刀削般的下颌线,头发扎成马尾高高竖起,整个人利落又干净。 顾十月的目光扫过陆沉,他正低头检查着自己的面镜,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他整个人都埋在阴影里,突然,他抬起头,晦暗不明的目光朝她这边射来,顾十月立刻感觉背后一凉,似乎她做了什么背信弃义的坏事似的…… 快艇启动后,顾十月拿着喇叭和游客们介绍今天的浮潜地,到了地方,她带着一众游客下水,陆沉也在其中。 水下的世界是温柔的蓝色,顾十月带着游客正在珊瑚中找莫尼鱼,忽然听见一声闷响。转头时,只见陆沉面镜歪斜,手臂乱挥,身体不受控地往下沉。她暗骂一声,立刻踢动脚蹼冲过去,一只手从他身后腋下插过去,把他往水面上带。 陆沉任由她托着自己上浮,快接近水面时,陆沉却突然转身,一手抓着她的手臂,一手扣着她的腰,在她错愕的眼神中,隔着面镜压上她的唇。 橡胶的触感混着海水的腥咸,她瞪大眼睛,心跳骤然加快,她看见他刚刚痛苦紧闭的眼睛已经睁开,狡黠中透着深情,在海水阳光的映衬下显出像珍珠一样的光芒。 她只是一瞬的失神,反应过来后,膝盖条件反射地抬起,重重撞在他小腹。陆沉闷哼一声松开手,气泡从他咬紧的牙关溢出,在两人之间炸开。 浮出水面后,顾十月一把扯掉面镜,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陆沉你是不是有病!?想死吗?”她的声音发颤,分不清是气的还是别的。 他抹了把脸,因为刚刚呛了水而不住地咳嗽,不受控制的往下沉,顾十月就算气的冒烟,又不能不管他,只得再次上前,只好一手扣住他的脖子,一手推在他的背部,让他漂浮起来。 陆沉唇角还沾着些许她的味道,他咳嗽稍歇,嘶哑着嗓子说:“病了十年,无药可医。” 顾十月看他缓了过来,狠狠把他一推,拍了一巴掌水在他脸上,依旧是气急败坏:“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才学了几天,水下是能这么玩儿的?你不要命了?” 陆沉看着她剧烈起伏的胸脯,颤抖着的嘴唇,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居然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姐姐,你发现了吗?你没有因为我吻你而生气,只是担心我的安全。” 第30章 要一起过年吗? 游客们在不远处被珊瑚礁中的诸多小鱼吸引,没人注意到这片。 顾十月盯着他眼底的戏谑,此刻心跳快得离谱,却分不清是因为刚才的险情,还是他的那个吻。 “我只是担心,你要是死在这,怎么跟你爸交代。”她的话说得冷冰冰的,眼神也逐渐冷了下来,“我们做姐弟不好吗,你一定要破坏这个平衡?你是忘了当年我妈和你爸到底是怎么离的婚?你还喜欢上我了?呵,老子和老娘搞到一块儿,儿子和女儿搞到一块儿,你不觉得很变态吗?”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父母 也离婚了,不是正好吗?他们的事,和我们无关。”陆沉沉声说着。 顾十月深吸口气,真想把他的头再次按进水里,死了算球。她冷笑一声说:“你想发疯是你的事,恕不奉陪,”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就搞不懂了,你小时候不是挺正常的吗?咱俩十年没见过,你说你一直喜欢我?你不觉得你有点……冒犯??今天行为,如果是在岸上,早在我手里死八百回了。” 顾十月说完不再看他,一头扎进水里,向快艇游去。 陆沉明白她在意的点,当年吴思月和他父亲陆正源的结合本就被许多人诟病,毕竟瓜田李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从前就有一腿,因此顾十月的爷爷奶奶就此和母女俩划清界限,再不来往。 后来陆正源和吴思月聚少离多,两人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更多是因为合适而走到一起,吴思月开始和陆父闹离婚,两人离婚期间,吴思月就有了新男友,这件事不知怎的被人知道传播到了医院去,陆正源被戴绿帽子的事一时间路人皆知,两人因为此事的发酵,最终成了一对怨偶。 那时候父母辈的战火硝烟也弥漫到了两个小辈身上。 在顾父离世后,顾十月一直充当妈妈的“垃圾桶”角色,母女没有隔夜仇,顾岑今离去后,吴思月冷淡了顾十月一段时间,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吴思月还是把她从父母家接了回来。只不过那句“都是因为你老顾才会死”已经陈横在母女之间,吴思月不是没有后悔过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但长辈的权威让她不愿低头。对于顾十月来说,她既对母亲有愧疚,又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如此快速背叛父亲再婚。 复杂的感情让这对母女相爱相杀,又只能相互依靠。 逐渐地,吴思月喜欢把自己心里的各种小心思和困境都和顾十月“倾诉”,当然,倾诉的方式并不是好好谈心,而时常是抱怨。作为小孩子的顾十月并不能承受这么多情绪宣泄,一方面觉得妈妈还未离婚就找新男友的行为有些不合适,没了男人她就不能活了吗?另一方面又很理解吴思月想要有人陪伴依靠的现状。强烈的拉扯感让顾十月愁眉苦脸,甚至迁怒离得最近的陆沉。 然而在陆沉这边,他一直都很喜欢吴思月这个继母,在吴思月正式成为他“妈妈”之前,他所得不多的母爱有一部分就来自她。因为他和顾十月是同学的缘故,再加上父亲总是在单位加班,几乎他的早饭晚饭都是在顾家解决的。顾十月有的鸡蛋牛奶,他也会有一份,所以当他知道爸爸要和吴阿姨结婚的时候,心中的欣喜快乐几乎要跃出来。 无论顾十月如何抵触父母的这段关系,甚至迁怒于他,他都照单全收,只想让姐姐尽快接受他们,他喜欢这样一家四口在一张餐桌上吃饭的感觉。 至于是否是因为吴思月有了小三……那也或许是聚少离多的缘故,他了解他的父亲,他不是一个会当好丈夫的人选:陆父很少回家,一心扑在工作上,似乎任何一个病患都比他的家人重要,而他本人也从来没吃过父亲做的一口热饭。 记忆拉回到现实,陆沉望着她的背影,远处传来快艇的轰鸣,他摸了摸被踢疼的小腹,无论如何,他都希望,他和她能是一家人。 无论是以兄妹之名,还是以情侣之名。 顾十月爬上快艇时,船长递来毛巾:“那男的怎么回事?干什么了?” 她擦着脸,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闷:“初学者,呛水了。”她捏紧毛巾,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对陆沉的态度是复杂的。 他们是青梅竹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见过彼此最狼狈的开裆裤时代,也一起有过两小无猜的岁月,不可否认的是,陆沉几乎是她最好的朋友。但这一切在他们的父母结合后都变了味道,她过于弱小,对父母的选择无能为力,只能把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在他身上。 第27章 未来种种,譬如昨日。 每次她看到陆沉,记忆都会把她拉回那段灰暗的岁月,遑论和他谈恋爱了!她只想让未来的自己摆脱过去的束缚,在吴思月和陆正源离婚后,她们搬去港城那天,她就把电话卡给抽了扔掉,打算和过去完全划清界限。 返程的海浪颠簸,顾十月坐在船头,望着落日把海面染成鎏金色。 陆沉的影子笼罩过来,带着体温的毛巾盖在她肩头:“会感冒。”她抬头下意识想推开,却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撞入他深沉的眼眸中,顾十月一愣,似乎他们在少年时,陆沉就一直是这样照顾她的角色,照顾她的心情,照顾她在学校的生活,帮她背书包,替她被老师骂,其实一切有迹可循,只是局中人不懂而已。 小时候她觉得陆沉为她所做的一切理所当然,他们本就是兄妹,长大后才慢慢明白,这样对另一个无血缘关系人的“保护欲”,是多么珍贵的东西,特别是在独自面临一切困境,坚强求生后,连陌生人的善意都会让她心中一软,更何况是陆沉。她曾经有一度是很后悔自己扔掉那些通讯录,切断和陆沉的联系的,后来她的生活里有了其他人和事,这些幼年的朋友就被甩到脑后,直到他们重逢。 于是就算陆沉接二连三的越过了她的红线,她似乎都下意识地把自己红线往后挪了一步,她不信任感情和婚姻,也并不想和陆沉打破现有的相处模式。 这怔愣的功夫,陆沉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又松开,把毛巾给她盖好,那力量温柔又带着些不容拒绝的强势。他退后一步,声线中带着一丝乞求:“没别的意思,如果你无法接受,我不会勉强你。现在别逞强,感冒了明天怎么做牛马?” 海风掀起她的马尾,扫过他的脸颊,说完,他就转身回了船舱。远处传来游客的歌声,她望着渐渐沉入海平线的落日,忽然发现自己在望向他双眸的瞬间,居然有一瞬间的心跳加速? 有些东西,在深蓝的海底悄悄埋下了种子,而她,似乎再也无法装作视而不见。 下了船后,顾十月就再也没理过陆沉,除了把以后的课程全部切割交给丁绵绵,更是和陆沉“错峰出门”。 陆沉倒是改了方式,很绅士地退了一步,只在她需要的时候适时出现。诸如她力能扛鼎般搬着大件回家时,他刚好出现搭把手;她出门要去学校的时候,刚好出门要送她一程;要么就是在她和校门口的论文打印店斗智斗勇时,他又适时出现帮忙…… 顾十月觉得这男人是不是在她身上装了监视器,她的世界里事事时时都有他。 春节是海市旅游的又一个旺季,几人一直忙到了大年三十。年三十的晚上,顾十月给阿田和丁绵绵放了假,自己留下来在俱乐部工作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 等她回到家时,顾十月刚想开门,身后陆家的门就开了,陆沉倚着门框站着,手里还拿着不少年节用的对联、福字和彩灯,楼梯间暖黄的光映着他的眉眼,他的瞳孔像融化的琥珀:“听说顾老板最近忙得都没时间来给我代课,那我可不得帮你把家里布置一下?” 顾十月一愣,“今天大年三十,你没回你家?” “医院里要值班,我爸去了乡下,我索性就在这儿陪你过节了。”他知道顾十月是很爱过春节的,小时候他们可以用炮仗把家后面一整个池塘的鱼搅得不能安生。从前她喜欢热闹,后来她孑然一身,于是很有功利性的,他找了个借口留了下来。陆正源本就是工作积极分子,对于同为医生的儿子说要在医院过年的是习以为常,他今年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他们父子俩谁都不会做饭,在家也只能大眼瞪小眼,还不如各自吃医院食堂。 顾十月看着他手里的那些对联和灯笼、窗花,本想拒绝,但这时候楼上的阿姨正和丈夫买了菜回来,见到他俩热情寒暄,“小顾、小陆,你们这倒好,小时候是邻居,长大了还是邻居,一起过年多好呀,我今天早上还看你们没贴对联,想给你们送一副,现在倒是没必要了。”说着,阿姨把手上的腊肉和四喜丸子都塞到顾十月手里,让她晚上一起做着吃,要是守夜的话,可以来他们家拿春卷。 顾十月和陆沉连连道谢,原本冷清的氛围也因为楼上阿姨叔叔们的寒暄而热络起来,两人对视一眼,陆沉率先开口,“走吧,去你家,今天还要把我拒之门外,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顾十月哼了一声,来都来了,一起过个年也没什么,反正这层楼住的三个人,都没地方过年,她打开门,将陆沉迎了进来。 林夏前几天刚放假,正在家里写寒假作业,他早上刚去买了菜,让人剁了肉馅,准备晚上和姐姐一起包饺子, 结果还没等他和顾十月说呢,就又看见了对门那个讨厌的男人。 得知这人要和他们一起过年,林夏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和顾十月交代了自己买的菜,一溜烟就扎进了房间里。 在林夏看来,陆沉和顾十月越走越近,家里的事,俱乐部的事,全都用不上他,对比于陆沉来说,自己确实毫无用处,是一个拖油瓶。 陆沉一直是少年时林夏无法企及的噩梦,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和一个连下一顿在哪儿吃都无法决定的高中少年,根本不能比。就像姐姐说的那样,他们“不在一条起跑线”。 第31章 恋姐是种病 整个年夜饭的气氛很好,陆沉很健谈,他和她在饭桌上聊着少年时的趣事,说起了当时喜欢的明星是周杰伦,看的电视剧是还珠格格,小时候还一起参加过08年圣火传递……这些事林夏都不知道,08年?他还是一颗受精卵。 两人过于快乐的聊天氛围把林夏排除在外,让林夏除了那种“自卑”的感受外,还有一种被遗忘的失落,失落于他与姐姐没有可圈可点的过去可聊。 这之后,林夏在整个寒假都冷淡了和姐姐的相处,有事没事就蹲在自己房间里,顾十月以为他是因为考试没考好在用功。 班主任在放假前给了学生们一张住校申请表,从高一下半学期开始,晚自习从两节变成三节,下课就已经十点半,需要住校的同学可以申请。 林夏鬼使神差地把这份申请表拿了回来,他想知道,顾十月在看到这份申请表的时候,是会顺势把他赶出家门,还是要他留下来? 开学之前,林夏拿出了表格,顾十月看了两秒,大笔一挥就很爽快地签了,签完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一个学年住宿费才几千块,有钱给你付。” 林夏愣怔当场,他抿住下唇,觉得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但背后却有着森森凉意,他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他望着桌上的申请表,上面龙飞凤舞的三个字非常刺眼。 “你这么想让我走?是因为我在家碍着你的事儿了吧。”林夏试图压抑怒气,但铺天盖地的委屈让他忍不住还是红了眼眶。 顾十月一怔,觉得他莫名其妙,反驳道:“不是,要去的是你,现在摆着副姿态给谁看?你到底要去还是不要去?” 林夏憋着眼泪,可怜兮兮道:“你就这么轻易舍得我是吧?”但话到嘴边说了出来,他又不想听顾十月的回答,以免自取其辱,一把抓了申请表,转身就哐当一声关了门,只留下一脸疑惑的、对这种事不太敏感的铁直女顾十月默默挠头,这和舍不舍得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去住校吗?搞什么?男孩子大了真难以理解! 林夏本想说服自己,就默默地消化自己的心情就好,就在姐姐身边阴暗爬行就好,只要待在她身边就可以,他知足了。但这段时间陆沉的死缠烂打,姐姐居然让他一起过春节,这些都超出了他的认知。甚至,他原以为顾十月对陆沉是抵触的,结果现在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们的关系似乎突飞猛进了,他的第六感在告诉他:陆沉真的会抢走姐姐。 林夏挣扎着,痛苦着,在顾十月睡着后,他才走出自己的房间。他神使鬼差地走向阳台,那里晾着顾十月的衣服,就算是洗了无数遍,也有她的味道。他心跳如鼓,即将做出的事,是肮脏的、阴湿的、卑鄙的,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做的……他伸出手去,拿下了姐姐的一件睡衣,飞快地揉成一团塞入怀里,耳朵竖得老高,生怕被发现,飞快就跑回了房间。 他把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将姐姐的睡衣放在鼻尖,小心翼翼的嗅闻着,整个被窝里都是姐姐的味道,她的味道盈满了他整个人,一股从心底升起的满足感,让他更加大力地揉搓起那件衣服,捂在自己的口鼻间,他想,不如就这样把自己闷死吧,和姐姐的味道一起沉沦。 …… 春节假期最后一天,顾十月咂摸着林夏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反常举动,大概明白了他生气的原因——恋家。 她没想过林夏这半大小子还能恋家?虽然她很想嘲讽他这样的行为,但显然现在林夏就像一只被踹了几脚的河豚,再嘲讽两句估计就要炸了。 第28章 春节这两天出海的客人多,总算是有一天休息下来,她就准备带林夏出去玩玩,这小子一直在港城生活,还未领略过海市的风光。 她轻轻敲了敲林夏的门,少年臭着一张脸打开门来,“干什么?” 顾十月双臂抱香,挑了挑眉,决定忍他几秒,“今天不上班,带你雨林追瀑布去,走不走?” 少年本想直接关上门,顾十月一脚踹在门上抵住,“我可就问这一遍,不去就以后都别去了。” 林夏撇下下唇,幽怨地瞪了她一眼,姐姐就是有办法拿捏他,连给他使一使小性子的机会都不给吗?但他知道姐姐最是说话算话,嘴边上叛逆的话转个弯儿就变成了:“几点?” 顾十月看了看表,“就现在吧,收拾一下,十分钟出门。” 话音未落,林夏几乎是立刻就开始去找衣服换,顾十月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果然还是个小子。 姐弟俩刚准备出门,邻居家的门就这么“刚刚好”的打开了,陆沉穿戴整齐,带着小包和登山棒,看着两人相似的打扮,笑问:“好巧,你们也要去爬山?我开车,一起吧。” 于是,本是姐弟俩的双人行,又变成了加上不速之客的三人行。 车轮碾过泥泞的车道,一路上林夏都臭着脸不想说话,等到了地方,三人拿了装备,今天要探险的地方是琼中热带雨林,里面有几条小路,可以一路上追到四五个瀑布,是海市在旺季被游客占领时人最少的地方。 往雨林深处走 ,一条线上会有几个大大小小的瀑布,他们此行就是为了追最大的那个瀑布,腐殖土气息扑面而来,潮湿的藤蔓垂落如帘。陆沉伸手拨开枯树枝时,顾十月脚下打滑,撞进他怀里,两人四目相对,顾十月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唇瓣有些怔愣。 林夏见状,三步并作两步挤过去,一把拉过姐姐,故意用身后的登山包撞开陆沉:“姐,我扶你。” 正午的阳光被树冠筛成碎金,三人走到了此行的重点,瀑布的轰鸣声震得人心颤,激起的水雾在半空中,像是缥缈的白绸。 顾十月甩掉登山鞋,扯下发绳,如瀑长发瞬间散落肩头。她大笑着赤足踩过湿滑的青石,张开双臂,仰头迎向倾泻的水流,水帘里,水流瞬间浸透全身,上衣紧贴肌肤,勾勒出动人的曲线。 陆沉眼底变得幽深,他也脱下上衣入水,线条显然是长时间练过,人鱼线若隐若现,林夏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也脱了上半身,经常打篮球的林夏并非小鸡仔式身材,这样看起来倒是各有千秋,一个是熟男的魅力,一个是少年的朝气,两人无声地互相较劲。 顾十月还没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她淋了会儿瀑布,就一头扎进了水潭里,待她回过头望向瀑布下石头上的两个男人时,不由得双眼一亮,向两人吹了个口哨,上下打量着面前两具年轻的肉体,不由得啧啧两声,要让丁绵绵看到自己“吃”这么好,估计要羡慕哭了。 玩过了瀑布,陆沉在溪边支起烤架,火苗舔舐着鱼腹,顾十月从密林里捡来些野蘑菇,林夏接过后就放在烤盘里,鲜香的味道四溢开来。 陆沉给姐姐烤鱼,林夏就给姐姐烧蘑菇,一顿饭倒也野趣十足。 顾十月吃掉了最后一口菇,看着走远去收拾东西的陆沉,确定他听不到他们说的话了,这才拍了拍林夏的肩膀,“今天玩得还行吧?这是一条小众路线,小时候我爸带我来过,是我和他的秘密基地,今天分享给你了。” 林夏瞥了眼一边的陆沉,显然他也是不知道这个“秘密”的,心中又舒爽又觉得膈应,本来这可以是独属于他和姐姐的秘密。 “哦,要是不带他就好了。”林夏顿了顿,接着说,“姐,我讨厌他。” 顾十月一怔,但由于今天的主题是安慰这个恋家小子,她破天荒地打算和他谈谈心,“哦?你讨厌他什么,他也没惹你啊。” 林夏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讨厌他碰你,讨厌他叫你名字,更讨厌他出现在我们家。会不会有一天,你有了那个弟弟,就不要我这个了,毕竟我是个拖油瓶。” 少年的眼神头一次变得这么让顾十月陌生,她好像感觉到了他话语下一些没有言明的情绪,但她又下意识地拒绝往那个方向去想,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家里有两只小公狗都会打架呢,何况敏感的少年要在不稳定的生活环境里接纳一个外来者。 顾十月想要开解他,“我赞成你去住校,是因为你提出了,确实住校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学习,不是把你当拖油瓶,要是我这么想,一开始就不会收留你,咱们是有合作关系,我还指着拿房子呢,”她打趣道。 林夏听到最后一句,眉头一跳。 顾十月继续说:“还有,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陆沉人还不错,你别把他往坏了想,好好跟人家相处,你说他整了你,说不定人家医者仁心,就是想让你睡个好觉,你看不是睡一觉病就好了嘛?” 林夏冷哼一声,他是你好人?哪家有挖人家墙角的好人? 林夏心说姐姐根本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但既然她能考虑到他的心情,自己现在说出一些露骨的话,吓到她反而得不偿失,那不如就别说了,毕竟,恋姐是种病。 “不管,我就是讨厌他,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节假日让他来家里过节,他自己没有家吗?”少年气呼呼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顾十月还未回答,陆沉已经从不远处收拾好背包走了过来,他隐约听到了林夏说的最后一句话,只当作没听到,转头对顾十月温和地说:“我们走吧,再过两小时太阳下山,雨林里危险。” 顾十月点点头,率先背起背包,拿起登山杖,往外走去。 两个男人跟在身后,目光相撞的刹那,空气中仿佛擦出无形的火花。 林夏背起书包,冷冷地盯着陆沉,向他宣战:“陆沉,要不要和我比比看,谁才是最终站在她身边的人。” 陆沉眯起眼,琥珀色瞳孔微微收缩,下颌紧绷,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哦?挺有志气。” 林夏漆黑的眼眸充满攻击性,他像被挑衅的小兽般龇着牙,“我是年纪小,但……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就像你说的,我永远和她是一家人,起码,我俩现在就在一个户口本上。” 第32章 当姐姐恋爱时 林夏决定他绝不能去住校,去住校就是给了那个狗东西机会,回到家就把住校申请表揉成一团丢进了桌子里。 陆沉第二天刚去办公室,就接洽了一个潜水医学的学习机会,潜水医学专门针对潜水病的各项处理,是海市的一门地域性学科,在国内榜单上排名前列。陆沉被导师推荐去进行这个为期三天的学习。 结果刚到医学中心,就看到了站在教室外走廊的顾十月,课程找来的潜水教练,居然是顾十月? 陆沉眯了眯眼,不自觉上齿碰了碰下唇,像闻到腥味的野兽,顾十月似乎感受到一道不算礼貌的视线,皱着眉回过头来,却发现不远处站着的人是陆沉。她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潜水医学的学习,陆沉过来也无可厚非。 这时教授助理出来招呼大家进去,一众人鱼贯而入。 一整天上课时,陆沉都坐在顾十月身边,这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两人一起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顾十月什么都不带,都是陆沉给她安排好。 课程有些枯燥,基本是理论学习,偶尔顾十月会进行一些现身说法,陆沉看着讲台上口若悬河的她,双手支着下巴,眼 里满是欣赏。 晚上,顾十月拿着教案去了高压氧舱室,她很好奇潜水病的处理方式,想要了解一二,便和教学助理打了招呼来这里看看。 高压氧舱室的蓝光里,顾十月盯着屏幕上的气泡模型,正仔细琢磨,忽然有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后。陆沉的指尖点在她锁骨下方,手指蹭到她的皮肤:“减压病的直接原因是体内气泡的形成,这里是潜水减压病的高发位置。” 他的声音混着机器嗡鸣,像根细针挑动了顾十月的神经,她浑身一紧,猛地向后就是一记肘击,陆沉似是预测到她的动作,一手接住她的手臂,顺势后退半步。顾十月一看是他,立刻拉开距离,后腰抵在操作台上,松了口气:“陆沉,你走路没声的吗?” 顾十月的胸脯随着呼吸起伏,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大晚上的不知道医学中心本身就很恐怖啊,还特么在身后说话。陆沉轻笑,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我看你对这个很有兴趣,要不要我教你怎么用?” “你?”顾十月有点不信,“你不是来学习的吗?” 陆沉摇了摇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减压病在海市医院出现的情况比较多。” 他忽然按住她肩膀,声音带着刻意的沙哑,凑近了她,在她耳边说:“我来考考你。如果现在用高压氧舱模拟深度40米。假设我出现氮麻醉,你该怎么做?” 第29章 她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道,显然是刚洗过澡,发间还有些湿意。两人在昏暗的空间中靠得很近,她不由得心跳漏了一拍,先前他在水下装溺水时做的那事儿,那柔软的触感,陡然就不合时宜的窜进了她的脑海里。 眼前的男人吐气如兰,眼神中带着些许邀请的意味,他穿着衬衫,领口却没有系到最上面一颗,正很有心机地打开着,锁骨下起伏的线条,活色生香。 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异样感受弄得有些混乱,这不是属于她铁血直女的心跳啊!她推拒的手按在他胸口,却又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竟与自己的频率重合。 舱内的蓝光映得他瞳孔发灰,像某种深海生物,正张开温柔的陷阱。 她猛地推开他,后背撞上舱壁,逃避似的不想看他的眼睛,“你离我远点儿。我就是来看看高压氧舱是怎么工作的,要你考我了吗?” 说完,她第一次逃也似的飞奔出去,陆沉站直身体,看着她逃走的背影,慢条斯理地整理她落下的教案。 他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狐狸,看来这副皮囊倒还有点用,刚刚姐姐脸红了呢。 顾十月回家的路上,满脑子都是陆沉的大胸肌。她自上大学后,就一直在努力赚钱工作,学业也很繁忙,根本没有心思谈恋爱,再加上她一直都挺强悍的,也没有男人会主动给她表白,毕竟一拳就能被她打倒的弱鸡实在在她面前没有看头。 但她究竟是一个正常的、健康的、青春正盛的女人! 大好男色陈横在眼前,回忆起几天前在瀑布下看到的人鱼线,顾十月很不争气地吞咽了两下,看来是她排卵期到了,有点想男人。 “想谈恋爱”这件事,让她自己都有些惊讶,这是在她过去22年人生清单里从未出现过的一笔,不过很快她就说服了自己,食色性也,谈谈而已嘛,不是陆沉,也可以是其他人。 她爸爸说过,恋爱就是“练爱”,虽然她不相信婚姻和男人,但并不妨碍她感受人生,眼瞅着俱乐部进入正轨,她也要毕业了,是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下半生/身问题了。 只不过,家里还有个敏感的小男孩。 她虽然粗枝大叶,也能感觉到林夏对她谈恋爱的抵触,她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一开始,她也是这样对吴思月的? 在吴思月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她很难过并且对她恶言相向,觉得妈妈会因此而放弃自己,和另一个男人组成家庭,有另外的孩子,她就会成为一个没有父母的外人。当她这些年长大、独立之后,虽然她不赞成吴思月似乎没了男人就不能活的恋爱脑做法,但她也明白,吴思月是孤独的,她想要有人陪伴。 易地而处,她是能理解林夏的,她自己身上发生过的悲剧,不想在林夏身上重演,但是她毕竟不是妈妈的角色,姐姐就是姐姐,姐姐换几个姐夫那都是正常的。 回到家后,顾十月去敲了林夏的门,男孩子睡眼忪醒着,“姐姐回来了?我在等你的,但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顾十月突然对他有些怜爱,神使鬼差地伸出头摸摸他的头,“出来,给你买了清补凉,吃了再睡。” 林夏被她的动作一惊,姐姐的手温柔落在自己头上触感像春风吹过,让他整个人都抖擞了起来。 他欢快地走出门,打开了餐桌上的清补凉,本想大快朵颐,结果姐姐接下来的话,让他立刻食不下咽。 “我给你找个姐夫怎么样?”顾十月说得很诚恳,“你放心,就算我谈恋爱了,你也不会被抛弃,弟弟永远是家人,姐夫是外人。” 林夏感觉喉咙像是被海水呛住,酸涩又灼热,他此时有点想敲开顾十月的头,看看里面都长了哪几根青青草。 第33章 给姐姐设门禁 顾十月那句轻飘飘的话,对于林夏而言,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生生绞碎了他拼命维系的平静表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像被搅乱的调色盘,嫉妒如同墨色般迅速蔓延,染黑了理智,只剩满心满眼的占有欲在疯狂叫嚣。 他张了张嘴,本想说“你敢”,却又硬生生吞下,记忆闪回到他刚来找她的那一天,他蜷缩在她的公寓门口,发着烧等她回家,那种熟悉的不安感再次席卷而来,让他不敢轻易说出可能激怒姐姐的话。但若开口哀求“别和他们在一起”,又实在太过狼狈示弱,与陆沉比起来,更落下乘。 可更让他心慌的是,内心深处某个阴暗角落,竟隐隐承认陆沉的优秀。那个男人成熟稳重,总能在姐姐需要时出现,用从容不迫的姿态解决所有难题。这种自我否定比愤怒更令人窒息,他痛恨自己的弱小,痛恨陆沉的出现打破了他与姐姐之间微妙的平衡,更痛恨自己对这份无力感的无能为力。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清补凉,搅拌 着碗里的冰块和各种椰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不需要姐夫。” “也不用给我打预防针,预防不了一点。”林夏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故意勾起嘴角试探,“所以,谁在追你?” 他的目光盯着顾十月的眉梢、眼角,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像是受伤的小兽在虚张声势地护食:“是不是陆沉?” 顾十月闻言一愣,嗯? 她的怔愣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夏心上,“你不是说过绝对不和弟弟谈恋爱的吗?”他脱口而出,语气里满是哀怨与不甘。此刻的他早已顾不上暴露自己的心思,只想将那个男人从姐姐身边赶走。 “他只小我两个月,当年是我逼着他叫姐姐。”顾十月下意识的反驳,在林夏听来却像是刺耳的辩解。 少年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小两个月也是小,你怎么出尔反尔?”他的眼眶发红,胸口剧烈起伏,目光灼灼仿佛要将顾十月刺穿。 顾十月这才惊觉自己被这个小家伙套了话,一时间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尴尬,她显然没有处理这些复杂问题的经验,假咳一声站起身来,拿出了大家长的气势,强装镇定道:“臭小子,还管起你姐来了,我反正跟你说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自己消化消化。” 林夏不准备放过她,顾十月这人吃软不吃硬,他的目光立刻软和下来,带着一丝委屈,“所以你现在只是通知我,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对吗?” 顾十月一瞬间觉得这段对话似曾相识,她也对吴思月说过类似的话,那时的她没有对吴思月示弱,而是用冷漠和倔强掩饰心底的恐惧。 看着林夏泫然欲泣的双眼,她突然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只觉得自己像是个罪人,但明明不是这样,说到底,他们只是一对“便宜姐弟”而已,她都这把年纪了,难不成要为他守节到老?那她未免太亏。 “你有你的未来,我也有我的生活。既然我做了你的监护人,我俩住在这里,你放心,我就算谈恋爱也不会影响你学习和生活。”说完,她在林夏哀怨的视线中落荒而逃,逃回房间后她背靠着门,终于松了口气。处理这些复杂的情感问题,远比她想象中困难百倍。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理解吴思月当年的心情,或许她也曾渴望得到女儿的支持,只是她们那时候隔阂已深,早已无法轻易跨越。 手机的振动声打破了她的思绪,是陆沉发来的消息:“晚上一起吃饭?” 顾十月突然感觉一阵疲惫,她盯着屏幕,思忖良久,最终给他发了条消息:“在林夏上大学离开之前,我是不会谈恋爱的。”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仿佛也切断了某种期待和可能性。 另一端,陆沉正在值班,仰卧起坐多次后刚要睡下,就被这条信息惊得睡意全无,他略一思索,就知道顾十月何出此言,林夏是个绿茶,一定又装可怜装无辜,让顾十月觉他此刻的境地就像当年她自己。 陆沉无奈地苦笑,不得不承认,这次是林夏扳回一城。 …… 此后的日子里,林夏像一只警惕的守家犬,时刻关注着顾十月的一举一动。 顾十月因为加班回家很晚,她刚一打开客厅的灯,就见林夏坐在沙发上,校服领口歪斜,发梢翘着几根呆毛,像只炸毛的猫。 “大半夜不睡觉梦游呢?”顾十月看看墙上的时钟不解,已经一点半了,这孩子明天不是还要上学的吗。 林夏没有玩手机,就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听见她回家的声音,才缓缓转过头来,眼神里满是审视与质问:“姐姐今天怎么这么晚?” 顾十月一怔,几个意思?坐在这儿等她,查岗?她心中暗自腹诽,说出的话却还是考虑了他的心情,“还能干什么?俱乐部盘账呗,过几天我要答辩,会在学校待到很晚,你别等我,该睡觉就睡觉。”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往卫生间走去,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突然,林夏从沙发上站起身,大跨步拦住了顾十月的去路。两人隔得很近,她能闻到少年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香,两人一直用同样的洗漱用品,连味道都差不多了。 第30章 一大块阴影盖了下来,顾十月抬头,发现林夏好像长高了,也就一年时间,男孩子居然能蹿得这么快,最近他似乎还在长个子腿疼,要她多买点牛奶回来来着。 哎哟,把牛奶给忘了,怪不得他脸色不好,真是小心眼,顾十月心想。 她抬头看向这个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孩,有些歉意:“今天忙忘了,明天你自己买点儿再回来,超市卡就在门边柜上。” 顾十月说完想往房间走,但男孩子依旧挡在面前,如一面人墙,一动不动。她皱了皱眉头,语气也有些生硬了起来:“还有什么事?” 林夏看着眼前的双眼下方有些青黑的姐姐,明白自己不该在这时候再提些什么过分的要求,但他就是觉得姐姐并没有把他的事放在心上。 “我腿疼到睡不着。”林夏突然开口,他垂着眼帘,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像只示弱的小兽,“姐姐能不能帮我揉揉?”他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显得有些稚嫩,反而中和了他因为身高身材而造成的压迫感。 顾十月有些迷茫,啊?这么晚不睡觉,就为了找她求安慰?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林夏,你长大了,别矫情。” 这句话刚出口,就看见少年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突然逼近,两人相对而立在逼仄的走廊间,几乎呼吸可闻。 林夏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垂:“我连这一点点要求都不能提了?如果是陆沉,你会帮他吗?”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热气喷在她脖颈,惊得她后退半步。 “什么跟什么啊!”顾十月被这阴阳怪气的话激怒了,“有病就去治,别在我面前找茬。”忙了一整天,回来还得面对一个醋坛子。 对,就是醋坛子,莫名其妙吃什么飞醋。 就是惯的,男人无论是老的还是小的,都不能一直给好脸色,蹬鼻子上脸。 “我多大年纪了?就算我现在夜夜笙歌,出去约,那都是正常女人的生理需求!不论你是不是我亲弟,这都管得太宽了吧?”顾十月不客气地想把他推走,却被林夏一把抓住手腕。少年的掌心滚烫,灼烧着她的腕间。 这句话却像导火索,彻底点燃了林夏压抑已久的情绪。“好啊,终于你说出来了吧,你就是觉得我不是你亲弟弟是不是?我就管不了你了是不是,你要是有了新的人,就会丢开我了是不是?” 少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然而下,他的肩膀剧烈颤抖,声音里带着积攒的委屈与恐惧。 这一下把顾十月整得更迷茫了,她从未见过林夏如此失控,记忆里,就连最艰难的日子,他都不曾这样哭过。 “不是,你哭什么?我刚又没使劲儿??”顾十月手足无措地想抽回手,却被抓得更紧。 林夏抽噎着,像是要所有委屈都哭出来:“有,你就是在欺负我年纪小!” 他越说越委屈,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却固执地盯着她,“你那么晚回来,我第二天六点半就要上学,我睡得浅,你出来上厕所我都能醒。” “还有,说要给我买牛奶,都多久了?我不管,以后你得早点回来。”林夏趁机提出要给她设门禁。 顾十月被呜呜哇哇的声音吵得头疼欲裂,只能妥协:“好,以后12点前回来。” “11点!”林夏不依不饶,“我在长身体,每天要睡够七个小时。” 顾十月又气又好笑,答应了他,林夏斜眼看着她,“说好了,不准改。” “行,”顾十月无奈地叹口气,连精神都被他这一哭搞清醒了,她低头看了看他的膝盖,“还疼?躺床上去,我给你揉揉。” 林夏立刻止住哭声,像只得到糖的小狗般飞快扑向卧室。可当顾十月刚揉了两下,他却突然背过身:“行了,你出去吧。” 少年的耳朵尖红得滴血,把脸埋进枕头里,只留给她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顾十月站在门口,看着少年蜷缩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她轻轻关上门,却没看见黑暗中,林夏睁开眼睛,双眼亮晶晶的,一脸得逞的表情。 刚刚被姐姐碰过的膝盖处还有些灼热,正向全身席卷而来。 作者的话 苟儒 作者 06-02 林夏:男人三分醉,演到你心碎。马上要开始高能十章啦,分崩离析!玻璃渣里还能找到不少糖的宝宝们! 第34章 小白脸继父回来了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撞在玻璃窗上,时间过得很快,林夏已经是高二的学生,如愿考到了火箭班,最近班主任在调研想要走艺考的学生,就问到了林夏这个曾经得过不少奖项的人身上。 林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虽然他从小就很有绘画天赋,但这玩意儿太过花钱,他也并不想成为父亲那样的“文艺工作者”,所以就算是一条捷径,他也始终没有和顾十月提过,而是准备就走普通高考。 现在他觉得一切都有奔头,只要再过一年,他考上大学,就能让自己的心思大白天下——如果他的父亲林斯涵没有回来的话。 林夏盯着手机屏幕上陌生号码的来电记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始终没按下接听键。这已经是这个号码不知道第几次打他的电话了,早在小叔和他说了父母欠债的事情后,林夏就有偷偷调查,从债主的电话里知道了父亲的踪迹,他哪里是去躲债,应该是新丧弃子去焕发第二春了。 彼时,林夏正被老师叫往办公室,本还以为是老师让他这个数学课代表把卷子拿回班上,谁知他听到了那个陌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正和班主任谈笑。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收紧,他侧头看去,办公室外,林斯涵还是那副派头,留着长发、穿着体面、香水味很浓,还有他身上的那股让林夏胃部翻涌的虚伪文艺气息。 看着林斯涵眉飞色舞地描述这些年“追寻艺术的流浪”,林夏突然觉得讽刺,他所谓的追梦,不过是为了躲债而抛弃家人的借口,实则自私透顶。 班主任叫来林夏,林夏很不愿意地往他那边挪动,脸色也很不好,班主任开腔道:“林夏,你爸爸来找你,我寻思姐姐还是没有父母来得顶事儿。” 林夏略带讥诮地勾了勾唇角,肤浅了吧,并不是哪家父母都关心孩子的死活,现在真正关心他的只有他姐。 “你们现在进入了关键时期,能不能考上清北在此一搏。林画家,林夏平时特别用功,成绩不错,特别是外语和数学,就这样保持下去,不说清北,起码复交是没问题的。”班主任言语中对林夏甚是满意。 林斯涵点点头,笑得一脸儒雅,说话也有礼有节:“那就麻烦老师了,我这孩子就是比较内向,听话还是很听话的。” 班主任又和林斯涵寒暄了两句,就把空间留给这对父子。 凝滞的空气在两人之间徘徊,林斯涵其实挺不喜欢这个儿子的,寡言少语不说,还心思深沉,一竿子打不出两句话来,对比于他这个亲爹,林夏更听吴思月的话,也跟吴思月更亲近,在她生病时,林夏几乎一有时间就去贴身照料。 林斯涵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林夏冷冰冰的质问就砸了过来:“你怎么找来的学校?” “你不接电话,想人间消失,我就只能找能接受港城学生的学校了,臭小子,你让我好找啊。不好好跟着你小叔在港城,反而要回这个乡下城市找你那便宜姐姐?你脑子怎么想的?”林斯涵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林夏内心毫无波澜,对他的伪善行径早就烂熟于心,反驳道:“哦?你给小叔的钱够我上学吗?他那种好赌的人,能留得下你给他的钱?” 林斯涵像条毒蛇似的吐着杏子,似乎就等着他说出这句话,“我留下的钱不够,是都拿去还账了,你不是还有你妈留给你的那套房子么?毕竟那是你妈的遗产,我有权利……” 他话音未落,少年猛地抬起头,双目直刺向他,字字有力:“房子是妈妈的婚前财产,临终前她把房子留给了顾十月,你休想打这套房子的主意。” 他死死盯着父亲闪躲的眼神,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发烧到说胡话,林斯涵却只会醉醺醺地说,“别吵,影响我创作。”于是在他有了吴思月这个“继母”之前,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温柔的抚慰和相助,所以,妈妈交给他的任务,他必须得完成。 林斯涵见儿子如此抵触,就先收了心思,反正就算这套房子是她吴思月的婚前财产,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的范畴,但却属于吴思月的遗产范畴,那么除非她留有遗嘱,他就是可以分得一定比例的。他在结婚前就熟读了婚姻法,这俩小孩肯定不知道其中的区别,所以现在,他总归得知道那套房子在哪儿,才好盘算要怎么才能拿得到。 他和吴思月的婚姻,原就是他用吴思月前两次离婚得来的钱开了画廊,一开始还算是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他的画也卖得不错。 但不过几年,他的画销量不佳了,吴思月又生了病。他本以为吴思月还有许多财产,这才鞍前马后照顾于病床前,可谁知,到最后什么也没捞着,他们赚的钱都拿去还了债。他这才知道画廊已经入不敷出几年了,吴思月之前骗他,他的画都卖出去了,鼓励他继续创作,结果搬家时才发现,那些画全都存放在地下室里。 第31章 吴思月等于自己拿积蓄“买了”他的画,再把卖画的钱拿给他挥霍,左手倒右手,到最后竟还抵押了他们的房子,现在还连累他无处落脚、出去躲债,亏大发了。 林斯涵从未想过吴思月是在保护他的信心和梦想,只觉得这个女人脑子有问题,当圣母骗他很好玩儿?卖不出去就算球,干什么跟钱过不去? 不仅如此,她还耽误了他的时间,现在他年老色衰,囊中羞涩,也难以再找一个正儿八经的富婆扶持他的创作梦想,只能打起那 套房子的主意。 毕竟,他还属于顾十月法律上的父亲。 林斯涵无论如何死缠烂打,林夏都不愿带他回家,他只好暗自埋伏在学校门外,等林夏回家时偷偷跟在身后。 小区是老小区,看得林斯涵直皱眉,但苍蝇再小也是肉,他踏入楼内,楼道里的感应灯忽明忽暗,照得林斯涵的影子在墙壁上扭曲变形。 当他敲响顾家家门的时候,顾十月正在厨房煮面,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她以为是邻居家有事,便叫林夏去开门。 直到那声熟悉的“小十月”响起,空气瞬间凝固。 顾十月握锅铲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她缓缓转身,目光像把淬了毒的刀,直直刺向门口的中年男人:“林斯涵?” “还认得我,不错,小十月,好久不见啊。”林斯涵不请自来,推开挡在门口的林夏就踏了进来,他左右环视房间里的格局,打量着能卖出个什么价钱,只听身后“哐当”一声。 顾十月把手里的锅铲扔了,解下身前的围裙,缓缓朝外走来,“你还敢在我面前出现?”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林夏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姐姐生气了,而且要揍人。 第35章 你可以走了 在顾十月的人生里,有过两次惊惶失措的时刻,一次是父亲离世的时候,一次是在港城。她原先是个叛逆少女,不好好学习,也不听吴思月的话,林斯涵就更不用说了,在她眼里是“查无此人”。 但在记忆碎片的翻涌中,有她最不想触碰的那一段,是关于她为什么要离开那个家。 十七岁那年的一个夜晚,她被要求跪在客厅冰凉的地砖上,罪名是“偷窃”。 家里很安静,只有林斯涵教训她的声音,一开始顾十月还能忍,直到林斯涵骂她“有娘生没爹教”,她忍不了了想反抗,却被林斯涵抓住衣领狠狠给了两巴掌。 瞬间顾十月的双颊就红肿起来,从未被人打脸的羞辱感涌上心头,她双目血红,用尽力气,也根本拗不过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 坐在一旁的吴思月立刻起身拉开了两人,斥责林斯涵就算孩子有错也不该由他来打,却被上了头的林斯涵顺手一脚踹在肚子上,让她闭嘴。 母女两人都挂了彩,顾十月这才知道,林斯涵对吴思月时有家暴行为,但吴思月一直都遮掩得很好。 顾十月激愤之下甩开了吴思月的手,她大声吼道,就这种人,还要跟他在一起?不离婚留着过年啊?还有那些她没有做的事,他凭什么说她做过,就是诬陷! 林斯涵虽然是个“画家”,却没正经读过几本书,说话做事也带着点油腔滑调的匪气,每次打完人之后不仅迅速道歉,总能甜言蜜语把吴思月哄好,而且巧舌如簧,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他先是道歉一时被顾十月这个逆子气的上头,都是为了要管教孩子才行为过激了些,把顾十月牢牢框死在偷家里钱出去挥霍的牢笼里,扬言现在不管,等以后再管就迟了。 顾十月只能寄希望于母亲吴思月站在她这一边。吴思月调了家里的监控,却发现女儿确实进了他们房间。顾十月承认她进了房间,但是她没偷东西!但在吴思月问她到底进去是做什么的时候,她死咬着不肯说。 最终在两人的各执一词、越发激烈的家庭战争中,吴思月做了那个和事佬。她一边劝慰着顾十月,“你林爸不是坏人”,一边给她办了转学手续,直接让她读寄宿高中,把这两人物理隔开。 顾十月对母亲这样的处理方式委屈、失落、愤恨且不解,她问妈妈,你不信我吗?为什么她还要和家暴男维系婚姻? 吴思月低头没看她,只对她说,她想信她,但她总得告诉自己,到底为什么进他们的主卧? 顾十月冷笑一声,就算她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她没有证据自证清白。顾十月恨当年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没有亲手扯碎林斯涵的丑恶脸孔,也恨吴思月的不作为,明明不是她的错,被赶出家门的居然是她。 母亲的眼神里,有愧疚,有无奈,更多的是对现实的妥协,她回答了女儿的第二个问题,她继续这段婚姻,是因为爱,那些他的毛病,他会改的。 顾十月无法理解这种畸形的“爱”到底是什么,就算这个男人骗你的钱、家暴你、最后欺辱你女儿,你也要继续爱他? 她从前不理解母亲,现在也依旧不理解她选男人的眼光,他们不会改变,只能筛选。 后来,吴思月明里暗里都敲打了林斯涵,不要越俎代庖,就算要教训女儿,也该她自己出手。 现在顾十月正值高三时候,最为重要的高考迫在眉睫,现在天天在家里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家宅不宁,更没法好好学习,因此她才让女儿搬去她精挑细选的寄宿高中,一切等考完高考再说不迟,家和万事兴。 但顾十月觉得那时候妈妈不是保护自己,而是把自己逐出家门,母亲的不信任和驱逐,是她和母亲之间过不去的隐痛。 所谓的家和万事兴,根本就是吴思月一厢情愿的臆想。 顾十月知道,她一定要好好赚钱,才有能力可以离开那个让她窒息的家。自此后,一直都放任自己不学习的顾十月开始埋头书本。 多年后再见到林斯涵,他还是那副中年文青男的样子,留着飘逸的长发,但她觉得里面全都是虱子,他那样污蔑她,无非是想要更多的家庭亲投资源倾注在他和他们的孩子身上,没了她这个碍事的前夫之女,他们的日子郎情妾意,过得多舒坦。 而现在她是一个有力量的成年女性,林斯涵伤害不到她。 林夏并不知道当年发生的具体的事,他只知道父亲和姐姐关系一直不太好,那年他去国外游学回来,姐姐就已经去了寄宿高中,妈妈的意思是说,她要高考了,需要全身心放在学习上。 林夏不疑有他,确实没有比“高三生的学习”更重要的事情了,只是,那个视学习为枷锁的叛逆少女居然会开始用功读书,他是有些惊讶的 。 直到今天,顾十月抄起一边的扫帚时,一切引爆开来,呼之欲出。 “当年的事,虽然我没有证据,我妈也放过了你,但现在,我们该算算账了!” 顾十月进攻的瞬间,林夏下意识地冲过去拦住她。他看着姐姐通红的眼眶,看着林斯涵躲闪的眼神,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爸,她说的是什么事?”林夏的声音在发抖,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呛住。 林斯涵躲在他身后,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是个误会,她又没受到什么伤害。” 误会?林夏转头看向顾十月,她冷笑一声,表情更加狰狞,“污蔑我偷窃是误会?扬言要把我送去警局是误会?还是,你打我和我妈,是误会?” “以前看在我妈的面子上,我忍你,可你又是怎么对她的?当年你打我的那两耳光,我要加倍让你还回来。”对某些人,不能用文明社会的方法,就得以暴制暴。 顾十月扒开挡在中间的林夏,单手拎起他的衣服前领,林斯涵人到中年,已经不是日常撸铁的顾十月的对手,他伸手想要掰开她的铁腕,却徒劳无功,嘴里蛄蛹者“不孝子”“怎么敢打自己爹”“我要报警”之类的话…… 她怒极反笑,“不是当年你自己说的么,这是家务事,找警察有屁用?况且,你算我什么便宜爹?老东西。” 说着,顾十月把林斯涵揍倒在地,一边给他几个大锅贴(耳光),一边叫骂着:“让你对我妈不好,让你花她钱,让你让她生二胎,去死吧你!” 对,她对林斯涵的恨,除了她经年的委屈,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吴思月,他踹吴思月的那一脚,永远刻在她心上,无论时隔多久,无论她和母亲关系如何,这一脚总要讨回来。 她不怪母亲在父亲死后疏远她,也不怪她恋爱脑没了男人就活不了、选人眼光极差,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无能为力。 她唯一无法接受的是,在她母亲选择了放弃她,要和这个男人共度余生之后,这个男人居然不珍惜她!她所珍视的母亲,这个男人抛之如敝屣。 “我妈为了给你生孩子癌症复发,你居然还卷了她的钱跑了?留下一屁股债,怎么着,你想让你儿子还,还是想让她女儿还?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父母,你就是其中之一。” 第32章 说着,顾十月最后一脚踢在他的裆部,林斯涵嚎叫一声把自己卷成一只烂掉的虾米,这最后一下,当然就是顾十月为妈妈出的气,刚丧偶就想去攀高枝,一点小白脸的职业道德都没有。 她顾十月有仇必须得报,不然特么太憋屈了,不把这孙子揍一顿,对不起她那么多年失眠的夜。那些被诬陷后的自证和怨怼,在她心里有过,但她绝不自怨自艾,她要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可以自己保护自己,这才是她一切安全感的来源。 不来自母亲,也不来自另一半,而是她自己。 所以在吴思月将她“放逐”到寄宿学校后,她就打定主意不会再回那个家,等到她羽翼丰满的那天,再报这仇不迟。但很遗憾,吴思月走得太早,没有看到她活得恣意幸福的样子,反而便宜了这个老登。 林夏被顾十月的蛮狠震惊到,他看着父亲狼狈地倒在地上,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炸得有些愣神,林斯涵曾经家暴过妈妈和姐姐?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被同学欺负,姐姐冲出来护着他的画面。而如今,是他该保护她的,但面前的人是他父亲,他不知道该如何站队。 下意识地,他往前站了一步,阻止顾十月的下一步动作,顾十月看到他的反应,愣怔一瞬,自嘲之色攀上眉眼。 顾十月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颤抖,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冷得像冰:“你爸回来了,你可以走了。”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砸得林夏眼前发黑。 “姐,你不要我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顾不得先去扶林斯涵,而是疾步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却被她狠狠甩开。 “对,看见你,我就想起他那恶心的嘴脸……”顾十月的目光中带着无法掩盖的厌恶,让林夏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被撕成两半。 第36章 一条忠犬罢了 顾十月不想再看他的表情,她背对着他,指节死死抠住餐桌台面,指节发白。 她努力吞咽着喉咙里的哽咽,声音保持着冰冷自持:“我知道不该迁怒于你,可我控制不住……” 他望着姐姐颤抖的背影,想起这些年她独自扛下的所有,想起她为自己出的每一次头。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的眼泪砸在地板上,“但我发誓,以后只要有我在,不会再有任何人伤害你!” 林斯涵依旧在“哎哟哎哟”地喊叫着,他恨恨地盯着自己的儿子,恨铁不成钢:“说什么鬼话,你俩就没有血缘关系,你要走也是跟我走,林夏!你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吗!?” 林夏回过头看他,五味杂陈,眼中有厌恶、有矛盾迷茫,也有深切的无奈,他一遍遍回想过往,那些被忽视的瞬间此刻都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为什么当初没有察觉到妈妈和姐姐的异样?起码,他作为家里唯二的男人,可以帮到她们,他满心都是对自己的厌恶与悔恨。 两年前,在父亲抛弃他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所谓的父亲,根本不值得信任,而他却没办法与他划清界限,血缘改变不了,这就是他的原罪。 林夏还想说点什么,但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冰冷的——“所以你们都给我滚。” 门被重重摔上的瞬间,林夏蹲在门口,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林斯涵想要拽他,“走,我们去报警,你给我当人证,她打了人还能没有点惩罚?” “当年,你那样对她和妈妈,有过惩罚吗?”楼道里的灯光忽明忽暗,照在他通红的眼眶上,他抬头恨恨地看向林斯涵。 林斯涵被他的眼神刺得心头怒火一跳一跳,他这个儿子越发胳膊肘往外拐,白生了!他阴恻恻地笑了笑,“ 那又怎么样?你继母照样对我百依百顺,掏心掏肺。而你现在,连顾十月都搞不定,不是一样被赶出来了吗?” 他从来吃软怕硬,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掂量一二,最终和林夏说:“收拾收拾,呸这泼妇,要是这房子要不到,就和我回港城。” 林夏硬邦邦地说了句,“我不会和你回港城,也不可能帮你指控我姐”,说完,他猛地站起身来,向楼下跑去,林斯涵瘸着腿追赶不及。 不一会儿,声音渐远,陆沉打开了家门,他已经在门口听热闹听了一会儿了,这里老房子不隔音,他们说的话但凡声音高一点,一字一句都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他看着林斯涵的背影皱了皱眉头,眼中一缕精光闪过。 …… 雨丝斜斜地划过窗前,顾十月抱着膝盖缩在沙发角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断有消息发来手机上,但她全都没看。 一整天,顾十月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陆沉敲开她的门,给她带了晚饭。 顾十月整个人都很蔫吧,不太有精神,陆沉把色香味俱全的外卖摊开在她面前,“好歹吃一点,明天还要上班呢么,牛马能不拉磨,你这个个体户能不拉磨吗?况且,为了那么个烂人,不值得。” 顾十月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斜睨了他一眼,“你都知道了?” “可不吗,这墙又不隔音,虽然没听真切,但我都帮你处理好了。”陆沉耸了耸肩。 “你处理什么了?”顾十月不解。 “给他债主打电话告诉他人在哪儿呗。”他的声线婉转,却字字都像是牙关里蹦出来的。 顾十月一惊,却很惊喜,“好小子,果然损还是你损,不过,你怎么知道他债主电话的?” 陆沉扯了扯嘴角,“小意思,为姐姐排忧解难,我的责任。”他想遮掩过去,但顾十月盯着他看,并不想放过他。 陆沉叹了口气,只能说出实情:“吴妈妈三婚后,我爸实际上偷偷私下打听过男方,他以为我不知道,但你知道我的嘛,处女座,intj,林斯涵是个在线上的画家,想要找他的近况还不容易吗?” 陆沉话音未落,一阵手机提示音又响起,顾十月低头盯着手机,还是林夏发来的消息,她皱着眉头,最终按下了关机键。 “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她似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陆沉。她不想见到林夏,但她其实是后悔自己说出那些话的,那些都是气头上的话,但是话说出口了又不知道如何收回。 陆沉在厨房给她倒了杯热茶,杯口氤氲着白雾,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他当然有自己的私心,只希望林夏快些离开。 陆沉缓缓说道:“让他跟林斯涵走才是最好的选择。”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她肩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虎毒不食子,林斯涵不会亏待他。” “而且,你不必伤心,他走了,你还有我。”陆沉缓缓说道,静静盯着顾十月。 顾十月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但此刻十分心累,她不想再回应他的任何暧昧话语,只是低头盯着茶杯里沉浮的茶叶。 沉迷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陆沉也不逼她,帮她把外卖放好,就乖巧的退到一边。 今天顾十月发泄了在这么长时间里,吴思月去世所带来的悲伤和痛苦。想起吴思月这些年从未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看似是绝情,实则是解放了她,她不需要再不断和她的生活选择搅和在一起,不需要再面对恼人的继父和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是她导致父亲离去”的悲伤,她只要毫无负担的,活出自己的人生就可以了。 或者说,她和母亲的关系,其实早就和一般母女不同:在爸爸去世之前,她们是闺蜜一般的好友;在爸爸去世和吴思月不断换继父的那一段时间,她们如同仇敌;后来她离开家,她们又互相牵挂但从不联系。 她们不是东亚文化下的母女共生绞杀,而是一个想要逃脱桎梏的女儿,和一个放任她逃走的母亲,她们放过了彼此,从而都活出了另一种姿态。 所以对于她,对于林夏,对于陆沉来说,吴思月都是不一样的存在。 …… 被赶出家门的林夏不知道能去哪里,林斯涵追上他,拉着他要去酒店。 林夏甩开了他的手,斩钉截铁道:“我不会和你走的,我要跟着她。” “我才是你爹,你清醒一点。”林斯涵狰狞地说着。 “不,她才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未来要保护的人,在你把我扔在小叔家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不知道小叔是个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他会直接让我辍学?消失了两年之后才回来,你指望我用什么表情对你?” 林夏从没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他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还有,我早就想说了,你那样对妈妈,你吃她的用她的,你凭什么?” “啪”的一声,林夏脸上多了一个五指印,他被打歪过头去,林斯涵被儿子过于直白的话刺伤,颤抖着手指向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明明是我的画!养活了画廊!” “哦,是吗?”林夏冷冷一笑,“那地下室的那些画又是什么?” 林斯涵从来都装聋作哑,但他这个孩子却心里门儿清,“你这种眼高手低的性格,每天不是去见那个拍卖行老板,就是这个富二代,谁拿你当朋友?那些人买过你的一幅画了吗?如果不是妈妈支持你的梦想,你现在只能去天桥下给人画素描。人要懂得感恩,你不懂,我懂。” 第33章 林夏转身欲走,林斯涵拦住他,“苦口婆心”的教导:“你听我的,顾十月和她妈妈不一样,她妈妈是个不清醒的恋爱脑,她不是,你搞不定她的。” 林夏猛地停下脚步,搞定?他何须搞定姐姐?这种把姐姐放在客体上追逐的行为,不属于他,他只是跟在姐姐身后的一条忠犬罢了。 “只要能陪在她身边,我别无他求。”他绕开父亲欲走。 林斯涵似乎在他眼里读懂了什么,震惊地用食指指着他,“你该不会是……?” “是。”林夏回答得斩钉截铁,“怎么了,你能和她妈妈结婚,我就不能喜欢她?” 林斯涵再次震惊,他似乎难以接受儿子就这样喜欢上他的“女儿”,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也足够惊悚,他复又拉起林夏的手,好声好气商量,“儿啊,我知道,你是因为年轻不懂女人,才会和她不清不白的纠缠,你爸是过来人,都懂,走,爸爸带你去找女人,你试过一次,就不会再有这种心思了!你这不是变态吗?” 林夏直接甩开他的手,“我是变态?那带儿子去嫖娼的老子难道不恶心?” 他强忍着想要掀摊子的冲动,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既然已经扔了我,就不要再想找回我。” 作者的话 苟儒 作者 06-06 洒狗血,但快乐,林夏要开始疯批了! 第37章 禁果真的不能偷尝吗 这天夜里,无处可去的林夏在顾家楼下,整整等了一夜,清晨的风卷着枯叶掠过他单薄的校服,他固执地盯着顾十月房间的窗户。直到陆沉从单元门走出,西装革履的模样与他狼狈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陆沉慢条斯理地抬腿走过去,他整理着领带,“等了一晚上?怎么不自己上去?” “不用你假好心,猫哭耗子假慈悲。”林夏冷笑一声。 “是,毕竟昨天,我睡在你们家,哦不对,现在是顾家。”陆沉的目光带着胜利者的嘲讽。 林夏瞬间瞳孔紧缩,不信地反问一句,“你说你睡在哪里?” “你知道的,十月的心墙很厚。她让我住在她家,是把我当可以信任的人。”他故意压低声音,让每一个字都像针尖般扎进林夏心里,“昨晚她枕着我的手臂入睡,说只有在我身边才能安心。” 林夏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肉里,就在他要挥拳的瞬间,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顾十月下楼了,看见林夏穿着单薄站在门前,不禁愣神。 林夏看到姐姐,立刻反应过来,适时打了个喷嚏,不断咳嗽,和刚刚生龙活虎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表演看得陆沉叹为观止,哟,这是影帝又上身了。 “姐,我回来了。”林夏柔柔弱弱地说着,“就是有点感冒,好像还有点低烧……” 顾十月皱了皱眉头,这次并没有心软,只是平淡地陈述着:“哦,我还以为你和你爹早走了呢,钥匙给你,你自己上楼收拾东西。” 林夏还想说什么,顾十月把一串钥匙甩给他,骑着小电驴一溜烟就走了。陆沉看着他吃瘪,甩下一句“走好不送”,就转身离开,那小人得志的样子,看着林夏简直要咬碎后槽牙。 他看着眼前的钥匙,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不会离开姐姐。 …… 小屋里飘着饭菜香,林夏盯着餐桌上精心准备的三菜一汤,手心的汗把围裙都浸湿了,他今天找老师寻了个由头请了假,下课后没上晚自习就回家准备。 不一会儿大概六七点钟,他就听见了钥匙转动的声音,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顾十月拖着疲惫的身躯进了门,她几个月前毕了业,阿田因为进入大四毕业季的关系,体育生没多少文学功底,他被导师扣在学校改开题。这段时间阿田不在俱乐部,她就得一个人当两个用,已经满负荷工作很久了。 当她回到家的一瞬,看见客厅焕然一新的模样,还有桌上摆着的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姐,我把冰箱清理干净了,”林夏小心翼翼地递上碗筷,声音带着讨好的颤抖,“洗衣机也修好了,以后换下来的衣服……” 说着,他突然哽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这是我攒的钱,密码是你的生日,你拿去买喜欢的东西。” 顾十月看着那崭新的银行卡,有些哭笑不得,她想起林夏刚来她的小公寓时,也是这样紧张地把赚来的钱塞给她。 “怎么,交保护费?”顾十月并没有伸手拿那张卡,她换了鞋,绕开他走进厨房去洗手,头一歪就看见林夏今天准备的丰盛晚餐,一水儿全是她爱吃的,这孩子倒是把她所有奇怪的喜好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芹菜炒肉里,芹菜不能有芹菜叶。 她回过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局促的双手交叠站在不远处,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林夏鼓起勇气抬头看她,乞求道:“能不能,别赶我走?就最后一年,我可以去学校住校,就和你当时一样,只要我还和你在一起就可以。” 他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甚至低到了尘埃里,就算是第一次来海市找她时,他也没有这么卑微过。当时或许所求不多,欲望不深,而现在,他早已无法离开。 顾十月看着林夏蔫头耷脑的样子,想到这个曾经的骄矜小孔雀,居然现在变成了一只如此听话家雀,实在有些不忍心,她本就对昨天说的话有愧疚,现在看他被吓成这个样子,心中柔软更盛。 她清了清嗓子,“我没有真的要赶走你,那些都是气话。”她明显地看到少年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父亲做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但气还是要撒的。” 林夏猛地抬头,被这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原来姐姐没有不要他。 顾十月看着少年愣神的样,故意缓和一下气氛,“再说了,我们还有约定,这房子不是还没过户呢么?” 林夏如逢大赦,他瞬间红了双眼,这次却没有让眼泪落下,他疾走两步,猛地收紧手臂抱住顾十月,仿佛要把失去的时间都补回来。 他将脸埋进她颈窝,感受着熟悉的温度,这一刻,所有的委屈与不安都化作这个拥抱,是像要将人揉进骨血的失而复得。 餐厅里暖黄色的光晕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顾十月被抱得有些气喘,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喂松手,你这力气可越来越大了啊。”林夏不舍得松手,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顾十月身上薄荷的香味,让林夏觉得很有安全感,那力量与柔软兼揉并济的身体触感令人着迷。 “行了,吃饭吧。今天带了两对情侣,可饿死我了。”说着,顾十月坐下身来,林夏立刻给她布菜。 顾十月问他:“话说回来,你爸来找我是为了干什么?光顾着揍他,正事儿忘了。” 林夏闻言放下筷子,有些难以启齿,最终在顾十月询问的目光下,才艰难地开口道:“他……想要这套房子。” 顾十月冷哼一声,面上布满了嘲讽之色,“他把吴思月吃干抹净后,连她前前夫的遗产都不放过。倒真是要榨干她的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说着,她看向林夏,“怎么,他准备和我打官司?这可是吴思月的婚前财产,和他有什么关系?” 林夏点点头,确实如此,“是,他……好像是被追债的人知道了行踪,又跑了。姐你放心,下次他再来,交给我就行,咱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嘁,顾十月撇撇嘴,看来陆沉的方法还挺管用,把这讨厌的苍蝇赶走了,她夹了一筷子芹菜炒肉给他,“吃你的吧。” 姐弟俩最大的一次争吵就这样消弭于无形,林夏甚至觉得,他离顾十月更近了一步,似乎从现在开始,他真的是她的“自己人”了。 晚上,林夏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回味着那个拥抱。因为这次或许要失去姐姐,让林夏产生了更多的“非她不可”的情绪,再加之被父亲撞破心事,他越发忍受不住心头的躁动。 凌晨两点十七分,失眠的林夏终于还是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贴在顾十月房间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确认姐姐已经睡着了,他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门板发出细碎的“吱呀”声,像只狡猾的猫在试探猎物,他刻意放轻了呼吸,一点一点的向床上的人挪动过去。 林夏的影子笼罩在床前,月光透过纱窗在他脸上映出了网格状的阴影。 顾十月在混沌的梦境中感受到有热源靠近,却因为这几天太累没有休息好而睡得很沉,只是不安地皱了皱眉头。 林夏的指尖轻轻地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动作虔诚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直到顾十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熟悉的薄荷香,混着某种陌生的、属于男性的 气息,她才慢慢清醒过来…… 彼时,林夏正贪恋的借着月色细细用目光抚慰着她的脸颊,他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能离姐姐这么近,只要这个距离就好,只要让他能够阴暗地缩在角落陪伴她,他就知足了。 第34章 渐渐地,当温热的唇瓣贴上她额头时,顾十月彻底清醒了,她的心脏猛地漏跳半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有人在亲吻她的额头,这个人,是林夏。 第38章 越轨 顾十月被这突然的一吻冲击傻了,这不是单纯的姐弟亲昵,那片柔软的触感里,藏着某种她害怕触碰的情绪。 “姐姐,我喜欢你……”少年的低语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砸在她心上。 顾十月浑身僵硬,强迫自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听见林夏喉结滚动的声音,感受到他恋恋不舍地撤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当房门再次“咔嗒”合上时,她才敢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额间还残留着他触碰过的温度。 为什么?这两个小兔崽子都脑子有点病吧! 顾十月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这和陆沉在水下强吻她的感觉不一样。对陆沉,她是强烈的抵触、立刻把他推开,而对林夏……她居然直接原地装死,脑袋一片混沌,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让这件事被摊开在台面上来。 她可以对陆沉因为此事又打又骂,但她不想对林夏这样,要是骂完了这孩子站到他学校楼顶去了怎么办,不是说青春期的小孩都很倔强冲动的吗? 这种混沌让顾十月心中烦躁不堪,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她回想起长时间以来林夏的行为,一切都很正常,是一个很听话的小孩,虽然偶尔惹她生气,但她从来没有真的凶过他。 说不定,这只是一个弟弟对姐姐的亲吻?毕竟是额头嘛,所谓的“喜欢”也就是姐弟之间的喜欢。顾十月决定做一次鸵鸟,把自己捂在被子里,自我洗脑。 然而,她还是失眠了,第二天清晨,顾十月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出房门的时候,林夏正神清气爽地收拾着早餐。 “姐,我把排骨面都做好了,你一会儿自己热了吃,我去上学啦!”林夏的声音里都带着喜意。 顾十月看着他的眼睛,有些下意识地躲闪,迅速别过脸去,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林夏,似乎已经无法再直视他。 “林夏,我要跟你说件事。”是她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到的一个解决方案。 “你说呀。”林夏把面端出来,站在厨房门口解身上的围裙,他脸上还带着点水珠,是刚刚洗菜的时候溅到的。 “我觉得吧,”她下意识吞咽了一下,重新抬头看向他,接着说,“你还是应该住校。” 林夏解围裙的手顿了一下,重复了一句,“住校?” 顾十月若无其事地坐在餐桌旁,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对,就像当时我妈送我去寄宿高中一样,我这烂成绩,如果不是全身心投入学习,怎么可能考得上海大?” “马上你就高三了,最重要的一年,可要好好把握住,就你这个学习成绩,再提高一下,清北指日可待。我还等着你赚了钱养我呢,你说的,我养你小,你养我老。如何?”说着,她把手里一口气喝了半瓶的矿泉水放在餐桌上,抬眼再看他时,已经眼里没有一丝别扭。 她说服了自己,这就是对林夏最好的安排。他只是因为从小没有男性榜样,现在又跟着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住在一起,有些左的想法也是正常的,只要他们物理隔离,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她突然觉得当年吴思月也没有做错什么,当年家里的那个情况,天天闹翻天,不如送她去寄宿学校过得舒坦,况且,的确是要高考了,不能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影响学习。 林夏站在厨房的窗户边,阳光透过纱帘在他发顶织出细碎的光斑。 顾十月的话还在耳边震荡,“去住校”几个字像冰块般砸进胃里,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嗯”声,指尖却不受控地攥紧了手里的围裙,姐姐是知道了什么吗? 少年的睫毛剧烈颤动,他想起昨夜偷亲她额头时,她发间的薄荷香混着枕套的洗衣液味,那么近又那么远。此刻她站在三步外,睡衣的领口微微敞开,满是诱惑的味道。 他抬起头试探她:“之前不是说不去的吗,学校和家里不远,早晨也就提前一小时起床而已。” “今天一个小时,明天一个小时,就是很多个小时,而且你们现在有三节晚自习课,十点才下课,回到家都十一点了,你在学校宿舍住还能多睡一个小时……”她越说越起劲,全然不顾林夏越来越铁青的脸色。 “姐姐说得都对。”林夏打断她的话,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快,却在抬头时撞进她回避的眼神,他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继续说,“既然姐姐已经安排好了,不想让我继续住在家里,那我今天就去给老师要申请表,宿舍安排好了我就搬过去。” “嗯,这都是为你好。”顾十月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她也故作轻松的站起身来,薅走手边的一包饼干,就转身回了房间,“我再睡个回笼觉,你快去上学吧。” “砰”的一声,姐姐的房门关上了。 林夏突然意识到,她是故意要把自己支走的,所以,她到底是知道了昨天晚上的事?还是她有了别的想法,觉得自己住在家里是电灯泡碍事了? 时间过得很快,顾十月和林夏维持着这样的关系,他一周回来住一次,也不再有越轨的举动,顾十月以为他已经“好了”,那一次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敏感,那个亲吻,那句“喜欢”,就只是弟弟对姐姐的依赖而已。 高三下学期的寒假,林夏要回家过春节,这是高考之前的最后一个春节,学校只给了一周的假期,孩子们享受着最后的欢愉时刻,就要面临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大考。 可谁知,林夏又一次“越界”了,连同被发现的,还有那件他偷走了很久的,顾十月的内衣。 弟弟回来过 寒假春节,顾十月第一次大发善心要给他收拾一下房间,把那些在学校不好洗的衣服全都拿出来洗了,但当她收拾林夏的行李箱的时候,在里面却发现一件丢失已久的内衣。 那件衣服显然已经“用过了”很多次,洗得几乎发白,如果不是因为上面的图案,她根本就不会发现这是自己丢了两年多的衣服。顾十月只觉得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她颤抖着蹲下身捡起来,上面居然还有一些白色斑点。 那不言而喻的意味呼之欲出。 顾十月心中恶心的感觉不断翻涌上来,只觉得手里拿着的是一颗巨大的手榴弹。所以,他已经做这种事情,两年多了?或许更早,而她从来没有发觉过! 就在这时,林夏兴奋的声音传来,他打开门,献宝似的冲进家里,“姐姐,你看我买了烤鸭,很便……” 林夏的声音顿住,他看到顾十月蹲在自己的行李箱前,手里是那件他珍藏已久的,她的内衣。 顾十月回过头,只看见林夏眼底迅速蔓延的绝望,像被暴雨打湿的蝴蝶翅膀,脆弱得不堪一击。 林夏像是喉咙里被堵了一颗巨大的、灼热的石头,他脑子一片混乱和慌张,口不择言地解释道:“姐姐,我只是……” “恶不恶心?”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要撕裂喉咙。 这些字一字一句地从她嘴里蹦出来,她看他的眼神里都带着难以自控的厌恶。 少年心脏猛地抽搐,他从未在姐姐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他被讨厌了,被姐姐厌恶了。 顾十月艰难地站起身来,把那件衣服狠狠摔在地上,愤怒地戳穿了他:“为什么拿着这东西?你特么就是个变态!我让你去学校都学了些什么!?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懂什么叫廉耻?” 林夏看着顾十月视他如肮脏之物的眼神,他知道,这一次,他可能真的要失去姐姐了。 她失望的眼神和那晚馨香的薄荷味来回冲击着他的精神,他就这样被姐姐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像是最隐秘处被扒光抽打一般,面色红如滴血。 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疯狂:“是啊,我恶心。”他缓缓捡起地上的衣物,指尖划过布料上的褶皱,“但姐姐明明知道,我想要的从来不止这些。” “我,喜欢你。” 第39章 与狐共舞 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盯着顾十月因愤怒而泛红的眼角,突然笑了。反正已经被揭穿了,那些藏在深夜的亲吻、偷藏的衣物,此刻都成了推着他前进一步的催化剂。 “姐姐,我懂。”他向前半步,青春期少年独有的热烈气息扑面而来,“我知道你怕什么。” 顾十月猛地意识到眼前的少年要来真的,他的身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她看不懂的气息。顾十月后退一步,后背撞上冰凉的门板,手指在门把手上抓出青白的痕迹。她看着林夏眼底跳动的火光,那是她在陆沉眼中见过的欲望,此刻却在这个叫了她十年“姐姐”的少年眼中重现。 “你才17岁!”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你根本不懂你现在在做什么,你不懂什么是喜欢,这是我的错,不该收留你……” 第35章 “我懂!”林夏突然大喊,打断了顾十月,他不想再听见那可爱的嘴唇中吐出让他伤心的话。 他想起那些在宿舍深夜孤独难熬的夜晚,指尖都是她的温度;想起她替他揉腿时,薄荷香如何钻进鼻腔,让他下腹发烫。 “我知道我想和你睡觉,想让你只看着我——这不是喜欢吗?” “啪!” 耳光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顾十月的指尖还在发麻,林夏的侧脸迅速浮起红痕。 “现在就给我滚去学校,不要让我再看到你,18岁以后你就离开这个地方!”顾十月感觉自己心口都在疼,强烈的冲击让她眼前发昏。 半晌,林夏笑得更加疯狂:“如果我成年后你就会离开我,那我不如永远不要成年。”偏执的话语中有自暴自弃,还有一种让顾十月害怕的可能性,高中少年站上楼顶的新闻一个接一个涌入脑海。 顾十月突然有些后怕,不禁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为了这种事要死要活,你真是有骨气。” 林夏敏锐地发现了姐姐的恐慌,瞬间眼中重新有了光彩,姐姐是担心他的,他上前一步,眼中闪着执拗的光:“对,我就是没骨气,只会为了姐姐要死要活。” 说着,他凑近她的耳畔,声音低得像蛇吐信子,“可姐姐明明也在躲,你怕自己哪天会忍不住——” “滚!”顾十月猛地推开他,听见这话语的瞬间,她瞳孔猛地紧缩,转身时撞翻了玄关的衣架。 衣服架子上的杂物呼啦啦摔了满地,就像此刻顾十月的心情,她深吸口气,直视被她推到不远处的林夏,他像一只小狮子似的浑身张着毛,虎视眈眈却又伤痕累累的看着她。 顾十月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和荒唐,眼前的一切完全不在她的认知之内,只觉得林夏的每一句话都踩在她的心脏上,她可以理解陆沉和她有超出“姐弟”之间的相处,那是因为他们青梅竹马,实际上并没有姐弟之情,更多的是友情。 但林夏不一样,她是真的把他当亲人、当弟弟,她收留他,给他赚学费,同住一个屋檐下,她甚至给他去开家长会,在成绩单上签字,长姐如母,说他是她的“半子”都不为过。 这样的一个孩子,现在偷拿了她的内衣,向她表白说想和她“睡觉”,这冲击让顾十月完全无法直视,只有心底里泛出的恶心和抵触。 她想用拳头解决问题,但把他狠狠揍一顿就能让他别再“发病”吗?这种复杂的感情关系,是她前二十多年人生中从未经历的,打也打不得,骂又没有用。 顾十月决定躲一躲,她无法再和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怕共同呼吸同一片空气,她都觉得那是她的罪孽。 “这两天你在家住,我去隔壁,你自己好好想想,到时间了就回学校。”顾十月强压着心底的异样情绪,试图先冷静 。 林夏一瞬间睁大了眼,上前一步想要抓顾十月的手臂,“不行,你住家里,不准去住他家。” 顾十月一把甩开他,嫌恶而恐惧的眼神让林夏瞬间止步。 “这是通知,不是商量。你要么现在收拾东西搬走,我们再没往来,要么就听我的安排。”她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和他下了最后通牒。 林夏知道此刻不能再刺激姐姐,虽然心中翻涌更胜往昔,却只能看着姐姐狠狠关上房门,空气中的寂静让他的感官被放大,他缓缓蹲下身去,把姐姐刚刚扔掉的衣料小心翼翼的收好,他把它捂在胸口,就像姐姐依旧在身边一样。 …… 陆沉给顾十月倒了一杯冰水,她坐在沙发上,接到冰水的瞬间,才发现自己还在浑身微微发抖,她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数个月牙般的痕印,已经渗出血来。 刚刚,顾十月敲开他门的时候,陆沉已经在监视器里听到了对面发生的事。他在家门口和两家相对的窗户上都装了监视器,所以顾家的一举一动才能在他的掌控之中,虽然有时候听不真切,但大差不差,该听到的都能听到了。 想到林夏拿了顾十月的内衣,他心里就一股股火气涌上心头,他的人被人觊觎,他的东西被人偷走,强烈的不安全感让陆沉险些冲出门去,他知道林夏不是个善茬,现在看起来简直是个疯子。 只不过这样更好,林夏的做法只能会把顾十月越推越远。 “我有个办法让他死心。”陆沉拿出碘酒和创可贴,指尖轻轻拂过她泛红的可怜手掌,擦拭伤口时,却并不轻柔,而是狠狠压了上去,仿佛是一种警告和惩罚,刺痛感让她带起一阵战栗。 陆沉眼见弄疼了她,心头的燥热感才缓缓消散,他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带着医者特有的冷静,如同一只诱人进入陷阱的狐狸,缓缓开口道:“假装和我在一起。” 顾十月盯着他镜片后的眼睛,那里藏着她熟悉的、属于猎人的光芒。她知道这是陷阱,陆沉最会借力打力,最会落井下石,和他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但现在她也觉得,这似乎是解决眼下困境最好的办法,于是她听见自己说:“好。” 只要林夏能打消念头变成正常人,她可以与狐共舞。 …… 这几天里,林夏一直早晚到陆沉家门口“问安”,想要劝姐姐回家,却连姐姐的面儿都没见到一次,只接到了由陆沉传递来的压岁钱红包。 今天是除夕,林夏站在陆家门前,手指悬在门铃上方迟迟不敢按下。门内传来低低的笑声,是顾十月很少露出的娇憨。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发烧说胡话,她也是这样笑着哄他。 门开的瞬间,陆沉的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红痕,那是属于成年人的、暧昧的印记。那印记让他呼吸一窒,不敢相信地看向陆沉。 “你姐姐累了。”陆沉的指尖搭在门框上,双目闪着冷光,“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从现在起,你得叫我姐夫。” 林夏的目光越过他肩膀,看见顾十月穿着一件他从未见过的男式衬衫,发梢还沾着水汽。她转过头看他,眼神里是敷衍和厌恶。 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关上了房门,隔绝了林夏的森冷的目光。 林夏叫着“姐姐”,想要冲进门去,被陆沉壮硕的身躯挡住,林夏动弹不得。 男孩和男人看着彼此,剑拔弩张的空气中,似乎有星火声炸响。 陆沉轻轻地说:“给自己留点尊严,林夏,你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你们是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的姐弟。再纠缠下去,你连她的弟弟都做不成。” 林夏看着眼前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陆沉,心中明白他说的都是对的,他现在什么也没有,是一个还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吃的少年,他没有任何筹码和陆沉比,也没有可能在现在让姐姐接纳他。姐姐说得没错,他要做的是学习陆沉,学他如何暗度陈仓,学他如何卧薪尝胆。 直到他可以直着背脊站在她面前的时候。 “你们还没结婚,我有机会。”林夏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深渊传来,“结了婚也会离婚,我还是有机会。”他盯着陆沉,突然露出森然的笑,“你记着,只要我活着,你永远别想睡安稳觉。” 作者的话 苟儒 作者 06-12 陆沉:多谢弟弟给我做助攻。林夏:下一章完全体小弟王者归来!power! 第40章 你是庄家 初夏的热浪扑进窗棂,顾十月擦拭着餐桌的动作顿了顿。自从林夏开始住校,这间屋子就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唯有冰箱上贴着的便利贴还带着生活的温度,那是林夏回学校之前写的“记得喝牛奶”,字迹被水汽晕染得有些模糊。 她盯着便利贴边缘翘起的角,忽然想起林夏离开家时,站在玄关处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怕惊扰到什么易碎的东西。 林夏确实变“正常”了。高考前的几个月,每次回家来,他都没再有过越轨的举动,他会笑着和她分享学校的趣事,帮她修理松动的桌椅,就像从前那个懂事的弟弟。 但顾十月总能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他的眼神,当她转身看向他时,那道灼热的目光会像被烫到般迅速撤离。 两人心照不宣地避开了那个敏感话题,粉饰太平。 高中的八人寝室里,深夜的台灯下,林夏咬着笔帽,在随身携带的画本上画着同一个人,从做饭时的背影到熟睡时的侧脸,每一张都写满偏执的眷恋。 最后那张画,是那天他看到的,姐姐穿着男式衬衫的样子。 他很想她,想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强烈的不安感折磨着他,夜不能寐。但他知道,只有考出一个好成绩,成为一个有力量的大人,才有拥有她的可能。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是陆沉也好,是张沉也罢,他都不在乎,只要她别离开他。 月光透过宿舍的铁栏杆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单薄的轮廓。他想起上周回家时,顾十月刻意与他保持的半步距离 ,想起她和陆沉在阳台上谈笑时飘来的笑声,他只有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外侧,才能忍住不冲上去撕开他们。 第36章 疼痛让他清醒,也让他更加坚定:他要留在海市,要能随时出现在她身边。 高考那天下起了暴雨,雨点砸在考场的玻璃上。 雷声轰鸣中,林夏心无旁骛地做题,走出考场时,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漫长的少年时代,终于结束了。 高考结束到放榜查成绩,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顾十月不想时时刻刻在家都面对林夏,索性借着假期快到了,俱乐部很忙的名义,直接把行李搬去了办公室,一副誓要把业绩干上天的样子。 林夏知道姐姐只是想躲着自己,这次他倒没有闹腾,还帮她搬了行李,只不过他从每天去步行街摇奶茶,换成了去海边摇奶茶。 太热的时候,还会当跑腿往俱乐部送柠檬水,丁绵绵看着姐弟俩生疏的样子,有些好奇地问她,“你俩怎么了?一个跑一个追的,他惹你生气了?” 顾十月欲言又止,家丑不可外扬,再说这件事确实难以启齿。 “没什么。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左右不了。” 丁绵绵眨眨眼,“对付弟弟,这我有经验呀,你怎么不问我?”她有两个弟弟,几乎就是她的“童养长工”,血脉压制让她把这俩弟弟治得服服帖帖,她要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在家里她就是小霸王。 “没有治不了的弟弟,只有拳头不够硬的姐姐。”丁绵绵举了举握起来的小拳头,“男孩子就是得早点打,等他们长大,就打不过了!” 顾十月白了她一眼,“你当我是真土匪啊,什么事情都能用拳头解决?”要是这件事能用拳头解决,那林夏早就被她揍成了筛子。 时间很快就到了放榜的时候,顾十月提前一天故意回家睡觉,第二天假装起晚了,耳边边听着林夏房间里的动静,心里有些打鼓,这孩子怎么还不来给她汇报?是没考好? 顾十月正在纠结要不要出去问问他,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突然“咚咚”两声,她的房门被敲响。 她几乎是立刻冲到了房门边上,搭在门把儿上要开门的手一顿,她深吸口气,停顿了几秒才按下想要即刻开门的心思,清了清嗓子说道:“什么事?” “姐姐,成绩出来了,给你看看。”隔着门,她都能听见林夏声音中的兴奋。 她也不装了,立刻打开了房门,林夏正站在她门前,手里举着手机,他把手机往她面前一递,“给,你看看。” 顾十月一边拿过手机,一边随口问他,“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林夏期待地看着她,像只摇着尾巴求主人夸夸的小狗。 顾十月扫了一眼屏幕,立刻就盯着手机,喉咙发紧,“703分”。天老爷,谁懂啊!750分的满分,她弟弟考了703分! 她觉得自己此刻比当初看她自己的高考成绩还要兴奋,内心的自豪感迅速盖过了她和林夏之间的尴尬,这可能就是养成系的魅力。 她几乎是颤抖着抬起手摸了摸眼前男孩子的头,他已经比她高两个头了,要他略微弯腰才能摸到头顶。 林夏十分顺从地低着头给她揉,心中满足感溢满了。 “这可给咱老顾家长脸了!我弟考上了清北!哈哈!”顾十月握着手机,连脚下的步伐都变得轻松起来,她几乎是跳着走向了客厅,从包里翻出了一个红包,递给他。 “喏,这是给你的大红包,给自己买点喜欢的东西,对了,过几天还要去买笔记本电脑,你去北京要带上,还要再买两身衣服……” “姐,我不想去北京。” 顾十月一愣,“那你想去哪里?上海?复旦交大也不错,选个好一点的专业一样。” 林夏摇了摇头,他紧盯着面前的人,缓缓吐出接下来一定会让姐姐暴怒的话:“也不想去上海,我想留在海市,读海大。” 顾十月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登时停在原地,她明白林夏话里的意思,心中一股股怒火翻涌起来,她忍不住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破口大骂。 “703分读海大?你是不是有病?” “我以为这段时间,你已经正常了,现在看来,你比我想得还疯。” “你这是在拿你的前途开玩笑!” 林夏静静地听她发泄完,往前走了两步,拿走她扔在沙发上的手机,言语中只有他能听得懂的笃定。 “我是在赌,拿我的前途做赌,但姐姐,你永远是庄家。再过两个月,我就成年了,我的未来我可以自己做主。” 他看着她,从身后掏出了那张红彤彤的房产证,脸上绽放出释然的微笑,“我们说好的,等我成年,这套房子就归你。” “其实,当年是我骗了你,其实这套房子,妈妈已经给你了,她在走之前托付我,要我帮她把房产证交给你。那时候,是因为怕你不收留我,才骗你的。” 他向前一步,想把那本房产证交给她,顾十月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有些懵,没有伸手去接,林夏便把那本房产证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 “从现在起,你可以把我赶出家门。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追求你,姐姐。” 第41章 离别 林夏的“坦白”真诚又带着几分让顾十月无可奈何的邪性。自那天之后,姐弟俩再没有说过话,也可以说,是顾十月单方面的冷战。 几天后,学校老师的电话接踵而至,无一例外都在询问:“林夏为什么填报海市大学?是不是填错了?” 她看着老师发来的志愿填报单截图,看着那行刺目的校名,明白林夏是想要离她更近一点,但如此儿戏的拿未来赌注,根本不值得。 顾十月自作主张去了学校,以家长的身份给他改了志愿,从海市大学改到清北大学。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林夏,选择了隐瞒。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仿佛她也成了那种越俎代庖,按自己认为的“为你好”,决定孩子未来去向的家长。但事实如此,如果她不这样做,只是放任自流,才是真的害了林夏。 通知书送达的午后,阳光将顾十月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夏举着清北大学的录取通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就这么想要我离开?”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眼底是即 将决堤的愤怒与绝望。 “说好了只养你到18岁不是吗?”顾十月抱起双臂,故意让语气变得冰冷,“还赖在海城,是想啃老?” “所以,你是真的要赶我走?”林夏语带祈求,他希望她不要说出那样的话,要是她真的要放弃他,他能原地炸开,但……心底又有一个声音,让他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她瞥见少年煞白的脸,心脏猛地抽痛,却仍继续说着伤人的话,“当然,我也有自己的生活,你已经像拖油瓶一样耽误我三年了,不该离开吗?” 林夏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他是姐姐的一条忠犬,不会反抗姐姐的决定,就算她现在让他去死,他也毫不犹豫。 他唯一不能接受的,是姐姐抛弃他。 他恍惚的着看向阳台窗户,那里没有装防护栏,楼下是三楼的距离,摔不死人,但摔残是肯定的。他曾经想过,到了姐姐抛弃他的那一天,他就从这里跳下去,这样,她就永远不可能抛弃他了。 就在他似乎灵魂已经被抽离的时候,顾十月看他面色不对,自觉刚刚的话太狠了,想找补一点什么回来,她也不想在他脸上看到那样像一只丧家之犬般的表情。 “只要你去清北,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寒暑假,你还是可以回来过。”顾十月转过头,把不远处的阳台窗户关了起来,虽然正值盛夏,但她总觉得这风吹得后背发凉。 林夏像是被她的声音叫回了魂,他思索着她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只要他去北京读书,他就是还是她的弟弟,他还是有家的。 被赶出家门,或是每年有寒暑假还能回家见到她,他当然选择后者。他狠狠捏着手里的通知书,脸上绽放出一抹被拯救了的笑容。 “行,如你所愿,我走。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 他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像是灵魂深处发出的呐喊,像是最决绝而又最深情的剖白。林夏的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但是,等我回来,你逃不掉的。” 顾十月瞬间脸色变得难看,她有些忍不住心中的怒火,这孩子真是油盐不进!她忍不住气地想笑,等他四年回来,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不跟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儿计较。 顾十月扯了扯嘴角,“你先去四年把书读完再说。” 林夏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但强按的牛头不喝水,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心中无法排遣的愤怒和无奈让他烦躁不堪,他把手里的通知书往桌上一拍,冲了出去。 砰的一声关门声,像是要震碎玻璃似的,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顾十月叹了口气,有些脱力地坐在餐桌前,那上面还有他今天为她刚买的荔枝,他已经把荔枝壳都剥了。在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三年里,想起来很惭愧,她确实吃了三年没有“壳”的东西。 第37章 如果放任他的疯狂,她是最能获益的人。但她不能这样,林夏还小,他才刚成年,是因为青春期时的萌动,是因为身边只有她这一个异性,他才会有这样的错位。 只要他看过更大的世界,见过有意思的姑娘,他就会发现对她的执念是他的年少无知。 到时候,他们就能对过去的事一笑置之,成为逢年过节时候餐桌上的笑谈。 …… 飞机启动的轰鸣声中,林夏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攥着口袋里偷藏的顾十月的发圈,那是他离开时从卫生间的洗手台面偷走的。他不敢再拿其他会让她生气的东西,只是想能时时刻刻有她的味道陪伴他。他把那发圈缠绕在手上,顾十月的发圈都是深色的,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粉粉的,她的一切都是利落简洁,就如同她处理人与人的关系时一样。 姐姐给他配置好了手机和电脑,却因为要去加班,没来给他送机。在姐姐看来,实用性大于一切,而他现在,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东西罢了。 他想起她替自己做饭时的温柔,想起她或许在他不在时,在那个家里依偎在其他男人怀里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口如烈焰般被炙烤。“我会长大,”他对着飞机窗上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语,“到那时,看你还能躲到哪去。” 而此刻的顾十月,正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怔。她没有去送林夏,觉得什么机场离别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温馨时刻,只会让人尴尬。 冰箱上的便利贴不知何时被风吹落,飘到她脚边。她弯腰捡起,突然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姐姐,记得吃早餐。” 喉咙突然哽住,她想起林夏离开时一步三回头的背影,想起这些年他藏在叛逆下的依赖。这种强烈的失落感,比当年母亲离开时更让她无所适从。 “算了。”她深吸一口气,将便利贴揉成团扔进垃圾桶。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阳光依旧刺眼,只是那个会在她加班时默默热好饭菜的少年,那个总爱跟在她身后喊“姐姐”的男孩,终究是被她推开了。 她转身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的瞬间,流水声掩盖了一声压抑的叹息。 第42章 忙着眉来眼去 过完了暑假,就是海市的旅游淡季,顾十月躺在店里的躺椅上,喝着冰美式。今年俱乐部算是走上了正轨,客源和员工都很稳定,林夏也送走了,她是该好好享受生活。 这段时间她有意识地避开陆沉,两人上下班的时间不同,一个过的是中国时间,一个过的是美国时间。陆沉这段时间在急诊轮转,每天忙得脚不点地,甚至只能住在医院,以至于这小半个月俩人几乎没怎么见上面。 顾十月其实是松了口气的,她给过陆沉一个借口,是在林夏去上大学之前,她都不考虑谈恋爱,现在林夏这个挡箭牌走了,陆沉就让她有些避之不及。 夕阳西下,最 近,俱乐部会在前面的空地做一个“孤岛电台”露天酒吧,也算是在淡季时扩展的副业,拓客和维持顾客的方式之一。节假日之外,还在小岛上的游客,要不就是旅居在此,或是离职后专门来散心的,不少人会晚上来这边喝点小酒,聊聊天。 现在已经有不少游客陆续过来了,阿田和丁绵绵正在忙着做小酒馆的准备,顾十月在仓库里把酒拿出来冰镇,不一会儿,俱乐部的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发出细碎的声响。顾十月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来人穿着板正的西装三件套,戴着黑框眼镜,眉目舒朗,鼻梁挺直却并无锐利感,刘海卷而蓬松,“请问这里是focus潜水俱乐部吗?” 她认识他,是附近的社区律师,程砚。 六年前,在她刚上大学,开始打工的时候,程砚曾经帮过她不少,那时候顾十月没钱,每天都会偷藏临期饭团当晚餐,程砚发现后,默默结账后以“买一送一的我不要了”的名义,把熟食塞给她。后来,程砚还替顾十月维权讨回被克扣的工资。 这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男人,总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不动声色地替她解围。有一次她问他为什么帮忙,程砚笑得憨厚,说他本身就是居委会的社区律师,她是这边小区的常住人口,那么他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再后来,顾十月做了俱乐部,辞了便利店的兼职,两人就没见过面了。 顾十月走过去,拿下脸上的墨镜,“你好呀,程律师,我就是focus的老板。” 程砚定睛一看,眼前一亮,显然也认出了她,“十月?是你?” “好久不见,你来学潜水还是来玩儿?”顾十月问他。 程砚回过神来,顾十月比之前更漂亮了,小麦色的皮肤,健美充满生命力的身材。但他今天来做的事,确实有点尴尬,他挠了挠头说:“是这样,我这边接到一个投诉,说你们晚上扰民……” “扰民?”她这俱乐部就在海边,离居民区十万八千里,扰了什么民? 程砚说完,自己也有些呆愣地看向周围,他翻了翻自己手上拿着的材料,确实写的就是focus潜水俱乐部。 这边一溜都是海边的商户,如果有人举报也应该是周围商户举报的,顾十月皱了皱眉头,她在这边做了几年,邻里关系都还不错,并没有有过节的人啊? 吧台后,丁绵绵伸出个脑袋,也给程砚解释道,“这都有人举报?我们放的歌是以慢摇和爵士为主,音量不高的,在海边配着海浪声,其实并不突兀。” 顾十月很无奈,大约是看着他们淡季时客人就不少,有同行眼红了。她抬头看向程砚,“这边一般到九点就结束了,方便问是谁举报的吗?我可以去和他协商。” 程砚温和地摇摇头,声线温润如玉石相击,“按规定我不能说,我原以为是附近的居民,看样子是你们的邻居。”说着,他向后扫视,“我来就是为了调解,一会儿你们晚上摊子拉开的时候我听听看,再去和他们沟通,如何?” 顾十月和丁绵绵两人对视一眼,只能同意,顾十月招呼程砚,“来,程律你坐这儿。”她把他引到靠边儿上的座位上,“这里视野不错,现在淡季没有多少游客,做小酒馆也是无奈之举,正好别浪费了房租。” 程砚点点头,有些好奇地问她:“刮目相看啊,顾老板。”他没想到那个在便利店打工的小女孩,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潜水俱乐部的老板。 顾十月耸了耸肩,说起来这感觉还挺奇妙,程砚看过她最拮据的样子,现在在他面前摇身一变,倒是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感觉。 海风温温柔柔地吹着,日落时分,俱乐部外的氛围灯已经都亮了起来,星星点点的灯光配着爵士乐,浪漫又惬意。 程砚看着陆续来的客人,其实说话的声音也不高,基本是两三天凑在一起聊聊天,抑或是一杯酒就能看夕阳的旅者,优雅浪漫的爵士乐一首接一首,他转过头笑着对顾十月说,“你可真会做生意,这里很舒服,如果是我,工作完了也会想来喝一杯。” 顾十月闻言,给他倒了一杯威士忌,冰块在酒液的润滑下,撞在杯壁叮铃直响,她示意他两人碰了一下杯子,“你来的话,我不收你钱。” 程砚一笑,“倒也不必这样,我还是会秉公执法的。” 顾十月朝他眨眨眼,眼神是少有的狡黠,“没有想贿赂你,是因为你帮我过,饭团之恩,用酒相报。” 说着,她朝他的杯子又碰了一下,程砚的杯子正举在半空中,他愣了一下,笑容越发温柔,唇角挂着浅淡的弧度,似春日初融的湖面,“好,依你。” 海风裹着酒香漫过指尖,两人的酒杯在暮色中隔空示意,似乎无需言语,默契随着威士忌的热辣一同入喉。两人在海浪声中聊着天,顾十月觉得很畅快,虽然程砚看过她那么狼狈的时刻,但他对她的过去丝毫不了解,她可以把自己塑造成任何一个样子,不用困在过去的泥沼里,反而有种难以言说的轻松。 这可能就是心理学上讲的,在陌生人面前,更容易展现真实的自我。 不远处,陆沉好不容易休息半天,来俱乐部找顾十月,就看到这一幕,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像块黑炭,不禁冷笑一声,他的姐姐还真不消停啊,送走了林夏,又来了一个什么鬼东西。 程砚一直在留心观察情况,发现的确如顾十月所说的,这里的音量不高,人也不多,其实并不会造成什么扰民的影响,他转过头对她说:“不介意我拍几段视频吧?明天我带着视频和对方沟通一下,也和社区说一下情况。” “好,我也是没想到,会有人不提前和我们沟通,直接就举报的,麻烦你们了。”她知道社工的工作会很繁琐,他们这些社区律师也都是和街道签了合同,那举报者肯定是不想自己出面,才找去社区。顾十月眯了眯眼,心中已经逐渐浮现出一个可能的人。 这时,陆沉走过来,站定在她身后,顾十月心里想着事儿,没注意后面来人,程砚倒是发现了,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脸色灰黑的男人,于是提示她,敲了敲桌面。 第38章 顾十月回过神来,“怎么了?” “顾老板最近是很忙啊,忙着和男生眉来眼去。”熟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顾十月一愣,一转头,果然是陆沉。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耽误你事儿了?” 程砚明显能感觉出男人语气里的火药味,向顾十月出言问道:“这位是?” 顾十月头也不抬,也懒得解释,“这我弟。” 程砚恍然大悟,原来是弟弟来查岗来了:“哦,怪不得呢,长得还挺像。” 陆沉瞬间冷脸,扯出个并不算友好的笑容:“不是亲的。” 程砚一愣,这个弟弟的脸色太黑,一看就是心情不大太好,两人之间说不定有点问题,他也不在意,和顾十月道别,“时间不早,那我就先走了,有问题会再和你联系。” 顾十月跟着程砚站起身,拿出手机,主动说:“好,程律,我们加个微信?以后方便联系。” 两人加微信时,陆沉在身后阴沉着脸,死死盯着两人的手机,只想把她的手机扔到海里去。 程砚走后,顾十月端着两个酒杯就往屋内走,在小厨房洗杯子,陆沉一路跟着顾十月走进小厨房,反手就锁了门,把她怼在房间里。 “我不是你男朋友吗?你是想对我用完就扔?转过头就和别的男人在海边喝点小酒,还主动加微信,怎么着,想和他发展发展?”陆沉话语里的酸味儿能溢出来,顾十月听着有些肝儿疼。 顾十月把水杯往台面上狠狠一摔,抬头看向陆沉,逼仄的空间里,两人离得很近,几乎是脸贴着脸,她沉声说:“陆沉,一开始就说好了是假装男女朋友。现在林夏走了,我们的约定也该到此为止。我们俩不可能,我喜欢的就不是你这个类型。我说得还不清楚吗?” 陆沉心里知道这个冷酷的女人一定会把他推开,林夏走了她就翻脸不认人,却没想过这么快就有了新的“类型”,他冷声道:“那你喜欢什么类型,刚刚那种温吞的吗?” 顾十月不想再 和他纠缠,索性把话说得更出格一点:“对,我喜欢的就是他这种类型不行吗?我告诉你我现在就是要dating,想和谁就和谁,你管不着。” 第43章 dating 自从有了dating的想法,顾十月就一发不可收拾,在丁绵绵的带领下,两人混迹于海市的各大酒吧夜店,这里的音响震耳欲聋,心脏在节奏的带动下不正常的咚咚直跳。顾十月捂着耳朵,大声在丁绵绵耳朵边吼道:“这儿有什么好玩儿的?吵死了!” 丁绵绵兴奋地拉着她从吧台一路走到包厢,向她抛了个媚眼,神秘兮兮地说:“让你感受一下纣王的快乐。” 说着,丁绵绵把她拉到了包厢里,当一排五颜六色的小哥哥站在她俩面前时,顾十月总算明白了她说的dating是什么意思,搞半天不是和一个人约会,而是和一群人。丁绵绵一次性点好几个小哥哥,让他们好好照顾好她顾姐。 顾十月看着眼前画着眼线涂着粉的少年,眉头一皱,“你几岁?” 眼前的少年对答如流,“今年二十,姐姐。” 顾十月被这一声“姐姐”惊得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要命,她对这个词儿过敏!只有二十……岂不是和林夏差不多年纪?她瞬间觉得眼前的少年让她有些没眼看,贼尴尬。 “叫我顾姐,我不喜欢你们叫我姐姐。” 少年们对视一眼,从善如流,开始围着顾十月要做游戏。顾十月自成年后,满脑子都是打工赚钱,从未混迹过声色场所,让她说出十个避税方法她如数家珍,对这些游戏却一窍也不通。最后为了迁就她,一群家禽只能叽叽喳喳的和她玩骰子比大小,不仅如此,家禽之间还雄竞争宠,顾十月输了罚酒,有人立刻替她喝,顾十月赢了要“惩罚”他们,倒是都上赶着来求被罚。 素了二十五年的顾十月,第一次感受到“食色性也”这个词儿的意思,在一声声捧哏的娇呼中迷失了自我,她把林夏发来的消息扔在一边,掐掉了陆沉打过来的电话,这俩跟屁虫烦死了,打扰她赏花。 在陆沉追来夜店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差点把他气厥过去。他刚要走进门,就被丁绵绵拦在包厢门外。 “我说老弟,你别天天净想着盯着你姐,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陆沉阴沉着脸转过头,“丁绵绵是把?”他声线压抑,带着一丝难以掩盖的怒气,“你要玩儿就自己玩,别带坏我姐。如果下次我再看到你带她来这种地方……” 说着,他眯起眼盯着她,丁绵绵感觉对面人身上正散发了一种令人背脊发冷的压力,却不服输的挺了挺胸,“你能怎样?” “试试看就知道了。”陆沉嘴角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威胁的意思明摆着。 丁绵绵差点听笑了,她想反驳,但陆沉压根不听她说话,直接伸手把她往旁边一扒拉,推门就走了进去,家禽们看到一个黑脸男人怒气冲冲走进来,纷纷非常有职业道德的避开一条道,做这行的都懂,正宫来了要是不想惹事儿就赶紧散开。 顾十月本来在专心致志的玩牌,对面是7k,她手上也有一个7,只要能翻出一个大一号的就能赢,结果一个黑影笼罩下来,她头也没抬,扒拉了一下前面的人,“让让,挡我光了。”说着她把牌一翻,完了,是个j。 她随手把牌往桌上一甩,这才抬起头,一看是陆沉,瞬间无语,“你一来我就走背运。” 陆沉冷笑一声,鹰目从她身上往旁边的小男孩身上转移,如果目光能化作利剑,此刻这几个男生已经全身都是窟窿。 其中一个少年朝着陆沉点点头,和顾十月商量:“顾姐,你有朋友过来,我们就先出去咯,有需要再叫我们。” 顾十月点点头,几个男生刚走,陆沉就毫不客气地坐在她身边的位置上,拿起酒杯就狠狠灌了几口,瞬间冲着她的脸凑了过去,一手抓着她的一只手,狠狠吻上了她的唇。 酒精在唇齿间肆虐,带着不再压抑的爱意,顾十月愣了一瞬就开始反抗,奈何陆沉怒气值拉满,根本不为所动。顾十月见状,狠狠咬了他的下唇,陆沉吃痛,却也不退,两人就着这诡异的姿势,本是唇齿相依,眼神却狠狠地盯着对方。 陆沉眼睑微微下压,睫毛在眼下投出锋利的阴影,仿佛要用视线在她身上灼出洞来,再将她拆吃入腹,语带嘲讽地在她耳边轻喘:“这么喜欢玩弟弟?有我不够,你还有林夏,何必在外乱花钱?” 顾十月闻言心里一阵恼火,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一个翻身肘击,陆沉心窝子受了一击泄了力,顾十月立刻用一条腿压在陆沉的两腿上,另一条腿压着他的胸前,把他的压在沙发里,功守倒转,顾十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出一只手来就啪的一声打了陆沉的脸。 瞬间陆沉的脸上就出现了红印,酒精和血液掺杂在一起,他和她的唇上的水渍晶莹又灼热。 陆沉下颚紧绷,喉结在颈间的皮肤下微微滚动,毫不退缩地直视她,眼中有沉迷、有怒火、更有浓烈的化不开的爱意,他伸手抚上她的小腿和脚踝,舔了舔自己被咬出血的下唇,嗅闻到血腥味的刹那,就像心中的野兽觉醒一般,更加疯狂,他索性放松了身体,任姐姐压着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闷响。 “你是不是想死?”说着,顾十月把他乱动的手抓住,仅用一只手就压着他的两手手腕,另一只手又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陆沉吃痛的偏过头,酥麻的感觉直冲天灵盖,意犹未尽的舔着唇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你要是再来这种地方,我会做得更过分。” “啪”,她又打了他一巴掌,陆沉的头偏得更狠了,“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是你弟弟。”刘海被酒精和汗液沾湿,贴在他脸上配着红痕,倒有种被凌虐感觉。被打了三巴掌,但他觉得很爽,只希望姐姐打得更重一点,如果她不能温柔地对他,就狠 狠揍他也行,只要别无视他。 顾十月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恨不得把他掐死,她已经想尽方法避开他了,他怎么还要上赶着找打,她甚至觉得,她骂他是压根没用,打他他更爽! 一股无力感充斥了顾十月的心头,她狠狠掐着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特么真是个变态。我再最后说一次,老娘要干什么你管不着,还想我们是朋友,就别再越界。” 陆沉脸色一白,他知道季槿的意思,如果再越界,他就是陌生人……他的眉眼迅速耷拉了下去,像只淋了雨的杜宾。 顾十月从他身上下来,看着眼前来砸场子找麻烦的陆沉,心想,她要尽快找个男朋友,才能让这一个二个都歇了心思。 很快,在丁绵绵的介绍下,她约会了一个大哥,但大哥爹味十足,上来就抽着雪茄讲人生道理,全然没有弟弟来得可爱。酒过三巡,因为这段时间的憋闷,在大哥的劝酒之下,顾十月不知不觉就喝了不少。 第39章 看着眼神逐渐迷离的美女,大哥开始骚动了,桌上的手缓缓爬上了她的手。顾十月本就这餐饭吃得胃疼,心下不顺直接一脚高跟鞋干在他的鞋面儿上,大哥痛呼一声,险些直不起腰,顾十月就已经站起身把aa的钱甩下,扬长而去。 结果刚出餐厅,她就看到门口有一男一女在拉拉扯扯,男方居然是程砚?小姑娘被程砚抓着手臂,一脸抗拒,最后甩了他的手就打车跑了。 顾十月喝得有点晕,脱了高跟鞋提在手上,走过去和他打招呼,“你女朋友?” 程砚转过头来,发现是顾十月,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她是我表妹,我姨妈让我来劝她回家……” “嘻,”顾十月笑出声来,或许是因为喝了酒,连表情都变得更眉飞色舞,“你倒是家长里短啥都管,专业劝人和事佬。” 程砚一听,挠了挠头,这么说也没错,他就是做劝和工作的。他看向顾十月,发现她身上酒气很重,一看就是喝多了,还赤着脚,好心道:“你喝多了?这是要回家?” 顾十月点点头,走路略s型,鼓捣着手机要叫车。 不远处驶来了一辆出租车,程砚迅速拦车,顾十月看到车想往前走,程砚赶紧拉住她,又绅士地立刻放开手,不放心道:“我送你回去吧,大晚上的不安全。” 顾十月斜睨了他一眼,程砚对任何人都很温和,或许其他人会说他这样的叫温吞,没人男性身上会有的攻击性,而是一股平静的、令人信任的感觉,像温柔的风,像细拂的雨,她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程砚得令,赶紧把顾十月扶进后座,自己坐在了副驾驶。 冷风一吹,顾十月更晕了,下车时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程砚来回询问多次,才知道她住在哪里。进了家门,他把她安顿在床上,看着顾十月喝过酒后明艳的脸庞,程砚心跳是漏了一拍的,但乘人之危不是君子行为,他本想立刻离开,没想到顾十月开始呕吐不止。 醉酒的人一定要侧睡,如果躺着睡吐的时候很容易就会呛到自己,严重者会窒息。程砚磨磨蹭蹭在一边踌躇半晌,才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给她拿了毛巾过来,守在她床前。他在家就是这样照顾弟弟妹妹的,这样的事早就轻车熟路。 此刻已经凌晨一点了,程砚从来都是11点就上床睡觉的作息,现在他连连打着哈欠,看眼前的顾十月终于睡安稳了,这才蹑手蹑脚地出门。他看了看手机,此时回家一定会打扰到父母休息,还会被母亲数落、问东问西,转头看了下不远处的沙发,他决定“不绅士”一把,就在这里窝一晚上。 至于其他的,程砚此刻的大脑已经被“困倦”占据,倒头就熟睡了。 秋风吹拂,房间里的顾十月和客厅里的程砚相安无事,各自打着呼噜。 一早,程砚的生物钟准时叫他起床,现在是凌晨六点半,是他日常起床锻炼,给他一家人做早饭的时间,他走进厨房,看见还剩下的一个西红柿、半个西兰花、几个鸡蛋,挠了挠头,就着现有的食材做了一顿早餐。 当早餐端上桌的时候,顾十月才从房间里出来,她打着哈欠,这和她的美国作息完全不符,老式房子不隔音,她是因为厨房的声音才醒的。 一出来就看见西红柿鸡蛋面和清炒西兰花,色香味俱全的搭配,让她突然有一种,林夏还在的感觉,似乎这个家里,并不只有她孤孤单单一个人。 程砚拿过筷子,回过头一看,只见顾十月站在餐桌前发呆,出言提醒:“顾老板,不好意思啊,昨天太晚了,我就睡在你家客厅,早上我看还有些剩余的食材,丢了怪浪费的,就做了早饭……” “喂,跟我谈恋爱吗?”顾十月感觉自己脑子一抽,这话就直接脱口而出。 一时间,房子里的气氛有些凝滞,尴尬蔓延开来,程砚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狠狠咳嗽两声,“啊?你说真的?” 顾十月有些懊恼,但说都说了,他身上就是有一种温柔的,让她想靠近的力量……她拉开餐椅,开始吃他做的饭,嗯,饭确实做得不错,很合她的胃口。 她认真地看向他:“不然呢,愿不愿意一句话,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俩就还是朋友。” 程砚知道顾十月是个雷厉风行的姑娘,在她一开始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明明只是个小女孩,却敢和难搞的客户对着干,明明害怕得要死,却还在奋力争取自己的权益,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只不过他是一个慢热的人,到现在快三十了也没有谈过恋爱,和女生表白他不敢,做了社区工作以后,在律师行当里也并不吃香,于是向他伸出橄榄枝的女孩也并不多,像顾十月这样优秀的还是头一遭…… 他双手在身前扭捏了半晌,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愿意吧……” 顾十月闻言,放下手中的筷子,朝他招了招手,“那行,过来。” 程砚一愣,但还是依言走了过去,“啊?” 顾十月抬头噘起嘴,“亲我啊,我们不是谈恋爱了吗?” 程砚更呆了,双手摇得像帕金森,“不要不要,这这这太快了吧!” 顾十月歪了歪头,哪里快了?丁绵绵就是这么说的,确定恋爱关系后,就是要牵手拥抱和亲吻。牵手拥抱多没意思,她想尝试一下kiss。 作者的话 苟儒 作者 06-19 丁绵绵:我什么时候说过?两个母单谈恋爱迷惑行为大赏……?顾十月:我就……想尝试一下男人。ps:不是真谈是假谈!后面会有反转!(苟儒已跪!!!) 第44章 弟弟联手 顾十月确实谈恋爱了,但这个恋爱谈得没什么存在感。 她依旧全部身心扑在俱乐部里,程砚每天也有忙不完的社区问题,两人的“约会”,都需要掐点进行,以至于三个月了,两人的约会得按月算。程砚是个j人,会安排好每次约会的时间地点干什么,列出一个提纲和时间,按此进行,两人仿若恋爱机器,机械地想把这段恋爱谈出新意,谈出感觉。 在一个周末,他们第三次经历了逛街、吃饭、看电影三合一一条龙之后,两人呆坐在电影院外,哈欠上天,好无聊啊,电影无聊,吃饭无聊,逛街更无聊。 到底是电影的问题,还是身边这个人的问题,她和林夏看电影的时候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不行,她怎么又想到林夏了? 顾十月拿出手机,林夏这段时间和她发消息发得少了,这几天看他朋友圈,还发了和朋友们一起去爬长城的照片,其中一个女生和他凑得很近。或许是到了大学有了新的朋友,也或许是有了喜欢的女孩,总之,她有一些失落,也有一些庆幸。 林夏有了正常、丰富的生活,她也应该有的。 顾十月转头看向旁边正在打哈欠的程砚,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兄弟,玩儿点别的吧?” 程砚眼角微红,带着倦意问她:“现在八点,不是该回家了吗?” “你多大年纪了还有门禁?”顾十月无语,扯着他就站起身往外走去。 下一站,两人就站在了快捷酒店门口。 程砚双脚就像钉在了地面上,拉着顾十月就要往外走。 “不是,你不是我男朋友吗?”顾十月把他往门内扯。 程砚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这种地方怎么能来呢,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顾十月怒了,叱道:“你是不是不行?” 这话像是触到了程砚身上的某个按钮,他登时跳了起来,“怎么不行了?我很行!” 于是两人顺利开了房,进了房间后,程砚和顾十月很不熟地坐在床沿两侧,顾十月心一横,反正她就是想试试! 在顾十月的辣手摧花下,程砚从花容失色,到惊慌失措,到最后面若死灰,花瓣还是紧紧蜷缩在一处,决然不给顾十月观赏的机会。 她累了,洗了手就开始问ai,是不是她对他的打开方式有问题?怎么就起不来呢? ai不像人类,不会迂回婉转的说话,它虽然有点“人性”但不多,以至于她看到结论,有些狐疑地转头看向蜷缩在床尾耷拉着耳朵的程砚,建议道:“要不然?你去看看医生?” 程砚登时从床上蹦了起来,气得脸都红了,“我只是没经验!”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还不准他的枪不灵光吗? “你跟我谈恋爱,难道就为了这事儿?不应该先有深入灵魂的思想交流?你把我当什么了?柏柏拉图难道不好吗?”他吼完三连问,红着脸冲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愧难当。 得,她的成人之旅又泡汤了,这已经是他们之间尝试的第二次失败。顾十月想了想他说的话,他确实没有什么坏心思,也不像一般男人对这事儿猴急,为人坦荡。程砚哪里都好,温柔体贴、饭做得好、随叫随到……但这些于她而言都不是重点啊! 回家路上,顾十月路过了一家“爱夜用品商店”,买了一只逗逗鸟。晚上在床上,大汗淋漓的顾十月认真思考了下午程砚说的话,他真的不是在pua她? 第40章 …… 寒假的时候,林夏回了海市,这是他大学后第一次回家,顾十月买了很多他爱吃的菜,还特意洗了头,买了花。在家里等他的时候,她甚至有些紧张,心跳得比平常快了不少,这种感觉不像是等待弟弟归来,倒像是在等情郎。 两人半年没有见面,再见时有些生疏,顾十月发现林夏又长高了,变黑了许多,穿衣服也褪去了稚气,头发还剪成了寸头,他变成熟了。 林夏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顾十月上交工资。他把一张卡放在餐桌上,推给她,“虽然不多,但我们说好了的,你养我小,我养你老。” 顾十月内心百感交集,有欣慰有惊讶有惆怅,但更多的是甜蜜开心,她把卡推了回去,“不用,你还得供自己的生活费。” 少年皱了皱眉头,把卡又推了回去,笃定地说:“我现在做线上程序,给做科研的学长爬一些数据,不会耽误上课的时间,在学校吃食堂住宿费也便宜,花不了多少,你放心用。” 林夏学的是现下最被推崇的专业,飞行器制造,在做程序上也得心应手,因此接了不少来自其他学院需要做硕博毕业论文的学长的数据单。 “那你交朋友也要花钱呀,谈恋爱什么的。”顾十月脱口而出。 林夏一愣,“我没有谈恋爱。”他看着姐姐,小心翼翼地试探,“姐姐呢,你和陆沉?” 这是他一直想问而不敢问的,他们相隔千里,只要姐姐在微信上不说,他也不问,俩人距离隔得远了,矛盾也就少了,他不想因为这些事和她在见不着面的时候吵架。 顾十月摇摇头,装作不经意地如实汇报,“没有啊,和他分开了,但我有了新的男朋友,他人很好,这次找机会要他来家里吃饭,你们认识认识。” 林夏听到这话的瞬间,差点把杯子捏碎,几个意思?姐姐的男朋友换人了,陆沉呢,他也输了? 他咬了咬牙,陆沉这个没用的东西,他都走了,他还抓不住姐姐,让外面的男人抢了先机? 林夏没有再多问什么,这半年独自生活,面向社会,他也成熟了不少。他没必要再直愣愣地冲着姐姐张牙舞爪,对他来说,要走的路线应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过这个“新男朋友”,他得会会。 吃完饭,趁着姐姐在收拾厨房的档口,他给陆沉发了一条信息:知道姐姐的新男友吗? 还没等他放下手机,陆沉就已经回复他:回来了?下午来医院喝杯咖啡。 此刻陆沉正在值班室,这几个月的轮转终于结束,下周开始他要去比较轻松的影像科,抽出点时间来,是要解决一下姐姐的那位新男友。 这俩男人唯独在这件事上有默契,他们可以输给对方,但不能输给外面的男人。 作者的话 苟儒 作者 06-21 嗯,没错,程砚就是有那么一点点问题…… 第45章 被骗了 海市的冬天不冷,靠近赤道的临海小城,迎来了一年当中最舒服的季节,游客也变多了。 林夏在中心医院楼下的咖啡厅里等陆沉,男孩已经褪去稚气,变成了可以让身边女生频频侧目的花美男。陆沉下楼时就看到有护士在问他要微信号,林夏面色冰冷让对面的小姑娘有些尴尬。陆沉撇了撇嘴角,走过去给小姑娘解围,“别理他,他喜欢男人。” 小护士一看是陆医生,有些惊讶地看了眼冰冷的花美男,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原来是姐妹!她和陆沉打了个招呼,一溜烟便跑了。 林夏冷哼一声,看他的眼神像看世界上最难搞的诈骗犯,“看来你不仅是个骗子,还无能。” 陆沉不理会他的挑衅,扫了桌边的二维码买咖啡,抬起头时才嘲讽他说:“都被赶到北京去了,还有资格说我?” 一样是手下败将,大哥不说二哥,五十步不用笑百步。两人身上的气息过于像是臊眉耷眼的“同类”。 绿茶小弟手指点了点桌上的手机桌面,开口道:“你知道姐姐的那个男朋友?” “嗯,三个月前交往的,一个社区律师,比她大几岁。” 林夏眉头一皱,三个月了?他居然一点都没察觉?他姐难不成喜欢老男人?他双手合十置于腹前,整个身子靠进了椅背,抬头疑惑地看向他,问道:“你就没做点什么?不是你的风格。” 陆沉无奈一笑,这时咖啡端了过来,他浅浅喝了一口,那苦涩的味道直入心间,她给他下了通牒,要不然做陌生人,要不然做朋友,没有第三种选择。但他并不着急,男人是什么东西他很了解,但顾十月并不清楚,她第一次恋爱,总要受些伤的,只要在她受伤的时候,他再出现就好了。 但他并不准备让林夏太好受,毕竟要利用这小子把两人的关系拆散,他可不想亲自出面,有被她讨厌的风险。于是,陆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说:“我想,她不接受我们,是因为想和过去割席。毕竟看到我们,就会想到她过去的十几年,那些日子过得不太好。” 林夏沉默半晌,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他又问:“那个人你见过?” 陆沉也靠在了椅背上,狐狸似的双眼微微上挑,“见过,她把他带回家了。” 林夏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他,带回家?那是他和姐姐的家,凭什么?! 陆沉继续引诱他,“所以,我们得联手,不然等他登堂入室成了惯例,咱俩一起玩完儿。” 咖啡厅的转椅发出轻微吱呀声,林夏压住心头的怒火,他知道陆沉是想利用他搞定外面的男人,但只要能让那个人远离姐姐,他做什么都可以。 “你想怎么做?”他问陆沉。 陆沉笑了笑,金丝眼镜后闪烁着狐狸觅食时候的冷光,他最近不忙,正好把这事儿解决一下。 之后的几天里,陆沉和林夏联手,想要找出程砚的私生活问题,结果发现他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连暧昧对象都没有,对家人好、工作也不错、性格更好,似乎挑不出一点儿毛病,两人几乎是立刻便折戟沉沙了。 后一天,林夏就跟随陆沉踏入了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看着他轻车熟路地和对面的穿着热辣的女人交谈,待女人走了,林夏才走上前去问他,“什么意思?” “钓鱼执法。”陆沉说得云淡风轻,实际上已经杀红了眼,这个人是他常来的酒吧老板,好说歹说才答应帮个忙。 林夏忍不住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哥,损还得是你损。但程砚真能上钩?他姐姐的眼光有这么差? 果然,程砚没有上钩,但他俩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天晚上,程砚去了gay吧。 林夏和陆沉登时有些窒息,他们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难看,这个老登,居然敢玩弄姐姐? “走吧,和姐姐把这事儿挑明,我俩再去把他揍一顿。”林夏脸色黑得像锅盖,双手握拳咔咔直响。 陆沉眯了眯眼,“人是要揍的,但我们现在口说无凭,要让他在姐姐面前现原形才行。” …… 几天后,顾十月被两个弟弟以过年的名义,拉到酒吧来“放松”。 酒吧天花板上的霓虹灯管闪烁如同火树银花,威士忌杯底的冰块撞出响动,陆沉正往她酒杯里续酒,林夏和她玩骰子。 这两人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居然能安分地坐在一张桌子上?顾十月有些狐疑。 “姐,该你了。”林夏戳了戳顾十月,她回过神来,看了看手机的时间,他们已经在这儿坐了两个小时了,除了喝酒玩骰子,啥事儿没干,酒吧的声音越来越吵,她有些烦躁地站起身。 “两小时了,你们不嫌吵,我还嫌吵,还有工作呢,回家吧。”顾十月此话一出,两个弟弟同时站起身来,一左一右拉住她,像商量好了似的。 陆沉出声说:“好不容易出来玩儿,过了零点才是最好玩儿的时候。” “对,来都来了,有事儿明天再说。”林夏补充道。 两人的反常让顾十月更加狐疑,左右脱不开身,她去了一趟卫生间,洗完手后抬头的瞬间,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身后一闪而过。 顾十月皱了皱眉头,擦干了手,转身走了两步,就听见拐角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几天不见,想我了吗?”和人声一起响起的,还有唇齿相依的水渍声……顾十月有些汗毛倒竖,她咬牙向前走了两步,转过那道弯,就见着眼前是两个抱在一起热吻的男人。 其中一个就是她的男朋友,程砚。 顾十月如被雷击,她下意识的转身往外走,本想直接走出门去,但想了想又折返回来,一把抓过外面吧台上的酒,不顾身后酒保的叫嚷,直接走到卫生间外,狠狠拉过还沉浸在深吻中的程砚,“哗啦”就泼了他一脸,附赠一个大耳刮子。 程砚被这变故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捂着脸,看着眼前的人声音都是颤抖的,“十,十月……” 第41章 “骗我好玩儿吗?”顾十月的声音沉着冷静,像是淬了冰,“男女通吃,程律师可真是厉害。” 原来如此,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程砚每次都逃避和自己过夜。 甚至有一次,他还气急败坏地说:“你觉得性生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说着,他还痛心疾首的手扶着额头,“我没想到你和我谈恋爱,就是为了这几秒的事,太让我失望了!” 她不是一个过于放得开的人,所以当程砚提出慢慢来培养感情的时候,她都是尊重的,甚至还有一些欣慰,觉得这男人有责任感,结果……她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 顾十月又狠狠给了他两巴掌,力气大到手指尖都发麻的那种,程砚本想说话,被这两巴掌打的直接原地转圈扑倒在地。顾十月不想再见到他的脸,以免出手重了要进局子,她把手里的酒杯直接扔进垃圾桶,转身欲走,程砚立刻爬起来抓住她的手腕,“十月,我错了,你……能不能别告诉其他人?” 顾十月回过头来,看着他冷笑一声,“我不歧视同性恋,但我奉劝你,别害人。否则,我会教你做人。” 她嫌恶的甩掉他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出酒吧。 酒吧外,夜风吹拂 ,顾十月心中的怒火依旧未消,林夏和陆沉冲了出来。 “姐……”林夏想给她披件外套,被顾十月一把挥开。她回过头看向他们,声音冷峻:“你们也觉得糊弄我好玩儿?” 她的目光扫过林夏慌乱的眼和陆沉紧绷的下颌,说道:“把我忽悠来这,算准了时间,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一幕?看我出丑很有趣?” “不是的,姐姐,我们只是想让你知道他不是个好人!”林夏解释着。 顾十月突然笑了,她神色冰冷,“我的日子怎么过,和什么人谈恋爱,关你们什么事?除了我妈和你们爸曾经结过婚,我们之间还有别的关系吗?陆沉、林夏,别自以为是,会让我觉得很厌烦。” 面前的两个弟弟脸色唰一下白了,顾十月懒得再看他们,招了辆车就扬长而去。 当天晚上,顾十月没回家,去了丁绵绵家暂住。丁绵绵的房间和她的不一样,清一色的粉蓝搭配,甚至连床罩都是蕾丝的。顾十月瘫倒在床上,两人闺蜜夜谈,她把这事儿给丁绵绵分享吐槽。 “这下我里子面子全丢了!以后还怎么在他们面前抬得起头?” “你说我怎么这么背?好不容易谈一场恋爱,结果男朋友喜欢男人?” “我不想谈恋爱了,封心锁爱,一心搞钱。” 丁绵绵很没同情心地笑得前仰后合,给她出了个损招,推荐了一个黄绿色相间的app,开玩笑道:“顾姐,钱要搞,快乐也要啊,要不然,你先感受一下什么叫快餐?治愈一下心灵?” 第46章 419 丁绵绵说者无心,顾十月听者有意。 她仔细思考了这一可能性,在丁绵绵已经睡的不省人事后,偷偷摸出了枕头下的手机,注册了账号。不知是因为被骗的气恼,还是在弟弟们面前丢脸的刺激,她点开了一个个搔首弄姿的照片。 她对吴思月要给全世界小白脸一个家的恋爱脑人设嗤之以鼻,也就觉得她不需要给他人一个承诺,和则散不和则聚,程砚这事儿她虽然气恼,但并不伤心。人生在于尝试,她只需要面向自己的需求,开心就好。 接下来几天,林夏一直在家坐立难安。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没有姐姐的关注,就哭闹着吸引她注意的小男孩。他带着顾十月最喜欢吃的清补凉去俱乐部接她回家。 海浪的哗哗声拍打在海滩上,顾十月正在开椰子喂椰子蟹。开椰子有个技巧,削掉软皮后,在它薄弱的地方狠狠用刀背敲打,椰子壳的顶端就能碎出一个圆形的窟窿。如同人一样,都有软肋,而顾十月的软肋,就是林夏的眼泪。 林夏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殷勤的把买到的清补凉依次排开,这个是杜记的,那个是杏花食店的,就差搬来了一整个大排档。他侍立在姐姐身后,递勺子递叉子,眼神看着她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国人若是对某人十分喜爱,那表现首先就体现在喂养上,恨不能把全世界好吃的都放在她面前。 顾十月吃完了第二碗,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斜睨一眼身旁眨巴着小狗眼看她的林夏,终于决定原谅他。 她伸手想拍拍他的头,林夏立刻会意,直接弯下身把头顶往姐姐手上顶靠,呜,终于又被姐姐摸头了,一种被她掌控的欣喜笼罩了他。 他抬起圆圆的狗勾眼,问她:“姐姐不生气了吗?” 顾十月有意为难他,狠狠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林夏疼得嘶了一声,但没逃跑,只任她抓住,仿佛一只忠犬,主人要是抓我的耳朵,那我就翻肚皮让她感受我的臣服。 “今晚回家把我的房间收拾好,还有刚到了一个置物柜,拼好。”她给他安排任务,林夏非常有身为长工的自觉,立刻站起身给她比了个yessir。 晚上,顾十月在沙发上吃着薯片看电影,血呼啦差的恐怖片她看得津津有味,电视里电锯嘎嘎响,她嘴里嘎嘣脆。 林夏正在房间里给她拼置物架,顾十月手机就随意放在床头柜上,时不时“叮”一声,他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儿听到过,待顾十月手机第五次“叮”一声的时候,林夏想起来了,这是他寝室里那个最骚的室友最爱用的交友app的消息音。 林夏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变了,他阴着脸拿起姐姐的手机,注意着客厅的动静,思忖两秒,仅仅用了两次就解开了顾十月的手机密码,他勾唇一笑,她所有密码都是那两个。 点开手机,赫然出现在眼前的就是那个黄绿色相间的app,她的账号用的是自己的真实头像,一早上而已,已经有七八个人和她打招呼发出邀请,林夏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愤怒和醋意,握着手机的手都青筋直冒。 他没想过姐姐居然会这样做,她以前也经常这样吗?还只是最近?他颤抖着手继续往下翻,发现她的注册日期就在前两日,也没有真的和人约出来见过面,这才松了口气,但姐姐这个行为所预示的,他用膝盖想都能清楚。 到底家花没有野花香,林夏面目扭曲。他冷笑一声,既然姐姐想玩,那就由他陪姐姐玩怎么样?他不想因为这事去顶撞姐姐、质问姐姐,他只想被姐姐顶撞。 林夏先把手机里刚刚打过招呼的人全都删了,再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手机放回原地,转过身就用自己手机建了小号,可是他要如何才能吸引姐姐的注意呢? 他回了自己房间,撩开衣服看看下腹,总算是有能和陆沉媲美的线条了,几年前他们外出追瀑布时的情景经常在他脑海里浮现,他当时就在想,只要给他时间,他会比陆沉做得更好。于是在大学的这半年,他除了兼职就只有三点一线,教室、寝室、健身房,他耐得住寂寞 ,心中也只有远方的那一个人。把自己的身材维护好,也是对姐姐的尊重。 当天晚上,顾十月就在app上发现了一个和她打招呼的优质男生,照片里虽然脸看不大清楚,但如刀削般的下颚线,紧实而有力量的线条,都预示着这是个不错的男大。 偏偏这个男生说话聊天,都刚刚好切在她的点上,少一分会显得冷淡,多一分就显得谄媚,她和他聊了好几天,越来越对这个男孩感兴趣。于是当男孩提出见面邀约的时候,顾十月同意了。 她并非不知道在这个社交媒介上约的线下见面代表什么,但快餐式的男女关系,刚好适合她这种不太喜欢稳定关系的人。 两人约定的是周末晚上市区m酒店,顾十月离家时没有特意打扮,充其量就是提前一天洗了个头,她打开房门时林夏正坐在餐厅里削苹果。 林夏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问她:“姐姐要去哪?” 不知怎么的,她今天有点回避林夏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和绵绵约好了今天去她家睡,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林夏不着痕迹的一笑,手下削苹果的刀吃劲儿更重了,“好,那姐姐注意安全。” 顾十月“嗯”了一声,她可能是有些心虚,总觉得身后有道目光追随着她,她硬着头皮故作无事的换上鞋出了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顾十月轻松的呼出一口气,带着些难以掩盖的雀跃赴约。 门内,林夏把手里的苹果皮削干净了,他狠狠一口咬在苹果上,汁水四溢,青苹果有些刮喇喉咙,他狠狠一口一口把一整个苹果都吞吃入腹,心中有兴奋也有怒火:姐姐骗他,但姐姐是去赴和他的约。 他擦擦嘴,去房间里换了套平时没穿过的新衣服,确保姐姐不会发现什么端倪,戴上帽子就出了门。 如果你想沉沦,带上我,我与你一道。 m酒店21层,顾十月有些紧张,这事儿她没做过,难免有些矛盾,她左右看看,索性开了房间里的一瓶红酒,一口气灌了两大杯,从未想过她顾十月也有需要喝酒壮胆的一天。 第42章 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城市街景,不远处月光晦暗,今天似乎是多云天,不多时,居然哗啦啦下起了雨。 突然,她听见门口有人开门的声音,回过头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灯光暗了下来。 顾十月酒劲已然上头,喝得太急,现在已经有些晕乎乎了,她防备的皱了皱眉,出声问道:“seven?” “是我,幸会。”来人穿着连帽衫,头发蓬松卷翘,他似乎带着眼镜,从屋外反射的光亮照在镜片上,让人看不清。 雨下的很大,顾十月的感官被酒精放大,眼前人说话的声音像是装了回响。 “为什么不开灯?”顾十月问。 对面的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他朝她走过来,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浑厚磁性嗓音,“姐姐放的这么开吗?我以为你会害羞,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先聊聊天,吃个饭,认识一下?” 顾十月有些不耐,她并不想认识他,快餐而已,做了正常情侣间会做的事,反倒有些说不清。对比上床和散步,她倒觉得散步才是更亲密的事。 “不必了,干正事吧。”顾十月往前走了两步,脚步有些虚浮,她的手搭上他的胸前,却感受到了对方强有力、急促的心跳。 这人不是老手?她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心跳这么快,你在紧张?” 第47章 回床率 顾十月混迹在这个陌生的app上时,发现了各种她听不懂的黑话,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说话都喜欢用拼音首字母的简写,她看着那些陌生的abcd,看一段话要猜数次,极限阅读障碍。但若她表现出不明白,就一定会被对方明里暗里嘲讽一句老土并怀疑其年龄。 只有面前的seven是个例外,他说自己是回家过年的学生,没有过在此类软件上约人的经验,黑话也一窍不通。这话对顾十月来说听听就过,包装人设而已,在对方约她出来时,她只提了一个要求,互换48小时内传染病四项检查报道。 以她这几天的经验,当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大多数人就直接拉黑删除一条龙,seven倒是没有犹豫立刻便答应了,这也是推着她决定尝试尝试的原因之一。 窗外雨声渐强,还伴随着些许闪电,酒店在高层,电闪雷鸣的天气反倒让人肾上腺素升高,紧张和暧昧的气息、房间里弥漫的水汽,让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更加黏腻。 seven一手按住企图在他身前游走的手,心跳在他深呼吸的同时沉了下来,他低低一笑,声音带着些魅惑,“面对你,当然紧张。” 他的话里有些意有所指,但顾十月早就酒精上头,分辨不出了,她只感受到了手下起伏的胸膛,包裹着的是健硕且单薄的肌肉,不腻不柴,摸起来手感刚刚好。 面前的年轻男人从上衣口袋中拿出刚做好的报告,顾十月扫了一眼,那上面的名字是三个字,赵亦安,年龄19岁……嗯?只有19岁!?只比林夏大一点点…… 这一下把顾十月给吓清醒了,猛地推开了面前的男人,seven明显一愣,“怎么了?” 顾十月有些懊恼,“不是,你也没说你19岁啊?” “成年了。”对方低沉着嗓音,有些不解。 “我知道你成年了,但你刚成年,我下不去手。”顾十月开始打退堂鼓。 seven明显没想到还有临阵脱逃的,情急之下,声音都忘记夹了,露出了原声,“来都来了,放心,我会服务好你。” 说着,他把顾十月的手一抓,上前一步靠在了沙发背上,顾十月上半身往后倾斜,她皱了皱眉头,面对这样的行为她本身是反感的,但眼前的小子吐气如兰,宽肩窄腰,让她想推开又舍不得完全推开……身上的少年亲吻着她的肩头,微微冰凉的唇间散发着温热气息,撒在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他身上有一股 清新的味道,说不清是什么,但总让她感觉熟悉,熟悉到不由得放松了身体。 林夏抬头,发现了她的变化,他挪动下巴,胡茬不经意刮过她的肩颈,轻轻在她耳边吐着气,用唇瓣描绘着她的耳骨,她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精神力瞬间又瓦解了。 这小孩莫不是属狐狸的?太会勾人。 少年的头逐渐下移,须臾间,她如坠海底深渊,全身像是漂浮在一汪清泉之上,在淡蓝色的海域里沉浮,如同最柔软处被包裹的炽热,发出满足的喟叹。她从未与人这样近距离接触过,也从未感受过这陌生的酥麻感,顾十月把那些桎梏她的东西都抛开了,就让她这样放纵一次吧。 没有笼罩在身上的学业和生存的压力,没有一复一日的工作,没有让她操碎心的弟弟们,更没有一直如牢笼般如影随形左右她的,对婚姻与感情的偏见,她不需要给予陈诺,也不需要信任他人给出的陈诺,就是这样单纯的、肌肤相亲的瞬间,让她可以不孤独就好。 林夏在她腿间抬起头,唇边是晶莹的水渍,看着眼神迷离的姐姐,他这才敢取下遮挡视线的眼镜,他在她面前褪去衣衫,就如同初生时一般赤诚,从此,这个世界上,他们才是最亲近的人。 他们拥抱、痴缠、不知天地为何物。 窗外风雨如晦,窗内天雷地火,同样的水乳交融。顾十月抓着他的头发,呼吸间似乎闻到了她最熟悉的味道,她和林夏共用的薄荷香洗漱品。这就是一开始让她觉得熟悉的气息,现在这股气息包裹了她,令她安心的、理所应当地陷入沉沦的深海。 林夏身上已覆了一层薄汗,他近乎虔诚地亲吻着身下的女人,他异父异母却在户口本上的、十八岁前作为他监护人的姐姐。从此刻起,她属于他,他也属于她了,林夏从未如此感谢上苍的垂怜,让他们可以相遇相知。 就算他只能隐身在黑暗中,只能用一个代号“seven”来抚慰她,他也觉得一切值得。他的企图阴暗而不轨,他的内心阴湿而执拗,这一切只是因为,她。 骤雨初歇,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 顾十月有些疲惫,在醉意推波助澜下,几乎是立刻便睡着了。林夏垂头,一手轻轻地描绘她的轮廓,窗外雨停后,月亮的光亮照了进来,洒在两人头上、身上,他贪婪地呼吸着她吐出的气息,渴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但他不能让姐姐发现,seven就是他,如果姐姐知道他又骗她,骗的底裤都不剩了,估计是真的要把他赶出家门的。 他可以忍受姐姐谈恋爱,在稳定关系里做的一切,他都能咬着牙接受,毕竟这样她不会受伤。但现在……姐姐做的事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没关系,他不会让她受伤,和谁做不是做,他这么乖巧干净,就该是用来服务姐姐的,接下来,就是考验他回床率的时候了。 他就这样痴痴看了她一夜,待海边旭日升起,才依依不舍离开。 顾十月起床时,天光已经大亮,她睡了这几年来最沉的一觉,浑身舒爽,也并不像小说里说的那样浑身酸痛,怪不得妖精们要采阳补阴。 她环顾酒店房间,那个男生已经走了,离开时还贴心地给她买好了早餐。这样算不算超出快餐朋友之外的“服务”? 想着,她的手机叮铃一声收到一条消息,是seven发来的,上面大剌剌写着:“姐姐昨晚对我的服务还满意吗?” 顾十月皱了皱眉,怎么开始叫她姐姐了? 这时,又一条消息发了过来:“这周末有空吗?再约一次?” 第48章 见不得光的情人 顾十月看着眼前手机上的一行字,皱了皱眉头,虽然昨天过得很愉快,但她觉得同一个人似乎不适合再来一次,随即快速在对话框回复:“再说。” 她刚回家就赶紧去洗了个澡,却发现林夏不在家,他的毛巾也都是干的,他昨晚不在家?不过他刚回海市,有朋友同学约会也是正常。 她没多想,只是快速把昨日穿的衣服内衣全都洗了,以确保上面不会有奇怪的味道,但当她在浴室门口一站,在浴室镜子里映出来的身体上,有着昨晚留下的各种痕迹,瞬间闪过脑海的几个画面,令人脸红心跳,她甩了甩头,把昨晚的一切甩出脑海。不得不说,seven是天菜,让她和他再约一次,也不是不行……但现在林夏在家,他还是个孩子,不能让他知道这些事情。洗完澡后,她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找了一件平时做运动时能拉到领口的瑜伽长袖。 林夏正在菜场买菜,他看着手机小号上姐姐回复的那行字,心想她真是提起裤子不认人,但没事,他可以等。直到卖菜阿姨的问话打断他,他才放下手机,决定今天炖点补身体的菜,毕竟姐姐昨日操劳。 待他买好菜回到家,却在家门口踌躇许久,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貌面对姐姐。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他浑身汗毛都会起立站好,难以自持。 千万不能露出马脚。他推门而入之时,姐姐正在客厅换灯泡。她站在一张椅子上,腿部线条笔直,再往上,是浑圆,是盈盈一握,是汹涌澎湃。 第43章 姐姐没有穿日常拿来当睡衣的旧t恤,而是一件紧身上衣,下身依旧是那件旧的沙滩裤,虽然什么都没有露出来,但他却已经能脑补出那洗旧发白的衣衫下玲珑而富有生命力的身体。 是他一生所沉沦之处。 顾十月听见门口的声响回过头,看着林夏拎着菜回来,立刻招呼他:“帮我拿一下起子,这个灯泡还怪难换的。” 林夏放下手里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扶着她脚下的椅子,有些急切:“你下来,我在家,这些事就我来做,不必你动手。” 顾十月手上不停,带着笑意看向他:“你是我雇用的童工啊?拿来吧,你不在家我都自己换,你别捣乱。” 姐姐向来说一不二,林夏无法,只能依言给她递来了起子,顾十月三下五除二就给弄好了,下椅子时,林夏下意识双手扣住她的腰,护着她把她从椅子上举下来。顾十月一愣,瞬间梦回昨晚那双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腰时莽撞的力度…… 手感如此相似,而眼前的人是林夏。她一下子红了脸,内心狠狠唾弃自己,不能因为对方 和他年纪相仿就随便做这样的联想!这是姐姐该做的事吗! 她像触电似的一把甩开他的手,一步跳出去老远,像是避着什么洪水猛兽,林夏愣怔一瞬,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有些失落和无措,“怎么了?” 顾十月不敢看他澄净的双眼,目光躲闪着,“没什么,怕痒。” 林夏挑了挑眉,昨晚可是不怕痒的。 := 两人间的氛围登时有些奇怪,顾十月赶紧转移话题,指着他拎回来的菜,走过去扒开来看看,“买的什么菜?嗯?甲鱼?黑鱼?生蚝?母鸡?” 她抬起头有一些不解:“你最近虚吗?” 林夏干咳一声,解释道:“冬日进补,给你补补身体。” 啧,孩子有孝心。顾十月把地上的东西拿去厨房,两人像平时一样洗菜切菜备菜,海风把贝壳门帘吹的叮铃作响,一如几年前他们还住在一起的时候,只不过林夏一直偷看她,接过她递来的菜时,不经意的碰到她的手,都能让他战栗一瞬。 这时,顾十月冷不丁问了句:“你昨晚不在家?去哪儿了?” 本只是随口一问,林夏心虚切菜的手一滑,刀就这么狠狠切在拇指上,“嘶…”,他倒吸一口凉气。顾十月一看他满手血,着急又带着一丝责怪,“切个菜也能把手切了,你自理能力退步了啊。” 说着,她就放下手里的事,给他去拿碘酒创可贴。厨房的温度有些高,顾十月不好操作,把束缚着脖子的衣服往下拉了拉。 林夏看着她给自己包扎,低头就发现她脖子上有两个小红斑,脱口而出就问道:“姐你脖子怎么了?” 顾十月手下一顿,沉着冷静地把他的手指包好,回他:“蚊子咬的。” 现在还有蚊子?他看着姐姐脸上疑似飘过的红晕,瞬间明白那是什么…昨天情动之时,没有把持住,用得劲儿大了点,黑暗里意乱情迷间,他还没有发现…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草莓”。 如同印刻在爱人身上的勋章,章示着对彼此的所有权。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姐姐,明白她不想被他知晓的心思,却又有些酸涩的故意想为难她,“哦?这蚊子能苟到冬天,还挺毒,这么大颗?” 顾十月这次连头也不抬,有些窘迫,“对,很大,我还过敏。” 林夏看着姐姐躲闪的眼神、找借口时慌张又强装镇定的样子,不知怎的心中升起一阵阴暗的甜蜜,这是他和姐姐共有的、不为对方和他人所知的秘密。 因为伤了手,他被姐姐赶出了厨房,回到房间把口袋里的身份证拿出来,赫然就是昨天传染病四项报告里的那个“赵亦安”。 这时,林夏微信消息响起,正是赵亦安发来的,“哥们儿,我把身份证借你,你可别给我搞诈骗啊。还有提醒你,你这样干,等你姐知道,不弄死你啊?” 林夏垂头,看着自己刚刚被包扎好的手指,上面似乎还有姐姐的触碰时的体温。他亲吻着手指,像阴暗爬行的一条见不得光的蛇,他也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他只知道当时他就是不想让她和别的男人出去。或许未来他可以一人分饰两角,可以是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情人,也可以是和她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弟弟。 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他不是当啷响,是已经溢满到晃出来了。 午饭时,林夏试探着问姐姐,如果有人欺骗你,但是出于好意,值不值得被原谅? 顾十月以为他是在学校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在纠结,在姐姐的立场上,她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一切欺骗都不值得被原谅。披着‘为你好’的外衣,实际上是为自己的私心找借口。” 林夏被这话钉在了原地,身后一阵寒意汹涌。 顾十月手机响了,是丁绵绵发来的工作消息,她拿起来看的同时,也看到了seven几个小时前给她的留言,“好,那我等姐姐安排。” 她想了想,给他发了个表情包。 “叮咚”一声,在她发消息的瞬间,林夏在桌上的手机微信响了。 她抬起头,有些诧异。 第49章 姐姐在上面 林夏身边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又响了两声。他背后一瞬间冷汗涔涔,连桌下的脚趾都蜷缩了起来…他故作镇定的拿起手机,慌乱中随便点开了一个对话框,语音说道:“好,明天万达广场见,还是原来那一家。” 顾十月这才把目光重新移走,继续给seven发消息,林夏见状赶紧按了静音。 这时他的小号收到了一条来自姐姐的消息:“我明天有空,老地方见,你行吗?” 呵,他突然想笑,姐姐是算准了他不在家要出去玩,就和别的男人约会。 他心里莫名其妙的一股股泛着酸水,愤怒和兴奋交织。顾十月放下手机,一抬头看到的就是他这张扭曲的脸。 “………你和女朋友吵架了?” “嗯?”林夏懵。 “一边笑一边横眉怒目,很像丁绵绵和她男朋友发消息时候的样子,怎么,你是不是有小秘密没告诉我?”顾十月笑的有点鸡贼。 林夏扯起一边嘴角,那个秘密就是你。 “你真想知道?”他沉声问她,双眼紧紧盯着面前让他欲罢不能的女人。 顾十月嘿嘿一笑,摆摆手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掺合,等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了,带回家我帮你把关。” 林夏腼腆一笑,乖巧地点头:“放心,会的。” 这时门外有快递,“快递——!”的叫喊声刚响起,姐弟俩一下子嗖的全站了起来,两人一愣,看着对方,顾十月问:“你有快递?” 林夏回问:“对,你也有?” 此时,林夏的电 话响起,他整个人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应该…是他买好的小雨伞,买的是保密发货,上门要打电话,就是为了怕被姐姐收货的时候误拆了发现。他赶紧签收了,连看都不敢看快递员。 “买的是什么?”顾十月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又轻松下来问他。她买了小雨伞,刚刚看到物流应该是今天收到货,可能还没到。 “啊,那个,学习教材。”林夏内心慌张,但面不改色,随手就把快递扔到了自己房间里。 一餐饭林夏吃的是“跌宕起伏”,心里有小九九,本来想打退堂鼓,让seven就此消失,反正快餐朋友人间蒸发也很正常。但当他看到姐姐发来的那条邀约,心中又开始蠢蠢欲动。他只要小心一点,不被姐姐发现就行了,让他拒绝送到嘴边的姐姐……他不是圣人,做不到。 林夏摆弄了一会儿手机,把删了又打,打了又删的话回复给她:“好,时间姐姐说了算。” 第二日,到了约定的时间,他听着房门外姐姐进出门的声音,开始鼓捣自己的头发,为了不让姐姐认出来,他上次去见她的时候,把头发弄成了小卷毛。 穿戴好装备,趁着姐姐不注意,他飞快的蹿出门去,大声朝门内喊了句,“姐我去见同学了!” 砰的一声,门关了,顾十月把自己的房门打开,松了口气,还好孩子出门了,不然她都没理由和他交代为何会夜不归宿。她把自己收拾了一番,特意拿上了前几天网购的小雨伞。 但,小雨伞的牌子并不是她买的那一种,或许是卖家发错货了,但时间紧急,她也就算了,抓了就跑。 一夜荒唐,这一夜不再电闪雷鸣,屋内的炙热气氛比屋外车水马龙更甚。昏暗之中,交织起伏的躯体、喘息和闷哼声此起彼伏,顾十月抓着身侧的两只手臂,如同两块炙热的钢铁,禁锢住她。 她突然觉得有些无趣和逆反,双腿夹住他的腰窍,一手揽住他的后脖颈,在他耳边轻轻吐气:“弟弟,该我在上面了。” 说着,她明显感觉到身上人一瞬间的愣怔和失神,趁此机会,她猛地把他往旁边一推,狠狠跨坐上去,一手把他的两只手紧紧攥住,另一只手从震动的胸膛,到颤抖的喉结,最后移到他冰凉的唇齿之间,在黑暗中描绘他的轮廓。高鼻大眼,窄瘦的下颌骨,是个清秀的小男生。 第44章 她听见身下人沙哑至极的声音,“好,姐姐说了算。姐姐永远在我上面。” 林夏沉迷在被她掌控的角色之中,明明可以挣脱,但他恨不能姐姐把他把他绑起来,给他栓条绳子,那他就真的是姐姐的忠犬了。 他听见顾十月轻轻地笑了,这个笑声带着一丝娇憨,是他作为弟弟从未听到过的。 “没有永远,还不够我累的。”说着,她的手复又移到他的脖子上,缓缓用力,与被动接受相比,她更喜欢掌控感。控制自己的身体在潮水里沉浮时,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吴思月为什么那么喜欢和小白脸谈恋爱,她自嘲的想,看来她是在“理解她、成为她、超越她”。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她不喜欢这种和吴思月相似的感觉,会让她觉得自己多年的努力失败了。但她又不是苦行僧,有一些正常女人的生活也无可厚非。 在这自厌和自洽之中,她越发狠狠收紧卡着他脖子的手,直到身下人闷声咳嗽,她才恍若不觉地猛然松开。 林夏哑着嗓子苦笑道:“姐姐,我还以为你要杀了我。那警察来了可就不好交代了。” “你怎么不反抗?” “你不是不让我动吗?”林夏说的委屈,他撑起身子,趁机问:“所以姐姐能不能亲我一下?以作补偿。” 他们做了最亲密的事,却没有接吻。 对于顾十月来说,接吻和饭后的散步是同一个等级的。小男孩可怜兮兮的回答让她哭笑不得,又觉得他实在可爱,最终她轻轻留下一吻在他的额头上。 她的吻如海燕轻点潮水,却猛然引起了巨大的风浪。林夏瞬间像被人类清理了藤壶的鲸鱼,在潮水中上下蹦哒,于水面上下翻滚进出,表演绝技,以求博美人一笑。 直至月上中天,两人办完事累得气喘吁吁,瘫倒在床。 顾十月从海浪潮水退去中逐渐清醒过来,她突然有些想看看身边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她爬到床的另一边,“啪”的一下打开了床头灯,与此同时,身边陷下去的床铺一下子就弹了回来,她转身一看,刚刚还躺在身边的人已经蹦了老远。 他背对着她,套上了外套。 “跑这么快?”顾十月有些诧异。 “嗯,”他回答的有些慌张,“朋友有事找我,我得先走。”一边说话,他一边快速套上裤子,依旧头也不回。 顾十月眯了眯眼,觉得有些奇怪,她披上手边的浴衣。 林夏感觉到身后的声音,不禁心跳加速,汗毛倒竖,他越发快速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次再约,姐姐,我先撤了。” 说完,他不顾身后顾十月的出声阻拦,抓了门口的包就直接开门逃走。 顾十月刚穿好鞋子,会听见砰一声门关了……嘁,这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快餐,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她受累。她轻松走进浴室,准备慢慢冲个澡再回家,这时她余光发现卫生间台面上落了一包东西,她打开一看,是没用完的小雨伞,那个牌子和型号,正好就是她要买的那一个,女士玻尿酸的。 这包东西里,还有一件男士背心,白色的最普通的那一种,没有任何辨识度,但她鬼使神差地把它放在鼻尖闻了下……是薄荷香的。 上一次让她瞬间感觉熟悉和有安全感的味道,就是这个薄荷香,也是她一直以来惯常用的洗发水沐浴露的味道。 这么巧?她皱了皱眉头,一切蛛丝马迹联系起来,吃饭时林夏关于“欺骗”的问话、前几天她第一次约的时候林夏同样是夜不归宿、昨天拿快递时他惊慌的表情以及同一时间响起的手机消息……一个有些荒唐的想法跃入脑海,难不成? “不会的,怎么会有这么癫的事?”她立刻狠狠摇头,脑子里一团混乱,seven怎么可能是林夏?她明明看过了他的四项报告和身份证。 世间事都是如此,一旦对某件事有了怀疑,剩下的就只剩更多的疑惑和求证。 这时,她收到一条消息,是丁绵绵发过来的,“昨天你弟给我发了个莫名其妙的消息,说要今天什么老地方见?他发错了吧?我给他回消息,他又不理我了。” 她看着这一行字,瞳孔猛地紧缩,手里的男士背心被她下意识狠狠揉成一团,一阵眩晕感席卷而来,她扶着墙,如果……她真会杀了他! 第50章 不要你了 顾十月怒气冲冲的回了家,哪家好人约个419还能约到自己弟弟?这要不就是祖坟冒青烟要不就是有人故意的。想到这个可能性,她气的肺都疼。 她踹门进家,只见林夏正在和维修师傅修空调。 林夏看到姐姐回家,立刻屁颠颠跑了过来,“姐,你出门了?我今天回来的早,和师傅已经修了一晚上了。” “一晚上?”她眯了眯眼,“你一直都在家?” “是啊,”他顿了顿,拿出手机,是他和朋友的聊天记录,“他们不靠谱一个要陪女朋友一个要陪老妈,把我扔一边儿,那我就只好回家陪姐姐了。是吧,师傅?” 修空调的师傅长相憨厚,一个劲儿点头,“是哦是哦,老早就来了,你们这个外机有问题啊得换压缩机!不便宜哩。”他刚收了这个小子双倍的维修费,看来是做错了事要哄骗家长,他也就帮帮忙。 顾十月眯了眯眼,视线在空调和林夏单纯无辜的面皮上打了个来回,最终点了点头,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她就走出来,手里拿着那件背心。 “林夏,你怎么又乱丢衣服?”她把那件背心扔给他,林夏接住,抖开来一看,确实是自己的,他以为今天穿走了,难不成落在卫生间? “好,现在就洗。”他拿了衣服,转过身往阳台的方向走。顾十月倒吸一口凉气,她压下心底的愤怒和无措混乱,在空调师傅滋滋的电动起子声中深吸一口气,又装作不经意的问了句:“对了,今天丁绵绵给我打电话,说你给她发了消息,怎么你们俩有约?” 她一边说一边往林夏身边走去,死死盯着他的表情,她想从他的眼神里察觉出哪怕一丁点慌张和愧疚。 然而,林夏镇定自若,这事一回生二回熟,他把背心丢进洗衣机,又把外套脱下来扔了进去,“哦,发错了,她老给我群发俱乐部的优惠信息,本来想给朋友回消息的,就发到她手机上了。” 这个借口冠冕堂皇,若不是她细心留意他和她之间相似的味道,恐怕真会被他人畜无害的面貌给骗了。衣冠禽兽,顾十月心里冷笑,抬眼间,因为他脱了外套,她猛然发觉他脖子上的异样,显然是几根指痕,那是她今晚狠狠掐上去掐的,当时没发现,过了几个小时才显现出来。 顾十月感觉全身血液从头凉到脚,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被欺骗的失望笼罩了她整个人。 见她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刚刚还在强装镇定的林夏心中也打起鼓来,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他余光撇向洗衣机里的背心,大脑飞速运转复盘着他早上到底有没有穿这件衣服,一个可能性浮现在脑海中,姐姐是在怀疑他了? 这个认知让他立刻汗毛倒竖,心慌不已,这时姐姐抬起头,用那双黑暗中都能被他轻易捕捉的眸子看着他,“我只问你一遍,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夏瞬间如鲠在喉,海市湿润的空气都没有办法阻止他喉咙的干哑,他想说话,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不敢,要是他承认了一切,他就完了,会被姐姐认为是心怀不轨的变态,两人的关系会变得更加生疏,甚至他一定会被赶出家门。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般嘶哑:“没有。” “好。”顾十月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她扯着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她给了他机会,是他自己没抓住。 “春节过完,就赶紧回学校吧,这两天旺季,我就不在家陪你了,在俱乐部住。”说完,她想往里走,林夏有些着急的想要抓住她的手臂……“啪!”顾十月几乎是下意识地、嫌恶地、狠狠地拍开他的手。 两人一下都愣住了,整个房间里就只有师傅搬空调的声音,“哎,小伙子搞好了啊!” 林夏没有接话,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顾十月,祈求她能说一句什么,一句就够,但顾十月压根连一个眼风都不再给他,抬脚就往屋内走去,路过空调师傅时,她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他,“我这空调两个月之前刚换过压缩机,你修的这个位置是冷凝器,多收他的钱退给他,否则我就投诉你。” 说完,顾十月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 门外,林夏浑身冰冷的被钉在原地,他连牙关都在发颤,姐姐发现了。 空调师傅啧啧两声:“你这姐姐不得了,这都会啊,那咱怎么办,退给你?手机拿出来咱俩加个微……” “不用了”,林夏冷声说,“你走吧,快点。” 空调师傅一愣,看得出姐弟俩是吵架了,立刻收拾东西就跑,到手的钱可不能飞了。 第45章 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客厅里的灯明亮如白昼,而林夏整个人都像是被笼罩在灰暗中。 他如同行尸走肉,但内心里又闪着一点点光亮,刚刚姐姐没有戳穿他,就是还顾及着两人之间的关系,她只是生气,只要他好好认错,说不定这件事就能过去。他鼓足勇气敲了敲姐姐的门,没人开门,他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似乎只有姐姐在收拾衣物的声音,他忍不住了,开门走了进去。 顾十月正铁青着脸,拉出了她最大的那个行李箱,往里面塞着衣物,这架势像是要在俱乐部常驻。 “姐……” “别叫我姐。”她立刻打断了他,从来对他温柔的眸子里满是戒备,那几乎把他刺穿。 “我应该叫你什么?是林夏,还是seven?” 她自嘲一笑,没想到她也有这一天,在弟弟面前输得彻底,声音也变得更加冷酷:“骗我很好玩?这两天爽吗?林夏,你真变态。” 林夏浑身一震,几乎是颤抖着问她:“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要不起。我怕下次就不是哄我上床,是带我去爬山。”她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了在梳妆台上放着的那张他给她的卡,里面是他“养她老”的“孝心”。 “我原以为去了大学,你会变,没想到是变本加厉,是我不该相信你,当时就该和你划清界限。”说着,她把那张卡朝他扔了过去,她用的劲儿大,卡片一下就砸在他的眉尾,瞬间红了一片。 林夏看着眼前被她弃之如敝履的自己,惊慌、愧疚、委屈…纷杂的情绪包裹了他,在他寄人篱下后第一次回怼了姐姐。 “你不是也爽了吗?”林夏冷硬又倔强,他压抑着即将决堤的泪水,这么多年来,他最怕的就是她不要他!这句话可以瞬间让他失去所有理智。 “什么?”顾十月猛地停下手里收拾着的东西,被冒犯的震惊和被欺骗的愤怒交织着,他说什么?! “我说,要419的是你,在网上找人的是你,我只不过是被你挑中了。怎么,宁愿和其他陌生男人,也不愿意和我?我就这么让你恶心?跟谁上不是上?自己养大的就不行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欺身而上,眼中绝望的怒火像要包裹住她,是他耍了小聪明欺骗她,他错了他认,但眼前即将失去她的无措让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他上手就拉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狠狠拽过她的腰,两人瞬间紧贴在一起,不同于几个小时前的温存,此刻的两人剑拔弩张。 他想证明他是很好用的,干净又忠诚,不比陌生人好多了吗?但不知怎的,他说出来的话就变了个味道:“是我今晚没把你服务好?要不要不关灯再来一次你感受一下我和seven的区别……” “啪”,她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一个擒拿手就轻松逃脱他的桎梏,上来一脚就猛地踹在他的肚子上。她怒气冲天,压根没有收着力,林夏被一下踹出去两米远,捂着肚子闷哼一声。 “收拾好你的东西滚回学校,从现在起,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顾十月颤抖着,她刚刚还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不要真的伤害他,但此刻,她只想把他按在地上揍! 第51章 好狗不挡道 林夏捂着肚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强烈的痛感让他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清醒,即将失去姐姐的恐惧将他的神志拉了回来,刚刚他说的那些话实在大逆不道,只会把姐姐推得更远。 顾十月收拾好了东西,拎起箱子就要走,林夏几乎是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固执地一把抱住她的腰,无论顾十月如何捶打,他都不放手。 “你别走,去俱乐部住不安全,我走就可以。”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呵,你能去哪儿?” 顾十月问出这话几乎是下意识的,但她问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只见林夏听见这话眼睛登时就亮了,姐姐还是会关心他的。 “我去朋友家里。”他话音未落,头发就被人狠狠拽着往后仰。 顾十月抓着他的头发,他的脸整个暴露在她面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主人对不听话犯错后狗狗的姿态。在床上,他们也有过这样的时刻,但那时的温存,是他伺候好了姐姐,她难耐地抓住他的头,而现在,是带着一丝厌恶的、惩罚的、能够肆意欺辱的。 “我问你答,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问的是,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想要约快餐。 林夏几乎是立刻就懂了,被抓着抬起来向后仰着,他艰难吐字:“当天。” 她几乎被气笑了,“所以你就自己注册了个号框我?你就没有想过后果?” “我的初衷只是因为不想让你伤害自己,随便找个男人。” “那你就勉为其难自己上了?我可还得谢谢你?” 她一巴掌打在林夏的脸上,瞬间他的半边脸红肿了起来,她继续问,“身份证和传染病四项报告呢?哪来儿的?” 林夏嘴边有些小裂口,他舔了舔,如实道:“我朋友的……” “哪个朋友?今天你要去住他家的那个朋友?他也知道这事了?”顾十月眯了眯眼,他居然还让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丢人丢到家了。复又燃起的怒火让她手下根本不收劲儿,直接拽着他的头发就往远处送。 林夏头顶吃痛,不得不不情不愿的松开抱住姐姐腰的手臂,那柔软的触感让他一刻也不想远离。 仿佛她就是他的神祇,他贪恋地抬眼看她。 “我都说的是实话,姐姐就算不能原谅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是能不能……不要走。”他语带祈求。 顾十月冷冷地看着他,心中被欺骗的失望和面对他的那恼人的尴尬萦绕在心头,她朝他笑了笑,吐出一句:“不能。滚开。” 说着,顾十月不再理会他,拎起箱子往外走,林夏还想要阻拦,被她一脚踹了回去。 好狗不挡道。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客厅的吊灯似乎都颤了颤,林夏还跪在原处,他双手捂住脸,无奈又懊悔地叹息。 …… 顾十月回到俱乐部,这时候店里空无一人,她拿了瓶冰啤酒就坐在沙滩上,看着漫天繁星,梳理着刚刚一团乱麻的心情。 海浪拍打着沙滩,犹如她心底的潮水来回涌动,海风吹拂在身体上的丝滑感,居然很像林夏抚摸她时候的温存。她今后该如何面对林夏?她不知道,只觉得一切荒唐可笑,他们是亲密的家人,又成了更加亲密的情人,照理说是应该更加靠近的,而她只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瞬间如同汪洋大海。 她如果真把他赶出家门,那她也就真的没有亲人了。 这几年,与其说是她给了他一个立锥之地,供他上了大学,不如说是他的存在,让她觉得她还有一个家。 这就是为什么当她发现这荒唐事情后,没有瞬间和他拗断关系的原因,她到底是贪恋家庭温暖的,从小没了父亲,被母亲当作“罪人”,成年后和家里几乎断绝联系一切都是靠自己,她觉得她足够独立,可以一个人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后来,是林夏这个小男孩给了她“被需要”的感觉,林夏和陆沉不一样,她是真把他当亲弟弟来看待的。陆沉于她而言是生命中的过客,而林夏占据了更重要的位置。 当她知道林夏出格心思的时候,她试图把他的思想扳正,但似乎事与愿违,他没有变好,甚至变本加厉,偷偷爬上了她的床。 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回不去了,要不就只能再进一步,要不就只能后退一步,一进一退之间,或许就是另一种家破人亡。 她正吹思维放空,身后就响起陆沉的声音,“刚看到你提着行李从家里跑出来,我下了班就过来找你,你还真在这。” 顾十月回过头,陆沉穿着衬衫长裤,显然是刚下班的样子,他这段时间外出出差,今天刚回,就在门口的监视器上看到她怒气冲冲地出了门,想着估计是和林夏吵架了,他想了想她还能去哪儿,就直接过来碰碰运气。 顾十月如同盲生发现了华点,皱眉问他:“你怎么看到我从家里跑出来的?” 陆沉一愣,他清了清嗓子,回复道:“门口装监视器了呗,最近偷外卖的人多,家里没人不安心。” “嘁,”顾十月冷哼一声,怪不得他像是在她身上长了眼睛似的,对她家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你这样是侵犯我的个人隐私,明天就给你拆了。” 陆沉笑笑,“行,你说拆就拆。”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她身边,问道:“怎么了,和林夏吵架了?你俩不是最好的姐弟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三分酸臭,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顾十月没说话,这事儿太丢人,陆沉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的沉默在陆沉看来是说中了心事,他把衬衫解开两颗扣子。 “咱们上一次一起吹海风是什么时候?我记得是小学的时候,那时候还有星星和萤火虫,现在都没了。” 第46章 “嗯哼,”顾十月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时过境迁呗,以前那一块儿都是荒地,现在也长出了房子。” “你和程砚分手了,他还来找你吗?你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我很好奇?”陆沉突然转移话题。 顾十月不在意地耸耸肩,“一开始觉得他是个很好的大哥,我 没跟你说过吧,我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他帮过我好几次,我这人给人当大姐头当久了,偶尔被大哥罩一次,那感觉还挺好,可能就是情感小说里说的那种,安全感。” 陆沉转过头看着她,晚风吹拂而过,他脱口而出:“你要的这种安全感,我也可以给你。我们曾经是一家人,知根知底不是更好吗?” 这话对于顾十月来说,简直就是戳中了她现在敏感的神经,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像触电似的弹射起身,反应有些激烈:“是个屁,弟弟就是弟弟,姐姐就是姐姐,弟弟是不能变成姐夫的,不懂吗?陆沉,我说实话,你应该分清楚,你对我到底是重组家庭家人之间的依赖,还是真正的男女之情。” 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悲悯,像是要将他看穿一样,“我知道你喜欢我妈,喜欢我家的氛围,后来我爸走了,你就觉得你爸、我妈、你和我,能组成一个最好的家庭,但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不喜欢你们,那个家庭的氛围于我而言,只有压抑。” 仿佛所有人都想进入新的生活,吴思月想忘掉伤痛往前走,陆沉父子更不用说,而只有她挂念着旧的生活,挂念着爸爸,不愿改变。 她这辈子,有过一个还不错的原生家庭,有过两个重组家庭,她在其中奔走,现在成了同时失去父母的、孤独的人。她曾想要的理解和安全感,没有人在意过。在那段最灰暗的四年里,她为了生活和学费奔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他们谁都不在。 “以前我所需要的东西,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我们都要往前走,不是吗。”顾十月沉声说道,也正是因此,陆沉走不到她的心里,也给不到她想要的。 陆沉眼中的光亮逐渐暗淡下去,是吗?他知道她不喜欢他们的这个重组家庭,却从来没想过他最爱的那个家,给过他最多温暖的那个家,对她来说只有压抑。 他问她:“那你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话击中了顾十月,她沉默了,手中的啤酒因为震荡冒出了些许啤酒花,在瓶子里瞬间又消弭于无形。是啊,在她从自己的不安全感中走出来之前,没人能够拯救她,婚姻会破灭,孩子会离心,到底什么是她唯一要抓住的东西呢? 第52章 出事了 顾十月原来是很抗拒家庭的,抗拒一切看似“稳定”的东西。 她要的安全感不能建立在对他人的期盼上,毕竟只有自己有了爱人的能力,有掌控人生的能力,才会有勇气进入一段长期关系。 但很可笑的是,她现在有了掌控人生的能力呀?为什么还是不能鼓起勇气进入一段稳定关系,而要寻求那些不稳定的呢?她突然好像悟到了什么,是因为稳定的东西,总有不稳定的一天,而不稳定的东西,一开始就不会给人期待,那就谈不上失望了。 是她的自我保护和害怕被伤害,才将获得“长久稳定和温暖家庭”的可能性越推越远。人是社会性动物,她可以没有爱情,但她需要有一个家,被家庭抛弃过的孩子,总会在心里有个洞,渴望被填满,又害怕被填满后再次被掏空。 就在这种自我拉扯中,把身边的人越推越远。 她的心墙很厚,只有林夏给过她“被坚定”的安全感,但这些都不是她能对陆沉掏心窝子说出来的话,说了显得她外强中干……她宁愿被不理解,也不愿被轻视。 “我也不知道要什么,可能我什么都不需要。”她展现出一副莫挨老子的冷漠面孔,冷冰冰地看向陆沉。 陆沉无奈叹气,他从小就知道顾十月很难搞,小时候她能哭能捣蛋还能欺负他,他总会知道她在想什么,而现在,他已经搞不懂她了。同时,他也从来不认可她关于家人和情人之间的论调,只要格局打开,有什么不可以? 两个不同频的人,聊一件事总会鸡同鸭讲。 他们都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安静地坐在海边喝着啤酒,在不聊这些两人完全无法达成共识的事情之外,她还是很喜欢他能陪伴在身边的,“搭子”对于现代年轻人来讲,是另一种灵魂伴侣。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宁静,顾十月抬手一看,是丁绵绵的电话,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准没好事。 她接起电话,“喂”都还没说出口,丁绵绵急切的声音就从听筒里冲了出来:“出大事了!” 顾十月耳膜都要被震碎,直接把手机拿开两米远,“什么事?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真要塌了。”丁绵绵的声音甚至都带着哭腔,“你还记得上个月一个学员,在我们这儿拿到了自由潜二星,昨天他去洞潜遇到意外了……” “什么!?”顾十月一下子清醒了,她立刻坐起身,手里的啤酒掉落在地,啤酒花撒了她半身,她急切地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因为她开的是免提,陆沉也听见了对面说的话,正色起来。 “他是在广市的一个喀斯特地貌洞潜,和潜导一起下去的,但是走了不到二十分钟人就不见了,当地出动了救援队,找了两天才找到人,他应该是没跟上队伍迷路,氧气耗完窒息的。”丁绵绵的声音有些颤抖。 “家属刚刚打了我的电话,说是我们不应该就教学七天就给他考过二星考试,说我们教学不达标,间接导致了她儿子的死亡。” 顾十月听完,脑袋上瞬间长出了一头包,二星潜水证,就是在达到技能、经验、课程要求,就可以发证,他们的流程符合规范,并且,她的课程比一般店家要多好几次额外水下训练,已经是做得比较完善了。 给到二星的潜水证是证明他有二星自由潜的能力,并不是保证他以后不会出事,如同拿了驾照出车祸的比比皆是。 况且,洞潜是非常危险的极限探险,像他们这种自由潜教练都很少尝试,一个新人居然在刚拿证不到两个月就去搞这事儿,不是给阎王送kpi吗?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刚失去孩子的母亲悲愤之下想找一个出口,她能 理解,只能吩咐丁绵绵安抚家属。 可谁知,第二天一早,家属不依不饶来砸了店面,两个满头白发的大爷大妈操着木棍就走进店里,把店里的东西一通打砸,不依不饶,要顾十月赔偿。 顾十月一早找好了律师,想要和他们讲道理,奈何激愤之下老人太过激动,一下子晕倒在地,送医院后,接诊的刚好是陆沉。 陆沉在医院见识过不少家属闹事,这情况法理上确实俱乐部是无妄之灾,但在人情上家属不能释怀也是人之常情。 顾十月正焦头烂额地解决问题,因为今天这么一闹,生意受到巨大打击,好几个约好了要来体验的学员也临时退课了。 丁绵绵留在俱乐部处理残局时,发现居然有人在一边鬼鬼祟祟探头张望,她和阿田把人逮住,压在巷子尾。丁绵绵对着那黄毛上来就是一脚,“你给我说实话,你哪家的?我丁绵绵在海市还没这么被人欺负过。” 阿田赶紧附和:“对!不说清楚,她上面还有四个哥哥,你就等着吧!” 小黄毛被压在巷子里动弹不得,面前这女的长相甜美,但脾气凶神恶煞,一定是和顾十月那个母夜叉待久了,说不定真会要人揍他。 “那个啥,是匡哥嘛,你们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的啦!”小黄毛操着海岛口音,小心地说出来,两眼滴溜溜地看着她,“行了吧?可以放我走了吧?” 医院这边,大妈在病床上醒了过来,看着身边的顾十月就开始号啕大哭,抓着她的手臂就开始抓挠,瞬间顾十月脖子上都被挠出了两个深深的指甲印,她忍着痛没有动,任大妈发泄情绪。 动静闹得很大,观察室的护士不敢上前动作,陆沉几乎是立刻就赶了过来,迅速拉开了顾十月和大妈,他心疼地看着顾十月脖子上的伤痕,转头看向大妈时神色冰冷,正色道:“这里是医院,有问题出去解决,你这样做会影响我们正常工作。” 陆沉想把顾十月带去办公室处理一下伤口,顾十月在大妈的哭喊声中,零星听到了一句,“……匡哥说了,就是你们的问题,你们没有好好教他!” 顾十月立刻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问道:“匡哥?是他跟你们说的?” 大妈一听到这话,连哭喊都忘了,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她身边的大爷继续输出:“是又怎么样?匡哥人挺好的,他跟我们说了,那段时间是台风,你们根本就没有去海里做自由潜训练,都是在那个什么平静水域,水族馆里搞的,这怎么能一样呢!?你这是偷工减料,才导致我儿子出事!” 第47章 搞半天,是有人在中间挑唆,一般二星考试可以在水族馆进行,也可以在开放水域进行,但约定俗成的都是水族馆,他这就是想整她。前段时间就发现他怎么安静了这么久,想必那次有人投诉扰民,也是他的手笔。 顾十月心中气愤,脑子却越发冷静,这次她要让匡哥知道疼,竞争可以,恶性竞争不行。何况现在海市的自由潜市场这么混乱,再这样把信任做崩了,大家只能一起死。 第53章 不好欺负的女人 顾十月踩着马丁靴气势汹汹闯进匡哥的办公室时,他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油亮的发胶上泛出油光,她将平板电脑重重拍在他的办公桌上,金属外壳与桌面碰撞的脆响惊得他手一抖,领带歪成了麻花。 这熟悉的压迫感,匡哥知道,顾十月来了,但他依旧老神在在。 “哟,今天吹了什么风,把顾老板吹来了?” 顾十月跨了一大步,直接坐在他的老板椅上,双脚交叠随意地搭在桌上,“据说是你和那对中年夫妻说的,要处理我的教学问题,匡思贤,你自己都一屁股屎擦不干净吧。” 平板屏幕突然亮起,匡哥近三年的差评集锦在办公室循环播放——客户投诉的录音混着模糊的监控画面,连他去年在酒局上吹嘘“搞定多少难缠主儿”的视频都被扒了出来。顾十月双臂抱香,双脚轻轻自得摇晃:“不解决他们的问题,这些就会出现在全网每个角落。” 匡哥一惊,本想继续嘲讽她,要是她服软,他自然有办法说服那对老夫妻,但现在……他本来老神在在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一下冲到她面前想要抢夺平板,被顾十月伸起一只脚就停步在一米外,他愤愤地说:“你怎么挖到这些的?” “做竞争对手的背调是基本功。”她指尖划过屏幕上的进度条,“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把三天课程改成七天?还给了你们谁都不会给的练习课,就是因为怕这种情况发生。” 阳光斜斜照在她挺直的侧脸上,“我所有操作都合规,经得起查。倒是你,利用丧子家属碰瓷……”她冷冷一笑,神情里满是嘲讽和不屑,“现在这一对父母遇到这样的事,我理解他们,但被人撺掇着碰瓷,不能接受。你真是个人渣,他们失去孩子已经很惨,你还要利用人家做筏子?” 匡哥涨红着脸,试图狡辩:“你凭什么说是我干的?” “三方对峙,你敢吗?”她挑眉,双腿放了下来,马丁靴在地面上擦出响声,“还是说,匡总忙着擦自己屁股,没空管那两位家属的事?” 她不等匡思贤再狡辩,直接下通牒:“你惹的事,你自己解决,如果解决不了,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想好好干就都别干了。你现在干的这事,损人不利己,你不懂?一家奶粉出现问题,一整个行业都会被打到抬不起头二十年。你想尝这个恶果,那就让你尝个够。” 匡哥最终顶不住压力,去和两位家属道歉,说自己是理解错了,那话术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怎么安抚的,反正 过了一段时间,家属就没有再到顾十月这里来闹事了,但顾十月的店铺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舆论在网络发酵,她的小绿书主页上也出现了各种不明真相的网友前来攻击,连带着她的“focus”品牌也被拖进泥潭。 小店的生意一下子惨淡了下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林夏是清楚的,在顾十月焦头烂额的时候,他没敢上前打扰,只是默默做好了每天的餐点,有时候还会有甜食,在早中晚送到顾十月店里,连丁绵绵和阿田看了都觉得顾十月对弟弟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 顾十月冷笑一声,给骗你上床的人脸面?没把他打出家门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当天晚上,顾十月住在丁绵绵家里,她们卧谈会商量着以后要怎么办,丁绵绵把冰镇奶茶推到她面前:“要不改个名?不然人家一看到这件事,就不会再来了。” “改了名,就不是focus了。”她捏着吸管戳着杯底的珍珠,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她很不想走到这一步,focus是她从大学开始创业做出的品牌,现在已经在海市自由潜冲浪这块小有名气,但似乎要解除这些影响,也只能这么做,就算是发了澄清视频,有匡哥的书面道歉信,也没办法阻挡负面舆情对品牌带来的伤害。 顾十月问她:“就算要改,改个什么名呢?我这人以后还能在店里出现吗?大家可都是认得我的脸的。”她叹息一声,“生意难做,为什么我明明没有错,还要被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时林夏的消息弹了出来,要来找她。 顾十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林夏的消息又发了过来,这次附带一份游学合作计划。 “我是来谈生意的、谈合作的,而且这次合作或许可以让你的店再度好起来。”林夏的消息如是说。 顾十月划开屏幕的手指顿了顿,文件上写着“八校游泳集训”的字样,丁绵绵凑过来看完,拍桌道:“男人可以不要,事业能不要吗?这就是不换名字的好办法,有清北大学做背书,黑子们还有用武之地?” 因为从小就长在水边上,林夏的水性很好,在大学是游泳社的副社长,社员们本就想找个地方做训练,好备战来年的八校游泳比赛,林夏本就和社员们提出过可以到海市来进行备赛,已经纳入了考虑范围,现在出了事,他更应该帮姐姐一把。 顾十月盯着计划,她想起林夏从小泡在水里的样子,指尖在对话框悬了半天,最终敲下:“我回家找你。” 林夏看到姐姐发来的消息,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握紧拳头喜不自胜,姐姐愿意理他了!看来男人还是得有用,否则连和姐姐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立刻跑到厨房去做姐姐爱吃的清补凉,等姐姐回家。 半小时后,门锁转动的瞬间,林夏像只受惊的兔子窜到门口,拖鞋都跑掉了一只,殷勤地给姐姐开门。他把刚做好的清补凉端上桌,玻璃碗里的椰奶晃出细碎的涟漪,红豆和芋圆沉在碗底,正是她爱吃的甜度。 “累了吧?喝点儿?”他眼里的光比碗里的碎冰还亮。 顾十月板着脸拉开椅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耳尖却悄悄泛红:“谈公事。”她清了清嗓子,在餐厅和林夏相对而坐,“不是找我来谈公事的吗?那就好好谈,别整这些糖衣炮弹,我也是不会给你折扣的。” 林夏笑得很不值钱的样子,依言立刻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翻开计划表,手指却在桌下偷偷攥紧——姐姐愿意理他了,真好。 窗外的月光漫进厨房,在两人之间织出一层薄薄的纱,清补凉的甜香里,藏着谁都没说出口的异样,林夏点点头,“好,那就谈公事。” 第54章 得寸进尺 顾十月指尖敲着桌面,目光落在林夏脸上:“项目情况简单说下。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两厢情愿各取所需,这事儿能做;但你要是为了帮我,或者是想哄我,不惜搭人情坏名声,那就算了。” 林夏立刻睁大了眼,疯狂点头,“那是一定,不会让双方为难,大概也就是我们社团要参加一个大学生比赛,需要一个场地和教练进行集训,我们都不是专业运动员,参加的也是业余的运动会,只不过吧,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再加上大家去年把社团做得很好,也想要一起出来玩玩,海市不就是个好地方吗。我们会把一整个行程做成系列的vlog视频,在几个社交平台都能播放,咱学校名气大,和focus也算是一种资源置换了,对吧。” 顾十月眯了眯眼,“那你刚回来怎么不说?” 林夏的睫毛像小鹿似的颤了颤,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其实我一开始就想跟姐姐说的,可还没找着机会呢,你就要把我扫地出门了。”他往前凑了凑,声音放软,“现在咱们是合作关系了,总不能把合作方赶出去吧?” 呵,还合作方?他以为她不知道他现在拿出这合作plan的意思?但丁绵绵说的没错,她又没做错什么,何必送上门的机会不要,不符合她多年摸爬滚打的作风。顾十月挑眉问他,“你们能出多少?” 林夏轻轻假咳两声,小声报出了一个数字。 “夺少??”,她指尖一顿,抬眼时眉峰已经蹙起:“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这连一天场馆的租金都不到!” “我们大学生真没多少预算。”林夏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这还是拉来的赞助呢。十几个社员来回机票、住宿加训练,处处都得花钱。北京和周边的场馆都太贵,才想着回海市,淡季开销省些,场地也更专业。” 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顾十月嘴角抽了抽,估计这才是他回家后一开始没跟她商量的原因。 顾十月在心里盘算了下人均成本,分明是不赚钱的买卖,能不贴钱就不错了,但考虑到确实是有背书作用。她瞥了眼林夏眼巴巴的样子,终究没把拒绝说出口,好歹是名义上的弟弟,真让他空着手回去,她脸上也挂不 第48章 住。 “别烦我,让我想想。”她挥了挥手。 林夏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好呀你想,那你今天……是不是就不走了?” 顾十月横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不看看都几点了?我还去人家家里叨扰?” 话音刚落,林夏就像脚踩风火轮似的,立刻从身后变出了一盆洗脚水,少年单膝跪在沙发前时,顾十月下意识想缩脚,却被他轻轻按住脚踝。 “姐姐累了吧?泡泡脚,我给你按按。”他仰头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只温顺的大型犬。 顾十月本想拒绝,但耐不住林夏一直单膝跪在面前,十分殷勤,她把脚抬起来,林夏就开始给她脱鞋袜,一如他们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在港城的青旅,他给她穿鞋的时候。年少时候的回忆突如其来涌入脑海,顾十月心中忽然就柔软下来,她拗不过林夏的坚持,只能别别扭扭的同意。 她就是很难拒绝林夏的请求,特别是他扑闪着那双小狗眼看着她的时候,她不禁反思,是不是因为她太宠他了,才把他教成了这无法无天的样子? 她正出神想着事,温热的水漫过脚背,顾十月浑身一僵。 林夏的手指带着凉意,轻轻握住她的脚掌,指腹摩挲过脚心的瞬间,一阵酥麻顺着脊椎窜上去。顾十月有些异样的感觉,她的脑海里不断闪过那几个黑夜里,他在情动之时,也是这样握着她的脚踝,掌心滚烫得像要烧起来,呼吸拂在皮肤上,是炽热的,带着一丝勾引的,手指摩擦在脚底心的酥麻感让顾十月不由自主的瑟缩。 林夏敏感地捕捉到顾十月的这一丝变化,更加得寸进尺,“姐姐最近累坏了。”林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将她的脚完全浸入水中,指尖按压着穴位,“我给你好好按按。” 温热的水覆盖住人体穴位最多的地方,酸胀感从脚底漫上来,林夏的手很凉,热水混着他微凉的指尖,她的感官像在冰火里反复沉浮。 他的手慢慢往上移,捏过纤细的脚踝,揉着小腿肌肉,最后停在膝盖窝。细碎的痒意爬遍四肢百骸,顾十月忍不住蜷了蜷脚趾,喉咙里溢出极轻的一声喟叹,眼皮不由自主地合上了。 林夏的呼吸明显顿了顿。 他的头微微低着,发丝擦过她的大腿,姐姐身体的每一点点变化,都逃不开林夏的眼睛和触觉,他继续往上,当手行至大腿内侧时,顾十月出声了,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别乱动。” “好。”林夏乖乖应着,手却没停下,丝滑地转了个圈,转而按压膝盖周围。热水把他的指尖焐得温热,力道恰好揉开了酸胀的肌肉,顾十月舒服得轻哼出声,彻底放松下来。 这声低吟像羽毛搔在心尖,这声音像是在对他进行鼓励,邀请他继续探索,林夏大着胆子,双手从大腿外侧移向更上方,他的半个身子几乎贴着她的膝盖,头就在她双腿之间,用一个近乎不得体的姿势,为她揉着略微酸痛的臀两侧。 当他的手指腹擦过腰线时,顾十月猛地惊醒,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林夏,别得寸进尺。” “那姐姐舒服吗?”他的声音喑哑得厉害,抬头时,呼吸恰好落在她的小腹上。 顾十月的脑子“嗡”的一声。 深夜里那个少年也是这样问她,声音带着情动的沙哑,气息烫得惊人。她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抬脚,林夏猝不及防被踹中胸口,连带着脚盆一起翻倒在地。 温水泼了满地,林夏狼狈地坐在水里,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他茫然地望着她,眼里满是错愕“姐?” 顾十月别过脸不敢看他,只要对上那双眼睛,听见他的声音,那些缠缠绵绵的夜晚就会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美色分明是身外之物,偏被这小子勾得心神不宁。 “痒死了,什么手法。”她强装镇定地站起身,“再练练吧。”话音未落,人已经快步躲进了房间,可以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门关上的瞬间,林夏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望着满地水渍,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指尖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姐姐刚才脸红了,她一定是想起了什么……她想到的东西,或许与他和她共同的记忆有关呢。 思及此,他甚至伸出手,轻轻按在潮湿的地板上,掌心贴着那片温热。就算被浇了满身洗脚水,心里也是甜的,他一点都不觉得姐姐的洗脚水脏污,只觉得那是他和姐姐最不同的联结,起码别人一定没有被姐姐浇了一身的洗脚水。 只要姐姐肯回家,总有一天,他能水滴石穿,让她接受他。林夏站起身,脚步轻快地去收拾残局,嘴角的笑意完全压不住。 第55章 接受他 又是一年过年,没有几天就是除夕了,林夏他知道顾十月不喜欢过年,就算是那年他们刚搬来家里,姐姐也就是那天兴奋了一下,之后也很淡漠,人家万家灯火时,她却在俱乐部加班。 除夕的烟火在城市上空炸开,focus俱乐部里只剩下顾十月一个人在对账,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蓝光。俱乐部的玻璃门映出窗外万家灯火,她指尖划过键盘,是陆沉发来的年夜饭邀约,她把对话框右滑,把手机扔到一边。俱乐部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解决,哪里有心思过年?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玻璃门外忽然亮起束手电筒的光,她眯着眼往外看了看,是林夏正站在冷风中,怀里抱着个肯德基纸袋,围巾歪在颈间,像只等主人回家的大型犬。 她起身去拉开门,寒气卷着烟火气涌进来,她没好气地说:“说了不过年,这里还有这么多事儿没解决……” “不是过年。”林夏把纸袋举高,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放松一下嘛,谁家好人除夕还工作的?走,一起去个地方。” “不去。”顾十月硬邦邦的,转身要走,林夏强硬地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外面拉,嘴里嘟嘟囔囔说着,“姐,你不能让我除夕的时候就在家里孤零零地看春晚吧?” 顾十月是拒绝的,但她拗不过林夏像只苍蝇一样在她耳边嗡嗡嗡说个不停,终于松了口。 海风轻拂,原来林夏是要带着姐姐出海看星星,他知道她一直都不喜欢过年,对此不太热衷,所以就带她直接远离那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的环境。这里只有寂静的星空和海风,月光照 亮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小船在海面上轻轻摇晃时,海风吹着有点冷,林夏把毛毯披在她的肩头,顾十月才发现他连毯子都备好了。 月光把海面铺成碎银,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息掠过发梢,远处城市的喧嚣被浪声揉碎,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星空的寂静。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爸爸也曾驾着这样的小船带她出海,那时的月光也是这样,妈妈和她玩闹的笑声几乎充斥了整个甲板。 除了她和林夏搬回家里的那一年,在陆沉的安排下他们过了个年,后来的两年都是林夏陪着她。说来也好笑,除了这三个年头,爸爸去世之后到十八岁离开家的那十几年中,她从来不喜欢过年,似乎妈妈和另外的男人、孩子重新组成了一个家庭,她是个外人,那种感觉让她对过年非常抵触,她不喜欢全家欢腾的氛围,让她觉得孤单。 后来她上大学离家独自拼搏,更没有自己想着要过年,每日兼职已经很累,好不容易的假期,要不然就是睡得昏天黑地,要不然就是趁着春节三倍工资赶紧做兼职赚钱。 久而久之,她对这些就很淡漠了,只不过在她灵魂深处,让她不能忘怀的,其实是爸爸还在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出海,那些回忆让她几乎立刻就柔软下来。 林夏是因为和吴思月关系好,才听过她说他们一家三口以前的故事,他那天福至心灵,就想到了这个办法,既然她喜欢这个画面,那他就一定会帮她实现。 月色下,顾十月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们听着岸上零点的钟声敲响,烟花在不远的海滩处盛放,一片喜庆之中,她回过头来和他说,“新年快乐。” 林夏整个人都温柔了下来,眼神仿佛能拉丝,他回她,“新年快乐,姐姐。” 在月色的衬托下,他们的身上像是有一层金光笼罩,身后是不停歇的烟花,让她沉醉其中,一簇烟花在天际绽开,顾十月转头时,恰好撞进林夏的目光里,他的睫毛上像落了星子,专注得让人心头发紧。 氛围总是能影响人,就如同现在,顾十月有些微醺,她闭着眼睛,鬼使神差地往前凑了凑,唇瓣轻轻擦过他的。 两人同时一颤,寂静的海面上只有海浪和两人的呼吸声。 烟花骤然熄灭的瞬间,顾十月猛地回神,立刻弹开,林夏更是呆立当场。 顾十月的呼吸都乱了,怎么回事?她亲了他,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她怎么能亲了弟弟呢! “我……对不起,刚刚没坐稳,浪太大。”顾十月赶紧找补。 第49章 林夏眯了眯眼,他可爱的姐姐,刚刚从自己的壳子里露出头来,又缩了进去,她明明是对他动心的,在这条路上,只要姐姐肯走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都可以飞奔向他,一心一意,绝无悔改,他这一生,就是实打实的“唯顾十月主义者”。 林夏立刻反客为主,抓住顾十月想要逃走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手心烫得惊人,“姐姐亲了我。” 他的声音喑哑得厉害,他朝着顾十月凑了上去,两人的距离近得呼吸可闻,他轻轻出声,像是来自深渊的诱惑:“……就要对我负责。” 顾十月有些懊恼,怎么就刚刚一个没忍住!美色误事,这小狐狸精!她强装无事,义正词严地推开他:“别搞事情我告诉你,刚刚那个是礼节性的亲吻……本来想转过头跟你说话的,这不是一个浪打过来了吗。” 她躲闪着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 林夏像是狐狸闻到了腥味,危险地眯了眯眼,扯开嘴角,“哦?” 他的声音拉得很长,像是哄骗猎物入坑:“你对任何弟弟都是这样礼节性亲吻的吗?” 林夏的气息越来越近,他进一步,她退一步,直到顾十月难以招架,差点向后倒去,林夏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往怀里一拉,伸手扣住她的后颈,把那个浅尝辄止的吻加深,他们唇齿相依,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他的唇齿间带着可乐的甜味,顾十月推了他两把没推开。她其实是可以挣脱的,但在这温暖的氛围下,她身体很诚实,不愿意就此推开这个男孩,那就让她沉沦吧,接受他,让他真实地成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就算未来可能他们会分开,会伤害彼此,会成为彼此的软肋,但当下、此刻,她不愿再推开他。 她彻底说服自己,要是只能沉沦,那就试试看,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 顾十月索性反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把他的手往他身后一按,林夏的整个身体都往后倒了下去,海浪晃了晃,两人滚落在铺着毯子的甲板上,她跨坐在他腰间,长发在风中飘舞,扫过他的脸颊,带着海风的清冽,在他心中不断撩动。 “是你先勾引我的。”她咬着他的耳垂,嘶哑着嗓音。 如果要坠入深海,那我们一起。 林夏轻笑一声,他的手穿过她的毛衣,指尖流连在她光裸的后背,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好啊,这次你可关不上灯了。” 灯?顾十月疑惑。 他指了指头上的月亮,万里无云,月亮的光亮像最亮的星灯,荧荧之光落在他们的头上身上,仿佛结了一层柔和的白霜,惹人采撷。 顾十月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双颊有些飞红,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好像很会的样子,嗯?敢嘲笑姐姐,罪无可恕哦。” 林夏笑得更欢实了,他双手举过头顶,一副投降的模样,眼中是星河璀璨:“好,我认罪,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乖我听话,我的一切都属于姐姐,姐姐想要怎么样都可以。” 两人慢慢地拨开云雾,在月光下裸诚相见。金色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淌过交叠的肌肤,像是在海面上交合的人鱼,他们不断吞噬对方。 海浪拍打着船身,发出沉闷的回响,他们在摇晃的甲板上交换着呼吸,像是在发泄心中那压抑许久的汹涌爱意,要在这无边的夜里,把彼此啃噬成自己的一部分。 第56章 妈妈的保险箱 寒假很快便过了,林夏挨到了返校时间的最后一日,依然依依不舍。顾十月根本不鸟他的黏糊行径,眼见飞机起飞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只冷冰冰地说了句:“不去上学,以后就都别回家。” 林夏只好认命地从房间里推出准备好的行李箱,他把箱子立在玄关,回身从背后抱住顾十月,下巴搁在她肩上,央求道:“给点 甜头再走。” 顾十月刚要回头,就被他压在了沙发上。熟悉的薄荷香气裹着阳光的味道涌过来,不止这张沙发上,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有他们做游戏的痕迹。 男大学生的体力精力,果然令姐姐难以招架,这段时间两人像是疯了一样地品尝彼此。虽然每次都是顾十月在上头,林夏几次想反客为主,都被姐姐制服,最终只能被骑脸。 沙发上还有昨日他们玩闹的痕迹,他在这里咬过她的锁骨,她用他的皮带勒住他的脖子,像两只想要征服对方的小兽。 “急着上学还是急着做别的?”她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带着笑,屈起膝盖抵着他的侧腰。 林夏没说话,只是低头吻她,急切而不舍,上头带着点离别的慌乱,手下却镇定自若地解她的衬衫纽扣。 顾十月反手抓住他的手臂,按在沙发扶手上,翻身坐在他腿间,居高临下时,他眼角细碎的水渍一览无余,红彤彤的眼睛,像只小兔子。 顾十月有些揶揄地看着他的红眼圈:“安分点。” 她咬着他的唇,声音混在沙发轻微地晃动里,“等你回来……” 话没说完,她就被他含住了舌尖,酸胀而缱绻。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他们的呼吸乱得没了章法。林夏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腰间,直到最后松开时,指缝里还缠着她的发丝。 荒唐事办完,林夏再没了借口,一步三回头地提着他的行李箱走出家门。 林夏离开后,顾十月进浴室洗澡,温水浸透在身体上的包裹感,整个房间安静而安全,她这才松了口气,开始思考自己和弟弟现在的奇怪关系。 清白是一定不清白了,浴室的热水浇下来,她摸着锁骨上还没褪的淡红印记,水汽里浮起一个念头,吴思月的忌日快到了,她突然很想去看看她,如果她还在的话,可能还能告诉她该怎么做,或者……更多的是骂她一顿,嘲笑她也没逃过小白脸的诱惑。 月初,顾十月去了一趟港城的墓地,梅雨季快到了,和几年前一样,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她手里拿着一束佛洛伊德,在快到吴思月的墓地时,远远地就看见还有一个来祭奠的人。 从背影看,很熟悉,是陆沉的父亲陆正源。 陆正源是怎么知道吴思月葬在这里的?在他们离婚后,两人似乎就再也没了联系,她鲜少在吴思月嘴里听到他的消息。在她和陆沉重逢之后,她也接到过陆沉说的,陆爸爸想要请她吃饭的邀约,但她都拒绝了。 她对陆正源这个前任继父的感情更加复杂,甚至有一度是憎恶的。 陆正源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愣了一下,随即面色又沉稳下来,他总是如此,可能经历的生离死别多了,顾十月总觉得他没什么情绪。 “你来了。”陆正源率先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尴尬沉默,他视线下移,那束佛洛伊德,和自己带来的那束花几乎一样。 顾十月也注意到他放在墓地上的那束花,看来妈妈的喜好,他一直记得。她把带来的花放在吴思月的墓碑前,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陆正源在她的语气中听出了警惕,多年过去,这个孩子依旧对他防备很深。他叹了口气,伊人已逝,有些话,或许他需要告诉她。 他看着眼前人的墓碑,转过头问她:“你是不是一直都很不理解,当时为什么在你父亲去世后两个月,我就和你妈妈在一起了。” 顾十月瘪着嘴,她起先并不想和他聊这些话题,都是陈年旧事了,但既然他送上门,她也不会客气,“对,我觉得你和她在我爸去世前,就有一腿,要不是你,要不就是她。” 陆正源笑了笑,问她:“你看过珍珠港吗?” 她皱着眉头,提《珍珠港》做什么,他不会以为自己是里面的男二号吧?她正想出声嘲讽,陆正源就接着说。 “或许我和你爸就是那样的关系。” “扑哧。”听到这话的顾十月真的笑了,她毫不客气地吐槽他:“你当你们演电影呢?帮去世的兄弟照顾妻女,很高尚?” 她变了脸色,“还是应该说,是龌龊。” 陆正源接住了她的情绪,没有反驳她,只是很平静地陈述接下来的话,“不论你怎么想,这都是上一代人的事情。但请你相信,我们并没有在你爸爸还在世的时候在一起。” 顾十月冷笑一声,“那又如何,这就可以掩盖你们在我爸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背叛他的事实吗?” 陆正源几乎是用怜悯的眼神看向她,这个孩子还为过去的事耿耿于怀,但……怪不了她,他叹了口气,不知是在说服她,还是在说服自己。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很奇怪,和我们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无关,没有固定的程式,不论因为什么,在那样的情况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或许我们的行为伤害过你,没有考虑到当时你的心情,但……这也是她自救的方式,她一直是爱你的。” 顾十月听了这话更加想笑,“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劝我?” 第50章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知道她葬在这里吗?”陆正源顿了顿,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接着说,“你妈妈给你留了一些东西,她给了我一个港城银行的保险箱,本来应该早点给你的,但是……我一直没有办法接受她和我离婚,所以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来过。今年我来了,发现那里面都是给你的,她托我转交给你。” 说着,陆正源把那把钥匙递给她,顾十月有点蒙圈,并没有接过。所以说,他们一直都有联系,只是吴思月避着自己,故意不让她知道?甚至,把遗嘱都交给了他? 顾十月有些颤抖着声音,“她为什么不自己给我?” 陆正源像是听到她说什么笑话,摇了摇头,“你自己不知道吗?想想,她要是自己交的话,你并不会收。” 说着,陆正源拉过顾十月的手,把那把钥匙塞进她手里,“去吧,去看看那些东西,或许你能理解我说的话。”说完,陆正源回头看了墓碑上的女人一眼,他死扛了好几年,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来看她,帮她处理最要紧的身后事。 顾十月看着手中的钥匙,心中一团乱麻,她立刻便转头去了银行。 当工作人员帮她打开保险的那一刻,她的心脏都是被揪起来的。 那里面除了吴思月给顾十月的钱,还有父亲去世那年,她的生日——她想要却并没有得到的东西——那个迪士尼的洋娃娃。除此之外,还有吴思月给她的一封信。 吴思月知道林斯涵是不会把钱留给顾十月的,所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安排了一个保险箱。她也知道顾十月铁了心要离开港城,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第二个重组家庭,于是她没有阻止她,顾十月想走,那她就让她走。 她的人生也就这样了,她无法逃离她的性格软弱和执念,无法面对独自一人的生活,但她的女儿可以,去选择一个不要被她影响、被她掌控的人生。 这个保险柜的钱,是她这些年来,对她的亏欠,大到学费生活费,小到逢年过节的零花钱,她都成倍存在了这个保险箱里。 她们是一对不太像东亚共生绞杀关系的母女,一个是逃脱桎梏的女儿,一个是放任她逃走的母亲。 顾十月曾经想要做妈妈人生的拯救者,想要把一个80后铁血恋爱脑变成女强人,结果却成了她的“垃圾桶”。吴思月是后悔的,她在很长时间里,都 把丈夫的死归咎于女儿,就算后来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自己做错了,也不愿认错,她固执地认为,长辈不能向晚辈低头,她有她身为母亲的权威。 但她又是软弱且孤独的,她不是一个女强人,她想要一个依靠,似乎有了其他男朋友,就可以掩盖她失去丈夫的悲伤。 她自知不该如此,却没办法不把女儿当“罪魁祸首”,因为她无法承认自己也有问题,当年她如果也在那辆车上,她陪着他们去了,丈夫也就不至于在上完夜班后还要开车带女儿出去玩,这才疲劳驾驶产生车祸。 她对女儿的“坏”,未尝不是对自己的“惩罚”。 顾十月把妈妈给她的信看到最后,这封信既是给她的道歉信,也是吴思月最后的自白。 她最后写的那句话是:“十月,妈妈觉得,能走出原生家庭桎梏的人,都非常厉害,你就是那个最厉害的孩子,去飞吧。” 这封信写得很匆忙,笔锋绵软,应该是在病床上写就的,多数地方都混乱不堪,但她能懂妈妈的意思。 甚至,顾十月的心底一直都觉得:妈妈也是人,妈妈也会恋爱脑,也会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妈妈不是成为了妈妈,就像被赋予了神性,必须是循规蹈矩的,必须是不能背叛世俗的,必须是为她放弃一切的“伟大”的女人。 那些年里,她也一样的固执,不愿意向母亲低头,强烈的叛逆逆反和对妈妈选择的人生的不屑,让她切断了和妈妈的沟通渠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像穿着一件湿透的棉袄,穿上冷,脱下也冷。 想要彻底分离,又始终相依。 直到一个人永远地离开,才能彻底释怀,顾十月泪流满面,如果她们早一天把话说开,早一点放下对对方的成见,早一点对对方偶尔低头一次,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结局? 第57章 想见你 顾十月一路混沌着回到了海市,一连好多天都有些魂不守舍,丁绵绵看她眼底的青黑越来越重,天天催她早点回家歇着,但顾十月却像不知道累似的,一定要忙到最后一个下班才回家。 一个周六,今天是她一年中最沮丧的日子,爸爸的忌日,她一早就起身,准备去墓园。在整理给爸爸的菊花时,她莫名地笑了,她现在是既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以前她不想去思考和母亲的关系,但那个锚点始终都在,前几年吴思月去世,一直有林夏陪着她,也不会感觉那么孤单,但今天,她无比清晰的认知到,失去双亲后,她是孤独的。 时针指向八点整,她刚准备出门,就发现陆沉穿着一身运动装站在门前,鼻尖还沾着点晨露的湿意,提议今天要是她没什么事,可以约一节课? 顾十月说自己有事要出门,伸手想关门,却被陆沉用手臂死死抵住。 陆沉的脸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每次找你都说有事,除夕那天也是——我看见林夏朋友圈,你们是去了海上看星星,对吗?那他现在不在海市,你总该没事了吧?” 顾十月今天本就心情不好,被这么一激,更是怒火中烧。 这一天一直都是顾十月的噩梦,妈妈总会在这天找些由头刺她,说一些伤害她的话,类似“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要是当初你不去游乐园,你爸是不是就不会出事”。她和妈妈之间永远隔着一个意外去世的父亲,一开始她是愧疚的,她总是会觉得自己如果过得好,就是对父母的背叛。 每到今天,都是她赎罪的日子,陆沉说这些话,让她很不适。她没有忍住心头的不爽,直截了当地打断他,“不想和你出去就不想去,你这么说是想要我愧疚?告诉你,不可能,我愧疚够了!” 陆沉不理解顾十月为什么突然反应这么大,只觉得是他说中了她的心思,她才恼羞成怒的,他话头一转,问她:“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对吧?” 他说不清那种感觉,只记得顾十月身上有一种他看不懂的女人味,不属于以前的她。 顾十月扯了扯嘴角,“是又如何?” 陆沉一瞬间愣在原地,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到了这个答案,这时顾十月叫的车到了,她扭头回家拿东西,陆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有些气急败坏:“为什么是他?你怎么总是那么冷淡地对我,从小到大,我难道对你不够好吗?你和你妈妈简直一模一样。” 顾十月听到这话,冷笑一声,是,她和她妈妈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陆沉说出口的瞬间,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想要找补,顾十月不想听,她拿着门口的一束菊花,推开他就要走。 陆沉一看到这花,隐约明白顾十月今天要去做什么,又为什么她今天心情很不好,他似乎踩了雷。 顾十月本想冲下楼去,却在转角处停下了,她转过头看他:“想知道你为什么输给林夏对吗?” “我们看似很熟悉,是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但我们从来没有走进彼此心里,今天是我爸忌日,他走的那天你也是在的,对吧?” “只是时间久,我……”陆沉有些哽咽。 “你忘了没有错,毕竟不是你的父亲,我不应该绑架你说,你都应该记得。”她轻轻一笑,“但当你说出,我和我妈妈一样的当下,就证明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陆沉一下僵硬在原地,顾十月转头就走。 又是墓地,只不过海市的墓地更加接地气一些,当时顾爸爸下葬时,依据他的遗嘱选的是树葬,一棵树下要埋很多人,她都不知道爸爸当年究竟埋在了哪个具体的位置、 她给爸爸上了香,看着头顶的大树,这棵树帮她挡住了大多数热辣的阳光,微风拂过时,就像父亲温柔的双手。 “爸爸,我想你了。” 无人回应,只有风声。她在树下坐了很久,和爸爸说了很多话,直到有另外的家属过来祭拜,她才站起身来。 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林夏发来的,“今天是顾爸的生日吧?你去看他了吗?帮我也带一束菊花好吗,是他未来女婿送的。” 顾十月笑了笑,她现在很想见到林夏。 顾十月把手机揣在兜里,没有犹豫,立刻就打了飞地跑去北京。 车水马龙的大城市,和海市的悠闲全然不同,街上人大多行色匆匆,唯一相似的,可能就是同样多的旅行团。 林夏所在的大学就和闹市区一街之隔,胡同内外别有一番景致,湖边杨柳依依,空气里都弥漫着青春的味道。 清北大学不愧是一等一的高等学府,学校大到她能走错路,问了好几个人,才问到林夏所在的学院在哪里。 第51章 她看了看林夏之前发给她的课表,找到了一教302教室,还没进门,就听见了林夏高谈阔论的声音,她微微凑过头去,从后门的缝隙里,她看见了那个在众人面前光芒四射的林夏,正在做演讲。 台上的那个少年早已褪去青涩,有模有样地穿着休闲西装,一手揣在兜里,一手拿着激光笔,他面前衬衫的扣子扣得很紧,面色冷淡而专业,明明是微笑着,却散发了一股不近人情的气息。 虽然她不太能听懂林夏讲的那些机械图,但光看着这张嘴一张一合,欣赏一下这个属于她的脸庞,就足够让人安坐半小时了。 待林夏讲完,下课铃声刚好响起,教授做总结陈词,她看见教授走后,好几个小女孩迅速就凑到了林夏身边,有的拿着笔记本,有的直接拿着手机要加微信。 顾十月双臂抱香,饶有兴致地想看看他周旋。这小子还挺受欢迎,她作为监护人,还是挺自豪的,毕竟自己养出来的,怎么看都最棒。 林夏本来周旋在这些女孩中间,游刃有余,只想早点脱身,直到他和一个难缠的小女孩加了微信时,陡然感受到身后似乎有一道凌厉的视线。他似有所感,回身张望,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在不远处的那个她。 姐姐来了!? 他古井无波的脸上瞬间绽放笑容,立刻丢下身边的学弟学妹,朝姐姐飞奔而去。其他人有些好奇地看着不远处的大姐姐,窃窃私语,他们从来没见林夏这么殷勤过,看来他喜欢御姐年上? 林夏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用跑的,面上的笑容根本掩盖不住,“姐,你怎么来了?” 顾十月挑眉歪了歪头,逗他:“怎么,我不能来看你?不用这么着急,先把你的事解决完,这么多同学等着你呢。” 林夏压根就没有回头,他拿不准姐姐是不是吃醋了,会不会介意,挠了挠头,非常乖巧地哄她:“快结束了,我一会儿去收个尾。左右……都没有姐姐重要。” 他扑闪着大眼睛,有些期待地看着她,“你来北京……出差?” 顾十月看着他,半晌没有接话,直到林夏面露忐忑,她才踮起脚尖往他身上靠近了一点,轻轻地在他耳边说:“想你了,就来看你。” 说着,顾十月一把拉过林夏,把他拽到走廊上,后脚一勾就带上了教室的门,隔绝了教室里众人的目光。 她跳到林夏身上,双腿环勾住他的腰身,林夏赶紧双臂拖住她,又惊又喜。 “姐姐,你……” “你想我了吗?”顾十月歪歪头,对他眨了眨眼。 林夏面色变得更加柔软,连呼吸都透着喜意,“当然,只不过,有些受宠若惊。” 顾十月吧唧一口亲在他的唇上、额头上、鼻尖上,像小鸡啄米,她笑得张狂:“以后你要习惯。” 林夏目光温柔如水,这是姐姐第一次对他这样表达心意,他惶恐,他不安,他狂喜,最终变成了溢满于心间的爱意,他执起她的手,虔诚地亲吻她的手背。 “好,姐姐说了算。” 她抬头深深看着他,她这么多天的心慌焦虑,似乎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一扫而光。在抱住他的时候,安全和满足感也随之而来。 她抬头索吻,他从善如流,听话地亲吻上去,斜阳从走廊的一端折射过来,洒在两人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顾十月突然觉得,她心里缺失的那一块地图,就此被他填补。 黄昏日落,星辰漫天,今后的人生,讲的将是他们的故事,她是他的春山始,她是他的终焉渡。 【全文完】 作者的话 苟儒 作者 07-20 特别鸣谢各位天使投资人宝宝和编辑老师!!是大家的鼓励和支持,才让我在三个月内无存稿写完了这本书,感恩!!还有还有~某一直都有看读者留言,建议和意见都收到啦!这段时间我会往前修文,填补一些bug、加一些桥段、前后调修一番!山高水长,天涯未远,各位江湖再见啦,下一本书囤稿ing~~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