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他坠落》 第1章 [现代情感] 《推他坠落》作者：朔望【完结+番外】 简介： 代替孪生姐姐进组拍戏的第一天，丁微爱上了和她搭戏的男主，江由。 抱了亲了睡了，在杀青当天成功甩了。 这种交换人生的游戏曾经启动过无数次，她们绝对熟知如何扮演对方，从没有人可以区分清楚，丁微笃信她能全身而退。 = 在医院的楼梯间里再见时，一向冷静理智的正人君子已然跌下神坛，为了向她报复不惜毁掉一切。 “那你想要什么？”丁微无所谓地靠在墙上，坚信江由不会自毁前程。 声控灯恰巧在话的末尾灭掉，江由眼里的疯狂隐约可见，“结婚吧。” 第1章 交换游戏 七月，傍晚时分，a市的某套高档住宅内。 法式风格装修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的是那个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女人，她穿了一身剪裁合身的银灰色职业套装，妆面干净精细，利落短发也被打理得一丝不乱。 可她现在正微皱着眉，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这种事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你不是替她拍过几次杂志吗？都差不多。” “这是于导的电影，机会难得，上映后一定可以大火，转型也是顺带的事。” “你们可是利益共同体啊，丁宛赚到的钱不也是你的钱嘛。” “今年你要gap，反正没有什么事情，不如替她进组拍戏，很有意思的。” “我把助理换了，执行经纪是你姐的好朋友，还有表演老师跟你进组。放心，不会被发现的。” …… 说完这么一大通话，anna只觉得嗓子干到冒烟，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两口，又忙不迭看向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的游说对象。 细看下来，她的五官和丁宛几乎毫无二致，偏偏两人的个人风格却是天差地别。 丁宛是清纯甜美的邻家妹妹，见谁都是笑眼盈盈的，从不尖叫绝不发火，说话时总是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至于她的孪生妹妹丁微，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肌肉线条清晰的身材、略微下三白的眼睛再加上无意间流露出的不屑神情一齐混杂后，显现出的是一种极其独特的冷硬气质。 丁微认真听完，放下平板，抬头盯住anna的眼睛，“我姐呢？” “骨折需要静养，我安排她住进了a市最好的私立医院。” 听到她这么问，anna觉得有戏，迅速解释了丁宛的情况，“当然了，受伤的事瞒不住的，为了让你们交换，公司对外的说辞是丁宛的双胞胎妹妹受伤，住院用的也是你的身份信息。” “让我想想，”丁微坐直身体，在果盘里挑了一个橘子，慢条斯理剥着，“我姐在你手下六年了吧？哄她进圈的时候，你跟我妈承诺了什么好处来着？” 面对这个并不礼貌的质问，anna呆了两秒，有些不悦，立刻感觉今天这事难搞。 丁宛是个有点聪明的傻白甜，在圈子里一没背景二没人脉，这几年都是任她轻松拿捏。 可是这个妹妹……听说脑子贼灵，是a大的优秀毕业生，刚在国外读完硕士，学的什么记不清了，大概是个在户外挖土的专业；社交方面更是堪称恐怖，一分钟前发的朋友圈都能收到大几百的点赞。 anna正要辩解两句，丁微又微笑着说，“anna姐，进圈后我姐确实赚了不少，你没骗人。可是我姐出道六年，也被全网黑了六年，我们家还收到了很多……呃，不干不净的东西。我一直在学校读书，不懂娱乐圈的事情，anna姐，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全网黑……这也是一种营销手段嘛，”一下被戳中要害，anna只好干笑两下，好声好气劝说，“你也知道，这个圈子里有多少被黑红的艺人，为了热度这都不算什么，过段时间发点营销就能洗白。” “这样啊。”丁微假笑点头，把剥好的橘子递了过去，“你最近签的那个演员，叫什么可熠的……” “杨可熠。” “大家都在一家公司，跟着同一位经纪人混，为什么她能拿到蓝血代言？好奇怪啊。” “品牌大使，算不上代言的。”anna有些烦躁，心虚地没接橘子，语速也不自觉加快，“再说了，我跟可熠妈妈是好朋友，有好资源当然先推给她……” 如果不是于导指定了只要丁宛，这个因为丁宛意外骨折而空下来的角色，必然会遭到同期小花疯抢，她也肯定会推荐杨可熠进组。 这是人尽皆知的答案，早在anna上门劝说前，早在接到丁宛的哭诉电话时，丁微就清楚了其中的利益纠葛。 她只是很好奇，人类要被逼到什么程度，才会扯掉虚假的社交面具吐露实情。 “蓝血啊，听起来挺高级的，给我姐也搞一个吧。”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似乎是极为认真地做了这个决定，下一秒又忽地笑了起来，“开玩笑啦！听说小于导正在筹备一部悬疑剧，三个月后开机，到时候我姐也活蹦乱跳了，anna姐，你这么有能力，拿到一个反派角色肯定不在话下。” “你在跟我谈条件？” “我在和你聊丁宛的职业规划。”赶在anna发火前，丁微不紧不慢说清楚了其中利弊，“杨可熠背景深厚，很快就会蹿红，换一位对她更有助益的经纪人。杨女士认识不少圈内大佬，找到新的经纪简直轻而易举，不是吗？你和丁宛是利益共同体，她多赚点，你就能多分点，这样才算互惠互利嘛。” 手里的外带纸杯上挂了一层水珠，anna灌下一口凉咖啡，在心里反复权衡几次，“只要拿个反派角色你就进组？” “没有也会进组啊，这可是为了我姐的事业，”丁微继续假笑，把纸巾盒推到对面，“明天可以签合同吗？” “最快明天晚上，我现在去和制片人谈。”anna松了口气，抽出两张纸巾擦干手上的水渍，很快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需要走个试戏的流程，丁宛还不能出……” “我去就 好。” “没问题，你们长得一样……”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后，anna猛地哽住，试探着问，“这个角色……不是你……你只替她拍过两次杂志封面，对吧？” 丁微坦然一笑，说了谎话，“我们只有小时候才会玩那个交换游戏。” “那就好。”anna拍拍胸口，彻底放下心来，“我现在去谈角色，你把剧本多读几遍，于导要求严格，拍到一半换人这种事情不是没发生过，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明白。”丁微点头微笑，起身送anna出门。 关上门后，她给丁宛发了消息，“搞定！” anna不是一位合格的经纪人。或许是因为同时带了三四位艺人，经常忙得昏头转向，所以丁宛的职业规划就是一团乱麻，吃货、搞笑女、百搭cp体质……什么人设最火就发什么通稿。 营销多了自然引起反噬，丁宛还想多干几年，所以最近半年里一直在跑试镜，想演一些非甜妹的角色。 anna说的这部电影，就是丁宛反复试镜了十几次后才争取到的机会。 十几分钟后，丁微收到了三条回复： 「你的好朋友们来看你了。」 「人缘有点太好了姐。」 第三条是张照片，内容是堆满了小茶几和床头柜的大捧花束。 「放心，刚才和她们说了等我出院再聚，明天不会有人去了，安心静养吧亲爱的姐。」 发完这条消息，丁微放下手机，把桌上那沓词典厚度的剧本一一排开，开始认真阅读。 = = 同一时间，直线距离不过百米的另一套住宅内。 江由刚洗完澡，口干舌燥，围着浴巾去了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电解质水，拧开喝了几口。 放在岛台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是经纪人的消息： 「《望野》女主定了，丁宛。」 「是个拍糖水剧的二线小花，圈子里这种风格一抓一大把，真不知道于导为什么选她。」 「她们家的骚操作太多，拍摄期间跟她保持距离。」 江由皱了下眉，没费什么精力就记起了对应的人。 丁宛吗？ 见过几次，印象最深的那次，是在去年，a市办的跨年晚会结束后。 地下车库里，江由上车前远远看了一眼，大概是司机迟到，丁宛正和助理一起站在车道一侧等车。 那天她穿了件白色抹胸长裙，花朵似的裙摆上嵌了水晶，走动时裙摆流光溢彩，足够仙气但又不会冲淡她的甜妹气质。 江由坐车经过她们时，丁宛早已脱了羽毛斗篷，盯着不断飞向灯管的蛾子发呆。 昏暗灯光描摹出了清晰干净的手臂肌肉线条，还有那双眼睛里的淡漠。 可怜飞蛾扑火，又想残忍地观赏火焰灼烧那双翅膀。 …… 还会再见到吗？ 江由吞下两片褪黑素，走进不见一丝光线的卧室，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等待睡意酝酿的时间里，他又想起了那个身影。 第2章 会再见的。 第2章 野心 和世纪之交的盛况相比，现在显然不是电影的黄金时期。 去年上映了几十部电影，喜剧爱情悬疑犯罪各种类型应有尽有，几次激烈角逐下，只有于洇导演的作品同时收获了上亿票房和如潮好评。 在一众新生代导演中，于洇无疑是发展势头最猛的那位，资历深厚、审美优秀，可导可编可演，摆在书房里的数座奖杯也足以说明个人能力。 自从于洇宣布将会执导《望野》后，电影的筹备过程一直备受外界关注。 官宣了饰演两位男配的演员那天，《望野》更是接连登上八个热搜。 江由，科班出身的一线小生，随便一张雨中撑伞的照片都能俘获一众迷妹迷弟，几次被主流奖项提名也说明了其人演技过关。 向希夷，21世纪最年轻的金桃子奖最佳男配（25岁），文艺片常驻演员。 各种buff加持下，所有人都很好奇，出演女主的究竟会是哪位幸运之子。 于洇对电影的要求极高，因此在正式开机前，所有主要角色都需要参加几次剧本围读。 今天是第一次。 坐车过去的路上，白焰认真履行了自己作为执行经纪的职责，事无巨细地说明一切： “电影的拍摄周期是三个月，viola，你只需要代替丁宛演好丁绯迟这个角色，你们都是e人，所以正常表现就好，大家也不会多想。 “这算不上骗人……其实是的，可是娱乐圈的人设又有几个是真实的呢？只要不被发现就好。 “放心，丁绯迟的性格和你很像，你们又都姓丁，如果你穿到了那个世界，应该也会做出跟她一样的选择。 “演戏的事不用担心，我们请的表演老师特别厉害，于导也很擅长引导演员。” …… 丁微认真听完，一一应下她的叮嘱。 白焰说完最后一句时，车子刚好停下，丁微打开车门，拎起双肩背包下车。 剧本围读的地点是一座普通的三层别墅，简单看过周围后，她穿过了花草稀疏的庭院，走到门口站定，抬手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个戴着无框眼镜的中年女人，“丁宛吗？不错，为了角色晒黑了，去二楼的小会议厅吧，大家都在。助理在楼下等，白焰是吧？休息室在这边，跟我来吧。” “谢谢。” 照她的话，丁微上了二楼，见小会议厅的门开着，直接走了进去。 “丁宛来了，随便找个位置坐吧。” 于洇穿了一身熨烫整齐的衬衫西裤，抱着笔电在她面前快步走过，“路上堵车，还有两位编剧没到，先等会儿。” “好的，谢谢于导。” 丁微礼貌道谢，选了最近的空位坐下，微笑着向左手边的江由问好，“你好，我是丁宛。” 江由是现下最红的男明星，无论你喜不喜欢，都会在热搜上、商场里、朋友们的聊天中，对这个人了解一二。 丁微不是他的粉丝，可是当江由真真切切地站在眼前时，心中 竟然冒出了一些……奇异的情愫。 她很清楚是为什么。 江由生了一张年轻帝王的脸，眉眼间尽是事业上升期的意气风发，真诚和狡诈同时混入个人气质，让人不由得望而却步。 她很喜欢，想推他坠下神坛、见他求而不得，再把那些趋于疯狂的破碎灵魂收入囊中，让他成为自己的私有收藏。 见她问好，江由主动伸出了手，“江由。” 丁微虚虚握住他的手指，假装欢喜说着，“我知道的，你真的好帅啊，比照片上帅一百倍，接下来几个月我们就要一起工作了，请多多指教啦。” 江由礼貌一笑，没有多话。 走完标准的问候流程，她收回手，边翻开剧本，边和坐在身旁的编剧打了招呼。 江由收回暗中打量的目光，重新把心思放到阅读剧本上。 只是一个普通人，会说会笑，对陌生人有基本的礼貌，说话做事既不卑微也不过于倨傲。 只是一个普通人，所幸那晚只有惊鸿一瞥。 = = “好了，我们开始了啊。” 所有人都到齐后，于洇敲敲桌子，“剧本都看过了吧，那就不对词了，直接聊聊对角色的理解好了。来，丁宛，你有什么想法？” 突然被点到名字，丁微略愣了下，抬头对上于洇那双鹰隼一样锋利的眼睛，坦然回答，“我不喜欢丁绯迟的感情线。” 于洇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不应该爱上任何人，更不应该为了爱情放弃权力。” “原因呢？” “稍等一下。”丁微打开平板电脑，调出前天做的思维导图，“既然从小就被当作太子精心培养，浸润在权力中心长大，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野心，说让就让？” “可她只是女扮男装，暂时代替了颜致晖做了几年太子，甚至都不是皇室血脉。既然早晚要把太子之位还给颜致晖，不如识时务点主动拱手让出，这样至少还能保住性命。” 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 丁微不以为然，“女扮男装这种事，既然能隐瞒一阵子，那就能隐瞒一辈子。前期的颜致晖只是无名小卒，她才是大权在握的太子殿下，如果当时成功把人杀了，后面也不会有那些事情。” 江由震惊于她的大胆想法，又站在角色立场出声反驳，“你忘了一件事，丁绯迟不是突然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数十年中，皇后一直在私下里斥责她是一个替代品，要有自知之明，随时准备让位……” “她们又不是每天都见，这种洗脑的实际效果，和明晃晃的权力诱惑相比，根本不足挂齿。”丁微幻想出了那些情景，神采飞扬，“剧本中描绘的这个架空朝代里，出过女状元、女丞相、女将军，那为什么不能让她成为女帝呢？” “不错。”于洇很满意她的理解，“那感情线呢？即使一个人再薄情，也会有什么喜欢的人……或者东西吧？” “或许喜欢过季长风，可是被他背叛过后，这份感情也就没必要了。”丁微凝神思索着，余光瞥见身边的江由，嗤笑了声，“至于颜致晖，绝无可能，丁绯迟怎么会喜欢上抢她皇位的人？” 于洇满意点头，“很好，最新一版的剧本就在按照这个方向修改。” 从这个修改方向走下去，原本的结局也需要大改，编剧团队开始自发讨论起了细节。 陈汩，也就是那位戴着无框眼睛的中年女人，松了口气，虽然试镜时见过几次丁宛，但是那时对她的了解仅限于表演水准，从来没有和她聊过角色的内心世界。 太好了，不是一个脑袋空空的演员。 接下来的讨论主要围绕丁微进行，向希夷因为档期不在现场，江由除了偶尔回答几句被抛过来的问题外，其余时间都在思考丁微的话。 因为偏好不同，有的人会一眼看到电影中1v2的狗血爱情，有的人会为了男配间的正常交际嗑生嗑死，可她只关注自己的角色。 还有，她的分析几乎都不具备正常逻辑，完全是在为了丁绯迟的切身利益诡辩。 江由转头看向丁宛，她的眼神坚定、谈吐自信，让他隐约间感觉丁绯迟已经走出剧本坐到这里，下一秒就会拔剑割断他的喉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丁宛成为了她的角色。 江由暗中佩服她的能力，把经纪人的话忘了个干干净净，只想和她多说几句，最好聊到天昏地暗。 另一边，于洇还在不停追问：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对她的理解只有愤怒吗？” “回京也不一定会赢，留下来逍遥自在地度过余生不是更好吗？” …… 丁微边想边答，说得口干舌燥，最后声音略微嘶哑。 于洇见状大手一挥，“休息二十分钟，我去打个电话，回来继续。” 趁着不多的休息时间，丁微小口咽下冰水润喉，耳朵忽然微微发热，她意识到自己被人盯着，于是转头对上了江由的眼睛。 正要试探他在观察什么，卫衣帽子又被轻扯了下，丁微回头，身后是那位饰演皇后的女演员。 温容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询问，“宝贝你请哪位老师帮你做的角色分析啊？” 她的语气真诚，脸上没有丝毫恶意，是真的相信丁宛找了代笔，毕竟绝大多数的艺人连微博文案都要外包。 丁微礼貌微笑，“是我自己写的，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把思路和方法发给你，先加个联系方式吧。” “……啊好的，谢谢小丁宝贝！” 找到文档发过去后，丁微坐直身体，冷脸看了一圈周围的人。一切都好，除了右前方的两位正在把头挨在一起说着什么，见她看了过去，又心虚地直直回看过来。 没有导演镇场，左边那位叫刘理的男编剧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有的人别太装了，还自己写，现在又要立才女人设了吗？您都炒作翻车多少次了，真的一点儿数没有啊！” 第3章 不清楚为什么，但是这番阴阳怪气明显是在讽刺丁宛。 “我收到了，收到了，让我看看啊，”温容有心缓和气氛，温柔笑着打了圆场，“这个方法很有新意啊，说不定也能用到我的角色上，谢谢小丁啦！” 刘理不依不饶，“毕竟是花了大价钱请人写的嘛，当然有新意咯！” 丁微没有气恼，淡淡反驳，“谁主张谁举证，有证据就摆出来让大家看看，刘编剧。” “证据吗？”刘理大笑出声，“谁不知道你的代表作只有傻白甜，演戏全靠撒娇卖萌装可爱三板斧？演过的角色立体度比纸还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程度的人物分析？” 这话一出，本来不想多事的众人心照不宣地一齐看向丁微，小声讨论起来。 “其实我没想到导演会选丁宛，根本不可能啊。” “是啊，当时来了多少演员试戏啊，有名气的有奖项的……于导竟然全都拒了。” “真的大吃一惊，我还以为是个和丁宛重名的新人。” …… “把傻白甜演好也是一种能力。” 小会议室只有二三十平，声音放得再轻也能听个清清楚楚，江由最先忍不下去，语气不悦反问，“丁宛是于导面了几千个人选出来的，你在质疑于导的选角能力吗？” 完全没有想到江由会站丁宛，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刘理不敢回怼，恶狠狠地瞪了丁微一眼。 丁微接下他的眼刀，不委屈不生气不辩驳，只挑了下眉，“你非要这么想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只不过是个无能狂怒的懦夫。他是编剧不是资方，无论在心里多讨厌她，都要熬上几个大夜为她修改剧本。 “你！” 刘理气急败坏，正要掀桌时对上了丁微的眼神，莫名觉得后背发毛。她不是在看自己，更像是在认真观察显微镜下的细菌。 怒气被猛地摁进水中，刘理轻咳两声，老实坐下，戴上墨镜隔绝她的视线。 很快，于洇回到小会议室，毫不关心现场的紧张氛围，“好了我们继续啊，江由，你来说说，你对丁绯迟什么想法？” …… 第3章 有考试不要兔子星星 七个小时十二分钟后，剧本围读结束。 此时夜幕早已完全降落，没有星星的灰黑天空下，丁微拖着步子走出别墅，和白焰一起站在路边等车。 她的司机又不见了。 这种事情发生过好几次了，是算擅离职守还是正常现象，需要换一个人吗？正想着时，左肩被人轻拍了下，丁微习惯性转头询问，“什么事？” 江由站在两步开外，温和笑着，“加个微信吧，过几天就进组了，方便约时间对戏。” “好。” 精力体力全部消耗殆尽，丁微一时忘记了还在扮演丁宛，仅凭直觉打开手机，调出了二维码名片。 江由扫了，先是轻笑了下，又低声念出了她的名字，“有考试不要兔子星星？” “啊对，啊不是！” 凉风吹过，丁微猛地清醒过来，应该让他加丁宛的号才对啊！ 她又猛地想到自己的朋友圈里都是留子发疯日常，地铁好脏、想吃中餐、下周回国低价出闲置…… 是个人都能发觉这些内容和丁宛对不上号吧，下一秒，丁微扑了上去抢过江由的手机，“等会，你先等会！” 说着她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先把朋友圈设定成仅三天可见，又用江由的手机退出添加好友界面，重新扫码添加好友。 “好了，”一气呵成完成后，丁微大方还了手机，换了个俏皮语调为她的不正常行为找补，“有的朋友圈太过火了，不好意思被大帅哥看到嘛。给你，拿着吧。” 江由被这套动作震惊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着伸出了手。 丁微顺势摸摸他的手掌，“你的手好暖和啊。” 身体一定很好。 白焰站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中间几次试探着伸出手臂，想把丁微拉开，又怕自己打不过她。 “咳！”江由心慌意乱，立即转身上了保姆车，“我先走了，改天再聚。” “好的好的，再见！” 见他离开，丁微脸上的笑也落了下去。刚才没看错吧，江由居然红了耳朵，好新奇啊，都是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了，还装什么纯情。 = = 回住处的车上。 “viola啊，”白焰清清嗓子，准备说出组织好的语言，“江由他……” “江由有女朋友吗？” “去年有过，是和他一个剧组的女演员，据说是因戏生情。但是我听杨可熠的助理说啊，今天过年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分了，她从江由经纪人手下的另一个艺人的助理那儿听来的。” “那他结婚了吗？” 丁微点进江由的朋友圈，逐条翻看，基本都是精心编辑过的内容。所展现出的形象和江由在其它社交平台上的大差不差，自信从容、阳光开朗的精英男。 无趣。 “结婚？肯定没有，谁敢三十岁前结婚啊。” “如果我去追他，会对我姐有负面影响吗？” 江由有过剧组情侣的“前科”，初步判断他也不是恋爱脑，最后分手的时候应该不会叽叽歪歪。 可以试试。 “只要不被拍到就没关系，”白焰又想了想，“被拍到了也没关系，他们公司会买照片。” 确认过没有桎梏后，丁微心情大好，聊起了另一件事，“anna找你聊过了吗？关于我姐的职业规划。” “聊了，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白焰向她靠近了点，试图八卦，“你喜欢江由这种类型啊？” 丁微没有否认，“一点点吧。” 这种喜欢就像她小时候疯狂地痴迷拼图一样，可以废寝忘食，可以昼夜不分。可是一旦把图画拼凑完整，她对那些碎片就会瞬间失去兴趣。 这无所谓，至少在拼图的过程中，她很开心。 = = 五分钟前，江由的保姆车上。 江由刚在车上坐好，助理carter立马递上消毒湿巾，“江老师，您擦擦手。” 他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江由有轻微洁癖，不喜欢和人发生肢体接触。 “不用了。”江由拒绝，靠在椅背上点开了丁宛的朋友圈，设置过仅三天可见后，只剩下了一条内容：「大吃一顿哈哈哈！」 配图是摆满一整张餐桌的食物，颜色搭配和谐，拍得很有食欲。 “什么时候去h市？”他问。 carter还在捏着湿巾包装不知所措，为什么不用湿巾，虽然他没买到江由常用的那款，但是这个的酒精含量也达到了75%啊，怎么办啊不会刚入职一周就要被开了吧？ 听到江由的话，carter暂停纠结，说起了最近的工作安排，“明天有杂志拍摄，后天下午的飞机去h市，大后天是《望野》剧组的开机仪式……” 那张照片被放大再放大，江由突然问了一句，“火锅有这么好吃吗？” “您想去吃火锅吗？”carter立刻接上了话，“我记得这条路上就有一家，可您不能吃重油重辣的……” “点鸳鸯锅，走吧。” 江由关了手机，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是突然间出现的情绪，就在那个瞬间，他对这些“提醒”无比厌恶，不能跌出班级前十、不能和普通人做朋友、不能进娱乐圈…… 从出生起，他的人生就是一张被精心安排的计划表，吃什么食物、穿什么衣服、交什么朋友、读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 桩桩件件，都有所谓的“专业人士”为他事无巨细做出“最好”的选择。 被束缚住太久了，身体和意志已经逐渐趋于麻木，他想知道再次出格一次是什么感觉。 他应该知道的。 = = 于洇有心憋个大的，比如拍摄期间把女主藏得严严实实，等到电影上映时才让所有人发现是丁宛演了这个角色。 「我的天呐女主竟然是丁宛啊？」 「丁宛怎么演得这么好啊，想哭。」 「于导真厉害啊！」 …… 如她所想，一定会有很好的戏剧效果。 可是她没忍住，大半夜的从床上跳了下来，用《望野》官博发了丁宛的试妆照，配文「绯色将迟」，并且艾特了丁宛的微博账号。 评论区一时间沸反盈天，震惊的质 疑的破防的维权的，吵得十分热闹。 「于导你被盗号了吗？」 「女一丁宛，于导你是认真的吗？」 「就丁宛那个演技，于导你要慎重啊，为了自己的事业要三思啊！」 「于导加油，这次我就不去电影院了。」 「让江由给丁宛作配？这合理吗？」 「我家姐姐为了《望野》放弃了s级大制作的女主，你们竟然选了丁宛，恶不恶心啊？」 第4章 …… 只有丁宛的粉丝欣喜若狂： 「我去真的假的，怎么一点风声没有啊？」 「肯定真的，于导都艾特宛宛了嘛。」 「太好了，姐姐终于熬出头了，哭了哭了。」 「大家谨言慎行啊，自个偷摸高兴就行，别出去乱叭叭给咱姐姐招黑。」 …… 丁宛的微博账号在丁微手上，官宣后不到一分钟，私信里瞬间涌入了许多不怀好意的辱骂。 「接得住吗？小心被于导退货。」 「又带资进组了啊姐姐？脸上打的玻尿酸恢复了吗？」 「要拍打戏哦，千万小心假体移位啊。」 …… 发生这些的时候丁微睡得正熟，到了第二天一早拍摄营业照片时，她才从白焰那里得知，昨晚这场闹剧是被江由画上了句号，他转发了那条官宣博，他说「很期待和你一起共事」。 丁微站在树下，正在等待摄影师调试相机，神情并不惊讶，“既然进了一个剧组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也不希望这事闹大，不用觉得亏欠。” 如果放在平时，倒是可以借着这个由头约饭，可她现在没空。 现在最重要的是吃透角色，代替丁宛顺利完成工作。 下午两点，丁宛发了一条新微博，这次配的照片一改过去的甜美风格，冷色调的滤镜下，丁微一袭黑色长裙站在树下，冷厉眉眼间尽是生人勿近的淡漠气质。 白焰出的主意很聪明，这组照片为丁宛吸了一小波路人粉，既利用了黑热搜的流量宣传电影，又能稍稍动摇丁宛被固化的甜妹形象。 借着晚饭后的休息时间，丁微躺在沙发上举着平板追剧，茶几上的手机接连弹出几条消息： “明天下午回国，可以让我见你一面吗？” “我在国内认识一位很好的骨科医生，让他为你检查一次好吗？” “只是因为不吃香菜就要分手吗？我不接受。” “viola，我很想你。” 第4章 晕机 次日，去往h市的飞机上，头等舱。 丁微早早登机，盖上自带的毛毯假寐时，听到了空姐的小声惊呼，“是江由啊！” 她掀开了眼罩边边，睁开一只眼睛，几步外的那个背影确实和江由对得上号。 好巧，是丘比特上班了吗？ 可她现在身心俱疲，只想避开这次社交，当即戴好眼罩假装睡觉。 大约二十分钟后，丁微因为起飞时的轻微颠簸再次晕机，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想吐。她不想忍，在飞行平稳后匆匆解开安全带，起身直奔卫生间。 幸好今天没吃早饭。 回座位时难免和江由对上视线，丁微敷衍笑笑，重新坐好。 “丁宛？” 丁微转头看向左手边的江由，“什么事？” 他递过来一个香包，礼貌微笑，“闻闻这个会舒服些。” “谢了。” 丁微接过，放到鼻尖猛吸几口，很浓郁的薄荷香气，但是没什么用，头脑仍然昏沉胀痛。 记得外套口袋里还有几颗话梅糖，丁微取出一颗剥开放到嘴里，是熟悉的酸甜果香，心脏暂时平静了些。 江由盯着她的动作，语气略带关心，“晕机吗，那平时工作的时候都怎么办？” 丁宛从来不会晕机。 通常在傍晚时分结束了商业活动或者杂志拍摄后，她会立刻飞去几百公里外的片场，准备第二天的拍摄。拍摄期间可能又会有杂志拍摄或者综艺录制这类的工作，她只需要向导演请一天假，红眼航班来回，下飞机后第一时间回到剧组拍戏。 “只有这次比较严重，”丁微咬碎糖块，随口编了一个理由，“昨晚没休息好，太累了。” “还有两个小时落地，再睡会吧。”这么说着，江由不由得絮叨了几句，“我看了你演的剧，现在播的这部，没想到都市爱情还可以拍幻想元素。 “你和那个谁还挺配的，特别甜……抱歉，我的意思是你们在剧里很有cp感，戏外的事我不清楚。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 丁微没有回应，提前吃的晕机药起了作用，她睡着了。 江由收声，安静地观察起她的睡颜。因为蒸汽眼罩挡住了上半张脸，不看那双笑眼时，线条简单清晰的薄唇不含一丝糖分，也很可爱。 这个念头一出，江由慌忙掐了一把虎口，用适量的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会是一段愉快的工作经历，要克制，要理智。 深呼吸几次后，江由隐下那些晦暗心思，指纹解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丁宛的个人资料：16岁时以平面模特的身份出道，一年后被经纪人发掘，签了现在的公司，演了几个打酱油的角色，18岁那年考入电影学院，后面几年一直在各种小甜剧里打转。 最近一条新闻是，丁宛的双胞胎妹妹骨折住院，因为没有妹妹的社交账号，粉丝们在广场上刷了很多关心的话。 在粉丝的安利博里，也会发现很多她的少年趣事，比如追求者们丁宛因为过于沙雕选择放弃，比如她和妹妹交换班级上课结果遇上随堂小测考了倒数第一。 …… 好像还差点什么，江由莫名觉得这些信息不对，肯定是他遗漏了一些细节。 隔着一层刺不破的纱，他看不清对面的人。 = = 梦里的画面不停闪过，模糊混乱，甚至光怪陆离难以捕捉，丁微只记得自己举着粉色铲子挖土，一下一下，有时她能看到黄土掩盖下的骨头，有时自己成了骨头被人小心翼翼取出…… 耳边的细碎声响把她从梦中扯了出来，丁微睁开眼睛， 先发了半分钟的呆。 或许因为睡眠充足，身体的舒服不适感被消除了大半，她习惯性打开手机查看时间，通知栏里却显示丁宛的微信账号收到了12条未读消息。 「你已加入群聊“一切为了皇位”。」 「抱歉我来晚了哈，在下向希夷，请多指教。」 「我到h市啦，你们在哪，约个时间对戏吧？」 「搜了你们的实时广场，机场出发照……好吧你们还在路上。」 「落地后就来我房间吧，我们都在一个酒店，我在6001。」 「吃披萨吗？」 「啊啊啊好无聊啊为什么你们还没有来？」 「喝咖啡吗？」 「到了吗到了吗？我点了榴莲披萨！」 「结束后去喝酒吗？再来一局密室逃脱，去爬山也不错，到山顶刚好三四点钟，可以欣赏欣赏日出，美！」 …… 群聊里只有三个人，向希夷、丁宛和江由，向希夷的头像是一团花里胡哨的乱麻。 丁微点开了他的朋友圈，布满emoji的热闹文字、翻不到底的花哨图片，这不是在分享生活，更应该是向希夷每时每刻的内心os。 好吵的人。 她转头问旁边的江由，“向希夷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太清楚。”江由面露难色，大概对他了解不多，不过还是耐心向她解释，“他很神秘，不喜欢和人交际，除了宣传电影几乎不接采访，社交平台只发节日祝福，就连粉丝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性格，可能……比较内向吧。” 这是同一个向希夷吗？ 丁微把手机递了过去，“……你看过他的朋友圈吗？” 江由低头看向屏幕上的文字图片，也愣了下，“这么割裂吗？可能……他想把工作和生活彻底分开？” “也有道理哈，”丁微理出了些许头绪，暂时把这事抛到脑后，又问，“那你今天去吗？对戏。” “去，我们一起吗？”江由试探着她的意向，又解释说，“有很多我们三个的对手戏，提前磨合好的话，过戏会比较顺利。” 工作优先，丁微爽快表明态度，“可以。” 江由也打开了手机，敏锐发现了群聊中“丁微”和昨天加的并不一致，“你有两个微信号吗？” “你说群里那个啊？这是我的工作号。”丁微低头回复信息，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哄骗的话，“总感觉……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所以让你加了我的生活号。” 江由心情微妙，正要说些什么表示友好时，有位空姐拿着纸笔走了过来，“江先生你好，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她是你的粉丝，请问现在方便给她写个签名吗？您放心，这是电影海报，不是白纸。” “没问题。” 江由应下，熟练签下名字交给对方。 空姐离开后，江由转头看向丁微准备开口，可她又睡着了。 算了，江由收回视线，闭眼假寐，不要急于一分一秒，还有三个月的后来，总会真正认识她的。 四十分钟后，飞机落地。 丁微打着呵欠，在接机口见到了她的新助理，很年轻很可爱的小姑娘，“丁老师你好，我是luna，白姐叫我来接你，白姐还有事情处理，明天就到。订的酒店在影视基地附近……车子在停车场等了，丁老师我来拿箱子吧。” 第5章 = = 当天下午，6001门口，丁微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几秒钟后向希夷打开了门，看到来人是她，连忙单膝跪地，极为夸张地大喊了声，“参见殿下！” …… 丁微很少见到比她还不正经的人，下意识退了半步，见向希夷纹丝不动，大概是在等待什么，于是试着说了一句，“免礼？” “谢殿下。” 向希夷站直身体，抬手请她进去，动作干净利落，眼里含着真挚笑意，及肩长发被高高束起，俨然一副潇洒侠客的模样。 前期的季长风就是这种性格，整日嘻嘻哈哈的，向希夷不是入戏就是本色出演。 “不谢哈。” 丁微连连摆手，唯恐再次出现抓马事件，立刻闪身进了房间。 江由也在，简单寒暄后，三人打开剧本开始对词，同时纠正台词的咬字和重音问题。 = = 中场休息时，丁微出去打了一个电话。 “找我有什么事？” “骨折，静养两三个月就可以，不需要你的医生，谢谢。” “不见。” “因为不想。 “都分手了，不要搞这种藕断丝连的戏码，挂了。” 说完，丁微挂断电话准备回去，却意外撞上了站在门口的江由。 “有麻烦吗，需要我们帮忙吗？”他问。 没戴框架眼镜，她看不清江由脸上的表情，只能从他的语气中判断出这是一句基于礼貌的关心。 确认过刚才没说什么暴露身份的话，丁微坦然回答，“只是前任，不麻烦。” “是那个和你炒过cp的演员？” 这种追问明显过了边界，丁微不悦反问，“你对别人的私生活很感兴趣吗？” “不好意思。”江由立即低头道歉，侧身为她让路，“进去吧，向希夷在等你，我回房间取些东西。” = = 6002房间。 江由在镜子前站了很久，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持续震动，是向希夷发来的消息，在问怎么还不回去。 可他还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说出那些冒犯的话，只是一个前任而已，他在纠结什么？ 他对丁宛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他很确定。丁宛拥有无比自由的灵魂，这是他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从未见过的东西，所以自己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进入她的世界，就是这样。 “总觉得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江由取了房卡出门，希望未来如她所说。 第5章 ng 作为执行经纪，在anna为艺人争取到工作后，白焰负责的是落实其中的具体细节，有时也会兼任一些运营工作，比如这次 她帮丁微拍了volg记录剧组日常，可以在电影上映前用于宣传。 【以下内容来自丁宛的工作vlog】 早上六点，起床、洗漱、吃早饭。 六点半，酒店出发去片场，路上短暂休息。 七点，到达。 七点十分，做妆造，同时熟悉今天的拍摄内容。 八点四十，到达拍摄现场（今天出了外景，在影视基地修建的大明宫里拍摄），试光，熟悉走位，站到导演指定的位置上。 九点整，第一场戏正式开拍。 …… 【第一场戏的剧情梗概： 下早朝后，丁绯迟见到了等候在宣政殿外的季长风，得知颜致晖早已进京，现下被皇后安排进了金吾卫做事。 回少阳院前，丁绯迟决定杀人灭口，命令季长风亲自去做这件事。】 丁微自以为拍戏会是一件非常顺利的事，从剧本围读时大放异彩开始，到于洇眼里藏不住的赞赏，再到昨晚那场毫无难度的对戏…… 原来演戏这么容易，她的心中隐隐有些自得，早就说了她是天才嘛，说不定这次能得个最佳女主，让丁宛飞升一线。 “好的，各就各位准备。”于洇坐在监视器后，举着喇叭喊了“action”。 丁微一秒入戏，迈出四方步阔步向前，身后饰演大臣的群众演员随即跟在她的身后，三三两两凑到一起假装讨论政事。 见她出现，向希夷迎了上来，丁微停下步子，说出第一句台词。 向希夷单膝跪地的瞬间，裸露在外的皮肤猛地被针刺入，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清晰地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摄影机、极具窥视感的镜头、头顶的录音设备，还有站在正前方围了一圈审视着她的工作人员…… 没有一根针，是她在被凝视，是她在被挑挑拣拣。 丁微强迫自己冷静，试着忽略那些明面上或者暗处里的眼睛，失败。 身体抖得更加剧烈，心跳不断加快，情绪不受控制地慌乱起来，向希夷已经说了台词，她也应该再说几句的…… 可是她的台词是什么啊？ 一场一镜第一次拍摄，丁微忘词，ng。 第二次拍摄，丁微走路同手同脚，ng。 第三次，丁微说词卡壳，ng。 第四次，丁微平地摔倒，ng。 …… “可以了，中场休息二十分钟。” 于洇的耐心被消磨殆尽，平静地摘下耳机，带着一身怒气离开。 在场的工作人员纷纷议论起来： “导演生气了吗？” “那不然呢？不是不能ng，可是哪个演员会因为这种小错误ng？” “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还想今天早点下班，唉，没戏了。” …… 丁微脸上发烫，愧疚到抬手遮住眼睛。自从十六岁后，在金钱和智力的双重支撑下，她的生活就此一切顺遂，再也没有出过今天这样的丑。 太丢人了，她真的这么差劲吗？那些关于颁奖典礼的幻想简直可笑。 “丁老师，”luna抱着一堆东西小跑过来，眼里闪着泪花，表情比她还慌，“姐……你……你喝点水。” 丁微摇头拒绝，“妆会花的。” “别紧张，影帝拍戏也会犯这些小错误，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啊。”向希夷走了过来，轻声安慰，“昨晚我们对过词了，你这么聪明的人，肯定没问题的。” 他是好心，言语鼓励也有一定的存在价值，可是现在的她只需要实质性的帮助。 “谢谢，”丁微无奈笑笑，胡乱点了点头，“你知道于导去哪儿了吗？” 向希夷指了一个方向，“吸烟室。” “好的，谢谢你。” 丁微冷静下来，咽了一口唾沫，在几次呼吸间理清了ng的原因。不是能力问题，她很清楚丁绯迟的一言一行，是她太过在意镜头，所以才会暂时无法让丁绯迟外显。 她也应该为丁宛创造一个更好的未来。 绝对不能被换掉，一定会有解决方案的，请人帮忙……应该去找导演求助。 心里有了计划后，丁微直接去了吸烟室。 空的，于洇不在。 空气里有呛人的二手烟味，她捏了下烟灰缸里的烟头，还有热度，应该没走多远。 刚要出门去追，身后有人叫了丁宛的名字，“你在找导演吗？” 丁微转身看向门口，是林小柠，她是特出，演的角色是颜致晖的太子妃关宜佳。今天上午只有丁绯迟和季长风的戏份，江由不在，正常来说林小柠也不应该出现。 “对，你见到她了吗？” 林小柠答非所问，温柔笑着，说出的话却异常古怪，“拍戏嘛，ng很正常的，今天只拍两页剧本，慢慢来嘛。 “于导就是脾气差点，能力还是非常过硬的，不会真的换角，你可千万不要害怕啊。 “也不会有人愿意接这个角色，你看，哪有这种性格的女主啊，和男主没有感情线不说，性格一点也不讨喜，演了只会给自己招黑。” 说得越多破绽越多，丁微眨眨眼睛，明白了她的意思，轻笑着附和林小柠的话，“于导确实能力过硬，一眼就能看出你不适合丁绯迟，特意给你安排了关宜佳的角色。” 在剧情中，关宜佳是个因为见识短浅险些害死颜致晖的闺阁女子。 “你……”林小柠吃了闷亏，偏偏丁微都是实话实说，她没办法反驳，只能咬牙咽下了这口气。 在离开前，丁微特意在她身边停下，再次肯定了她，“千万不要害怕啊，你真的很适合关宜佳。” 于洇就在宫道尽头的拐角处，见到丁微过来，欲言又止了两秒钟，最后她说，“今早没有林小柠的戏，可她也在片场，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在等我出局。” “还不算笨，”于洇满意点头，又说，“林小柠刚才找到我说，她想试试你的角色，还当着我的面演了一段。” 丁微不想评价别人，直直抬眼看向于洇，“我做的还不够好，很抱歉，我需要您的指导。” “看这里。”于洇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块镜子，书本大小，双手举着放到了丁微的正前方。 丁微看向镜中的人，她穿了身做工考究的太子吉服，用云纹金冠高高束起发髻，妆后的脸更偏男相，清秀俊逸，可是眼神犹犹豫豫，没有一丝太子的气度。 第6章 于洇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自记事起，皇帝就把你立为太子，所有人都尊你畏你护你，太子六傅只当你是将来的皇帝，一心教授你治国之道。 “为了把诗书礼乐射御做到样样精通，你每日都要早起晚睡，年岁渐长些后，还要协助皇帝处理政事。 “兢兢业业了二十几年后，你终于等到了皇帝年老体衰，只剩一两年的寿命。你以为你要荣登大宝，可是皇后却说，真正的太子已经回京，要你让出太子之位，乖乖奉上苦心经营了多年的权势。 “丁绯迟，你甘心吗？ “隐瞒颜致晖的身份是欺君之罪，皇后不敢立即说出真相，现下的颜致晖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你应该做些什么？” 于洇说得很慢，合着周围隐约的风声，丁微清楚地感觉到情绪被一点点带了出来，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回答，“应该杀了颜致晖。” “很好，跟我过来。” 趁着情绪被调动起来，于洇把人带回了拍摄现场，抓紧时间重新开工。 所有台词都已熟记于心，丁微不再纠结镜头，顺利拍完了第一场戏。 “咔！这次不错。”监视器后的于洇愉快笑着，满意看向自己亲手教授出的作品，“准备一下，我们保一条啊。” 【戏：第一幕】 宣政殿外。 皇帝大病初愈，精力不济，连续几日都早早宣了下朝。 今日也是如此。 作为太子的丁绯迟率先阔步离开，和往常一样，跟追过来的大臣谈上几句皇帝尚未定夺的政事，再请他们移步少阳院细细议论。 有皇后从中作梗，皇帝迟迟不肯放权，可这样也没有意义，如今的少阳院俨然成了另一座宣政殿。 走出一段距离后，丁绯迟截住了兵部尚书左思青。 “左大人，近些日子青州战事频频，不知左大人可有良计？” “这……”左思青故意作出一脸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殿下是人中 龙凤，才学谋略样样出众，倘若殿下没有办法，微臣也……” 丁绯迟心中厌烦这副推责做派，冷下脸道，“战事每拖一日，边关就有无数将士流血，此事耽误不得，请左大人随时将军一起去少阳院吧。” 说完这些，她走向早已等在殿外的季长风。 “都打听清楚了吗？” 季长风躬身行礼，“回禀殿下，已经打探过了，金吾卫里确实去了新人，说是自幼就被国丈大人收养的孩子，叫颜致晖。听说此人是个文武全才，故而皇后娘娘特地嘱托，把他送来京中谋个前程。” 一切都对的上号。 丁绯迟脸上毫无犹疑之色，当机立断下了决定，“把人杀了，你亲自去，记得做个意外身亡的样子，切勿引人起疑。” 第6章 剧组日常 正值七月，太阳挂在了最高点，爆发出的光线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空气似乎被泡在滚水烫了几遍，热腾腾地包裹着一切，把世界送入名为酷暑的酷刑。 手持小风扇根本没用，吹出的风又热又闷，毫无降温效果。 上午收工时，丁微穿在戏服里层的打底t恤已经被汗浸湿到几乎能拧出水来。 出野外的时候也经历过这种高温，不喜欢，但是可以忍受。 丁微更关心今天的工作，这是她第一次拍戏，开端有点坎坷，好在过程和结果还算差强人意。 一个上午就有四五位工作人员中暑，高温天气下不能再出外景，好在下午的戏都在室内，于洇再次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下午三点继续拍摄，剧务那里有绿豆汤和藿香正气水，自己去领，喝多少取多少，不要浪费。” 等她说完，除了留在原地处理置景和拍摄器材的工作人员外，大家纷纷散开寻找阴凉的地方休息。 丁微也回了房车，跟过来的服装老师帮她脱掉了最外层的袍子，“如果觉得穿着这些麻烦，也可以暂时脱了里衣，头发千万别动啊，不然又要花一个小时重新做发型。” 见她点头答应，服装老师放心离开。 车门关上后，丁微去了房车后半部分的休息区，拉上帘子，脱了全是汗味的t恤。luna早早开了空调，车内凉爽舒适，可以让她舒舒服服地吃顿午饭。 luna点了三份外卖，加上白焰特意送来的营养餐，各种形状的外卖盒把餐桌占得没有一点空隙。 “今天都吃什么啊？”丁微换了干净的t恤短裤出来，兴奋地打开了自带的餐具盒，在她举着筷子看清桌上的食物时，心情瞬间蔫了下去，“……为什么，都是蔬菜沙拉？哦，还有鸡胸，那个是全麦面包吗？” 好绿色，好没食欲。 她不喜欢白人饭，这个世界上没人喜欢白人饭。 nobody. “您不喜欢吃吗？”luna手足无措地揪着衣角，低着头小声解释，“是白焰姐发给我的菜单，她说您平时在h市拍戏都是吃这几家店，艺人要做身材管理，所以不能……” “你很怕我吗？” 吃饭的事先放在一边，丁微问了这个让她一直都很好奇的问题。从机场落地开始，她只观察了luna两天，可是每次见面时，luna的眼神都怯生生的。 “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怕做得不好……我也是小钉子，可是白焰姐说不招粉丝，我撒谎了……” “好了我知道了，”再追问下去会把她吓哭的，丁微随意摆了摆手，收拾出一块桌面放下平板，“一起吃吧。” “可以吗？”luna捂着胸口，表情非常惊讶，“我们可以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吗？” “啊？”丁微也很惊讶，“你点了这么多菜，不是两个人的分量吗？” “啊好，谢谢谢谢。” luna在对面坐下，拆开餐具掰开筷子，小心翼翼夹了一根菠菜放到碗里。 丁微收回看向对面的视线，打开平板找剧下饭。 最近她很痴迷恐怖电影，原本想趁着中午阳气最盛的时候看《小岛惊魂》，可是现在……她看了眼桌上那些几乎没有调味的减脂餐，点开了《人生一串》。 只要她看不见，吃到嘴里的就是烧烤。 下午还有一场室内的戏，拍摄皇帝、太子和几位大臣讨论政事的内容，为关键情节做个铺垫。丁微觉得这和开组会差不多，不需要花费太多情绪，轮到她时认真发言争取机会，其余时间安静听讲。 丁微再一次自以为这场戏会很简单，也再一次栽了个大跟头。 她的表现尚可，但是演员太多，有一个人出错就要全部重拍，再加上正打反打近景中景，每段台词都要拍上二十几次。 电影的拍摄周期更长，也就有了更多时间处理细节。为了避免画面虚浮，虽然那几位饰演大臣的演员只有两三场戏，于洇也坚持在开拍前跟他们剖析了半个小时的人物形象。 她们拍了三个多小时，如果这段不被剪掉的话，成片中最终会呈现出一段两分钟的画面。 晚上七点，丁微准时下班。 跟随服装老师去换下戏服时，她遇到了只上半天班的向希夷。 和她相向而行的向希夷跟了上来，开心地发出邀请，“b组在拍江由的戏，去看看啊？” “等会儿，”恰好她也很想了解一下江由的工作风格，没有拒绝，“我先去换个衣服。” 江由今天的戏在剧本上只有几行：颜致晖低调进京，颜和小厮对话，表露出此次进京的目的。 在江由游刃有余的演绎下，颜致晖的出场极度惊艳。 此时太阳即将落下，黄昏时分的光线给路上的颜致晖镀上一层浅金，那身玄色锦袍上的暗纹似乎活了过来，云朵随水游动，更衬得人气宇轩昂。 …… 看着江由不厌其烦地跟着于洇的要求拍了一遍又一遍，丁微忽然想到，如果是姐姐进组，做的一定比她要好。 “诶，小丁啊，”向希夷正举着手持小风扇给自己降温，见身边的人全神贯注盯着江由，开 口问了一句，“等会儿叫上江由一起吃晚饭吧？然后我们一起去上武术训练课。” “可以。”丁微依然没有意见，不过她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这么执着于……让我们三个凑在一起？” 这几天里，向希夷一直在做三人间的粘合剂，抢占一切时间拉着她和江由聊天、对词、打游戏，当然还要参加其它社交活动。 让她这个i人十分不适。 “啊，让我想想……” 向希夷把小风扇转向这边，丁微脖颈间被汗黏住的发丝被吹开后，他说，“这种快乐时光没多久了，毕竟到了故事后期我们都在互相残杀，三个里死了两个，但是至少我们还互相赏识过。所以呢，如果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处成了好朋友，等到拍戏的时候，也会容易代入情绪。” 很有病的发言，但是也有点道理。 丁微失笑，精准作出评价，“从来没听说过把工作和生活搅在一起的，我们你才是那个疯子。” 第7章 “就当你是夸我好了。”向希夷满不在乎地笑笑，那双桃花眼里水光潋滟，“晚上想吃什么啊？” 丁微立刻报出一串菜名，“火锅、烧烤、东北菜，糖醋里脊、软炸虾仁、八宝葫芦鸭……” “这些我都不能吃。” “为什么，你对好吃的过敏吗？” “没错，吃了就会水肿，”向希夷虚虚扶住她的肩膀，夸张地把脸凑了过去，“到了明天早上，这张帅脸就会肿成猪头。” 那张帅脸近在眼前，丁微没有躲开，反倒仔细看起了他的五官。 很不错，可以毫不费力地出演风流倜傥的浪子、快意恩仇的侠客，可惜这款她谈过了，体验感极其一般，没有必要再来一次。 “fine，那我和江由一起去。” “你们在聊什么？” 她刚说完，江由突然出现，单手揽住了向希夷的肩，看似友好亲近，实则不知不觉中拉开了三人间的距离。 “结束了吗？”丁微抬眼看着他的装扮，心神晃了一瞬，原封不动转达了向希夷的意思，“去吃晚饭吗？我们三个一起。” “可以啊。”江由立刻给了回答，神情语气完美到不出一丝纰漏，“需要再保一条，稍等。” 半小时后，三个人各自带着助理去了火锅店。 这是丁宛推荐的店，特别正宗的重庆火锅，底料都是当天炒制，麻辣鲜香，涮香菜都好吃。 这里的隐私性也很好，被骂得最惨的那段时间里，丁宛常来大吃特吃排解压力，一次也没被拍到过。 服务员送上菜单后，丁微直接略过锅底，呼哧呼哧点了三十份肉。 江由以为这是所有人的量，可是她说，“先吃这些吧，你们想吃什么自己点啊。我们aa，哦不是我来请客。” 江由只震惊了两秒，很快明白过来是他错了。他不应该对丁宛有刻板印象，虽然她看上去小小一只，可她怎么就不能是大胃王呢？ 爱吃饭好啊，只有让身体摄入足够多的营养，才会健健康康的。 …… 丁微对这些想法毫不关心，一等到锅底沸腾，就举起了公筷准备涮肉。 江由动作更快，用勺子推了两盘牛肉下锅，又把烫熟的肉放到了她的碗里，“椒麻牛肉是这里的特色，多吃点。” “谢谢啦。” 丁微愣了半秒，坦然接受了他的贴心服务。 在6001门口发生了不太友好的对话那次，丁微就有了个模糊猜想，江由应该对她有点意思。 给其他人都分过后，锅里还剩了几片牛肉，江由看向幽怨地嚼着沙拉的向希夷，“尝一口吗？” “尝一口呗，”丁微咽下食物，一个劲儿地怂恿，“你可以冰敷消肿啊，不然明天早起一个小时跳绳，总会有办法的。” “好吧，”向希夷练一秒钟都没犹豫，立即推开沙拉盒子，端起最近的肉下到锅里，“舍命陪君子了。” 丁微无语吐槽，“什么啊，那是你自己想吃。” 向希夷还想辩解几句，可包间外突然响起了小孩子的哭声，众人齐齐安静下来，心照不宣伸长脖子去听到底怎么回事。 貌似是隔壁房间结账离开时，服务员出于好心送了一个玩具，可没想到这家的小孩子是对……双胞胎，毫无意外，两个小孩正在为了玩具的所有权进行激烈的争抢。 “双胞胎啊，”江由听到了关键词，看向丁微，“你们也会这样吗？” “小时候会，长大点就不这样了。” “哎对，”向希夷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妹妹是读农学的吧，anna说她经常在地里挖土，你还老给她寄防晒什么的。” “怎么传成这样了？不是农学。”丁微皱眉，多解释了两句，“她学的是古生物，有时候会跟导师出野外，不想被晒到爆皮，又特别抠门，所以跟我要了我用不到的防晒。” 江由捞出烫好的肉，放在丁微碗里，“为什么不去影视相关的专业？这样你们可以互相支持，都轻松些，也能做到利益最大化。” “谁知道呢？”丁微把羊肉夹到小料碟里，蘸上麻酱，“可能是她喜欢死透了的东西吧。” 第7章 这里是肌肉吗我都没有耶 八点半，武术训练课。 剧本里有很多场次的打戏，在丁微的拍摄档期上，最近一场是丁绯迟和颜致晖的比试。这场对打被安排到了下周一拍摄，他们还有六天时间准备。 时间充裕，可以慢慢练习。 丁微学剑，江由和向希夷练刀，因为课程内容不同，三人被分到了不同的训练场地。 她刚进门，坐在地上等待的中年女人立刻站了起来，“先自我介绍一下，张一优，《望野》的武术指导，今后的几个月里也是我来负责你的武打戏份。” 张一优剃了寸头，上扬眉眼中锐气尽显，重心稳定动作干脆，简单的白色运动服下是极具力量感的身体。 “张老师好，”丁微敛了暗中打量的视线，略微弯了下腰问好，“请您多多指教。” “嗯，”张一优脸上没有表情，继续解释，“你没有提前进组训练，动作都不熟悉，这几天得加班加点地练习，可能会苦一点，做好心理准备。没问题的话就开始吧，你去那边拿把木剑。” 丁微认真听完，点头应下，“好的。” 两人简单热身后，张一优先展示了全套剑法，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拖沓，极具美感，红色剑穗也随之上下翻飞，快到甚至出现了残影。 “好厉害。”丁微真心叹服，给出了一套肯定的reaction。 “就是些小伎俩，不算什么。”张一优淡淡点头，把招式拆解开来一一示范，详细讲解动作要点。 丁微握住木剑站在她的身后，看着镜子里的身影专注跟练。 她有经常健身的优势，肢体协调、体力充足，需要调动哪块肌肉发力那块肌肉就会乖乖配合，再加上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辅助，跟着练了两三次后，丁微已经可以大致地比划出整套动作。 “很好，”张一优满意点头，用剑鞘往下压了压她的手臂，严谨地纠正细节，“重心降低，由肩带肘，出招再快一点。” 丁微一一照做，认真听着站在旁边的张一优继续指出不足。 “继续。” “重心，重心降低。” “核心绷紧，不要晃动。” …… 等到丁微基本熟悉了整套剑法后，张一优把江由叫了过来，教授两人如何在镜头前表演“对打”，在哪里停顿、哪里换位…… 她说的清楚明白，人也耐心，江由的业务能力过关，反复练习后也出了一些效果。 进度很快，但是跟于洇的要求还差得远呢。 张一优简单做了课堂小结，“还可以，明天继续过来练习。暂时休息二十……十五分钟，我先出去借个充电宝，等会儿我们再练几次，我给你们录像，回去后仔细看看自己的动作哪里不对。” “好的，谢谢老师。” 丁微再次道谢，转身找了张椅子坐下，拧开杯盖小口喝水，顺带观察起了江由。 今天他穿了件白色的运动短袖，可能因为衣服被汗浸湿，贴着皮肤不太舒服，江由走向放在墙边的背包，先拿出了一件干净上衣，又单手脱了现在穿的这件，背对着她换上新的深灰色短袖。 江由是冷白皮，187的身高配上肌肉线条分明的倒三角身材，简直比雕塑还要完美。 有点心动。 丁微看得非常开心，站起来走向江由，换上艳羡的语调明知故问，“你最近在健身吗？手臂练得真好啊，练到这个维度一定很辛苦吧？可以让我摸摸吗？我还没有摸过男生的肌肉，是软的还是硬的啊？” 计划表上的拍摄任务正在稳步进入轨道，她也有了心思搞点让人快乐的事。 “咳咳！” 江由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别过脸去，悄悄摘下正在提醒心率过高的运动手环。 这套在互联网上疯狂传播的话术他也听过见过几百遍了，早就应该有了抗体，反应不至于这么强烈才对。 可是她是丁宛啊。 有些危险的存在不可直视，势必湮灭所有好奇的探险者，可总有人明知会葬身火中，依然选择了奋不顾身扑向火光。 换句话说就是，情不自已。 没等江由回答，早早下课溜进训练场地的向希夷激动地凑了过来，撩起t恤下摆，“摸我的摸我的，为了留下这几块腹肌我都三个月没吃主食了，必须得摸。” 盛情难却，丁微伸手敷衍摸了一把，把人打发到一边后，继续期期艾艾看着江由。 江由看向一边，红着耳朵点了下头。 丁微心满意足上手，手指从他的肩膀缓慢滑到手肘，又轻捏了下他的肱二头肌，硬的，应该是他在偷偷发力。 略带凉意的手指碰到他的皮肤时，可以感受到江由轻颤了下。 “谢谢啦，”她收回手，皱了下眉好奇地问，“不过背肌要怎么练啊？我自己练了很久都没效果。” 第8章 浅尝辄止就好，留个钩子方便下次继续。 “……这些，”江由低头，强行压下不轨心思，等到眼神恢复清明再抬起头，“可能就是多去几次健身房吧，你们现在请的哪位教练上课？” “不记得了，”这不属于她的生活经历，丁微随便想了一个借口，“我也不经常去，平时工作太累了，真佩服你这么自律……而且我也不胖啊，你看。” “嗯，不胖的。”江由笑笑，发出了新的邀请，“如果明天不累的话，一起去健身房吧，我们先练几个基本动作。” 他又不傻，当然感觉得出丁宛对他有些好感。 她是故意那么问的。刚才对打时就能感受出来，只有常去健身的人才能把剑挥出那个力度，又怎么可能会连健身教练的名字都不知道。 “明天吗？不一定有时间啊，”不想被他完全把控节奏，丁微故作为难，给了个模糊的回答，“再看看吧。” “可以。”江由说起了别的话题，“你的演技不错，能看得出你对每个角色都很用心，或许只差一点运气吧。” 听到了对丁宛的夸赞，丁微真情实感地开心，“谢谢，原来你看过我的戏啊。” “我也需要了解对手演员的表演风格，也想了解一些你的事情。” 说这话时，江由直接看向了她，带着暧昧笑意的眼睛莫名勾人。 猝不及防，丁微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忽然有种棋逢对手的激动，同样笑着调侃，“哇，这么会啊～” “只是实话实说，”江由及时打住，换了一个让她更感兴趣的问题，“你的合约快到期了吧，想过换个公司吗？” “这是在挖墙脚吗？” “当然了，”江由坦荡笑着，“于公，对演员来说24f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我可以保证，加入后什么资源都由着你挑。于私……我很期待和你成为同事。” “考虑考虑啦，我要和家人商量一下。”丁微瞄了一眼门口，自然地结束对话，“张老师回来了，我们继续练吧。” 下课后，一起回房间的路上，走在身边的向希夷忽然开口，“你喜欢江由吧？没有你这么追人的。” “什么啊？”丁微从容不迫，毫无被揭穿秘密的慌张，“这招很有效果的。” 她的前任、前前任，都被这么粗糙简陋的技巧钓上岸过。 江由接了经纪人的电话，正远远走在后面，所以两人毫无忌惮地聊了起来。 向希夷：“有效果吗？那是因为你够漂亮，顶着这张脸，无论说什么都能撩到男人。” 丁微：“美丽也是实力的一种。” 向希夷：“江由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不会这么轻易被你钓到，不过他也还是男的，男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别瞎钓了。” 丁微：“哪里不一样了？” 向希夷：“说不上来，单纯感觉不太对劲。” 丁微：“明白了，你喜欢他，是~爱~情~啊~” 向希夷连连摆手拒绝，“不是啊不是这样，我纯直的，纯直！” 丁微回头，看了一眼缓步走来的江由，“他不特别，他和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一样。” 临睡觉前，丁微收到了江由发来的消息： 「看了一眼明天要拍的戏，不算太多。」 「那家健身房有点远，我开车去，需要我去接你吗？」 「网上搜了一些练背教程，我看过了，动作都很标准，如果不喜欢出门，也可以在房间里自练。」 「我这里有一对2kg的哑铃，新的。」 她太困了，想着先睡几分钟再说，在梦里迷迷糊糊想起来时，手环屏幕显示现在是凌晨两点。 丁微强撑起精神回了一条，「谢谢，哑铃可以借我用几天吗？」 这个时间江由应该睡了，她把手机放到枕下，闭上眼睛睡觉。 十几秒后，手机震动两下，丁微摸出手机按亮屏幕，是江由的回复，「有时间的话，明天过来拿吧，早点休息，晚安。」 第8章 短择 进组拍戏的第一周，最初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丁微大体上搞明白了剧组的运作流程，她的日常生活也逐渐出现了同质化现象。 早起洗漱，坐车去片场，做妆造的同时熟悉剧本，等待光替试光，开始拍摄…… 周而复始。 于洇对电影的要求严格到近似刻板，经常叫停拍摄，反复调整表演细节，最终花上八九个小时拍摄两页剧本。 这一周里，丁微拍的都是文戏，大多是前期作为太子时的朝堂戏份和生活戏份。 于洇没有为了节省资金打乱剧本，而是尽量按照故事发生的先后顺序进行拍摄，据她所说，这几场戏都是为了立住丁绯迟的人物形象。 今天周五，下午六点半准时收工，去卸妆的路上，丁微给江由发了一条消息，「今晚空吗？向希夷说等会儿一起吃饭。」 走出十步后，她收到了江由的回复，「是群里说的那个地址吗？」 「没错。」 丁微停下，手指飞快打字，「不要迟到啊，想见你。」 这几天里，江由一直都在b组打打杀杀，两人间的交流仅限于每晚的武术训练、每天雷打不动的早安午安晚安，最多在收工后约上一顿健康的减脂餐，然后各回各的房间。 江由真诚地邀请过她一起健身，丁微也真诚地给予了委婉拒绝，每天单是工作就挺累了，真的不想继续进行高效率的能量消耗活动。 白焰听说了后直呼可惜，“拜托那可是江由！这种只可远观的男神竟然主动约人，真是难得一见……诶那你为什么拒绝啊？这也是一种技巧吗？” “因为真的很累啊，”丁微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困到双目无神，“追人这事本来就是一切随缘，追得上的就努努力，给了两天好脸还在装高冷的直接出局好了，干嘛要浪费自己的时间。” 不过江由很识时务，是前者。 向希夷组的饭局，参加人数通常在6人以上，饭桌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正聊起了热搜上刚曝出的某顶流隐婚生子事件。 江由坐在三个座位外安静听着，呼吸起伏间，白色短袖下的胸肌轮廓隐隐作现。 丁微瞄了两眼，有些心动，可是现在不是合适的独处机会。 也算努力过了，她回过头，盯住转盘上的灌汤黄鱼，伸出公筷夹了两块鱼肉。 先吃饭吧。 嗯，不错，这鱼肉挺嫩啊。 …… 将近十点时，聚餐结束。 丁微坐在回酒店的车上，看向身边的江由，问，“明天周六，我们熬夜刷几部电影吧？” 今晚没有训练，于洇的组过周末，所以明天的时间也空了下来。 江由的观影品味很好，也很难得地不会像其他男人那样死装，在冗长的化妆时间里为她讲解过《穆赫兰道》的梦境叙事，深入浅出、通俗易懂。 这话被副驾驶的电灯泡听去了，向希夷立即扒着椅背侧过身体，诚挚发出邀请，“走啊，去我房间看呗，零食饮料随便吃随便喝，小丁你想看什么电影？” 早知道刚才小点声了。 丁微安静了三秒钟表示无语，正要开口拒绝，又听到了江由的温柔询问，“好啊，一起去吗？” “可以啊。”她点了头，接着问起向希夷的零食存货，“有梅干和酒吗？对了你不是在控制饮食，怎么房间里还放零食啊？” “看着解馋呗。”向希夷重新坐好，大倒苦水，“你不知道，于导让我再瘦两斤，我跟你说，我现在只能吃魔芋丝丝，真羡慕你们这种狂吃不胖的体质啊……” 丁微：…… 酒店，6001门口。 向希夷刷了房卡进门，再回头时，发现跟在身后的人只剩下了丁宛，疑惑发问，“诶？江由去哪儿了？” “刚才和我说了回房间拿点东西，给他留门吧。”丁微没有换鞋，轻车熟路地进了客厅坐下，“我们看什么啊？” “就那个吧，江由上次跟我推荐过的，”向希夷打开了投影仪，“一部挺经典的爱情电影，法国的，读大学的时候在影视鉴赏课上看过。” “……所以是什么电影？” “我想想啊，叫什么来着……哦对，是《两小无猜》。” 丁微再次沉默，疑惑地歪了歪头，“这是江由喜欢的风格？” 尊重，支持，但不理解。 “应该是吧。”向希夷一屁股坐到了客厅正中间的长沙发上，专注调整投影仪的参数。 “向希夷你站起来，你坐那里好不好吗？”丁微指了旁边的那张单人沙发，双手合十，委委屈屈请求，“拜托拜托，成全一下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吧。” “呵，恋爱脑，死不听劝。” 尽管嘴上吐槽，向希夷还是乖乖照做，让出了最佳观影位置。 重新分配过座位后，江由也端着水果进了房间，极为自然地坐到丁微身边，“都准备好了吗？开始吧。” 第9章 …… 电影是第七艺术，是文学、音乐、绘画等诸多美好事物的结合，可是看到marion内衣外穿去上课时，丁微真的很想一走了之。 所幸现在有了新的话题，丁微慢慢靠近江由，小声问，“你冷吗？” “你冷了啊？”这话又被向希夷听去了，他说，“那我把空调温度调高点儿，27度可以吗？” “……可，谢谢了。” 丁微大为无语，微笑着在心里默默发誓，下次，下次绝对不带向希夷一起。 不过江由明白了她的暗示，把刚才带来的外套递了过来，“先穿上吧，干净的。” “谢啦。”丁微接过，把衣服盖到腿上保暖。 室内没有开灯，光线随着电影画面时亮时暗，她也自然地靠上江由，借着外套遮挡轻轻抓住江由的手。 他没有躲，丁微继续试探，伸出手指轻挠了下他的掌心。 两人手臂贴在一起，那个瞬间，她清楚地感受到了江由微微僵硬的身体，正要继续做点什么时，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动弹不得。 江由没用太多力气，不疼，可也挣脱不开。 丁微立即转头看了过去，他在专注盯着幕布上不断交错的影像，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再等等。 …… 瞄到身旁的人接连打了两个哈欠时，江由不再苦苦忍耐，装作不经意间询问，“困了？不喜欢这部电影吗？” “啊……”丁微咽下吐槽的话，温和点评，“还好吧，是我不太喜欢这种风格。” “……不喜欢这种风格，”江 由明显愣住，把她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脸上写满了疑惑，“为什么？” “因为三观不合？电影的画面很美、演员的演技很好，可我接受不了这个故事。” 刚好电影播到了最后，丁微平静陈述，“封在水泥里的尸体早晚都会腐烂，然后导致水泥柱体中出现空隙、水泥开裂、建筑塌陷……小情侣爱来爱去的，无论做什么都是个人自由，可是如果危及公共安全的话，不如早点寻求心理医生介入。” “爱情本来就是疯狂的啊，这又不是悬疑电影，还要讲究逻辑。”说着，向希夷关掉投影，起身打开了灯。 眼前瞬间亮如白昼，丁微隐下语调里的讥讽，“是啊，这对也挺可怜的，非要用殉情证明自己值得被爱。” 为什么要证明呢，人本来就是值得被爱的。 “可是，”江由皱了下眉，有些困惑，“你在微博发过这部电影的剧照，你说你很喜欢。” “微博文案外包了嘛，可能运营比较喜欢吧。”丁微面不改色，在半秒钟内找到完美的借口，又用新的问题带过了这个话题，“时间还早，再来一部吗？我们看看向希夷得奖的那部作品吧。” “不行！这也太尴尬了，这跟穿着泳裤出门逛街有什么区别？看江由的，江由去年演的那部好看，我记得是什么变态杀手，特别带感！” “不了谢谢。” “话说于导的存在感就这么弱吗？” “哦对这个也可以啊！” …… 凌晨两点，观影活动结束，丁微舒舒服服地伸完懒腰，伸手拍了江由的肩，“我们一起回去吧？” “走吧，我送你。” 江由站了起来，带上折叠整齐的外套和她一同离开。 他们三个的房间都在这层，路程很短，不到两分钟就能走完，所以丁微抓紧时间制造了一些暧昧的肢体接触。 比如在两人并排行走时，假装不小心地碰到他的手背，但是被江由躲开了。 是意外吗？ 丁微故技重施，不死心地又试了一次，结果不变，再次被躲开了。 他故意的，为什么？ 还在疑惑时，江由已经在她身前停下，认真看向她的眼睛，“抱歉，我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好事坏事？” 江由神情严肃，措辞直白，“我是你的短择吗？” “什么？” 丁微当场愣住，那不然呢请问，我们只认识了一周啊，谁家纯爱会在两个人都不熟悉的时候拉拉扯扯？ 听到她的反问，江由多解释了几句，“你说你想见我，还有……咳，刚才，故意碰到……是因为你想追求一些……短期的，基于情感关系上的，愉悦吗？” “这样啊，”丁微心下一沉，清楚追到江由这事没了可能，果断承认，“我对你呢，是生理性的喜欢。你明白吗？是那种一见到你就想亲你两口的喜欢。也说不上是短择吧，我们才刚认识，直接制定结婚这种长期计划……也不合理啊。抱歉，如果你介意的话……” “不好意思，”江由打断了她，语调里透着惋惜，“我想要一段真正的恋爱。” “啊好的，抱歉。”丁微平静接受了现实，取出房卡开门，“希望你早点找到真爱，晚安。” 说完，丁微闪身进了房间，同时不忘反手关门。 江由竟然是纯爱党，难以置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男人是纯……不对，不对啊，丁微拍拍额头，伸手打开了灯。 灯光亮起，隐藏在表象下的行为逻辑也随之现身。 江由是在拒绝。 毕竟大家都是同事，不好直接生硬地说“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请你不要再痴心妄想地纠缠我了”，所以他才精挑细选，找到了一个不想短择的理由，既能义正言辞地拒绝，又能占据道德高地。 心机男。 算了，丁微转身进了洗手间刷牙洗脸，那就不谈江由好了，买点乐高打发时间吧。 第9章 后悔 周末过后总要上班，不上不行啊，因为人类需要赚钱。 清晨六点，丁微缩成一团，躺在暖和舒适的被窝里，闭着眼睛摸到手机，关掉了响个不停的闹钟。 好累。 《望野》官宣女主后，外界对丁宛的评价一时间毁誉参半，丁宛过去的剧也被翻了出来重新审判。 然后大家意外地发现：几年前那些被骂到删减戏份的角色，以现在的观念来看，这些就是不容置疑的大女主啊。还有一点，丁宛演得竟然很有代入感，原来她的演技是合格的。 随着热度逐渐走高，陆陆续续也有了很多别的工作找上门来。 经过丁宛和白焰的精心挑选后，丁微的schedule上多了两项内容：上周六，她飞回a市参加了某奢侈品牌的商务活动；上周日，拍了一组杂志封面后飞回h市。 今天周一，待办事项是拍戏。 凭借单薄的意志支撑，丁微麻木地坐了起来，下床、穿衣、洗漱……早餐环节略过，不如在车上多补会儿觉。 最后做好妆发时还差十二分钟到九点钟，丁微一路小跑，在九点整前准时到达片场。 今天要拍三场戏。 【剧情梗概： 第一场：季长风暗杀失败，带着一身轻伤回到少阳院复命。派出去的另外几波杀手也失败了，丁绯迟意识到颜致晖其人并不简单，仔细问了暗杀的全过程。 因为昨晚和颜致晖一见如故，季长风想要保他一命，话里话外都在试图劝阻。丁绯迟心生疑惑，决定去亲自会会这位真太子。 第二场：昭训门前，丁绯迟叫住了巡视的金吾卫，假装不认识颜致晖，问了他的家世生平。颜致晖单膝跪地行礼，一一回答。 他被教导得很好，身上有储君的气度，丁绯迟很不爽，抬脚狠狠踹了他的肩膀。颜致晖倒在地上，不明所以但是迅速重新跪好。 第三场：丁绯迟提出和颜致晖比一场武，这里插入打戏，两人难分高下，最终平手。】 休息不足的原因，丁微今 天心情极差。第二场戏开拍前，她不停捏着手指，试图再次恢复平静，免得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工作效果。 监视器后的于洇一眼看出了她的烦躁，略带兴奋地提醒说，“丁宛，今天情绪不错，保持住，等会儿带到戏里去啊，不错不错。” “好的，谢谢于导。”丁微点头应下，又抓紧回忆了这页剧本的台词，还好，都记得。 现在拍的是丁绯迟和颜致晖的第一场对手戏，这种暗流涌动的气氛，是展开后续情节的支撑点。丁微不想出错，可她又ng了。 不是因为被拒怀恨在心，也没有为了多踹江由几次故意出错，她从来不在乎这种破事。 纯粹是她能力有限。 “丁宛你这样不行啊，”于洇喊了cut后，走了过来亲自示范，“这样不行，情绪外露太多了，要适度。你是太子，你得喜怒不言形于色啊，不能被任何人猜到你的真实情绪，明白吗？” 丁微闭上眼睛，按照她的要求调整情绪，不能被人猜到、但是要被观众在细微处体会到的情绪……应该是厌恶的、蔑视的，还有一些不自知的恐惧。 想明白后她睁开了眼睛，“可以了。” “不急，”于洇站到江由面前，继续帮她调整动作，“踹的时候也要注意，手不要晃，核心收紧，稳住身体发力。可以用点力气，不然轻飘飘的不出效果，别担心，江由垫了护具，他抗得住。” 第10章 丁微低头看向保持着单膝跪地姿势的江由，眼神询问他的意见，见到江由点头，心里也有了底。 “看我，太子说话是这样的，头不要动，缓慢地、轻微地转动眼睛，幅度要轻，不要超过30度。你是上位者，什么都不用怕。”说完这些，于洇回到监视器后，“好的，各部门准备啊，action！” …… 第二场戏的戏眼在于丁绯迟和颜致晖两人的暗中交锋：一个明了所有真相，只想把对方置之死地；一个尚且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还在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太子殿下，以至于他要杀人灭口，所以准备出手试探。 众所周知，电影中的出场人物一旦超过两个，就很容易演得乱七八糟。于洇教过丁微，还得再cut几次，跟江由示范怎么表现情绪波动。 “别自作主张，我不想要这种表演方式。注意眼神，你在怜惜什么？不要太礼貌了，眼神冒犯点啊。他要杀你，难道你要这么乖乖等着被杀吗？你是被放养长大的，有点反叛精神……” 下一次cut时，于洇意犹未尽，又跟饰演金吾卫的群演讲了五分钟如何沉浸式饰演背景板。 …… 这场戏拍了很久，最后吃午饭时已经临近一点，作为没有让大家准时下班的“惩罚”，于洇包了这周的下午茶。 下午的拍摄延到了三点，吃过午饭后还剩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丁微跟着张一优短暂复习了会儿对打动作。 因为上周每天都在练习，她已经能熟练地使出所有招式，唯一的不足之处是控制不好力道，有时也会用力过猛打到江由。 “对不起，”未开封的剑刃再次划过江由手臂时，丁微收了长剑，熟练道歉，“你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因为被拒绝了觉得颜面扫地想报复你……好吧，越描越黑。 “没关系，不疼。”江由抬眼看向了她，温和笑着，没事儿人一样礼貌安慰，“我们再试一次。” “来来来，我教你啊。”原本坐在一旁凑热闹的向希夷走了过来，站到丁微身边，虚虚扶住她的手腕，“这样，先刺出去，快碰到人的时候收一点力，哎对，就是这样。” 在向老师的指导下，丁微专注于控制手臂前后动作，自然没有留意到江由脸上稍纵即逝的苦笑。 认真练习几次后，丁微掌握了其中要领，语气也轻快起来，“江由，我们再来一次吧！” “稍等，”江由退了几步，从助理手上接过杯子，借着喝水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好了，再来一次吧。” 如果昨晚没有问出那个问题就好了。 上段恋爱开始得过于仓促、结束得过于混乱，以至于他的恋爱经验几乎为零，可他不是蠢货，觉察得出他和丁宛的相处方式不合常理。 暧昧期的男女之间不会这么熟稔。 所以江由试探了几句，然后得到了不想要的答案，彻夜无眠。 他也羡慕向希夷可以毫无芥蒂地同她说笑，如果昨晚没有试探，他也可以…… 是他主动放弃的，那也只能由他承受后果，既然做了决定就别后悔。 刀剑碰撞的清脆声音中，站在旁边的群演也聊了起来： “你还别说，丁宛打得挺有样的。” “是啊，看着弱不禁风的，没想到力气不小，江由刚才捂着胳膊皱眉呢。” “嚯，这个连招真厉害。” “不是你前两天还说她坏话呢，今天又路转粉了啊？” “那我慕强不行吗？” …… 【戏：第十二幕】 少阳院。 季长风进门时神色如常，待到丁绯迟屏退旁人后，才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殿下……” “你也失败了吗？” 书桌后，正在批阅奏折的丁绯迟闻到了一阵血腥味，“你受伤了？昨晚怎么回事，说清楚。” 季长风脱了半边上衣，颇为熟练地取出药箱为自己上药包扎，三言两语说了昨晚的事，又试着劝说道，“殿下，虽然不知这个颜致晖哪里得罪了你，不过我看他也算是良善之人，不妨暂时先观望着，说不定日后也能派上用场。” 丁绯迟先是惊讶，而后冷脸笑出了声。 很好，被她养了十几年的刀竟然在为敌人说话，那个颜致晖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能把季长风这种无心之人迷得丢了立场。 “我记得他在宫中值守，”丁绯迟随手丢了朱笔，摸出一柄短剑放在手上把玩，“季长风，他们什么时间巡到昭训门？” 【戏：第十三幕】 昭训门前，丁绯迟扫了一眼停在面前的金吾卫。 只有一张叫不出名字的生面孔，应该就是那位颜致晖，穿上这身金甲倒也显得威风凛凛，勉强有了几分皇子的气度。 “这是谁？”她问。 “回殿下的话，”立时有人站了出来，恭敬回答，“这是金吾卫里新来的兄弟，叫颜致晖。” 因为披了盔甲，颜致晖随即单膝跪下行礼，“属下颜致晖，见过太子殿下。” 丁绯迟不动声色，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个清楚，而后才问，“哪里人士，可曾娶妻？” “属下是平洲人士，尚未婚配，此番是受了贵人提携，有幸来了京城谋个差事。”说着，颜致晖抬起了头，直直盯住上位者的那双眼睛。 颜致晖心里清楚，他刚进京，从未得罪过任何权贵，可是这位太子殿下为什么接连派出杀手取他性命？其中一定有所缘由。 听完他的三两句话，丁绯迟立即想明了其中纠葛，这个年纪还未娶妻，那一定是皇后……想要为他配个家中颇有权势的世家小姐。 他的眼神里透着极为直白的野心，丁绯迟心中不爽，抬脚狠狠踹向他的肩膀，“你算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胆量直视本宫？” 颜致晖一个不备摔倒，又狼狈地爬了起来，迅速重新跪好，“属下知错。” 丁绯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和他纠缠，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他的深浅，于是说了一句，“你的底子不错，想来也是练过武功的，起来和我比一场吧。” 【戏：第十四幕】 刀光剑影的动作戏，略。 作者的话 朔望 作者 2024-05-06 谢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10章 卡丁车 动作戏的拍摄耗神费力，期间于洇喊了几次cut调整分镜，也给大家留出了时间休息。 嚼着蛋白棒补充能量时，丁微悄悄观察了会儿江由。先不说是真是假，总体来看，江由表现得若无其事，没有别人那种遇到拒绝过的表白对象时的做作或者尴尬。 或许他也不太在乎。 挺好，排除了恋爱关系后，也可以继续维系这段团结友好的同事关系。 “小丁小丁，”在这场戏里充当背景板的向希夷又跳着凑了上来，蹭了一条丁微手上还没拆封的蛋白棒，“光线不太对了啊，估计今天拍不完了，我们应该还是准点下班，晚上出去玩吗？” 丁微不动声色看向江由，和他对视一眼后，两人极为默契地同时开口，“你去吗？” 上周的娱乐活动中，三人组都是形影不离的。 丁微停了几秒，没有立刻回答，她想知道江由的态度。 “先不去了，改天吧。”江由最先开口，礼貌拒绝，“晚上还有工作，有部新剧今天开播，主要演员都要直播宣传。呐，你们记得去看，帮我捧个场啊。” “我也先不去了，”丁微摆手，丝滑地搬出她的理由，“周末连轴转了两天，太累了，今晚我想早点休息。” 这话是真心的。 “行吧，真无聊啊……”向希夷的情绪因为长期戒碳濒临崩溃，一边吐槽一边回到他的位置上站好，愤愤不平地咬了一口蛋白棒，“诶？这是生日蛋糕味儿的啊！真不错！” 时间接近黄昏时，监视器中的光线明显变了色调，再拍下去就会接不上戏，于洇只好遗憾宣布收工。 回酒店的车上，江由扫了一眼明天的拍摄内容，又一言不发地翻了几页剧本。 坐在旁边的carter百无聊赖，随手点开了短视频打发时间。他忘记了降低音量，于是车里猛地响起了那句「甜妹才是坠百搭的！让我们盘点一下丁宛的cp……」 “啊不是……”carter手忙脚乱关掉视频，接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江由并不生气，反倒自然地问了一句，“那是丁宛吗？” “是的是的，”carter顺着这个问题说了下去，“丁宛姐人挺好的，上次有个群演中暑，她还让人去她房车里休息。” 江由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冷淡回了句“嗯”后，重新翻开了手上的剧本。 是自己又说错话了吗？carter莫名慌乱，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悄悄观察起了江由。 嗯？江老师真的在读剧本吗，为什么不翻页呢？ 第11章 丁宛，丁宛…… 剧本上的方块字逐渐扭曲、旋转、破碎，大脑里的思绪被打了死结，江由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准备去搜一搜丁宛的近况时，手机刚好震动了下。 江由犹豫了两秒，鼓足勇气看了一眼内容，大失所望。 不是丁宛发来的消息，是那个人：「周六上午回家。」 江由开始默数，一、二、三、四…… 果不其然，半分钟时间不到，手机里又多出了数十条消息。 「右右，最近工作忙吗？」 「这周有时间吗？回来跟大家聚聚吧，爸爸妈妈都很想你。」 「对了，你还记得林叔叔家的小雅吗？小时候你们经常在一起玩，小姑娘很懂事，钢琴弹得特别好听。」 「小雅明天回国，正好这周你林叔叔来家里谈事，等你周六回来后，你们两个也见一面吧。」 「右右啊，这些年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由着你，你也该玩够了。」 「公司有你哥打理，我们也不强求你什么。」 「是时候该结婚了。」 …… 逐字逐句读完这些信息，江由冷笑一声，让司机在前面靠边停下了车。 “江老师你要去哪儿？” 见carter也要跟着下车，司机终于出声劝阻，“别拦，江由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这样，我们先回酒店，晚点儿他会自己回去。” carter收回了脚，犹豫了下关上车门。 江由一直没有说话，站在原地盯着车子开远后，打车去了最近的卡丁车馆。 剧组收工后，丁微没有如愿第一时间回到酒店补觉，而是跟着白焰去了一个附近的商圈。 “为什么来这里，有应酬吗？” 这个时间人流比较密集，丁微压低帽檐，四处张望了几眼，“这地方挺漂亮啊。” “是吧，我就说嘛，这里的夜景不错，上次出来吃饭的时候意外发现的。”白焰从背包里取出相机，伸手指了个位置，“viola你站这里，来，戴上这个墨镜。我们拍点营业照片，现在发的都是旧图……” “这是……”丁微按照要求站定，看着手上极具未来感的墨镜，“赛博朋克风？” “对，现在还没有艺人拍这种风格，抢占先机嘛。”说着，白焰举起相机，对着摆好pose的丁微一顿狂拍。 赶在被人认出来前，二人结束拍摄，迅速带上东西离开。 去停车场的路上，丁微眼尖地瞄到了不远处的那家卡丁车俱乐部。心痒加上手痒，她没多想，直接拉着白焰走了进去，“开两圈吧。” “可是我不会啊，”白焰没接触过这些，又犹豫又期待的，“这也太危险了吧。” “不危险，有教练嘛，可以从零开始教学的。” …… 换好衣服进入室内场馆时，丁微一眼注意到了赛场上的情况。 准确来说，是听到。 场上只有一辆车，伴着发动机不间断地狂躁轰鸣，车的速度被拉到最快，每个过弯都极其大胆，然后……因为操作不慎撞上了赛道防护栏。 站在终点处的教练立刻上前确认情况，车上的男人摆了摆手表示无碍，单手解开了安全带下车。红白赛车服包裹下的身体比例极好，宽肩窄腰翘臀长腿，格外标准的模特身材。 “哇，”丁微赞叹了句，“真性感啊~” “克制一下谢谢，”白焰走了过来，凑到她的耳边小声提醒，“丁微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我们只开两圈，外面可能有狗仔在跟行程。” 丁微没有多事，爽快答应，“好的，明白了。” 正在等男人摘下头盔时，跟在她们身后的工作人员被一把拉开，另一位身穿休闲西装的男人拦住了她，“抱歉女士，那位先生今晚包场，前台本来应该锁门的……这是我们的疏忽，请您谅解。如果时间充足的话，您也可以改天再来，一定请您免费体验。” 这话是请她们离开的意思，丁微 有些不快，可也不能真的留在这里，死乞白赖地要求他们让她开上两圈。 只有丁宛的对家非常乐于看到她这么做。 “好的，下次再约吧。” 丁微点了下头，准备离开。 可她还没走出几步，又被那人请了回去，“抱歉女士，那位先生要离开了，如果您还想的话……” “好的，谢谢啦。” 丁微再次爽快应下，戴好头盔上了跑道。 和周托兰恋爱时，她去正式上过几周卡丁车课程，记忆里还保存着一些技巧。 过第二个弯时经验彻底回归，身体动作也跟着娴熟起来。随着秒针摆动，速度飙升、肾上腺素飙升，所有的不悦都被抛之脑后。 好爽。 八分钟后，丁微越过终点线停下，抬头看向白焰身边那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江由。 是熟悉的体型，哦，原来是包场那位。 江由走了过来，半蹲下问，“一起开几圈吗？” “什么？”丁微大为讶异，“这是基于同事关系的礼貌邀请……” “不是。”江由看向别处，眼神中的情绪晦暗不明，“抱歉，是我判断失误。” “失误？”丁微明白了他的意思，挑了下眉戏谑发问，“不想要纯爱了吗？” “当然想要，”江由长舒出一口气，大概卸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可是如果吃不上米饭的话，我也可以接受用魔芋做代餐。” “……这么喜欢我吗？” 江由坦然承认，“喜欢。” 所幸他的演技不错，至少可以在这个瞬间，骗过眼前的人。 丁微懒得去猜他的想法，遵从本心做了决定，“抱歉，我不喜欢把工作和个人情感混为一谈。” “为什么？”江由不甘心地追问，眼里隐约含着破碎的泪，“不能再试一次吗？” 在演戏吗？ 丁微歪头，认真盯着那双眼睛。江由立即移开了视线，试图隐藏内心的真实情绪，可她感受到了其中的自我厌弃和不知所措。 直觉不会骗人，丁微取下头盔，“那么现在就接吻吧，你敢吗？” 江由先是一愣，又低下头小声解释，“这里人太多了，一定会被曝……” “所以啊，你这不是很清醒吗？”丁微笑笑，手脚配合着调整卡丁车的位置，准备再开几圈，“等通知吧，毕竟我也很想……亲你。” 说完这些，丁微踩了一脚油门，开着卡丁车飞速驶离终点。 留在原地的江由一片茫然。 理智在见到丁宛的背影时起宣告了出逃，导致身体被本能完全控制，所以现在恢复了些许冷静的他，心情无比复杂。 第11章 相亲 卡丁车事件的第二天，丁微举着道具剑在片场打打杀杀时，敏锐觉察到了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 恰好于洇喊了cut，拍摄暂时告一段落，她收了剑，转身看向围在机器后的工作人员。 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 “姐~”luna跑了过来送水送零食，小声说，“姐你好酷啊，下次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我也想开。” “……又发生了什么吗？” “哦，在这里呢，”luna打开手机锁屏，把正在浏览的页面送到丁微眼前，「丁宛卡丁车」。 丁微接过手机，翻到实时看了几条路人评论。 「卡丁车，这么小众的爱好吗？」 「丁宛开得怎么样啊？不会又是新人设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姐在那儿上班，她说丁宛有基础的，开得可熟练了，嗖嗖的。」 「刷新纪录了吗？」 「那倒没有。」 「无感，怎么老是推送这些流量明星啊？垃圾app。」 「江由也去了啊，请不要区别对待！」 …… 丁微皱了下眉，不清楚这个走向是好是坏，不过无论最后怎么发展，白焰都会处理妥当的。 “下次带你去。”她放下心，把手机还给luna，回到摄影机后准备下一场戏。 距离片场半个小时车程的酒店里，白焰刚醒，正躺在床上睡眼惺忪地刷着手机。 在热搜榜上看到丁宛的名字时，白焰唰的一下坐了起来，从好友列表里找到修图师的微信，先发了十个红包过去，然后开始疯狂打字。 「姐啊，姐，昨晚发你的照片看到了吗？」 「是不是已经开始工作了呢？」 「修快点啊please，下午五点到晚上九点这段时间流量最好，一定要在九点前发新照片啊！」 …… 做完这些，白焰下床洗了把脸，开车直奔片场。 现在路人对丁宛的评价有所缓和，太好了我们家宛宛再也不是全网黑啦啦啦啦真开心啊……所以最好抓紧拍上几个剧组日常volg，选题什么的还没想好，先去找丁宛……丁微吧。 = = 《望野》的拍摄工作正在顺利推进，丁微进组两周后，基本上结束了在h市拍摄的「京城」戏份。 第12章 在这之后，剧组将会转去北方，等到合适的多云天气出一个月外景，然后进棚拍摄剩余的中后期戏份。 周一晚上飞回a市后，丁微先去医院看了丁宛，一切正常。 “怎么吐得面如菜色啊？”丁宛刚洗漱完，拄着拐杖一跳一跳回到床边坐下，“怎么样啊，拍戏好玩吗？” “还行吧。”丁微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了又翻，委委屈屈地抱怨，“没有零食吗？你这一点也不符合我的人物设定，ooc了啊，差评。” “这个时间吃饭会长胖。”白焰紧随其后走了进来，“点份轻食吧，稍微控制一下，明天再过来吃火锅。” “明天？”丁微找到了一小包巴掌大的蔬菜干，拆开，全部倒进嘴里大口咀嚼，“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明天我要去江由家吃饭，是晚上吗？下午四点前应该就能回来。” 上周没过周末，下周应该也不会过（外景拍摄需要争分夺秒），所以于洇给了两天假期休整，丁微也就接受了江由的非约会邀请，准备和向希夷 一起去江由家打打游戏。 “很可惜呢，是午饭。”丁宛娇俏笑笑，又翻出来两包无糖酸奶，“去吧，你和江由是……算了，玩得开心。” “好吧。”丁微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十一点四十六分，接过酸奶放进包里，拖着欲言又止的白焰离开，“那我们先走了，你早点睡啊。” 白焰挣扎无果，“不是我还有事没说呢，那个24f给的条件还没……” “明天再说吧，这么晚了再不睡觉怎么愈合，‘我’可不想一直在医院里躺着。” …… 次日，去江由家的路上。 小睡醒来的丁微再次扭头，看向车窗外荒无人烟的郊区，在崩溃边缘发问，“你家到底在哪儿？” 司机已经沿着去郊外的方向开了两个小时，可是他们还是没有到达目的地。不是说这些大明星都住在三环内的xxxx吗？ 幸好没吃早餐，不然肯定会吐到眼花缭乱。 “快了，”江由同样看向窗外，树木依然郁郁葱葱，比刚才多出了几分熟悉感，“还有十分钟。” “啊？” 丁微眨眨眼睛，极为认真地在视野中搜寻，只有树，哪儿哪儿都是树啊，没有一丝建筑物的影子。 难道说江由是一只……妖，在深山密林里修炼成型后，定期进入人类世界，利用自己的美貌把人骗到这儿，然后吸食他们的血液、精气或者灵魂。我的天哪这么聪明的一颗大脑怎么能被…… 乱七八糟的想象停下来时，汽车转了个弯，正在缓慢驶过国槐树下遍地绿荫的车道。 大约四五分钟后，车子在两扇气派的铁艺大门前停下。 这次轮到向希夷问，“到了吗？” “还没。” 几秒钟后大门自动打开，再次向前行驶了四五分钟后，司机在一栋外观华丽到可以载入建筑史的房子前停下了车。 “到了。”江由说着，率先下车打开了丁微这边的门。 “啊好谢谢。” 丁微还没把震惊情绪消化殆尽，又因为晕车导致的小腿酸软，在下车时差点跪在地上。 还好江由反应及时，伸手扶了一把。 借着他的手臂站直身体后，丁微抬头看了一眼雕刻繁复的外墙装饰，语气中难掩惊讶，“这是你家？” 这里分明是庄园啊。 留学圈里不缺各类二代三代，相互熟悉了后，她也去过很多次那些精美到令人咋舌的住处，可这种大场面……真的只在《摘金奇缘》里见过。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光线充足，眼前的画面明亮到可以观察清楚所有细节。 “原来传闻是真的啊。”向希夷也下了车，看看丁微，又好奇地看看江由，“那……今天你带我们过来，管家会说‘这是少爷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或者‘很久没见少爷这么开心了’吗？” 江由无奈笑着，“不会，陈管家没有中二病，也没有阅读霸总小说的爱好。” 丁微正想问问向希夷说的是什么传闻，可是几步外已经响起了一道清朗的声音，“带了朋友回来吗？快进来吧，爸妈一直在等你呢。” 追着声音望去，她见到了那个正向这边走来的瘦高男人。 不过几秒时间，男人到了三人面前，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你们好，我是江由的哥哥，江瑞。还是第一次见到江由带朋友回家，这边请吧。” 江瑞穿了一身休闲西装，三十多岁的样子，再加上一副儒雅霸总标配的半框金丝眼镜，典型的精英外貌。 见过面后，他们跟在江瑞身后，进了一楼的会客厅。 “爸，妈，江由来了，这两位是他的朋友……” 趁着江瑞简单介绍的时间，丁微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人。 长桌的左手边坐了一对夫妻，两人的五官和江由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江由的父母。江父就是影视剧里那种五六十岁的有钱男人形象，身体略微臃肿、胡子修剪整齐、花白头发梳成了三七分。 江母打扮得更精致些，穿着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是看上去就很贵的旗袍，首饰应该是澳白珍珠，全部盘起的头发上也有珍珠点缀，很衬她的气质。 长桌的右手边也是一家三口，那对夫妇衣饰考究、举止得体，典型的精英阶层。年轻女孩穿了一身白色的小香风套装，气质温婉优雅，应该是艺术生。 丁微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摇滚风铆钉皮衣，又抬头看看向希夷那条破洞开到大腿的牛仔裤。 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感，好想大笑三声。 “这是我的同事，”江由接了他哥的话，语调平淡，“丁宛，向希夷。” 那些审视的目光压过来时，丁微礼貌微笑了下，准备使用那套第一次见到陌生长辈的社交流程。 可她嘴里的“叔叔阿姨好”还没说完，就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扑出来的男人抱了个结结实实。 “viola！我好想你，你的身体好些了吗？为什么不联系我呢？” 耳边响起了极为熟悉的委屈腔调，熟悉到丁微都不需要抬头，就知道这位是她的前任。 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时候出现…… 一片空白，丁微呆住，大脑一片空白。 周托兰有一米九四，这个身高并不适合接吻，可是现在，两人间的身高差可以让丁微的脸刚好埋在那块柔软的胸部肌肉上。 尴尬，但推不开。 “tollan，”最后是江由出手，一把拉开了周托兰，“你认错了，她是丁宛。” “宛……”周托兰不情不愿松开手臂，退了半步拉开距离，视线下移，看到那条没有骨折的腿时，恍然明白过来，“……哦你不是，是我的错，抱歉。你叫丁宛？你一定是viola的姐姐！” “是的，”丁微礼貌微笑，“你好，我是丁宛。” “姐姐你好，我是viola的男朋友。”周托兰异常热情，上前抱了下她后，又是一段连珠炮似的询问，“viola现在好吗？她的伤口还在痛吗？为什么不接受……”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装作无意间听着周托兰毫不掩饰地表露关切。 必须停下这场对话。 丁微回抱住了周托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viola和我说起过你，她说，你追她，是因为和别人打了个赌。” “我不是，我没有……”周托兰如遭雷击，瞬间碎掉，“……所以这就是她和我分手的原因吗？” 丁微没有正面回答，轻轻松松把人推到墙边，重新微笑着向江家父母问好，“叔叔阿姨好，我是丁宛。” 江母温和笑笑，简单点了个头后再次看向江由，眼神中另有用意，“右右，这是林叔叔家的小雅。” 原来这是相亲局，大明星竟然也会被家长催婚，好搞笑哦。 所以江由要带同事回来，丁微立刻想明白了原委，是为了搅乱今天的饭局啊。 第12章 龙井虾仁 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后，陈管家站了出来，请丁微和向希夷去了另一间小型会客厅。 “小少爷有些事情，二位先在这里稍等片刻，如果有别的需要的话，请按桌上的按钮。” 陈管家礼貌解释的同时，保姆也端上了摆盘精致的水果坚果、中式糕点和西式甜品，还有两杯咖啡和一壶香气浓郁的红茶。 无关的人都离开后，丁微也卸下了社交面具，戳戳向希夷的手臂好奇询问，“刚才说的传闻是什么？跟江由有关吗？别藏着掖着，有瓜一起吃啊！” “就是江由的神秘背景，你没听说过吗？圈子里都在传啊。”向希夷同样兴奋，向她那边靠近了些，压低声音，“没发现吗？在同期的这批小生里，江由拿到的资源是最好的。” 丁微不太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所以？” “所以啊，事出反常必有妖啊，他的背景肯定特别深厚啊。最开始的那两年，江由拍的文艺片都不赚钱，谁会这么不计成本地捧他？只可能是家里的资源啊。” 第13章 “江家……是洛克菲勒这种可以呼风唤雨的家族吗？” “比这稍微次点，”向希夷收了笑容，夸张摇头，“有一说一，江由人品不错，但是今天这事办得真不行啊。” “确实不行，”丁微伸手拈了块杏仁奶酥，举手赞同，“他说去家里玩，可是竟然不说要见家长的事，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能这样呢？” “是啊，穿破洞裤倒无所谓，”向希夷猛地一拍大腿，激动附和，“可是去别人家里拜访，怎么能两手空空的呢？这让叔叔阿姨怎么想啊，我真不是没有礼貌的吝啬鬼！” “江由是故意的。” “不想相亲就直说呗，拐着弯儿地利用我们……”向希夷迟迟无法消气，“不行，得让他请我们吃饭。” 丁微冷静补刀，“吃最贵的，最好让他亲自下厨，做最复杂的菜式。” “没错！你这吃的什么，好吃吗？” “还不错，那个绿的，开心果曲奇最好吃，尝尝？” “确实不错啊……可是我们这也太没脾气了，不行，我们走吧？” “这里打不到车。” …… 二十分钟后，书房。 “逆子！”江行健气急败坏，毫无形象地冲着江由大吼，“我就知道你要出幺蛾子，说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幺蛾子？你们让我回家、让我相亲，我不是都照做了吗？”江由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眼神冷淡，语气里透着挑衅意味，“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林家特意选了个好日子上门做客，你对林雅那个爱搭不理的态度是什么意思？”江行健突然捂住心脏，表情痛苦，声音有气无力，“还把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到家里，气死我了，传出去后别人会怎么想我们家？” 江行健心脏不好，江由有些担心，身体前倾了些观察情况，可是语气仍然生硬，“你们想让我见见林雅，我也想让你们见见我的同事，不可以吗？” “你说丁宛？”说到这里，江行健猛地拔高了声调，“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评价她吗？我告诉你，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女人心思最重……” “所以呢？唯一让你满意的儿媳妇只有林雅，对吗？”确定了江行健又在用装病换取他的妥协，江由冷笑了声，“好啊，如你所愿，我和林雅相亲，然后约会，去旋转餐厅吃烛光晚餐，确定恋爱关系，上几次床，订婚、结婚……” “闭嘴！”江父彻底翻脸，不管不顾地扔出桌上的文件夹，“这些丢人现眼的话，就是你在那个圈子里学到的吗？我告诉你，不管你同不同意，年底前必须订婚，明年必须退圈！” “凭什么？”额头被砸出血，江由再也控制不住怒火，“这是我的工作、我的人生，只有我能决定。” “你能决定个屁，24f的股份都是老子给你买的！” “好了好了，”江瑞及时推门进来打了圆场，“江由，林叔叔家留下吃饭，走，跟我去酒窖选瓶酒吧。 酒窖里。 离开书房后，江由一直没有说话，为了缓解现在的尴尬气氛，江瑞假装好奇地感慨了句，“那个丁宛，真的是丁微的姐姐吗？怎么感觉这对姐妹一点也不像呢。” “我没见过丁微。”江由照实回答，想到刚才的事又皱了下眉，“tollan怎么回事，说话做事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周家不是早就移民了吗？为什么留他住在这里？” “哦，这个啊。”江瑞笑着调侃，语气里有几分幸灾乐祸，“丁微，就是tollan说的女朋友，在毕业后把他甩了，所以tollan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和丁微重归于好。” “丁微？” “对，”江瑞点头，不自觉多说了几句，“听说这也是位风云人物，长得漂亮不说，再加上成绩优秀、厨艺了得，在留学生里混得如鱼得水，还给丁宛吸了几波富婆粉。这不，周托兰也被迷得茶饭不思的，一定要回来找她。” “……就没有什么缺点吗？” “缺点吗？听说脾气很差，不过这也算是有性格嘛。” 江瑞随手取了瓶酒，见到江由的情绪有所缓和，又劝慰说，“当年你说想去拍戏，咱爸二话不说，直接买下了24f34%的股权，就是为了让你在公司里有些话语权，别把关系搞得这么紧张。说实在的，这几年你也该玩够了，不如先结婚生子，再去学些别的转成幕后。” 这次江由异常配合，微笑点头表示赞同，“转幕后的确不错。” “是啊，”江瑞乘胜追击，“也不需要你生孩子，只是走个结婚的流程，什么损失都不会有。等到一两年后有了小孩，爸妈肯定整天忙着含饴弄孙，哪儿还有时间在乎你啊，那时候不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不想过得太清闲，”认真思考了几秒后，江由提议，“不如给我几家公司吧，我想学习打理生意，也能帮你分担压力。” 江瑞僵住，脸上的笑立刻落了下去，“你还年轻，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的都不愿意结婚，林雅应该也没这个意思。放心拍戏吧，咱爸那里，我再帮你劝上几句。” “谢谢哥。” 目的达成，江由接过酒瓶，跟着这位大他十岁的哥哥离开酒窖。 他很清楚，江瑞一直都是最称职的兄长，前提是江家的财产分配比例维持现状。一旦涉及到利益的重新划分，江瑞就会立即消失，回到二十七年前抹除他的存在。 小会客厅里，丁微和向希夷完全忘了江由，正在就恐龙灭绝这一话题聊得热火朝天时，江由姗姗来迟。 “来吃饭吧。” “吃饭？”向希夷抱着手臂，语调阴阳怪气，“和你爸妈一起吗？真是受宠若惊啊，这么大的事情还要让你特意告知我们。” “你不解释一下吗？”丁微抬头，眼神极为冷静，“江由，你这么做真的很不礼貌。” “是我错了，”江由看了一眼身后，乖乖低头道歉，“真没办法了啊，根本不能拒绝，只要我说一句不行就是顶撞长辈，就是不肖子孙……所以我才拉了你们过来，有客人在，他们对我不会太过分的……” “行吧，”向希夷勉强原谅了他，“先去吃饭吧，小丁你觉得呢？” “吃饭可以，”丁微站了起来，平静回答，“但是我不接受言语上的道歉。” 很多年后，丁微再次和向希夷提起这天的事时，想到的只有两个词语：稀里糊涂、 稀奇古怪。 稀里糊涂地见到了江家父母，稀里糊涂地旁观了一场相亲，又在稀奇古怪的气氛中，留下吃了一顿丰盛午餐。 餐桌上，众人心思各异。 有人在忧愁，也有人在神游，有人在生闷气，也有人毫不在意。 好在向希夷是个人才，短短十分钟内，就把除了江行健外的所有人都哄得心花怒放。 听着他们聊起最近的社会新闻，丁微不停微笑点头，偶尔悄摸瞄上一眼摆在江由那边的龙井虾仁。 虾仁晶莹剔透、茶香清新扑鼻，味道一定不错。 真想尝一口啊。 可她不是傻子，清楚现在正在social，虽然懒得表演节目活跃气氛，那也至少应该藏好内心的真实情绪，绝对不能没有礼貌地站起来夹菜。 但没想到江由直接端起盘子，把龙井虾仁和丁微这边的清炒山药换了位置，“尝尝这个，张妈的拿手菜。” 刚活跃了三分钟的气氛当场僵住，林家父母瞬间黑脸，颇为不满地看向江行健。 好冷，丁微猛地打了个哆嗦，冰河时期，一定是她穿越到了冰河时期。 江行健冷哼一声，“江家的佣人是死绝了吗？” 颠公，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吧，难怪桌上没人接话。 丁微抬头看向对面，敏锐感受到了江由眼里隐约的挑衅，又明白了一层前因后果。 这对父子间肯定有些嫌隙，所以江由故意邀请同事回家做客、故意假装体贴换菜，都是为了惹江行健发怒。 思路挺好，可是现在的气氛好尴尬啊，谁能出来帮她打个圆场呢？ 这种时候还得是靠周托兰。 “有人死绝了吗？好可怕。”周托兰的中文还不够好，丝毫没有听出江行健话里的讽刺，舀了一勺虾仁放到她的餐盘里，“姐姐，你多吃点，viola也爱吃这个菜。” 丁微欣然接受，“谢谢。” 大概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江行健身边的周斐也摆出了女主人的待客之道，微笑着说，“小丁多吃点啊，喜欢哪道菜直接说，让小吴给你布菜。” 眼看那个年轻女孩就要站到身后，丁微连忙笑着婉拒，“不了，谢谢您的好意，我已经吃饱了。” “我也饱了，”周托兰立即站了起来，“姐姐，我带你去小花园坐会儿吧。” 丁微清楚他在打什么主意。 可她想逃，所以欣然应允，“好的，谢谢你。” 第13章 童年回忆 江家的小花园有专人打理，花草树木的栽种科学合理，最直观的感受是，在气温高达40c的酷暑天气下，这个地方出乎意料地凉爽舒适。 第14章 凉亭下，周托兰直接表明目的，“姐姐，请你帮我……” “打住，”丁微知道他想说什么，干脆拒绝，“她不会见你的。” “为什么？” “她很难过，”丁微盯住他的眼睛，语气中带了指责，“为什么要欺骗她？” “对不起，”周托兰有错在先，愧疚地低下了头，“那只是……” “最开始只是一个赌约，后来在相处中真的爱上了她？”丁微笑容灿烂，“我知道了，这是留学生版本的《after》，所以你并没有伤害丁微，对吗？” 当然不对。 意外听到周托兰向他的朋友吹嘘这段恋爱开始得多么容易时，虽然她当场就提了分手，断得一干二净，可是那段时间仍然过得极度痛苦，分不清楚是因为只写了一半的毕业论文，还是周托兰的背叛。 也可能是两者兼具。 “对不起。” 周托兰不敢否认，道歉也显得苍白无力。 “你回去吧，过好自己的生活。”纠结过去没有意义，丁微只想moveon，“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事实上，二人间存在很多分手原因：对未来的规划不同，周托兰不可能跟她一起回国；恋爱后期的周托兰是恋爱脑，特别黏人，她根本招架不住；还有那个谎言…… 话说回来，某种程度上她也骗了江由，不过这有什么关系？严于律人宽以待己，面对既得利益者时，道德底线也可以适当地降低一些。 打发走周托兰后，丁微接了个私人电话。 通话那端，吕木一开门见山，“听张勇说你受伤了？” 这两位都是她读本科时认识的学姐。 “骨折。”丁微再次搬出那套重复了几十次的说辞，“嗯对，被小电驴撞了，小腿刚好摔到路沿石上。正在住院休养，预计三个月后痊愈。” 吕木一最先表示了关心，“现在好点了吗？” 丁微胡编乱造，“不好，特别疼，天天吃止痛药。” “那不行啊，吃多了会成瘾的，你也真是……我去医院看你，今天下午可以吗？” “不用了，都是遵照医嘱吃药，放心。”丁微拒绝，心虚地转移话题，“学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吕木一紧接着做了铺垫，“张勇说你今年gap了，是因为还没想好做什么吗？” “没呢。”丁微皱了下眉，又一次开始为人生规划发愁，“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刚好最近也比较闲，可以想想明年是读书还是工作。” “那太好了，正好你也没事，不如帮我……” 这话一出，丁微就知道后面会是什么内容，立时拒绝，“不了吧，真挺疼的。” 吕木一装没听见，语速极快，“听我说完啊，我不是还有一年毕业嘛，想试试先做自媒体，科普古生物学的知识……就算是创业吧。微啊，我一个人真忙不过来，求你了，帮我写两篇文案吧嘤嘤嘤。” 丁微也很为难，“……真的没有时间，不然我再找个师妹帮你？” 这不是娱乐向视频，科普性质的文案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查阅资料，确保不出一点差错。可她的工作日全都给了剧组，只剩下那点儿休息时间还要去上表演课、武 术课…… “早问过一圈了，有的没时间、有的没能力，本来就没招多少学生……帮帮忙嘛，帮我写上一篇也行。” 丁微想试一把，“把视频的主题和大纲发给我吧，我先看看。” “……没有大纲。” “没有大纲是什么意思？” “那个，”吕木一顾左右而言其它，“我有很多灵感，你听啊，古生物学在学什么、古生物学真的冷门吗……” 耐心听了十几条后，丁微打断了她，“账号名字叫什么、主攻哪几个平台、做短视频还是长视频、如果短期内没有可观的收入要怎么办，这些你都想过了吗？” 吕木一被问住了，“……我不知道。” 丁微无语扶额，“等会儿，你的创业计划书上，不会只写了‘创业计划’四个字吧？” “没事哒没事哒，你看啊，我可以剪视频，你又是nt人，写文案一定靠谱，”吕木一跃跃欲试，“不如我们合作吧？” “这就是你的根本目的吧？” “……是的。” 如果不出意外，毕业后的她们会有三个选择：学校、研究所、博物馆，或者转行，做自媒体……确实是份新奇的工作。 丁微有些心动，心里大概有了计划，“这样，你先去申请账号，想个有趣的、有概括性的名字，整理一下你的灵感，都发给我。然后去看几个同类型的科普账号，研究研究别人的选题和剪辑风格，我们先做一个六分钟的视频试水。” “好耶！”吕木一跳了起来，大声欢呼，“太好了，可以搞事业啦！” 挂断电话后，丁微坐到了最近的秋千上，打开便签开写视频文案。 打到三百多字时，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结束了吗？”丁微收了手机，笑着调侃，“怎么样，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不会结婚。”江由绕到她的身前，神色恹恹，“对不起，我不应该在餐桌利用你……” 丁微叫停了他的道歉，“可以了，说这些还不如做点实际的事。” 今天已经被道歉太多次了，她真的不想再听下去，同样不想耗费精力处理江由的负面情绪。 丁微解锁手机，准备再写会儿文案。 没有等到想要的安慰，江由不想回去，坐到了秋千的另一侧，“我小时候很喜欢这架秋千。” “是吗？”丁微专心打字，随口一问，“你在这里长大的？” “不是，那时候我们住在市区，因为去学校比较方便，只有周末过来陪爷爷奶奶。这边空气很好，也安静，适合老人居住。” 丁微不禁感慨，“真好啊，希望我的女儿也能在这么好的环境里长大。” “一定会的。”江由勉强笑笑，又问，“那你呢，你的童年是什么样的？” 丁微放下手机，抬头望向凉亭边的花木，“就是普通小孩的童年，单亲家庭，爸妈早离婚了，我和妹妹都跟着妈妈长大。我妈是小学老师，教语文，收入不多，还要养两个经常生病的孩子，过得特别拮据，经常穿亲戚不要的旧衣服。” 江由心有不忍，“那后来呢？” “后来也活下来了啊。”丁微抬腿蹬地，慢慢摇起秋千，“16岁那年，我们去做了平面模特，情况彻底好转。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现在的经纪人。” “你们？”江由皱眉，“不是只有你吗？” “最开始是两个人，后来只有我签了公司。” 江由试着解释，“双胞胎会撞风格，没有优势。” “不是这个原因，”丁微跳过这个问题，多说了几句别的，“最后是我做了演员。如果我不进圈，她也不会去学古生物，可能就放弃梦想，随便找个赚钱的专业了吧。” 说的太多会暴露弱点，丁微及时止住了话，把关注转到江由身上，“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一直都没处理吗？” “意外，”江由低头移开视线，表情不太自然，“不小心磕到了。” “下次小心一点，”丁微没有戳破他的谎言，从外套内袋里取出mini医药包，“给。” 江由接过、打开，又抬起头向丁微求助，“我看不到伤口。” 丁微站了起来，拆开碘伏棉签的包装、折断、消毒。 “其实我的童年……还有现在，过得都很恶心。”额头的伤轻微刺痛，江由清醒着开口，揭开那些羞于启齿的灰暗经历。 “从小到大，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要得到他的允许，就连交个朋友，也要衡量一下对方的家世是否匹配。” “可笑吧？” “他说，拍戏丢人现眼，是下九流，是一份随时被人拿来……取乐的工作，根本上不了台面。” “他不让我接管公司，这无所谓，我不喜欢生意场上那些勾心斗角。” “所有我喜欢的，贝斯、摄影、演戏……在他眼里都是垃圾，只有按照他的想法做事才是对的。” “我反抗过，不听话的下场就是，被断掉所有经济来源、被搅黄所有兼职工作，朋友们都不敢出手帮忙，最后只能向他……下跪认错。” “可我不想遵从他的安排，待在家里混吃等死，这样生活跟傀儡有什么区别？” “至少拍戏可以让我成为另一个人，过上从未经历过的人生，成为一个自由的人。” …… 丁微全程安静聆听，情绪平静，没有丝毫怜悯。 最后江由总结说，“可能是他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吧……也可能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如果我能拿到影帝……” “如果，如果你有了小孩，”丁微听出了其中症结，撕开创可贴贴好伤口，“也会按照他的方式，对待你的孩子吗？” 第15章 父子间的相处是一个连续的pua过程。来自父亲的打骂是爱、否定是爱、沉默是爱……影视作品中树立起了这种刻板形象，加上被pua的儿子不断自我洗脑，然后成为父亲pua下一个儿子，错误的父子关系就此开始流动、循环。 江由皱眉，用了很长时间思考，“……不会，或许我也不会成为合格的父亲，可我至少会说一句……我爱你们。” “是啊，”丁微低头和他对视，温柔有力地击碎他的幻想，“我的妈妈也很爱我，所以无论我有什么荒唐的想法，她都会相信我、支持我。即使做的不好也没关系，因为我是她的女儿啊，我们会永远爱着彼此。” 江由愣住，把思绪放回记忆中一遍遍复盘，试图寻找可以反驳的凭证。 空白，空白…… 只有幼年的他跪在地上，试图拼凑被被打碎的玻璃摆件，可是那些碎片一触即灭。 “我们走吧，”江由抬头，抓住丁微的手指，“我不喜欢这里，带我一起离开吧。” “好可怜，”丁微揉乱他的头发，微笑、弯腰，轻吻了下那处伤口，“那就逃吧。” 后面的事江由记得格外清楚。 丁微选了一辆红色超跑，无比丝滑地开出车库，几次有惊无险的转弯后，早已等在花坛边的向希夷跳上了车，一边抱怨你们两个脑子有病搞这一出是想拍《末路狂花》吗一边赞叹还是豪车飙起来爽再开快点。 有人叫喊着追了过来，想要抓住他们。 丁微踩了一脚油门，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闷热的风扑到脸上，身后的人越来越远。 这是江由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勇敢的骑士举起宝剑为他斩断锁链，带他骑上飞马，逃离恶龙的洞窟。 阳光毒辣，他的骑士眯着眼睛，正在驶向自由的新世界。 第14章 换角危机 在剧组里，经历最多的事一定是……等待，等待合适的光、等待工作人员布景、等待对手演员入戏…… 其中的内容自然也包括，等待即将进组探班的上司：青提娱乐的真正boss，亓官引。 午休时间，丁微撑着遮阳伞站在房车前，望着远处缓慢驶来的车子，想起了昨晚她和白焰的对话。 丁微：“他是boss？青提的总裁不是周谌吗？” 白焰：“周谌是职业代理人。” 丁微：“这个亓官引，为什么突然要来探班？” 白焰：“应该是想挽留下吧，丁宛的经纪约年底到期，我们准备换个公司，正在跟24f那边对接。” 丁微：“可是明天你也不在啊，需要我做什么吗？” 白焰：“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点头，记住他给的条件，然后跟我复述一遍。” 回忆结束，低调奢华的豪车在几步外停下，年轻司机从容不迫拉开车门，身着银灰色休闲西装的亓官引正式现身。 丁微上前两步，露出标志性的甜笑，“亓总好。” 和江瑞相似的是，亓官引身上同样带有那份独属于商人的精明气质，不过他更清冷些，不自觉让人想起隐居山野的落魄词人。 “嗯。”亓官引点了下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越过丁微直接上了房车，“进来说话。” 丁微见状迅速跟了上去，可亓官引突然停下，对她身后的luna说，“助理留在外面。” luna犹犹豫豫地看向丁微，“姐？” “很快就好，”丁微把遮阳伞递了过去，顺手关上房车的门，“放心。” 私密空间形成的瞬间，亓官引当即变了脸色，“丁宛呢？” 狂风暴雨猛地撕开天空，在他身上形成压倒性的气场，丁微无意识退了半步，心底生出隐约的惧意，嘴上死不承认，“亓总在说什么？” 亓官引不知道交换的事。如果知道的话，亓官引不会在刚才见面时表现出诧异情绪，也不会现在才来质问丁宛去了哪里。 为什么没有骗过他的眼睛？ 丁微冷静下来，试图推进探班进度，“这么热的天气，亓总特意过来一趟是有什么事吗，请直说吧。” “亓官，这是复姓。” 丁微怔住，“啊……” 这么冷门的姓吗？不对，“亓官”这两个字听起来有点熟悉啊，应该是在高二那年…… “丁宛不在，”站在对面的亓官引开始推演，“你是丁微，新闻上说你骨折……受伤的人是她。” 这个猜测完全正确。 亓官引皱着眉头离开，快步上了自己的车。 “亓官总您等一下……” 丁微小跑着追了上去，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半句，豪车已经扬长而去，只剩一地刺鼻的汽车尾气。 “luna，”丁微拍拍脑袋加速思维运转，“把手机给我。” 这事应该通知白焰，希望她们准备了应急预案。 “姐，还有件事。”luna递过手机，脸颊被热得通红，“小于导那部戏，你的角色被杨可熠抢了。” “被杨可熠抢……”丁微猛地抬头，被刺目阳光晃花了眼，“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白焰没告诉我？” “可能是今天早上吧，”luna表情为难，“我也是刚在热搜上看到。” 丁微低头，默默骂了两句脏话后冷静下来，拉着luna进了房车。 五六分钟过去，通过综合分析各个微博大v和娱乐小组的内容，丁微暂时捋清楚了前因后果。 据网友爆料（并不可信的消息来源），由于某家公司临时撤资，小于导的悬疑剧很有可能胎死腹中。这个“危急关头”，杨可熠的妈妈通过anna从中斡旋，投了几千万进组，条件是把丁宛换成杨可熠。 基于诚信原则，丁宛的银行卡里也多出了一笔三百万的违约金。 发给丁宛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打过去的电话提醒正在通话中，白焰也是一样。 丁微灌了两杯冰水，拨了anna的电话，被拒接了。 还能再做点什么呢？真没用啊。 含进嘴里的冰块慢慢化掉，流过喉管压制焦躁，丁微重新平静下来，打开社交平台切换小号，准备复制丁宛粉丝的文案控评。 可是今天的霉运不止于此，娱乐榜的热搜首位，赫然是「丁宛亓官引」两个名字。 因为一张照片。 照片上，丁宛穿着高中校服，背对化妆镜坐下，正在专心阅读手里的主持稿。画面略有些暗的右下角，是亓官引半跪着为她整理鞋子。 「我说青提娱乐为什么愿意花大价钱撤热搜删黑料呢，原来丁宛是自家老板娘啊。」 「我去，震惊全家！」 「有一说一，从颜值看还挺般配。」 …… 没心情再看下去，丁微关掉手机屏幕，身体后仰靠住椅背，闭上眼睛分析现状。几件事情同时在大脑中疯狂运行时，她想起了亓官引是谁。 是那个转校生。 他是丁宛的同桌，只在学校里待了三个月，可他每次见到丁微时都会问一句，“你姐姐呢？” 从小到大，这个交换游戏一直天衣无缝，亓官引是第一个破解的人。 丁微低头，给丁宛发了消息说明新情况。 = = 医院，丁宛病房。 丁宛提前收到了提醒，对亓官引的出现早有准备。 “要喝茶吗？”她和白焰讨论过应答话术，并不紧张，反倒自在地开起了玩笑，“恐怕要麻烦你自己倒了，这条腿不太方便。” 亓官引在病床前站定，眼神极为冷静，“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丁宛不解询问，“你说的是哪件事？” “骨折，”亓官引皱了下眉，视线落在那条打了石膏的腿上，“这么严重的事都不通知公司吗？” “没必要啊，”丁宛坐在床上，抬头和他对视，“骨头接了，声明发了，不能进组的事也解决了。一切顺利，不会耽误公司赚钱。” “你的解决方式就是让你妹妹进组？”亓官引不自觉拔高了声调，神色愠怒，“你知道吗？这件事情一旦曝光……” “你都知道了啊，是anna告诉你的吗？”丁宛微微笑着，认真解释，“放心，现在只有几个人知道真相。无论是你还是anna，只要有一个人说出实情，就是满盘皆输，最后谁也赚不到钱。即使被发现了也无所谓，没有确凿证据，谁也不会相信这么离谱的事。” 亓官引放弃劝说，直接说了这次探病的目的，“我来找你，是为了……” “为了那个被抢走的角色？”丁宛再次打断了他，语气平静，“换人不是常有的事吗？我抢过别人的角色，别人也抢过我的角色，早习惯了，这事真没关系。” “很抱歉，”亓官引心有不忍，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公司会尽力补偿你。” “多谢。”丁宛说了她的要求，“可 以的话，最好是杂志封面，或者综艺的飞行嘉宾。你也知道，我的合约马上到期，进组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不太方便。” 第16章 “可以，最近有档旅行综……”亓官引突然反应过来，声调颤抖，“你想离开？”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丁宛有些惊讶，不急不慢分析着现状，“青提现有的资源捧不出来两位一线女星，你们选了杨可熠，那我自行离开……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白焰正在和24f对接工作，现在还没签约，但是24f已经给了两部大制作电影的主要角色，诚意十足。客观来说，她的业务能力远超出了及格线，再加上严肃题材的作品傍身，主流奖项只会指日可待。 “不行。”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亓官引心如刀绞，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为什么不续约？” “为什么一定要续约呢？”丁宛心平气和，微笑反问，“您打算用什么条件留下我呢？” 这个表情等于没有挽回的可能。 亓官引全身发软，扶着床边坐在地上，情绪激动到说不出一句话。 是他没有遵守约定。 七年前的那个夏天，他说，“青提娱乐是母亲给我的成人礼，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最闪亮的明星。” 读书、平面模特、签到别的公司，十七岁的丁宛有着很多选择。 选择青提娱乐后，她的人生只剩下了一条单行道：top3的电影学院、最有经验的团队、连续进组、上热搜、撤热搜、删除黑帖…… 在丁宛的能力范围内，亓官引给出了最好的资源，可是事与愿违，这种保护所带来的是两极分化的评价。 …… 丁宛收了笑容，冷静按下寻呼铃，“你好，这里有位先生需要帮助。” 周遭一片寂静，似乎落入了暴雪时分，亓官引万念俱灰，在格外湿冷粘稠的情绪中挣扎着剥离出一丝理智，逼迫自己结束这段谈话，“抱歉，我会……亲自接手你的经纪事务，为你做好完美的收尾工作。” 丁宛礼貌点头，“合作愉快，亓官。” 高中时期的亓官引不会隐藏情绪，所以在热搜上的那张照片没有出现前，在遥远的七年前，丁宛已经察觉到了某种情愫。 仅此而已。 亓官引有过数次机会表明心意，可是他不想说。 心情在期待、失望、再次期待、再次失望中无限循环，直到前年的跨年晚会后，白焰吐槽亓官引办事不力时，丁宛装作玩笑说出了那句，“其实我也不太喜欢亓官。” 一切就此结束。 = = 丁微抱着平板转发工作室的声明时，江由上了房车，还带来了一堆蓝色文件夹。 “这是什么东西？” “一些剧本。”江由在她旁边坐下，把文件夹一一翻开，又抽了纸巾擦去脸上的汗，“也可以说，这是24f的见面礼。” 丁微低头快速读了a4纸上的文字，第一页是人物小传，刑警、法医、连环杀手……从女主到女配，从s级的大制作上星剧到冷门题材电影，一共九个角色。 “都是悬疑题材吗？”丁微发现了他的用心，熟练糊弄，“让我想想，还得询问白焰的意见，晚上给你答复可以吗？。” “没什么好愧疚的，圈子里叫得上名字的这些，每一位都是‘资源咖’。”江由耐心解释，语气里带着商人谈判时的游刃有余，“你的演技很好，接得住戏。” 她不理解这种规则，被忽悠得在云里雾里晕头转向时，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是丁宛发来的消息：「都解决了，放心」。 亲姐的话一向可信。 一直紧绷的身体轻松下来，丁微闭了下眼，感觉心情无比畅快。 “是好消息吗？” 丁微点头，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轻轻用力下压，江由也配合着她的动作略弯了腰。 这个高度刚好，丁微抬起下巴亲了一口江由的唇，“谢了。” “还不够。” 江由摇头，嘴角带着笑意，可眼里是浓重到无法化开的晦暗情绪。 “是吗？”丁微反问，“不然再来一次？” 江由捏住她的下巴，修长手指缓慢描摹出了那片唇瓣的形状，而后突然把她揽入怀中忘情深吻。 他的吻技很好，手上用了力气掌握住主动权，总是选在丁微几乎缺氧时才拉开一点距离让她换气，然后重新贴近，触碰、轻啄、啃咬…… 直到不留一丝缝隙。 这个夏天尤其燥热，可江由的唇却是凉的，带着清爽的薄荷糖气味。 第15章 鸿门宴 晚上八点，a市评价最好的酒楼。 跟在带路的服务员身后，丁微在「清风居」门口停下，道了声谢后直接推门进去。 这是anna组的饭局。今天下午四五点钟时，anna终于回了消息，十几条语音＋文字的狂轰滥炸下，丁微提取出了重点：杨可熠那边为了表示“抱歉”，想请丁宛吃顿晚饭。 …… 见她出现，anna立刻站了起来，因为心虚表现得分外热情，“丁宛来了，我们正说到你呢，快坐快坐。” “anna姐，好久不见。” 丁微点头，找了喜欢的位子坐下，藏起眼神里的尖锐嘲弄，抬眼逐一扫过在座的人。 左手边的那位，和她隔了一个座位的中年男人就是于卿，“是丁宛啊，怎么比上次见面时还瘦了啊？多吃点，太瘦容易生病。” 他说的是试镜那次，丁微微笑点头，“小于导好。” 于卿轻微秃顶，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长相普通。最近几年导了两部悬疑题材的网剧，小爆出圈，成了圈子里的新晋导演。 丁微向右移动视线，是个不认识的男人，“这位是？” 于卿做了解释，“这是我们的制片人。” “您好。”丁微点头打过招呼，然后直接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杨纭，“是杨纭女士吧？小时候经常 您演的电视剧。” 杨纭身上是件珍珠白的名牌套裙，配合着有意为之的配饰、发型、妆容加持，真的有了几分知性女人的气质。 “真的吗？”杨纭假装诧异，嘴角扬起虚情假意的微笑，“原来是我的小粉丝啊。这可真是，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了一些，你别介意。” “那我再加两个吧，演了一天的戏也挺饿的。” 刚好服务员进来上了凉菜，丁微问她要来菜单，翻开，“来个爆炒腰花，九转大肠你们点了吗？听说这是招牌菜。再加个汤菜吧，我看看，奶汤蒲菜不错，就这个吧。” 服务员一一记下，再次确认过后离开包间。 丁微端起杯子，安安静静坐着喝茶。 在场的人都很清楚，anna这次组局别有所图，今天晚上的好戏还没开幕。 丁微不急，只要她不询问“别有所图”的图是什么，自然就会有人急着暴露狐狸尾巴。 在杨纭的眼神催促下，anna主动开口，“宛宛啊，最近在剧组怎么样啊？” “就是正常拍戏，没什么有趣的事。”丁微随口回答，又抛出了别的话题，“可熠呢？最近在做什么工作？” “还在剧组拍戏呢，”anna抢着帮杨可熠回答，“是部甜宠剧，难度小、周期快、容易吸粉，当年你也是走的这个路线。”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当年我也全心全意地带过你，等会儿记得给个面子。 丁微在这方面一向迟钝，没听出来她的意思，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安静喝茶。 不好让气氛尴尬下去，anna又拉上了于卿和制片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一些有的没的维持虚假繁荣。 …… “您好，这是最后一道八宝葫芦鸭，请享用。” 服务员上齐了菜，关门离开。 锁舌清脆回位，包间内的气氛瞬间绷紧，丁微放下茶杯，摸了一下外套口袋里的手机。 要开始了。 “丁宛姐，”杨可熠先忍不住，妆容精致的脸上尽是不屑，“角色的事……” “杨可熠！” 杨纭飞了一个眼神过去，杨可熠立时收声，低头闭嘴。 “宛宛啊，”杨纭笑着喝了口茶，故作大度地劝解起来，“角色这事……里面有误会的，是正常的演员调整，不是我们可熠抢了你的角色。于导，您说是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于卿皱眉看着丁微，无奈解释，“下个月就要开机，你又不能轧戏，时间上有冲突，我们只能找别的演员救场。真的不是故意针对你。” “是啊，”anna尬笑着随声附和，“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你别介意。” 于卿又说，“杨老师这次帮了这么大的忙，用可熠也是应该的，你也明白。” …… 笑死，剧本都没写完，怎么可能提前开机？还有，撤走的几千万也不是什么大数字，于卿的历史成绩足够出彩，随便去找几个资方就能补上缺口。 这些只是用来敷衍她的理由。 “你们都好严肃啊。”丁微无辜地眨眨眼睛，语气里满是惊讶，“所以今天晚上这顿饭，是想专门解释抢角的事吗？哪儿有这么夸张，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好姐妹，你们觉得我会因为一个小角色翻脸吗？” 第17章 “是啊是啊，”anna干笑两声，又说，“可不是嘛，我们都觉得没什么的。就是网上那些人啊，一个个的也骂得太难听了，宛宛，你发个微博解释一下吧。” 大概在一两年前，丁宛改了所有社交平台的账号密码，不然的话，也不会有今天这场饭局。 杨纭收了笑容，语气严肃，“文案、热搜、营销号、粉丝控评，什么都准备好了，你只需要点一下发送。放心，不会让你白帮忙的，我手上有几部电视剧的女主，你随便挑。” anna继续附和，“是啊，女配换女主，不吃亏的。” 丁微低头看了一眼anna发过来的文案，「今天一直在拍戏，没有及时关注消息，怎么传的这么离谱啊？ 先跟大家解释一下，可熠没有抢角哦。是我的档期安排出了冲突，无法按时完成拍摄，所以才会推荐可熠救场，在这里也要谢谢可熠，比心~ 最后预祝拍摄顺利！可熠演技很好的哦，一定会给大家带来一场别开生面的表演！」 简直可笑，先不说杨纭态度刻薄，完全是在强硬要求丁宛表明态度。 还有什么“随便挑的女主”，杨纭做了几年制片人不假，可她手上只有甜宠网剧的资源，丁宛正在转型，怎么可能真的去接这类只有新人才会去演的角色？ 网友说的不是难听，是扒出了杨可熠的黑料，星二代、资源咖、税务问题……一时间，制片人、广告商和杂志主编都在观望，杨可熠的后续工作无法顺利推进，原本熠熠生辉的星途也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以她们才会急切地要求丁宛大度表态，然后让粉丝和营销号洗干净词条广场，最好今晚就可以彻底翻篇。 白焰早就预料到了这些，“她们是既要角色也要好评，真不要脸。” “anna承诺过，先让丁宛拍上几年偶像剧吸粉，然后接点社会题材慢慢转成演技派。呵，后来anna为了讨好杨纭，把那些本来该给你姐的资源，全都给了杨可熠。” “这不就是欺负人吗？我可去她的吧，什么公不公平的，早知道当年答应亓官……算了，今晚我们都陪你去。” …… “你们怎么都不吃啊？”丁微用公筷夹了一块腰花，“刚出锅的爆炒腰花最好吃了，等会儿就不脆了，还有腥味。” 麦穗形状的腰花入口，口感脆嫩、酱汁鲜香。 “最好录个澄清视频，你们再拍几张合照，一起发出去。”杨纭冷脸要求，语气里是明明白白的威胁，“丁宛，娱乐圈的规则并不复杂，只有一点，没有背景的人很快就会销声匿迹。” “丁宛，”anna不满皱眉，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别闹情绪。” 好恶心。 丁微躲过，停止咀嚼、放下筷子，抽了两张纸巾接着吐出嘴里的食物，又拿出手机放在桌上，“进来吧，我需要帮助。” 社交是她的弱项。 所以她背了很多万能模板，绝大多数场合下，仅靠模板就能应付自如，可是现在太复杂了。 正常三观在遭受精神凌迟，她撑不住。 几次呼吸后，包间的门被人推开，江由直接坐到丁微身边，神色不虞，“抱歉，路上有些堵车。” 他握住丁微的手，轻拍两下安抚。 丁微回头，白焰也进了包间，“你们都吃上了啊，实在不好意思，这个点太堵了。” luna默默跟在后面，特意换上了身铆钉皮衣撑场子。 她们就在隔壁，丁微和白焰一直通着电话，实时转播了刚才那些对话。 白焰没有废话，“anna姐，亓官总说，丁宛的经纪事务全部由他接手。所以澄清的事，还是先知会一声亓官总吧，你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吗？那我现在请他过来。”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但是眼神异常坚定。 “不用了，”anna慌忙摆手阻止，“亓官总忙，这种小事就别麻烦他了。” 她不敢惹亓官引。 “清者自清，杨老师，既然你们清清白白，自然也不需要丁宛特意解释。”江由靠着椅背，态度拽拽，“被骂几句又怎么了，都是艺人，这不就是家常便饭吗？既然想让杨可熠名利双收，那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吧？” 杨纭被怼得哑口无言，确实，她的理由站不住脚，可是她也不敢对江由胡搅蛮缠。 所有得罪江由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有道理的，”杨纭识时务地服软，挤出得体的微笑向江由道歉，“今天的事是我不好，可熠毕竟是我的亲生女儿，看到她被人骂，我这个做妈妈的心里着急，情急之下才想了这个办法……” “请对丁宛说这些话。” 杨纭表情为难，硬着头皮开口，“抱歉啊，丁宛，这事是我不好，你别介意。” 丁微看向白焰，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可以理解您的心情，当然，这事也是我们没有提前协调。”白焰礼貌 微笑，游刃有余地做了收尾，“今天就到这吧，各位吃好喝好，走吧，我们先回酒店。” 她说完后，丁微站了起来，拿上手机离开包间。 “丁宛，你给我站住！”anna追了出来，脸色极为难看，“你，还有你的妹妹，就不怕我……” “anna姐啊，你今天穿的这件衣服好漂亮哦。”理智缓了过来，丁微回头抱住anna，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家做事都不完美，就没必要互相揭发了吧，你觉得呢？” anna低头思考，亓官引手上有她的把柄，丁宛又和亓官引是那种关系…… 所以她说，“今天的事就这样吧，我们的合作关系到此为止，祝你们前程似锦。” 丁微收回拥抱，礼貌点头，“谢谢。” 很好，一切顺利，今天的表演可以就此结束。 现在她只需要独处一晚恢复元气。 白焰提前订了包间，原本是想等到结束了这件事情后，大家坐在一起舒舒服服地吃顿晚饭。 可没想到江由也会过来。 虽然还不知道丁微和他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不过江由作为未来的上司，这次又递本子又帮说话的，最好礼貌问问是否愿意留下一起吃饭。 江由说了可以。 …… 第16章 暴雨夜 饭后离开酒楼时，luna眼尖，瞄到了独自站在大厅里的于洇，“那是于导吗？” “啊？”丁微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于导一个人吗，她是不是喝醉了？” 于洇盯着手机屏幕，脚下不稳，身体猛地晃了一下。眼看于洇就要摔到地上，江由急忙快步过去接住了人，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 丁微接过服务员送过来的醒酒茶，试了杯底温度，烫的。 “是你们啊，好孩子。”于洇靠着沙发坐好，眼里有些醉意，“丁宛，你们先回去吧。” “嗯好，那我们先走了。”丁微弯腰，把杯子放到边几上，“江由，照顾好于导啊。” 于洇点头，把车钥匙交给江由，“去开车，有事要跟你说。” = = 晚上十一点，回酒店的车上。 靠在后座上假寐的于洇睁开眼睛，吹过凉风后，她的眼神恢复了清醒，“江由，江氏集团的小少爷？” 江行健认为演员这份职业丢人现眼，从不向外说明他们的父子关系，所以圈内大多数人只知道江由背景深厚，可能和那个江家有些关系，但是也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江由没有否认，“嗯，是的。” 于洇追问，“是你不满意这个剧本，想加一些颜致晖的戏份？还是说我在剧组得罪了你？” “……为什么问这些？”江由皱眉，想到了一个可能，“您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于洇深吸口气，平静陈述，“剧组有江氏集团的投资，50％吧。你的父亲，江老先生，今天突然决定撤资，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江由直视前方专心开车，语气从容，“您说缺了多少，我补。” 这是可以预料到的惩罚。 “没这么简单，”于洇转头望向窗外，声音疲惫，“电影杀青后还有后期制作、送审、上映，如果江老先生不同意……关关难过。江老先生的意思是，这部电影就此作废，全部损失都由江家承担。” “所以您准备放弃吗？” 红灯亮起，江由停下车子，抬头看向后视镜里沉默不语的于洇。 “如果把我换掉呢？”江由温和提议，“请别人补拍我的戏份吧，不要因为我的个人原因，让她……让整个剧组的努力付诸东流。” 于洇闭上眼睛，“或许还有转机。” 绿灯亮起的瞬间，车厢内的氧气被尽数抽离，胸口处传来钝痛，江由忽然笑了一下，“这样啊。” 随着年龄增长，江行健的控制欲已经膨胀到近乎变态，今天能用撤资逼他结婚，明天也能稀释掉他在24f的股份，不再拥有资本支撑后，他也只能被迫淡出圈子。 第18章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毁灭。 无法反抗，因为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江行健的“施舍”。 剧组绝对不会停工，所以于洇组了这场饭局，请人帮忙从中斡旋。既然知道了是江由的原因，那就再和江老先生商量商量，用换掉江由这个条件确保电影顺利上映。 次日拍摄时，于洇随便找了个理由，只带丁微和向希夷出了外景。 = = 在酒店房间里躺了一天后，江由决定回去谈判。 即使无法反抗命运的必然，余生只能作为傀儡任人操控，那也要在葬身火海前扯断关节处的丝线，拼个鱼死网破…… 不对，不能妥协。 是他把丁宛拉进了24f，也是他向丁宛许下了送上青云的承诺，如果公司的话事权被别人抢走，她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江由再次冷静下来，去洗了澡，换上合适的衣服离开房间。走向地下车库的路上，他想好了今晚要说的话。 无数遍情境模拟后，江由拉开了车门，可是双腿不受控制，尝试多次仍然上不去车。 咚咚咚！ 有人敲了后车窗的玻璃。 收工回来的丁微绕到江由身前，笑得开开心心，“你在这儿干嘛呢？于导说你病了，给你发的消息怎么已读不回啊？” 江由说不出话，喉咙干涩生疼。 “怎么了？”丁微立刻发觉了他不对劲，“身体不舒服吗？想去医院？” 江由用尽力气喊出声音，“回去。” 回去哪里？丁微皱眉推理，只想到了一个地方，又问，“你确定现在这个状态可以开车？” 拿着钥匙的手指也在不停抖动，江由无力摇头。 “我来吧。”丁微仰头喝完咖啡，把纸杯递给身后的luna，“宝你先回吧，我们明天再去卡丁车馆，这个帮我扔掉，谢谢。” 回江家的路上，身旁的人始终一言不发。 丁微很有边界感地不去刻意打探发生了什么，只是借着余光观察江由是否情绪过激，放了几段轻柔和缓的音乐。 驶入那条国槐树下的车道时，江由忽然开口，“我一个人进去。” 丁微爽快答应，“可以，那我在车上等你。” 和上次来时一样，丁微开车经过铁艺大门，停在那栋灯火通明的纯白建筑门口。 江由下车，缓步走到门前，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推门进去。晚饭时间刚过，江行健正坐在客厅里品茗，神情悠然自得，似乎早已稳操胜券。 见他出现，周斐惊讶地站了起来，“右右回来了，快，去吃点……” “不了，妈，你坐下吧。”江由拒绝，直接看向江行健，“有事要和你说，去书房吧。” “嗯，”江行健没有动作，慢慢吹凉手上的茶啜了一口，有些不耐烦地发问，“什么事？” 周斐纠结了几秒钟，重新坐下，“是啊，坐下慢慢说吧。” “不用了，”江由站在原地，平静眼神下藏着压不住的疯狂，“通知一下，我下个月结婚。” “结婚？”周斐放松下来，追问细节，“和小雅吗？是不是有些快了……” “当然不是，”江由讥笑出声，说出的话很无所谓，“随便找个外围吧，跟谁结婚不都一样吗？就在你们当年结婚的酒店办吧，婚期定在下个月的话，现在就得开始准备，今晚先把请帖发出……” 江行健听得脸色铁青，扔了茶杯起身，一巴掌下去打断江由的话，“混账东西！又在发什么疯！” “别打脸，”嘴里全是血腥味，江由扯动嘴角挤出微笑，“结婚那天还要发新闻稿呢，您也不想传出什么……不体面的消息吧？” 江行健最在乎脸面。 “你敢！我看你是一定要拍那破电影！”江行健在客厅里走了一个来回，也没找到趁手的东西揍人，反倒让怒气刹住了车，清醒几分后他板着脸说，“你不敢，江由，你是我的儿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你不了解，”江由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尽是轻蔑，“你一点也不了解。” “右右，不要闹了。”周斐上前拉住江行健的手臂，又劝说了几句，“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快跟你爸道歉。” 江由一动不动，言语中毫无退让意味，“我不结婚，也不退圈。别说什么我的mf股份是你买的，你的财产，不也是当年创业失败了十几次后，从爷爷那里继承的吗？” 江行健哑口无言，“你！” 江由满不在乎地笑笑，“你知道吗？爷爷临终前和我说过，我比你江行健要成器，起码我做出了自己的事业。” “真是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吗？” 江由怔住，一时想不出来怎么反驳。 熟悉的愧疚感涌上来前，丁宛的脸在眼前闪过，江由冷笑了声，“为人父母养育子女不是很正常的吗？这是法律规定的义务。至于回报，我代言了江氏集团旗下的品牌后，产品销量翻了三番，救了那家差点就要破产清算的公司。你又回报了爷爷什么？几个亿的负债吗？” …… = = 丁微在车里等了半个小时。 在这期间，她婉拒了陈管家“进去坐坐喝杯热巧克力”的邀请。 江由那个失魂落魄的状态，加上一定要在深夜开车过来，一猜就能猜到这是父子开战。他们是一家人，早晚都会和好，可是帮着battle的人只会在事后被翻白眼。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最好明哲保身，离远一点。 所幸她也没有随便拯救别人的爱好。 趁着这点时间，丁微在手机上最后改了一遍视频文案，发到吕木一的邮箱里。 几分钟后，她接到了吕木一的电话。 丁微：“看了？你觉得怎么样？” 吕木一：“可以，很不错，写的比我流畅。跟你说下，我选了七个……用户量比较活跃的平台申请账号，我们可以主攻xx和xxx。名字暂定『吕吕丁丁的古生物世界』，密码发给你了，你记得存。” …… 两人又聊了会儿，丁微挂断电话，准备写写下个视频的大纲。 刚打出几行狗屁不通的开头，眼前骤然亮起白光，天边是一阵阵阴森诡异的电闪雷鸣，紧接着暴雨落下，黄豆大的雨滴哐叽哐叽地往车窗玻璃上砸。 这种天气不好开车。 丁微抬头看了一眼门口，江由还没出现，再等会吗？先给江由发个消息……哦现在他出来了。 他没打伞，丁微在车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挡雨的东西。 再抬头时江由又停在了喷泉前，盯着大理石雕塑上的卷卷毛小天使发呆。 丁微下车小跑过去，江由表情呆滞，湿透了的白衬衣上染着鲜红的血。 一触即碎。 可是怎么会搞成这样？ 她皱着眉，拉着手腕把人带到车边，“进去，我们先回酒店。” 江由没有上车，俯下身体紧紧抱住丁微，胡乱吻着她的嘴唇，“是我赢了，这次是我赢了。” 雨中接吻一点也不浪漫。 丁微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因为为数不多的良心，没推开他。 感觉江由的精神状态稍稍平稳点后，她开了车门把人塞进车里，“进去休息会儿吧。” 驱车离开江家的路上，丁微开了暖气，“现在视野太差，路不好走。我们先往市区方向开，路上遇到酒店就停，先住一晚等雨停了再说。” 江由说了一个地址，“去这里吧。” 丁微靠边停车，打开导航查询路线，这个地址是附近的别墅区，车程不到一个小时。 “这是你的房子？” “嗯。”江由恢复了些精神，“有人定期打扫，很干净，也不会被娱记拍到。” 丁微没有异议，“可以，先过去吧。” 第17章 爱情在雨水落下时发生 深夜、郊外、暴风雨，都是导致交通意外的常见因素，丁微还不想死，瞪大眼睛专心盯住路况。 江由在某种程度上有些神志不清，不满催促，“开快点。” “闭嘴。” “你怕什么？路 上只有这一辆车。” 真麻烦啊，丁微不想哄人，“再说话就把你扔出去。” …… 一个小时后，江由的市郊别墅。 黑色林肯驶入车库，丁微最先开门下车，整理了下被雨淋湿后又被暖气烘到半干、黏黏糊糊贴在皮肤上的衣服。 理智逐渐回归，江由下车，打开进入客厅的门，“先去洗个热水澡吧。” “好的等会儿再说吧。” 丁微拔腿就走，自觉去了客卧的洗手间。先反锁门，再打开未拆封的洗漱用品，最后快速冲澡后裹上浴巾，回到卧室里找换洗衣物。 衣柜里有一次性内衣裤，有两套大小不同的新睡衣，还有女孩子用的糖果色发圈发卡。 第19章 嚯，有钱真好。 丁微换上睡衣离开房间，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下楼去了厨房。 淋雨后最好喝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发汗驱寒，不过这里没有人住，应该也不会有……好吧，这里竟然会有塞满整个冰箱的新鲜食材，外包装上甚至标注了采购日期。 丁微放弃了喝杯热水的想法，取出一块生姜两段葱白，切片备用，又在等待水开的时间里，找到了一罐红糖。 水烧开后倒入姜葱片，煮上五六分钟关火，加入红糖，慢慢搅拌均匀，两人份的姜汤制作完毕。 丁微一手隔热垫一手小煮锅，把姜汤端到餐桌上，先给自己盛了一碗趁热喝完。 江由也在这时来了餐厅，“煮了姜汤吗？谢谢你，抱歉，今天晚上一直在麻烦你……” 刚洗完澡的原因，他只穿了一件灰色浴袍，水滴顺着头发滴下，没入清瘦锁骨下的白皙皮肤。 有种不合时宜的禁欲感。 丁微低头，嘴角悄然上扬，但是仍然没问今晚发生了什么，“趁热喝一碗吧，我先上楼睡觉，晚安。” 她不想做免费的心理疏导。 江由是成年人，有能力处理自己的负面情绪。即使不能，他也是个有钱人，可以买到足够专业的心理疏导服务。 = = 暴雨下了一整夜，白噪音让丁微进入了深度睡眠，所以她没听到闹钟，吵醒她的是不断响起的电话铃声。 丁微闭着眼睛摸到手机，滑动接通，那端是于洇的声音，“丁宛，你在酒店吗？” “……我在。” “那就好，江由，还有他的助理，一直没接电话。我有点担心，你那边方便去他房间看一眼吗？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等会儿给您回电话。” 丁微挂断电话，随手扎好头发去了主卧门口。 咚咚咚！ 敲门三次无人应答后，她直接开门进了房间，“江由，你还好吗？” 床上的蚕丝薄被鼓起一团，是个人形。 丁微又喊了声，“江由？” 这次听到了一声有气无力的“我在”。 丁微走到床边，看清楚了江由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伸手试了他的额头温度，“这么烫，生病了啊。” 她皱下眉，准备去找医药箱。 江由精准地抓住她的手腕，“别走。” 灼热呼吸从手指跳到手背，有些痒意，丁微感觉心跳莫名加速，耐心解释，“不走。我去找退烧药。” 发高烧的原因，江由眼里含泪，花了很长时间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在餐厅，快点回来。” 餐桌边几里有医药箱，各种药品一应俱全。丁微先给于洇发了消息说明情况，取出几样需要的药，又去接了一杯热水，最后上楼处理她的病人。 流程十分简单：用测温枪量温度，39.1度；在额头、颈侧、腋窝处分别贴上退烧贴；喂药。 丁微递上水和药片，“把药吃了，两个小时后如果没有退烧，我们就去医院。” 江由表情迷茫，乖乖照做。因为生病，他的眼眶泛起一层薄薄红晕，配上眼尾的生理性泪水，格外惹人怜爱。 “好可爱哦~”丁微没有忍住，轻轻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好了，吃过药后就躺着休息吧，我回房间补会儿觉。” “不行，”江由握住她的手指不肯松开，说出的话偏执任性，“如果我烧到了40度怎么办？你在隔壁又不知道。” 丁微提出应对措施，“我定闹钟，半小时后过来。” “如果你醒不过来呢？” “我可以醒……哦，你是希望我留在这里吗？”丁微想到了昨晚的事，随口一问，“你需要我留在这里陪你吗？” 江由别过了脸，不肯承认，“不是。” “那我走了。” “是的，”江由慌忙改口，不管不顾抓住她的衣角，“我需要你。” “明白了。”丁微踢掉拖鞋上床，挪到空的那边掀开被子躺下，“睡了，半小时后再说。” 江由是个成熟稳重的人。 这是丁微对他的第一印象，显然，过去的她还不知道，这个人设会在不久以后的将来，被生病后的江由一脚踢飞。 江由呆呆地抓着被角，忽然发问，“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吗？” 丁微刚闭上眼，听到这话又被吓得坐了起来，睡意全无，“……是我说的不够清楚，我们这样只能算是……约会关系。你明白吗？算了，我跟一个头脑混乱的人计较什么。” 江由有自己的答案，“短期恋爱，现实恋爱，只谈三个月的恋爱。” 随便他怎么说吧，丁微重新躺下盖好薄被，无力解释，“……没有恋爱这两个字。”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难道你很喜欢我吗？” 江由语气认真，“我喜欢你。” 丁微嗯了一声，内心毫无触动，“这是你的荣幸，喜欢上像我这样优秀的人。” “是的。”江由并不否认，追问，“为什么不是恋爱？” “为什么要谈恋爱？”丁微默默翻了白眼，不屑吐槽，“男人只会骗财骗色。” 她的初恋说过一句“名言”：你姐赚了那么多钱，给我花点能怎么样？给我买最新款的球鞋，不然我就去爆你们的料！ 国外留学期间也有很多追她的人，情话说得一套一套的，什么你是我的小南瓜啦从宇宙大爆炸开始爱你啦……但是所有约会的最终目的都是上床。 “我不会骗你的钱，我不需要，我的财产比你要多几十倍。”江由眨眨眼睛，认真思考，“我也漂亮啊，你可以骗我的色。” 这话竟然有点道理，丁微失笑，语气里带了几分不自觉的宠溺，“江由，你真是个天才。” 客观来说，和他相处时总是特别开心，如果交换游戏没有开始，确实可以谈上几个月的恋爱。 可惜了。 “为什么我们不能早点认识呢？”江由放空大脑，又想到了别的话题，“想见到中学时期的你，这样我们可以开始一段别的故事……” 丁微又困又无语，“你睡觉吧，好不好？” 江由听话地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又问了句，“今天不去拍戏吗？” “还在下雨，外景开不了工，对了，导演昨天有点……down。” “谢谢你。” “嗯，不客气。” 丁微决定不问江由在谢什么，免得他再说下去。 “如果不是你说了那些话，我还会一直想象被他接纳，是你帮我认清了……” 好吧他开始了，听了几句后丁微忍无可忍，翻身压住他的身体，低头吻上那片薄唇。 安静了，睡觉。 江由呆住，无意识摸着嘴唇，极力遏制心底的欢呼雀跃。 很凉、很软，不知道为什么会很开心，是一种过去从未体验过的愉悦感。如果这就是爱，那么只有一点点也可以的。他不完美，无法像周托兰那样坦率直白地表达爱意，所以是他活该、是他不配。 可是为什么不去争取全部的爱呢？ “男人只会骗财骗色”，或许是她有过一些不愉快的经历。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做得还不够好，才会让丁宛有所犹豫。 幸好还有机会，一定要在今后的相处中，证明他的人品配得上这个男朋友的名分。 药物作用下江由昏昏欲睡，内心的计划也在缓慢成形。 半个小时后，丁微如约醒来，给陷入熟睡的江由测了体温，38.8度。 还好，有效果。 江由闭着眼睛，睫毛纤长漂亮，嘴唇红润…… 她没忍住，又亲了江由 一口，然后下床穿鞋，拿上手机去厨房吃早餐。 亲到大帅哥是真开心啊，今天就做那款超级复杂的三明治吧，顺手再给江由做碗红糖荷包蛋。 下午两点，江由自然睡醒时，丁微早已离开了房间。 他给自己测了体温，36.8度，正常。 橙花香气飘进鼻腔，江由抱住身旁的薄被低头轻嗅，解锁手机查收消息：“刚好”周斐准备飞去欧洲疗养一段时间，顺带把江行健带了过去，干涉终止，电影可以继续拍摄。 淅淅沥沥的小雨离开时，于洇终于通知了他明天照常拍戏，今晚还有武术训练课，所以两人随便吃了几口东西，而后开车回了酒店。 明天又是好天气。 第18章 摄影机后是另一个世界 次日早上七点，剧组化妆间。 丁微推门进去时，最中间的化妆镜前已经坐了一个女孩。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虽然困得昏昏欲睡，可是眼神朝气蓬勃，像是在旷野中肆意盛开的百合。 女孩还没做完妆造，现在这个形象……点缀在蓬乱发髻中的黑白羽毛、眉心勾勒的神秘图案、西子色下眼线……应该就是那位魔女/神女游紫（剧本里没有说明她的身份）。 第20章 于洇对于选角极为苛刻，上次剧本围读时，还没定下饰演这个角色的演员。 “丁老师，你坐这儿吧。”化妆师拉开女孩旁边那张椅子，摆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宝，今天的妆简单，一个小时就能化完。” 丁微坐下，“好，谢谢。” 但是丁微不信这句承诺，第一天进组时她们就这么说，客观事实却是每天的化妆时间都在两个小时以上！ 她的化妆步骤极为细致，先打半个小时的底妆，然后是半小时修容、十几分钟眉毛、几分钟眼线和唇妆，还有要梳一个多小时的发髻……最后呈现出的效果是把这张素颜时略带英气的脸，修饰成剧本中所描写的男生女相。 丁微没有不满，这个效果值得等待两三个小时。 喷完补水喷雾后，左手边的女孩略带局促地问好，“你好，我是林绫。” “你好，丁宛。” 丁微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抬头看向镜子，用眼神询问身后的luna。 luna也不知道，轻轻摇头。 “我是新人。”或许是猜到了她的疑惑，林绫解释说，“那什么，我不是表演科班出身，学的是殡葬管理，可能会有一些……啊呀如果你们介意的话，可以不握手的，和我保持距离也没关系。” “工作愉快。”丁微伸出了手，努力假装e人。 没什么好避讳的，她也触摸过来自数万年前的“尸体”。 其他演员在隔壁的化妆间，趁着梳发髻时，丁微和林绫对了几遍词，然后一起坐车去了拍摄地点。 今天在玄武河边出外景。 玄武河就在a市周边，宽度只有十米左右，河面清澈、水流平稳，对于拍摄来说相对安全。 丁微站在提前搭好的遮阳棚下，等待工作人员调试设备。 江由走了过来，很自然地轻捏了下她的耳朵，“没吃早餐吗？今天你有两场打戏，吃点东西吧，不然等会儿没有力气。” 站在旁边的林绫瞪大眼睛，“你们在谈恋爱？” “没有！”丁微当即否认，退了一步拉开距离避嫌。 在娱乐圈，恋爱这种事情一向默认保密。 江由反应极快，笑着打开手上的保温袋，“大家都有，你想吃点什么？” “咖啡？” “来，有杯拿铁，温的。” “真有啊，谢谢江老师。” …… 丁微又拉开了几步距离，避开一切眼神交流，专心阅读手上的剧本。 = = 【戏：第二十一幕】 溯州，位于九州的西北方向，是一块无序之地。 这块土地不属于任何一位皇帝，无人治理的缘故，那些恶贯满盈的罪人大多选择逃去溯州，也大多命丧溯州，有去无回。 因为这里鬼怪出没、秘术猖獗、灾祸盛行。 不过好在相生必有相克，流经此地的泽河把溯州单独分隔开来，使得九州百姓可以安稳度日，也分割开了良善和罪恶、有序和失序、人类和未知力量。 此时此刻，丁绯迟正站在泽河岸边，冷静望向远处的溯州。 视野内只有一个模糊轮廓，群山被不断游动的黑色云雾笼罩，什么也看不真切。不停迎面袭来的风里带着干枯树叶，躲闪不及，她的脸上多出了一条红线。 地图、向导、法器……几乎什么都没准备，可她还是决定以身涉险。 半个月前，皇后瞒过她在宫中设下的眼线，把颜致晖带到了皇帝的病榻前。 丁绯迟听了消息赶到时，皇帝已经和颜致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欺君是杀头的死罪，皇后没有蠢到在两人初次见面时说出真相。所以事情还有可转圜的余地，她说，“如此甚好，儿臣正愁手上无人可用，既然颜致晖文武兼备，不如就派他前去溯州，为父亲寻找灵草如何？” 最好让他死在溯州。 灵草这味药材长在溯州，唯一功效就是续命，极为难得。即使身为皇帝，每年都派出去无数能人异士找寻灵草，这些年里总共也只找到三株。 皇帝畏死，当然一口答应，“也好，等颜家小儿取得灵草回京后，一定好好封赏。” 皇后怨毒地瞪她一眼，开口补刀，“陛下，不如也让太子一起上路，以表孝心。” “胡说什么！”皇帝病得有气无力，但是头脑没有糊涂，“朝中政事繁重，太子怎能随意离京？” 丁绯迟暗自窃喜，准备说几句虽有此心然而力不能及的话糊弄过去。 可是定北王刚好进来，“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那溯州的灵草是由神女灵力浇灌而成，据说只有至亲之人前去求药，神女才会为其孝心感动，摘取灵草相送。” 这不就是非她不可了吗？ 定北王继续推波助澜，“皇兄放心，虽说自京城到溯州路途遥远，但有臣弟一路 护送，定能确保太子平安到达。” 丁绯迟瞬间动了杀心，转念一想，心里又有了主意。 先糊弄一下登上溯州，和季长风一起除掉颜致晖后立即回京，对外就说颜致晖意外身亡，溯州总是意外横生，谁也不会怀疑。 …… 回忆结束，丁绯迟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几步外那条停在岸边的木船，干瘦船夫正盘着腿坐在船头，悠闲地哼歌喝酒。 泽河之上无桥，寻常船只还未开出两尺距离就会翻船，想要登上溯州，只能乘坐这条破旧窄小的木船。 船上坐了三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穿着打扮各异，更为显而易见的是这些都不是善茬子。 他们都在等人。 因为那位船夫有条古怪规矩：只有凑够九个人才会载人渡河。 穿土黄色衣衫的壮汉等得有些烦躁，催了船夫一句，“船家，风大了，开船吧。” 船夫仰头喝了口酒，并不言语。 壮汉满脸横肉，活脱脱一副杀过十几个人的凶狠相貌，可是此时的他神情慌乱，毫无章法地拔刀威胁，“开船！不然老子就杀了你！” 船夫神色不虞，瞄了一眼站在岸上的三人，“各位，上船渡河吗？” 丁绯迟直觉不对，摇头。 季长风行走江湖多年，听过见过和这相似的情形，礼貌拒绝，“不急，您先走吧。” 颜致晖也未动作分毫。 于是船夫格外利索地解开缆绳、摇动船桨，又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上路咯！” 不过几次眨眼，木船已经移到了泽河中心，须臾之间就要靠岸。再次眨眼的瞬间，河里突然起了张着血盆大口的漩涡，把船只和尖叫呼救的众人尽数吞没。 丁绯迟正担心时，木船又直直地浮了上来，只是这次，船上只剩下了浑身干爽的船夫。 原来有些恶人是这么死的。 船夫慢慢悠悠地把船划回岸边，“各位，再等等吧。” …… 又是两个时辰后，船夫要求的九个人终于到齐。无需催促，船夫自个收了酒壶，遵照规矩载人渡河。 经过刚才的事，丁绯迟不敢大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暗中观察周围的情况。 “还给我！” 耳边响起一道清脆女声，丁绯迟闻声望去，那个留了鼠须的紫衣贼人正在猥琐笑着举高了手里的银簪，“小娘子要去哪里？不如我们一路作伴，也好暖和暖和，如何啊？” 银簪主人是位一身灰袍的年轻女孩，听到这话被气得满脸通红，想要直起身体夺回簪子，又因为船只摇晃没有站稳，重重摔在丁绯迟脚边。 众人一齐放声大笑起来。 女孩气急，身体一直哆嗦，却说不出一句话。 丁绯迟把人扶了起来，抬眼盯住紫衣贼人，“还给她。” 她没拔剑，除却了冷兵器的威慑力，眼中仍有独属于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紫衣贼人愣了几瞬，讪笑一下还了银簪。 灰袍女孩收回银簪，冷漠道谢，“多谢公子。” 丁绯迟点了下头，不再多言。 …… 约摸半刻钟后，船只靠岸，船夫系好缆绳，抬手招呼众人挨个下船。 丁绯迟刚在岸上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肩上一轻，转眼看去，那个紫衣贼人口中叽叽咕咕地念起咒语，她的行李随之一摇一晃地飘了过去。 贼人神情不忿，抓过行李扭头就跑，“这下看你怎么逞英雄！” “站住！” 丁绯迟大喊一声，追了上去抓住贼人肩膀，和他扭打起来。 在地上翻滚几圈后，占据了主动权的丁绯迟挥出拳头，用力打中贼人侧颈，身下的人立时昏了过去。 丁绯迟夺回行李重新背上，利落起身拍拍衣摆的土，抬眼看向几步外的两个男人，“走，去忘筌谷。” …… = = 没有不确定的自然因素影响，下午六点前，今天的拍摄顺利结束。 收工后，工作人员都在忙着三三两两整理器材。 第21章 确认过监视器上的画面无误后，于洇把他们叫到旁边，厉声要求，“你们三个最近少聚，听到没有？马上反目成仇了还这么亲密干什么？” 于洇说的没错，后续剧情可以概括为三人间的大乱斗。 丁绯迟一心只想除掉心腹大患，然后回京准备登基，所以在众人进了忘筌谷后，当即拔出了剑刺向颜致晖。直到游紫出现，下了禁止互相杀戮的灵术。 这事刚过不久，季长风意外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经过几番心理斗争后屈服于封建皇权，转而投向颜致晖的阵营。 因为季长风的告密，颜致晖清楚了他的身世，在爱情和权力间游移不定了一个晚上，最终决定斩草除根。 …… 这些话很有道理，指导，丁微点头应下，“明白，谢谢导演。” 江由隐下眼里的不满情绪，也点了头。 走向各自房车的路上，向希夷有了新的想法，“今天晚上，哦不今晚没有时间，过几天吧，我们再聚一次！这次要喝点酒，还要……” 丁微解锁手机查看消息，一一回复时，掌心有些轻微的痒，低头看去，是江由弯着手指轻挠她的手心。 见她看了过来，江由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询问，“晚点过去找你，可以吗？” 丁微点头，“七点以后吧。” 今天晚上的气温适合接吻。 第19章 淤青和睡前故事 咚咚咚！ 敲门声如约响起，丁微放下毛巾，走到玄关打开房门，“进来吧，自己找地方坐，我先吹个头发。” “你受伤了？”江由立刻进了房间，手上拎着一个颜色突兀的牛皮纸袋，“我带了一些药。” 今天下午拍摄时，他留意到丁宛的手臂动作不太自然，那件戏服也被碎石划开了几道口子。 “嗯，”丁微点头，转身回了卫生间，“背上有点淤青，不要紧。” 洗澡前，她对着镜子简单做了检查，肩部有两三 块手掌大小的淤青，很疼，需要冰敷处理。 没有听到追问，丁微略低下头摘了干发帽，打开吹风机调整到合适的档位。 机器运作的嗡嗡声中，江由进了客厅，放下那个牛皮纸袋，弯腰整理被随手扔在沙发上的衣物，一一叠放整齐。 三分钟的时间不到，丁微散着吹到半干的头发去了客厅，直接抱住江由亲了一口，“你好香啊，柠檬、茶叶……这是什么香水？啊对，你吃晚饭了吗？” “明天送你一瓶新的。”江由不敢碰到她的伤口，轻轻回抱，退了半步取出纸袋里的冰块和红花油，“来，先处理一下伤口。” “这是什么？”丁微没戴隐形眼镜，微眯着眼辨认包装上的文字，“正红花……” “红花油。”江由放下东西，认真说明，“可以活血化瘀、消肿止痛，对淤青特别有效，相信我。” “哦～” 丁微有了印象，出野外时见学姐学长们在扭伤时擦过，可她觉得麻烦（药油糊在手上很不舒服），从来没有用过。 “谢谢，”她接过来，“等会儿吧，等会儿让白焰帮我上药。” “真的吗？”江由靠近了些盯着她的眼睛，直截了当戳破了那个小心思，“难道不是等我离开后就把这瓶药扔掉吗？” “好吧，”丁微转头看向一边，干脆明白地耍赖，“我不会用，也不想用，真的太麻烦了。” 江由垂眸想了几秒，“我帮你吧。” “啊？”丁微瞪大眼睛，这样……不会过于暧昧了吗？ “不是，”江由有些慌张，略带卡顿地解释说，“没有别的意思，其实也有……但是如果，这个提议让你感觉不适的话，我很抱歉……” “……这个，”丁微没有恼怒，犹豫着再次确认，“真的有效果吗？” 刚才吹头发时，她的手臂几乎抬不起来，明天又有几场打戏，万一不能顺利完成拍摄……事情会更麻烦。 江由点头，略微弯腰和她平视，“我经常用，一两天内就能缓解疼痛、消除绝大多数淤青。” “先冰敷吧。”丁微心虚，低头避开对视，装了冰袋塞给江由，然后直接趴到床上，“帮我放好冰袋。还有，请递一下我的晚饭，就是餐桌上那个盘子。” 晚饭是白焰做的减脂餐，凉拌牛肉和水煮青菜配油醋汁。 丁微在胸口垫了枕头抬高淤青部位，接过盘子放在手边，心安理得地指挥江由做事，“平板，我要看剧。” “好，”江由甘之如饴，找到平板电脑，半蹲下身打开《红辣椒》，又伸手帮她扶住冰袋，“好了，现在请享用你的晚餐。” 不过两个拳头大的食物，丁微磨磨蹭蹭地吃了半个小时，甚至一块牛肉都要咀嚼几十次才肯下咽。 江由注视着她的动作，耐心等待，“不急。” 很可爱，想藏起来。 丁微不好意思继续拖延时间，吃掉最后一口青菜，“好了，你收走吧。” 晚饭结束，趁着江由去厨房里清洗盘子时，她低下头，抱住枕头假寐。 …… “冰敷时间最好不要超过15分钟，先把冰袋拿下来吧，可以看看你的伤口吗？” 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丁微闭着眼睛，拒绝面对现实，“……还是不想，这样不太好吧……算了，我也想快点恢复，所以其实有点疼的对吧？”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江由失笑，柔声细语哄人，“是有一点，不过没关系的，我会很轻很轻地帮你上药。” 丁微视死如归地抬头，“来吧。” “不急，”江由取下冰袋，为她理好弄乱的头发，“一两天后才能用红花油，明天吧，明天晚上，我再过来帮你揉开淤青。好了，肩膀的伤还疼吗？” “啊？原来不是现在啊。” 丁微笑出了声，庆幸自己暂时逃过一劫。 “当然不是，”江由也被她的反应逗笑，重复刚才的问题，“还疼吗？可以轻轻揉按淤青边缘缓解疼痛。” “疼，”丁微试着抬起手臂，又呲牙咧嘴地放了下去，“动的时候特别疼……揉吧，我相信你。” “可能会有一点疼痛，忍耐一下。”江由坐到床边，缓慢卷起她的t恤边缘，找到淤青部位，“接着追剧吧，转移一些注意力。” 丁微抱住枕头，盯着平板上光怪陆离的画面发呆。 刚冰敷过的原因，停在后背的手指带着清晰的温热触感，正在这里按按那里按按检查有无肿块，指尖最后滑到她的左肩，略微下压、打圈揉按。 冥顽不灵的疼痛被一点一点缓解，背后绷紧的肌肉也得到了安抚，这种体验格外舒服。 比止痛药和自我痊愈好一万倍。 鬼使神差地，丁微想起了那句“我经常用”，不由自主问道，“江由，你经常受伤吗，为什么？” 是因为江行健的控制欲，导致江由内心产生了大量无处宣泄的压力，进而引发的自虐倾向吗？ 最好问个清楚，她可不想date有心理问题的人。 江由手上动作不停，笑容轻松愉悦，“忘记了吗？打戏最好少用替身，拍摄效果才会更加真实，有些伤是这样留下的。” “没忘，我也这么做过。”丁微熟练圆谎，又问，“……那天晚上是为什么？” 江由愣了几秒，失笑，“我还在想，你会在什么时间问我这个问题。” “嗯，我也在等。”丁微凭借胡言乱语接话，“如果你真的想说，早晚都会告诉我的，可我现在有点讨厌等待。” “那天晚上，”江由眼神平静，揉按着另一块淤青，两三句话带过了那晚的事，“我说他的人生一无是处，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他很恼火，抽了我几鞭子泄愤，还说什么让我滚出江家……” “哦，这样啊。”丁微打了个呵欠，不想追问他的伤口有无愈合，“对，就是这个地方最疼。” 江由心里清楚，是丁微感受到了他的不适，所以才体贴地没有追问下去。他也没有沉湎于消极情绪，靠近了些观察淤青，“可能有点皮下出血，这里先不动了，过会接着冰敷？” 丁微点头答应，“好。” 几分钟后她回过头，认真观察起了正在仔细揉按淤青的江由。他只专注盯着那块淤青，眼神正常，其中没有丝毫情色意味。 脑子一抽，丁微别别扭扭发问，“你也这样帮过别的女孩吗？” “没有。” “真的吗？”丁微撇了下嘴，将信将疑地反问，“我记得你谈过几次恋爱，和……我不记得名字了，你们合作了一部科幻电影，因戏生情。” 江由干咳几声掩饰尴尬，“如果我说，这是我第一次……” “第一次谈恋爱吗？我不相信，至少是第三次吧？” 什么“你和别的女生都不一样”、“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是真正的恋爱”，这些经典到都被用烂的话术，即使是从江由嘴里说出，也无法让人信服。 第22章 “所以你承认了我们是男女朋友？” 丁微愣住，为什么江由这么执着于确认关系，不会真的搞到纯爱了吧？ “啊对对对，”对于他的“死缠烂打”，丁微直接放弃辩解，“我们现在是……只认识了一个月的男女朋友。” 又是一个麻烦，所幸还有几个提前想好的分手理由。 ……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十二点，江由没有主动离开，丁微也没开口赶人，两人先后进了卫生间洗漱，然后默契地上床睡觉。 江由关了主灯，只剩床头的一盏光源勉强照亮房间一角。 因为背后的淤青，丁微只能小心翼翼地侧躺着刷手机。江由带着稀薄水汽上床，在她耳边落下一个薄荷味道的吻，“要睡了吗？” 丁微没动，任由着他把细细碎碎的吻落在锁骨。 很痒。 现在没有制造爱情的氛围。 为了让他暂时消停会儿，丁微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就当这是……谢礼。” “《睡美人》吗？” 丁微开口纠正，“是《夜的孩子》。” 江由低头嗅着她的后颈，好奇发问，“讲的什么故事？” “讲的是，一个勇敢的女孩在寻找阳光的路上，见到的各种奇遇。”丁微继续说了下去，“clara是夜的孩子，因为她 生活在夜的王国，这里没有昼夜交替，抬头望到的只有满天繁星和一轮弯月。” “那后来呢？” “clara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太阳，所以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她背上了行囊，决定出发前往昼的王国……” 故事很快讲完，江由虚虚环抱住她，“你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吗？” “不会，太阳还是月亮都无所谓，我只想和家人在一起。”丁微调整姿势，贴近身后的宽厚胸膛，“那你呢？” “我会离开。”江由抱得更紧了些，克制着吸入她的气味稳定思绪，“不是想要改变一成不变的生活，因为这个夜的世界，让我感觉很不安全。” 困意席卷而来，丁微又打了个呵欠，“这些童话故事都是假的，不要害怕，睡觉吧，晚安。” 第20章 碎裂 在回国的飞机上，丁微看完了全系列《侏罗纪世界》，电影画面被不经意间存进大脑，又在今天以梦的形式再次出现。 通过梦境开启的侏罗纪副本中，丁微装备齐全，端着微型电磁炮和暴龙大战了三百个回合后，惨败。伤痕累累的身体被压在倒塌的建筑物下，左腿也被石块砸断，露出鲜红皮肉下的惨白骨骼。 挣扎着脱离噩梦后，丁微感觉肩膀的伤比昨天还要疼上三倍。 她叫醒了身边的人，“江由，你醒了吗？” 江由睡得迷迷糊糊，异常熟练地展开手臂抱住了她，“嗯，是伤口在疼吗？” “是。”肩膀很痛，丁微不敢乱动，“帮我看看，淤青变色了吗？” 江由立刻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的灯，小心卷起那件宽松睡衣，“情况有点糟糕，淤青面积扩大了一圈。” “那怎么办？”丁微内心焦急，语速也不自觉加快，“你带来的那个红花油，别等24小时了，现在就上点吧。” “别担心，这是正常现象。” 查看过淤青情况后，江由迅速整理好了她的衣服，柔声安抚，“昨晚淤青还是红色，现在变成了青紫色，这说明皮下出血已经停止，你的毛细血管正在恢复。” “接着冰敷吧。”丁微无力趴在枕头上，声音疲惫，“下午还有几场打戏，这样不行。” “好，稍等。” 江由下床去了厨房，从制冰层取出冰块装了两个冰袋，又顺手热了冰箱里的面包牛奶。 另一边的卧室里，丁微正在半梦半醒间怀疑人生的真实性。 肩膀好疼，为什么会这么痛啊，有可能是骨折了吗？ 下次一定提前戴上护具。 烘烤面包的香气飘入鼻腔，死气沉沉趴在床上的丁微猛地抬起了头，惊喜感慨，“哦！是我的田螺公子。” 话音刚落，“田螺公子”就端着早餐进了卧室。 “吃早餐吗？”江由先放下了托盘，又把冰袋放到她的伤处，“来，先冰敷下缓解疼痛。” 丁微心不在焉点头，直直盯着床头柜上热气腾腾的面包等待投喂。 肩膀的痛也牵动着手臂，现在就连刷个手机都很吃力。 江由笑着切开欧包，抹匀红豆内馅递了过去，“小心烫。” 丁微咬了一口，咀嚼、下咽，说出刚收到的消息，“下雨了，于导说今天暂时停工。” “我看到了，”江由端着玻璃杯，给出了两条用得上的建议，“如果明天没有好转的话，就跟于导说一声吧，把你的打戏排到下午或者后天。不行的话直接让替身上，你只负责拍摄近景。” 丁微皱眉，咬住吸管喝了一口热牛奶，“我和白焰商量商量。” 她不清楚这样是否合适。 “可以。”江由并不干涉她的决定，继续投喂食物，“有些时候忽然觉得，你更像是一个新人，对圈子里的规矩一知半解不说，性格也没有采访中那样……活泼。” 丁微神情自若，抛出新的问题掩盖破绽，“那你呢？出道这几年里你有什么变化吗，适应这些规矩了吗？” “没有。”江由坦然回答，不好意思地笑笑，“挺惭愧的，我不需要遵从他们立的规矩，反倒少了一些……被刁难的体验。” “差不多得了啊，见好就收。”丁微明白他的意思，又说，“于导让我们拉开距离，不然我们这段时间少见几次……” 相比恋爱来说，完成工作具有最高的优先级。 “也不至于冷战吧，”江由心虚，绞尽脑汁辩解，“于导应该是让我们不要……过于熟络。” 丁微反问，“难道我们这样不算熟络吗？” 在同一张床上醒来，隔着单薄衣料拥抱，还有情不自禁的咬痕…… “也算，”江由感觉舌根发苦，得体微笑，“偶尔一起过夜也没什么，我们又不需要完全代入戏中人的生活。” 这段的感情基础无比脆弱，如果遵从于洇的话开始疏远对方，万一有别的男人趁虚而入……不行，绝对不行。 “不会耽误拍戏吗？” “你是专业演员，不应该有这么多顾忌。”见她咽下最后一口欧包，江由抽出纸巾，细细擦去丁微嘴角的碎屑，“吃饱了吗？” “饱了，把冰块拿下来吧。我想补觉，今早一直在做噩梦，没睡好。” 江由关了壁灯，“肩膀好些了吗？” “还是很疼，先睡会儿再说吧。” …… 十二点多醒来后，丁微重新恢复活力，细嚼慢咽地吃了江由精心准备的午餐，又在读剧本、打游戏和亲亲抱抱中度过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到了晚上七八点钟，受伤时间已经超过24个小时，淤青处不再红肿，有了进入第二阶段的迹象。 丁微趴在床上，刷着手机等待上药，“向希夷在群里说，下个休息日去户外烧烤，最近都是高温天气……我不想去。” “没关系，我来安排，放心。”说着，江由拧开瓶盖，倒了半个手掌的红花油，迅速搓热掌心。 丁微最先闻到的是厚重的中草药气味，落在肩胛处的手掌温热，正在轻柔缓慢地揉按淤青，暖意带着药效透过皮肤，推动血液流速恢复正常。 很舒服。 可惜这种惬意没有持续下去，江由说了一声“可能会有点疼”后，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等……先别，fuck！ ”猛地刺进肩胛的痛几乎到了骨裂的程度，丁微不受控制地尖叫一声，连滚带爬躲到一旁，“停下！真的很疼。” 江由坐在床边，半举着糊满药油的右手理智劝说，“忍一下吧，只有这样才能揉散淤青，效果很好，明天早上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 “不要，”丁微摇头，话里满是抗拒，“真的很疼，随便冰敷几次或者热敷吧。” “我轻一点。”面前的人真诚保证。 江由这几天的表现还算体贴，可以信他一次，丁微犹豫着重新趴好，“一定要轻……啊！疼，停下！” 江由没停，又倒了些红花油，揉按起了另一块淤青。 丁微扭动身体想要逃走，可是这次江由早有预料，直接抬起长腿压在她的腰上。 “别动，”江由一手按着她的脖子，一手快速揉按淤青，眼神淡漠，“再忍忍，很快就好。” 上半身完全被控制住，动弹不得，丁微只能疯狂踢腿转移痛觉，声音里带了哭腔，“江由你个混蛋！我讨厌你！垃圾男人！滚！” 几次呼吸后江由猛地惊醒，迅速收回了手，不知所措地站到床下道歉，“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觉得坚持把药上完……是我的错，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23章 刚才分明清楚听到了那句“停下”，可他无动于衷，打着为了她好的理由，执拗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完全不顾她的真实意愿。 这种行为和江行健又有什么区别？ 丁微捂住哭花的脸，咽下那个“滚”字，声音嘶哑，“出去。” 覆水难收，江由叹了口气，拧上红花油的瓶盖放到桌上，安静离开房间。 放声大哭了几分钟后，丁微处理好了糟糕情绪，抱着一桶薄荷巧克力冰淇淋坐在桌前，边吃边写下个视频的文案。 = = 次日下午两点，丁宛的保姆车上。 不午休的午休时间里，丁微第一时间回复了来自亲妈的关心信息，然后点开了吕木一发来的视频链接，不到两分钟后又因为感觉文案过于羞耻火速退出。 一阵心惊胆战后，脸颊不再发热，她看了眼评论区，空的。 有点失落。 现在时间还早，丁微随手点进社交平台，准备刷会主页推荐消磨时间。 江由的最新动态赫然排在首位，最显眼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江由在头发上别了十几个幼稚的花朵发卡，特别滑稽可笑，配的文字是一句「对不起」。 评论区里，粉丝或者非粉丝的猜测几乎相同： 「江由谈恋爱了？」 「为什么发这种照片，真掉价。」 「这个文案，不会是把女朋友惹生气了吧？」 「可喜可贺啊，我们巴不得江由去谈恋爱呢。」 「为什么啊？」 「姐妹我跟你说，江由的爱情戏演得比ai还要ai，特别搞笑，我们都当喜剧看的，白瞎了对手戏女演员的眼泪。哎呀，希望这次真谈过恋爱后可以有点长进。」 「屏幕里的江由是粉丝的，屏幕外的江由随便。」 …… 丁微又点开了江由发来的消息，「对不起，如果昨晚的事让你感觉不适，我也会做同样的事体会你的感受……」。 今早起床后，淤青的确散了大半，动作时也不会有特别剧烈的疼痛。江由做了正确的决定，但这并不等于他的行为本身可以占据道德高地。 再往上翻是江由的小作文，还有她的回复，「没有尊重我的意愿？不止，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江由，这事太丢脸了，我过不去。」 只能凭借不受控制的哭喊表达反抗的两分钟里，她又一次感觉自己……非常弱小。 差不多了，丁微收好手机，下车去找服装老师整理妆造，重新回到片场拍摄下一场戏。 【戏：第二十四幕】 正午时分，忘筌谷前。 头顶的厚重云层偶尔裂开一丝罅隙，金色日光转瞬即逝，眼前的幽深峡谷被照亮一隅，不远处的森森白骨无比清晰地进入视野。 临时雇来的向导止步于此，苦着脸说，“各位，这里就是忘筌谷，顺着峡谷直行三五日后，就能找到神女大人的住处。您看这个报酬……” 见丁绯迟点头，季长风立马给了银票，“说好的二十两，一分不少。” “多谢公子！”向导顿时喜笑颜开，把银票收进衣衫夹层，又说，“既然公子这么大方，那我就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你们一定是来找寻灵草的吧？我听人说，灵草采摘以后，只有装在玉盒子里才能保留药效。” 丁绯迟当即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安静盯着他的眼睛。 向导眼神躲闪，心虚地摸出袖中那个巴掌大小的玉盒，“各位，此物是由千年寒玉制成，极为罕见。这样，一路走来我们也算有缘，只要十两银子……” 那个盒子通体翠绿到极为诡异，显而易见的假货。 丁绯迟冷冷斜他一眼，“这玉盒我们也有，多谢。” “哈哈哈这样也好，”向导讪笑几声，小跑离开，“既然如此就不打扰各位了，先行告辞。” “不用耽误时间，”丁绯迟直视前方，沉声下了命令，“走吧。” “是。”季长风立时应下，点燃火把走在前面引路。 丁绯迟按着腰间的佩剑，紧随其后进了峡谷。 第21章 两清 受制于自然因素，每天的外景拍摄中只有几个小时的光符合要求，一旦错过只能等到明天，这种情况下并不具备加班的客观条件。 准时收工后，丁微照常回到酒店，正在艰难咀嚼白焰精心准备的减脂餐时，接到了于洇打来的电话。 “丁宛，你现在在哪儿？” “酒店房间，您是要过来吗？” “不了，我在粗剪片子，走不开。”通话那端，于洇的话格外语重心长，“丁宛，你是组里最正常、最靠得住的演员，你去隔壁房间告诉江由：这段时间在社交平台上收敛一点，不要影响电影的后期宣传。” “江由？”丁微放下筷子，有些不解，“发生了什么麻烦的事 吗？” 因为那张别着小花发卡的照片？这也不是负面新闻吧，评论区里的粉丝都在溺爱，说的应该是……就算江由这样打扮也很可爱。 “……照片，”于洇气极反笑，简单说明了最新情况，“江由发了十八张cos小丑的照片，不是joker，是clown，戴红鼻子的滑稽小丑！这种形象完全是颜致晖的反面，让他删掉。” “是吗？”丁微挑了下眉，点进他的社交主页，“……这样的确有点，抓马。” 照片内容挺幻灭的，江由顶着花里胡哨乱七八糟的爆炸头假发，脸上涂了颜色夸张的厚重油彩，面朝镜头做出各种自毁形象的表情。 不错，有点诚意。 评论区几乎异口同声： 「不是，这些照片真的好看吗？」 「你不觉得羞耻吗？快删了吧。」 「……有点丢脸。」 「一定是在大冒险吧？工作室快点出来解释，江由一定是在大冒险！」 「是在暗示下一部电影的题材吗？」 「不是，他在发癫。」 …… “疯了，简直疯了，”于洇无语到有些语无伦次，“我是真不明白，为什么呢？究竟是为什么呢？江由他这个人……一直表现得特别正常啊！” “您别担心，”丁微压下嘴角的笑，及时安抚，“我会提醒江由的，现在就说。” “去吧宝，下部电影我还找你！爱你……先不说了，明天见吧。” “好的，明天见。” 咚咚咚！ 十几秒钟后，耳边响起了三下节奏规律的敲门声。 坐在餐桌对面的luna站了起来，啃着手上的炸鸡腿打开房门，“来了！诶，人呢？这是什么？姐，这里有个箱子。” “箱子？搬进来吧。” luna犹豫了下，把放在门口的小行李箱拉进餐厅。 “箱子里是什么？”丁微同样好奇，可她不想错过桌上这盘鲜嫩多汁的黑椒牛肉，“先吃饭，等会再开。” 凉透了的牛肉会塞牙缝，卤的除外。 luna点头坐下，心惊胆战地提醒说，“姐，我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听学姐们说过，有的对家为了跟你换运，就会特意去请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比如刚杀的鸡、扎着银针的小人……不然我们把这个箱子扔掉吧？” “不会吧，”丁微用力吸吸鼻子，认真分辨，“没有闻到血的味道，放心啦我的月亮宝贝，走廊里有监控呢，先吃饭吧。” 这层只有两间套房，所以刚才敲门的人可能是江由、向希夷，或者酒店的工作人员，别人没有房卡。 luna心大，听她解释过后不再担忧，开开心心地边吃炸鸡边追综艺。 刷完一集《老友记》的时间，丁微也结束了晚饭，先把盘子放进厨房水槽，又在回到餐厅时半蹲下身打开了行李箱，“别担心啦，是香水。” 16寸的小行李箱里，整整齐齐地码放了几十瓶香水，隔层里还有一个信封。 好的，送东西的人是江由。 丁微取出信纸，一目十行读完了这封纯手写的道歉信。 信的内容堪称一份完整的论文范本，包括事情经过、原因分析、解决措施以及对将来的保证，说明具体、论述详实、对策极具可行性，最关键的是言辞恳切、态度真诚。 江由是真适合搞学术研究啊。 “奇怪，”luna走了过来，满头问号，“为什么送香水啊，是谁呢？你的神秘粉丝吗？” 丁微折好信纸收进信封，留下一瓶银色山泉，“明天把那瓶午夜飞行送给林绫，luna，你选几瓶喜欢的留着，再问一下白焰想要什么，剩下的带到剧组，分给一直照顾我们的工作人员吧。” luna一一记下，拉着小行李箱离开了房间。 丁微解锁手机，找到江由，详细转述了于洇刚才的话。 半分钟不到，江由已经回过来了七八条消息： 「好的，我删掉了。」 「对不起。」 「你的淤青好点了吗？」 「如果疼痛没有缓解的话，最好去医院做个检查，有可能伤到了骨头。」 第24章 「香水还喜欢吗？」 「不知道你喜欢哪种香型，多准备了几瓶。」 「我受伤了。」 …… 丁微随便回了一句万能的「嗯嗯」，准备去床上躺会儿打局游戏，还没走到卧室门口，那阵节奏规律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门外的人正是江由，“可以帮我上药吗？” “什么意思？” “今天不小心在片场磕了一下，”江由含糊解释，“背上有块淤青……” “磕到？”丁微直觉有诈，皱眉追问，“真的是意外吗？我们今天没有打戏，江由，这是你故意撞的，对吗？” 为了取得原谅，特意创设了一个让她以牙还牙的条件吗？道歉信上给的解决措施里，可没有说「人为制造淤青」这个前提，真有意思。 “没有故意。”江由眼神躲闪，背过身去单手掀起t恤，“挺痛的，帮个忙吧。” 白皙皮肤上，肩胛骨下的那块青紫显得格外突兀。 “进来吧。”丁微隐下内心呼之欲出的破坏欲，侧身让开了路，“去卧室，脱了上衣趴在床上。” 简单回忆了红花油的使用方法后，丁微调亮卧室的灯，上床、调整位置、最后直接坐到江由腰上。照着他的步骤，先倒出适量的红花油，然后搓热手掌，再由轻到重揉按那块左肩处的淤青。 “啊……” “你喊什么？”丁微冷脸驳斥，带着怒气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忍忍就过去了。” 这几个字似曾相识，江由心虚，不再出声喊疼，任由身上的人揉圆搓扁。 先取得她的原谅，再想办法修复关系裂痕，最好可以认识她的朋友家人……短择什么的都不重要，今后十年她是24f的签约艺人，时间充足，不过最好提前完成计划。 十几分钟过去，上药结束，丁微下床抽了两张纸巾简单擦去手心的红花油，“好了，我们两清，整理一下回房间吧。” 江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所以他的“冒犯”无足轻重，没有必要恨之入骨，更不值得专门记在小本子上“朝思暮想”。 她的愤怒随着小丑照、道歉信和用心挑选的礼物逐渐消解，最后在这场发泄中烟消云散。 江由没有动作，试探性问，“很痛，可以在这里过夜吗？沙发，我睡沙发，不会打扰你的。” 她说“两清”，这个意思是和好吗？希望不是结束。 “你觉得呢？”丁微觉得有些好笑，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反问，“我的气量有这么狭窄吗？” 没有贬义，江由是个精明的人，知道低头示弱、懂得恰到好处的讨好，当然也会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 “我去洗澡，”江由嘴角上扬，低头亲了一下那根细白手指，立刻下床快步进了洗手间，“早点睡吧，晚安。” = = 睡前，丁微坐在床上重温了几遍剧本。 挺有趣的，拍摄即将过半，可是哪个演员也没见过完整剧本。于洇说过，为了让演员保持对故事的新鲜感，所以只给了她们故事梗概、对应的人物小传和今后一周的拍摄剧本。 a4纸的空白处排列着整齐的黑色字迹，读了几遍台词后，丁微找出一支绿色的笔，用三角符号标出台词重音，又划掉了几行注解，写下新的感受。 熟悉了明天的拍摄内容后，丁微重新打开吕木一发来的视频，播放3763、点赞79、收藏91，评论区只有几句单薄的「不错」、「继续努力」「是那个挖恐龙的专业吗」…… 这个数据不差，但也绝对不能合格。 吕木一也被打击到了，接连发了几个崩溃大哭的猫猫头表情包，然后彻底下线再也不回消息。 丁微瞬间emo，直接躺平复盘失败原因：『吕吕丁丁的古生物世界』，是名字太长了吗？「古生物学真的是冷门专业吗？」，我天这个标题简直让人毫无观看欲望。 …… 头脑正放空时，江由忽然端着 玻璃杯出现，“喝杯热牛奶吧，有助于睡眠。” “不了，”丁微表情恹恹，甚至懒得抬起手指，“我刷牙了，你喝吧。” “好，”江由保持微笑，放下了另一个杯子，“喝点温水润喉。” “……谢谢。” 刚好喉咙有些发炎，丁微坐了起来，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又在抬头时瞥到了“衣衫不整”的江由。 他穿了身保守的黑色丝绸睡衣，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刻意解开了两颗扣子的上衣，还有隐约露出的胸肌线条。 …… 失败是正常现象，修正错误重新开始就好，关关难过关关过，不要自怨自艾，也不要错过上门服务的睡前甜点。 丁微坐直身体，轻拍了下左手边的枕头，“晚安。” 江由内心欣喜若狂，强忍着表现出平静无波的样子，利落躺到床上，任由丁微解开上衣扣子，不间断地从锁骨摸到腰腹。 几次叫停都以失败告终后，江由眼神幽怨，“渣女。” “啊对，”丁微心满意足，趴在他的身上假寐，“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胸口处的微热气息透过皮肤进入心脏，跟随动脉血液到达全身，江由艰难吞咽口水，当即下床离开房间，只留下了一声蛊惑人心的“晚安”。 丁微猜到了原因，她不想管，盖上被子关灯睡觉。 等到周末再说吧。 第22章 户外烧烤 周末傍晚，某家大型商超的地下停车场，丁微一手拎着购物袋放进后备箱，一手接通了向希夷的电话。 “对，我们刚从超市出来，我和林绫，单子上的东西都买齐了。” “饮料吗？有半打无糖可乐。” “啤酒？向希夷你疯了吗，一杯啤酒的热量等于三碗米饭，你要控制体重，明白？” “江由呢？不用叫他，林绫不能吃辣，你们准备几份清淡的菜，烤杂蔬这些。” “什么叫烧烤不能不放辣椒？向希夷你想造反……嗯，知错就改最好。” 说完这些，丁微挂断电话，上车、系安全带、打开导航，输入了江由那栋市郊别墅的地址。 开车过去的路上，副驾驶上的林绫喝了两口奶茶，语气真诚，“丁宛姐，你好厉害啊，开得又快又稳，真羡慕。” “谢谢。”丁微礼貌点头，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开车谁都行的，你有本吗？” “有。”林绫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大二那年考出来的，可是我不敢上路。” “试一下吗？这段路没什么车，比较安全，我在前面靠边停下？” “啊？不了不了。”林绫连忙摆手，面有难色，“过两天吧，我还没准备好呢，心理准备。谢谢你啊，丁宛姐。” “都行，多练几次就熟练了。”丁微也不强求，专注盯着前方路况，“根据客观数据来看，女性司机的事故率只有15％，放心吧，你肯定行。” “可是我没有车，”林绫望着窗外，内心有些跃跃欲试，“等我收到片酬后，就去买一辆小破车，好开心啊，丁宛姐，于导说给我一百万呢！” “还要交税呢。” “对哦，”林绫打开手机一通计算，那串数字让她再次喜笑颜开，“没关系，扣除后也是一大笔钱，七十多万诶。” “再加上下一部戏的片酬，足够买辆不错的车。” “下一部？”林绫疑惑皱眉，解释说，“于导说，我只需要拍这部戏。” 丁微也愣了下，“这部戏杀青后呢，你没有签经纪公司吗？” “没有，我不想做演员，”林绫性格坦率，直接倒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我想回去接着读书，毕业后找一份……专业相关的工作。” “挺好的，”丁微想起了自己决定gap前的混乱状态，点头赞同，“目标明确，我也羡慕你的勇气。” …… 半个小时后，江由的市郊别墅。 白色卡宴丝滑停在车库门前，丁微依次关掉空调、按下手刹、解开安全带下车，最后拎着购物袋上了三楼露台。 几天前，大家正在等待于洇通知是否再保一条时，因为节食导致眼里都是食物的向希夷再次提出了这个想法，江由点头同意，承揽了户外烧烤的一切准备工作。 露台上，丁微放下临时采购的食材，找到站在烤炉前的江由，“你们要的青椒、茄子，还有菠萝……为什么用水果，算了，今天吃什么啊？” “菠萝是佐餐水果，”瘫在躺椅上的向希夷开口解释，扶着桌边站了起来，“可以解腻，给我吧，我吃两口垫垫。” “你还好吧？”林绫取出了果切盒，关心询问，“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是不是生病了啊？” 切成小块的菠萝果肉散发出的酸甜气味，轻而易举勾起人的食欲，向希夷正在全无风度地大口咀嚼，一时无法回答林绫。 “没事，”丁微平静解释，帮他开了一罐无糖可乐，“向希夷只是饿疯了，不用担心。” 第25章 向希夷咕咚咕咚灌下两口可乐，眼神重新聚焦，“茄子，我做蒜蓉茄子，这道菜特别好吃，也可以不放辣椒。江由准备了两百多根串，那个烤炉全自动的，我们先吃一轮，来了来了……” 江由端过来了两份烤牛肉，腰间系的芭比粉围裙有种超出常规的可爱，“你们先吃，烤炉上还有虾和五花，再等一两分钟。” 丁微没有客气，拉着想去帮忙的林绫一起坐下，“吃吧，等会再说。” 昨晚刚下了雨，高温天气暂时退场，吹到脸上的晚风凉爽舒适，十分惬意。向希夷吃到了正常烹饪的肉，感动到泪流满面，重新恢复跳脱本性，和林绫聊起了最近的剧组趣事。 很快，江由端上了虾和五花，极为自然地坐到丁微身边，“多吃点，准备了你喜欢的马步鱼。” 丁微开了一罐可乐放到他的手边，眼里含着笑意，“辛苦江老师啦。” 江由扶着铝罐，满心期待她的评价，“牛肉是请私厨教我做的，好吃吗？” “嗯……”丁微慢条斯理尝了一口，故意皱起眉头，“有点咸。” “可能盐放多了，”江由深受打击，立刻站了起来，“我去重新……” “好吃的，”丁微及时拉住他的手腕，真心表扬，“腌制入味、鲜嫩多汁。” 江由眼神无奈，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骗子。” “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话只有你会信吧？” 江由戴上一次性手套剥虾，“对，只有我。” …… 向希夷突然反悔，决定提前使用下周的欺骗餐机会，风卷残云消灭了一半食物。 丁微只吃到了三分饱，和江由对视一眼后，两人同时离开，下楼准备新的食材。 岛台边，江由展开围裙，“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吗？” 丁微打开冰箱取出新鲜羊肉，又回到料理台前切成小块，平静陈述定义，“约会，是指互相喜欢的男女之间为了增进感情，所进行的……单独相处。” “抱歉，是我的错。”江由走到她的身后，眉眼间又恢复了先前的自信从容，“帮你系上？” “可以。”丁微略微抬起手臂，又说，“盐、孜然、白胡椒粉和料酒。” /：. 江由转身走出两步，从调料架上一一取下调料，“还有吗？” “鸡蛋，”丁微放空眼神回忆菜谱，“生姜、洋葱，你可以吃香菜吗？” “可以。” “……不错，”丁微非常满意，“生姜切片、洋葱切丝，先把调料给我。” 江由不太擅长切菜，动作缓慢，“你觉得，这段时间，我的表现让你感到……满意吗？哪些地方需要作出改变吗？” 这几句话的措辞过于正式，丁微笑容轻松，调侃说，“为什么不发给我一张调查问卷呢？” 江由愣了两秒，抽出厨房纸擦干手上的水，“稍等，我现在做，你喜欢电子版还是纸质版？” “打住，”丁微及时喊停，抛出一个哲学问题混淆矛盾，“江由，现在你开心吗？” 江由点头，说出的话逻辑清晰，“现在的愉悦只是暂时的，或许到了明天我们又会冷战，我想尽可能地延续这些正面情绪。” “情绪是无法控制的，”丁微忽视他的暗示，再次反问，“为什么不去追求一些别的东西呢？” “比如？” “啊对，你不缺钱。”丁微戴上手套抓匀裹在羊肉上的香料，纯开玩笑地提议，“把存款都转给我吧，这样你又有了新的目标……” “明天，明天我请律师处理。” 丁微无语，“江由，这只是一个玩笑。” …… 最后去露台时，江由在吧台前停了下来，“喝酒吗？” 丁微摇头拒绝，“不了，酒精只会损伤我的大脑。” “无酒精的可以吗？去年为了角色学了两三个月调酒，”江由放下食材，勾住她的手指轻微摇晃，“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这种主动居于下位的姿态的确让人心神荡漾，丁微低头轻笑，“一杯莫吉托，谢谢。” “请坐，”江由立刻拉开吧椅，“现在为您准备，稍等片刻。” 青柠切块，放进海波杯中轻压出汁，加入适量糖浆，搅拌，加入碎冰和气泡水，搅拌，碎冰补满杯子，插上吸管，完成。 不得不说，江由的动作流畅熟练，极具观赏性质，应该提前练习过一段时间。 丁微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清凉酸甜的青柠味道，“配色清爽，不错，可以作为酒水单上的夏日特调。” 江由倒了半杯朗姆酒，加入冰块，“可惜没有新鲜薄荷，不够完美。” “是啊，你想吃薄荷巧克力冰淇淋吗？”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不过尝试一下也没坏处，冰箱里没有这个口味，carter今天休息，我点一份外送吧。” …… 这场户外烧烤在十二点前结束，江由喝到微醺，向希夷还在晕碳，林绫冻得哆哆嗦嗦。作为剧组里最靠谱的演员，丁微开车带上所有人回了酒店。 林绫直接回了房间睡觉，向希夷自觉去了健身房消耗热量。 丁微扶住江由，一路把他送到房间门口，要离开时又被一把拉住。 “怎么了，不舒服吗？” 江由表情尴尬，“我没……没有房卡，真的，不是别的意思，给carter打电话吧。” 丁微犹豫了下，现在她有三个选择： 1，联系江由的助理； 2，去前台再开一间总统套房； 3，把江由带回她的房间。 “江由？”丁微轻拍了下靠在肩上假寐的人，谨慎确认，“你检查过传染病八项吗？” 江由只是微醺，头脑清醒，“上周做了体检，手机里有电子版的体检报告，一切正常。” 丁微取出他的手机，找到报告逐项查看，确认过数据没有异常后，把江由带回了她的房间。 “先喝点水代谢酒精，我去洗漱。” …… 第23章 制造爱情 只是一个瞬间，无数情绪堆叠出了这个瞬间，无法压制的冲动灌入大脑击溃理智，丁微现在只想拥抱身边的人，脱掉那件碍眼的衬衣，在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咬下鲜红齿痕，为所有物打上标记。 浸染爱欲的眼神最先相遇，彻底刺破对方的面纱，无需言语说明，只有双唇间的相互试探，舔舐、啃咬、缠绕…… 从玄关到餐厅需要两次换气，圈在腰间的手臂逐渐收紧，丁微抬起下巴，拒绝了下一个吻，“停。” 她的身体需要新鲜氧气。 江由点头说好，可是动作一点不停，忍了不过两秒又去轻啄那片殷红唇瓣。丁微转头躲开，反复几次后江由失去耐心，捏住她的后颈再次落下一个深吻。 大脑因为缺氧反应缓慢，思绪发木时，丁微身体一轻，眼前的画面骤然变换，又是一次换气后，身体陷入了柔软床垫。 卧室内灯光昏暗，江由站在床边，眼底闪过几分晦暗不明的情绪，抬手解开了衬衣纽扣。 为了掩饰紧张，丁微闭上眼睛逃避对视，试着移动手指拉开裙子拉链，可是指腹沾了汗液，很滑，没有捏住拉头。 江由轻笑，俯下身体把吻落在她的颈侧，单手发力撕开裙摆。 “你有病啊？”丁微屈膝轻轻顶撞，不满抱怨，“这条裙子可贵……” “嗯，是我的错。”江由脱下衬衣，纵向折了两次盖住她的眼睛，“一定赔偿。” 眼前一片黑暗，丁微心下慌乱，想要取下那件衬衣时，手腕却被江由紧紧攥住。 “别动。” 视觉暂时缺位，其它感官被无限放大，混乱无序的吻逐一经过眼睛、鼻尖、耳垂、锁骨、小腹…… 身体被温柔有力的海浪托起，轻飘飘的。 …… 又是一阵急促呼吸后，丁微无力躺在床上，耳边的喘息略带蛊惑，抬头望去，顶灯的水晶吊坠正在不停晃动。 好热。 江由额头的汗沿着脸颊流下，滴进她的眼睛。 丁微泪流不止时，手臂又被狠狠咬了一口，江由盯住她的眼神趋于失控，威胁的话里带了讨好，“不要离开，不要亲其他人。” 爱情是没有什么道理的，丁微想，有时让人坠入深渊，有时把人抛上云层。这是一场两个人的海上航行，船只在狂风巨浪中剧烈颠簸，带动身体冲破一切束缚。 在暴风雨结束前，她也会爱着身边的人。 …… 凌晨两点，丁微艰难翻身，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可以了，明天还要早起拍戏。” 江由不情愿地停下动作，亲吻她的后颈，“洗澡吗？我抱你去吧。” “不了，我自己去。”小腿酸软，现存体力暂时无法支撑后续行动，丁微重新躺下，“不急，缓几分钟再说。” 如果这段关系可以维系下去，或许……可以说出实情，丁微正在犹豫，想要使用假设猜测他的态度前，理智及时回归，按住了这个忽然出现的愚蠢想法。 第26章 “如果可以量化喜欢和爱，”江由轻笑了声，修长手指勾住她的指尖，又问，“从1到100，你对我的数字是……” “30？” 江由不死心地追问，“那100呢，你遇到过可以给出100分的人吗？” “没有。”丁微闭上眼睛，提前回答了下一个问题，“如果这个数字真的存在，可能我会结婚……算了，还是不要存在了，不想结婚。” “……假如我们，”江由抬起下巴轻蹭她的颈窝，打着憧憬未来的伪装言语试探，“被娱记拍到了那种疑似恋情的照片，可以官宣吗？” “不可以。” “为什么？”江由预料到了这个答案，条分缕析陈述利好，“一段稳定的恋爱有助于改变别人对你的偏见，真的，比起澄清，这种……” 丁微直接打断这些叽叽歪歪，“因为不想和你绑定。” 一定是时间原因，人类总是在晚上作出错误的决定。 客观来说，其实她对江由了解不多，所有她知道的，都是江由想要让她知道的。 尽管江由选择离开江家，今后只靠自己打拼不再借助家族势力，现在只剩34%的24f股份，可是江家不会真的让他任人拿捏。 空调冷气刺破皮肤，丁微彻底醒悟，到了那时，迎接她的绝对不是什么甜甜蜜蜜的爱情，只可能是持续数年的打击报复。 好了，闭嘴吧。 = = 那晚过后，丁微的生活进入了简洁模式：拍戏、学习写作视频脚本、周末约会。 拍摄进度缓慢拉到1/3时，外景部分的“打打杀杀”结束，整个剧组搬去c市，开始了长达两个月的棚拍。 『吕丁世界』开始发布内容后，她们辗转反侧等待了四五天时间，可是首个视频的数据一直没有起色。 丁微决定面对惨淡现实，和吕木一通了两个小时电话分析原因，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能力太次，比如剪辑粗糙、比如文案古板。吕木一痛定思痛，买了上千块的剪辑课程精进技术。丁微熬了几个大夜，反复观看榜单上的科普向视频，逐字抄下文案分析亮点。 苦心孤诣磨了一周后，『吕木世界』发布的第二个视频勉强收获了过万的播放量。 至于约会，因为不能出门，丁微买了很多拼图、乐高和双人桌游，不过最后一个都没派上用场。 打开一盒拼图、熟悉图案、根据颜色分类、拼接边框…… 不过十几分钟，偶然碰到的手指带着静电，预告开启，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互相拥抱着从客厅吻到卧室。 …… 最后关于拼图的记忆只余下了睡觉前的一个碎片，大概是“拼图还没收起来呢算了现在好累明天早上起床后再说吧”。 = = 又是一个周末下午，江由刷卡开门时，坐在客厅地毯上的丁宛看了一眼时间，问，“向希夷呢？说好了六点对词。” “向希夷说晚点过来，刚在群里发的，不过没说什么原因。” “哦，”丁微专心盯着拼图，抓住一闪而过的灵感胡言乱语，“可能遇到了陨石雨吧。” “是的。”江由愣了半秒，不太熟练地接住她的想象，“陨石天气出行……比较危险，最好躲在保护设施下，向希夷在0973号设施，听说那里物资充足，放心吧。” “谁也不想生在乱纪元，”丁微无奈感慨，又说，“你知道吗？几百年前下过一场钻石雨。” “钻石不是重要资源……听，外面有脚步声。”江由竖起手指，比了一个嘘的动作，“是谁？” “一定是清理者。”丁微站了起来，胡乱出手把江由推进衣柜，“快躲起来，不能被他们发现你在这里。” “为什么？” 丁微正要开口，“因为你是……” 咚咚咚！ 清脆利落的敲门声响起，强行中止了这段无厘头的即兴表演。 门外的人是向希夷，“丁宛，江由在吗？我的剧本在他那里。” 丁微收起脸上的慌乱表情，快走几步打开房门，“进来吧，今天晚上对「离开溯州」，林绫呢？” “改论文呢，说是两三分钟后过来。”向希夷进了房间，“我们先开始吧，江由生病了吗，脸色有点难看啊。” 【戏：第六十一幕】 深夜，忘筌谷，游紫住处的某个房间内。 丁绯迟安静坐在桌前，合上眼睛凝神思索现下这场棋局。 季长风说的清楚明白，“殿下，您的知遇之恩季某无以为报，只是纵观历朝，断然没有女人登基称帝的先例……颜兄说了，回京后就会为您寻觅一位良人，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事……” 弃子。 得知真相后的颜致晖反而奇怪起来，平日里不再对她言语挑衅，甚至偷瞄她的眼神也时常带着怜惜，是因为所谓的“一母同胞”吗？ 蠢货。 季长风背叛那晚，颜致晖敲响了她的房门，“季少侠说了我的身世，所以你是……” “没错。”丁绯迟故意作出挣扎表情，重复那个谎言，“彼时母亲怀胎已有七月，陪伴如今的太皇太后出宫礼佛时，被同行的贤妃算计，为了保命，只能提早三月分娩。双生子是不祥之兆，母亲一时难以自保，几番思量之下，决定对外声称只生下了一个皇子，同时派出亲信连夜把你送去平洲交给外祖父抚养。” 现下的形势于她不利，颜致晖和季长风随时可能联手取她性命，好在他们并不清楚真相，可以暂时编些故事蒙混过去。 “你恨我吗？”颜致晖神情复杂，直白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母亲不准我们见面，这几年里，我也只能亲自选上一些东西送去平洲。”丁绯迟适时转换态度，语气略带责备，“他们都说兄长宅心仁厚，可为什么，兄长一回京城，就要抢走我的东西呢？” 颜致晖不敢正面回答，虚与委蛇，“在这世上，从来没有女子登基称帝的先例。” “既然这样，”丁绯迟半开玩笑地试探，“不如兄长助我开了这个先例，如何？” 颜致晖没有点头。 丁绯迟明白了他的意思，果断送客，“时候不早了，兄长回去休息吧。” …… 窗外的风带着怨气，疯狂拍打荒野上的草木，又被某种无形力量强硬压下，发出一阵阵的凄厉啼哭。 游紫推门进屋时，手边不停晃动的烛火彻底熄灭，一切陷入黑暗，显得她的声音格外清晰，“决定了？当真要回京吗？” 丁绯迟神色自若，“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游紫不忍见她步入死局，再次说出那个提议，“留下吧，忘筌谷中鲜有人迹，这种逍遥自在的日子，不比回到京城勾心勾角好上千百倍吗？” “对我来说，”丁绯迟没有动摇，眼神坚定，“毕生夙愿只有登 上帝王宝座，不然我会死不瞑目。” 游紫无奈叹了口气，话里带着悲悯，“可预言说，大雪那日就是你的死……” “我从不信鬼神，”握在手中的剑柄无比冰冷，丁绯迟平静陈述，“十几年前，也没见过哪个女人当上将军，可是如今平定西北的，不正是定北王家的大小姐吗？” 游紫最后劝说，“留下，或许还有活路。” “一切自有定数，苟活于世没有意义。” “罢了，既然我们相识一场，”游紫点亮蜡烛，手心凭空变出一块赤色玉佩，“这个可以护你性命，随身带着，存进去的灵力足够撑到你们回京那天。” “多谢神女相助。” “别说这些没用的话，”游紫不悦，扔下玉佩离开房间，“尽力活下来吧。” 第24章 呕吐 表演是一种无法准确描述的奇幻体验。 阅读打开通道，让演员得以进入文字构筑的平行世界，跳跃式地感受发生过的真实事件，于混沌中触摸并不完美的角色灵魂。 表情、语言、动作，光影、配乐、剪辑，演员和幕后工作人员日复一日地协作，再现、保存下平行世界的现实，最终使其成为银幕上的影像。 从事这份工作的前两个月，在虚假和真实间来回穿梭时，丁微只觉得感官得到了极大刺激，这是一种很新奇、很有趣的体验。 到了第三个月，她的情绪开始无法遏制地滑向深渊。 拍摄间隙，丁微站在人群中间安静补妆时，那些令人讨厌的对话再次一字一句灌进了耳朵。 “江由，吃零食吗？” “这是炸鸡？向希夷，你不节食了吗？” “于导说现在可以增重了，铛铛铛铛！快看我的午餐，没有添加一片绿色蔬菜的油炸食品！” ：= “恭喜啊，丁宛，吃点水果吧。” …… 这段对话没来由地恶心，丁微皱了下眉，忽然感觉自己又被抛弃了一次。 白焰私下和她聊过，“在片场不要冷脸，摄影机都开着呢，笑不出来的话……就低头读剧本吧。” 第27章 “不了，谢谢。” 丁微照做，摇头拒绝江由，抱着剧本沉默离开。 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丁微躲在角落，卷起剧本轻轻敲了几下脑袋。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冷静，冷静一点，不要逃避，不要放任情绪失控，现在应该做的是找到原因、解决问题。 对他们两个的反感，或许是……受到了饰演丁绯迟的影响，那就先把工作和生活分割开来吧。拆去假发、卸掉妆容、脱下戏服，把丁绯迟留在化妆间，让忘记一切的丁微回到她的世界。 起初几次是有效的，后来随着电影的拍摄进度逐渐加快，这个方法的失败率也被不断拉高。 收工后的某个夜晚，丁微站在落地窗前翻看剧本时，恍惚间听到了眼前的玻璃倒影……正在呼喊那个暂居在身体里的灵魂。 疯了，真的疯了。 那把短剑正在一下一下刮削她的骨头，怔愣了十几秒后，丁微当机立断扔掉剧本，跑去最近的厨房洗了把脸。 凉水打在脸上，眼前那些纷杂混乱的画面消失，丁微深吸口气，躺到床上刷了两个多小时的《摩登家庭》，直到暂时忘掉拍戏的事，最后吞下两片褪黑素安心睡觉。 意识陷进氤氲梦境，发间水汽潮湿，落在耳边的喘息骤然急促起来，勾人坠向更深处的幻境，可是当她想要抬头亲吻那片嘴唇时，眼前的雾骤然散去，压在身上的人是……颜致晖。 丁微呆住，锋利匕首猛地插进脖颈，滚烫血液在不停抽气中流进喉管，意识飞离，她的生命在转瞬即逝间就此终结。 …… 尖叫一声醒来后，丁微心有余悸，捏着睡衣边角大口呼吸，不自觉蜷成一团的身体微微颤抖。 江由一向浅眠，收紧手臂环抱住她，轻声安慰，“刚才是做噩梦了吗？你在发抖。” 梦里的血腥画面就在眼前，丁微应激，猛地推开了他，光脚下床，踉跄几步跑进了卫生间呕吐。 好恶心。 过去那些说笑玩闹的回忆不断浮现，尽数挤压到当下这个瞬间，丁微呕到喉咙发酸，又被不断分裂的羞耻和自我厌恶吞没。 除了这些你们还做过什么？拥抱、牵手、接吻…… 不能忘记颜致晖的所作所为！ 卫生间外，江由端着温水站在门口，门后传来的干呕声彻底驱散头脑中的昏沉，某个猜想隐约浮出水面。 = = 第二天的午休时间，丁微没有犹豫，直接拨通了通讯录置顶的号码。 “姐，是我。” “知道是你，我又不是没打备注，吃午饭……剧组那边发生什么了吗？”丁宛从她的语调里察觉出了不对，耐心询问的同时，又给白焰发了消息询问情况，“不要着急，慢慢说，是人际关系上的问题吗？” “不是，”丁微咬了下唇，“是我的问题，感觉最近情绪……不太对劲，不是因为pms。” “嗯，听起来是有点丧气，累到了吗？” 通话那端传来的声音温温柔柔，丁宛放松下来，安心说出她的感受，“累，没精神，不想吃饭，睡眠质量也差，还感觉江由有些……面目可憎。” 丁宛有些讶异，“面目可憎？你们不是那个……好朋友吗？” “所以说很奇怪啊。”丁微叹了口气，咬着指节思考原因，“江由特别正常，也没做过什么惹人讨厌的事，按理说，我不应该有这种感觉的。” 丁宛大概明白了其中原因，循循善诱，“可能是江由说话不太好听吧，听说他很……阴阳怪气。” “……应该不是，”丁微紧皱眉头，有些吃力地描述她的感受，“就是觉得，江由挺有心机的，平时做事又当又立……你知道吗？昨天我们几个聚在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我总觉得江由想抢我的饭盒。姐，这正常吗？” “正常，可能是入戏了吧。”丁宛低头，逐一读完白焰发来的回复，“没关系的，这种事情我……有经验，前 年，中秋节那段时间，我有两周没和你视频，还记得吗？” “记得，白焰跟我说你在拍电影，《xxxx》，很难得的机会，需要封闭训练一个月，不能和外界联系。” “其实是去客串一个自闭症女孩，有点沉进去了，所以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丁宛打开好友列表，找到c市的医生预约时间，“不要担心，白焰会带你去找柏医生，她很专业，先和她聊聊天吧，我明天到。” “不用过来，我可以自己解决……你还看过心理医生？” 丁宛笑着逗趣，“有这么惊讶吗，担心我啊？没事的，现在竞争这么激烈，谁敢保证自己完全没有心理问题啊？” …… 下午没有她的戏份，挂断电话后，丁微开车去见了那位柏医生。 两个多小时后，心理疏导结束，原因和她的设想几乎一致，至于解决方案……丁微决定今晚去找江由面谈。 = = 晚上八点整，江由房间，客厅。 丁微坐在单人沙发上，正在斟酌语言时，眼神略带期冀的江由突然说了一句，“生下来吧，我负责。” “生下来……”丁微放下刚端起来的水杯，满头问号，“负责什么？” 江由深吸口气，平静陈述那个缜密规划，“现在应该只有一个多月，所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准备。我会清空最近两年的档期，当然，你的工作由你决定。电影杀青后，我们一起搬去a市市郊那栋别墅吧，那边比较安静，适合休养，去医院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这些计划随时可以修改，如果你想去国外的话……月子中心也要提前联系，你放心，我已经请……” 不是，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等等，”丁微皱眉，不太及时地叫停，“你在说什么东西？” “因为你怀孕……” 丁微大叫一声，难以置信地抱头质问，“江由你疯了吗？你在说什么鬼话啊？原来‘生下来’是这个意思……怎么可能？我们只做过……几次吧，怎么可能会怀……” 江由说出正确的数字，又补充说，“你最近经常呕吐，食欲不振，在剧组总是非常疲惫……” “没有！” “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吗？我来安排。” 丁微连忙摆手拒绝，斩断了这个恐怖故事向着未来发展的可能后，冷静下来说出她的腹稿，“江由，你听我说，我的身体出现问题，只是因为无法及时出戏导致的躯体化反应。心理医生给的建议是让我们……减少接触，所以我想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相比起怀孕生子来说，因为入戏产生的情绪低落简直不足挂齿。 眼见江由脸色不对，丁微又哄骗说，“是暂时的，如果过段时间，或许两三周吧，我的状态可以恢复正常，那么我们的……恋爱关系也可以回到正轨。” 先为分手作个简单铺垫吧，真幸运啊，这个问题的出现，刚好卡在了她开始厌烦江由的时间点。 厌烦是有原因的：一是江由心思太重，二是江由黏人到占据了她的所有休息时间，三是江由的控制欲超出了正常范围。 优点是身材不错，她最喜欢这个部分，可是江由每天只允许她摸二十分钟，不能捏、也不能咬，这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如周托兰那种乖巧听话的笨蛋帅哥。 丁微想着这些时，江由也在驱动大脑疯狂运转。 “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吗？ 这件事情的发生完全脱离了他的计划，江由低头，顺势掩下眼里的不悦，盯着她的鞋尖专心分析现状：如果拒绝……丁宛现在的情况无法接受拒绝；不如暂时同意，至少可以留下一个善解人意的形象。 “你说，”江由抬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再次确认，“只是暂时分开？” “我保证，”丁微举起右手发誓，语气认真，“只是从亲密关系这个位置，往后退一小步，我们还是可以拥抱的朋友。” “可以，”江由故作轻松点头，在言语间巧妙设下陷阱，“不过我也有个要求。” “是什么？” “暂时想不出来，先欠着吧，可以随时兑现吗？” 丁微一愣，立刻答应下来，“当然。” 第25章 最后的吻 【以下内容为部分聊天记录】 8月26日晚上19：00 江由：记得你很喜欢莫奈的画，买了一盒《海浪》拼图，明天请luna转交给你，可以吗？ 丁微：拼完这些我会瞎的，但是谢谢。 江由：我可以去帮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丁微：…… 江由：早点休息，晚安。 丁微：晚安。 8月27日晚上19：00 江由：感觉好些了吗？ 丁微：我不知道，刚吐完，现在累到没有力气处理情绪。 江由：吃点东西吧，不然胃会难受的。在你房间门口有份甜品，玫瑰石榴蛋糕，大约只有四寸，用的代糖，热量不高。 第28章 丁微：啊？我刚做完心理咨询，最快也要半小时后到酒店呢。你不是有另外一张房卡吗？先帮我放冰箱吧。 江由：[图片]，放好了，酸奶还有一天过期，记得扔掉。 丁微：谢了。 江由：今天你在片场……有些安静。 丁微：你是想问，为什么我没找你说话吗？ 江由：我们现在还是好朋友，对吗？ 丁微：[动画表情]大哭，因为我在背词啊，整整三页纸的台词，还是大段大段的半文言文，我不擅长记忆这种内容，只能库库死背。 江由：抱歉，是我想太多了。 丁微：客厅里有监控，请把我的衬衫放下。 江由：好的。 8月30日晚上19：00 江由：[视频]恐龙灭绝时地球上发生了什么，刷到了一个科普视频，吕吕 丁丁的古生物世界，这个名字挺有趣的。 丁微：你看了吗？觉得怎么样啊？ 江由：勉强给个60分吧，文案有点古板。 丁微：…… 江由：为什么是省略号？不喜欢这种风格吗？ 丁微：…… 江由：晚上可能降温，注意保暖，不要把空调温度调太低了。 丁微：过来对词。 江由：只有我吗？还是大家都在。 丁微：……都在。 9月2日晚上18：59 丁微：推荐一部电影吧？平静点的。 江由：侯麦导演的《冬天的故事》，特别适合夏天。 丁微：那《夏天的故事》呢？ 江由：适合冬天。 丁微：有意思，看。 江由：今晚下了小雨，适合观影。 9月2日晚上21：07 丁微：挺好哭的，现在平静多了。 江由：谢谢你，这条消息来的真是时候。 丁微：？ 江由：我正在看《小岛惊魂》…… 丁微：好耶，这是我的最爱！强烈推荐《万能钥匙》，一定要看！ 江由：婉拒了哈。 丁微：what？why（声嘶力竭版）？ 江由：嗯，我喜欢你，可我也是真的害怕恐怖片。 丁微：真的假的？！哇哦，看来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啊，嘿嘿嘿嘿~ 江由：刚才是你敲的门吗？不要吓我。 丁微：不是啊，有人在敲门吗？好~恐~怖~啊~ 江由：……讨厌你。 9月4日上午7：33 江由：[图片]，晨跑时遇到的花。 丁微：是绣球啊，开得挺不错的。你在xx路吗？那条路上有家牛肉生煎特别好吃。 江由：是xxx吗？我正在吃，需要帮你带几个吗？ 丁微：帮我买6个好吗？今天早上打算啃干巴全麦的，真幸运啊。 江由：[图片]，马上回去。 丁微：好的！已经开始期待啦！ 江由：准备开门吧，刚打到车，三分钟后到酒店楼下。 晚上22：10 江由：发现最近几天……我们通过虚拟网络分享生活的次数，比现实生活中的聊天还要频繁。 丁微：这样也挺好的，我们前段时间进展有点快了，现在的相处模式反倒可以……嗯，加深一下灵魂上的……契合度。 江由：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不少工作。听于导说，这个月底电影杀青，我们至少需要连轴转上两三周。 丁微：好的，晚安。 江由：做个好梦。 9月5日下午17：52 江由：[图片]，冰箱里的花是你放的吗？ 丁微：漂亮吧？我选了玫瑰和薰衣草，白、粉、紫，这些颜色放在一起特别清新，还喜欢吗？ 江由：谢谢，我很喜欢。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玫瑰，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丁微：怎么可能是第一次？别扯了，你的粉丝至少给你送过几百次吧。 江由：抱歉，纠正一下，第一次收到喜欢的人送的玫瑰。 …… = = 临近杀青的这几周里，剧组直接忙到原地起飞，因为高温天气下的超负荷工作接连晕倒了三四个工作人员后，于洇决定今晚不再加班，卡在下午六点准时宣布收工。 几秒钟的欢呼雀跃后，大家没有拖延，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准备回酒店。 “晚上出去吃火锅吗？” “点外卖吧，不想跑那么远。” “也行，早点吃完早点休息。” “去我们房间吧，我们房间有个超级大的桌子，叫上xxx和xx吗？” “xx可以，不要叫xxx，酒品太差。” “就是，谁想听他叨叨叨啊……丁宛姐姐，我们先走了啊，明天见。” “明天见。” 丁微微笑点头，抱着剧本和她们擦肩而过，又在luna小声抱怨天气太差时猛地停下，转头看向站在右前方的江由。 耳边的那些对话还在继续，隔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她望进了江由眼底的笑。 没有卸下的妆容是一张面具，把恨与爱隔绝开来，穿在身上的戏服过于厚重，甚至压住了演员自己的人生。 现在的她是谁呢？ 难以言说的悲怆扑面而来，眼睛无法控制地酸涩胀痛，丁微当机立断，赶在情绪崩溃前快速离开。 = = 两小时后，酒店，直通顶层的电梯。 那阵古怪的沉默在电梯间里蔓延开时，丁微立刻低头，避开一切眼神交流，手指不停滑动着平板屏幕假装忙碌。 右手边的江由忽然开口，“玫瑰有点蔫了。” 电梯里没有别人，这句话的说明对象……只能是她。 “正常的，”丁微转了一下眼睛，飞速启动休眠状态的大脑，“得有四五天了吧，我再送你新的，香槟玫瑰可以吗？” “可以，”江由随口答应，出神盯着她的侧脸，“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凑合吧，”丁微点头，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谁知道呢，一忙起来什么情绪都顾不上了。” “给。”江由脱下外套，又说，“最近可能比较难熬，不过快了，我们还有两周杀青。” “谢谢。” 丁微没有客气，接过衣服披在肩上，清苦的松柏气息裹住身体，也暂时安抚了惴惴不安的神经。 …… 屏幕上的数字跳动到36时，电梯到达，二人先后离开电梯，回到各自的房间前，丁微忽然上前几步拉住了江由的手，“你想抱一下吗？” 江由怔了半秒，缓慢转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克制的吻，“晚安。” 耳边的低沉声音莫名让人安心，丁微暂时忘记了分手的事，刷卡打开房门，“再抱会儿吧。” 眼前光线昏暗，可她不想开灯，因为不想见到颜致晖的脸。 极力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在关上门的瞬间完全崩溃，丁微停在玄关，紧紧抱着江由痛哭流涕，“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能把皇位让出来呢？” “丁绯迟都说了啊，登基后就把最富庶的封地赐给颜致晖，这不好吗？既能享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还不需要殚精竭虑治国理政。” “为什么不能让丁绯迟得到权力呢？” …… 胸口处的衣料被眼泪打湿，江由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或许是因为悲剧更加深刻吧。” “这不怪你，颜致晖是个自私的人，因为慕强爱上丁绯迟，又因为欲望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你说的对，丁绯迟对抗的不是皇后，也不是季长风或者颜致晖，而是整个落后的、腐朽的……封建王朝。” …… 胡乱发泄了十几分钟后，丁微慢慢平静下来，小声啜泣着进了卫生间洗脸。 江由安静站在门外，打开微信联系于洇，询问是否可以修改剧本，同时附上了存在手机便签里的千字论述。 她们值得一个得偿所愿的结局。 于洇秒回：「不行，再问拉黑。」 这时门后水声渐弱，江由犹豫几秒，最后不情不愿离开。 【戏：第七十九幕】 子时三刻，公主府，丁绯迟的卧房。 打磨明亮的铜镜中，清楚映出一张明显心不在焉的脸，“是邀春姑姑啊，这么晚了，姑姑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那位唤作邀春的妇人敷衍着行了一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皇后娘娘吩咐，说是殿下明日大婚，这种时候琐事杂繁，公主府上必定乱作一团，故而特意派了奴婢出宫为您打理出嫁事宜。” 见丁绯迟沉默不语，邀春莫名心虚，又说，“殿下，请试嫁衣……” “有必要再试一次吗？这套嫁衣合身得很，针脚整齐细密、绣花精致生动，能在短短两月内制出这样的锦衣华服，真不愧是尚服局的女官。”丁绯迟微微眯着眼睛，不耐勾唇，“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姑姑就请回吧。” “不急，还有一事。”邀月拍了下手，门外的一众宫女立时捧着托盘鱼贯而入，“公主没有耳洞，明日大婚之时如何佩戴这副赤金珍珠耳坠呢？” 第29章 摆在眼前的托盘上码放着数件穿耳工具，丁绯迟当即明白了其中的折辱意味，冷笑一声，“所以呢？” 所以特意赶在今晚，赐下这种微不足道的疼痛惩罚她的抗争吗？ 令人作呕的低劣手段。 邀月表情倨傲，喉间夹着不上不下的尖细嘲笑，“就由奴婢为您穿耳吧，公主切莫嫌弃。 ” 丁绯迟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坐在妆台前，纵容邀月站在身后不断动作。 花椒辗过耳垂，直到那片软肉发红变薄时，烧热的银针刺入，血滴染红白色绢帕，也染红了铜镜中的那双锐利眼睛。 现在还不是时候，明日，一切计划都将会在明日落地，成败在此一举。 第26章 杀青 【戏：第八十二幕】 京城，冬月初六，大雪。 干冷北风无情刮过，刀子一样割破人的皮肤，卷起大片大片的雪花胡毫无章法地拍打空气，不多时过去，地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层积雪。 天气异常严寒，可拦不住街道上人流如织，甚至连犄角旮旯里都挤满了欢声笑语。 原因无它，传闻中的那位昭华公主正是选在今日出嫁。 为了看上一眼皇家的热闹排场，提早吃过晡食后，京中百姓纷纷换上了新裁制的冬衣，三三两两聚到街边，不太耐心地等待送亲队伍经过。 糕点铺前，举着半串糖葫芦的女童冻得脸蛋通红，轻轻拽拽身边的年轻妇人的衣角，“娘亲，公主什么时候来啊，我想回家。” “不急啊，”年轻妇人弯腰抱起女童，亲昵蹭了几下女童胖嘟嘟的可爱脸颊，“这还不到黄昏呢，乖乖，我们先把糖葫芦吃完吧。记住了啊，等会儿千万不要乱跑，不然要被人伢子抓走卖掉的。” 妇人话音刚落，挤得不留一丝空隙的人群中突然此起彼伏地惊呼起来。 “快看，是公主殿下的仪仗！” “嚯！竟然用了这么些兵士洒扫开道，你们快看，水桶上还镶了宝石！真气派呀！” “担床上的衣饰真精美呀~” …… 众人议论纷纷时，那位书生打扮的青年忽然开口问道，“诸位街坊，今日出降的这位昭华公主有什么背景吗？我在京中多年，为何从未听过此人？” “你不知道昭华公主？真是离谱。” “哎呀，王大你个书呆子，你家小妹没告诉你吗？昭华公主就是前太子啊！” 王英疑惑皱眉，追问道，“此话怎讲？” 于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明了事情原委： “听宫里的人说，皇后娘娘当年生下双生子后，唯恐奸人谋害皇嗣，所以就把如今这位太子，连夜送去了平洲交给母家秘密抚养，而后对外声称，只生下了一个皇子。” “为了争夺太子之位，这二十几年里，昭华公主一直在女扮男装。后面的事你们也都知道，殿下相貌英俊、能力出众，十六岁时开始帮陛下办差，又在弱冠之年被册立为了太子。” “前段时间，现在的这位太子殿下终于回京，又在溯州取回了救命的灵草，陛下大喜，自然不再追究当年的事。” …… 猎猎冷风钻进棉袍，心脏下坠，王英万念俱灰，原来如此。 春分那日，太子……公主殿下亲口应允，将会彻查过去几年的科举舞弊，绝不辜负这些苦读多年的书生。那晚他们聚在书院抱头痛哭，满心期待着最后得到的公正处理，会给自己带来一个无限光明的前途：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然而自从殿下离京之后，原本已经调查过半的案子，居然又被无限期地搁置了足足数月。待到殿下终于回京，可她一反常态，先是尽数遣散东宫幕僚，而后对外宣称再也不问政事。 大雪落下，悄无声息地掩埋所有龌龊，他们没有等到任何真相，似乎那些世家子弟从未换过试卷。 原来如此，失权的人怎么可能再为他人伸张正义？ 只是可怜了小妹，还在为了明年开春的武举辛苦练功。从前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太子殿下舌战群儒力排众议，只是为了从明年始允许女子参加科举，现在想来，一切都是事出有因。 不过现下这事怕是成不了了。 …… 约摸着半刻钟后，昭华公主的轿辇缓慢行至众人面前。 王英正在暗自感慨从前风光无限的太子殿下要在今后伏低做小时，数十位金吾卫自远方疾驰而来，硬生生地截下了送亲队伍。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压低声音议论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是谁胆大包天，竟敢阻拦皇家仪仗？” “领头那人好像有些眼熟，你们看，这不就是经常跟在公主殿下身边的季少侠吗？” …… 眼见情势不对，机灵些的轿夫已经放缓脚步，眼珠不停滚动，提心吊胆地观望季长风的脸色。 恰在此时，轿内响起一道清脆女声，“停。” 喜轿当即落下，两尺余长的黑檀剑鞘探出，利落掀开轿帘。丁绯迟略低下头，走出三步站定，眼睛微眯，逐一扫过围困住她的黑脸将士。 有趣。 丁绯迟最后抬眼，盯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季长风，语气戏谑，“季将军，这身重甲好是威武啊，怎么？今日是来特意恭祝本宫……得偿所愿吗？” 季长风直视前方，眼神冷漠，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还请殿下稍等片刻，现下宫中大乱，平康坊周边也不安宁，故而一时不便举行大礼。” 早有预料，所以丁绯迟并不惊慌，只是抬头望向远处的青黑色城墙，语调平淡，“现在是什么时辰？” 为了确保出降平顺，颜致晖抽调了所有亲信沿路设下埋伏，一心提防可能发生的“谋权篡位”。也是因此，少阳院外几乎无人值守，仔细想来，现下这个时辰，神策军应该已经杀了进去。 思量间，耳边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远远望去，颜致晖披着鸦青大氅策马而来，手上的麻布袋子滴了一路的血，在雪地上刻下点点赤色梅花 。 那串殷红血迹格外刺眼，不妙，丁绯迟皱了下眉，后退半步，反手握住剑柄。 颜致晖适时拉住缰绳，直接扔下那口浸满鲜血的布袋，“失礼了。” 装在里面的人头掉了出来，是齐济。 “啊啊啊！” “杀人了吗？” “别发呆了，快走！” …… 周围立刻爆出一阵尖锐喊叫，不过几次呼吸间，聚在此处的百姓已经尽数散去，仪仗队伍也识时务地躲到街角，留在原地的，只余下了暗中对峙的两方。 颜致晖随即翻身下马，神情复杂，“定北王府云麾将军齐济，意图联合神策军统领方思源弑君，所幸副将齐时宜于三日前进宫面圣，及时投诚，如实供出叛军的龌龊心思，保了陛下性命无虞。现下叛军已被斩杀，有金吾卫镇守平康坊，一切安好，请昭华公主即刻出降。” 密谋夺权那晚，齐时宜拍着胸脯保证，“殿下放心，微臣一定助您登上帝王宝座。” 齐济说过，此人不足为信，所以她们做了两手准备。不过谁也不能保证结果如何，所以今日就是一场赌局。 刺骨寒风尽数刮去皮肤表面的温度，丁绯迟眨了一下眼睛，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 “呵！”脸上的笑略有僵硬，丁绯迟抬头盯住他的眼睛，坦荡逼问，“还有这个必要吗？” 这场婚事，无非是为了让她失去皇子身份，再无立场参与朝政。如今起事失败，不就给了他们一个大好机会，将她置于圈禁、发配或者处死的境地吗？ 颜致晖眼神躲闪，只是重复刚才的话，“还请公主上轿，不要耽误吉时。” “颜致晖，你我心知肚明，事到如今，倒也没有必要维系表面和平，寻常送嫁需要带上金吾卫吗？是护送，还是押送？” “昭华，”颜致晖无奈叹气，诱哄道，“我是你的兄长，自然不会害你。” “是吗？”这话实在讽刺，丁绯迟嗤笑一声，从容反问，“皇后没告诉你吗？我，不过是个被她捡来的孤儿，压根不是皇子。” 风止，雪停，周遭一片死寂。 颜致晖当场愣住，向来平静无波的表情几近失控，“你说什么？” 倘若……倘若没有血亲关系，无需顾忌纲常……今日这般耗尽心血的筹谋，还有什么意义？ 颜致晖一时失语，反倒是季长风冷笑一声，“殿下，时至今日还要执迷不悟吗？你，甚至不是皇家血脉，如今贵为公主已是上天恩赐，又为什么非要兵戈相向呢？” 这些话着实可笑，丁绯迟神情轻蔑，“那又如何？谁又不想当皇帝呢？” 他们还想再说什么，丁绯迟不再理会，直接脱掉身上这件除了华丽一无是处的沉重霞帔，而后单膝跪下，仔细擦净齐济脸上的血污，最后再用外袍裹好这颗头颅，暂时放进身后的喜轿。 第30章 待她转过身时，颜致晖已经乱了阵脚。 丁绯迟重新站到他的面前，眼神坚定，左手握住剑柄，抬起右手拔下发簪、摘去凤冠、扔掉耳珰…… 金银珠宝打造的首饰尽数脱离她的身体，那些无形的束缚随之瓦解破碎，丁绯迟终于拔出了剑，飞身刺向准备迎战的颜致晖。 还会再有希望吗？ 刀剑相接、相离，发出器灵哭嚎哀泣的凄厉声音，交手不过十招，那些整装待发的金吾卫已经齐齐围了上来。 颜致晖顺势退到后方，表情不舍，可是没有喊停。 刺、劈、截……手中的剑不停翻转，丁绯迟艰难应战，直到眼前闪过一截冷光。 脖颈处有些隐约的疼痛，下一瞬，温热血液喷出，染红了大片洁白雪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几步，紧接着重重倒下，丁绯迟抬手捂住伤口，皱眉，吐出呛进喉管的血。 结束了吗，这些就是游紫解读出的预言吗？ …… = = “咔！” “这条真不错啊，有了有了，收工！” “丁宛，你还好吗？” “丁宛姐，杀青快乐啊！” “小心一点不要踩到首饰！还差一根簪子，你们去那边找找。” …… 意识飘荡时，丁微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不是，不是的，那是丁宛的名字。丁微躺在地上，人造雪花的凉意沁入发丝、落在眼角，最后融化成为一滴不受控制的眼泪。 丁绯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所以……这里是现实世界，清楚认识到这一点时，丁微感觉身体空了一块。 “姐，丁宛姐，”luna跪在地上，用力把她扶了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没事了啊，结束了。” “丁老师杀青大吉！” 随着这句祝贺，花束、闪光灯和摄影机一拥而上，丁微勉强扯出笑容，“谢谢，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今天先收工吧，明天再请大家喝下午茶。” 拍了几十张后期宣传需要用到的合照后，人群陆续散去，丁微喝水润喉时，耳边又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杀青快乐。” 丁微抬头，换下戏服的江由站在几步开外，手上捧着一束乐高的玫瑰花束。喉咙发紧，她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主动上前抱住江由，贪婪吸入那股白松香的味道。 希望时间可以暂停。 “宛，回去了。”白焰抱着新的剑兰花束出现，倒出一堆工作安排，“后天还有综艺录制，今晚回去简单休息一下，明天下午再飞y市。” 丁微收回拥抱，答应下来，“好。” 预计江由会在周六杀青，剧组需要拍摄后续的新帝登基、残党暴动、溯州异变……以及作为电影结局的王朝倾覆剧情。 第27章 和平分手是一种技巧 回到酒店收拾行李时，丁微发现，有些事情远远超出了她的计划。 比如，她只带了两个箱子进组拍戏，可是准备离开时，江由送的各种礼物已经占了大半个衣柜。 不是什么大件，只是几盒设计别致的戒指、随口提过一次的护肤品、各种风格的香薰蜡烛，还有江由画了一半的数字油画…… 这些东西不能直接扔掉，头疼，现在只能联系快递公司寄回a市的家。 丢了一件白色亚麻衬衫，不经常穿，所以也没及时发现。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再买一 件。 丁微盘腿坐在地上，抱着衣服发呆，开始思忖另一件事：这次要怎么说分手呢？上次用的“不吃香菜”，上上次用的“出国读书”…… 江由比较聪明，所以最好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 = 清空冰箱里的食材 扔掉空瓶/即将空瓶的洗护用品 整理衣服和书 打包行李 快递上门取件 …… 晚上八点三十二分，待办清单上的事项被一行一行划去，最后只剩下了两个加粗的字：分手。 丁微捏着纸张边缘，真情实感地难过了两分钟后，决定展开她的计划。 可惜这里不是四维空间，时间只能向前流动，所以她也应该在交换游戏中止前，结束这条人生支线。 没有别的选择，正如人类应该为了重要考试卸载游戏，或者为了身体健康戒掉奶茶，再喜欢的东西，也要在衡量过轻重缓急后，作出违背意愿的取舍。 放弃这些不必要的喜欢，才是最好的选择。 到了晚上九点整时，丁宛坐在玄关磨磨蹭蹭地换上鞋子，又在准备出门前给江由发了一条消息：「回来了吗？想过去找你聊聊，方便吗？」 指尖点下发送时，走廊里响起了那阵熟悉的脚步声，中断几秒后，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房间门前。 迟迟没有听到敲门，丁微顶着疑惑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略弯下腰，抬手打开猫眼后盖，好奇观察门外的情况。 站在门口的人正是江由，只是现在的他……有些古怪，几次抬起右手，又在犹豫过后收回了手。 隔着猫眼“对视”了几分钟后，江由无奈摇头，失魂落魄地离开。 真笨，怎么就不知道敲门呢？ 丁微想不出来原因，重新坐到换鞋凳上，解锁手机，不停刷新消息界面。 江由一直没有回复。 怎么回事？原来都是秒回的啊。 情绪因为等待变得异常焦躁，丁微回到客厅，躺在沙发上继续刷新消息界面时，又一次感到有些难过。 清理一段关系是很难的体……真的够了，不要突然拉高道德底线啊，不然要emo到什么时候啊？ 丁微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后在吧台边停下，取出了一瓶未开封的朗姆酒。冰箱里还有青柠，江由送的那盆薄荷新长出了翠绿鲜嫩的叶子…… 先喝一杯莫吉托吧。 至于调酒步骤，丁微闭上眼睛，顺利提取出了回忆中的画面，开始动手制作。 青柠切块，和薄荷叶一起放进海波杯中轻压出汁，加入适量的糖浆和朗姆酒，搅拌，加入碎冰和气泡水，再次搅拌，最后用碎冰补满杯子，插上吸管，完成。 丁微端起杯子看了一眼，颜色不对，应该是稍偏白色的透明液体。犹豫着抿了半口后，丁微撇了下嘴，一脸嫌弃地放下杯子，不对，不应该有苦味的。 算了，别折腾了，还是去找江由吧。 和平分手是一种技巧。 这个过程中应该时刻记住一点：最终目的是体面收场，所以要坚守原则，不能在哄骗中稀里糊涂地答应和好；同时也要把握好度，绝对不能搞到在朋友圈互骂这种惨烈画面。 = = 这是最后一天。 「在房间吗？我想过去找你聊聊，方便吗？」 收到这条消息时，江由刚刚走出电梯，屏幕上的字猛地放大几倍遮住眼睛的同时，耳边猛地响起了一阵尖锐嗡鸣。 不需要什么认真解读，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几乎摆在了眼前。 头痛欲裂，江由扶住墙壁支撑身体，闭上眼睛等待视野恢复正常。过了十几秒后，江由重新睁开眼睛，决定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照常经过她的房间，照常停在门口搜寻她的声音，最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回房间、脱衣服、洗热水澡。 热水落在皮肤上时，大三那年排练过的戏剧台词忽然响了起来： “是我引诱你吗？ 我曾经向你说过好话吗？ 我不是曾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我不爱你，而且也不能爱你吗？” ……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时，呆呆坐在玄关的江由开始发抖，大脑中突然蹦出的想法是：不要开门。 如果不能见面，或许她就不会说出那句话。 可是你知道的，她是短择，这段短期恋爱只有三个月的时限，是你心甘情愿跳了进去，也是因为你的错误，所以丁微才会选择分开。 这个结局难道不是早就可以预料到的吗？既然早就知道了结局，为什么现在却又不敢面对呢？ 还会再有机会吗？或许，丁宛那边和24f签了十年的经纪合约，作为未来的同事，早晚都会再见。 去开门吧，不要浪费她的时间，她不喜欢。 一通自我说服过后，江由挂上微笑拉开了门。 套房门外，丁微深吸口气，又复习了一遍预设好的分手流程。 回顾到第三个步骤时，江由打开了门，表情正常语气平淡，“有什么事吗？” 丁微故作惊讶，又很快低下了头，眼睛直直盯着地面，表演出几分纠结，“嗯，有话想对你说。” “先进来吧，”江由侧身让出了路，温和询问，“要喝点什么吗？” “酸奶吧，谢谢。” “好，随便坐吧。” = = 一分钟后，客厅。 第31章 丁微坐在单人沙发上，正在斟酌语言时，忽然感觉眼前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算了，时间不等人的，继续吧。 “江由，你知道吗？其实我……” “今天的戏情绪波动很大，可能会伤到心脏，如果感觉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去医院检查。”江由脸上笑容得体，不太礼貌地开口打断了她，又感慨说，“丁宛，我们有段时间，没有像现在这样待在一起说话了。” “是啊。” 那句丁宛再次催促着她清醒面对现实，丁微心里发堵，苦笑两下含混过去，准备照搬上次的理由，“今天下午，我和心理医生聊了……” “我明白，你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江由站了起来，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安慰，“丁宛，我们先分开吧，好吗？” 好啊…… 不对，这些都是她的台词啊。 辛苦建立起的防线被瞬间击溃，丁微呆住，后知后觉明白了他的“体贴”，僵硬地挤出一个微笑。 是她的错吗？是她辜负了江由的真心，如果当初没有…… 不对，自己明明没有给过任何承诺，只是江由单方面地拉高了期待。 十几秒后，这些愧疚又在即将恢复单身的美好未来面前迅速消弭，丁微强忍住嘴角的笑，抬头，吻上他的手腕，“对不起。” “没关系的，至少还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特别开心。”江由咽下快要吐出来的悲伤，努力保持微笑，“可以最后送我一件礼物吗？” 丁微读出了那双漂亮眼睛里的挽留，摇头，“接吻不行。” 她站起来，上前一步主动抱住江由，“晚安，好好睡一觉吧。” …… 大概六七分钟过后，丁微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体会了一把如释重负的感觉后，发送了提前编辑好的消息：「姐，我和江由结束了，这个周末在庆功宴上注意一下啊，爱你。」 丁宛秒回：「没问题哦。」 丁微：「嗯嗯，早点休息，回家见！」 敲下这句话的同时，吕木一也发来了新的消息：「微，什么时候出院啊？」 丁微：「可能这几天吧，医生说根据恢复情况确定，有什么事情吗？」 吕木一：「我们见一面吧，聊聊账号的事。」 丁微：「可以啊，我去学校找你？」 吕木一：「你方便吗？也行，过来吧，林教授也想见你。」 丁微：「稍等，我先看一下时间哈，大后天吧，到了再滴滴你。」 吕木一：「好嘞！」 头顶的水晶吊灯有些刺眼，丁微抬手挡住眼睛，忽然明白了那些拖着身体不停下坠的不适感从何而来。 她的世界空了一块。 没关系，这是正常现象。 不完全是因为江由，这场交换游戏已经彻底结束，到了明天，她会准时离开，再也不会见到帮她打理头发的造型师们，再也不会见到不苟言笑但是真的热爱电影的于导，还有整天嘻嘻哈哈的向希夷、即将失业的luna…… 和过去的自己斩断关系的同时，她的皮肤上也留下了几个微不可察的黑洞。 疼痛在所难免，所幸时间 可以修补一切，好好睡一觉吧，等到明早醒来后，所有情绪都会清零。 第28章 校园生活 a市，医院病房。 回复了丁微的消息后，丁宛放下手机，看向刚进病房的的亓官引，“齐医生怎么说的，今天可以出院吗？” “明天吧，最好再观察一晚，明天上午我来接你。”亓官引停在净水机前，略微弯腰接了一杯温水，“医生说，现在还没有完全愈合，出院后也要注意，不要剧烈运动，多吃肉、多休息，定期过来做康复训练。” “好，我知道了。” 亓官引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没话找话，“丁微那边杀青了吗？你们两个的性格……是相反的吧，于洇真的分不出来吗？” “亓官，你真的没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吗？”丁宛端起杯子，眯眼笑笑，“现在的你，跟我们读书时相比，可是完全变了个人啊。” = = 七年前，a市，第七中学。 周一早上，赖了半个小时的床后，丁宛打着呵欠起床，洗脸、刷牙、整理书包，最后赶在预备铃声响起前进了校门。 卡点上课的学生不在少数，从学校门口到班级门口的路上，丁宛身边一直围着几个“叽叽喳喳”的女孩。 “丁宛，我买了你的同款！” “是这件白色外套吗？”丁宛挂上最标准的微笑，配合给出回应，“很漂亮呢。” “丁宛，我在xx杂志上看到了你的照片，虽然有一点奇怪，但是特别特别特别美丽！” “真的呀？我还没有见到成片，谢谢。” “丁宛，上周五你不在学校欸，又去拍摄了吗？” “是的，学校里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吗？” 问完这句，女孩子们忽然安静了三四秒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同时小声惊呼起来。 “你有了一个新同桌！” “特别帅！” “名字也很小言。” …… 这些不含杂质的情愫成功勾起了丁宛的好奇心，她问，“新同桌？他叫什么名字啊？” 穿着白色外套的女孩羞涩低头，小声念出那几个字，“亓官引。” 女孩子们再次压低声音，兴奋地讨论起了这位亓官引的事迹。 “亓官？”丁宛附和着说了一句，“是复姓啊，好听的。” “上周体育课的时候，你们看到亓官引打篮球了吗？” “我天，他有六块腹肌。” “啊？真的吗？” …… 说说笑笑地走进教室后，丁宛一眼注意到了她的新同桌。 因为他很特别。 大家都把学校发的麻袋校服穿得整整齐齐，可他偏偏披着一件鳄鱼纹的黑色皮衣，右边耳朵上打了三四个耳洞，张狂桀骜，典型的校霸形象。 身后隐约响起一声感叹，“真的好帅啊。” 嗯，寸头，三庭五眼比例正常，皮肤白净、鼻梁高挺，如果忽略眼尾那块淤青的话，也可以说上一句长相清俊。 见她走到桌边，亓官引眯起眼睛，极为冒犯地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丁宛？” 丁宛礼貌微笑，“你好。” “长得也不怎么样啊，”亓官引转头看向窗外，语气恶劣，“丑死了，谁会请你做平面模特啊？真没品。” 哦，又是一个刺头。 处理这种麻烦从不需要什么好脸色，丁宛挤出一个假笑，平静地阴阳怪气，“当然了，这张脸一点也不好看，简直是‘不堪入目’，也就……和亓官同学不相上下吧。”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刚好可以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周围整齐响起的窃笑声中，亓官引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反驳，只好装作毫不在乎，冷哼一声离开教室。 什么事啊，还以为是个性格娇气说话温软的乖乖女，没想到是只牙尖嘴利的猫科动物，那群混蛋也真是蠢，竟然一点也不怀疑那张甜美面具后的本性。 倒霉。 不过这个丁宛确实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让他想起了落满星光的湖水。 = = 上周五，下午放学后，七中附近的小胡同里。 把校服改得乱七八糟的末位生们聚在墙边，熟稔地打火点烟，吹嘘几句昨晚的游戏战绩。大话说到一半时，个子最矮的男孩突然伸手指向刚出校门的亓官引，“浩哥，出来了，穿皮衣的那个就是丁宛的新同桌。” 张浩吐出烟雾，表情不屑，“就他？小子挺拽的啊，叫什么？” 周围立刻有人回答，“亓官引，听说这厮家里有点背景，原来在xx中学国际部，是准备出国的，不知道为什么又转过来了。” “说那么多干嘛？”张浩抬脚碾灭烟蒂，随手指了个人，“去，把人带过来聊聊。” 七中学习氛围浓厚，但是对于无心读书的人来说，这就等于没有一点玩乐的恐怖地狱，再加上身边少了那群熟悉的狐朋狗友，从今早进校时起，亓官引一直心情不爽，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正想着去打打拳击发泄时，有人叫住了他。 “喂，就你，过来，我们浩哥有事找你。” 亓官引抬起眼皮，几步外的男孩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而在他的身后，几个“虎视眈眈”的小混混正吊儿郎当地站在胡同口。 有点意思。 亓官引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直接看向站在中间的黑壮黄毛，“找我有什么事？” “你，换个座位。” 黑壮黄毛的语气不容置喙，内容却可笑至极，亓官引终于找到一点乐趣，当然不肯轻易放走，“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 坐在丁宛旁边！” 第32章 想起来了，上午选位置时，好像是有人提醒过“别坐这里”。 “丁宛？”亓官引念出这两个字，语气不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兼职网店模特的校花吧？真的有漂亮到这种程度吗？不对，不对，现在的问题在于，丁宛认识你吗？哦，她不认识。认识了又能怎么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你这种人，根本配不上她。” 张浩愣住，几次想要开口回怼，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拳头已经重重砸到了亓官引的脸上。 那些跟班也围了上来，“你怎么敢跟浩哥这么说话，干他！” 这正是亓官引所期待的，后退几步稳住身形，抬腿踢飞了最近的小喽啰。 …… 这场斗殴最后由路过的教导主任的大吼作为收尾，后面自然就是正常流程：去医院、请家长、写检讨。 对于这场无妄之灾，亓官引内心不忿，一心只想见到那个丁宛，然后随便找个理由宣泄不满。 另一边，丁宛并不在乎亓官引有多难搞，照常上学、听课、写作业，偶尔请几天假外出拍摄赚点外快。 直到某天早晨，丁宛在睡梦中感到头痛欲裂时，耳边响起了丁微的声音，“姐，你发烧了，来，先量一下温度。咱妈？她去学校了啊，今天轮到她带早自习，睡吧，我先跟你们班主任请假。” 过了几分钟后，丁微又说，“老陈没准，他说你在撒谎，一定又是打着生病的理由，不务正业什么的，说话真难听……算了，你在家休息吧，张姐准我假了，今天我去替你上课。” 丁宛胡乱点头，就着温水吃了两片退烧药，裹紧被子睡觉。 = = 七中，高二九班。 在家耽误了些时间，丁微一路小跑，最后踩着预备铃声进门，径直走到丁宛的位置旁，自然坐下，打开语文课本开始晨读。 一切正常，除了身边的人有些奇怪，亓官引一直盯着她的侧脸，最后低声质问，“你谁啊？” 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丁微愣了一秒，毫无心理负担地反问，“你在发什么疯？” “没事了。” 亓官引压下疑惑，趴在桌上闭眼补觉，快要睡着时又猛地清醒过来，不对，这个人绝对不是丁宛。 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结束后，器材室里。 丁微站在原地，淡定看着几步外的亓官引鬼鬼祟祟关门，“搞什么，不是你没事吧？” 亓官引走到她的面前，故意装出一副凶狠表情逼问，“丁宛呢？” 丁微并不慌张，“你说呢？就在你的眼前。” “别装了，真把我当傻子啊？”亓官引极为焦躁，深呼吸了几次压住怒气，“你是那个年级第一吧，丁宛的双胞胎妹妹。刚才我去问了，你们班长说你请了病假，丁宛人呢？她是不是……” 亓官引猜到了那个可能。 “这么关心我啊，”丁微笑笑，学了一点丁宛的阴阳怪气回怼，“你也知道，学校里有很多人都喜欢我的，劝你早点表白，啊，不会就是现在吧？” “不是，我只是想，你别……” 没有等到预想中气急败坏的否认，亓官引有些不知所措，再问下去不是办法，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离开，又在转身时差点撞上球车。 这么急吗？丁微偷笑了下，同样背上书包离开。 二十多分钟后，丁微拎着两份午饭走到楼下时，再次见到了亓官引……的残影。 是在拐角处，耳边突然炸响一阵尖锐的发动机嗡鸣声，下一秒，亓官引骑着摩托在她眼前飞快飙过，带起的风吹得手上的塑料袋哗啦作响。 丁微着实吓了一跳，不过现下没有必要计较这种琐事，所以她也只是默默吐槽几句，噔噔噔噔地跑上了楼。 推开门时，丁宛正坐在桌前喝水，面前摆了五六个热气腾腾的饭盒，“回来啦，洗手吃饭吧，有你喜欢的咖喱牛肉。” 那股香气格外诱人，丁微立马坐下尝了一口，又问，“你在哪儿买……不对，这是亓官引送过来的？” 丁宛点头，“不对啊，我们也不要好，说不准还有点矛盾，亓官引为什么特地给我送饭呢？不会是下了毒吧。” “啊？”丁微瞪大眼睛，夸张地夹着嗓子控诉，“好啊，竟然让你可爱的亲亲妹妹吃有毒的菜？多么残忍的女人啊。” “为什么不行呢，你可是百毒不侵的体质。”玩笑着，丁宛也有了胃口，盛了两勺番茄炒蛋拌饭，又笑着问，“鸡腿吃吗？不吃我全包了。” 丁微瞬间恢复正常，伸出筷子占住一根鸡腿，“吃。” “上次我一你二，这次你二我三？” “可。”丁微点头，把鸡腿夹到碗里，“哦对，亓官引猜到了我们的事。” “没事，先吃饭吧，这种事情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的。” …… 就在刚才，丁宛睡得迷迷糊糊时，隐约听见了段小石子敲击窗户玻璃的声音。可能是小孩子在玩闹，随便怎么样吧，她不好奇，更不想起床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那阵声响一直没有停下，吵到睡眠被动终止，丁宛忍不了了，带着怒气推开窗户，和靠在摩托上的亓官引对上视线。 她还记得交换的事，熟练演戏，“你找谁啊？” “丁宛，”见她出现，亓官引脸上的担忧散去，露出一个轻松自在的笑，直接喊出她的名字，“午饭放在你家门口了，多吃点，明天见啊。” 说完这几句话后，亓官引已经红了耳朵，转身跨上摩托飞速离开。 丁宛头脑昏沉，被动接受现状，慢腾腾地关上窗户、打开家门，吃力拎起装着四菜一汤的保温袋回到餐厅，坐在椅子上拆开包装时，她想到了一个问题：亓官引怎么知道在家休息的人是她？ 第二天的早读课上，丁宛试着打探了这个问题。 亓官引极为做作地挑下眉毛，“这很难吗？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啊。” 好装的人。 心里那点好奇灰飞烟灭，丁宛不想再问原因，翻开英语课本准备背书。 亓官引瞄了一眼后门，压低声音又问，“丁宛，周末你有空吗？” “不空，我有拍摄。” 见她拒绝，亓官引也机灵地换了思路，“你放心，昨天的事打死我也不会告诉别人。” 丁宛看向那双尽是桀骜不驯的眼睛，满意微笑，“嗯，谢谢你。” “那个，”亓官引慌忙拉开距离，眼神躲闪，“那个，你想吃……” 丁宛轻咳一声，强行终止这段对话，“solar，形容词，太阳的、太阳能的。” = = 周末上午，a市某摄影基地内。 正面、侧面、背面、细节……确认过没有差错后，乔恩放下相机，微笑着招呼了句，“好了，先到这里，大家休息会儿吧！” 拍摄暂时结束，工作人员三三两两散开，丁宛脱掉羊绒大衣，直接走到站在补光灯旁的亓官引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从今早七点开工时起，亓官引已经独自站在这里盯了两个小时。 亓官引一脸的理所当然，“不行吗？这是公共区域。” 丁宛摇头，“不是，这个布景是乔恩租的，今天有十个小时属于私人所有。” “乔恩是谁？” “摄影师，所以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因为心虚，亓官引眼神飘忽，不时悄悄观察她的脸色，“不知道啊，她们问我是不是陪你来的，我说……是。” “这样啊。” 见她没有生气，亓官引立即举起手持风扇对准额头布满细密汗珠的丁宛，“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舒适凉风拂过，身体内的疲惫一扫而空，丁宛心情愉悦，有了耐心回答他的问题，“应该是到下午五六点吧，先休息十分钟。” “那不就是晚上？”亓官引不满皱眉，委委屈屈吐槽起来，“难道你也要在这里站一整天？今天太阳又毒，为什么接这么辛苦的工作啊？” 丁宛轻笑，“当然为了赚钱啊，时薪三百，一天下来净收入几千块呢。” 亓官引大为震惊，“才几千？都不够吃顿饭的。” 那是你的消费水平，丁宛无语，忍不住想讽刺几句时，乔恩走了过来，“丁宛，她们说你朋友也在，嚯，真挺帅的。” “我们不是……” 丁宛正要解释，可是乔恩苦着脸说，“出了一点意外，我们现在联系不到拍下一套的模特，好像是被放鸽子了，可以请你朋友帮个忙吗？有偿的。” 一般来说，遇到这种情况只能暂停拍摄，然后紧急联系救场的人。 丁宛不想加班，抬头看向亓官引，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 脑子里的小人一阵欢呼雀跃，亓官引傲娇点头，“当然 可以。” 下一套是情侣装，拍摄中不免有些亲密动作，牵手、拥抱、借位亲吻……丁宛不觉得有什么，更没注意到身边的亓官引已经悄悄红了耳朵。 第33章 什么啊，亓官引不自觉地偷瞄丁宛的耳环，忍不住想，原来她在工作时是这种画风，有点意思。 …… 到了傍晚时分，拍摄结束，站了四五个小时的亓官引累成一摊烂泥，强行打起精神跟在丁宛身后，“丁宛，你去哪儿？正好顺路，需要送你回家吗？” 丁宛回头，扫了一眼停在路边的那辆极为拉风的摩托，犹豫不决时，又出于安全考虑问了一句，“你有摩托车本吗？” 亓官引愣了两秒，“……没有。” 丁宛也不再抱什么希望，“那你，有准备我的头盔吗？” “……没有。” 丁宛转身离开，“嗯，不需要了，谢谢你。” 在驾驶人没有相关执照以及护具不足的情况下，搭乘摩托这一行为的危险系数过高，她还想安安稳稳地活到一百岁呢，绝对不行。 亓官引迅速抛下自己的宝贝摩托跟了上去，不厌其烦地询问，“那你怎么回去？” “公交啊，等等，你跟着我干嘛？”丁宛觉出了不对劲，停在原地，“不会是离家出走没有地方过夜了吧？” “怎么可能？”亓官引当即否认，又别别扭扭地解释，“我是说，现在这么晚了，万一有什么不安全的……同事一场，难道我不应该送你回去吗？” “随便吧。” 那点小心思不言自明，丁宛失笑，等到两人走到公交站牌前后，她问，“亓官引，你带零钱了吗？” “带……了吧？”亓官引疑惑摸头，打开钱包，从夹层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你看，可以用。” 丁宛笑出了声，数出两个一元硬币，“借你的，下周还我。” “这个，挺可爱的。”亓官引接过硬币，眼睛直直盯着她手上的紫色兔子零钱包，“是你自己钩的吗？” “在地摊上买的，十块钱三个，我和丁微一人一个，剩下那个是粉色的，我妈不要，喜欢的话送你啊？” 生怕丁宛反悔，亓官引飞快答应下来，“喜欢，送我吧，真巧啊，我最喜欢的就是粉色。” “下周一……算了，等会儿我到家后找找，应该是放衣柜……”丁宛转头，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公交来了，走吧！” 说完，丁宛抓紧时间上车、投币、瞄准为数不多的空位坐下。 来不及体会肩上的微妙感受，亓官引也跟着上了公交，一边拉住她的书包背带以免走散，一边在她旁边站定。 现在正好赶上晚高峰，车上极其拥挤，肩膀挨着肩膀屁股贴着屁股的，几乎没有一点喘息空间，亓官引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不太适应，一直紧紧皱着眉头。 丁宛留意到的是另一件事，四下张望过后，她犹豫着戳戳站在右前方的女孩，“你，你坐我这里吧。” 这么说着，丁宛已经把人拉了过来，强行按着女孩的肩让她坐到自己刚腾出的位置上。亓官引不明所以，只是直觉有些不对，“怎么了？” 丁宛下意识地摇头，“没什么。” 可是丁宛呼吸急促神情紧张肩膀微微颤抖，这些绝对不是“没什么”的表现，亓官引转头看向她的身后，不出所料对上一道恶毒中又掺杂着怯懦的眼神，是个表情猥琐精神萎靡的中年男人。 是的，班主任好像是说过“最近有变态在公交上流窜大家一定结伴回家”的话，亓官引瞬间明白了事情原委，狠狠瞪了回去，同时低头附在丁宛耳边，“我们换个位置。” 丁宛心情复杂，一边照做，一边低声道谢，“谢谢。” 为什么亓官引不害怕呢，什么时候她也能强大到可以毫无心理负地“英雄救美”一次呢？如果再高一点、再壮一点…… 二十多分钟后，公交到站，两人一前一后下车，又心照不宣地同时放慢步调，慢悠悠地并肩走进小区时，丁宛停下，“在这等我。” “好。” 于是亓官引欣喜若狂地站在楼下，故作镇定地收下那个粉色兔子零钱包，最后又在丁宛离开时叫了她的名字，“丁宛？” 丁宛笑笑，“什么事？” 日思夜想的温软湖水泛起涟漪，星光微微晃动，亓官引大脑一片空白，不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对我温柔一点吧，不要总是凶我，求你了。” “啊？”丁宛诧异抬头，刚好对上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心情瞬间轻快起来，“那你要听话啊。” 青春期的情愫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生根发芽，而后迅速抽条、开花、凋零，丁宛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讨厌亓官引，也不想推算这些好感是否可以延续到夏天结束。 那时候的她只是觉得，有个满眼是她的漂亮少年跟在身后，的确是件值得期待的事。 = = 两个月后，暑假，七中附近的奶茶店。 亓官引坐在窗边，不时抬头观察着丁宛的表情，绞尽脑汁抛出新的话题，“对了，你写暑假作业了吗？” 丁宛摇头，“没有。” 亓官引故作轻松笑了两声，“也是，哪有一放假就学习的啊。” 那个问题一直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丁宛终于鼓起勇气，问，“听她们说，下学期……你要出国。” 亓官引愣了两秒，飞快解释，“是，出国读书，下周三的飞机，提前过去适应环境。” “是真的啊。”丁宛一阵失魂落魄，勉强笑笑，“出国读书？听起来很不错啊。” 亓官引并不高兴，“凑合吧。” “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丁宛想不明白，出国读书的手续至少应该准备一两个月吧，这段时间她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亓官引有过几百次机会可以跟她说清楚的。 亓官引不想再聊这个话题，直接问道，“丁宛，你听说过青提娱乐吗？” 丁宛点头，“最近有几家公司想签我，青提是其中之一。” “签到青提娱乐吧。” 丁宛有些诧异，反问，“为什么？你知道这家公司？” “在娱乐圈，没有背景很难混出名堂。” “所以呢？” “这是我们家的公司。”亓官引神情认真，“青提娱乐是母亲给我的成人礼，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最闪亮的明星。” 丁宛很快想明白了利害关系，“成交，放心吧，我会帮你赚很多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丁宛笑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亓官引不敢回答，眼神躲闪，“……我只是想，帮你实现梦想。” 和她一起走向未来的，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如果是他死皮赖脸地贴上去，只会让丁宛被人嘲笑，为什么选择一个没有任何长处的……男朋友。 “所以，”丁宛深吸口气，“所以我们是好朋友吗？” “没错。” 这不是她所期待的答案，丁宛有些失望，习惯性微笑着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 = = 时至今日，a市，医院病房。 这个时间段堵车，白焰卡在了赶来医院的路上，所以从办理手续到收纳行李，亓官引包揽下了全部的出院流程。 丁宛回到住处时，刚进家门不过半个小时的丁微正在补觉（因为晕机），白焰倒是活力四射精力满满，跟她说了一堆剧组的事。 当晚小聚过后，丁宛飞去y市录了三天慢综，然后回到a市，准备出席《望野》的杀青宴。 第29章 初心 周五下午三点，a大北门。 刷了身份证进校后，丁微拎着纸袋直奔图书馆的方向，顺带在路上给吕木一发了消息，「到了，有酸奶酥皮泡芙，下来接我。」 现在这个时间刚好是大一新生军训结束，社团招新的活动一波接着一波，校园里也热热闹闹的，听着路过的女孩子们的活泼对话，丁微忽然感觉身体轻快了些。 七八分钟后，她看见了站在图书馆门口的吕木一。 吕木一还是那套经典皮肤，宽松t恤、运动短裤搭配不插卡扣装饰的洞洞鞋，漂染后掉成黄色的头发用鲨鱼夹随意盘起，左手捏着一瓶ad钙奶，右手推着一辆……轮椅。 不好，有只幺蛾子飞过来了。 丁微想跑。 可是吕木一已经挥了下手，转头招呼好奇地围在身后的学妹学弟们，“来了，看到那个穿绿裙子的了吗？那就是你们的丁学姐。” 清澈的大学生们立刻一拥而上： “学姐好，我是xxx。” “我是xxx，19级的，研一在读。” “学姐，我读过你的毕业论文，选题好、引言好、论述也好，方便加个微信吗？” “我天，真和丁宛长得一模一样啊！” “学姐，可以帮我要一张丁宛的签名海报吗？我是她的粉丝。” “她在丁宛超话签到了一千多天。” “学姐的腿不是受伤了吗？别站着了，找个地方坐下说话吧。” 第34章 …… 跑不掉了。 丁微困在原地，无计可施，虽然暂时搞不清楚这波充满善意的好感从何而来，但是已经胡乱点头，应下了那些请求。 “差不多了，来，麻烦让个路啊。”吕木一推着轮椅走了过来，又说，“说了让你们见丁学姐的，没骗人吧？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不要嘛，我们还想再待一会儿……” 见她们不肯离开，吕木一瞬间冷下了脸，半开玩笑地故意“恐吓”，“嗯，再待一会儿吧，正好，林教授也要过来，上周布置的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啊？什么论文？” “我去！是明天晚上交的作业吗，你写了吗？” “不是后天交吗？” “那什么，学姐我先走了，刚想起来衣服还没洗呢。” “学姐再见！” 周围的人一哄而散后，吕木一飞速喝完手上那瓶ad钙奶，又把轮椅停在丁微身前，“走了，先跟我回宿舍吧，晚上还有事吗？请你吃一餐新开的东北饭包。” 从图书馆到研究生宿舍的距离不短，需要步行十几分钟，丁微不想坐着轮椅“招摇过市”，连忙摆手拒绝，“真的不用，我可以自己走路，谢谢你的好意。” “行吧。”吕木一不在乎地耸了下肩，单手推着轮椅往前，“饭包吃吗？我一个人吃不完呢。” “改天吧，最近需要忌口。”为了圆谎，丁微一瘸一拐地龟速跟了上去，“林教授呢？” 吕木一刻意放慢步调，“林教授去开会了，挺急的。本来呢，她是想问一下你的学业规划……这事等会儿再说吧，怎么闷闷不乐的啊？失恋没所谓的，那个tollan又不跟你回国，异国恋有什么好啊，再找一个……哦先别找了，搞事业吧。” 吕木一知道周托兰这段关系，所以丁微没有过多解释，含糊回答，“嗯，专注现在的事吧，哦对，为什么学妹们刚才表现得那么……热情？” “可能是好奇吧，因为你是丁宛的双胞胎妹妹，或者因为你在所有教授的课上都能拿到满分，随便选一个喜欢的原因吧。”吕木一心情愉快，又说，“太热了，我们先回宿舍吹会儿空调再说。” = = 回到宿舍后，吕木一先打开了空调，又打开了藏在书桌下面的小冰箱，取出两罐冰过的可口可乐，最后解锁手机阅读聊天记录，“这些都是林教授让我说的啊。她说：告诉丁微，我很喜欢她的文章；然后旁敲侧击问问，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困难？经济上的，或者心理上的，我来解决……嗯，就这些，微，你真的不考虑继续读书了吗？” “不知道，”丁微拉开椅子坐下，表情纠结，“想读，也不想读……我想赚钱，我想快点独立。” “赚钱？”吕木一着实有些惊讶，“你需要钱？不是丁宛送你出国的吗？你们关系很好……” “我们关系是很好啊，亲生姐妹，血浓于水的。”丁微打开包装，吃了两个泡芙压下错综复杂的情绪，“可我不想成为她的累赘。” 这话有点丧气，吕木一没有追问原因，又问，“所以现在，你想找份工作？” 丁微点头，搬出那条半真半假的时间线，“回国后找了几天工作，没遇到合适的，然后……去医院里住了几天，再然后，就是开始和你一起做自媒体。” “这个……暂时赚不到钱，我跟传媒学院的聊过，她们说，美妆赛道效益最好，科普类的账号，最快的变现周期是三个月以上。” “不着急，倒也没那么拮据。”丁微心里有数，无奈笑笑，“为爱发电嘛。” “明年回来读书吧，有奖学金和各种补助呢，又不是在国外，一个月也没多少花费。” “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好了，”丁微不想再聊下去，转移话题，“现在说说账号的事吧。” 这段时间，『吕丁世界』一共发了三个视频，第一个数据极差，第二个稍微有点起色，第三个……发了还没超过两天，暂时看不出来情况好坏。 “上个月你在住院，”吕木一简单整理了书桌，打开电脑，“有不少具体的事情，账号定位、运营方式什么的，这些我们还没商量过呢，今天先……” “先讨论一下定位吧。” 丁微默契接上话头，同时取出笔记本，打开画了思维导图的那页。 在剧组的三个月里，她从白焰那里学到了很多关于运营社交平台的知识，融会贯通过后，也明白了一些做自媒体账号的技巧。 “嗯，”吕木一抓紧时间喝了几口可乐，“你说吧。” “是这样的，前面三个视频做的不好，文案有点粗糙，删掉吧。” “……你疯了吗？” “听我说，我们的内容应该具备系统性。先录 一个三分钟左右的视频，不露脸的那种，说明一下我们做这个账号的初衷，‘想让更多人的了解古生物学’这种，这就是我们展现出的定位。” “然后呢？” “然后上传几个五六分钟的视频试水，内容也要整齐一点，可以是介绍不同种类的恐龙、不同时期的生命演化史或者有趣的冷知识……然后根据数据反馈，深耕相应专题。” “有点东西啊，”吕木一嘴角上扬，放下可乐，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最后又从床下拉出半箱啤酒，“喝吗？庆祝一下。” 丁微摇头拒绝，“真心劝你早点戒酒，大脑会萎缩的。” 吕木一不理会，兴奋地打开铝罐，又提议说，“如果不想太过依赖丁宛的话，不如搬到这边和我一起住吧，双人间，那个床位是空的。” “嗯？”丁微浅皱下眉，开始认真思考其中的可行性，“挺好的，过几天吧，下周，最近还有点事。” “说好了啊，到时候就直接开干，谁也不能说‘好累啊我要退出’。” 丁微自信笑笑，“谁放弃谁是小狗好吧。” “这么严重的诅咒吗？” “你心虚了？” “不可能！但是真的没有请假环节吗？” “有吧，其实我也不想天天写文案。” …… 盛夏，宿舍外的树木郁郁葱葱，叶子随着微风轻微摇摆，笑声穿过玻璃，打着呵欠游向远方的海。 = = 晚上七点，丁微戴上口罩帽子离开a大，啃着能量棒去地铁站的路上，一眼注意到了公交站牌上的大字：不忘初心。 初心。 丁微停下，喃喃念出这两个字的同时，眼前再次浮现出了童年时期的记忆，她的初心又是什么呢？ 最初只是兴趣，几乎每个小学生都读过《世界未解之谜》系列丛书，当然也会好奇恐龙灭绝的真实原因，昔日强大的世界霸主为什么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那个远古时代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蛊惑着她独自走进五公里外的图书馆、鼓起勇气办理借书卡……不分昼夜遨游书海的那个暑假，丁微第一次见到了“古生物学”这个名词，也爱上了依据化石探寻生物演变的逻辑。 十七岁过后的这些年里，因为丁宛担下了生活给予的全部风雨，她再也没有吃过现实的苦。所以可以心无旁骛地追求梦想，学习冷门专业、出国留学、每个月六位数的生活费、安全性能最好的车、买在学校附近的公寓…… 可是丁宛也很辛苦。流量明星的职业生涯有限，为了抓住机会，丁宛几乎全年无休，想要趁着势头正好转型成功，或者赚到足够支撑她们后半辈子的钱。 有些时候，表露在外的野心也会成为别人用来嘲弄的利器。那些真真假假的娱乐新闻，相较于客观还原，更加偏好放大个人缺点，渲染出另外一个惹人厌恶的模样引导大众情绪。 白焰说，丁宛过去几年在看心理医生，所以丁微决定找份工作。 现实不遂人愿，投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虽然和hr在仅有的几次面试中相谈甚欢，可是后续要么拒绝要么只能转岗。成绩全a、c9毕业、海外留学的完美title，也无法消弭冷门专业的劣势。 有些时候也会后悔，如果当初没有选择古生物呢？或许就像江由说的那样，学习影视相关的专业，进丁宛的团队，真真切切地帮她做点什么，然后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忘记卡在喉咙里的鱼刺。 再后来收到的，就是丁宛骨折住院的消息。 答应了吕木一后，丁微写了几次文案，这个过程中的时隐时现的无力感让她辗转反侧，不停纠结她的选择是否正确。 这四个字格外醒目，眼前的雾气散去，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的人生目标再次显现：想读书、想科普、想实现自我价值。 现在已经过了申博时间，只能明年再战。不过『吕丁世界』是正在进行时，可以“放手一搏”，尽力开拓新的可能性。 第30章 楼梯间的再见 丁宛离开的第一天，一切正常。 丁宛离开的第二天，一切正常。 第35章 丁宛离开的第三天，一切正…… 晚上十点，卫生间内。 江由站在镜前，眼神平静，右手手指捏紧剃须刀片，手腕快速动作，在左臂内侧划出一道伤口。锋利刀刃割破皮肤，鲜红血珠冒出，淅淅沥沥地滴在瓷白台面上。 预想中的尖锐疼痛到来，彻底冲散眼前不断闪回的画面，情绪得到短暂释然，江由抬手打开了水龙头。 清水冲去所有痕迹后，江由回到卧室，再次找出碘伏绷带，熟练消毒、包扎。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丁宛会在周日的杀青宴上出现。江由躺在床上，拉过枕边那件偷来的白色衬衫，大口呼吸附着在纱线间的桃子香气。 第三天，一切正常。 = = 周日，杀青宴开始前一小时。 所有工作人员都离开后，江由独自站在全身镜前，反复整理上身的西装外套，没有褶皱、没有线头，袖扣……感觉这对红宝石袖扣……有些招摇。 客观来说，这套装扮是专业造型师给出的搭配，绝对适合今晚的杀青宴，可是不对，关于配饰的选择还可以更加完美。 试戴了十几对袖扣后，江由忽然想起丁宛的穿衣风格，最后决定只在袖口点缀一对珍珠。 见面后应该说些什么呢？最好是用些有趣的事开场，然后随口一问她的近况，再聊几句mf为她制定的职业规划，丁宛一定感兴趣的。 …… 抓心挠肝地等待了半小时后，江由离开房间，快步走进电梯按下30层。 电梯下行、到达，走廊里人声鼎沸，江由只是死死盯着前方，还有九盏壁灯、七盏、六……随着脚步不断接近宴会厅的大门，心跳也在不断加快，最后又在看到那个站在圆桌旁的身影时平静下来。 丁宛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正在耐心倾听剧组的摄影老师说话，插在编发中的水晶发饰微 微闪动，整个人被珍珠白的鱼尾长裙衬得气质格外温婉。 江由最先感受到的是……庆幸，庆幸今晚穿了白色西装，这样的话，当他和丁宛站到一起时，在别人眼中，或许会有一种“这是一对正在举行婚礼的新人”的错觉。 毫无疑问，眼前的人就是丁宛，可是江由突然感觉有些违和，站在原地踟蹰不前。 不对，他认识的丁宛不是这个样子。 在剧组时，丁宛表现出的形象和现下毫无二致：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即使她的本性极为冷淡。至于其它，长相、声音、性格……一切都对得上，所以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不对，仔细看看，除了这些相似点外，耳廓形状、手背血管又是完全不同的。 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在，环境过于嘈杂，显然，现在不是恰当的验证时机。 江由垂眸，敛了眼里的疑惑，在carter的引领下坐到丁宛身边，微笑着和在座的人简单寒暄。 十几分钟后，喜笑颜开的摄影师站在桌前，招手示意大家凑近一些拍张合照。 因为心神不定，当丁宛的肩膀略微靠向这边时，江由呼吸停滞，放在桌上的手机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抱歉，让我来吧。”说着，江由弯腰捡起手机，又在不经意间，见到了丁宛那条由于裙摆略微上移而暴露出的肌肉严重萎缩的左腿。 肌肉萎缩…… 为什么？ 江由想起了那条新闻，骨折的人是丁宛的双胞胎妹妹，所以现在身旁的人是……这也解释了刚才那层违和感的来源。 原来是双胞胎间的交换游戏，江由没有在意，准备和向希夷说句什么时，一身银灰色职业套装的白焰走了过来，极为自然地尝了一口丁宛手边的抹茶蛋糕。 这个瞬间，眼前的所有画面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对，江由脑中警铃大作，记忆中的那个“丁宛”，从来不会和执行经纪建立这种亲密关系。可是别人说过，她们是认识多年的好友，熟到可以坐在单人沙发里分享一杯咖啡。 各种线索不断闪现、碰撞，直至趋于混乱时，江由抬头望向不远处的花束，头痛欲裂。 所以前几个月里，搅乱他的理智的人究竟是谁？江由解锁手机，给白秉文发了几条消息：「帮我查一个人，丁宛的双胞胎妹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要她的全部资料。」 杀青宴结束时，江由收到了白秉文的消息： 「先说好啊，我只能查到已公开的信息。」 「丁宛的确有个妹妹，叫丁微。」 「a大学古生物的，在国外读了两年研究生，今年五月毕业、六月回国。」 …… 「丁宛是住在xxxx吧？」 「刚才去了一趟，丁微开她的车去了xx医院，我跟过来了啊。」 医院，所以刚刚丁宛离开也是去了医院吗？江由心口一紧，当即拎起外套提前离场。 = = 路上，江由激动到全身无力，只能靠着后座休息，又勉勉强强举起手机刷了几条有关丁宛的推送。是两年前放出的宣传物料，那段时间《流浪地球》上映，国内科幻题材大火，丁宛也拍摄了一组极具未来风格的杂志封面。 江由先点开了杂志附带的采访视频，从表情到语气再到思考问题时的小动作，完完全全就是今晚这场杀青宴上的丁宛。 至于那组照片，半隐藏在金属丛林中的神女眼神轻蔑、表情冷峻，这正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丁宛”，不对，是丁微。 江由又想起了那条爆料：读书时，丁宛偶尔会和妹妹交换班级上课，结果有次遇上随堂小测，考了培优班的倒数第一。 交换。 到了现在，答案已经明晰，所以真的只是一场……游戏吗？对于丁微来说，用另一种身份和他人建立联系，只是为了好玩吗？ 胸腔沉重到几乎无法呼吸，江由笑出了声，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感受。心脏破了个洞，情绪陷进一片空白，那些环环相扣的复合计划，全部因为失去了立足点轰然坍塌。在这场谎言里，原来他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可笑。 那丁微呢，丁微真的控制了一切，甚至包括她的情感吗？ 手机再次震动两下，白秉文发来了更为详细的信息：「住院部，d区，10楼。」 这个时间严重堵车，江由赶到医院时，只见到了极为焦灼地站在病房门口来回踱步的丁宛。丁宛身上还是刚才那套礼服，不过多了一件西装外套，因为一路开车过来，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江由？”丁宛走了过来，语气讶异，“你怎么……生病了吗？” 江由礼貌微笑，表现得毫无破绽，“过来看个朋友，你呢？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是我妈妈今天突然头晕，所以过来做了几个检查。”说到这里，丁宛又补充了句，“医生说是低血糖，小毛病，不用担心。” 江由转头看了一眼病房，丁微不在，单人床上的中年女性正在熟睡。空气中混合了消毒水的味道，吸进鼻腔中后，又显现出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桃子香气。 客套几句后，江由借口有事离开，跟随幻觉中的气味一直向前，最后在走廊尽头停下时，安全出口的防火门突然打开，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 时间再次停滞，无法辨识的种种情绪中，江由只想拥抱眼前的人。 = = 楼梯间里，和吕木一简单说了几句后，丁微挂断电话准备离开，却在推开那扇沉重铁门时，抬眼撞见了江由的脸。 jesus！ 丁微愣了两秒，强行压住拔腿逃跑的本能反应，熟练装作若无其事，大大方方地走出两步。 可是江由冷静地喊出了她的名字，“丁微。” “嗯？”丁微停下，真心表示疑惑，“你认识我……” 这话还没说完，落在肩上的手突然加重力度，重新把她推回了楼梯间。 “很好玩吗？”江由强迫自己咽下怒气，咬牙质问，“丁微，你们的交换游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知道了。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丁微小腿僵硬，感觉身体瞬间凉了半截，“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丁微，丁宛，丁绯迟，所以什么才是真的？”江由眼睛充血，一个一个念出这些名字，“丁微，为什么？” 他只想要一个理由，哪怕是再骗他一次也无所谓。一定有原因的，和他认识的时间太短，存在信任问题，或者这种事情有些离谱，不能外泄…… 丁微低头沉默，飞速选择出了对策，“抱歉啊，我是真的不认识你，可以请你，不要再说这些奇怪的话了吗？” 丁宛、白焰、亓官引、anna，无论是基于利益还是情感，谁都不会主动暴露这个秘密，现在有可能是江由抓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不要紧，江由是个理智的人，绝对不会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无理取闹”。 说完这句，丁微再次准备抽身离开，可是江由动作更快，直接按住了她的肩膀，“和我一起进组的人从来不是丁宛，是你……对吗？” 第36章 第31章 妥协 “不是。”丁微矢口否认，单手叉腰，理直气壮地反问，“你这个人真有意思，说了一通没有前因后果的话，我骨折了，前段时间一直住在医院。还有，我又不是演员，怎么可能和你一起进组？” “骨折吗？”江由失笑，而后单膝跪地，轻轻抚上她的小腿肌肉，“可是这块肌肉没有萎缩，为什么？” 丁微停顿了下，装作无所谓地挑眉，化用了一个朋友的真实经历解释，“为什么？因为医生建议……定期去做康复训练啊，再加上肌肉按摩什么的，我又年轻，一两个月的时间恢复到正常水平很合理啊。” “原来是这样啊。” 她在说谎，江由越发失望，眼里的恨尤其黏稠厚重，冰冷手指隔着长裙向上滑动，最后虚虚点在大腿内侧，“如果我没记错，这里留了一个咬痕。” 丁微愣住，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某些温暖潮湿的画面闪过，让她措手不及，也稍稍冲淡了些现下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冷静点，冷静点，还是换个处理方式吧，丁微深吸口气，语气里带了愠怒，“所以呢？难道你想拉开裙子验证一下？真想不到啊，江由诶，聚光灯下光鲜亮丽的江由，竟然会对一个素人死缠烂打。” “死缠烂打？”江由彻底崩溃，红着眼眶站了起来，死死按住她的肩膀逼问，“是你代替丁宛进了剧组，对吗？” 肩膀被牢牢桎梏住，丁微动弹不得，平静对上那双眼睛，“不是，请你不要再说这些……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厚重的防火门隔绝了走廊上的嘈杂，楼梯间内异常安静，只流动着刻意控制的呼吸。 收到六次否认后，江由不再抱有希望，放手、后退，说出口的话里带了胁迫，“丁微，娱乐新闻不需要证据，只要‘相关人士’透露出一点风声，加上24f的运作，这场交换游戏就会迅速登上热搜第一。”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有关丁宛的那些黑料，最初也不过是因为一点点的捕风捉影。今年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可以真正地实现她的梦想，丁宛又把合约签到了24f，这下江由想做什么完全是易如反掌，万一…… 现在的境况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设想，丁微有些无措，喉咙干涩到几乎无法发声，只是习惯性冷静下来争取反应时间，“江由，我们不要冲动，你想啊，真这么做，不是也会毁掉你的事业吗？” 其实没有“毁掉”这么严重，江由恋爱、或者江由愚笨到被玩弄感情，最多只会让他的社会评价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影响，毕竟舆论氛围总是对男性格外宽容。 江由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无所谓，我不在乎，最严重的后果无非就是退圈。” 被人捏住软肋的痛感如有实质，丁微后背一阵冷汗，低头，拼命逼迫大脑思考对策。 江由缓慢靠近，圈住她的手腕，再次确认，“过去三个月里，我在剧组认识的人是丁微，对吗？” 丁微直截了当摆烂，“所以呢？我是liar，是欺骗感情的渣女，这件事情不能曝光，但是……我会全力弥补你的……损失，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江由也不可能追问了十几分钟，再隐瞒下去没有意义，不如直接摊开聊聊条件。江由有很多钱，所以最多……或许就是报复，从而换取一些心理慰藉。 声控灯恰巧在话的结尾灭掉，晦暗光线中，江由眼里的疯狂隐约可见，“结婚吧。” “结……不是什么结婚？你疯了吗？不行！”下意识吼出这句话后，丁微愣了几秒，扶着身后的墙壁缓慢蹲下，“一分钟，让我想想。” 江由再次单膝跪地，平视着她的眼睛逼问，“在考虑？丁微，现在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太聪明，一旦留出反应时间，就会立刻想出对策并且付诸执行。 “结婚，”丁微皱眉，喃喃念出这两个字，“啊，这是你的报复吗？先结，然后搞出一堆夫妻共同债务，最后离婚，让我背上巨额……” “不是报复。” 丁微不信，适时转换了思路，低头抱着膝盖挤出两滴眼泪示弱，”对不起啊，当时……真的没办法了，丁宛受伤，如果我不顶上，好不容易得到的角色就……对不起，我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你知道吗？我在剧组认识了很多朋友，可是在杀青后，我们就再也不能见面，向希夷还约了我很多次……”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江由有些心疼，正要安抚，又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冷了下去，“不需要，你们只是同事，工作结束后没有必要联系。” “对不起，如果不和你分……我不知道杀青后怎么解释，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接近你的，但我当时真的很喜欢你，没有多想就……” 江由清楚自己正在占据优势，现在只要耐心等待，“嗯。” 见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丁微低头，盯着鞋尖拼命思考破局方法。 可是思绪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她想不出一点合法的解决措施，又开始暗自懊恼，当初不该招惹江由的。不对，后来她也收手了啊，不是江由在卡丁车俱乐部主动的吗？ 好烦。为什么江由不能接受现状，按照她的剧本出演戏份然后完美谢幕呢？因为分手时的谎言，丁微心里原本有些愧疚，现在荡然无存。 真讨厌。 随便了，下定决定摆烂到底时，丁微抬头看向江由，那双漂亮眼睛里有一点……哀求。脑中灵光乍现，对啊，如果江由真的憎恨，大可有一千万种方法让她不知不觉地受到惩罚，怎么可能提出结婚…… 试试吧。 “是我的错，是我欺骗了你的感情，”丁微摸出口袋里的美工刀，推出两厘米的刀片，抬起左臂，直接把刀尖刺向手腕内侧，“我该给你一个交代。” “别，你疯了吗？” 江由急忙抢过了刀，事发突然，也顾不上什么搏斗技巧，刀刃割破手指，血液冒出，染红了她的裙摆。 猜出对方的底牌后，丁微心情复杂，不过也有了底气，轻松笑笑，“江由，你知道的，婚姻是合法同居，长期同居是事实婚姻，没差的，所以我们各退一步吧……结婚不行，我有童年阴影，可以住在一起，分开房间，不领证、不亲密接触，时限是一个月。” 好笑，现在离婚程序这么复杂，怎么可能真的结婚。 “不可以。” “不要拒绝这么快嘛，再商量呀，”丁微放缓语速，游刃有余地推拉，“三个月吧，你接受这个时间，或者我们再也不见。” 江由妥协，“可以。” “那好，地址发给我吧，有考试不要兔子星星，至少联系方式没有骗你。” 尘埃落定，丁微暗自松了口气，一边庆幸江由对她还有感情，不然今天真的不好收场，可是这个结果并非她的本意，她很不爽。权当免费租了套房吧，江由只是室友，反正他的档期很满，最近几个月也不会经常待在家里……嗯，可以接受。 然而江由一点也不轻松，确实，现在这个情况和设想中的几近相同，住在一起、培养感情、求婚、结婚。 可是 为什么这么顺遂呢？丁微应该气愤，应该痛骂，应该严词拒绝。 她的许诺是出于真心吗？ = = 夜长梦多，江由不敢拖延，处理好丁阿姨的事后，当即开车带上丁微回家打包行李。她的东西不多，洗护用品、当季衣物、电子设备和专业书籍，零零总总收到一起，只占了两个行李箱。 经历过这么一遭后，丁微的情绪异常混乱：可以重新见到江由，有点开心；被胁迫，很无力，这种丧失主动权的感觉特别糟糕。不过男人也没什么稀奇，三个月很快的，说不定到了最后，两个人都会厌倦对方。 路上，她给丁宛发了一条消息，「姐，我先搬到学校住段时间，和吕木一一起，你们见过的。」 丁宛或许正在工作，没有回复。 一个多小时后，黑色林肯驶入地下车库。江由下车，利落取出箱子，揪住不急不缓地观察周遭环境的丁微走向电梯。 丁微收回好奇张望的视线，问，“我们是住这里吗？” 不要笑，免得她会得寸进尺，江由冷脸点头，“嗯。” 丁微疑惑，“你在我姐那个小区也有房子吧，为什么搬到这边啊？” “那套很小，不适合两个人住。”江由按了电梯，事无巨细地补充，“这边比较方便，附近有购物中心，不远，走路十几分钟，也可以让她们把衣服送到家里，随便买，刷我的卡。” 无论丁微想要什么，都会得到即时满足，一直留在这里吧，不要离开，不要接触丁宛，也不要喜欢别人。 丁微听到一半，又想起了今晚要和吕木一打视频电话，等会儿怎么解释新背景墙呢？就说搬家了吧，反正这是事实。 第32章 新房间 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到-1，电梯自动打开，有个穿着花哨衬衫的男人走了出来，又在见到丁微时猛地停下，夸张地瞪大眼睛，“你是丁宛？” 第37章 “不是。” “哦！你是丁微。”周秉文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又神秘兮兮地打听起来，“丁小姐，你和江由是怎么认识的啊？”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所以丁微笑眯眯地反问了句，“你认识我？” “当然！”周秉文连连点头，差点和盘托出，“江由让我……跟我，跟我说起过你。” 丁微有些不安，“是吗？你们说过什么啊？” “没说什么，”见她一直笑着追问，江由不悦，眼神示意周秉文快点离开，“不重要的事情，别担心。” 周秉文接收到了指令，不敢再待下去，立马溜到旁边，躲在一辆suv后悄摸观察。稀奇啊，从出生到现在，真没见过江由对谁这么紧张、这么“殷勤”，绝对是真爱啊。啧，不过这两个人也没什么共同爱好，恐怕长不了喔。 “走吧，电梯到了。”说着，江由抬手挡了下门，推着她的箱子走进电梯。 丁微忙不迭地跟上，好奇发问，“那个人是你的朋友？” “嗯，小时候比较熟悉。周秉文没有正经工作，社会闲散人员，不三不四的，经常胡言乱语，平时遇到了装不认识就好。” “知道了。” …… 叮！ 上行到达36层后，江由推着箱子走出电梯，指纹开锁，“过来，门锁密码是961072，记住了吗？” 丁微点头。 “那你重复一遍。” “961072。” “……好，录入指纹吧。” “不了。”丁微摆手，分外认真地拒绝，“万一有人用我的指纹去做坏事呢？” 江由无奈，又把箱子拎到玄关，“进来吧。” 丁微听话照做，随手关门，“你家装修挺好，有品，我住哪个房间啊？” 江由心情不错，拉着她的手腕逐一介绍起来，“客厅，站在落地窗前看到的夜景很美，不要随便带朋友过来。” “厨房，想吃什么告诉阿姨，冰箱里有新鲜食材，不觉得麻烦的话，也可以自己做饭。” “客卫。” “书房，那张桌子是新买的，喜欢这个颜色吗？” “影音室。” “健身房，架子上有医药箱。” “这是你的房间。” …… 嗯，可以期待一下。 这是一个套间，大概七八十平。 站在门口，最先见到是小会客厅，配色清新的沙发、茶几、地毯，花瓶里插了几支百合。奶油色的法式对开门分隔出了卧室区域，视野受限，只能看到一张装饰简单的双人床，还有堆放在床尾凳上的十几个购物袋。右边是开放式的书房，家具是全新的，没有一点使用痕迹。 江由进了卧室，把箱子放在床边，又装作不经意间低头观察她的反应，“这边是衣帽间，整理一下你的东西，一个小时后吃饭。” 丁微点头，抬手指向床尾，“那是什么？” 像是“欢迎”礼物什么的。 “一些衣服。”江由不敢和她对视，别扭地移开视线，“给你的，或许……过几天可以用到，你先试试，不合身的话就扔掉吧。” “谢了。” 江由轻咳了声，“没事，随便买的。” “嗯。”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江由勉强笑笑，“那我去准备晚饭。” 关上门后，丁微坐在地上发了会儿呆，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她的东西不多，洗护用品放到卫生间，衣服挂进衣柜，平板、键盘和专业书全部堆在写字台上，杂乱无章地占了半张桌子。 丁微忍了几秒，然后逐一摆放整齐。 嗯，这样舒服多了。 到了最后，丁微拆了她的礼物，是衣服，衬衫、毛衣、短裙、长裙、长裤、切尔西靴……各大品牌的当季新款，江由甚至“体贴”地考虑到了她的偏好，没有选择高跟鞋。 丁微打开最后一个盒子，是钻石手链。 亮晶晶的，很闪，是她喜欢的风格。 现在是晚上九点，距离妈妈突然晕倒已经过了五个小时，丁微只喝了半瓶橙汁，饿得饥肠辘辘。 手脚有些发软，可她暂时不想出去面对江由，索性 直接躺在沙发上，准备打局游戏再去吃饭。 不错，沙发也挺舒服的。 …… 咚咚咚！ 游戏过半时，江由站在门口，冷脸敲了几下房门，“出来吃饭。” “啊？”丁微疑惑，抬腕看了一眼时间，“你不是说一个小时吗，现在才四十多分钟，我先打完这局……” 见她说话有气无力的，江由不悦皱眉，“别磨蹭了，先吃饭，然后跟你说点事情。” “好吧，”丁微关掉保卫萝卜，扶着沙发靠背站了起来，脚步有点虚浮，“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江由扶了一把她的手肘，“普通的饭。” 餐桌边，丁微咽下几勺香草冰淇淋后，体力恢复到及格水平，抬起眼皮扫了一圈桌上的菜，“啊不是，我们两个人吃八菜一汤啊？” 浪费食物可耻。 “别说话了，”江由再次皱眉，刻意表现出漠不关心的表情，“坐下吃饭，如果某人因为低血糖晕倒的话，我是不会送她去医院的。” “好吧。” 丁微识时务地点头，拿起筷子夹菜。 好吃，很合她的口味，应该不是江由做的，时间上来不及，可能是餐厅外送或者做饭阿姨的手艺。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情绪一直忽上忽下，最后在睡觉前舒舒服服地吃顿热饭，挺安逸的。 二十多分钟后，丁微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抽出纸巾擦净嘴角，“我吃好了，你想说什么事？” 江由随即放下筷子，语调平淡，“没什么，商量一些细节。” 丁微明白他的意思，抢在前面开口，“时间是三个月，从今天开始，到明年的一月六号晚上十点结束。” 江由点头，“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丁微边想边说，“还有内容，江由，我们之间仅限于室友关系。我不参与你的交际，不见你的家人朋友，不打扰你的生活，同样地，你也不能干涉我的生活。最后，希望你可以对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保密。” “室友？全部保密？”江由轻笑了下，有些不满，“那我能从这份‘霸王条款’中，获得什么好处呢？” “好处呀？”丁微把手臂撑在桌上，稍稍前倾身体，“可以每天都见到我啊，不喜欢吗？这和结婚也没什么区别吧？” 江由哑然失笑，只是依照计划抛出诱饵，“24f正在修改丁宛的职业规划。” 丁微低头，认真想了两分钟，“你知道吧？我们现在的关系……比较尴尬，可以更好，也可以更坏。” “所以？” 丁微甜甜笑着，摆出一个江由无法拒绝的条件，“所以说啊，你要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说不定，哪天我们真的会结婚呢。” 江由一边清楚她在说谎，一边压下心底的雀跃情绪，把话题推回正轨，“丁微，我的要求也很简单，不能带人回家、不能外出过夜，只要我不去别的城市工作，我们就要一起吃饭，一日三餐。” “好啊。” 见她直接答应下来，江由有些不适，“你还好吗？” 现在的情况和预想中毫无二致，丁微应该义正言辞地指责，或者干脆大闹一场才对。 丁微心里窝火，逼着自己挤出微笑，“啊，为什么不好呢？” 明知故问，难道你不清楚原因吗？ 江由一时难以启齿，分明一切都在遵循计划进行，可是现在竟然隐约有种失控感。 = = 回房间前，吕木一打来了电话，她的声音带着喘息，通话那端还有叮呤当啷的杂音，“微，你看新闻了吗？” 丁微预感不妙，“什么新闻？” “n省发现了化石，林教授准备带我们过去开展挖掘，大概明后天出发。” “啊？”丁微反应过来，不受控地猛地提高声调，“不是，吕木一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出野外，基本上是从清早忙到晚上，根本抽不出时间处理别的事情，没有了吕木一分担工作，『吕丁世界』要么停更，要么…… “对不起对不起！”吕木一愧疚地缩着脖子，小小声说，“你也知道，挖完了还要研究，我想暂时退出两三个月。” “吕木一，”耳朵里嗡嗡的，丁微气得大喊一声，“是你说的不要放弃，讨厌你！” 吕木一也很愧疚，委屈解释，“林教授说，这次发现的化石，可能关系到我的毕业论文……” “……好，去吧，注意防晒。” 丁微挂断电话，抓着手机瘫坐在椅子上，烦，想吐。 『吕丁世界』绝对不能停更，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一旦停下，所有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那就只能自己包揽全部工作。 第38章 可她不会剪辑。 原本预想的是：今年专心写写文案，熟练一下自媒体的运作流程，然后准备申博的事，最后同时兼顾读书工作。有两个人分工协作，应该可以得心应手，如果不行的话，再找个学妹帮忙也行。 可是现在全都乱了。 脑子里的小人在疯狂地跳来跳去，“丁微！别愣着了，快点去学剪辑啊！” 没错，这是最紧急的事情。 可是她不想动。 第33章 生长痛 三分钟后，江由回到餐厅时，立即发觉了她的异常，“怎么了，刚才是谁的电话？” “啊……”丁微眼神呆滞，干笑两声，“没事，听到了坏消息。” 江由放下甜品，“是丁阿姨那边的事吗？” “不是，”丁微摇头，勉强挤出一个苦笑，“走了啊，现在怎么办啊？” 江由不明所以，倒了两杯热茶放在她的手边，坐下，耐心等待可能出现的倾诉。 理清思路后，丁微说了第一句完整的话，“我开了一个科普账号。” “嗯，我知道。” 丁微没问怎么知道的，“是跟学姐合作的，她剪辑、我文案，吕木一最近很忙，没有时间剪视频，所以，这个账号很可能会黄。不好意思，情绪有点失控。” 沉默良久后，江由开口打破僵局，“你想听我的建议吗？” 丁微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比如学习剪辑吗？” “不是这个。”江由抿了一口红茶，耐心分析，“最重要的是内容和运营，你们的内容质量合格，现在可以在运营上使用一些技巧，比如，真人出镜，利用明星效应、学霸标签吸一波粉……” 丁 微立刻拒绝，“不行！” 江由不紧不慢地说明利害，“是在担心丁宛吗？嗯，或许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坏事。你用她的名气起号，她用你的title洗白，或者说得到一个正面标签，怎么不是相互成就呢？” 丁微皱眉，忽然有些后悔招惹江由，可是现在……又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快感，她喜欢聪明的人。 “再多说点。” “只要几次就好，不过……如果这样的话，吸引到的关注越多，别人也会对你提出更高的要求，所以，你的内容绝对不能出现纰漏。”江由收了笑容，解锁手机发了几条消息，“还有，你需要一台电脑。” “我有电脑。” “平板吗？那个不能剪视频，很卡，已经交给carter了，新设备明后天送到。” “好，谢谢你。”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几下，是吕木一的消息，「发你一些剪辑素材，基本上是古生物学纪录片，还有几百组自然空镜，记得查收邮箱。」 = = 初三那年，丁微一心想要考进a市最好的私立高中（升学率高且奖学金丰厚），为了面试不分昼夜拓展知识面的同时，生长发育过程也开了2倍速，不过几个晚上，膝盖周围已经冒出了几道白色纹路。 吃下去的钙片、牛肉、大骨头汤全都没有效果，到了半夜，关节开始酸胀钝痛，是无数竹签刺进骨缝，也是低浓度硫酸腐蚀皮肤。 丁微疼到睡不着觉，只能攥着被角，一边回忆知识框架一边默默忍受。 和生长痛一起出现的，是彻底迟钝的大脑。 过去那些只要看上几眼就能记住的学习能力忽然全部消失，记忆、遗忘、重新记忆、再次遗忘，面试时间逐渐接近，原地踏步的进度让她几乎崩溃。 明明已经努力到了极限，为什么不能给她一点希望呢？这是她的噩梦，也是她的生长痛。 …… 凌晨两点，丁微因为小腿抽筋猛地惊醒。 抱着膝盖喊痛时，江由匆匆敲响了门，“丁微，你没事吧？” 丁微疼到说不出话。 几秒钟后，江由打开房门，迈开长腿跑到床边，欲盖弥彰地解释，“刚才听到了你……是磕到哪里了吗？小腿？不要动，需要帮你处理吗？” 这是一个疑问句，她不点头，所以江由也没有动作。 丁微咬紧后牙，“别问，快。” 江由当即坐到床边，“有点疼，忍一下啊。” 他的手掌带着极为舒适的温暖，力度适中，精准揉捏开了僵硬肌肉。大概三五分钟后，疼痛有所缓解，丁微也在这时，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听到……等会儿，均价十几万的房子都不隔音吗？江由，你在我的房间装了摄像头？” 江由无奈否认，“没有，请不要把我当作……变态。” “那你怎么听到的……” 某个可能闪现，丁微跳下了床，一瘸一拐地跑到门口，那条堆在墙边的深灰色羊绒毛毯随即进入视野。 这是什么意思？ 丁微弯腰捡起带着余温的毯子，有点语无伦次，“不是，为什么……江由，别告诉我，刚才你在……” 江由没有否认，直接转过身去，假装欣赏挂在墙上的装饰画。 找到丁微前，失眠。 找到丁微后，仍然失眠。 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丁微趁着夜深人静悄然离开的画面，万一这次消失后再也找不到她…… 江由辗转反侧，随便找了一条毛毯，坐在丁微房间门口靠墙假寐。这个姿势很不舒服，可是门后有她，江由反倒觉得安心，神经不再紧绷，原本清醒的意识也在不知不觉中沉入梦乡。 “你有病吧！”意识到江由一直守在门口，丁微气极反笑，直接把毯子丢在他的脸上，“出去！” 江由怔愣几秒，抬手拉下挡在眼前的毯子，不再刻意遮掩情绪，“没错，刚才我在门口，对于变态来说，干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 “……啊？” 不是这个反应对吗？正常人应该觉得羞愤啊，丁微想不明白，尬笑两声把人推了出去，“好，理解尊重支持，那你接着在这儿睡吧，请~” 说完，丁微立刻反锁上门，重新躺在床上思考他的逻辑。 最后困意彻底离家出走，丁微抱着枕头辗转反侧，然后下床洗了把脸、解锁平板、打开吕木一发过来的剪辑课程。 …… 丁微一直熬到天亮，但是收效甚微，那些素材怎么能从ppt式的生硬拼接，欻的一下变得无比顺畅呢？ 真的搞不明白。 手机震动，是她定的闹钟。 现在是早上七点，窗外晨光熹微，为不远处的高楼染上一层金色。丁微放空眼神，打呵欠、伸懒腰，去卫生间洗脸刷牙，最后直奔厨房。 饿了，需要吃饭。 江由坐在岛台旁边，见她出现，微笑着点头问好，“早，昨晚睡得好吗？” 可能是刚洗过澡，江由头发潮湿，鸦羽一样的睫毛微微垂下，显得眼神有几分无辜，很清纯。偏偏江由又解开了五六颗纽扣，禁欲系的黑色丝质衬衫下，是强烈对比下分外白皙的皮肤，还有清晰干净的肌肉线条…… 丁微停住，想起了大学时期的宿舍夜聊： “如果有个男生，故意在你面前掀起球衣下摆擦汗，是为什么？” “哎呀当然是在going你啦！” “谁啊？长得帅吗？” “脸不咋地，但是身材绝了啊。” “找个机会摸摸呗。” …… 丁微再次为色所动，直直盯了几秒后，强行收回眼神，扫了一眼岛台上的早餐。豆浆牛奶橙汁、小笼包生煎包奶黄包、蒸蛋沙拉牛排…… “这些是你做的？” 丁微真心表示疑惑，江由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怎么可能亲自洗手下厨？ 事实的确如此。 “餐厅外送。”江由对于她的表现非常满意，低头压下嘴角的笑，摆上另外一套骨瓷餐具，“坐吧。” 岛台上换了新的花束，香槟玫瑰，不错，挺赏心悦目的。 丁微坐下，淡定接受现状，咬了一口虾饺，“等会儿出去办点事情，晚上七点前回来，你不是说一起吃饭吗？中午的先欠着吧，不然我们再吃一点夜宵？” 这份虾饺不错，口感清甜、肉质弹牙。 江由警觉抬头，不自觉地攥紧拳头，“你去哪儿？” “回学校，去找师姐聊聊……”丁微卡了几秒，别扭低头，“你的提议。” 在吕木一离开a市前，她们至少可以出镜录制一个自我介绍的视频，她写了一份大纲，两小时前就发了过去。 “a大吗？那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不了，我坐地铁，很快的，你去工作吧。” 拉扯间，她收到了吕木一的消息：「今天？可以吧，我们是今天下午五点的飞机，需要提前两个小时到机场，你在路上了吗？」 现在是上午七点二十，地铁需要一个半小时，这样的话，她们只剩下了不到六个小时。 丁微叹了口气，飞快回复：「好的，我在准备出门，你记得检查设备，需要帮你带早餐吗？」 第39章 「吃不下，快过来吧。我先收拾一下宿舍，这得整个有品味的背景吧？直接用手机拍吧，丁宛姐姐那边有补光灯或者反光板吗？我们借用一下呗。对了，虽然不是靠脸吃饭但是至少需要化个淡妆吧，万一有熟人刷到了呢，带上你的化妆品，我的过期了。」 丁微愣住，喃喃自语了句，“需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吗？” 江由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她回了句「好的」，然后把手机放在桌上，欲哭无泪，“不想干了，好烦啊，真的好麻烦啊？自讨苦吃……不行，不要垂头丧气，干！江由，你应该有拍摄器材吧，借我。啊对，还有化妆的东西，我的粉底空瓶了。” 江由正要开口安慰，可是丁微没有停下，接着自言自语了十分钟。 第34章 羔羊跳进沼泽 说到最后，糟糕情绪消失殆尽，丁微一口闷了半杯橙汁，“走了啊。哦对，现在地铁太挤，可以开你的车吗？” 江由当然不会拒绝，“可以，随便挑。” “谢了。” 见她已经穿上外套，江由忽然开口，“丁微，你……不生气吗？” 丁微动作一顿，无语叹气，“你觉得呢？你不是知道为什么吗？” 她不在乎很多事情。在剧组时，luna买错咖啡、点错外卖，服装助理没有及时修补衣服，或者威亚失控，只要是不关乎原则的小事，丁微一律笑笑，说句“没关系，下次注意”。 可是这次不同，江由不敢回答，只是一味地低头沉默。 丁微拿上钥匙离开，“走了啊，拜拜。” = = a大，研究生宿舍，1021。 镜头前，两人并肩坐着，睁大眼睛假装自然地念出台词，“大家好啊，这里是吕吕丁丁的古生物世界！” “我是小女，小吕……”吕木一心虚抿嘴，不好意思地笑笑，“嘴瓢了，再来一条吧。” “嗯。”丁微点头，删掉刚才的废片重新录制，“准备好了吗？” “可以了。” “三、二、一，开始。” “大家好啊，这里是吕吕丁丁的古生物世界！” “我是小吕。” “我是小丁。”说完这句，丁微下意识地瞄了一眼监视器，画面过曝，又点点屏幕暂停录制，“稍等，我忘了打侧光。” “侧光？这个光圈挺亮的啊。” 丁微弯腰，从脚边的行李包里找出条形补光灯，摆到右前方45度的位置、打开、调整光线强弱，“这个光圈是顺光，可以提高脸部的平整度，但是拍不出来五官的高低起伏，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侧光。” 她在剧组时无意中听到过灯光师对助理的教学，当时觉得很有道理，所以稍微记了一下。 确认过各项参数无误后，丁微重新坐到镜头前，“好了，我们继续吧。” …… “古生物不是无聊的学科，所以我们也准备搞点好玩儿的科普。” “谢谢大家的建议，小丁认真看过每一条的，请期待『吕丁世界』的新作品吧！” 说完这句，吕木一抬起手肘轻轻捅咕了下丁微，小小声问，“还有吗？” “没了。” “好的，今天就到这里啦，我们下个视频再见吧！” 说完最后一句台词，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吕木一直接倒在床上休息，丁微没动，安静坐着放空。 几分钟后，丁微取下相机，低头查看刚才拍摄的素材，逐一检查是否需要重录。 最近几天一直在忙，吕木一精疲力尽，闭上眼睛抱着玩偶开始畅想未来，“微，你说，我们有可能名利双收吗？” 素材没有问题，画面清晰、声音清楚，丁微放心笑笑，“或许吧。” “什么时候可以接到广告呢？我想换个手机。” “不知道，先开通创作激励吧。” “也是，再说吧，希望这次出去可以找到好东西。” …… = = 下午四点五十，回到江由的大平层时，丁微听到了厨房里的细碎声响。 她在路过时留意了下，岛台边有位正在切菜的中年女人，表情平静动作娴熟，应该就是江由昨天说的做饭阿姨。阿姨穿了一条讲究的白色围裙，头发盘起，落在耳边的碎发也用发卡别住，非常干净利索。 手机再次震动几下，丁微收回视线，回到房间换上宽松t恤，解锁查看消息。 12条未读，全部来自江由： 「你在哪儿，什么时候回家？」 「现在有点麻烦。」 「见到周阿姨了吗？」 「江行健听说了我们的事，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她过来监视我们，我刚知道。」 「我有工作，还有二十分钟登机，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破事。」 「先在市郊那套别墅住几天吧，你去过的，还记得地址吗？」 「门锁密码是840276。」 …… 还没读完，江由的视频电话已经打了过来，丁微点下接通，屏幕上出现了一张阴云密布的脸。 啊，这么生气的吗？丁微感觉不妙，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江由主动开口。 见到她的瞬间，江由当即收了怒意，轻声询问，“已经到家了吗？” “嗯，刚回来。” 江由出神地盯了几秒屏幕，“对不起，我有工作，明天进组客串一部电影，下周才能回家。” 他在愧疚，在小心翼翼地祈求一份原谅，丁微觉得有趣，点头表示了解，“对了，那个周阿姨正在做饭。” “对不起，是我没有及时解决问题。”情绪早已一片混乱，江由掐着手心极力保持冷静，“换个地方住吧，我在附近还有几套房子，你自己挑。去住酒店也可以，你衣帽间的保险柜里有现金和卡，密码是……” 丁微不想搬到别的地方，今天很累，她只想吃顿饱饭，然后美美地洗澡睡觉。 再说了，她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有必要心虚地躲到外面。再再说了，她不喜欢做饭（虽然水平及格），既然现在有人帮忙，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可是江由现在的状态特别糟糕，失魂落魄的，丁微礼貌笑笑，说了两句安抚的话，然后准备挂断视频。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轻而易举地杀死了那些黏稠的黑色情绪，江由不再焦灼，如释重负笑笑安心，“放心，只是客串，很快的，四五天吧。” “好，知道了。” 丁微累到眼神呆滞，挂断视频后直接躺平，剥了块糖含着，沙发真舒服啊，先休息下，明天再剪视频吧。 …… 咚咚咚！ 快睡着时，周阿姨敲响了门，“丁小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凉拌莴苣、香菇菜心、虾仁豆腐、照烧鸡翅，砂锅里有山药玉米排骨汤，您还想吃什么吗？” “……就这些吧，谢谢。” 丁微嚼碎糖块，抱着平板去了餐厅。 周阿姨的厨艺远超绝大多数的酒店主厨，莴苣爽脆、豆腐鲜嫩，是她最喜欢的口味。至于“监视”，随便吧，虽然身后那道视线的确有些别扭，可是…… 丁微调高声音，叮叮当当响起 的打斗声彻底掩盖下了不适。 嗯，享受美食。 = = 今天早些时候，机场，vip候机室。 江由专心读剧本时，手机弹出一条提醒「有人出现」，是丁微回家了吗？江由切换app，却发现客厅里有个陌生的中年女人。 不对，不是陌生人。 一时间，旧的记忆再次闪现，那些无力反抗的画面一层一层叠加，江由突然觉得嘴里发苦，又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现在应该生气，怒不可遏暴跳如雷或者大发雷霆。 江由只是麻木，发了几条消息后，熟练地从黑名单里拉出一个号码，拨通，“这是什么意思？” “混账东西，你这是什么态度？”江行健今天心情不错，故意放慢了语速，“周阿姨熟悉你的口味，让她去照顾你不好吗？” 江由无力冷笑，“真的只是照顾吗？” 江行健的声音里夹杂着令人作呕的嘲弄，“不然呢？难道周芸还会监视你吗？” 江由平静地提出要求，“让她离开。” “这种小事自己不能说吗，你的本事不是很大吗？怎么，周芸不听你的？” 江由正要反驳，那边直接挂了电话，手机收到了新消息，是周芸，她说不会离开，还说……如果让别人介入家庭琐事的话，丁微也不能幸免于难，唾沫星子可以淹死人的。 显然，这是江行健教的话术。 羔羊再度跳进沼泽。 丁微没有回复消息，她不擅长人际交往，周芸精明，万一跟江行健“里应外合”……最好让她离开那套房子。 = = 次日上午，粗剪出了一版视频后，丁微找到正在备菜的周阿姨，“你好，可以帮我个忙吗？” 第40章 周芸不好意思拒绝，于是稀里糊涂地坐到餐桌边，如坐针毡地观看平板上的视频。 视频播放结束，丁微立刻摊开了小本本，准备记录反馈，“您觉得怎么样啊？” 周芸面露难色，“……古生物啊，我不懂这些东西。” 丁微激动地解释起来，“没关系的，科普嘛，就是为了让不懂的人听明白啊，您只需要说出现在最真实的感受，是觉得无聊吗？” 周芸给出一个体面回答，“不是，很有意思。” 丁微追问，“有些地方可以再完善一下，比如这里，如果换个措辞的话，可以显得简洁一点吧？” “嗯，可以吧？” “还有……天哪这个是垃圾桶吗不行加个贴纸吧。” 两小时后，周芸再次坐到餐桌边，如坐针毡地观看平板上的视频。 “周阿姨，我又改了一遍，您看这样好点了吗？” 周芸最讨厌的就是学习，现在的她只想早点结束这种折磨，只好毫无章法地夸赞，“特别好，已经很不错了，丁小姐很有能力呢。” 丁微忽视了她的夸夸，不住纠正细节，“字幕有点小了，后期调整……还有bgm，盖过人声了……” 晚上十点，客房里。 周芸把今天的监视内容发给江行健后，丁微抱着平板推开了门，脸上毫无打扰别人的自觉，“周阿姨，原来您还没有睡觉啊，我们再看一遍吧？” 周芸放下手机，感觉生活一片灰暗。 第35章 说说无趣的话 周一晚上九点，江由杀青，订了一趟红眼航班连夜回到a市。 周二凌晨四点，飞机落地。江由不想吵醒丁微，坐在车里熬到早上七点回家时，刚好碰上匆匆忙忙地拖着行李离开的周芸。 江由一头雾水，“周姨，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少爷，你也知道，”周芸又是苦笑又是叹气，最后干脆当场辞职，“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实在是扛不住丁小姐这么折腾。” 折腾？ 江由不解，看向站在门口困到睁不开眼的丁微，“出什么事了吗？” 丁微刚醒，迷迷糊糊的，对眼前这个场景一无所知，“什么事儿也没有啊，周阿姨，您去哪儿啊？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看……” 话没说完，周芸已经拉着箱子进了电梯。 面面相觑了十几秒后，江由忽然轻笑了声，有些东西彻底冲破桎梏，所以而后又是近乎疯狂的大笑。 丁微不满皱眉，“好吵。” 江由噤声，一把抱住了她，“谢谢你。” “嗯，”丁微不知道谢的什么，随便回答了句，“不客气啊。现在可以放开了吗？很困，想睡觉。” …… 又抱了几分钟后，丁微回到卧室，直接倒在床上补觉。 江由跟在后面进了房间，单膝跪在床边，试探性地抓住她的手腕，“加上今天的早餐，你还欠我……” “欠你十几顿饭嘛，知道了。”睡眠再次暂停，丁微不爽，直接掀起被子蒙住脑袋，“睡了，下午再说。” 江由轻轻拉下一点被角，眼里带着笑意，“睡吧。” 虽然事情有些波折，不过所幸没有偏离既定轨道，一定可以等到圆满结局的。 = = 今天的梦很正常，没有惊险刺激的踩空坠崖情节，只是一些失去逻辑的琐事。 丁微美美睡到中午，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刷了半个小时手机，一边听书一边起床洗漱，最后出去寻找吃的填饱肚子。 冰箱里有食材，随便做个三明治垫垫吧。 等等，这个诱人的香气…… 朦胧光线中，丁微进了餐厅，最先注意到的是那桌无比丰盛的食物。 江由拉开椅子，脸上的笑无比完美，“订了你喜欢的那家餐厅，坐吧。” 丁微看看桌上的银制烛台，又转头看看拉得严丝合缝的窗帘，“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是什么情况？烛……烛光午餐啊，我们不能等到晚上吗？” 江由摸摸鼻尖，“这不重要，吃饭吧。” “哦。”丁微不想追问，坐下尝了一口芦笋沙拉，又问，“你为什么穿西装啊，还是全套，不热吗？” 现在可是夏天，室外气温高达34摄氏度，虽然室内开了空调，不过相对比下，自己这身宽松t恤和运动短裤，绝对是最舒 服的搭配啊。 再等等，江由不会认为这是约会吧？ “热吗？挺舒服的啊。”江由心虚解释，主动聊起了别的话题，“你的工作怎么样了？” “正常吧，剪了五六个版本的视频，还是感觉不对，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效果。”说到这里，丁微想起了今早的事，“周阿姨怎么辞职了啊？虽然她是为了……不过这段时间她也在帮我的忙，提提建议什么的。” “帮忙？”江由怔住，在几秒钟内猜到了前因后果，又一次乐不可支，“原来是这种‘折腾’啊。” 意想不到，可又合乎情理。 丁微更迷惑了，“嗯？什么意思？” 江由花了一点时间组织语言，“她不喜欢书本上的知识，其实是很讨厌，学习的话，只能接受可以上手操作的技术，烹饪啊、园艺啊。” 所以周芸说的喜欢只是敷衍吗，丁微有点失落，“哦，你的谢谢也是因为这个吧？” “被监视的感觉特别恶心，我知道，可是周姨只听江行健的，无论我说什么都没有用。” “然后呢？” “所以我想今天带你离开，或者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请朋友们过来聚会，让她准备很多复杂的菜，让她知难而退……可我没有想到你的方法已经实现了这个设想。” 丁微平静接受了现状，“我的方法？其实我想让她留下，她有营养师证，做饭很好吃的。” “这样最有趣了。” “好吧。”丁微耸了下肩，不想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低头专心吃肉，“别盯着我。” 犹豫再三后，江由还是问了那个问题，“丁微，你真的不生气吗？” 丁微有点无语，“……第三次了，你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吗？” “现在不对。”江由放下刀叉，一脸认真地分析，“是我限制了你的人身自由，让你违背自己的真实意愿，被迫和我住在一起……是我的错，你有权利宣泄不满。” 丁微认真想了两分钟，“是啊，我讨厌你。” 说完，她抬起头，带着一点幸灾乐祸观察江由脸上的表情。 江由如遭雷劈，不停说着道歉的话，“对不起，是我的错。” 丁微笑笑，抽离出了身体内的情绪，“可是讨厌没有意义，既然你很清楚这样不对，所以你会修正错误吗？” “我不能……”可能发生的画面浮现，心脏开始止不住地钝痛，江由扶着桌边，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什么，“不要走，在我身边，求你。” 江由知道自己不是完整的人，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已经存活数年的痛苦一直折磨着他的精神，只有丁微可以轻而易举地抚平一切。 “所以啊，”丁微歪头皱皱鼻子，苦笑两声，“我也只能选择接受现实，不是吗？如果大吵一架，或者大闹一场可以离开的话……可以吗？” 江由当场否认，“不可以。” “那就无所谓了啊，”丁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加冰块的柠檬气泡水，“现在这种，有吃有喝有网络的生活，暂时不会让我对你……厌烦，生气有什么用呢？我又没有拒绝的权利。” 说完这些，丁微再次抬头看向江由。因为休息不足，那双略有些下三白的眼睛有些阴鸷，像是蛰伏在暗处等待捕杀猎物的狼，可是江由反倒换上了一套西装，故意假装君子，莫名有种说不出的反差感。 下一次眨眼时，丁微忽然有些为色所动。不行，绝对不行，不能因为漂亮皮囊忽视他的卑劣本性。 一定是西装的问题，所以她说，“江由，你去换件衣服吧，不热吗？” 江由不好意思笑笑，“有点，我把空调温度调低吧。” “那样我不冷吗？” “抱歉，”江由听话地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吃了一大口奶油蘑菇意面后，丁微又问，“你的猫呢？你在微博上发过的那只缅因。” 江由反应很快，“你想见见玉米吗？” 那只缅因是经纪人的，叫玉米，为了凑九宫格po过几次照片，如果丁微喜欢的话，下午去宠物店买只小猫好了。 “不了，小时候有哮喘，不喜欢有毛毛的动物。” “那无毛猫呢？” “不喜欢，感觉奇奇怪怪的，一点也不漂亮。你知道角龙吗？”说到兴起，丁微举着刀叉模拟了一套恶龙咆哮，“特别神气！” 江由失笑，打开手机搜索，“活的不行，但是可以考虑化石……” “不合法的，别疯。” 第41章 “对不起，”江由放下手机，熟练道歉，“等比模型呢？” “算了，家里放不下的。”丁微摆手拒绝，放弃了这个话题，“这个焦糖布丁不错啊。” “上上个剧组经常点这家甜品布置下午茶，低糖的，比较健康。” “对了，上周你客串的什么电影啊？” “是个奇幻类的故事，名字还没确定。” “讲的什么？” “意外获得超能力的少年在放学路上教训小混混时，我的角色出现，引导少年走上了打倒反派、拯救世界的道路。” 丁微敷衍夸夸，“不错，很有意思。” “明年一起去看首映吧。” “算了，”丁微不想撒谎，捏着刀叉纠结了几秒，开始吐槽，“已经看腻了这个视角的冒险，剧本特别模板化：意外成为即将拯救世界的英雄、遇见一个漂亮女人，中间再加几个笑点……” 江由赞同点头，“没错，而且这类题材远远不如喜剧有市场，再加上剧本一般……” “你知道啊，那你怎么还……因为人情世故？” “是啊，导演和我有些交情。”江由笑笑，注意到了她的发尾，“剪头发了？” “嗯，有点长了，不舒服。” “自己剪的吗？” “对啊。” “发尾有点参差不齐，很特别。” 丁微心虚地移开视线，胡乱点头，“嗯嗯，是这样的。” 绝对不是因为手残。 “再修一下可能更好，我会……” 丁微清醒拒绝，“拜托，我们的关系很亲密吗？没有，所以不要搞这种……暧昧行为。” 她说的对，江由识相地换了话题，“最近mf在影展上收了几个项目……” “好，把剧本发给丁宛吧，谢谢你。” 她的情绪不对，似乎正在烦恼什么事情，江由没有再说下去。 相顾无言的寂静中，丁微咽下最后一口牛肉，放下刀叉，“吃饱了，多谢款待。” 说完，她站起来，准备收拾碗碟。 “我来吧，”江由也站起来，虚扶了下她的手腕，“还想喝点什么吗，泡壶花茶？” 丁微收回了手，“不了，谢谢你。有些工作还没完成，我先回房间了，晚上见。” 第36章 恐怖片 最后调整一次字幕，然后准备发布吧，想着这些，丁微坐到桌前专心修改，再把视频发到吕木一的邮箱，询问她的建议。 吕木一一直没有回复，等待期间，丁微又给白焰发了消息，「最后版本，有什么对丁宛不好的内容吗？」 七八分钟后，白焰回复了几段文字： 「没问题，只是露脸嘛，又不是刻意地用丁宛引流，让大家自行讨论，然后你再简单回应一下就好。」 「具体什么时间更新啊？滴我一下，这边要做准备。」 「运营会做舆情监测，也会适当下点水军引导舆论方向。」 「我们保持联系，如果势头不对的话，我再给你消息，到时候记得关闭弹幕和评论区。」 丁微逐字读完，打字回复，「明白。」 等到下午六点，平台流量最大的时间段，丁微点了上传视频选项。进度条一点点向前推进，直到「发布成功」四个大字跳了出来，丁微倒吸一口凉气，迅速合上电脑逃出房间。 冷静，别害怕，不要慌里慌张的。 丁微跑进厨房，拉开冰箱、打开铝罐，咕咚咕咚喝下了半罐冰可乐。 打了几个不舒服的嗝后，她看到了贴在冰箱门上的便条，上面是江由的字迹：「晚上还有工作，帮你订了泰国菜，记得按时吃饭。」 按时…… 现在是六点九分，那吃饭吧。 下一秒门铃响起，丁微打开了门，接过物业管家递过来的保温袋，道谢、关门，最后回到餐厅，一个一个取出饭盒、拆开包装。 冬阴功汤香气浓郁，成功勾起了她的食欲，丁微先吃了一个造型可爱的楚露，味道平平，不过那份绿咖喱鸡还行，可以试试。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没有震动，丁微点开微信，确认过白焰没有发来消息后，去房间拿了平板，一边追剧一边吃饭。 吃到最后，丁微另外腾出精力，搜了江由的实时广场。 有粉丝放出了他的路演视频，原来便条上写的“工作”是宣传电影。视频画面里，江由穿了一件印着电影名字的白t，款式简单，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是掩盖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戾气，是整套造型的点睛之笔。 丁微漫不经心地听着粉丝和相关主创的问答，咽下最后一口米饭。 丁微不敢查收视频反馈，拖拖拉拉整理了十几分钟桌面后，开始在这套房子里漫无目的地溜达，最后走进影音室，随机挑选了一部恐怖电影。 …… 没有血肉横飞的惊险画面，也没有相貌丑陋的强大怪物，导演用未知全貌的阴谋营造出了一种恐怖氛围，丁微缩在沙发一角，提心吊胆地期待后续情节。 那位表现古怪的黑人女仆露出一个扭曲笑容时，江由突然推开了门，“我回来……” “啊！” 丁微吓了一跳，死死抓着挡在身前的抱枕。 “抱歉，我……”江由看了一眼屏幕，背后发冷，又默默打开壁灯，“《逃出绝命镇》吗？” 丁微点头，“看过？” “试着看过十几分钟，但是……”江由欲言又止，表情纠结，“可以一起吗？” “随便，”丁微放下抱枕，指指距离最远的懒人沙发，“你，坐在那边。” 十分钟后，丁微发觉自己做了一个错误决定。 江由不是合格的电影搭子，明明已经怕到声音发抖，还要假装淡定地分享观影感受，甚至在不经意间坐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索求安慰。 最后搞得她也开始胆战心惊。 江由试着抱住她的手臂缓解紧张，“不然……我们明天再看吧？” 丁微甩开了手，冷漠拒绝，“不行，只看一半更害怕，害怕的话可以出去。” 江由委委屈屈撇嘴，揪着抱枕上的流苏安慰自己。 丁微心情不爽，开始慢慢悠悠地输出，“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住在这里，如果不是因为住在这里，我也不会看恐怖片，如果不是因为看恐怖片，我们现在也不会这么懦弱。” 江由自知理亏，安静地坐在旁边，一点一点靠上她的肩膀。 104分钟的电影很快结束，丁微心有余悸，蜷在沙发里等待情绪平稳。 江由也没有动，“你不回房间吗？” “啊……”丁微不敢乱动，解锁手机查看消息，“等会儿再说吧。” 叮咚！ 门铃声突然响起，丁微应激，抱着玩偶尖叫了声。 江由也反应了几秒，解释说，“应该是外卖吧，点了夜宵，如果没人开门的话，物业会把东西放在门口。” “嗯，你不去拿吗？” 江由坦荡承认，“我不敢去。” “我也不敢。” …… 影音室内诡异地安静了几分钟后，江由试着提议，“再看一部喜剧片吧？中和一下。” 这是个好主意，丁微点头同意，“有推荐吗？饿了，你去拿外卖吧。” “我吗？” “那我去吧。” 江由认真想象了下，如果丁微离开的话，那么他会独自面对空空荡荡的影音室，还有藏在暗处的…… 想到这里，江由立刻站了起来，飞快离开房间。 小跑回来时，丁微已经找到了下一部电影，“《宿醉》，可以吗？” 江由当然没有意见，放下外卖袋子，一一打开，“点了奶茶，是四季奶青和冰淇淋红茶。” 丁微随口一问，“有甜点吗？” “蓝莓酸奶慕斯可以吗？还有黄油曲奇。” “有咸口的吗？” “烧烤，这家的烤五花肉挺不错的。” 丁微歪头，语气里带着一点期待，“不会还有卤味吧？” 江由弯腰，把外卖盒子摆放整齐，“只有藕片和鸭锁骨。” 丁微发在社交平台的所有照片中，这些食物的出镜率最高。 “不错啊，”丁微满意笑笑，拆开了一次性手套，“今天特别讨人喜欢。” 江由递上插好吸管的奶茶，没有再说那句扫兴的话，“真的吗？我不知道你的喜好，所以多买了些。” “开始了啊，你不吃吗？不然要浪费了。” 丁微随便拿了一块鸭锁骨，按下遥控器上的播放键。 江由丝滑抛下控制体重的要求，悄悄学着她的动作，挑去卡在鸭肉里的花椒，再用牙齿撕下一块肉条慢慢咀嚼。 又麻又辣。 接着又和丁微一样，猛吸了一大口冰奶茶缓解痛觉，然后重复前面那套动作。 无厘头的笑点消弭了恐怖片带来的紧张，丁微悄悄转头，瞄了一眼江由的侧脸，光影明暗，房间里流动起了静谧的雨。 第42章 美食刺激了多巴胺的分泌，心情愉悦，连带着江由也不那么碍眼。 差点入迷时，丁微及时收心，重新直视前方关注电影情节。 江由安静坐着，余光所及都是她的身影，思维不自觉地放空，脑海中随之浮现出了很多婚后生活的画面。 所以这是爱吗？ 第37章 生理期 临睡前吃了太多不易消化的食物，暂时睡不着觉，丁微强忍着困意刷了几集美剧，磨到凌晨一点多时，终于无意识地进入梦乡。 今晚开的盲盒又是噩梦。 丁宛结婚、没有尽头的楼梯、和不认识的男人接吻、『吕丁世界』的账号消失……许多没有逻辑关系的画面拼凑到了一起，又在时间推动下不停向后延伸。 睡得迷迷糊糊时，丁微感受到了一股暖流。 下意识的反应先于意识，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时，身体已经猛地坐了起来，开灯、下床、拉开衣柜抽屉找到卫生巾，以最快的速度进洗手间。 …… 挺好笑的。 凌晨三点十分，有人熬夜开黑、有人鼾声如雷，也有人在洗手间里苦哈哈地洗床单。 冷水只能冲掉七八成的血迹，手边没有肥皂或洗衣液，洗面奶的清洗效果也不明显，丁微无奈，抱上团成一团的床单离开房间。 去洗衣房吧。 考虑到某些特殊情况，在出门前，丁微特意放慢脚步，轻轻拧开门锁，最后越过抱着膝盖缩在墙边睡觉的江由。 小心翼翼走到洗衣房门口时，身后忽然响起他的声音，“丁微？你醒了吗，那是什么东西？” 丁微停下，条件反射抓紧床单一角，“没事，你去睡吧。” 半夜、疑似行李的不明物体、顾左右而言其他的回答，是在准备离开这里吗？ 随着心脏猛地收紧，江由迅速站到丁微前面挡住了路，又在看清她手上的只是床单后，彻底凌乱。 江由怔愣两秒，硬是咽下了质问的话，“床单？为什么……你需要帮忙吗？” “床单脏了，”丁微打开走廊的灯，照实回答，“生理期，你去睡吧，我先把床单洗干净。” 同组的女演员们在休息时聊过这种事情，江由隐约明白了情况，精神不再紧绷，“现在？太晚了，明天早上再说吧。” “安静点，”丁微头疼，不想浪费宝贵的休息时间辩论，直接绕过江由进了洗衣房，“放到明天洗不干净了。” “没事，衣柜里还有很多床单，扔一两条也没什么。” “这是埃及棉啊，扔掉也太可惜了，我再洗洗。” 江由皱眉，忽然发觉自己并不了解丁微。 那份调查报告只是没有温度的文字，详细记录了丁微的出生日期、学习经历、感情状况，甚至毕业论文的字数，可是这些不能进入她的内心世界。 直到现在，江由又意识到，她还可以有这样贴近生活的一面。 “那丁宛呢？” 丁微没有找到肥皂，在床单上倒了半瓶盖洗衣液，然后用力揉搓，“你也说了她是丁宛，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双胞胎。” 清洗干净血迹后，她把床单放进洗衣机里，又扔进去两颗洗衣凝珠，启动标准模式，“好了，回去睡觉。” 明天早上再来烘干或者晾晒吧。 江由站在一边，低头想着什么事情，“我们可以聊聊……” “不可以，”丁微上前几步，挽着他的手臂强行把人拉回房间，“现在这个时间，除了睡觉什么都不可以。你睡沙发吧，快点躺下，受不了了，不要总是堵在门口。” 说完，丁微回到卧室，关门睡觉。 身体内的疲惫亟待清空，可她现在睡意全无，等待大脑分泌褪黑素的同时，丁微想了很多事情。 比如，白焰一直没有发来消息，是不是说明最新一期的视频没有问题呢？这样的话，她们至少有了一个还可以的开始。下期视频正在剪辑，大概需要六七个小时完成，是今天发布还是明天发布呢？ 比如，怎么应对江由的好感。 全盘接受，可以，她很擅长忽视来自外界的一切情绪。 给予同等的爱，不行。她不期待爱情，因为男人是不可信的，轻浮、易怒、满嘴谎言。 不过江由是个不错的人，是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人，至少现在是的。她很喜欢，可是这种喜欢……似乎没有特殊性。随便见到哪个长相身材不错的帅哥，丁微都会短暂喜欢几天，然后忘得一干二净。 学习爱人需要时间，现在的她没有多余的精力。 还有，她不知道如何处理现在的情况。如果对一个人，同时存在喜欢和反感两种自相矛盾的情绪，又要怎么面对这段关系呢？头大。 门外，躺在沙发上的江由辗转反侧，煎熬了一个多小时后，悄悄去了洗衣房，把洗好的床单放进烘干机。 最后找到周秉文：「可以再讲一遍你和前任重归于好的故事吗？」 这句话可以触发周秉文的爱情故事，江由退出聊天，又给餐厅经理发了消息，预定今天的早餐……或许可以试试自己做饭？ 时差原因，周秉文正在欧洲度假，秒回了一串消息：「不是前任，那是我的老婆，老婆！」 「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哦，有感情基础的。」 「逢年过节的，总能在家偶遇一两次。」 「主动一点嘛，先道歉，真心诚意地道歉，再请共友组局，几个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 「然后找个独处的时机把话说开，她想复合，所以我们就结婚啦。」 「你和丁微怎么认识的啊？」 「现在到哪个阶段了啊？」 江由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最后只回了三个字：「尴尬期。」 「不懂。」 江由解释，「分了，还没和好，我想跟她结婚。」 「丁微讨厌你吗？」 「我们现在，可以和平相处。」 「完了，不可能的，放弃吧。」 江由明白他的意思，在这段感情的发展完全失控的情况下，丁微不讨厌他，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手机震动几下，周秉文发了最后一条消息：「男人嘛，适当地撒撒娇、示示弱，说不定就破冰了呢。」 = = 早上八点，丁微关掉闹钟，熟稔地眯着眼睛起床洗漱。打开卧室的门时，她看到了那条放在五斗柜上的床单，干净的、折叠整齐的。 是江由吗？ 算了，去吃饭吧。 餐厅。 丁微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客观陈述事实，“你做的吗？我不吃溏心蛋，下次煎久一点吧。” 江由淡定否认，“不是我，点的外卖。” “卖相很丑，不可能……不好意思啊，”丁微不想扫兴，及时打住，“下次不要准备这么多啦，我们两个吃不完的。” 江由点头，说出提前准备好的话题，“你的视频，昨天上了两三个热搜。” “真的吗？”丁微放下筷子，解锁手机查看情况，“也谢谢你的帮忙，我会尽快把设备的钱还你。” “不用还了。” “嗯，”丁微不好意思地笑笑，差点呛到，“正好卡里没什么钱，那就先欠着吧。” 见她不停地回复消息，江由内心不安，开始套话，“今天很晒，出去的话记得打伞。” “我不出去，”丁微没有防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牛奶，“今天剪辑最新一期的视频。 ” “carter下午过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他有相关经验……” 丁微的确需要帮忙，爽快答应，“可以啊，我们现在选了有……七个app，吕木一说每个平台都有自己的用户画像，还有推送机制、激励规则什么的，我有点乱。” 江由开心笑笑，头顶的阴霾随即消散，“去你房间不方便，在书房聊吧？” “可以啊，carter喜欢吃什么？我请你们喝下午茶，咖啡、蛋糕还是果切？算了，allin吧。” “不用了，”江由忽然有些后悔，别扭拒绝，“carter正在减肥，至于答谢的话，我发红包吧。” “那好，”丁微低头，迅速吃完盘子里的烧卖，“我先回房间了，谢谢你。” 下午三点，江由敲敲房门，“carter到楼下了，来吧。” 丁微不想耽误他的工作，“你们先忙吧，我等……” “没关系，先解决你的问题，用不了多少时间。” “也行，”丁微抱上笔电走出房间，又问，“carter知道我们的事吗，你准备怎么跟他解释？” 江由停下脚步，内心隐约有些期待，“听你的，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朋友吧，”丁微站在书房门口，认真想了几秒，“你这么说，丁宛说过我在接触自媒体，你想起来carter简历上写过这个，所以提出可以帮忙。” “好。” 第43章 门铃响起，江由掩下失落情绪，语调平静，“我去开门。” 书房里。 丁微打开电脑，提前熟悉准备好的问题时，门外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对话，是江由在转述她的说辞。 紧接着，carter走了进来，惊讶感叹，“哇，真的很像丁宛姐啊。” “你好，我是丁微，今天麻烦你啦。”丁微抬手，大大方方打了招呼，“我姐跟我说过你的，她说你很可爱。” “不麻烦，不麻烦的。”carter不好意思地低头，动作有些拘束，“姐，你想问点什么啊？尽管说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丁微温和笑笑，把电脑屏幕放到他的面前，“我想请教一下这些问题。” “文案风格是否需要改变。”carter读出第一行字，犹豫着给出答案，“不需要吧？前几天我刷到过你的视频，文案挺有意思的，冷幽默，又不会过于娱乐化，很适合科普赛道，肯定可以收获一批固定受众。” 丁微翻开本子，认真记下关键词，“那后面呢？同时兼顾几个平台太累了，我想放弃一两个不重要的。” “不行，”carter连忙厉声拒绝，意识到不对后又自觉减小音量，“现在大家都是多个平台发展的，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防止有人把你的作品搬运到你们没有注册的平台上，这样容易分散流量。” “好，我明白了。” “太累的话，可以专攻两三个app。” “xx和xxx吗？” “不要xx，这个平台的变现模式有问题，对了，说到这个，其实只靠平台没多少钱的。” “我知道，还是要接广告嘛。” “是的，接广也要留意产品质量、合同内容，不要被坑。” …… 江由一直坐在丁微身边，再次暗自后悔这个提议的同时，阻止了两人互加微信的行为，“下次再聊吧，carter经常过来的。” carter听懂暗示，收了手机，“没事，姐，自媒体嘛，基本上就是我们刚才说的这些。” “好，”丁微抱着电脑，真心道谢，“今天真的麻烦你了，我先走啦，你们忙工作吧。” 第38章 ex 凌晨，丁微坐在桌前，努力睁开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还差一点，只要加完字幕…… 眼皮止不住地打架，身体失去控制，猛地倒向旁边的同时，丁微忽然清醒过来，迅速扶住桌面重新坐好。 不行，停，已经困到神志不清了。 先睡觉吧。 保存进度、关闭屏幕，丁微一时站不起来，坐在椅子上浅浅眯了一会，恢复了些许精神后，慢慢悠悠地回了卧室。 沙发上的江由正在熟睡，光线微弱，什么也看不清楚。 国庆档即将到来，江由最近在忙电影上映前的宣传工作，上综艺、做访谈、拍杂志……绝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 想到这些时，丁微已经走到床边，躺平睡觉。 …… 再醒来时房间里空无一人，丁微摸到手机，查看江由发来的消息，「厨房里有早饭，记得加热，有工作，晚上回来。」 丁微放下手机，准备起床。 今天也在重复昨天：运动、刷牙、洗脸……坐在餐桌边吃早饭时，丁微列下了今天的待办清单：「剪辑视频，上传视频，阅读评论区的建议，筛选有用信息」。 = = 首映礼结束后，江由第一时间取出手机，一边跟随工作人员的引领走向电梯，一边查看丁微有无发来消息。 有，发送时间在两小时前，她说： 「吃过了，早饭的量刚好，谢谢你。」 「今天晚上吃什么？」 江由心里一阵狂喜，迫不及待回复，「你想出去吃吗？我知道几家味道不错的餐厅，隐私性也很好的。」 叮！ 电梯到达，工作人员伸手挡住了门，出声提醒，「江老师，我们可以走了。」 江由点头道谢，放下手机进了电梯。 跟在后面的蒋羽等到机会，随即进了电梯。 这是一部爱情电影，为了制造话题，首映礼的主持人给了主演数次亲密互动的机会，可是江由“兴致缺缺”，只是出于礼貌勉 强完成任务，没有留出更进一步接触的机会。 去年恋爱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啊，除了从来不聊自己的家人外，江由无疑是个不可多得的合格男友。 因戏生情的关系有这么脆弱吗？ 蒋羽无奈喟叹，三十岁了，三十岁前没有飞升一线的话，后面几年的事业注定下滑。到了这个人生阶段，似乎只能结婚，这样的话，江由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她想复合。 电梯开始下行后，蒋羽轻声提醒，“江由，你家还有我的东西。” 江由想了几秒，否认，“当时你说没有落下东西。” “我也忘记了嘛，前几天想戴的时候才发现的。”蒋羽靠近了些，勾着他的领带撒娇，“是你送我的七夕礼物，那对宝石耳环，我特别特别喜欢的，可以去你家里找一下嘛？” 某些意图昭然若揭，江由及时制止她的动作，冷脸拒绝，“不行。” 说完这句话后，电梯到达，江由叫上愣住的carter离开。 另一边，蒋羽的助理vivian连连皱眉，神情焦急，“姐，怎么办啊？江由好像没有那个意思。” “你慌什么？”蒋羽不满训斥，又挂上满意的笑容回复消息，“又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走，我们去准备一个惊喜。” 一小时后，24f顶层的办公室里。 见到江由抬手示意，正在讲述下一年度工作计划的经纪人暂时停了下来。 江由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站定，接通了物业管家打来的电话，“江先生，林元带着两位女士闯了进来，他说那是您的朋友。” 林元是园艺师，每隔两周上门一次打理花草。 “今天没有访客。” 江由皱眉，回到办公桌前调出监控，画面上的人是蒋羽和她的助理。 「抱歉，是我们的疏漏，请问现在需要安保人员上去吗？」 丁微还在…… 江由不自觉地皱眉，准备开车回去时，林元已经离开了监控画面。 通话那边，物业管家也实时更新了情况，“江先生，林元……” “我知道，丁小姐联系你们了吗？” “没有。” 江由盯着电脑屏幕，忽然很想知道丁微会有什么反应，“让安保上去吧，先等等，不要挂断。” 监控画面中，丁微放下水杯，平静地站了起来，跟在蒋羽身后走进卧室。几分钟后，蒋羽带着助理离开，一切恢复正常。 刚才应该回去的，江由一时间心情复杂，蒋羽狂妄自大，可能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 = 午饭后，丁微坐在桌边追剧时，门口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三个陌生人，两女一男。 “丁宛？”最前面的漂亮女人愣住，猛地拔高声调，接连发问，“你不是进组了吗？你住这里……你和江由是什么关系？” 吃下去的碳水让人犯困，丁微懒得解释，“不是丁宛，只是长的有一点像。” 宽松的居家服、没有打理的头发、完全随意的坐姿……蒋羽然心里有了猜测，正心烦时，又瞥见了桌上的打包盒，傲慢抬起下巴，“这家餐厅是我推荐给江由的。” “嗯，很好吃，也谢谢你。”丁微暂停追剧，开始质问，“你是谁？电梯需要刷卡，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蒋羽心虚，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林元，“当然是正常进来的，你不认识……” “抱歉，稍等一下。”说完，丁微看向那个男人，“林元？请你离开。” 她有一份资料，江由给的，内容包括司机、园艺师、打扫阿姨、做饭阿姨、物业管家等人的简要信息，以及照片。 林元内心不安，有些慌张，“今天是打理花草的……” “可以了，”丁微不快皱眉，冷脸打断他的解释，“林先生，我尊重你的工作。但是，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带着别人闯进雇主的家，显然违背了职业道德。在某种程度上说，这种侵犯隐私的行为同样违法，请你自重。” 听完这些，林元反倒满不在乎起来，“小姐姐，我跟江由很熟的，原来也带朋友……” “关我屁事，”丁微最烦这套说辞，冷脸敲敲桌子，“你也说了那是原来，现在，请你立刻离开，不要废话，难不成你想见见这里的安保吗？” 她不好惹，林元尴尬笑笑，“看来今天不太方便，那我改天再来哈。” 丁微没有说话，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无关的人离开后，丁微抬头，带着些许好奇打量起了蒋羽，“你是江由的朋友？” 蒋羽抱着一捧玫瑰，不屑笑笑，“女朋友。” 这张脸有点熟悉，丁微眨眨眼睛，回忆起了一些画面：最后一次剧本围读结束、回住处的车上、搜索框里的「蒋羽」…… 第44章 “你是江由的前任。” 蒋羽直接挂脸，“你又是谁？” 丁微没有丝毫情绪波动，“viola，你是来找江由的吗？” 蒋羽当然不会说出她的真实想法，拉开椅子坐下，准备开始一场“腥风血雨”的谈判，“过来取点东西，江由送我的七夕礼物……” “知道了，”丁微放下杯子，打着哈欠缓解疲惫，“走吧，给你五分钟时间。” “五分钟？凭……” 蒋羽正要发作，丁微转身，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你是明星，被安保赶出去的新闻不好看的。” 蒋羽先是愣住，随后怒气冲冲地直奔主卧。 跟在后面的丁微出声阻止，“回来，在这边，那是我的房间。” “什么？”蒋羽停下，不可置信地诘问，“你疯了吗，怎么能让江由搬到次卧？” 次卧？所以她的房间是主卧啊，丁微暂时处理不了这条信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为什么不可以？江由自己愿意的啊，对了，你还有四分钟。” 蒋羽哑口无言，又怒气冲冲地闯进次卧的衣帽间。 丁微站在门口，安静盯着她的动作，又在那堆衣服里瞄见了一点红色，“找到了吗？” “急什么？”蒋羽蹲下，接连开了几个抽屉寻找不存在的耳环，“这里没有。” “时间到了。”丁微放空思绪，想到了合适的解决方法，“你丢了什么东西？打扫阿姨明天过来，让她帮你留意一下吧，快递到你的公司可以吗？” 蒋羽眼神躲闪，别别扭扭站了起来，“让开。” 丁微皱眉，当即明白了这是一个谎言，好烦。 分神思考原因时，蒋羽已经回到了餐厅，准备离开前，她问，“你是江由的女朋友吗？” 丁微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你觉得呢？” 如果不肯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有两种可能，她不喜欢江由，或者，江由不喜欢她。 蒋羽冷笑，话里藏了别的意思，“那你自求多福，江由从来不和别人交心，说不准哪天阴你一把……哈哈哈，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这些话的杀伤力几乎为零，丁微平静回答，“嗯，知道了，再见。” 目送她们离开后，丁微强忍着困意回到江由的房间，翻找出了那堆衣服。这件衬衫的袖口有暗红色的血迹，那件短袖的下摆也是…… 不对，这不对劲。 眼皮酸胀，丁微没有纠结，转身进了卫生间仔细搜寻。 十几分钟后，丁微站在洗手台前，逐一分析摆在台面上的“证物”：垃圾桶里染血的纱布、用了一半没有收进医药箱的碘伏、单独保存的刀片。 丁微皱了下眉，忽然想起了很多画面：江由一直穿着长袖衬衫、不能提起重物、某些时候唇色发白…… 所以是割的手臂吧？ 为什么存在自毁倾向呢？年轻、漂亮、事业有成，江由几乎没有烦恼，不对，漏了一个，或许是原生家庭导致的心理问题。 好消息，没有找到控制情绪的药物。 坏消息，没有找到控制情绪的药物。 丁微无奈叹气，突然想起一个可能：万一哪天江由真的想不开了，那么作为同居对象的她，不就是第一嫌疑 人吗？ 如果别人问起，客观来说，这些刀片真的和她无关吗？ 不，不是她的错误，是江由自己无法接受想象和现实的落差。 虽然这么想着，可是丁微不免有些难过。难以言状的情绪堵满胸腔，丁微扶住台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呼吸，不要过度呼吸。 不行，现在的她急需一个出口。 第39章 病 路上堵车，耽误了将近一个小时，夜幕完全降落前，江由终于回到了住处。 现在是晚上八点十五，早已错过了约定好的晚饭时间。他在路上发了消息说明情况，可是丁微一直没有回复，她很聪明，绝对不会饿着肚子苦等，可能是在忙吧。 想到这些，江由按下指纹开门，玄关、客厅、厨房……目光所及尽是浓重的黑。 这不正常。丁微怕黑，睡觉时总是留着一盏夜灯，平常独自在家时也会打开一半的灯照明。 没有光，是她离开了吗？ 空调吹出的冷风袭来，心脏猛地收紧，江由忍住那点钝痛，莫名感觉有些事情正在失去控制。 或许是因为今天下午的事，林元主动说了有利于自己的事实，蒋羽也在半是撒娇的抱怨中还原了她们的对话，那丁微呢，这是她的回应吗？ 江由在次卧里找到了丁微。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光，照亮了沙发边的小角落，孤零零的。 暗自庆幸丁微没有出事的同时，江由注意到了边几上的东西：一杯快要见底的酒。 丁微喝到微醺，安安静静地坐在地毯上，肩膀靠着沙发扶手，一动不动。或许是听到了声响，她抬了下眼皮，极为缓慢地上下观察他的身体。 可是那双眼睛没有聚焦。 她的手指白皙修长，正在不停把玩着某件东西，江由走近，心下又是一凛，很快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丁微？”江由走近，轻声叫了她的名字，“起来喝杯蜂蜜水吧，解酒的。” 酒精的抑制作用下，丁微感觉身体正在随着平稳海浪上下漂浮，轻飘飘的，是种从未有过的舒适感，以至于让她忘记了最开始“借酒消愁”的原因。 起来喝杯蜂蜜水吗？ “不要，我没有醉。”丁微眨了一下眼睛，勉强抽离出几分清醒，“衣服脱了。” 江由没有照做，单膝跪地，小心取下被她紧紧捏住的刀片。 丁微找准机会，直接抓住他的手臂，粗暴撸起衬衫袖口，露出那些整齐排列的伤疤，新的、旧的、纱布包裹的、正在结痂的…… “好丑。” 江由不想让她见到这些，迅速把手背到身后，“不小心划到的。” 这句谎言无法成立。 丁微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 她在生气，江由明显有些慌张，解释的话也顾不上逻辑，“不会再有了，我保证，可以手术，现在的祛疤技术很好。” 江由眼里有泪，亮晶晶的，倒映着窗外的月色或者别的人造光源，很漂亮，也很脆弱。 心脏忽然有种滞涩感，丁微没有放弃质问，“为什么？” “……我只是想，”江由低头，不敢和她对视，“忽略一些事情。” 忽略丁微杀青离组的现实、忽略无法控制的想念、忽略再也无法重归于好的可能…… 丁微皱眉，感觉心底生出了一点怜悯，可是她不知道现在应该给出什么反应，索性抬手捂住了脸，“说你不爱惜自己吧，你还知道给伤口消毒包扎，可是又怎么能……” “对不起，”江由靠近了些，轻轻拉着她的袖口，“请不要讨厌我。” “别碰我，这件衣服很贵的，不能沾血。”丁微躲开，抽了纸巾擦掉眼泪，胸口止不住地酸胀，“疼吗？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好吧，我可以带你去找医生。” 是在可怜他吗？ 江由顺势坐下，又一次抓住她的手腕，“我们和好吧，是我错了，可以删掉所有那些不愉快的东西，然后重新开始吗？不是情侣，只要做回普通朋友就好。” 丁微没有说话。 安静了一段时间后，她问，“蒋羽也亲过你吗？” “……什么？”江由愣住，尽管不明所以，仍然故作轻松地开起玩笑缓解现在的不妙气氛，“你吃醋了？是她和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丁微偏执追问，“你们也睡过吗？” “没有。” “她，还有你，在采访时说过，‘不能用友情概括的关系’，因戏生情，所以我们也是这样开始的吗？” “不是。” 丁微抬头，眼睛直直盯着他的嘴唇，“抱歉，我动了你的东西，我在衣帽间里找到了丁绯迟的扇子，是那把……画了千里江山图的折扇。” 江由不知道怎么反应，如实解释，“我们杀青那天，导演说可以在剧组里选一件东西当作纪念，那是你经常用的道具。” “扇面上长了霉菌。” 江由没有听懂她的暗示，“可能最近有点潮湿，没关系，可以清理的，我认识几位专门研究文物修复的老师。” “有意义吗？”沉静如水的夜色下，她的声音尤其冷静，“保存一把正在腐坏的折扇，有意义吗？” 江由卡住，彻底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不一样，感情是在不断的修修补补中趋于稳固的，你想啊，你和丁宛血脉相连，可以为了对方牺牲一切，但是你们也会吵架，不是吗？” 丁微内心纠结，抱着小腿缩成一团，“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我不知道怎么接受不完美的东西。” 客观来说，她是喜欢江由的，可是在主观情绪上，她又无法忽视那次胁迫的存在。 第45章 江由低头，熟稔地装出可怜声线，“对不起，那次是我考虑不周，一定是吓到你了。我只是怕，万一今后再也见不到你……” 大脑一片空白，丁微安静听着他的解释，无法确定现在应该给出什么回应。大度地表示原谅吗？还是说上几句尖酸刻薄的讥讽，或者，只是保持沉默。 意识逐渐不受控制，眼前出现了一片磨砂玻璃，不清楚了。她只记得……嗯，江由的唇特别好亲，很软。 想到这里时，丁微靠近，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然后迅速抱住江由的腰，“不许说话，困了。” 那抹带有薄荷香气的凉意很快消散，江由当场愣住，内心感到一阵狂喜的同时，也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 。 …… 酒精作用下，丁微最后迷迷糊糊地进入睡眠，又隐约感觉身体腾空而起，然后陷进柔软的床垫。 或许是江由把她抱到床上了吧，身体过于疲惫，丁微没有睁开眼睛。 明天再说谢谢吧。 = = 凌晨四点，丁微饥肠辘辘地醒来，先用冷水洗了把脸恢复清醒，然后打着呵欠去了厨房。有些意外的是，江由没有睡在她的房间。 解冻欧包的间隙，她又去了次卧、书房、健身房，最后在影音室里找到了颓丧地窝在沙发里的江由。 双眼无神、脸颊发红，不对劲。 丁微摸了一把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你生病了，”丁微弯腰把人扶了起来，平静陈述事实，“起来，我送你去医院挂水。” “我很好，”江由摇头，努力睁着没有聚焦的眼睛思索出了解决方法，“可以帮我拿退烧药吗？还有水。” “好。” 丁微去了餐厅，打开柜子取出医药箱，带上常温的瓶装水回到影音室，“吃两片，水在这里，呐，退烧贴。” 江由照做，喝水吞下药片，“我想喝你煮的姜汤，可以吗？” “你也知道，”丁微低头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无奈叹气，“我是善良的人。二十分钟，先躺下休息吧，别睡着了啊。” 厨房，岛台边。 等待锅里的水沸腾时，丁微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不好意思打扰了，江由病了，高烧39度，请您过来看一下吧。” 不去医院也太扯了，现在她是头脑清醒的成年人，应当做出理智的决定。 通话那端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你是谁？算了，给我地址，还是在xxxx吗？” xxxx是丁宛住的小区，丁微怔愣半秒，平静解释，“不是，在xxx。” “搬家了啊，我记得江由不喜欢xxx的房子啊，先不说废话了，稍等，半个小时内到。” “好的，谢谢您。” 丁微挂断电话，暂时搁置了疑惑，把葱姜片倒进煮沸的水中，加糖、关火、盛出放凉…… 几分钟后，江由小口小口喝着姜汤时，她没忍住，直接发出质问，“你的医生说，你不喜欢这套房子，还有，xxxx最小的户型是五房两厅，怎么可能‘很小，不适合两个人住’？你在说谎。为什么不住那个小区？” 江由停下动作，暗中思忖合适的借口，“你真的想，让丁宛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不想。” 江由不紧不慢地分析，“所以啊，住在那边不太方便，如果不巧遇到的话，丁宛肯定要问发生了什么，对吗？” “好吧。”这个说法没有漏洞，丁微将信将疑，“帮你约了医生，十分钟后过来，别硬撑了，今天不是还有工作吗？” “谢谢。” 丁微凑近一点，认真观察他的状态，暂时没有严重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你可以自己开门吧？我去睡了，好困。” 江由愣住，语调有些撒娇的意味，“我生病了。” “啊？”丁微也愣了几秒，疑惑反问，“我又不是医生，陪你一起待在这儿有什么用呢？” 有用的，可以提供一些情绪价值，关心啊、安慰啊，丁微清楚江由想要什么，可她不想。 江由无奈，仰头喝完姜汤，“你去睡吧，晚安。” “晚安。” 说完，丁微蔫不拉叽地进了房间，关门，坐在地上发呆，又在听到家庭医生的声音后，放心地回到床上睡觉。 第40章 闪光灯下 江由的病只是一个小插曲，时间后推，丁微照常起床、洗漱、运动、吃饭。 小心咬开蟹黄汤包时，她收到了江由的报备消息：「在工作，今天拍杂志封面，有点头疼。」 丁微放下筷子，出于礼貌表示了关心：「多喝热水，现在退烧了吗？」 「没有，早上走得着急，忘了带药。」 丁微怔住，准备敲击键盘的手指迟迟没有落下。 江由又发来了消息：「carter正在对接拍摄细节，没有时间出去买药。」 「你们是在a大附近拍摄吧？刚好我回学校，顺路帮你送过去吧。」 丁微想去借书，最近遇到了几个需要查阅专业资料的问题，也巧，吕木一离开前留下了校园卡。 江由迟了三五分钟回复：「那我发你具体位置，不急，慢点开车。」 「嗯嗯，稍等一下，四十分钟吧。」 丁微放下手机，又吃了两个汤包储存体力，最后一口闷了晾到常温的豆浆，带上东西出门。 = = “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导航结束。” 温柔的机械女声不再响起，丁微关闭导航界面，跟随路标指示开进了露天停车场。停进车位后，她给江由发了消息，「到了，在停车场。」 咚咚！ 有人敲了两下车窗，丁微转头，是早已等在附近的江由。 因为拍摄，江由做了整套造型，眼下闪着隐隐约约的珠光，配上那身极具垂坠感的的白色古风长袍，特别仙气。 丁微戴上口罩，拎起副驾上的帆布包下车，“给，温度计和退烧药，低烧一片、高烧两片，可以的话多喝热水。” 江由接过，又反握住她的手腕，轻轻触碰了下那条钻石手链，“很漂亮。” 她的手腕偏瘦，适合手链，晚点再买几条宝石的吧。 “是吧，bulingbuling的，超闪的。” 丁微抬高手腕，阳光下的钻石尤其璀璨，略调整下角度，钻石散射出的光随即落在了江由脸上。 很衬他的妆造。 丁微本想开个玩笑，可是江由脸上的笑迅速落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不是吧，这样就生气了吗？真没意思。 “走了啊。” 说完，丁微准备离开，可是江由突然伸手挡在她的眼前，“别动，有人在拍。” “什么？” 丁微下意识地回头，什么也没看见。 江由指了一个方向，“那边，那辆银灰色面包车里，刚才没有见 到，可能是一路跟着你过来的。” “跟踪吗？”某段糟糕透顶的记忆猝不及防涌现，丁微皱眉，突然觉得有些恶心，“不是，你是演员，让渡部分隐私可以理解。可我是普通人啊，怎么不能尊重一下别人呢？” 丁宛没有火到家喻户晓，所以过去的她只经历过一次这种困扰，好在她的室友当场制止了那个人……搬出宿舍后，她的生活也再度恢复了平静。 “有些娱记认识我的车牌号，没事，明天带你提辆新车。”江由摸摸她的帽檐，轻声安慰，“不担心啊，你有口罩帽子，就连近在咫尺的我都看不到你的正脸，他们肯定也不会拍到的。” “真的吗？” “真的，这些都是小事。” 内心那点焦躁化为乌有，丁微失笑，“我倒还好，最多恶心几天，这种事情对你的影响更严重吧？” “这种事情，是指‘恋情’曝光吗？”或许因为拍到了想要的东西，躲在车里的镜头已经撤下，江由认真想想，“应该不会，可以买下照片的。即使曝光，也不会有什么麻烦，我又没有立过单身人设。” “有人来叫你了，去工作吧。”丁微抬头，瞄到了从不远处走来的工作人员，“我不想回学校了，这次先借几本电子书吧。” 江由帮她打开车门，“路上小心。” = = 可惜的是，那些狗仔没有向江由的经纪人开出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价格，而是选在当天晚上八点，直接曝光了这件事情。 丁微不带一丝情绪，安安静静地读完了所有文字。照片打了马赛克，因为法律保护，他们没有曝光她的长相，微博全文也只是用“年轻女子”代称。 江由正在接听电话。 通话那边，经纪人说的言简意赅，“是xxx，他们公司花钱买的曝光，为了让你吐点资源。你们在恋爱吗，是正常的恋爱关系吗？否认不太现实，照片上的动作太亲密了，解释不清。不然直接公开吧，大大方方承认还能拉波好感。” 江由转头，看了一眼缩在单人沙发里的丁微，“我们现在……” 第46章 经纪人差点破音，“是419？不行！我求你了，你们谈个恋爱吧。” 江由急忙解释，“怎么可能是那种关系，我们是……” “是男女朋友，”丁微出声解释，又拍拍脑袋赶走冲动，“可以公开，无所谓，但是你们要保护我的个人信息。” 这通电话开了免提，所以经纪人也听到了丁微的话，“那我准备一下官宣文案，大概内容就说，正在恋爱、女方是圈外人、所以没有合照、希望大家多加包容，可以吗？” 江由喜出望外，艰难地挤出一点声音，“可以。” 丁微是个理智的人，如果说了“可以公开”，是不是也意味着可以……更进一步呢？ “不要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 见到江由眼眶泛红，脸上的破碎感尤其漂亮，丁微不禁生出了些恶作剧的心思，“只是为了应急，嗯，紧急公关，过段时间再发一条我们‘已经分手’的微博吧。” 这话一出，江由眼中的欣喜骤然消散，语气也别扭起来，“我知道了，不会拖你下水……” “真信了啊，我觉得……等等，我先接个视频。” 是丁宛打来的，卡在这个上热搜的时间，丁微直觉不妙，点下接通后，心虚地发出一连串的问题，“姐，你收工啦，吃饭了吗？怎么突然打视频啦？” 丁宛叫了她的全名，表情严肃，“丁微，你在哪儿呢？” “在学校啊，”丁微假装一切正常，拉近手机镜头以免露出破绽，“刚从图书馆回来。” 丁宛温柔笑笑，“是吗？来，翻转一下摄像头，我还没见过你们宿舍是什么样子呢。” 丁微强行圆谎，“……这样不太好吧，吕木一也有隐私的。” “江由有什么隐私？” 丁微举着手机愣住，“……江由？” “我看到了，热搜，拜托啊，照片上的人可是我的亲妹妹，难道我认不出来吗？那顶渔夫帽还是我送你的，江由呢？让他跟我说话。” “我来吧，”江由适时接过手机，微笑问好，“你好，我们先前见过几次。” 丁宛无语，直接说明目的，“单独问你点事。” “好的，请等一下。” 说着，江由起身离开客厅，去了书房接受“质问”。 十几分钟后，丁微鬼鬼祟祟地进了书房，“我姐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江由轻轻抱住了她，照实回答，“只是问了一些问题，怎么处理这次热搜、我们什么时候复合的、是短择还是认真的。” 丁微调整了下姿势，“还有吗？” “嗯，丁宛有点生气，可能是因为你向她隐瞒了一些事情。” 丁微苦笑，“我不想让她担心，我们现在这种关系怎么解释啊？” “是我的错。”江由低头，拍拍她的后背安抚，“我说，是我先发现的你们的秘密，然后和你复合，因为感觉关系还不稳定，所以暂时没有告诉朋友们。” “然后呢？” “她说让我照顾好你。” “那没事了，”丁微松了口气，一手揽住江由的腰，一手回复吕木一的消息，“我不是害怕啊，主要有一点点心虚的嘛。” 吕木一发了几段记录日常的视频，或许可以用这些素材制作一期关于挖掘化石的视频，介绍具体过程、注意事项、化石保存……刚好吕木一就在现场，可以帮忙。 江由还在说着什么，丁微敷衍点头，抓紧记下这个设想。 “对了，”江由忽然想起什么，随口一问，“这次在停车场，还有上次回a大，你一直戴着口罩帽子，是为了防晒还是知道自己可能……” 丁微淡淡解释，“哦，跟上一个男朋友在大街上接吻的时候被路人拍到发网上了，说是丁宛恋情，后续解释什么的很麻烦，所以提前规避一下啦。” “这个前任，是周托兰吗？” “嗯，去年的事，也是巧了，到了国外竟然还有不少认识丁宛的人。” 周托兰还在国内，江由内心不安，下意识地绷紧手臂肌肉，“你们见过。” “对啊，在你家，不记得了吗？” 江由有些醋意，“……你在国外很受欢迎吧？” “很合理啊，聪明、漂亮、明星光环，”丁微没有隐瞒，“很多人喜欢我的，有个橄榄球队的abc，黑皮，有耳骨钉，超性感，在球场上特别帅。” 江由压下不断涌出的醋意，面不改色地编造谎言，“其实，周托兰性格不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很……” “别说他了，”丁微松手，退出这个让人喘不上气的拥抱，“你想去看午夜场的电影吗？” 刚才还在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情绪莫名平静下来，江由点头，“好。” = = 酒店房间，丁宛挂断视频，抱着手臂生起了闷气。 亓官引坐在旁边，重新说明刚才被迫中断的事由，“陈xx是风险艺人，录节目的时候不要和他接触。” anna退出经纪事务后，白焰接手了丁宛的社交平台，发了一段时间平平静静的volg后，有关她的非议少了很多，最好继续保持下去。 丁微哐哐锤了两拳抱枕，旁若无人地吐槽，“怎么可能是江由呢？眼光真差。江由你见过吧？心思重，说话滴水不漏的，虚伪、精明、特别会装，微微最讨厌这种人了，怎么可能跟他谈恋爱呢？我不同意！” 从刚才的对话中，亓官引大概猜出了前因后果，“别担心，丁微是聪明人，不会上当受骗的，说不定是真的喜欢江由呢。” 丁宛皱眉，怒气冲冲质问，“亓官引，你到底站哪一边？” 亓官引迅速转变立场，“我也不同意。” “算了，”丁宛喝了两口无糖可乐，勉强想开了点，“反正微微一直喜新厌旧的，玩玩而已，还是不要搞太僵了。” 第41章 真心话 作为最近大火的情感博主，『午夜青芒』的内容无疑具有不可替代性，原因有二：在她的直播间里，不仅可以听到各种狗血事件，还能听到青芒从心理学的角度，对当事人的行为进行专业解读。 今晚八点二十，『午夜青芒』准时开播。 听完第一位粉丝的讲述后，她说，“妹妹，感受不到的喜欢不是喜欢。喜欢是藏不住的，无论是性格内向，还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情感，只要对方真心喜欢你，那么这个人就会用各种方式，让你感受到他的喜欢。” 跟她连麦的女孩带着哭腔，“我不明白，如果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接受表白，为什么要同意和我在一起呢？” “很多原因，可能是他很享受你的喜欢，也可能是他没什么朋友，需要你的陪伴。甚至有些时候，对于大学时期的男生来说，有女朋友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午夜青芒』想了几秒，“长痛不如短痛，如果这个男朋友让你不开心的话，分手是最好的选择，不合适的伴侣只会消耗你的能量。 “嗯，弹幕里大家说要爱自己，是的，爱自己的确没错。 “分手后最需要的是别人的肯定和爱。你还在读大学吧，可以趁着没课的时候做做兼职，先搞到五位数的存款，相信我，有了钱，也就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也可以去做志愿者，认识一些新朋友、接触一下新环境，帮助别人嘛，在这个过程中，或许还能收到一点情感上的抚慰。” …… “好的，现在我们连麦下一位朋友，ksduifchuisb，你好。” 几秒钟后，『午夜青芒』听到了一个经由变声器修改过的声音，“你好。” 可能是个注重隐私的人吧，挺常见的，青芒微笑着推动直播流程，“晚上好啊，最近遇到了什么烦恼吗？” ksduifchuisb的回答简单明了，“是这样的，我很喜欢一个女孩，我们谈过恋爱，分手了，又复合了，我们原来无话不谈，但是现在好像没有那么……亲密了，感觉有点疏远。” “无话不谈？方便说说大概聊了什么内容吗？” ksduifchuisb停顿了下，“有些时候讨论工作上的事情，或者同事的感情状况，偶尔也会分享我们喜欢的电影。” 青芒认真给出建议，“这些话题很好，只是偏向……一次性聊天的感觉，因为内容比较单薄嘛。说的矫情一点，如果您想追求灵魂契合，最好聊些不带有娱乐性质的话题，比如说梦想啦、遗憾啦、对爱情的期待啦。” 江由一一记下，“好，我明白了，谢谢。” 青芒追问，“您说‘疏远’，有什么具体的表现吗？” “她很礼貌，平时总说谢谢。也很独立，即使需要帮忙，也不会主动找我。” “所以你们平时有单独相处的场合吗？” “有。我们住在一起，吃饭、运动、看电影，还有开车出去采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单独相处，她……不排斥。” 第47章 青芒最后作出总结，“你们现在可能处于情侣复合后的破冰期，如果互相喜欢的话，需要一方主动打破边界。可以试试真心话大冒险，情侣版本的，或者出门游玩，野餐啊、爬山啊，去做一些可以交流的事，先当朋友、再做情侣。” …… = = 渴求认同是一种普遍的心理现象，上传了『吕丁世界』的首个作品后，丁微就把睡前活动改成了浏览所有视频的评论区。 奇怪的是，评论区里有丁宛粉丝、围观热闹的网友、古生物学爱好者，但是几乎没有黑粉，那些营销号也没有持续搬运她的情况。 丁微问过白焰这个现象，她说，“骂你是另外的价钱，这几天的大瓜贼多，营销号都赚疯了，哪儿还记得你在干嘛，安心干吧。” 删掉故意引战的内容后，评论区里只留下了正常的话，喜欢的、无感的、厌恶的。 「从首页推荐过来的，两位学姐加油，做大做强！」 「是双胞胎啊，真像。」 「后面那个恐龙模型有链接吗？我女儿可喜欢了。」 「剪辑好烂，跟ppt没啥区别，还有，up主最好标注一下视频素材。」 「姐姐喝点蜂蜜水啊，嗓子哑了。」 「这期干货满满啊，挺有意思。」 …… 丁微靠着抱枕，熟练拉黑发来私信的猥琐男时，用余光瞄见江由鬼鬼祟祟地爬上了床。丁微放下平板，表示疑问，“你这是在？” 江由躺下，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我睡觉了，晚安。” “等等，”丁微俯身靠近，捏着他的脸颊质问，“为什么在我床上？解释。” “睡沙发不舒服，背疼。” “你可以去床上睡啊。” 江由笑容乖巧，“好的，谢谢你。” 丁微无语，抬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说的不是这张床。” 江由顺势拉住她的睡衣袖口，装得可怜兮兮的，“求你了，明天我去s市，这次工作需要一周，今天晚上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丁微受了蛊惑，点头同意，“s市博物馆的季节限定冰箱贴，网上买不到，你去线下买一套，这是条件。” 江由轻吻了下她的指节，“晚安。” 丁微怔住，呼吸有些错乱，“晚安。” 十几分钟后，丁微按住再次翻身调整睡姿的江由，“别折腾了，再乱动出去睡啊。” 江由轻笑，手指勾着她的发尾绕圈，“你困了吗，我们说会儿话吧。” 丁微睁开眼睛，“说什么，你想玩真心话吗？” 昨天晚上和吕木一打视频时，她正带着同组的学妹们玩真心话大冒险，丁微跟了几局，意犹未尽，现在还有一些心痒。 江由当然没有异议。 “我先！”丁微有点兴奋，问出了最好奇的问题，“江由，你有多少资产？” 江由说了一个数字，“这是存款，不多，信托基金比较可观，结婚后可以提取六分之一，第一个孩子出生后再提取一小部分，还有三十岁后、四十岁后……” “好了，听得不太舒服，你问吧。” 江由没有越过边界，“我想知道，你和丁宛的秘密。” 丁微认真想想 ，选了一个最无关紧要的，“平面模特每天工作十个小时，很累，也没有时间去学校，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是错峰工作的，她拍一天我拍一天这样，轮换休息。” 除了震惊外，江由猜到了另外的事，“去年，a市办的跨年晚会，披着白色羽毛斗篷的那个人，是你吗？” “啊？你怎么知道是……”丁微皱眉，有些出乎意料，“你见过我？” 江由彻底松了口气，“见过。” 丁微没有纠结，跳过疑问开启下一轮的问题，“说一个你的秘密，最好是和我有关系的，快点。” 那个秘密见不得光，江由没有回答，“嗯，换个问题吧？” “也行，你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不要说恐怖片。” “江行健。” 这是创伤，是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的丑陋伤疤，丁微可以预见撕开结痂后的痛苦，所以不想再问，“嗯，到你了。” 可是江由继续说了下去，“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有过吧，李研文，他的妈妈是江家的司机，所以我们进了同一所中学。他很聪明，从来不讨好别人，所以和他相处时特别开心。可是江行健说，李研文不是真心跟我做朋友，是因为李阿姨在江家工作，他们天生就会为了生存到处钻营。江行健没有逼我断交，只是开除了李阿姨，失去这份工作后，她的收入无法负担那所学校的学费，所以李研文很快转学离开……” 江由自嘲笑笑，“我有反抗，离家出走了三天，去做各种兼职赚钱养活自己，很累，也很开心。第四天，江行健找到了我，第七天，我去了法国读书。那时候年纪小，语言不通，什么也不知道，护照在江行健派去监视的人手里，我也只能像狗一样继续听他的话。” …… 薄被下，丁微找到江由的手，轻轻握住，“时间是向前流动的，我们不能留在过去，接受已发生的一切，然后专注现在吧。好了，现在想想明天早上吃什么，然后睡觉。” 江由安静了会，反手和她十指相扣，“不睡，再聊十分钟吧。” 困意一点一点卷了上来，丁微闭上眼睛，“明天什么工作？” “嗯，下周有电影节，我有两部电影入围。” “电影节啊？”说到这里，丁微也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读大二的时候，我去s市做过电影节志愿者，还蹭了几场免费电影。” “那年上的电影质量很好。” “对，我去看了重映的《黑客帝国》，基努里维斯在里面特别漂亮。” “晚上那场吗？我也在。”江由又靠近了一点，挽住她的手臂，“放映结束后可以领纪念品，你选的红色药丸还是蓝色药丸？” “当然蓝色啊，你呢？” 江由犹豫片刻，“红色。” “啊，为什么？” 江由的声音透着些许悲悯，“我不想做救世主，不想失去爱人，与其清醒地感知痛苦，不如在混沌中开开心心地过完一生。” 丁微皱眉，指出其中盲点，“可是如果尼奥不选蓝色，怎么可能和崔妮蒂相爱呢？” “……确实，”江由反应过来，轻笑着修改选择，“我选蓝色，嗯，救世主的角色给你，在那个世界活下去吧。” “好了，别说这种伤感的话，我不想去拯救世界。”丁微忍着困意，转身抱住江由的腰，“睡觉吧。” 江由低头，轻轻亲了她的额头，“晚安。” 第42章 礼物 梦是隐藏情绪的投射，是恐惧的具象化体现，半梦半醒间，丁微正在疑惑自己为什么把彩色玻璃当做宝石时，隐隐约约听到了江由的声音，温柔的、不知疲倦的。 “丁微。” “丁微，你醒了吗？” “丁微？” 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迅速消逝，怎么努力也无法留下一片影子，丁微闭着眼睛，拉高被子捂住耳朵，“醒了，什么事？” 江由单膝跪在床边，事无巨细地叮嘱，“你的闹钟没响，再睡会儿吧。早饭放桌上了，有小馄饨，虾仁玉米馅的。” 丁微强撑着睁开眼睛，“拜拜。” 江由立刻露出笑容，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嗯，我下周六回来。” 今天周末，丁微理所应当地睡到了自然醒，然后起床、洗漱、运动、吃饭、整理房间……拖到不能再拖下去时，她打开了电脑，开始“上班”。 邮箱里有吕木一发的素材，鼠标下的a4纸上记着视频脚本，独立制作了几次视频后，丁微已经熟悉了这个流程：按照挖掘顺序标记素材、粗剪、精剪、调色、打码、加字幕、选配乐…… 不行了，大脑有点过载，想吐。 丁微及时停下，滴了半管人工泪液闭目养神，休息了还没两分钟，又忍不住诱惑打开手机，点开消息列表查收私信。 「今天可以更新吗？」 「妹妹，丁宛最近进了什么组啊？」 …… 「吕丁世界你好，我是xx出版社的工作人员，有意和您洽谈合作事宜，请添加我的联系方式xxxxxx。」 等下，这是商务合作？ 丁微把截屏发给了吕木一，「今天收到的，你看一下。」 与此同时，她的思绪开始疯长。现在只有两万粉丝，视频的平均播放量也一般般，『吕丁世界』只是一个新人，所以她们得到的报酬……应该不多，也有可能是免费的。这是官方账号，有认证的，给的联系方式也是企微，肯定不是骗子，出版社……那是什么类型的合作呢？ 先吃饭吧，饿了。 丁微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去了厨房准备晚饭。 吕木一现在不忙，很快给了回复，「真的假的？我上账号看看。」 第48章 丁微：「你不是说变现周期最快三个月吗？」 吕木一：「可能我们比较幸运？不对，微，可能是蹭到了你姐的流量。」 丁微：「你觉得怎么样？接吗？」 吕木一：「先问一下具体是什么合作吧。」 丁微：「可以，我现在加她的微信。」 吕木一：「微，林教授叫我了 ，晚点再说。」 锅里的水开始沸腾，丁微下了意面，然后加一点盐、倒几滴油。 打开冰箱挑选蔬菜时，她收到了那位工作人员的消息，「很简单的，只需要您发条动态，推荐一下这本百科全书，我们这边提供照片，效果不错的话我们后面可以持续合作的！详细内容在这个文件里，有疑问随时滴滴我呀~」 丁微点开、下滑，找到最后几页的表格，“粉丝5万以下，2000元。” 还可以，心理预期内的数字。 把所有消息转发给吕木一后，丁微切了番茄，开火炒意面酱。 …… 晚上十点，她收到了吕木一的回复，「接吧，不用平分，这段时间我也没帮上忙。」 丁微自动忽视了后半句话，准备回复那位工作人员时，忽然意识到现在是下班时间。 算了，明天再回。 = = 周一上午，丁微在热搜上看到了「江由冰箱贴」的词条。 周一下午，丁微收到了江由寄回来的冰箱贴，拍照、发朋友圈。 周二，丁微最后润色了推荐文案，发送动态。 周三，丁微更新了「沉浸式挖掘化石的一天」，反响不错。 周五，丁微收到了两千块钱的转账。 周六，丁微精挑细选，最后买了三份礼物，送妈妈的珍珠耳钉、送姐姐的羊毛围巾，还有送carter的vip年卡。 = = 城市的另一边，从机场回家的车上，坐在身边的carter忽然笑出了声，于是江由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这么高兴？” “是丁微姐，她送了我一年的青柠视频会员。” “为什么？” carter复述了丁微的话，“她说，前几天接了推广，谢谢我给的建议。” “这样啊。” 江由眨眨眼睛，低头盯着手机的消息界面，丁微什么也没有说。反倒是丁宛发了微博，「初雪前收到了最温暖的礼物」，配图是一条粉色围巾。 江由抬头望向窗外，心情酸涩，又暗自期待着他的礼物。可能是什么呢？或许是情侣对戒，上周，离开前的那个晚上，丁微抓着他的手指翻来覆去地比划，也许是在那时悄悄量了尺寸。 …… 晚上八点，丁微拎着香气扑鼻的烧烤回家，在厨房里找到了江由，“诶，你回来啦。” 江由正在备菜，见她出现，语气中带着些许迫不及待，“有我的吗？” “有啊，”丁微放下外卖袋，取出烧烤、摆盘，“我买了双份的，对了，你吃羊肉吗？” “不是这个。”江由低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是礼物。” 丁微不明所以，“什么礼物？” 冰箱贴的回礼吗？ 期待一点点落了下去，江由平静点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没什么，我记错了，去换衣服吧，准备吃饭。” 是礼物！ 说实在的，江由帮了这么多忙，理应买份礼物表示感谢的。 丁微忽然明白过来，一边解释一边跟了上去，“对不起，那个……资金有限，只有一千块钱，其实买完珍珠耳钉，送我妈的，然后就没有了。我去了宝格丽……那条项链有点小贵，早知道带你的黑卡……可是，花你自己的钱买送你的礼物，又很没有诚意。” “没关系啊，不要乱花钱了。”江由把胡萝卜切得乱七八糟，装作什么也不在乎，“吃咖喱饭吧，简单一点。明天我要出去理疗，你自己点外卖吧，最近降温，颈椎特别难受，很疼。” 丁微听懂了他的暗示，笑着眨眨眼睛，“我知道了，也给你买条围巾。” 江由差点点头答应，“不用，我有围巾。” 丁微有了灵感，“嗯？手工编织的也不要吗？独一无二的哦。” 江由有些心动，不过还想说点什么推脱一下，丁微及时截住，“你喜欢什么颜色？浅粉ok吗？超可爱的！” “蓝色，”江由转身，拉过丁微一把抱住，下巴放在她的颈窝轻轻蹭着，“克莱因蓝，适合在下雪的时候拍照。” “嗯，知道了。” 时间差不多了，丁微轻松挣脱这个黏人的拥抱，准备离开厨房。 江由及时抓住她的手腕，“等等，你去哪儿？” “买毛线啊，还有钩针什么的。” “不行，我不想一个人做饭。” 丁微哑然失笑，取下一口趁手的锅，“好，那我煮咖喱吧。” 江由心情愉悦，悄悄盯着她的侧脸，说起了别的话题，“这次接的什么推广？” 咖喱重口，丁微另外做了蓑衣黄瓜和凉拌莴苣解腻，“推荐一本百科全书，挺好的，那本书质量不错，写推荐语的时候也不会违心。” 切好的土豆块和胡萝卜丁顺着盘底滑进锅里，江由突发奇想，又问，“你想去滑雪吗？” “好啊！”说到这个，丁微当即有了兴致，“你也喜欢吧，不是在微博上po过照片嘛，我们什么时候去啊？下周吧，吕木一下周回来，希望她还有时间帮我分担工作。你选地方了吗？去东北吧，也不远，我有点想吃铁锅炖。” 作为约会来说，这个选择尤其合适。戴上雪镜后，亲妈也认不出来是谁，隐私很有保障。 江由已经有了别的计划，“去欧洲。” 丁微举手反对，“我不喜欢长途飞行，还有签证，这几天也办不下来。哦对，下周三，元旦那天我要回家。” 不喜欢长途飞行，是因为晕机吗？江由想起刚认识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好，听你的，时间的话……我还有一点工作，过几天再定吧。” “随便啊，对了，高铁四五个小时呢，我们分开走吗？还要带上别人‘混淆视听’吗？” 恍惚间，江由忽然有种不真实感，指尖处有大理石台面的凉意……泡影，眼前这些画面是人类死亡前的幻想吗？ “醒醒。”丁微靠近，在他耳边打了两个响指，“想什么呢？吃饭了。” 江由点头，眼神恢复清明，“好。” 不是泡影，只要不选蓝色药丸，那么未来将是无比真实的存在。 = = 周二下午，丁微准备回家时，江由不知道从哪里拎出来了一堆礼物，“这是送给阿姨的。” 丁微摆手拒绝，坐到玄关的长椅上换鞋，“婉拒了哈，我妈不知道我们的事，带了这些回去，又要重新解释一遍。” 江由咽下失落，熟稔地上前索要拥抱，“早点回来，不要忘记回消息。” “知道了，”丁微抬头，在他唇边落下一吻，“走啦，新年快乐！” 第43章 新的一年 丁秋雁是语文老师，教小学的，那个男人过去也在这所学校教书，两人起初只是同事，然后慢慢熟悉、恋爱。当年结婚的时候，双方父母凑了些钱，在学校附近买了婚房，不大，八十平的两室一厅。 那个男人和初恋重归于好后，飞速辞职、离婚、人间蒸发，只留下了这套房子。 这些年来，她们一家三口一直住在这里，直到丁宛丁微考上大学搬到宿舍，然后又因为各种问题，换了一套安保比较严格的住处。 丁秋雁有工作，真正空下来的时间只有寒暑假，丁宛档期混乱，不过好在还是可以空出两天一起跨年。 老旧小区不好停车，加上江由的车牌号不是秘密，所以丁微搭了地铁回家。 有些意外的是，丁微在地铁上遇到了luna。luna坐在她的旁边，表情转换极其生动，一会惊讶一会疑惑，最后犹豫不决地低下了头。 丁微心有不忍，主动开口，“你是luna吗？丁宛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保险起见，当时招新助理时，白焰提前说明了这是一份为期三个月的兼职，剧组杀青后，白焰当即辞了luna，她们再也没见过面。 “是我！”luna用力点头，笑容可爱，“你是丁宛姐的妹妹吧？好巧啊。” 丁微留意到了那个无法忽视的芭比粉行李箱，“出差吗？” “不是，我要回家了。”luna笑得特别开心，语调尤其活泼，“我不是美术生嘛，刚好，我们学姐自己开了一间画室，正在招新老师，所以我辞职啦！” “啊？你不留在a市工作吗？” luna摇头，“我不喜欢a市，人太多、地铁太挤、通勤时间太长，感觉吸口氧气都要先跟十个人打上一架，赢了的人才有呼吸资格，很累的。” “还真是啊。” “是啊，在哪里都是生活嘛，我又没有结婚，实在不行还可以再换工作的！” 第49章 地铁逐渐减速，丁微侧身抱了下她，“我到站了，无论选择什么工作，都希望你可以一直开心下去，再见。” 回家前，丁微去了附近的超市，今天上午，丁秋雁在家庭群里发了一张清单，「你们两个谁去买菜啊，今天放假，我要安排学生离校，有可能晚点下班。」 七分瘦三分肥的肉馅、芹菜、莲藕、胡萝卜、干香菇、米醋……结账时，丁微又加了几盒冰淇淋。 一路拎着食材走到楼下时，她遇到了相熟的邻居，“丁宛回来啦？” 丁微没有否认，“嗯，周阿姨好。” “还是你有出息啊，在外面风风光光的，赚到大钱也不忘了回来孝顺妈妈。丁微最近在干嘛呢？宛宛我跟你说，我大侄子也是刚从国外回来的，一表人才……” 丁微有些无语，敷衍笑笑，“周阿姨，我们下次再聊啊，家里没人，灶上还炖着肉呢。” 说完，丁微飞快逃离了现场，上楼、开门、回家。准点下班的丁秋雁正在厨房和面，耳朵上的珍珠耳钉闪着温润的光。 丁微放下购物袋，一一取出食材，“妈，菜买好了。” 丁秋雁扫了一眼台面上的东西，“行了，出去吃点水果吧，你也帮不上忙。哎对，客厅里有沓卷子，闲着也是闲着，你改了吧。” “啊？你又让我替你上班！”丁微回头，瞄了一眼茶几上的试卷，鲨鱼夹那么厚，还是乖乖过去坐下，照着答案批改，“不是，这个学生怎么一道题也不写啊？” “谁啊？刘长浩吧。”丁秋雁把案板端了出来，无奈叹了口气，“这孩子的父母也不顶事，说什么送到学校他们就不管了，一点也不上心，愁死人了。” “啊？怎么这样啊？”丁微随口抱怨着，已经欻欻改完了两张试卷，“这个学生不错，选择全对。” “嗯，这个小孩特别懂事。你的腿怎么样了，你姐死活不让我去医院，非说什么影响不好。” 其实是她拒绝的，丁微心虚低头，“现在不是好了嘛，能跑能跳的，什么事儿也没有。你们学校那么忙，医院又远，再跑一趟多累啊。” “嗨，忙什么啊，我今年不当班主任了，现在特别清闲。” “我们不是打过视频了吗？真没事。” …… 说话间，丁宛也回来了，“你们怎么已经开始了啊？不等我，坏人。喝奶茶吗？我点了外卖，还有十分钟送到。” 丁秋雁站在餐桌边切着剂子，眉开眼笑的，“上次买的那个杨枝甘露好喝，有芒果。” “点啦。”丁宛脱掉外套，坐在门口换上拖鞋，“今年包这么多啊，丁微，过来帮忙。” “等会儿，让我再改两张！” 今天准备的是芹菜鲜肉和莲藕鲜肉，仍然是跟往年一样的分工合作，丁微擀饺子皮，丁宛和丁秋雁坐在她的对面，娴熟捏出一个个圆滚滚的饺子。 流程过半时，丁秋雁说，“把莲藕的放冷冻层，你们带回去吃。” 丁微觉得麻烦，“我不要了，宿舍里没有冰箱，反正今年也不上学，随时都能回来吃饺子。” 丁宛抬头看她一眼，“不要给我，我吃。” “那我也要！”丁微忽然有了竞争意识，同时加快擀皮速度，“你的节目几点开始啊？” “八点多吧，先把电视打开。” 丁宛今年上了两个电视台的元旦晚会，录播的。 丁微打开电视，“你们唱歌是对口型的吗？” “当然了，我们还修音呢，不然就我这破锣嗓子，怎么可能唱得出来那么温柔的歌。” “原来是真的啊，”丁微啃了一口苹果，打开外卖软件，“吃鸭货吗？” “吃，点音乐广场那家，快点下单，老板说今天七点关门。” 晚饭后，啃了半盒鸭脖的丁微终于腾出时间，躲到房间里查看江由发来的十几条消息。 刚回复了一个字，江由的视频邀请就弹了出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你吃晚饭了吗？” “点了你说好吃的那家川菜，水煮鱼特别嫩。”江由不想回家，也没吃什么水煮鱼，健身后随便吃了几口牛肉，然后等到一直现在，“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丁微对着屏幕飞吻，压低声音，“好好吃饭啊，到我姐的节目了，拜拜！” …… = = 晚上十一点整，丁秋雁准时回屋睡觉，“你们两个，今天把厨房收拾了啊。” 于是丁微跟在丁宛身后，一个洗碗一个整理台面，最后轮流洗漱睡觉。 她们的房间布置没有变过，米色地面和碎花窗帘，铺着厚厚毛毯的上下床、装不了多少衣服的衣柜、两张掉漆的书桌。 临睡前，丁宛躺在下铺，敲敲床板，“你跟江由什么情况，杀青后是怎么搅到一起的？” “啊……”丁微正在回复消息，尽可能地挑着重点解释，“你们杀青宴那天，在医院，也不知道为什么……应该是猜到的，江由知道了我们交换的事，他喜欢我，我喜欢他，然后就是现在这样。” “那就好，”丁宛没有听出异样，闭上眼睛默默叹气，“趁着年轻多谈几个，不然到了……有机会的话就去感受爱情吧。” 她的语气不对，丁微连忙放下手机，“你怎么了？” 丁宛没有隐瞒，“突然觉得有点物是人非，亓官引原来不这样啊，你知道吧，那时候特别刺头。” 丁微点头附和，“确实，现在装得跟个好人似的。” “亓官引回国后，我们是在青柠娱乐的年会上再见的，他对高管一本正经，我对资方曲意逢迎，超级搞笑。” “很正常啊，谁也不喜欢social，你是装的，亓官引也 是装的，不然呢？总不能掀了桌子吧。” “哈，有点道理啊。” “你们不是谈过恋爱吗？暑假那会儿，亓官引经常来找你啊，我问你你也不说，所以谈过没有啊？” “没有，”说起这个，丁宛有些愤愤不平，“就是因为没有谈过，所以一直觉得卡了根刺，不上不下地折磨人。” “这样啊。” “不能再耗下去了，”丁宛头脑发热，打开微信编辑消息，“谈！男人总会烂掉的，谈上一段时间就不遗憾了。” 丁微忽然摸到什么，小声惊呼，“诶？枕头下面有红包啊。” “每年都有，大惊小怪什么。你觉得打直球可以吗？” “打打试试，成了不纠结，不成也不纠结，没坏处的。” 与此同时，辗转反侧的亓官引收到了一条消息，「和我谈恋爱，现在。」 啊？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亓官引又收到了新的消息，「少扭扭捏捏的，不说话当你默认了啊。」 发完这些，丁宛安静了会，最后忽然笑出了声。 丁微好奇探头，“他说什么？” “他说可以。”丁宛抱着被子，心脏砰砰直跳，“对了，你和江由怎么在一起的？说点细节听听。” 丁微重新躺平，“挺简单的，是我见色起意，然后追了几天，江由好像有点认真……不是，你在听吗？” 她又看了一眼下面，丁宛枕边的手机一亮一亮的，消息不断弹出，但是接收的人已经秒睡。 这个夜晚分外寂静，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小夜灯，窗外隐约响起孩子们的笑声，丁微解锁手机，给江由发了一条消息，「新年快乐，明年见，晚安。」 第44章 再见时记得拥抱 元旦假期很快结束，丁秋雁返校上课，丁宛进组拍戏，家里陡然空了下来，所以丁微也带着两盒冷冻饺子回了她的“临时住处”。 虽然早有预感，不过当她真的打开门后，心里还是有点酸涩。 偌大的房子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丁点儿的节日气氛。 丁微放下东西，脱掉外套放进左手边的小衣帽间，“我回……” 还没说完，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江由已经扑了过来，张开双臂紧紧环抱住她，“你回来啦，路上冷不冷啊？” 听起来有些委屈，丁微心软，抬手拍拍他的后背，“有点，好像快下雪了，你好暖和。” 江由得寸进尺，一直抱着不肯松手，“饿吗？你想吃什么菜啊？” “不知道，好了，先不抱了。” 江由不想放开，又说起了别的话题，“喝咖啡吗？刚才帮你点了拿铁。” “可以了。” 丁微用了一点力气推开江由，先把饺子放进冰箱，又拉着江由的手回了房间。 “莲藕鲜肉的，想吃的话自己煮啊，不用客气。” 江由跟在后面，事无巨细地说着最近几天发生的事，“你的快递到了，在客厅里。” “跨年档上了一部爱情电影，挺有意思的，是he，晚点出去看吧，我包了场，不会有人打扰的。” “对不起，时间有点仓促，来不及准备更好的新年礼物。” 第50章 说到这里，丁微正好走进衣帽间，中岛台上放了几个印着奢牌logo的购物袋，不过最吸引视线的，还是那个做工精致的摆件。 “这个……” 丁微走近，满怀期待地打开，悠扬琴声响起，芭蕾舞者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是八音盒？” “对，”江由点头，及时收住想要“邀功请赏”的笑，“是你当时说的那种，水晶装饰、跳芭蕾舞的女孩、旋律轻快的钢琴曲。” “谢谢你，我很喜欢，那个大的是什么？”说着，丁微小心撕开了另一件礼物的包装纸，“是娃娃屋吗？是娃娃屋！绝了，就是包装盒上印的这种吗？好漂亮啊。” 江由站在旁边，嘴角止不住地翘起，“可以自己组装，我问过了，不难，除了铺设电路有点麻烦。当然，她们家也有上门组装服务。” “不要，我自己拼。”丁微心脏砰砰狂跳，一点一点取出配件和说明书，不忘招呼江由，“来帮忙啊，先清一下台面吧。” …… 聚精会神地拼了半个多小时后，娃娃屋的框架基本成型，丁微简单活动了下颈椎，又拉着江由一一拆开其它礼物。 彩色玻璃纸包装的糖果、珍珠发簪、蝴蝶标本…… 这些都是丁微一度极其渴望，但是由于各种原因被搁置下的愿望。 江由是怎么知道的呢？ 在剧组时好像提过几句八音盒的事，别的东西，可能什么时候随口说起过吧，没想到江由竟然记得清清楚楚。 二十四岁的丁微不再喜欢漂亮糖果，及肩短发的长度也不够挽起发髻，更不用说抽出时间玩一下午过家家的游戏。琐碎冗长的生活中，有些执念被悄无声息地忘记。 可是心里总归是有缺憾的，当这些东西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时，丁微彻底明白，有些裂隙已然悄无声息愈合。 眼睛酸胀，强烈迸发出的情绪支配下，丁微抹掉眼泪，转身紧紧抱住了江由。 丁微不好意思深吻，只是轻轻贴了一下，然后离开。可是江由的拥抱更加用力，身体动弹不得，丁微不解，抬头，被动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法式热吻。 唇舌交缠间，体温升高，身体也失去了控制，随着主动权不断交替，各种激素所带来的愉悦感逐渐达到顶峰。 …… 亲到最后，两人抱成一团倒在床上，丁微闭着眼睛枕在江由胸前，“好软啊。” 天冷，江由穿了羊绒的薄外套，很温暖的触感。 心脏狂跳，那些见不得光的欲望再度涌现，江由不停调整姿势， “下来吧，躺在床上舒服一点。” 丁微正在想着别的事情，没动，“你这几天没和朋友出去玩吗？待在家里多无聊啊。” 江由绝对不会回家过年，对他来说，江家那座庄园只是一堆房子。 江由装作毫不在意，语气轻松，“还好，不无聊，正好趁着空闲断舍离了很多衣服。” “我知道，那件灰色西装记得留给我啊，很漂亮的。”丁微睁开眼睛，又玩起了江由的耳环，“中午吃火锅吧？热气腾腾的，适合冬天，等下我们一起去准备食材，好不好？” 江由点头答应，抓住她的手腕不放，亲亲耳朵亲亲颈窝，“想你，很想你，下次回家带上我吧？可以吗？” “下次再说，你喜欢莲藕吗？” 江由轻轻笑着，“喜欢。” “那就再做一个酸汤饺子，这个特别好吃，不过我的手艺可能一般……啊对，几点了？” “十一点半。” “走吧，”丁微下床，回头拉了一把江由，“准备吃饭。” “咳！咳咳咳！” 江由又一次被辣椒呛到咳嗽，喝下大半杯水时，丁微放下了筷子，“原来你是猫舌头啊，早说不能吃辣啊，又不是不能换鸳鸯锅。” “没关系。”江由放下杯子，眼眶红通通的，“我可以接受微辣，只是这个……麻椒有一点多，没关系的。” 某些小心思昭然若揭，丁微直接点明，“什么没关系啊？明明不喜欢吃辣，偏要为了陪我‘委曲求全’，这算什么，故意占领道德高地博取关心吗？” 江由点头，“很明显吗？” “还行吧，挺可怜的。”丁微捞出锅里的牛肉，抬手指下厨房，“走吧，换个锅底，我记得还有番茄和冬阴功。” …… 江由端着鸳鸯锅回到餐厅时，放在桌上的手机正在震动，丁微忙着切菜，远远问了一句，“是我的电话吗？谁啊？” “陌生号码。” 丁微走了出来，放下精心准备的菌菇拼盘，挂断那个电话。 江由疑惑，“你不接吗？” “嗯，不认识这个号码，应该是骚扰电话。如果那边有事的话还会再打过来的，快吃饭吧，好饿。” 正说着，丁微已经下了一半蘑菇。 = = 丁微不想因为午觉浪费相处时间，自然接受了江由的提议，一起待在影音室里随便刷了一部电影。 《英国病人》的叙事节奏比较缓慢，光线昏暗、毛毯柔软、加上饭后血糖升高容易犯困，丁微感觉眼皮一点点沉重起来，不知不觉得倒在江由身上睡了过去。耳边的背景音乐并不嘈杂，让她惬意地走进了断断续续的梦，最后彻底睁开眼睛时，故事已经接近尾声。 丁微瞄了一眼屏幕，“啊？伏地魔怎么又毁容了啊？” “醒了？”江由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慢慢讲解前面的剧情，“凯瑟琳去世后，艾马殊找了一架飞机带她回国，然后就是电影开始那段，飞越沙漠时，飞机被德军击落起火，艾马殊被烧伤了。” 丁微枕着他的大腿，转头盯着屏幕上的画面发呆，“战争结束了吗？” “嗯。” 江由低头，印下一个带着薄荷气息的吻。 丁微抬头回应，又在几分钟后，趁着短暂的换气时间别过了脸，问，“我们再看一部吧？” 江由抱她坐在自己腿上，声音黏黏糊糊的，“想看什么？”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啊？” “四点二十。” “……要迟到了，”丁微皱眉，慌里慌张地找到手机，“吕木一约我吃饭，晚上七点，你不是说包了午夜场吗，等会儿结束后电影院见？” 江由靠近，亲了一口她的锁骨，“带上我吧。” 丁微点开消息界面，开始打字，“那……那我们不去外面吃烧烤了，让她过来这边可以吗？一起吃顿饭吧。” 江由有些意外，欣喜若狂，“真的吗？不会打扰你们吗？” 丁微闭上眼睛，挣扎着下定决心，“真的，只是一顿饭啊，对了，吕木一有点……天马行空，很有趣的。” 不过怎么解释才合理呢？这是江由，我当演员的时候追到的，不行。丁宛介绍认识的？凑合吧。别问了，帅吧，帅就多看两眼。可以，就这么说。 电影的最后一幕结束，片尾字幕开始流动，江由强装镇定，“好的，我先去换件衣服。” “不要太正式了，”还没说完，丁微又收到新消息，“算了，她说晚上开组会，下次再约。” 江由低头看向别处，语调没有情绪起伏，“真的吗？” “真的，”丁微有点愧疚，主动给他看了聊天记录，“临时通知的，骗你我是小狗。” “好吧。”江由低头，揽着她的肩膀一起躺下，“睡会儿，困，半个小时后叫我。” “嗯。”丁微答应下来，关了电影，抱住江由的胳膊刷影评。 她对情感的反应过于迟钝，加上遗漏了大段大段的情节，很难真情实感地领会爱情是在什么时候萌生，又是为什么沉重到了可以让人放弃生命。 影音室里极为安静，丁微活动颈椎时，注意力不自觉地被江由吸引，盯着他的睡颜发了很久的呆。 喜欢，的确是喜欢的，即使江由心思深沉、缺爱、成长环境压抑、占有欲强，可是这份喜欢足够敲碎所有缺点。 谁也不知道未来可能发生什么，现在的她只想享受当下的爱。 第45章 miss 晚上临出门前，江由再再再次换了一套衣服。 丁微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又在见到那条紫色围巾时眼前一亮，笑着吐槽，“好幼稚啊，搞这种情侣配色，快来，我们拍照片啦。” 她很喜欢，江由特别开心，和她紧紧贴在一起对着镜子自拍。 丁微一连按了十几张，最后选出了最满意的，准备调个有氛围感的滤镜，“这张好，没有露脸，过几天发朋友圈。” 所以现在，我们的关系是更进一步了吗？江由不敢追问答案，只是假装不动声色，转身帮她戴上口罩，“可能有人在跟拍，对不起。” “很好玩啊，”因为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丁微这次没有什么不适，甚至有点兴奋，“他们追我们躲，一个在暗一个在明，好像谍战剧里的情节啊。” 第51章 江由心情舒展，低头轻轻亲吻她的侧脸，“走吧，我们去电影院。” …… 这场电影挺有趣的，欢喜冤家人设 +跨越时空的新鲜元素，九十分钟时长也很合适，不会让人产生视觉疲劳。 丁微不关心剧情走向，这是约会，应该接吻才对。亲到头脑昏沉、手脚酥麻，彻底忘记故事主线，再在片尾曲中整理清楚凌乱的思绪，手牵着手回家，最后一起躺在床上等待明天。 恋爱是或短暂或长久的欢愉啊。 = = 上周，丁微离开那天，江由接了一个电话。是陌生号码，可能是前几天接触过的导演。 安静几秒后，江由听到了那个最厌恶也最恐惧的声音，“晚上回来吃饭，新年了，你们的叔叔伯伯明天过来喝茶，聚不齐一家人像什么样子，不要让外人看笑话！” 笑话吗？这通电话就是最大的笑话。 江由深呼吸了两次，按下扔掉手机的想法，平静拒绝，“我说过了，你和我，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请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又在说什么疯话？”江行健愣了两秒，极为夸张地叹了口气，“哎呀，你这孩子，那天不就吵了几句吗？现在还在怄气！我告诉你，江瑞从来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背后的伤隐隐作痛，耳边好像有几句脏话，江由只觉得无力，怎么可以恬不知耻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理所当然地命令他们回去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呢？ 今天没有阳光，远处的高楼大厦是灰暗的，江行健还在喋喋不休，“听说你有女朋友了？叫什么名字啊，家世不重要，但是最好找个门当户对的，也是为你好啊。不是上次带回来的那个演员吧？正好，晚上你们一起回来。” 江由忍无可忍，直接挂断电话拉黑号码，然后打给江瑞，“哥，他回国了，公司里还好吗？” “对，我知道。”这个时间江瑞应该在忙，声音带着些许无奈，“一直待在欧洲也不是个办法，今晚的事你不用管，还有明天那些，反正有的是人恭维他，也不缺你一个。” 同一时间，江家的客厅里。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 江行健放下手机，脸色阴沉，不耐烦地叫住准备出门的周斐，“江由现在怎么回事？一点也不听话，你看到周芸拍的照片了吧？江由的女朋友是那个……叫丁宛的演员吗？我跟你说，不行，娱乐圈的绝对不行。” “不知道，”周斐约了闺蜜喝下午茶，根本不想搭理这个脑子生锈的顽固，“现在闹成这样不是应该怪你吗？如果你能好好说话，右右也不会……算了，跟你讲道理简直是白费口舌。” 说完，周斐拎着包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没有收到预想中的附和，江行健一阵恼火，怒气冲冲地砸了几个花瓶。发泄了个七七八八时，他又打了一个电话，“小王，查一下江由的女朋友。” 两小时后，王秘书送来了一份文件，“江总，可能是这个女孩，丁宛的双胞胎妹妹，她很谨慎，没有在社交平台上发过自己的隐私信息。” 江行健翻开资料，内容不多，只有三四行文字、两张照片和一个电话号码，非常优秀的个人履历，漂亮、健康、聪明，她的眼神……嗯，是个不服管教的。 江行健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拨出号码，无人接听。 隔天，江行健又一次拨通了那个号码，几声提示音过后，有人接了电话。 “喂，你好。” 江行健直接发问，“你是丁微？” 丁微想了半秒，猜测对面有可能是快递或者商务合作，没有否认，“对，有什么事情吗？” “你是江由的女朋友？” “抱歉，稍等一下。”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丁微中止剪辑，打开了通话录音，“对不起，刚才信号不好，麻烦您再说一遍吧。” “我说，”江行健加重语气，不耐烦地重复问题，“你是江由的女朋友吗？” “是的。” “你叫丁微？” “没错。” “你和丁宛是什么关系？” 丁微不想玩你问我答的游戏，“有事请直说吧，不要拐弯抹角了，我很忙的。” “那好，”江行健点上一根雪茄，话语间尽是得意，“你们是同胞姐妹吧？江家在娱乐圈也有一些积累，如果丁宛……” 不是吧，又来这套啊，真有意思。 丁微着实有些恼火，不着痕迹地放低姿态，冷静套话，“江老先生，请不要牵扯无关的人，我很有用，可以为您处理任何事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的语气足够谦卑，江行健特别满意，自以为是地提出要求，“你告诉江由，让他今天带你回来。” “好的，再见。” 丁微挂断电话，把录音原封不动地发给江由，「解决一下你的问题。」 某些人阴魂不散的，烦死了。 = = 吕木一回来后，绝大多数时间扎进了实验室，只能抽出睡前的一点空闲粗剪视频。这样帮不上太多的忙，不过至少有人分担工作，丁微得到了充足睡眠，每天固定抽出半个小时织织围巾，同时开开心心地准备她们期待已久的恐龙专题。 第一期视频反响不错，丁微乘势而上，熬了几个大夜制作第二、第三个视频……粉丝突破十万大关那天，丁微后知后觉，已经一周没有见到江由了。 最先感受到的是不舒服，房间里没有换上新鲜的花，没有折叠整齐的干净衣服，也没有了晚饭后的水果沙拉。 上次联系……还是三天前的晚上十点，江由说「我在酒店，这个月还有很多工作，最近先不回去了，早点睡觉吧，晚安」。 再往后她又发了十几条消息，对面一直没有回复。不对劲，丁微内心焦躁，咬了一口苹果，点开微博搜索江由的实时广场，没有任何行程信息。 干等不是办法，丁微去了他的房间，打开电脑、登录微信，加上carter的联系方式，点下视频通话，“你好，我是丁微，不好意思啊，打扰到你工作了吗？” carter摇头，“没有啊，我们放了两周的假，姐，你是想问什么吗？” “这个月还有很多工作”、“我们放了两周的假”，嗯，liar，不过还好，没有发生想象中的刑事案件。 丁微松了口气，心脏跳动趋于平缓，笑着点头，不动声色地套信息，“对，还是接广的事，有一点点不明白的地方，明天上午在江由家里见面好吗？” “不行啊，江总在xx酒店呢，长期套房，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姐，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好呀，现在太晚了，我明天再滴滴你吧，可以吗？谢谢你啦！” 说谎是有动机的，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至少见上一面问清楚吧，丁微当机立断，直接开车去了酒店。 …… 退出导航、关闭引擎、打开车门，跟着地下停车场的指示标志走出几步后，丁微蹲下，盯着地面认真想了几秒。 这样真的有意义吗，三个月前不是已经预料到现在的故事走向了吗？ 如果见到江由，又要说些什么呢？ 不是质问、不是争论，真的假的无关痛痒了，现在的她，只是想要拥抱江由。 丁微抬头，嚼碎嘴里的薄荷糖，大口呼吸，平静下来后，她在手机上订了间房。但是没什么用，她的房卡到不了江由住的楼层。 最后丁微去了八层的健身房，晚上十点，是江由固定的运动时间。 隔着玻璃，丁微一眼瞄到了江由，压低帽檐，低调地走到跑步机前，“江由，我们回房间吧？” 江由停下动作，脸上没有表情，安安静静地望向窗外。丁微保持耐心，低声重复刚才的话。 可是这次江由转身就走。 为什么？ 丁微疑惑，站在原地愣了几秒，莫名其妙，简直是莫名其妙！ 真无语，正犹豫着是追上去询问前因后果还是直接离开时，她瞄见了张熟悉的脸。 现在应该装作不认识的，可是那些幼稚的、带着挑衅的情绪冲了上来，丁微头脑发昏，站在原地微笑招手，习惯性地等待周托兰主动上前，“tollan！好久不见啊。” 周托兰先是愣住，然后无所顾忌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丁微嗷嗷大哭，“viola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爱你，我们现在可以做朋友了吗？明天可以一起吃顿晚饭吗？” …… 刚才应该直接离开的，丁微现在有点后悔，出于礼貌安抚了几句，“好了，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moveon吧，回去好好读书，准时毕业，不要再挂科啦。” 周托兰的情绪过于dra ma，这边动静不小，周围的人在有意无意地观察发生了什么，可是江由没有回头。 第52章 为什么呢？ 丁微忽然有些难过，或许因为周托兰的哭泣过于惨烈，情绪感染下，她也流了几滴眼泪。 那个夏夜，舒适凉爽的风吹过时，眼前的人打开了戒指盒…… 丁微动摇了几秒钟，然后借口拒绝，原因有些模糊了，大概是无法回应那些蓬勃生长的热烈爱意吧。 第46章 裂痕中撕开伤口 恍惚间，丁微跟周托兰说了再见，快步离开健身房，气喘吁吁地穿过走廊，找到了站在电梯间的江由。 表情是没有的，眼神是逃避的，解释的话是一句不说的。精神状态也是濒临崩溃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好像几个晚上没有睡觉一样。 丁微窝了一肚子的无名火，很难保持冷静，可是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为什么不回消息？冷暴力吗，这周没有工作吧？为什么说‘还有很多工作’，骗子。” “对不起，是我的错。”江由不敢面对她的眼神，转头盯着走廊里的绿植，“我们先回家吧。” 再躲下去不是办法，有些事情是一定要说清楚的。 丁微需要做出一个选择。 = = 开车回去的路上，丁微一直没有说话。 她不明白，上周还在开开心心制定各种出游计划，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为什么发生了这种剧变呢？ 路面有些湿滑，丁微收回思绪，放慢速度开进地下车库。 算了，不要内耗，先问清楚原因再说吧。 一前一后出了电梯后，丁微没有浪费时间，开锁、进门，边脱外套边问，“江由，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由保持缄默，只是平静地接过她的外套，一点一点抚平褶皱，最后收进小衣帽间。 丁微盯着这些刻意拖延时间的动作，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憋屈感，积压已久的情绪直接爆炸，“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回消息，江由，你跟我玩冷暴力分手这套是吧？” 江由极力控制着趋于僵硬的身体，抬头和她对视，“对不起，前段时间是我没有冷静，请你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丁微皱眉，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意思？” 江由深吸口气，有些哽咽，“我们的开始是个错误，所以早些结束是在……及时止损。” “哈，所以就是分手啊。”心脏猛地抽痛几下，丁微冷笑一声，“服了，直接说不好吗？搞这种有的没的。” “其实你也不想和我在一起的，不是吗？”江由低头苦笑，语气里不自知地夹杂了些许抱怨，“你和tollan谈恋爱的时候，发过很多ins记录约会时聊了什么、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至少在那个时候，你们还是相爱的吧？” “……可能是吧。” “上周去看电影的时候，你说，过几天在朋友圈里发我们的合照，可你没有。我知道为什么，你不爱我，对吗？丁微，现在你自由了，开心吗？” 江行健一向自以为是，每次用的话术也大差不差，先是虚情假意地关心几句，再说什么“如果不肯认错的话就让丁微承受代价”，最后虚伪地说明一下自己其实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这通电话后，江由的确有过放弃的念头。然后呢？丁微有着坚定的人生追求，可以轻而易举地放下这段感情，和她的家人朋友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 江由清楚自己不能离开丁微。她是冬天的风，无意中闯进他的世界，又在不动声色间将其彻底攻陷。 丁微可以给出对等的爱吗？江由没有信心说出肯定答案，故意冷落、假装分手，只是为了试探她的想法。如果丁微可以坚定地说出一句“不行”，或者有过一秒钟的动摇，这就够了。那些麻烦，江行健，还有别的阻碍，统统不会存在。 “嗯，还行吧，开心。不好意思，现在有点晚了，挺累的，我想先睡一觉，明天早上再收拾东西，可以吗？” 丁微不想吵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分手前暂时作出退让是最好的选择。 她很清楚，江由的古怪表现绝对不是出于这个原因，不过既然说了分手，那就一拍两散好了，没有必要追问。不要苛求什么，男人是不可信的、是不愿承担责任的，江由也不会是个例外。 江由愣了几秒，下意识地挡在丁微身前。她说什么，收拾东西为了搬走吗？即使不想挽留，为什么不能否认一句呢？ 眼见事态已经超出了控制，江由有些慌张，可是现在不能收回刚才的话，更加不能真的放她离开。江由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不用搬，接着住吧，这套房子给你，律师下周过来处理赠与协议。” “所以这是分手费吗？真大方啊，不愧是江小少爷，嗯，那辆迈巴赫也给我吧，挺喜欢的。” “可以。” “好，特别好。”丁微强撑着没掉眼泪，只是声音里带了哭腔，“就这样吧，睡觉了。” 江由几近失控，上前一步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你不想问问为什么吗？” “还能因为什么？”丁微用力挣扎几下，还是动弹不得，一时间只觉得又可气又可笑，“江行健跟你说了什么，又是现偶剧里那种因为我们的家庭情况相差太大所以只能分手的戏码吗？” 既然江由选择放弃，不愿做出任何努力解决问题，只想用分手草草收场，那么她也不要没骨气地挽留什么。丁微挣脱桎梏跑回房间，把床上那条克莱因蓝围巾扔到江由脸上，“不知道反抗吗？江由，你就这么任由别人揉圆搓扁吗？活该孤独终老！” 说完这些，丁微转身进了衣帽间，拉开柜子，取下衣服扔到行李箱里。 …… 这团蓝色是柔软的、轻盈的，一点一点剥离了皮肤下的钝痛，江由冷静下来，清醒地认识到幼年时的心魔或许早已不堪一击。到了现在，江家的绝大部分产业都在江瑞手上，江行健不再掌握实权，自然无法随随便便地控制他的生活。 想明白后，江 由也进了衣帽间，抬手扣住丁微的肩，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质问，“丁微，你又有多勇敢呢？” “……什么意思？” “为什么你的每段恋爱都不超过半年，真的只是遇人不淑吗，还是因为你不敢和他们一起面对未来？丁微，你在害怕什么？” 丁微皱眉，“你怎么知道这些，你调查我？” 江由没有否认。 积压了一整天的情绪到达临界点，丁微彻底爆发，“对，没错，我是害怕，怕你只是一时上头，万一哪天觉得没意思了就……江由，我说真的，你设想的那些天马行空的、关于未来的计划，又有多少可以落地呢？今天可以信誓旦旦地说loveforever，明天同样可以跟别人远走高飞。自私一点有什么错，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有什么错？” 人类具有社会化属性，爱与被爱同样是除了水和氧气外的必需物质，如果不是因为无数次的期望落空，谁又会在可能的真爱面前畏手畏脚呢？基于血缘关系的爱已经没有缘由地荡然无存，遑论两个认识只有半年的人。 不要希望，这样永远不会失望。 很多年后的今天，丁微都在后悔问出那句，“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子，“乖，微微在家要听妈妈的话，爸爸会给你们写信的。” “可是我不认字啊。” “没关系的。” 或许因为用尽了所有耐心，那个人不再温柔哄骗，提着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后来的她怀着无尽期待学会了几千个字、学会了怎么书写信封格式，可是离开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是她过于迟钝，感觉不到早已爆发的厌烦，无所谓了，那些无处发泄的憎恨、那个周围环绕着各种嘲笑的童年，最终在一场大雪中远去了。 在妈妈和姐姐的爱里，她也长成了正常的大人。 …… 争吵中，挂在墙上的装饰画毫无征兆地掉落，玻璃碎了一地，恰如骑士受到致命伤后流出的鲜血。江由有些恍惚，这个瞬间，骑士丢盔弃甲，完全展露出了那些已然痊愈的细小伤口。 江由从来没有见过现在这样脆弱、这样情绪失控的丁微，一时间不知所措，胡乱抓住她的手指，“对不起，我不应该说那些话，我只是想试探……是我的错，不分手，我们不分手，别走。” 丁微甩开江由的手，彻底撕破脸后，再这样对视总是有些尴尬，“别说话了，睡觉。” = = 大吵一架后情绪得到释放，心脏舒服多了，丁微不再烦躁，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二十分钟后，丁微回到卧室准备睡觉。 “啊，你在……” 江由不语，只是躺在她的床上，随手翻着一本小说，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丁微愣了两秒，安静抱着被子离开。 哪有情侣大吵一架后还能和和气气地躺在一起睡觉的啊？先在沙发上凑合一晚吧……等等，丁微单手抱住被子，摸了一把沙发，湿的。 第53章 客厅、客卧、次卧，所有可以睡觉的地方，都被人为地泼了一滩水。 丁微一愣，想明白了其中原因，大为无语，最后抱着被子回到卧室，准备再和江由battle几局。 可是床上的人闭着眼睛，睡颜恬淡，反倒有种岁月静好的氛围。 随便怎么样吧，丁微关了主灯，上床躺在自己那边，抬腿踢了江由两脚泄愤。 累了，明天睡醒再说。 第47章 醋 闹钟响起时，身边已经空了下来，丁微躺在床上清醒了几分钟，最后决定回家住上几天。 先不说江由是什么态度，昨晚大吵一架后，丁微发现江行健是个隐患，随时可能爆雷。所以江由最好单独冷静一段时间，考虑清楚怎么解决“第三人”的问题后，再回到两个人的关系。 不用收拾很多东西，只要带上厚衣服、专业书和电子设备这些必需物品就好。 整理衣服时，丁微接了吕木一的电话，“宝，我到你们小区门口啦，你吃烤红薯吗？好香啊。” 哦对，丁微拍拍脑袋，她跟吕木一说好了今天过来录音的。 对于制作视频，她们分工明确，一个负责文案一个负责剪辑，后期配音部分轮流负责，有时也会为了凸显交流感一人一段。 本来应该是吕木一为这期视频配音，不巧的是她得了重感冒，加上这周宿舍整修，从早到晚噪音不停，实在没有合适的工作环境。 丁微心情不好，连带着也没有胃口，“不用了，这几天有点上火。” 吕木一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好吧，那糖炒栗子呢？我在买啦。” 丁微婉拒，“不了，等会儿直接上来吧。” 十分钟后，丁微打开了门。 吕木一拎着零食进来，好奇张望了几圈，“你们换新房子啦？真大啊，可以在客厅跑步诶，装修一般般吧，没有那套法式风格的好看。” 丁微心不在焉，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嗯，来这边吧。” “我天，”吕木一跟在后面进了卧室，眼睛亮了又亮，“这是你的房间？这个吊灯、这个壁纸……哇，是我喜欢的风格。” 她的情绪真切热烈，丁微感觉心情轻盈了些，胡乱挪开扔在沙发上的衣服，“坐吧，先把东西放下。” 吕木一点头，取下右手上的素戒，“你好，请和我结婚，谢谢。” “啊？”丁微愣了两秒，接过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嘴角带着笑意，“好的，从今天起，这里也是你的小家啦。” 吕木一举手欢呼，“好耶！” “不要玩啦，准备一下开始配音吧。 ” …… 吕木一吃了感冒药，昏昏欲睡，强撑着瞪大眼睛从旁指导，“站，站起来录，这样声音清楚一点。” 丁微正在熟悉文案，“好的，我知道了，不要站在这里监工啦，去休息吧。” “好嘞。” 说完，吕木一抱着水杯进了卧室，晕乎乎地躺在床上，毫无意识地睡了过去。 = = 一直吃喝玩乐挺无聊的，为了消遣，周秉文开了一家清吧，接连几年稳定地赚不到钱后，这里成了身边的朋友们小聚的地方。 又又又一次见到独自坐在卡座喝酒的江由时，周秉文反应过来，觉察到江由最近有些不对，莫名其妙地不回消息、乱七八糟的穿搭、无意间的狠厉眼神…… 周秉文暗中观察了两天，最后决定去跟当事人聊聊。 “咳，好久没见了哈，”周秉文故作轻松，坐下后先给自己倒了杯酒，“对了，最近没见到过你的小女朋友啊，我们下周出去海钓，一起吧？” 两个人挺恩爱的，用丁微的事开场应该不会踩雷。 江由脸上没有表情，“再说吧，我不知道，晚点再回复你。” 嗯，这个画面有点眼熟，去年……还是前年来着，江由莫名其妙发疯，把自己喝到进医院前，好像也是这种状态。 周秉文暗叫不好，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撤退，“那什么，家里还有点事，再联系啊。” 啧，这次绝对是被甩了。 走到吧台边时，周彬文又跟酒保打了招呼，“照看一下小江总，万一吐了晕了的，该送医院送医院，别耽误事。” …… = = “好的，以上就是本期视频的全部内容啦，感谢大家对古生物学的喜爱。我们下期视频再会！” 反复听了几遍，确保声音清楚情绪饱满后，丁微一一关掉设备。 这是『吕丁世界』的第十五期视频，因为丁宛，还有一些别的的原因，她们已经收获了十万粉丝。按照“惯例”，这种时候应该抽奖、直播，再说一些真情实感的话感谢大家。 正思忖时，丁微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是江由。现在不是向对方介绍朋友的最佳时机，丁微小跑进了卧室，轻声叫醒吕木一。 吕木一睡眼惺忪，“咋了？” 丁微一时间哑口无言。 怎么解释呢？我和江由谈恋爱了，对，就是学妹贴在宿舍门口的那个江由，但是我们昨天吵了一架所以现在你们不能见面，不然太尴尬了，啊对，请你自己找个地方躲一下吧。 绝对不行。 “你还没……不是，衣帽间里有个娃娃屋，特别特别漂亮，去看看吧。” 丁微手脚并用，强行把吕木一推了进去，“你先自己玩一会儿，我去拿点饮料。” 说完，丁微走出房间，挂上笑容应付突然出现的江由，“你回来了？我在……” 江由没有说话，越过丁微直接进了她的房间。 玄关摆着一双球鞋，男款，不是她的码数。至于书桌上的，是两杯橙汁、吃了一半的糖炒栗子，江由推开卧室的门，皱皱巴巴的床单，还有一件宽大的运动外套…… 丁微不是这样的人，江由勉强笑笑，假装毫不在意地询问，“你一个人在家？” 丁微不想耗费精力解释，“嗯。” 江由点头，转身走到衣帽间前，正要推开门时，丁微及时出手拉住他的胳膊，“等等！” “为什么？”江由彻底失控，声音嘶哑，“我们没有分手，没有，今天去结婚吧？不要再离开了，你们只是普通朋友对吗？我相信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丁微松手，“不好意思，昨天忘记告诉你了，今天有个……不是，我们马上离开，可以请你回避一下吗？” “不行！” 丁微有些上头，“什么意思，我还没有邀请朋友上门作客的权利吗？” 听到两人的争吵有越发激烈的趋势，吕木一打开了门，尴尬笑笑，“我们不吵架哈，大家温柔一点嘛，啊对，你好。” 眼前这位一米七几的女孩显然是那双球鞋的主人，江由当即冷静下来，“她是？” 丁微身心俱疲，敷衍介绍，“我学姐，跟你说过的，在豆瓣小组有房那个。一一姐，这是……我男朋友。” 江由被“男朋友”这三个字钓到，瞬间回到正常社交状态，“你好，听她说起过你，如果没有上次那场临时组会的话，我们可能已经见过面了。” 吕木一眨眨眼睛，有点迷惑，“你男朋友长得好像江由啊。” 丁微尴尬挠头，“啊，是这样的。” “啊？”吕木一的热情迅速冷却，眼里甚至有点遮掩不住的嫌弃，“为什么啊？” 江由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很丢人吗，所以丁微迟迟不愿公开的就是因为这个吗？ 吕木一自觉失言，尬笑几声努力找补，“没有没有，就是感觉应该……啊，我没意见，你们很般配的。” 应该什么，不能一次把话说清楚吗？江由急得抓心挠肝，脸上仍然带着笑意，“留下吃午饭吧，微微平时很少出门，有时间的话过来玩啊。” 丁微站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跟什么啊，江由“翻脸”也太快了。 “不了，我赶时间，下午还有组会。”说完，吕木一把丁微拉进了衣帽间，“刚才什么情况？不对劲啊，你们吵架了吗？” “嗯，吵了，还没和好。” 吕木一挺正经的，“然后呢，你想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回学校？” “啊？”丁微明白过来，笑着安慰，“没事的，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我们先聊聊吧。” “好，”吕木一不太放心，找出u盘放在桌面上，“啊，不小心掉东西了，好烦，等会儿还要回来。” 丁微领会到了她的用意，“好的，麻烦你再跑一趟啦。” …… 在吕木一离开后，明白自己搞出什么大无语事件的江由一直跟在丁微身后解释，“对不起，吓到了你的朋友。” “昨天是我不好，你放心，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江行健再也不会打扰你们了，原谅我吧。” “喝咖啡吗？” “我知道你很生气，是我的错，丁微，你骂我两句吧，不要分手好吗？” 第54章 “我真的很喜欢你。” …… “我知道啊，我也……很喜欢你啊。”丁微松了口气，认真地考虑了两分钟，“可是，故意不回消息是很可恶的事，用分手试探心意是很愚蠢的事，江由，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并且保证不会再犯吗？” 江由低头，“是的。” 丁微转身抱住了他，“好，那亲一下吧。” 江由卡住，一时忘了想说什么，只是乖乖照做。这个亲吻无比柔软，内心的无底洞重新愈合，江由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中午吃什么啊？” 丁微看了一眼时间，十五分钟整，门铃准时响起，“点披萨吧，等会儿刷个电影，我去开门。” 主卧里。 收好u盘后，吕木一最后问了一次，“你确定吗，真的没有问题？” “正常的，已经和好啦。”丁微心情美丽，笑容也跟着轻松下来，“刚才想到了一个选题，整理出来大纲后发给你。” 吕木一痛快点头，“没问题，我走了啊，今天下午真有组会。” “嗯，我送你吧。” 第48章 在冬天 睡上一觉就好了。 考试失利排名下滑，没关系，睡上一觉就好了。 断崖式被分手，没关系，睡上一觉就好了。 失业，没关系，睡上一觉就好了。 …… 吃饭、睡觉、玩耍，是人类的基本需求，也是恢复精力平复情绪有效方法。其中，睡个好觉尤为具有切实有效的疗愈作用。 所以现在，灯光晦暗的影音室里，面对情侣吵架后又和好的“微妙”气氛，江由苦思冥想了十几分钟怎么破冰后，决定“哄骗”丁微睡个舒舒服服的午觉，然后彻底翻篇。 “很痒的，安分点儿。”丁微轻轻皱眉，推开搭在肩上作乱的手，专注盯着屏幕辨认画面，“……刚才说的什么来着？” 江由坐直身体，重新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摩挲，不经意间拉近距离的同时适时提醒，“新的专题。” “对，新的专题，我想开个有趣点儿的专题，不是说现在这些选题没趣，现在做的视频很有意义，但是很难吸引更多的……怎么说的来着，圈外人？” 江由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附和，“你是说，想让那些不了解古生物学的人，也去关注你们的视频？” “对啊，对不了解的人来说，这些内容可能有点枯燥，不过如果从电影角度切入，介绍一下影视作品里出现过的古生物，可能挺有新鲜感的？” “所以我们现在在看《侏罗纪世界》？斯皮尔伯格的经典作品，很有名气的商业电影。” “对的，有古生物出场的电影不多，先逮着这个系列薅吧，有6部呢。”丁微解锁手机，一边盯着屏幕，一边敲下思维导图，“写科普内容还好，洒洒水啦，解说电影完全没有头绪，这个部分略过好了。” “如果需要帮忙的话……” 不行，这话太生疏了，让人感觉完全是在客套其实一点不想帮忙的样子，江由连忙改口，“上大学的时候写过影评，不多，一千多字，晚点发到你邮箱里吧。” “好啊。”丁微眼睛酸涩，索性躺在江由腿上闭目养神，“这部‘经典作品’的画质好差啊，打光也太暗了，眼睛疼，看别的吧。” 江由心满意足，低头碰了一下她的鼻尖，“同系列的《侏罗纪公园》可以吗？最近几年的作品，可能剧情不尽人意，类型片的故事比较简单，不过特效方面比上世纪好上不少，画质也很清晰。” “……好，你先看着，我去拿点东西。” 丁微回到房间，刷牙、洗脸、整理头发，打理得清清爽爽，准备拔下充电器时，发现床头柜上有个巴掌大小的首饰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早安，公司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午饭前回来，记得吃饭，爱你。」 前几年吧，江由演的某个角色大爆的那段时间，她认识的所有女孩都在追剧，等待更新期间也在兴高采烈地讨论故事走向。自然而然地，丁微也在各个平台上刷到了很多江由相关的各种混剪，短暂爱过那个带有alpha特质的角色。不过那时的她绝对想象不到，江由身上竟然还有另外一种极度渴求被爱的……脆弱感。 然后，丁微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不露脸的合照，「在冬天，拥抱我的爱人」。 再然后，丁微回到影音室，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影，不时回应一下江由的“撒娇”。 午饭后容易犯困，加上电影情节没有什么新意：无非是聪明勇敢运气爆棚的主角打败怪物拯救世界最后收获爱情的故事，丁微兴致缺缺，靠着江由的肩不知不觉地进了梦境。 丁微睡眠很浅，恍惚中感觉江由把她抱到了床上，四件套柔软蓬松，包裹着阳光的味道，特别舒服。 听到一声“午安”后，丁微最后清晰感受到的，是轻轻落在唇上的吻。 = = 一周后，f市机场。 丁微拉着行李走出vip通道时，江由正被困在挤得密不透风的粉丝中间，寸步难行。依照昨天商量好的，丁微直接打车去了酒店办理入住。 春节前的商业活动总是扎堆出现，有的是xx晚宴，有的是xx盛典，基于职业道德，江由大概不能缺席，所以滑雪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今晚是一场某知名杂志主办的时尚活动，为了带她一起出差，江由整整磨了丁微一个小时。 “下周末你有时间吗，我们去f市吧？” 那个飘着小雪的晚上，江由第一次问的时候，丁微是想答应的。 不过江由求人时的表情很有意思，明明是期待的，又要装作只是随口问问其实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又傲娇又可怜的。丁微还想再看几次，所以选择拒绝，“不去，晕机，很难受。” 果不其然，江由眼里有些什么东西碎掉了，不死心地扑了过来，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肩膀，“陪我一起去嘛，很好玩的。” 丁微没有说话，单手解锁手机回复消息。 江由牙齿上用了点力，哼哼唧唧的，“去嘛，我一个人很无聊的，丁宛也在，你们不是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吗？下周可以聚在一块吃吃饭啊、聊聊天啊。” “说话啊，我真的要生气了。” “求你了~” “please~” …… 心底那点见不了光的癖好得到满足，丁微点头，“勉为其难”地同意，“好了，不要再折腾了，一起去吧。” 正好她也想去f市的自然博物馆，上次参观还是读大学的时候，几年过去，竟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约会，那次吵过架后，二人间的芥蒂彻底消失，顺理成章进入了情侣间的热恋期。 丁微有些上头，一分一秒也不想分开。江由更加“过分”，睡前、洗澡前、起床前，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特别用力地拥抱，亲亲耳朵亲亲脖子，说些什么“我们永远在一起再等几年就结婚吧”这类的话。 咚咚咚！ 听到这阵带有个人风格的急不可待的敲门声，丁微放下正在整理的衣服，走到玄关开门，是江由。 “不是，等等你别……”面对强行进门的江由，丁微象征性地伸手拦了一下，“江先生，你的房间在隔壁。” 为了避免有心人查到入住信息，丁微特意订了两个房间。 “你在飞机上吐了很长时间，对不起，现在还难受吗？先睡会儿吧。”说着，江由打横抱起丁微，和她一起躺在床上，盯着她的眼睛委屈控诉，“为什么不在机场等我啊？” 丁微抱住江由的腰，又靠近了些感受胸口处的体温，“你说让我先去酒店。” “那，那你……也可以象征性地等上几分钟啊。” 丁微清楚江由是在“无理取闹”，轻笑了下转移话题，“今晚的活动几点开始？你们请的造型师几点到啊？” “还有半个小时。”江由把头埋在她的肩上，声音也听起来闷闷的，“这次待在房间里等我回来，好吗？乖，不要出去，外面风很大的。” “嗯，知道了。”丁微随口答应，然后开始计划晚上去哪里玩，“你饿了吗，活动前不吃点东西吗？” “不吃，吃了水肿。” “好吧。” “你又在想什么？”见她安静下来，江由不满，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耳朵，“不许想别的事情，只能看我。” 丁微照做，专心望着他的眼睛，“下班后想吃 什么？点外卖吧。” 江由的心思不在这里，“这场活动丁宛也在，不然你们一起去吧，我来联系妆造……” “不要！” 丁微去过几次时尚活动，当然是以丁宛的名义，好奇嘛，镜头里那些光鲜亮丽的场合总是有着湮灭理智的诱惑力，她想融入其中，身临其境地体验金粉落在皮肤上的触感。几次过后，丁微又对这种活动快速祛魅，在某种情境下，相机可以吞噬人的灵魂，哄骗人类不自觉地成为闪光灯的奴隶，所以现在的她不喜欢面对镜头。 第55章 江由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开，手机不停震动，是经纪人的消息。 “去吧，”丁微支起身体，低头亲亲他的脸颊，“我在手机上看现场直播，等到你出现的时候，嗯，就给你刷很多夸夸。” 江由被哄得心满意足，圈住她的身体回吻，“等我回来，爱你。” 丁微开心笑笑，“爱你，晚上一起吃饭吧。” …… 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时间有些晚了，f市的自然博物馆已经闭馆，丁微坐在海边吹了会儿风，然后压低帽檐，随便找了一家小店喝咖啡。 /：. 这家不起眼的甜品店里卖的布丁竟然出人意料地好吃，不甜，入口有浓郁的青提香气，大块的清甜果肉提供了丰富口感，完全物超所值。 丁微吃掉最后一口，放下勺子，“你好，两份布丁，打包。” 江由喜欢青提。 现在是八点二十，活动还有一个小时结束，来得及。昨天更新了一期视频，所以今天晚上可以彻底放松一下，类似打游戏、看电影或者读小说的娱乐已经失去了吸引力，不然找点“有深度有价值”的事情消磨时间？ 第49章 一个夜晚 九点整，丁微回到酒店，走出电梯后，一眼注意到了站在房间门口的江由。 江由身上是套白色休闲西装，衣料适当的垂坠感极好地勾勒出了那具堪称完美的身体，外套下是摸过很多次的宽肩窄腰，衬衫扣子被扯开了三四颗，链条式样的项链随着胸肌线条向下延伸…… 出席活动的原因，江由花了几个小时完成整套妆造，发胶抓出背头，露出了那双带有强烈侵略感的眉眼。 “哇~”丁微先是眼前一亮，愣了几秒，故作惊讶地开了个小玩笑，“你去结婚了吗？” 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拥抱，话音刚落，周围的气压急剧降低，丁微下意识瞄向别处思考原因，再抬头时却对上了江由的幽怨眼神…… “我不开心，”江由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表现得过于……病态，至少这次应该说出自己的感受，“为什么？你说了留在房间等我。” “我说过吗？”丁微摇头否认，反驳其中的逻辑错误，“是你说的，这是你的想法。我想的是出去逛逛，尝尝小吃、看看夜景、吹吹海风什么的。” “今天很冷……”思维莫名卡壳，江由索性直接伸手抱住丁微，低头蹭蹭她的脖颈，小声质问，“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出去，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十分钟前，接连几次敲门后，迟迟没有收到回应的江由越发焦灼。 是正在洗澡吗？所以没有听到敲门，嗯，再等一会儿好了。为什么不回消息？打个电话好了，关机……为什么？可能去见朋友了吧，然后聊得火热忽略了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什么的，丁微说过有个朋友在这里的自然博物馆工作。是啊，相比起分不清楚恐龙品种的自己，一定是她们更有共同话题吧。 说起来，丁微平时很少接触演员，那一丁点喜欢或许只是因为觉得新鲜，新鲜感啊，自带时效性的……新鲜感。 不分手，如果威逼利诱可以成功一次，那么这种见不得光的卑劣手段也能…… 绝对不行。 江由一边清楚这些假设不会发生，一边又忍不住地胡思乱想，抬手用力拍了几下额头，试图在情绪濒临失控的情况下保有几分清醒。 直到那个身影再次出现。 “好了，不要自怨自艾啦。”丁微刷卡开门，抓住他的手腕强行把人拽进房间，“也不加件大衣，现在是冬天诶，只穿一件外套不冷吗？” 江由没有反驳，手腕处的温暖平复了一直紧紧绷着的情绪，那些糟糕的事是不存在的，丁微不会离开。非要纠结的话，丁微严重晕机，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根本不会忍着不适飞到f市。想到这里，心情有所缓和，江由也恢复到正常状态，乖巧安静地跟在丁微身后。 在餐桌边坐下后，丁微放下拎了一路的纸袋，打开，取出冒着热气的食物，“先吃点东西吧，怎么这个表情，不饿啊？可你晚上不是只喝了几口红酒吗？” “嗯。” 江由心里一暖，堵住喉咙的酸涩彻底消退，她没说谎，她真的看了现场直播。 “蚝烙？”丁微用筷子切下一块蚝烙，夹起送到江由嘴边。 江由很是受用，一边咀嚼一边别扭地移开视线，“还行，口感普普通通。” “啊，不是说这个季节的生蚝最新鲜吗？可能踩雷了吧，真倒霉。” 几分钟前的气恼早已化作齑粉，江由语调平静，“刚才没有生气，是我不想和你分开，想在回到酒店的第一时间见到你、抱着你，跟你说说今天发生的事。” “我知道。”丁微点头，倒了一杯热水，“所以，现在聊吗？” “嗯。” 热恋期让人头昏脑胀，从早到晚沉溺在粉色泡泡里手脚发软，以至于双双忽视了相处时无法避免的问题。比如她不喜欢事无巨细地报备，不习惯一天十几次的接吻频次，也不适应整晚整晚地抱在一起睡觉。 还有江由，为了和她一起熬夜不再规律作息，在午后补觉时的噩梦越发严重，以至于失去理智拒绝有望提名影帝的工作机会。 从哪里开始说呢？丁微头大，勉强开了个口，“我喜欢你，如果感情可以量化……是百分之七十的喜欢，如果没有出轨这类原则性问题，或许今后的两三年内，我们不会分 开。所以不要再有分离焦虑，安心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去读书、你去工作，不要为了对方委屈自己。” 说完这些，丁微呆了几秒，默默抬手挡住了脸。她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对一个人说过喜欢，现在有点不好意思。 反倒是江由眼神清明，温柔握住她的手腕，语气恳切，“我想和你结婚，可以吗？虽然这样求婚有些……敷衍，我会补上求婚仪式，邀请你的家人到场，还有……” “停，”丁微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坚守底线，“不可以，我不考虑结婚。” 江由思考片刻，“嗯，等到明年春天，我们一起去野餐吧？” “不会被拍到吗？无所谓了，去吧。” “到了夏天，一起在海边散步？” “好啊。” …… 丁微不厌其烦，一个一个回答他的问题，放空眼神畅想着不远的未来。 餐桌上的食物在时间流动中失去温度，最后只有那份青提布丁可以勉强充饥，吻上江由的唇时，丁微似乎也尝到了那抹淡淡的青提气息。 …… 泡过热水澡后，丁微只觉得肌肉酸痛、精神疲惫，因为体力不支，索性直接坐在落地窗前望着夜景发呆。几分钟后，江由也在旁边坐下，同样盯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大厦。 在这种心照不宣的安静中，丁微犹豫了几分钟，问，“我姐说明天一起吃饭，你想去吗？” 丁宛要在f市小住几天，在剧组里连轴转了几个月后，她的团队需要短期休整。这边风景很好，白焰准备留下拍摄几套营业照片。 江由当然不会拒绝，毕竟这是进入丁微生活的大好机会。 = = 白焰订了一家主打海鲜的特色餐厅。 在包间坐定后，丁微迎接了今天的第一次暴击，“所以，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那天晚上你不是在场吗？这么惊讶。”丁宛没有化妆，脸色有些疲惫，不过心情特别美丽，“好了，乖乖妹宝，点菜吧，今天姐姐请客。” 早知道不撺掇丁宛打直球了，丁微内心五味杂陈，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你点吧，我不挑食。” 江由打开菜单，按照她的喜好选了几道招牌，又把菜单递给白焰，“你们点吧，谢谢。” 丁微不语，安静盯着亓官引“殷勤”地为她的姐姐端茶倒水，假惺惺的，真讨厌。可是丁宛很喜欢他，如果一切顺利，再往后就是订婚、结婚……所以她们也会分开、各自组建家庭、然后只能在特定节日期间才能见上一面吗？ “你还好吗？”觉察到她的不对，江由靠近，低声在她耳边问了一句，“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因为不喜欢那个人？” 这样直白地点明她的心思……反倒有些轻松，丁微笑笑，心里那点儿别扭彻底消弭，“没有，挺好的。” 不重要了，夫妻关系不具有稳定性，但是姐姐永远都是姐姐，她们之间有着无法斩断的血缘。 聊到气氛正好时，丁宛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今年除夕我们回家。” “真的？太好了，有几天假啊，这次我们囤几箱零食吧？去年忘了准备，结果吃了一堆花生瓜子。”丁微内心狂喜，随即又意识到了不对，“等等，‘我们’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亓官引站了起来，贴心地为她们倒上茶水，“我也打算和丁宛一起回去，阿姨说可以的。” 第56章 所以已经见过家长了吗？丁微当场愣住，微笑、喝茶、吃菜，碍于礼貌回应，“好吧，欢迎啊。” 阴魂不散，真讨厌。 江由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什么也没有说，默默把剥好的虾放到她的碗里。 = = 回到a市的第二天，江由忍得抓心挠肝，还是说了那个要求，“我们也要回去。” 丁微正在准备烤巴斯克的食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为什么？” “因为亓官引可以。” “我们跟他有什么关系？”丁微低头，专心按照食谱称重，“15克抹茶粉，好像多了一点啊。” 江由从身后环抱住她，“带我一起回家吧，好不好？” “不要，只有亓官引已经很尴尬了，再加上你，我不敢想跨年夜的画面。” 剩下的话丁微说不出口，过年应该和家人聚在一起，所以，无论是亓官引还是江由，都跟这个定义……相差甚远。 不过这样拒绝有些“残忍”，所以她又哄了几句，“现在还不是时候，乖，我们等下次吧。” 丁微从来不会轻易更改决定，江由只能不情不愿地略过这个话题，“嗯，晚上吃菌子火锅吧？” “好呀！”丁微高兴地拍了下手，又不好意思地收回这个幼稚行为，“我先准备锅底，啊不，没有食材，等会儿一起出去买菜吧。” 江由圈住她的手腕，退而求其次地提出新的要求，“嗯，一起去，这次不要跟我拉开距离。” 从来不是克制，爱是占有，是宣示主权，是想和她出现在阳光下被所有人祝福。 第50章 ending a大，研究生宿舍。 “好的，现在到下一个问题啦，学古生物有什么不同的感受吗？” 丁微靠近屏幕，非随机地读出一个提问，“啊 ，刚入学那会儿感觉自己特别特别，毕竟是冷门专业嘛，全校只有我们几个学生，挺得意的。后来过了不到一个月，发现全校只有我们课表最满、作业最多，哈哈，不过也没有那么苦啦，还是喜欢的。” 说完，丁微喝了口水，身旁的吕木一接上了话，“最开始是觉得神奇，可以认识几亿年前的生物、了解演化历程什么的，学到现在……又觉得自己挺微不足道的，在时间面前啥也不是。” “好了，已经两个小时啦，我们准备下播啦，再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吧！” “明年可以日更吗？不行！绝对不可以，年纪大了，真的肝不动了呜呜呜……这样，我们尽量每周稳定更新，不许脱粉！” 丁微低头瞄了一眼草稿，对着镜头露出标准微笑，“谢谢，也很开心今年可以通过这个平台认识你们，希望明年我们还能通过网络再见。” “哦对，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评论区有抽奖哈，金主妈妈赞助的，快去评论，后天晚上开奖！” …… 确认过设备已经全部关闭后，丁微靠着椅背缓了会儿，也不累，就是猛地说这么多话有点消耗精力。今天这场直播是属于平台的「知识类小科普」活动，她们准备了不到两周，所以开始前还是有点心虚，害怕粉丝问到超出知识范畴的东西，可是她们竟然得心应手地走完了全部流程，很奇妙的感受。 丁微起来背上书包，“走了啊。” “欸？一起去吃香菇滑鸡嘛，特别好吃！” “下次吧，今天回家。” “好吧，拜！” 今天小年，学校已经放假，丁秋雁一个人忙不过来，叫了丁微回去帮忙置办年货，顺带在家住到初八，初八开学。 昨晚收拾行李时，江由超绝不经意间提起「因为单方面断绝了父子关系所以今年不会回家过年除夕夜可能还是一个人随便吃点很贵的饭」，丁微“嗯”了一声，低头，忽视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好了，这次先让亓官引去，我们下次再说。” 被拒绝是早有预料的事，江由故技重施，装作委委屈屈地表明本意，“那我开车送你回家，快过年了，阿姨也知道你有男朋友，嗯，我可以送一份新年礼物吗？” 丁微有些过意不去，痛快答应，“好，明天你去学校接我吧。东西重吗？你一个人可以放到车上吧？” “只有两三件，放心吧。” …… 时间拨回现在，小区门口，把车停在路边后，两人下车，一个搬行李箱，一个取提前准备好的见面礼。 丁微眨眨眼睛，看着放在后备箱里的四五六七八个礼盒，“什么情况？” 江由的解释“理直气壮”，“不是我，是亓官引的错。” 说来好笑，f市的那场饭局后，早早加了好友但是从来没有联系过的江由和亓官引开始偶尔互发消息，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到了年底，亓官引去丁家过年前，两人又莫名其妙地暗中较量起来，一个准备桑蚕丝巾另一个准备羊绒大衣，一个准备理疗仪另一个准备按摩椅……所以到了现在，江由只能抱着一堆东西“送货上门”。 “走吧。”丁微只能临时改变计划，单手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我妈在超市呢，戴好口罩……还有帽子和围巾，把东西送到楼上吧。” 江由当然不会拒绝，上前两步挽住丁微的手，和她并排走在一起，又在她和邻居的寒暄中得意洋洋起来。 “小微回来了啊。” “哎呦，这是你男朋友吧，挺精神的，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什么时候结婚呀，到时候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 只是没有料到刚好撞见了因为忘带钥匙站在楼梯口等人回来开门的丁宛，和同样抱着一堆礼物的亓官引，四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钟，然后简单打过招呼、各自回家。 吃晚饭时，丁秋雁说了正事，“今年我们去三亚过年。” “好啊！”丁宛举手赞同，放下筷子开始计划，“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还要打扫卫生、炸丸子炸藕盒、准备一大桌子的菜待客，我们又不喜欢那些亲戚……妈，我们今年直接在酒店里吃现成的年夜饭吧，对了，几号去啊？明天可以吗？再晚买不到机票……” “我们后天出发，你们君姨订机票了，五张。” “诶？”丁微意识到了不对，匆忙放下剥了一半的虾，“等一下，妈，妈妈，你说的‘我们’，是指不带我们吗？也就是说，今年我们只能待在家里吗？” “对啊，我们是闺蜜聚会，说好了不能带小孩的，你们姐妹两个自己玩吧。我们初四回家，宛宛，初六那天，再请你的小男朋友过来吃饭。还有啊，你们准备年夜饭的时候小心一点，切菜生熟分开，炒菜戴上围裙袖套，别烫着了。”说完这些，丁秋雁面有难色，“宛宛，对不起啊，今年好不容易回家……我和君姨她们上个月就说好了，唉，有的时候，妈妈们出去聚会，是不想带上孩子的。” 丁微抬头，和丁宛对视两秒，“知道了，去吧，你们不是初四回来吗？我姐初八开工，还有很多时间坐在一起吃饭呢。正好，吕木一今年也不回家，除夕夜就请几个朋友过来吃吃喝喝好了，放心吧，不会把家里弄脏的。” 丁宛考虑得更加周全，“你们订酒店了吗？” “没有呢。” “嗯，”丁宛点头，在手机屏幕上点点戳戳，“我订了啊，后天有人在机场接你们，很方便，随便吃随便玩，我请。” = = 过年是个体力活，购置年货、打扫卫生、贴春联、备菜…… 丁微站在椅子上清理衣柜时，一不小心踩空摔了下来，伤了脚和后背。最近几年丁宛忙着工作，厨艺有些生疏，所以……除夕当天，丁宛出门买菜，亓官引待在厨房“大展拳脚”，丁微坐在沙发上指挥江由贴对联贴窗花。 四个人忙到晚上七点，顺利地做出来了八个菜，加上切块水果和甜品，刚好十全十美。 年夜饭后，亓官引端出冰箱里的慕斯蛋糕，“第一次做，口味可能不太理想。” “不错，卖相很好，”丁微联想到了另一件事，转头看向江由，“我们上次烤的巴斯克没熟，下周再试一次吧。” 下周，就是明年了啊，江由安静盯着她的眼睛，又想到了明年除夕时的情景，嘴角上翘，“好啊，下次认真准备一下。” 丁微端起果汁，举杯，“新年快乐啊，姐，新的一年大红大紫吧！” “我吗？只要可以进组就好啦，”丁宛和她碰了下杯，笑容温暖，“不要一直忙着恋爱，抽点时间准备考试，明年回学校读书吧，发几篇sci什么的，嗯，干杯。” “新年快乐！” “祝我们心想事成！” ……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呼啦啦的，很快铺了薄薄一层。丁微没有喝酒，所以最后微醺的人全部跑到楼下堆雪人时，她把碗筷收进厨房水槽，又煮上了一锅醒酒汤。 准备洗碗时，江由带着雪的清冽气味出现，哼哼唧唧地拉住她的衣袖，“好冷啊，抱。” 第57章 丁微照做，抬头亲亲他的嘴唇，“新年快乐。” 江由手上用了一点力气，紧紧贴住她的身体，“嗯，明年一起放烟花吧。” 丁微抬手拍拍他的后背，“好啊，后年一起做什么呢？” “如果下雪的话，我们也去堆雪人吧。” 江由笑着，心情无比舒适，现在的他有了勇气希望，希望在无数个平行世界中的我们，也可以拥有很多很多个明年。 = = 十个月后，a市，机场。 历时两个月后，林教授带领的团队圆满完成了新一期的发掘工作，学生们得到了两天假期休整，以便于后续回校开展研究。 飞机落地，丁微找到她的箱子，出站，再乘电梯到停车场，找到熟悉的黑色林肯，小跑几步抱住捧着紫色鸢尾的江由，“我回来啦！” “欢迎回家。”江由同样回抱住她，一点一点收紧手臂，“我很想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呢？” “因为条件很简陋啊，特别潮湿，吕木一还过敏了，我骑小电驴带她去医院挂了两天水呢。《望野》首映怎么样啊，大家喜欢 吗？”丁微拍拍他的肩膀，江由松手，她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绒布袋，“呐，礼物，别抱着啦，打开看看吧。” 江由照做，是对样式简单的银戒。 丁微接过戒指套在江由手上，“尺寸还合适吧？那里的银饰很漂亮的，刚好我们住的宾馆附近有家手工作坊，每天叮叮当当的，所以我请银匠打了一对戒指。上车吧，回家，今天吃什么啊？” “早上烤了抹茶巴斯克，刚才订了淮扬菜，一小时后送到家里。”系上安全带后，江由又问，“明天还有一场路演，给你留了位置。” 丁微感觉微妙，内心有些隐约的期待，“好快啊，今年是跨年档上映吗？” “对，”江由侧身，轻轻亲吻了下她的额头，“走了，我们去吃饭吧。” 生命的流速无比稳定，所以丁微知道她还拥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用来挑灯夜读，用来跟家人朋友们嘻嘻哈哈，或者用来纠结、用来内耗，又或者和相爱的人坐在一起吃顿热气腾腾的晚饭。 接收爱、给予爱，然后回到她的世界，闭上眼睛期待明天。 因为明天也是好天气。 第0章 番外 大多数人是这样说的：由于滥用核能资源导致的污染事件，各种生物的存活范围急剧缩减，人类自此进入后末日时代。 一定时间的数据检测后，科研人员最终选定一块“净土”，以供存活下来的人类有序迁入，试图续写人类文明。与此同时，在核辐射的摧毁下，某些生物体发生了变异（身体机能得到强化且丧失理智)，开始疯狂攻击人类。 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不同阵营间的矛盾存而不论，弥漫着死寂的新时代所面对的，是人类和变异体的战斗。 这是一次常规任务：熟悉敌人情况、制定可行的作战计划、根据成员能力划分3到4个分队、执行计划。唯一不同的是，战斗过后，006作战小队准备返回基地休整时，江由接到了一项秘密任务：解救a43区域的考古学家。 在后末日时代，考古学家是一批极为特殊的群体。她们全员beta，不从事生产、不参与战斗，因为没有易感期的干扰，她们可以长时间专注工作，和聚焦于未来的科研人员不同，她们所研究的……是完全坍塌的过去。 半小时前，一支考古团队在a43区域发出求救信息，随即失联，江由带领的作战小队是距离最近的救援力量。 飞行器即将降落，透过舷窗，江由见到了一地尸体，烈日下，血液正在缓慢地渗入土地。 其他队员也注意到了这幅惨状，江由冷静下发命令，“第一小队准备，清理现场，小心敌人埋伏。第二小队待命，五分钟后下船检查在场的考古人员有无生命体征。第三小队留下机动反应。注意，下面的电子设备中存有研究资料，如果交战，不惜任何代价保护设备。” “是！” 十几分钟后，侦察队员小跑到飞行器降落点报告情况，“队长，主设备的u盘不见了。” 江由皱了下眉，从基地发的消息里说，所有考古人员的研究资料统一存储在主设备中，不可能是巧合，敌人是有意为之的吗？ 正思考时，队医周秉文走了过来，“没有活的，一击即中的致命伤，不是变异体的攻击，是人类……还有，数量不对，少了两具尸体，可能活下来了。啧，说不准的，也可能是叛徒。” 江由低头，扫了一眼电子屏幕上的个人资料：丁微，26岁，带队老师的助理。她有一双很冷漠的眼睛，正如这片失去生命的土地，是荒芜的。 江由迅速作出判断，“这里的战斗痕迹和丁微有关，她接受过作战培训，有配枪许可。她们有定位手环，向基地申请权限获取位置。” …… 四十分钟前，休息时间，丁微忽然想到了一个值得记录的研究方向，放下能量补给的下一秒，耳边响起了一阵阵的爆炸声。 强烈晕眩过后，大脑清楚地认识到正在发生的情况时，丁微已经拔出腰间的激光手枪杀出一条血路，带上主设备的u盘和唯一存活的队友luna离开现场。 这是她在模拟器里重复了上千次的动作，太好了，没有卡壳。 刚才扫了一眼，不是变异体，是来自同类的攻击，有人出卖了她们的位置，真倒霉啊。 身后的敌人紧追不舍，她不熟悉这个区域，只能一边指挥luna发出求救信息，一边制造小型爆炸阻断道路。 不知疲倦地跑了二十分钟后，丁微找到一处废弃建筑，拉着luna躲了进去。 她在能力范围内做了一切，现在只能等待，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救援。 这个房间里安静到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丁微听到了敌人的脚步声、交谈声，该死的，他们竟然带了热成像仪。 丁微转头看了一眼luna，点头，拔出手枪准备毁掉u盘的下一秒，她听到了飞行器降落时的气流声。 还有希望。 十几分钟后，战斗结束，丁微又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这里是006作战小队，我是队长江由，丁同学，你们现在安全了。” 有人门缝里塞进来了一本证件，丁微打开，「a区，006作战小队队长，江由」，照片上是一张可以信赖的脸。 丁微攥紧u盘，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开门，“你好，请送我们返回总部休整。” …… 打包现场的尸体用了很长时间，返航时已是深夜，江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找到负责照顾她们的周秉文，“她们还正常吗？” 周秉文正在配营养液，“那个小孩的ptsd比较严重。” “丁微呢？” “她，表现得特别正常，但是不对，这种表现很不正常。”周秉文无奈摇头，打着哈欠递出手上的营养液，“你去看一眼吧，顺便把她的晚饭带过去，我加了镇静的药物。” 咚咚咚！ “请进。” 丁微抬眼，看到江由端着餐盘进了房间，“周医生说你没吃晚饭。” “天然食物吗？”丁微盯着餐盘里的紫薯，眼神空洞，“不行，这次出任务前，我用完了今年的份额。” “这是我的份额。” “为什么？天然食物很珍贵的。” 江由同样疑惑自己的行为动机，不过还是想了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或许，现在的 你比较需要天然食物的安抚。” 丁微可以接受这个理由，安静地咬了一口番茄，口腔中随即充斥着酸甜汁水的味道，咀嚼、吞咽，回味唇齿间残余的香气。离开研究院的那晚，她用最后的份额兑换了一个番茄。 “谢谢，我会还给你的。” 劫后余生，丁微感受到的不是庆幸，而是让她无比厌恶自己的愧疚，如果在模拟器里多待几个小时，如果反应再快一点，或许老师就不会死。 江由觉察到了这份情绪，犹豫着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早点休息，晚安。” = = 次日凌晨三点，a区总部，飞行器在指定地点降落，舱门自动打开，全副武装的000号小队强行带走了丁微等人。 丁微不明白他们的用意，明明前几次还是客客气气的啊，不对，不是意外，这次袭击绝对有古怪。 难道怀疑她是叛徒吗？ 回到研究院后，丁微独自搭乘电梯抵达建筑顶层，半圆形的玻璃穹顶下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悬浮在正中间的乳白色光球。 丁微向前走了十几步，清清嗓子，开始汇报这次科考的具体过程。 “你们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袭击发生时，你正在进行什么工作？” “请说明你们的逃生经过。” “考古团队中有六个人接受过作战培训，为什么只有你们活了下来？” “你有充足的时间，整理本次调查活动的全部内容。” 第58章 …… 回答了几十个刁钻问题后，丁微头痛欲裂，拖着步子转身离开。 叮！ 电梯自动打开，丁微见到了一身正装的江由。对视一眼后，两人擦肩而过，丁微独自回到了十九楼。 另一边，江由在光球前站定，等待正在传输的任务内容。 「在丁微完成任务期间，保护她的生命安全、监视她的言行，定期汇报具体情况。」 江由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照常询问详尽要求，“时间呢？” 「没有期限。」 “为什么？” 「你只需要执行命令。」 丁微知道原因，所以在一起前往临时住处时，她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内容，“你知道吧？考古学家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侦查人员，我们每次外出科考，都是为了调查当年那场污染事件的真相。” “这次很特别吗？” “我不知道，或许这次触及到了真相边缘吧，有些人不希望我们找到线索，所以选择了……灭口。” 江由心中了然，尽可能委婉地交换信息，“我们需要同吃同住，上层不希望出现叛逃者，抱歉，这是软禁。” 丁微毫无波澜，“无所谓，我不改变任何事情。” 到达临时住处后，丁微最先转了一圈，“嗯，是两居室，我可以住大点的房间吗？整理资料方便一些。” 江由没有意见，“为了避免泄密，这段时间你不能和别人接触。” “好的，”丁微在书桌前坐下，单手打开设备，“现在开始工作吧，我想吃三明治，辛苦你啦。” = = 丁微是在凌晨四点惊醒的，太阳穴处有强烈的刺痛感，这是她的“特别能力”，有危险。 门、窗户、通风口……丁微环视一圈，显然，现在的危险源，是睡在沙发上的江由。 他很难受。 “你还好吗？”丁微走近，伸手确认他的呼吸，“好热，你生病了？” 江由攥住她的手腕，呼吸急促，声音好像濒死的人，“易感期。” 有点麻烦，丁微眨眨眼睛，“我不了解这些东西，现在怎么搞，联系你的omega吗？” 江由艰难吐字，“……抑制剂。” “哦。” 丁微点头，打开他的行李，找出针剂、取液、消毒、注射。她学过相关医学知识，注射抑制剂后，alpha有短暂的脆弱期，需要omega的安抚。 她不理解这种生理机制，烦恼了几分钟是置之不理还是出于同类友谊……最后丁微坐在地上，抬手抱住了江由。 现在的他有种不同于战斗时的脆弱，嘴唇也软软的，丁微成功地自我说服，对的，没有心动，只是可怜一下。 江由意识模糊，昏睡过去前，只记得一双漂亮冷漠的眼睛。 江由醒来时，身边的人正在对着通讯器小声骂脏话。 “怎么了？” “……你醒了啊？没事，”丁微犹豫了下，眼前好像预见到了某些画面，又说，“查阅资料需要权限，我不是教授，没有优先级，所以需要走很多很多的申请程序，很烦人。” “列张单子。”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丁微还是有些惊喜，“你用alpha的特权帮我吗？谢谢啦。” 她的语调特别轻快，好像一只蝴蝶拂过手指，江由不自觉收紧了些手臂，又轻轻松手，“不客气，昨晚，也谢谢你。” 丁微坐了起来，开心到暂时忽视了这些细节，“小意思啦，只是一针抑制剂嘛！” 当天晚上，江由带着一箱纸质资料回到住处，“抱歉，绝密资料不能通过电子设备传输，按照规定，你只能在我的监管下阅读。” 丁微没有异议，小跑着搬来一把椅子，“可以啊，你就坐在我的对面好了，监管很枯燥的，辛苦你啦。” 只要可以读到这些研究资料，别的都无所谓。 监管的确是件很无聊的工作，不能左顾右盼，不能胡思乱想，只能全程盯着眼前的人，杜绝一切拍照、复印、摘抄行为。 柔光灯下，丁微正在认真翻阅资料，偶尔停下默背一些内容，手指不时随着背诵节奏敲打节拍。江由沉浸在现下静谧舒适的氛围中，不由得幻想起了未来几十年的生活，或许也会拥有这样如同在下雪天时互相拥抱着缩在温暖的羽绒被里的安全感。 鬼使神差地，江由说了一句，“我们可以结婚。” 丁微猛地抬头，皱眉想了几秒又问，“你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你说……结婚？” 江由认真想了几分钟，坚定点头，“alpha的合法伴侣可以取得同等权限。” 丁微有些心动，“那你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我喜欢你。” “可是爱情是人类之间最不稳定的联系方式。” “不”，江由笑着摇头，试图通过概念辨析为自己这边的砝码增加一点重量，“爱情不等于结婚，至少婚姻关系具有法律保障，只要你想，我们随时可以结束。” 丁微眯起眼睛，试着冷静权衡利弊。作战小队的成员万里挑一，综合素质是过关的，战斗的死亡率不低，如果江由真的死了，她既可以保留权限，还可以获得一笔可观的抚恤金。嗯，江由的脸很漂亮，权限也高，百利而无一害，丁微忽然有些冲动，“可是这样不会太快了吗？” 很多事情来不及想，说不定江由是叛徒，想要通过婚姻建立信任，然后诱哄自己一起叛逃。 江由轻笑着放空思绪，“太快了吗？” 是的，这个决定确实很不合理，结婚是很重要的事情，应该绝对理性地综合考量。可是我们下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呢？江由不想放弃，又想到了一个理由，“我不想被系统控制，因为90%的匹配度和不认识的人一起生活。” “我也不想。” “所以我们其实是在反抗对吗？” 如果再加上这个理由，她的决定似乎少了几分荒诞，丁微点头，“是的，明天去提交申请吧。” “明天？”江由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好的，早点休息吧。” 丁微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嗯，晚安。” 希望明天谁也不会改变主意。在末世中，随时可能面临死亡的情况下，如果遇见心动的人，或许神明也会同意她的选择。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