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仇家哨兵永久标记后》 第1章 《被仇家哨兵永久标记后》作者:乔宇深【完结+番外】 本书简介: 【超绝钝感力·爱而不自知·忠犬哨兵攻x人前游刃有余·面对攻瞬间哑火·小别扭向导受】 江恒,中央塔s级哨兵。秦怿(yi),中央塔s级向导。两人竹马竹马,哨向匹配度100,天作之合。 塔内本计划让两人举行结合仪式,组成最强搭档。 然而一次支援任务中,因秦怿的失误,导致江恒父亲惨死。 得知消息后江恒崩溃,只给秦怿留下一句——我们再也别见了。 这一走,就失联了三年。 * 一次紧急任务中,江恒在战场上神游,精神图景岌岌可危。唯有秦怿与他结合,才能保住他的性命。中央塔没辙,抓来秦怿前去支援。 秦怿:?想让我死就直说。 但人命关天,恩怨排后。秦怿硬着头皮上了。 想象中被仇家按着打的场面没见着,倒是在结合热的作用下,被仇家上了。 江恒:醒来后迷迷糊糊感觉不对劲,好像能感知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秦怿: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 某次危险任务后,秦怿为救江恒身受重伤,江恒照顾他时猛然醒悟。 仇人不该这样舍身救我的吧…… 秦怿(醒了但两眼一黑·开始嘴硬):可怜我啊?你搭档命硬死不了,而且向导死了,哨兵还可以再找新的搭档。 江恒(摸不着头脑·但先哄再说):我不找别人!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秦怿(开始钻牛角尖):反正我死了,你再找新的搭档呗,你也挺希望我偿命的吧。 江恒急了,见没法让他闭嘴,情急之下吻住了他的嘴。 秦怿直接哑火了。 —————— 内容标签: 强强破镜重圆 甜文 he 哨向 主角视角秦怿互动江恒 其它:1v1 一句话简介:凑合过呗,还能离咋地 立意: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第1章 临危受命 年中小长假,假日海滩挤满了人。 咸涩的海风裹挟着防晒霜的甜腻,拂过海滩上等待最佳日光浴的游客。 秦怿整个人陷在沙滩椅里,将便携遮阳伞调成半透明模式。六月末的暖阳抚过皮肤,常年被作战服包裹的小臂泛着好看的光泽。 “天呢……感觉八百年没休假了……”秦怿叹了口气,闭着眼喃喃自语。 最近变种生物体很是猖狂,最忙的时候连轴转了快72小时,几乎没合过眼。 要不是还年轻身子板硬,秦怿觉得迟早有一天会有则新闻——中央塔s级向导秦怿,英年早逝因公殉职。 此时此刻,海浪冲刷礁石的哗响渐渐捋平紧绷的神经,秦怿感觉终于捡回来半条命。 正悠悠哉哉地喝着冰镇椰子水,沐浴阳光,听着蓝调,喟叹放假真爽。 通讯仪突然不合时宜地爆发蜂鸣声,打断秦怿耳机里的慵懒蓝调。 三组猩红的【attention】在表盘上疯狂闪烁,是中央塔的特级紧急任务标识! 秦怿低声说了声我靠,触电般弹坐起身,利落地点击拒绝。 周围游客们的嬉笑被这声突如其来的警报震慑住。不远处正堆沙堡的小女孩吓得跌坐在沙滩上,贝壳从她手中滚落,在细沙上划出凌乱的轨迹。 “抱歉抱歉……设备故障!”秦怿摆了摆手向四周致歉,再次按下拒绝键。 可警报声却愈发凄厉,表盘开始高频颤动,震得他虎口发麻。 本想拔腿就跑。耳畔忽地传来轰隆隆的声音,秦怿抬头时瞳孔骤缩,天际线处,一架武装直升机正撕开云层俯冲而来,机身上的“tower”标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是中央塔!这附近有变异生物体吗?” “变种生物体?!快逃啊!” “喂!别挤啊!” 人群中顿时一阵骚乱。 警报声却在这时停了。秦怿的护目镜自动切换成通讯模式,陈一鸣熟悉的大脸突兀地冒了出来,“怿,起床干活了!这人太多了,你委屈一下,我放逃生绳——” “哥哥……变种生物体是不是会把人吃掉……”带着哭腔的童声刺入耳膜。刚才跌倒的小女孩正攥住秦怿的衣角,泪水在她沾满沙粒的脸上冲出两道白痕。 这声质问如同火上浇油,人群瞬间沸腾起来,无数双手伸向垂落的绳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秦怿四面楚歌。 一道温柔干练的女声突然响彻海滩:“这里是中央塔向导文欣。” 秦怿脊背一僵,这个许久未在前线听见的名字,此刻正从机载广播里传出。 “请诸位游客放心,假日海滩没有危险,请大家继续游玩。再次播报……”女声带着奇异的安抚力,人群渐渐平静下来。 逃生绳骤然收紧的瞬间,秦怿看见沙滩裤在疾风中猎猎作响,下方的人群缩成彩色蚂蚁。 陈一鸣在舱门做接应,见着秦怿因用力而全身紧绷,好看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不由得打趣道,“靠,抓个逃生绳都这么有型。” 秦怿拽着他的手臂被牵进机舱,顺势用力拧了下陈一鸣的肉脸,“回去监督你健身,放假又长了十斤肉吧。” “滚,我瘦了五斤!”陈一鸣打掉他作恶的手,“你小子敢挂我的紧急任务电话了!” “节假日休假天经地义。”秦怿挑了挑眉,“话说,节假日加班算三倍工资吗?能调休吗?” “三倍工资我觉得可行,但调休嘛,你觉得咱这些人都在参加任务了,出事了还有谁能给你调休?”陈一鸣抬了抬下巴,指向机舱里的人。 秦怿顺着陈一鸣的目光依次看过去,确实再没有个能顶班的。 座位都没空着,秦怿打量了一圈,左侧是哨兵队伍,有好几个熟人。 第一个朝秦怿挥手的男生叫晓君,是中央塔的新锐哨兵。还有几位秦怿没见过的生面孔,瞥了眼制服上的军徽,最次竟也是a级哨兵。 右侧的向导队伍大多是秦怿常年共事的队友,云野、陈让都是塔内第一梯队的向导。秦怿向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回带队的你猜是谁,是欣姐。”陈一鸣往秦怿耳边凑了凑,压低声音。 文欣坐在副驾驶位,正低着头看平板上的前线战况,见舱门关上,她闻声回头,“小怿。” 秦怿立刻收了刚刚那副吊儿郎当模样,正经道,“文老师。” “还有十分钟到达南部森林,你去储备间换好作战服。” 秦怿乖乖点了点头。 陈一鸣见状偷笑,用口型说了声看你还敢贫,秦怿走向储备间的路上,不动声色地掐过陈一鸣的腰,受害者龇牙咧嘴地向秦怿竖了个中指。 文欣是中央塔的高级向导,秦怿的老师,年纪上来后退居到圣所当向导导师,不再参与过一线任务。秦怿细思极恐,这次的敌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用得着请文欣出山,还配备全是a级以上的哨向。他不由得加快脚步。 储备间门前的蓝色激光从头到脚扫过秦怿,右侧的电子屏上显示出“信息匹配成功”。 秦怿接过机器人递来的作战服,利索地一脱一换。黑色的防弹服内搭与肌肉走向严丝合缝,将力量感收束成优雅的线条,战术腰带斜扣在胯骨,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秦怿满意地在换衣镜前打量了自己几眼,他咬住发绳准备束紧狼尾,机器人的屏幕上忽然跳出“物品未取完”的提示字样。 秦怿迟疑了下,重新伸手进去,摸到个小药箱。 他根据提示用指纹解锁,护目镜恰时弹出文欣的加密通讯窗。 “小怿,江恒在前线陷入神游了。”文欣开门见山道。 话音刚落,秦怿喉咙一紧,撑开皮筋的手指微微打着颤。 神游对哨兵而言是致命的。当哨兵出现神游,可能会永久陷入自己的精神图景,与外界失去联系。这种情况下将无法感知危险,大多哨兵都因此惨死战场。 总是一针见血的文欣,鲜有的变得踌躇,“江恒的情况摸不准,组织没办法了,只能带上你去救援。” “保险起见,东西准备好了,就在小药箱里,用你的指纹就能解锁。” “老师我明白。”秦怿哑声应道。 炎炎夏日,秦怿偏偏觉得脊背发凉,寒颤阵阵。 眼见通话界面显示已中断字样,秦怿低头看向药箱,看见盒子里整齐摆放着的安//全//套和润//滑//油,不由得哑声失笑。 原来真正的敌人在这呢。 江恒的情况摸不准。秦怿揣摩这句话,也就是说仅用精神联结不够,可能需要最稳定的生理结合,才能将他带离神游状态。 这想让我死呢。秦怿腹诽。 三年前江恒那声再也别见面,不合时宜地在脑海回荡。像源源不断的魔咒,牵制秦怿的动作,扰乱他的思绪。 第2章 心里的退堂鼓要敲烂了。可人命关天啊。秦怿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打开润//滑//油的盖子。 身着最熟悉舒适的作战服,秦怿第一次觉得别扭得慌,身后难以忽视的凉意,让他不得不夹着腿走路。 秦怿咬紧后牙槽,努力维持看起来自然的步伐走向位置,才落座系好安全带,陈一鸣就贱兮兮地凑过来,“打扮这么久,你是上战场还是去相亲啊,哟,还扎个小辫儿。” “去相亲,顺便钓一只身强体壮的帅气哨兵回来。”秦怿回怼,顺势把晃到眼前的几缕发丝撩到耳后。 “啧。小心欣姐揍你。”陈一鸣白了他一眼,正经道:“来看。”随即在腕表上点击几下,全息投影在舱壁展开,巨型鹰兽屹立在峡谷之巅,声波攻击的红色预警区域笼罩着半个屏幕。 “半小时前,刚接到米亚的求助信息,他们就失联了。” 陈一鸣双击屏幕,放大巨型鹰兽的画面,“这是boss,攻击力才120,但被标为s级任务。我们本打算直接前去支援,欣姐突然说带上秦怿,才过来接的你。” “哦。” “我看呢,因为只有你,才能镇得住江恒。” “谢谢夸奖啊。”听见这个名字,体内不可描述的凉意刺得秦怿脊背一麻,霎时坐立难安,秦怿的脸一阵青一阵红。 “你就偷着乐吧。”陈一鸣打量着秦怿那渐渐发红的耳根和脸颊,贱兮兮道。 “我乐什么?乐节假日加班?出任务?还是救老死不相往来的人?”秦怿恼羞成怒,话噼里啪啦地从嘴里蹦出,咄咄逼人的。 “诶呦,那还能乐什么呢——”陈一鸣故意拖长音调。 秦怿刚攥起要往陈一鸣身上砸去的拳头,机身猛地向□□斜,失重感霎时袭来。文欣立即铺展开精神力,为众人缓解不适。恰时,主驾驶员拼命拉动变距杆,将机身拉平。 “全体准备空降!”机舱里霎时响彻文欣的指令。 “是!”答应文欣的声音整齐划一。 直升机的行驶速度加快,窗外的景象从科技感极强的摩天大楼,顿时变成薄雾环绕的连片的峡谷森林,机翼扫过树梢,窸窸窣窣的,像匍匐在暗处准备战斗的野兽。 秦怿倚着舷窗俯瞰深渊,屹立在峡谷之巅的巨型鹰兽正展翅示威,噪音声浪如洪水猛兽淹没苍翠林海。 舱门在气压嘶鸣中洞开,狂风卷着硝烟扑面而来,刺激性气味惹得众人眉头一皱。 秦怿扣好降落伞锁扣,不忘回头呛了陈一鸣一声,“待会注意开伞时机,别一不留神直接坐在巨型鹰兽头上。” 陈一鸣刚想反击,秦怿早已纵身一跃。 跃入云海的刹那,下方作战中心腾起的火光刺眼,秦怿不适地眯了眯眼,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那是精神图景崩塌的前兆,他加快了下降速度。 第2章 巨型鹰兽 秦怿从高空扫视战场,一只似鹰的巨兽伫立在森林峡谷之巅,目测三米高,展翅七米长,正扑棱着翅膀,虎视眈眈地盯着跪倒眼前的哨兵们,而江恒跪在它鹰隼正下方。 鹰眼敏锐,抬眼直击不远处正盘旋在半空的直升机,便仰天长啸,霎时地动山摇,林中树木似飞沙走石般作响。噪声尖锐刺耳,偏在峡谷地带,回音连绵不绝。 饶是军用耳塞也挡不住这样的噪声,秦怿难耐地捂住耳朵。恰时,一股铺天盖地的悲怆感袭来,秦怿被压迫得喘不过气,迷迷糊糊间,他看见几个身材高大的混混用力拽着他的头发,对着他喋喋不休。 “好端端一个男生怎么留小辫儿啊,真恶心!” “怎么是蓝色眼睛,哈哈哈哈哈哈哈怪胎!” “长得这么弱不禁风呢,下次过路记得带保护费,不然揍死你!” 侮辱性的语言化作一支支利刃,嗖嗖嗖地朝秦怿袭来,秦怿手忙脚乱地要阻止,却像对空气拳打脚踢,毫无作用。利刃离离鼻尖仅剩一寸,秦怿听见耳畔传来急促的声音,正一遍遍喊着自己的名字。 “秦怿!秦怿!秦怿!听得到我说话吗?”云野的精神触手潜入秦怿的精神世界,拨开他眼前的利刃,他顿时回过神来,速降时呜呜的风声在他耳边回响,秦怿的百灵鸟lucky正趴在云野的丹顶鹤上气喘吁吁。 “谢谢啊。”光想着首要任务,一时疏于建立精神屏障,被噪声攻击个正着。秦怿的脑子有些懵,大喘了几口气。 原来这才是巨型鹰兽真正的可怕之处——释放的噪声会让人想起最痛苦的回忆。 那江恒,岂不是。秦怿心一揪。 他深吸了一口气,朝lucky招了招手,“宝贝,看见victor了吗,对,趴在江恒身边,快去找它!” 秦怿凝神屏息,再睁眼时,若隐若现的银光包裹着秦怿蓝宝石般的瞳孔,身后渐渐被一圈金光笼罩,精神触手从指尖冒出,像纺车上徐徐而出的金线,争先恐后飞向江恒的方向。 - 作战中心被扬起的石粒、尘土环绕,灰蒙蒙的,队友们的精神图景都受到程度不一的侵害,岌岌可危。连带着被波及,江恒觉得头疼欲裂,不惜把机枪扎入土里,才能勉强稳得住身形。 被袭来的尘埃刺了眼睛,眼一眯,偏就这一走神,身侧的米亚因精神图景受到攻击,发出痛苦的嘶吼,他的赤狐受到惊吓,一跃三尺。 “米亚……拜托坚持……一下……”体力渐渐开始不支,保持清醒已经用掉江恒大部分精力,更何况还有分出余力去缓解队友情绪,江恒咬紧了后牙槽,撑着枪支的右手背青筋暴起,他的黑豹victor匍匐在脚边,爪子难耐地抛着沙石,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黑豹忽地敏锐捕捉到上方动态,猛地抬头,只见一只百灵鸟正在它头顶盘旋,古铜色的眼睛瞄准目标物,后脚蹬地,一跃而起,飞速挥舞着爪子,企图将百灵鸟拍落在地。 lucky灵活地躲开黑豹的持续攻势,穿梭在黑豹挥舞的爪子中,将它耍得团团转。黑豹暂时败下阵来,气喘吁吁的,却死盯着百灵鸟,摆出作战姿势,亮出獠牙,龇牙咧嘴地向它示威。 lucky捕捉到黑豹疲惫的瞬间,见机行事,翅膀一扑棱,飞到victor头顶,一圈又一圈的盘旋,发出叽叽叽的声音哼唱成调。黑豹被百灵鸟带着节奏走,眼皮渐渐耷拉,神情慢慢放松下来,古铜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是百灵鸟飞舞的模样。 江恒感觉头没那么疼了,方才牵扯着精神联系的拉力突然被切断了,整个人一时轻松得有些飘飘然,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摇摇欲坠的就要向后倒去。瞬时,江恒被人一把揽住肩膀,还未反应过来,身心被一股强势又温和的力量入侵,像沐浴时的潺潺暖水漫过皮肤,温暖而平静。 趁lucky控制住victor的间隙,江恒暂时处在放空阶段,秦怿迅速释放出精神触手,快刀斩乱麻,切断江恒与其他哨兵的精神联系。 他深知江恒要是清醒的,必然大手一挥就推开自己,根本没有接近的可能。 突破第一道防线后,秦怿立即召回lucky,亲昵地刮了刮百灵鸟头上的呆毛,“干得好宝贝,我们快去他的精神图景!”。 秦怿不是第一次进入江恒的精神图景。作为塔内最年轻的s级向导,秦怿阅人无数,而江恒是他见过精神图景最单调的哨兵,景象单一,构成物只有蓝天、白云、青草地、一间木头搭建的房屋和一只看起来像只温顺大猫的黑豹,见到秦怿来只会狂奔到他脚边蹭蹭小腿,几回陷入神游,victor不过是在草地里毫无章法地乱窜,毫无杀伤力。 对比有些哨兵的精神图景,会放出怪物故意吓人,或是如迷宫道般斗折蛇行,江恒看起来单纯得呆板。所以看见眼前的精神图景,是像死寂一般的、伸手不见五指、一望无际的黑地,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气味,五感像被封闭住了。 秦怿大气不敢出,他清晰地感觉到心跳频率在渐渐加快,不由得放缓前进的脚步,却像踩在轻飘飘的云端,没有任何安全感。 lucky感知到主人的不安,扑棱着翅膀叽叽地叫着。 “宝贝别怕,我们走。”秦怿摸了摸lucky的脑袋。 忽然lucky急促地尖叫起来,精神体的感知通常比主人更敏锐,只见眼前的黑幕顺逆时针交替着扭曲起来,一块块记忆碎片在旋涡中心杂乱无章地飞舞着,像落入一台巨大的搅拌机中,翻滚,旋转,颠倒。 轰然闪过一阵闷雷,随即落下倾盆大雨,飞舞的碎片在找寻契合的另一块,渐渐拼凑成型,朦朦胧胧拼凑出一副景象。 秦怿看见一间灵堂,牌匾上题文“沉痛悼念余艳医生”,白色花团锦簇托举着一张女人的遗照,一个小男孩跪在跟前,在眼眶里积攒的泪水就快决堤,上牙用力咬着发抖的嘴唇,小小的五官拧作一团。 他没让一滴眼泪掉下,屋外的雨却越下越大了。 是十二岁时的江恒,他的母亲余艳因救治遭受瘟疫的病人,过劳而牺牲在岗位。 第3章 秦怿心里一阵刺痛。 黑暗空间里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像信号不稳定的老式电视,忽而闪烁白光,数秒后出现一个完整画面。 右侧忽然杀出一道火光,熊熊烈火照亮整个空间,宛如白昼,秦怿难耐地眯上眼,迷糊间看见成群的噪声鹰鸟机敏地压低飞行高度,躲过朝他们飞来的子弹,射出的子弹切开空气,偏了,一声巨响后,被击中的树干轰然倒地,微弱的火苗接触到易燃物,烧得越来越旺。 哨兵队伍里传来急促的喊叫声。 “向导素不够用了,援军呢?援军怎么还没来?” “他们快要支撑不住了。” “江恒……尽力给哨兵们做精神疏导……我去引开这些鹰鸟……” 语毕,江恒看见雄狮发出一阵吼叫,失控地向鹰鸟群狂奔,江雄亦同他的雄狮那般,亢奋的,暴躁的,发狂的,向那些鹰鸟冲去。 “不要!”江恒的声音淹没在枪林弹雨中,他再也没听见父亲的回音。是江恒二十四岁,亲眼目睹父亲江雄为了保全队友,主动进入狂化,战死沙场。 秦怿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黑幕还在无序地放映着那些痛苦恐惧悲伤的画面,lucky的翅膀在颤抖,像雨点般打在秦怿肩膀。 “宝贝,振作一点。”秦怿在安抚它,但声音却是不可察觉地打着颤。 江恒的精神图景岌岌可危,又混乱得无法接近,还有股强劲的推力,抵抗入侵者的到来。普通的精神疏导怕是没用,他的精神触手接触不到核心,也许只能,先物理麻醉。 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秦怿刚从口袋里拿出电击棒,江恒却向前一步,快,准,狠,一把握住秦怿的手腕往身后一剪,刺痛感让秦怿分了个神,脖颈又被死死掐住,秦怿呼吸一滞。他扯着脖子,企图挣脱开这致命的力道,却是无能为力。 江恒的眼睛半眯着,混乱的精神图景让他不自觉地颤抖着,身体带来的危机感激发了他的防御机制,他无差别攻击眼前的危险。victor也变得狂躁起来,蓄势待发站在一旁,准备配合着主人的下一步行动。 “lucky……lucky……”秦怿感觉有些眼冒金星了,他虚虚地喊着。 lucky会意,挥舞着翅膀落在江恒肩头,哼唧了几声,就见江恒的眼神渐渐聚焦,掐着秦怿脖颈的五指离开了些许。还未来得及喘气,秦怿反手一扭手腕,将江恒钳住自己的手推开,挣脱而出,手里的电击棒就朝江恒的侧腰怼去,动作行云流水,嘶的一声后,江恒一动不动倒在秦怿怀里。 秦怿才得来个间隙松了口气。霎那间,巨型鹰兽又发出声暴鸣,秦怿下意识捂住江恒的耳朵,还好,对方仅是皱了皱眉。 必须得迅速撤离战场。肩上负重让秦怿一步一拐的,还得躲避巨型鹰兽展翅而掀起的飞沙走石,现场战况焦灼,巨型鹰兽的吼叫声,直升机的轰鸣声,杂乱无章的枪击声,扰得人心神不宁。 队友们都各司其职,向导们协力编织屏障疏导受伤的哨兵,文欣驾机在扰乱巨型鹰兽的注意力,支援的哨兵队则在协助文欣对巨型鹰兽发起进攻。 秦怿只得艰难地用护目镜调出附近遮蔽物,谢天谢地约莫一百米开外有个山洞,秦怿把人往肩上掂了掂,加快脚步。 抵达目的地,秦怿几乎是把江恒摔到墙壁上,居然让他这个力量评级为3的向导去扛一个力量评级为5的哨兵!他大喘了口气,就见江恒歪歪斜斜的就要脑袋着地,秦怿又眼疾手快把人捞起来,惯性让江恒顺其自然倚到秦怿肩头。 太近了,温热的鼻息撩得秦怿的耳尖有些痒,秦怿就板板正正定在此刻,耳廓上的红蔓延到脸上,身后的凉意却越来越明显了。 他甚至不敢直视眼前的人,要不然说一物降一物,秦怿哪回畏手畏脚过,一碰到江恒就哑火了。 巨型鹰兽又一次发出噪音,震得山洞隆隆作响,秦怿被一晃回现实,救人要紧!手心慢慢贴上江恒的脸,他仍然闭着眼,眉头紧蹙着。塔的匹配信息是准的吧,这要是不成,明天的头条新闻就是南部森林惊现一具无头男尸,自我调侃后秦怿深吸了口气,心一横,偏头吻了上去。 第3章 强制结合 “唔……” 电击昏迷不过是暂时的,秦怿感觉对方似乎在努力睁眼,睫毛扫过脸颊带来渐渐痒意,秦怿心下一惊,用力把江恒推到墙上,跨//坐在他两腿间,见对方还想睁眼,索性一把捂住他的眼睛,吻得更深。 江恒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秦怿稍察觉出漏洞,精神触手便争先恐后侵入江恒的精神图景,千千万万的金线交织在一起,凝成一股强劲的力量,同他脑海似迷雾般的黑团对抗。 能量不断注入消耗,周围的气温在逐渐攀升,秦怿薄荷味的向导素充斥着整个空间。太过紧张,又或许是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秦怿觉得有些乏力。 江恒渐渐找回意识,想要睁眼,睫毛扫过秦怿的脸颊带来若有若无的痒意。秦怿心中警铃大作,灵敏地扣住他的手腕,制止他的行动。江恒不甘示弱,用了蛮力,反手掐住秦怿的腕骨,秦怿一吃痛,稍一放松,江恒便拽下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手,剪在身后。 力量3哪拗得过力量5,秦怿被掐得生疼,嘶了几声。 “秦怿?”看清眼前人,江恒不确定地问道。 身体像通过一场电流,一激灵。秦怿打了个寒颤,才被人唤了名字,脑袋里已经闪过八百个念头。 掉头就跑,不行,外面很危险。但感觉江恒比外面更危险啊!不如一头撞死在山洞里吧,还能留下一段佳话,中央塔内年轻有为的s级向导因公殉职英年早逝,也总比被仇家暴揍一顿来得好看。 “放手!” 见江恒有所松动,秦怿从他手掌里挣脱而出,揉了揉被掐红的手腕。 秦怿有些忐忑地盯着眼前人,手悄然探进口袋握住了电击棒,头脑飞速运转下一步策略。还没理清思绪,就见江恒扬起了手,秦怿条件反射闭上双眼,可落下的触感不是给他一巴掌,而是牵过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手腕上被勒出的红痕。 啊? 什么情况? 秦怿试探地睁开半只眼,只见一双炙热的、专注的眼睛看向自己,姑且算得上深情,一不留神,便被人托着腰往前揽了揽,距离缩短成鼻尖贴着鼻尖。 江恒的手心很热,揉着他的腕骨发痒,心猿意马的。烧得秦怿感觉背后直冒汗,周围的气温似乎更上一层楼,秦怿觉得浑身都是烫的,已经搞不清是被吓的还是太紧张。 难道这就是结合热。秦怿至今母胎单身,结合热的概念对他而言,不过是在圣所上课时听到的理论知识,从未实践。 要不说上课偏会在这种奇奇怪怪的知识点上集中注意力,老师幻灯片上的结合热概念此时此刻历历在目。 【结合热,英文名为bonding heat。是每个哨兵都会面对的事件。在结合热的影响下,哨兵会失去五感,只能感觉到自己中意的向导存在,并且不惜一切代价与向导达成稳定的生理结合。】 中意的向导。生理结合。 秦怿感觉浑身都烧起来了。偏偏盯着自己的眼睛像捕食者在虎视眈眈着面前的猎物,铆足劲就要发起进攻,吞之入腹。眼前人的五官渐渐在他视线里放大,明明是朝思暮想的场景,秦怿却在这时胆小地闭上了眼。 是比刚才还要热烈的吻,牙关轻而易举就被撬开,舌尖就这样闯了进来,肆无忌惮的。闭上眼后,感官比任何时候都更敏感,湿//热的触感按顺序落在嘴唇,脖颈,设计繁琐的衣领被解开,吻又落到锁骨,而后一点一点下坠。 山洞里的气温越来越高,秦怿感觉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飘飘然然的,像坐在一只小船上,在热浪里遨游。船只忽上忽下,被热浪拍打,随着热浪飘摇,颠簸,颤抖。 身体愈发燥热,口干舌燥的,呼吸也变得急促,秦怿像将溺之人,而江恒是他眼前唯一的浮木。 最尽兴时,秦怿突然被一股力量吸引,再回过神,只见江恒的精神图景里阴霾已散,恢复到仅有蓝天白云青草地的宁静,眼前的景象随秦怿的目光所及而变化,云絮跟着他的目光而移动,青草地随着他的步伐而推出一条小径,尽头是那间矮小的房屋,victor趴在地上朝他摇尾巴,lucky则扑棱的翅膀在它身旁团团转。 记忆片段就定格在这一瞬。 秦怿再睁开眼睛时,望见的第一样物体是中央塔医院明晃晃的白炽灯,被猛然一闪,他眯了眯眼睛,啧了几声。 像宿醉后断片般,头疼欲裂,秦怿有些恍惚,是梦吗。他挣扎地挪动了下身体,却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仅仅想要支起身体,都像托着千斤石。渐渐找回对身体的支配权,痛感从各处传达大脑,腰酸,背疼。还有屁股也痛。 回忆一闪而过,秦怿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尖,无法忽视的触感告知他这并不是梦。 第4章 才稍作动弹,房间门就被推开,医生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护士则在门口拦住几个想要往房间里涌的家属,念叨着秦先生刚醒先让医生去查看下情况。 医生率先检查了秦怿身侧的状态检测仪,又走近探了探他的额头,“秦先生,现在感觉怎么样?你经历了结合热精神过劳,昏睡了三天三夜,好在身体素质不错,没什么大碍。”医生边拿着平板翻阅资料边说道,“接下来你再静养一周,保证睡眠和营养,饮食清淡,切忌油腻,也不宜做剧烈运动,已经帮你跟公会请假了。” 虽然现在头还晕着,听闻被放假了,还是足足一周的假期,身上的痛感似乎都减轻了许多。秦怿试探性地开口,“医生,要是一周后觉得身体还不舒服,能不能继续休息?” 医生显然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以你的身体素质,一周后就能活蹦乱跳了。哦对……”医生顿了顿又补充道,“给你开了几个药,按药方吃一下,那个舒缓胶你觉得不舒服,可以多涂几次。” 一个暴击。秦怿闭嘴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想这么快工作啊,而且也不想这么快面对那个,罪魁祸首! 秦怿还想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瞥见陈一鸣在房门外探头探脑的,对上秦怿的目光后,便比划着口型,“能让我们进去了吗?” 秦怿会意,指了指门外,向医生示意,“医生我没什么问题了,能让我的家人进来吗?” “好好好,诶我差点忘了,让家属进来吧。”医生转身对在门口的护士喝道,便顺势同护士去到另一间病房查房避嫌了。 依次走进病房的是秦怿的爸秦景明,妈妈纪蓉,妹妹秦熙,文欣老师,还有好友陈一鸣。秦怿伸长脖子往门口瞅,但陈一鸣走进房间后,便顺手将房门带上了。 江恒没来。秦怿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在不清不楚间就强行跟人结合了,虽然救了人命,但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称不上道德,更为重要的是,他自作主张踏进江恒的雷区,还在里头蹦蹦跳跳。却莫名的有些失落。 但低落感持续不过三秒,秦怿就收到一个弹射过来的,紧实的拥抱,勒得他要肋骨错位。陈一鸣夸张地抱着他大喊,“怿,看你躺在病房里一动不动,真的好担心啊!”说罢,哭腔也配出来了。 秦怿刚想怼他别发神经,但渐渐感觉到肩头有些湿漉漉的,胡话便咽了下去,他低下头去看陈一鸣,“真……真哭了啊?我没事,真的真的!” 陈一鸣一把鼻涕一把泪抬头,前前后后把秦怿检查了遍,目测真没缺胳膊少腿,精神状态也不成问题,才放下心来。 秦熙大喇喇的走到秦怿身侧,像敲西瓜一样,敲了敲秦怿的脑袋,朝他丢下一句,“还活着?让我听听脑袋有没有问题。” “死不了。”秦怿拍掉妹妹作恶的手,翻了个白眼。 “小熙!”秦景明出声制止,获得了秦熙的鬼脸。 “还好吗小怿?”秦景明和纪蓉走向前来,异口同声道。 “没事儿爸妈,睡三天三夜,哪还能不好!”清醒后身体仍感乏力,秦怿还是铆足中气回答,“况且!我又喜提一周假,爽死了!诶我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去假日海滩玩几天,那天都没来得及去游泳,就被抓去……”注意到文欣还在场,秦怿立即噤声了,收起那吊儿郎当样。 “诶呀你这孩子!公会给你放假是让你静养,哪能到处乱跑呢!”纪蓉嗔怪道。 “妈我开玩笑的!这医院你不是处处有眼线,我赶往哪里跑嘛。”多说几句话后,秦怿一时感觉气有些顺不上来,无法控制的就要往床头背板倒去。 “怎么了这是!”纪蓉惊呼。 文欣眼疾手快扶住秦怿肩膀,让他不至于磕到脑袋。“小怿才刚醒,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说了这么多话也挺费神的,让他多休息休息。”说罢,便示意秦怿平躺下来,给他捻了捻被子。 文欣总是那样开门见山,再开口就步入正题,“小怿谢谢你做的贡献,江恒他没事,休息一天后就能照常参加训练了,状态比未结合时还要好,等你恢复好后塔将会让你们搭档进行任务。” 这人的名字指定有什么魔力,一听见,就像粒小石头掉进湖里,荡起一束水花,涟漪渐渐,许久不能平息。秦怿不自然地拉起被单,遮住表情控制不住的半张脸。“那太好了,能帮助塔和江恒就好。” 天啊!恐怖如斯的身体素质,哨兵这么吃香的吗,合着留我一个人在病房里活受罪啊。这一想,屁股又隐隐作痛起来,秦怿更挫败了,好歹自己也是塔内堂堂s级向导啊。 几人再与秦怿寒暄了一会,便提出先离开,让秦怿多多休息。纪蓉犹犹豫豫的不放心,坚持要每天给秦怿送饭,顺便来看看儿子。这多折腾啊,秦怿跟母亲讨价还价了好一会,终于谈妥一天只送顿晚餐。 送别了家人和老师,只留下自告奋勇要照顾秦怿的陈一鸣。两人端端正正坐在病床上,见着房间门合上,陈一鸣抱着手臂,立马起范儿,“知道你憋老久了,来,问吧。” “你咋知道我想问什么。” “江恒呗,还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我俩认识了十几年,你撅个屁股我都知道你想放什么屁。这些年来,你也不是没人追,里头也不乏不比江恒差的吧。就江恒,从你跟前走过,眼睛都不带移的。还有啊,你俩出问题这阵子,谁天天找我旁敲侧击打听人啊。” 分毫不差的言辞,秦怿的老底被掀得一干二净,气不打一出来,“因为我和江恒哨向适配度测试是100。” “你就嘴硬吧。”陈一鸣回怼道。 秦怿用力给了他一巴掌,当作回复。 “你特么叫没恢复好?痛死我了靠,感觉你比以前有劲多了,哨向结合后这么牛逼的?”陈一鸣斯哈斯哈地揉了揉被秦怿痛击的手臂,“看来我也要找个向导。” “看上了我给你搭线。”秦怿拍了拍他的肩。 “诶呦还得是我们中央塔交际花。”陈一鸣捧哏道。 胡闹了会,秦怿才正经问出他最在乎的问题,“那个……内事后,我就没印象了,能不能给我讲讲,就是都发生了什么。” “诶哟你别说,那天其实吓死我了!”陈一鸣开始徐徐道来。 “巨型鹰兽的战斗力并不强,前来支援的向导帮助受伤的哨兵们进行精神疏导后,队伍就恢复了战力。巨型鹰兽马上被制服,晓君朝它发射了几针麻醉,就被大绑五花,江恒手下的米亚先开他们的直升机带回塔内进行分析实验,任务完成得很顺利。 “实话说,顺利得让我有些恍惚,就至于这么大费周章让一堆人来协助吗,还专门把你逮过来了。” 秦怿一听,这话太受用了,深表正中下怀,抬了抬下巴示意陈一鸣继续说下去。 “任务完成就准备收队回去了,这时我发现你不见了,江恒也不在队伍里,给你发起通讯信息,没想到接电话的是江恒,那会吓得我通讯仪都要扔出去了。 “他说你和他在一起,但你的情况不太好,整个人晕了过去。我一听赶紧汇报给欣姐,欣姐看来也是有备而来,让我们回直升机上等候,立马就去找你们了。 “欣姐去了个十几分钟,回来时,我看你一直昏睡着,江恒横抱着你直接进了储备间休息,回塔后,你俩都被带来医院检查,江恒什么情况我还没找米亚问,刚听欣姐说应该没啥问题,但你就一觉睡到现在。” 语毕,陈一鸣朝秦怿摊了摊手,表示情况就这样。 秦怿故作镇定喝了口床头柜上的温水,脑袋里却不合时宜地一直在循环陈一鸣的那句话,他横抱着你。 他横抱着你。 他横抱着你。 第4章 缩头乌龟 “怿!秦怿!”陈一鸣见秦怿举着水杯保持了好一会,便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突然发呆,又不舒服了吗?”说罢,顺势摸了摸他的额头。 秦怿这时才如梦初醒,赶走脑袋那猝不及防的画面后,朝陈一鸣摆了摆手打哈哈,“没。就刚刚跟大家说话说太多了,有些渴。” “总感觉你反应有些迟钝……诶先声明我不是骂你啊!”陈一鸣做了个护胸的姿势,“平常你的反应力和感知力都强得可怕,现在总感觉做什么都慢半拍,还是得多休息。再睡会吧,等饭点了我再喊你,我出去抽根烟。” “嗯。”秦怿也自知身体没完全恢复,少有的继续跟陈一鸣打嘴炮,乖乖缩进被窝里躺着。 刚躺下去,就听见床头柜上的手机叮叮叮地出声,秦怿伸手去够,发现消息栏上堆积了十几条消息,时间从当时当刻排列到三天前。昏睡的三天里,消息栏里全是红点,家人的,朋友的,同事的,秦怿按顺序依次向他们保平安,手指突然停顿在一个消息栏上。 备注赫然两个大字,江恒。三天,刚刚好三条消息,每条消息的发出时间,规规矩矩的隔十二个小时。 第5章 【还好吗?】 【醒了吗?】 【抱歉啊,我不会真的把你弄坏了吧。】 秦怿翻了个白眼,虽深知江恒没别的意思,就很单纯地想问是不是当时弄疼人了,但秦怿就莫名的不爽,他恶狠狠敲下几个大字。 【放心,你没那么厉害。】 消息才发过去,新消息的提示声马上响起,秦怿还在疑惑江恒居然会秒回消息,瞥见屏幕看见来者是路易斯。路易斯是塔里新来的哨兵,最近在追秦怿,大概也是打听到他醒了,赶上趟来蹦跶。 【怿,你还好吗。】 【好多天没你消息,好担心你。】 【还是你的精神疏导最厉害,没有你哪哪都不舒服,什么时候有空来帮帮我。】 【想lucky了。】 扫了眼蹭蹭蹭弹出的消息,活像一只婀娜的开屏孔雀,秦怿对他一直没啥兴致,便退出了和他的对话框。 又应付了几条新消息。江恒的消息便重新出现在消息栏顶端。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再没有下文。 秦怿没有清理聊天记录的习惯,和江恒的对话框里还留着三年前最后的对话。 【出任务顺利,等你回来给你过生日。】 【好。】 顺利。过生日。刺得秦怿有些晕眩,他叹了口气,没再回复江恒,把手机倒扣在床上。 “怎么突然坐起来了?哪不舒服?”陈一鸣刚进屋,就看见秦怿坐床上发呆,赶忙走到他床边,又是前前后后检查了遍。 “哪这么脆弱了。”秦怿有些好笑地拍了拍陈一鸣摸他额头的手。 秦怿指了指手机,“回消息呢,刚躺下就听见手机响个不停,就三天,感觉收到几百条消息。” “你这交际花,认识的人多。”陈一鸣指着手机,“刚路易斯还来问我呢,能不能来看看你,我给拒了,我猜你不会想见的。” 秦怿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诶哟你是不知,你到处沾上的那些花花草草,找不着你全来问候我了,我一周都收不到这么多消息。”陈一鸣夸张地比划。 秦怿无语。只能说他性格好相处,乐于助人,在塔内人称热心向导小秦。有时候这个哨兵不舒服让帮忙精神疏导一下,秦怿能帮都会搭把手。只是在表达友好,却被曲解为他多看了我一眼应该是喜欢我。 也可能因为是混血,五官深邃但又偏长得清秀,生了双好看的桃花眼,又完美地隔代遗传了外婆的蓝眼睛,在哪都会惹人多瞧几眼,从小到大明着暗着示好的人不少。但秦怿没兴致,对方没有明确告白,他也没辙明确拒绝,干脆撒手不管,耗着。 这些因素一做叠加,什么流言蜚语都有。秦怿听过最离谱的是每周换一任,还有脚踏三条船。全是他们自作多情好吧。 这么想秦怿也就这样说出口,“自作多情。” “那江恒总不是了吧?”陈一鸣挑高语调,逗他道。 “他说什么了?”秦怿立即接话。 “江恒没找我啊,他没去找你吗?” “滚。”秦怿翻了个大白眼。 陈一鸣得逞后吃吃的笑了会儿,见气氛挑起来了,便坐到床边,往秦怿的方向凑了凑,“那个我八卦下啊,听说当时江恒的精神图景岌岌可危,你是用了什么办法搞定他的?” 哨兵和向导的结合有两种,精神结合和生理结合都存在,普遍来说,前者的链接较为脆弱,但能力极强的向导完全能采用这种方式挽救哨兵。 陈一鸣没多想,语气满满是佩服,自己好兄弟这一等一的能力,出门在外跟人唠嗑,都能拿来吹个牛逼。 “他上了我。”秦怿言简意赅。 “咳……”太直白的语言让陈一鸣战术咳嗽了下,才缓过神来答应,“你这也太直接了。” “对你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哨向结合塔里能检测出来的,过不久也会传开的吧。” “话是这么说,但亲口听你说出来,还是有点诧异。”陈一鸣显然还没适应,站起来去一旁的饮水机接了杯水,猛灌下去,似乎才回过神。 “你是不知道……”秦怿刚想开口说,要是你知道我本来也没打算采取生理结合,简单进行一下肌肤接触,用精神链接就行了,突然就一发不可收拾,而且失控是江恒,你可能会更诧异。 “知道什么?”陈一鸣见他半晌没有下文,反问道。 “没什么。”秦怿只在心里嘀咕,把话咽了下去,就是越想心里越没有支点,在山洞里的画面突然闪回。 【在结合热的影响下,哨兵会失去五感,只能感觉到自己中意的向导存在,并且不惜一切代价与向导达成稳定的生理结合。】 江恒年纪轻轻就失去至亲,被迫成长使得他遇事永远波澜不惊,偏偏在那时那刻,秦怿看见的是冲动、失控、无序,像被唤起最原始情绪的野兽,不顾一切朝他扑来。 中意的向导。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好割裂的词语。秦怿捋不清。 想得心烦意乱,秦怿干脆朝陈一鸣伸了伸手,“有烟吗?” 陈一鸣刚想掏出烟盒,一转念,给秦怿怼了回去,“你才刚醒,抽啥烟。” “给我。”秦怿作势去抢,人就要站立在床上。 陈一鸣拗不过他,又怕人摔了给磕着碰着,“好好好,给你,室内不给抽烟,你披个衣服我陪你出去抽,说好啊,就一支。” 秦怿也见好就收,披了件外套就和陈一鸣去了吸烟室。只许抽一支,秦怿一口也没浪费,随着烟圈一口一口被吐出,心里的烦闷似乎也随风而去,秦怿用手肘顶了下陈一鸣,“诶,我和江恒的事,别往外说。” 陈一鸣平时跟秦怿一天不犯个贱就不痛快,但也是个有眼力的人,立马应和了。 烟才刚灭,就看见纪蓉风尘仆仆带了饭盒朝他们迎面走来,陈一鸣赶忙接过饭盒,在纪蓉没发话前接上话,“诶哟房间里头太闷了,我跟怿出来透透风,我嘴痒抽了根烟准备回了,就看见您提这么多好吃的来,太幸福了。” 纪蓉被哄得开心,介绍起今天做的酸菜鱼,没去追究秦怿身上的烟味。 纪蓉的厨艺是公认的好,简单的两荤一素一汤爽口而开胃,秦怿前几天都靠打吊瓶维持生命体征,终于能一饱口福,吃了个精光。 饭后,纪蓉切了一盘橙子,念叨了会儿小怿最近要多休息,多补充点营养,不痛不痒的来了几句后,步入正题,“小怿啊,你和江恒……” 话锋一出,陈一鸣便见势借口说吃太饱出门抽根烟消消食,留下纪蓉和秦怿的独处空间。 “我们是,最牢固的那种结合。”秦怿没想聊这事的,但总逃不掉最亲密的人的关心,掂量了下措辞,答道。 “嗯,我也猜到的。不然以你的能力,不至于回来昏睡三天三夜。” “让您担心了,妈。”秦怿把手搭在母亲手背上。 “你和小恒平安无事就好,只是……”纪蓉停顿了下,“你们之间……” 母子连心,纪蓉未说出口的话,秦怿了然于心。他和江恒是中央塔近几年培养出天赋异禀的向导哨兵,适配度测试结果是100,天作之合。本想着时机适当,就举行结合仪式,成为塔内最强搭档。可偏遇上江恒父亲江雄之死一事,事件调查结果直指是秦怿的过错,才酿成悲剧。 事件一出,秦怿降薪降职不说,还饱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谣言攻击。 最近变种生物体猖狂,中央塔舍不得放弃一个能力超群的顶级向导,也念在秦怿从前圆满完成多次s级任务,才网开一面没让他坐牢。 众说纷纭,有人说秦怿和江恒之间早就不对付,正好找个理由陷害他;也有人说是秦怿背后有人想搞死江雄,拿他当了枪手。谣言四起,秦怿当时也精神崩溃做了很久的治疗,但他都不在乎了,他心里解不开的结是江恒的那句以后咱再也别见面了。 “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没事,现在至少有了个契机,来日方长。”纪蓉回握秦怿的手。 “不过,妈……”秦怿再次开口略显踌躇,“就是我跟江恒都是男生……” 秦怿得到了纪蓉的一个白眼,“虽然现在还是男性与女性的结合为主流,但我和你爸也不是老古董,性格能力感情都是100匹配度的哨兵和向导,可遇而不可求。” 身体虚弱的时候总是有些多愁善感,秦怿感觉眼窝变浅了,眼眶里湿湿的,他身体一倾,抱住了纪蓉。 秦怿喜提的这几天病假,无聊得不行,中央塔十分关注他的身体情况,每天的检查一个都少不了,秦怿都没出过医院大门。亲朋好友们都有工作在身,也不能时时陪秦怿解闷,秦怿甚至偶尔去回路易斯那一天能自言自语八百条的信息。 倒有个消息。陈一鸣有天火急火燎给他弹信息,说训练遇到江恒了,秦怿休完病假后回来训练、出任务一定会碰上他。 第6章 秦怿嘴上说着好的,但也模棱两可这到底好不好。反倒消息一出,他更抗拒回组织了。 秦怿闷头在被子里想。和江恒再次相处,真的能毫无芥蒂,一如从前吗。 第5章 初次相逢 病假的最后一天,秦怿一口气睡到中午才醒。 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断断续续在放映他和江恒的从前,从小学到初中,再到一同进入中央塔,点点滴滴,像一部漫长的老电影。 长发就是这点不好,睡醒后总是乱糟糟的。秦怿有些烦躁地梳开乱七八糟的狼尾发,像在试图疏通心烦意乱,但怎么梳,却感觉总有几缕头发绕作一团,缠成死结,怎么也捋不顺。 秦怿的心情就像这几缕头发,烦乱得慌。而他和江恒的关系也像这几缕头发,剪不断,理还乱。 第一次遇到江恒,是在秦怿七岁那年。 秦景明和纪蓉工作忙,家里又有秦熙需要照顾,秦怿上小学后就开始自己回家。 学校离家不远,就是路上会经过条名为四方街的地方,那儿有个做租房生意的小区,里面的租户鱼龙混杂,传闻常有些不怀好意的混混,会蹲守在街道的盲区,专门勒索小孩子的钱 秦怿平常都会和有父母来接送的同学结伴而行,偏偏这天秦怿被留在学校做大扫除,离开时已将近八点。 入冬了,天已经黑得差不多。四方街是条行政管辖权模糊的老街,像块狗皮膏药,官员们都避之不及。街道四处的墙都已斑驳,稀稀拉拉的,时不时会飘下几块墙皮。路上的几盏路灯总是接触不良,忽闪忽闪的,还会发出滋滋滋的诡异声音。秦怿挺怕这动静,每次路过那片小区,都是用跑的。 “啊!”一声尖叫后,秦怿直挺挺地撞到个人,惯性把他弹飞,就要向后倒去。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就被人一把揪住卫衣帽子,拎了起来。秦怿不适,被迫抬起头,那人嘴里正吐出一口烟圈,呼向秦怿,他被呛得偏过头去,干咳起来。 “诶哟,好端端一个男生怎么留小辫儿啊,真恶心!”揪他卫衣帽的人,不友好地扯了扯秦怿的狼尾辫。 那群混混见秦怿没有同伴跟着,便大胆凑上前来,肆无忌惮地对秦怿动手动脚。 “我去,怎么是蓝色眼睛,怪胎啊!” “长得这么弱不禁风呢,不男不女的。” “诶哟你们看,他这只手表,最新款的!屁点大小孩买这么贵的表啊。” “身上有带零花钱吧,交出来。” “翻他包,这小子一定有钱!抢到了,咱几个好几天不用干零工!” 说罢,那群人涌上前来,将秦怿团团围住,有人拽着他的卫衣帽子让他跑不掉,有人粗暴地拽下他的书包,有人用满是污垢的手轻佻地拧过他的脸。 秦怿不停地躲闪那几只对他作恶的手,并不顺混混们的意。 “给我!”秦怿死死护住书包,但力量悬殊,书包带轻而易举就揪走,秦怿手腕上被勒出一道红痕。 书包里的东西七零八落掉了一地,新买的笔盒重重摔在地上,磕碎了一个角。秦怿被五六个人推搡着,像被困进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里,他大喊救命,声音却淹没在那群混混的七嘴八舌里。 四方街鱼龙混杂,形形色色的人多,来来去去,管不过来。偷窃,抢劫,打架,争吵,都不是罕见事。甚至有居民嫌吵,奋力关上了窗。 “卧槽,真没钱啊!” “先把他表拿了吧,能换点钱。”左手腕上的手表被一抽而走,秦怿下意识就要去抢,混混一挥手,秦怿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手掌蹭过地面,擦破了皮。 “我们记住你了啊,下回来记得带钱,不然揍死你!”抢了秦怿手表的混混,把表带扣好,套在食指上,在他面前晃了几圈,挑衅道。 即使穿了厚衣服,秦怿仍觉得背后摔得生疼,手掌也有股若有若无的凉意,抬手一看,只见手心沁出细密的血珠。 秦怿害怕得发着抖,又怕被对方看出自己的胆怯,他死命咬住颤抖的下唇,恶狠狠地瞪着那群人。 “瞪我干什么啊!不服啊!想要回手表啊?”有个染了头黄毛的混混走上前来,用力戳了戳秦怿的额头,“横什么横啊,找打是不是啊!”说罢,扬起的拳头就要往秦怿身上砸。 秦怿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炸在耳旁。秦怿犹犹豫豫地睁开半只眼,黄毛的拳头没有如期落下,只见脚边铛啷一声,掉下个不锈钢水瓶,黄毛混混被砸了个眼冒金星。 “谁tm多管闲事啊!”黄毛龇牙咧嘴地大骂。 砰! 轮到黄毛后面的同伙被砸得一踉跄。 秦怿这时才敢睁开眼,就见一个男孩气势汹汹地朝他冲过来,朝他伸出手。 “能站起来吗?快跑!”小男孩朝他大喊。 秦怿还懵着,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就被小男孩一把拽起,推了下后背,“你先跑!” “诶呦,哪来的小毛孩啊!”混混把抢来的手表揣进兜里,步步逼近面前那个喘着粗气的小男孩。而后向同伙们发号施令,“拦住他,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两道黑影霎时闪现眼前,挡住秦怿的去路。双腿偏在这时像灌了铅,秦怿定在原地,两个混混的拳头已高举过头顶,就要毫不客气地朝他砸过来。 哔哔!倏然,一阵尖锐的汽笛声响起,一辆汽车停稳在他们身旁,锃亮的车身上印着明晃晃的五个字母。 【tower】 混混们被唬住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草,中央塔啊。” “中央塔还管咱们?” “谁知道呢,万一呢,跑吧!” 混混们一时慌乱,窃窃私语后拔腿就要逃,偷手表的混混却被一股力量制约在原地。 “把东西还给他!”是刚刚的小男孩,神色严肃,义正言辞。 “你特么……”混混反手刚想推倒他,一旁的车里忽地响起落锁声。混混被同伙拽了拽衣角,低声道,“算了,还给他,就个破表,咱别吃不了兜着走。” 混混啐了一口,把手表往秦怿面前一扔,被同伙拉着落荒而逃。 秦怿被唬得愣在原地,反应慢了半拍,手伸向前时,刚刚好与手表擦身而过,没能接住。手表直直坠地,噌的一声,玻璃表盘碎成像蜘蛛网般的絮状。 “啊……”秦怿惊呼,弯腰捡起手表,不断摩挲着那似蜘蛛网状的裂痕。摸着摸着,眼泪就滴里搭拉掉了下来。 方才被人勒索也没哭,被推倒也没哭,但爸妈送的生日礼物碎得面目全非,秦怿再没憋住。 “怎么了?哪受伤了吗?”听见呜咽声,小男孩赶忙凑上来,前前后后打量着秦怿。 “我、我的手表碎了,这是……我的生日礼物……”秦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你呢,你受伤了吗?”小男孩追问道。 “手、手掌疼……身后也疼……”秦怿张开手心,伤口渗着血,还参进细碎的沙粒,触目惊心。 这时一旁的车门开了,驾驶座上走下一个男人,柔声道,“你还好吗小朋友?” 方才被围堵的阴影还在,秦怿下意识往小男孩身后躲去,小男孩轻拍了下他的手背,“这是我爸,别怕,我爸是中央塔的a级哨兵,很厉害的!” 中央塔是这个时代最厉害的组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秦怿本还将信将疑,但偏头看见车身上的印花,tower,五个字母显眼醒目,才小声开口,“谢谢叔叔。” “不用谢我,你谢谢小恒吧。我们路过这,小恒说听见有人喊救命,赶紧让我掉头过来。”男人揽过儿子,顺势摸了摸他的头。 “谢谢你。”秦怿这才走到名为小恒的男孩跟前,乖乖道谢。 “不客气!听说这边有很多坏人,你以后要早点回家!”小男孩严肃道。 秦怿点了点头。 小男孩眼尖,看见秦怿手心的伤口触目惊心,抓过他的手腕就往父亲面前带,“爸爸,他刚刚受伤了,你赶快帮他擦个药!”说罢,又凑到秦怿耳边,神神秘秘的低声道,“我爸爸会魔法,给你涂上个东西就不疼了啊。” “来,叔叔给你变个魔法。”男孩父亲边附和着儿子的玩笑,边走向车后备箱,从里头取出了个药箱,“小恒,他交给我,你别忘了去捡你的水瓶。”说罢,指了指不远处那个身经百战的英雄水瓶。 小男孩应了声,便掉头噔噔噔的跑向水瓶。捡回来后,只见水瓶已面目全非,瓶身坑坑洼洼的,漂亮的卡通图案印花被磨得看不清原样,还掉了块漆。 就小男孩捡个水瓶的功夫,秦怿的伤口已然愈合。小男孩凑上前来拉过他的手仔细打量,“好厉害,完全看不出伤口,我以后受伤了也要用!” 小男孩父亲嗔怪地轻敲男孩的脑袋,“你这孩子!刚刚你猛然冲出来吓我一跳呢。” “那些坏人好怂!看见爸爸的车来就害怕了!”小男孩嚷声。 第7章 “以后遇到危险的事情,先保护好自己。”男人语重心长。 小男孩指向秦怿,“我很安全,但是他遇到危险了!” 父子俩闹腾着,秦怿却一直盯着小男孩的水瓶看,见两人终于停下争执,才徐徐开口,“你的杯子都砸坏了,对不起啊。” “你说什么呢!你比水瓶重要!水瓶坏了可以再买,你坏了就……”小男孩急眼了,半天找不到措辞,踌躇不决许久才说完整,“就、就买不到新的了!你要保护好自己!” 秦怿有些动容,哑声应道,“好。” - 被小男孩父亲送回家的路上,秦怿拜托他们一同撒了个谎,告诉他爸妈,今天晚归是因为跟同学出来玩,开心得忘记了回家时间。 小男孩听后若有所思,“你爸爸妈妈是不是平时很忙,没有空接你回家。” 秦怿点了点头。 “我爸妈其实也是,今天刚是我爸爸出任务,完成得很顺利,才有空来接我。” “对了,要帮你撒谎,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秦怿。”见小男孩正仰头思考是哪两个字,秦怿拉过他的手,在手心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礼尚往来,小男孩也抓起秦怿的手,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江恒。 “江是江水的江。恒就是,我们最近刚学的,持之以恒的恒。”江恒解释道。 把秦怿送到家,三人通过气,很默契地瞒过了秦景明和纪蓉,两人没多问什么,还谢过江雄帮忙把孩子送回家。 秦怿松了口气,等车启动后,自然而然朝江恒喊道,“江恒!下次再一起玩啊!” 江恒朗声回应他,“秦怿拜拜!下次见!” 升上了车窗,江恒趴在窗沿,见着车已驶离秦怿家,才开口问父亲,“爸爸,你们中央塔会管这些坏人吗?” “这种小事……”江雄理解儿子的意思,中央塔倒是会接民众委托,处理类似的事情,但哨兵向导的人手也就这么多,不是太紧迫的任务,公会不会大动干戈去处理。 江雄才出声,就被江恒厉声打断,“这不是小事!” “好,那爸爸明天报给组织。”说话时,江雄话里含着笑。平时自己和余艳都在忙工作,疏于对江恒的照顾,可他却自觉成长成这样正义、正直、细心的人。 江雄一时有些动容,“小恒,你做得很好。”说出口的话,坚定而有力。 此后的日子,秦怿也会路过那里,也有晚归过,只是再没遇到那些坏人。 第6章 新来邻居 十三岁的第一天,秦怿是被隔壁哐啷当啷的声音给吵醒的。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门,见着纪蓉在跟一位陌生男人交谈甚欢。 “诶您好!打扰了,我叫江雄,隔壁802的新住户。今天刚搬来,最近搬家真是打扰您家了!给您家买了点水果,以后请多多关照啊。”边说着,江雄边给纪蓉递来的果篮。 “哪儿的话!您真是客气了!不打扰不打扰,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敲门,都说远亲不如近邻。”纪蓉也没推脱,大方接过果篮,“这么多水果呢,待会我切好了给您家送过去。我叫纪蓉,纪律的纪,草字头的蓉,在中央后勤的药研室工作。我爱人叫秦景明,在后勤部的变种生物研究中心工作。” “诶呦,这不是巧了,我是中央塔的哨兵,最近常与变种生物中心的老师们打交道呢。” “那真巧了!有需要帮忙的,您尽管开口,诶,咱加个联系方式吧。” 两人一来二去客套了起来。 江雄身后突然冒出了个小男孩,抱着个大纸箱,气喘吁吁的,气还没捋顺,一声脆生生的爸爸,打断了纪蓉和江雄的对话,“爸!这个箱子……放哪呀……” “诶呦小恒你怎么就搬上来了,怎么不等电梯修好呢,多重啊这箱子。”江雄接过孩子手中的箱子,掂了掂重量。 “这是妈妈的遗物……我怕丢了……没敢等。”江恒留恋地看了箱子一眼,伸手扫过箱子上那层薄薄的积灰。 纪蓉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信息,下意识的揪了揪心,没多言,不动声色地摸了摸江恒的头,“这是您儿子吧?” “对,叫江恒。小恒,喊阿姨好。” “阿姨好!” “诶真乖!对了,您工作那边是不是挺忙的?” “最近变种生物体又变多了,有时候是忙不过来。” “您忙不过来就发个信息给我,让小恒来我家吃饭写作业都行。我有一儿一女,看样子小恒应该跟我儿子差不多大,我儿子刚过13岁生日。” “诶呦,那确实一样大,以后真是多麻烦了!” “您真别客气!”说罢,纪蓉感觉到背后直勾勾的目光,一转身,就跟秦怿撞了个正着。 “诶吓妈一跳!今天怎么醒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吗?昨天生日派对玩挺晚呢。”纪蓉顺势揽过秦怿的肩膀,“这我儿子秦怿,竖心旁的怿。来跟江雄叔叔和江恒打个招呼,是咱的新邻居。” “江雄叔叔好,江恒好。”秦怿乖乖复诵道。 “你好!我叫江恒,江水的江……”江恒见着有同龄人,大方朝秦怿伸出手。 秦怿握住他的手,顺势接过他还未说完的话,有些迟疑的问道,“是持之以恒的恒?” “诶?你怎么知道?”江恒惊讶。 “我……”秦怿回忆起七岁那年,某天晚归回家的路上,被一群混混围堵,半路杀来一个小男孩,用水瓶砸跑了围堵他的混混,帮他解了围。在两人分别时,那个小男孩这样自我介绍到,我叫江恒,江水的江,持之以恒的恒。 秦怿打量着江恒的表情,男孩仍茫然但期待地看向自己,便随机编了个慌,“我猜的,前阵子我写作文用过这个词。” 是个合理的理由,也没有人再追究。这时电梯恰好叮了一声,搬家师傅从轿厢走出,指着电梯里堆放的几个纸箱,“大哥,电梯终于好了,咱继续搬吧。” “好嘞。小恒你就在这跟阿姨和小怿聊聊天吧,等会东西都搬上来了,再和爸一起收拾屋子。”说罢,江恒便跟搬家师傅一同进了电梯,楼层显示器上的数字逐渐递减至一。 这正中江恒下怀,他便转向秦怿,抛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你叫qin yi,是哪两个字?” 秦怿一如六年前,拉过江恒的手,在他手心一笔一划,“秦,怿。” “秦怿?”江恒复读他的话,若有所思,“总感觉有些耳熟。” 秦怿刚想开口问,又念在母亲还在一旁,生生把话咽了下去,改口道,“我在第一中学初中部上初一,你是不是也在?” “是呢,我在16班。” “那就是了,我在你隔壁,17班。”秦怿自然而然接过话,又圆了回去。 “难怪我觉得耳熟!那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放学回家了!” 随口的一句约定,变成未来两人之间的常态。 - 国庆节的最后一天,秦怿被留下来做班级值日,江恒在隔壁班做作业等他。 “搞定了,回家。”跟一起做值日的同学道了别,秦怿走到隔壁班拍了拍正埋头苦写的江恒。 “等你这会儿,我作业都要写完了。”江恒指了指桌面上摊开的练习册。 “没办法,节前大扫除要求高。”秦怿清了清嗓子,学着班主任的声线,“辛苦同学们,要一尘不染哈!” 江恒被他逗得噗嗤一声,“你学得还真像。我说我来帮你,你又不乐意。” “我们班的值日,喊你多不好。走,请你去吃汉堡,饿死我了。” 两人有说有笑朝家的方向走去。 忙起来容易忘记时间,路上瞥了眼手表,秦怿才发现已经八点整了。快入秋了,天黑得早,教学楼的人都走得差不多,整个教学楼显得又空又黑,阴森森的。 楼道灯是声控的,部分楼层的灯接触不良,走近时怎么也不亮,离开后才滋滋啦啦的响,冒出咋咋呼呼的光,像恐怖片开场那盏渲染气氛的灯。 秦怿平日脑子里总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是走廊会飘出幽灵,又是洗手间会冒出鬼魂,此时氛围恰好,秦怿不动声色地往江恒的方向靠近了点。 偏在这时,若有若无的带有哭腔的救命声,阵阵袭来,冷不丁防,吓得秦怿一哆嗦。 “怎么了?”江恒注意到他的动静,一阵警觉。 秦怿拽住江恒,“你听!” 从小听力就好,江恒凝神屏息,半晌,朝顶楼指了指,“这边!” 声音愈发明显了,秦怿清晰地听见那人在断断续续的说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感觉是被锁在屋子里了,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江恒断言。 “我们快走!”秦怿加快了步伐。 事实也印证了江恒的猜想。 教学楼的顶楼有间杂物室,是保洁人员用来放置清洁工具的,门的设计不像卫生间那般从内锁,这个小房间只能从外锁。 第8章 江恒打开门,就见一个男生蹲坐在地上抱着腿,头发湿漉漉的,luo露的皮肤上几道或深或浅的印子,巴掌印,指甲印,笔尖印。 男生看见江恒和秦怿,条件反射大喊了声,踉跄地退到墙沿。 “不要打我了!我给你抄!”男生是嘶吼出来的,声音打着颤。 “别怕,我们是听见你喊救命才过来的。”秦怿向前一步,挡住一脸急匆匆模样的江恒,试探性地朝男生伸出手,见对方仍无动于衷,赶忙补充,“我们跟那群人不是一伙的。” 男生看着秦怿,又看向江恒,江恒伴随着秦怿的话笃定地点了点头,男生迟疑了下,才虚虚地牵住秦怿的手。 秦怿揽过男生的肩,将人扶了起来。 男生看起来很是狼狈,皙白的脸颊上乌青醒目,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衣服也被折腾得皱巴巴脏兮兮的。他用手拼命拍打衣服上的灰尘,还企图捋平那些褶皱,却是在做无用功。 秦怿见状,脱下校服外套,披在男生身上。 “谢谢。”男生对着秦怿小声说道。 见男生似乎放下了防备,秦怿才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男生嗫嗫嚅嚅的,不自然地看了秦怿几眼,才全盘拖出,“我……月考的时候,有几个同学想抄我的答案,我没同意,就被他们……” 还未说完,江恒便突然暴跳而起,“你得告诉老师和爸妈!” 男生苦恼,“我……他们故意找了没有摄像头的地方,我没有证据啊……” “但我们看见你被锁在保洁工具室里,你告诉老师谁干的,剩下的我俩给你作证!你叫什么名字?在几班?”江恒严肃道。 “我……我叫云野,初一十班。”男生还想再反驳什么,但看向江恒坚定的模样,深吸了口气,像做了个决定,“好,谢谢你们。” 江恒不放心,硬是跟秦怿一起绕了个远路送男生回家,路上还千叮万嘱他一定要对校园暴力说不。 兜兜转转再到汉堡店,手表已经显示过了一个小时。 终于能吃上晚饭了,秦怿抓了小半袋薯条就塞进嘴里,有些含糊地跟江恒聊着天,“你还挺经常帮助人的。” 江恒顺着他的话回道,“嗯,因为我爸妈从小跟我说,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比自己弱小的人,要勇于去跟那些坏人坏事抗争,这样生活才会更美好。” 秦怿回忆到前阵子的新闻,江雄在一次s级变种生物体任务中表现出色,新闻里满是描述江雄壮举的词句。 中央塔年轻有为的s级哨兵,江雄。新闻的最后这样总结道。 秦怿了然,善良是江恒的本能,以善为怀,以恶制恶,是他对待世界的态度。正直,坦荡,一如既往。 “一直没跟你说,之前看你大概是记不得了,就没提起。” “什么啊?诶你……”江恒赶忙咽下嘴里嚼着的汉堡,嗔怪道,“怎么讲话总是拐弯抹角的。” “你记得你在七岁时,用水瓶砸跑几个小混混,在四方街那救过一个小男孩吗?” “七岁……四方街……”江恒思索着,突然一拍手,“哦!想起来了,当时我爸正巧出任务回来,还开着中央塔的车,那群混混一看见就吓跑了!” “嗯。”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江恒反问道,转念一下才开口,“你不会是……” “我就是你救下的那个男生。”秦怿坦白,“其实看见你第一眼我就确定是你了。但,我告诉你名字了,你都没想起来,我以为你忘了。毕竟,热心市民江恒同学,帮助的人不少。” 心里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秦怿很聪明的换了个上挑的语调,听起来像在开玩笑。 “我没忘!那是我第一次帮助人,当时我也很紧张,但我爸爸鼓励我要勇敢迈出第一步!”江恒有些激动。 “但你记不起来我的名字了。”秦怿穷追不舍,犹豫了下还是给对方找了台阶,“倒也能理解,毕竟你也帮了很多人。” 江恒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重新发问,“你后来在那还遇到过坏人吗?” “那倒是没。” “后来我问我爸,这种地方这么多坏人,中央塔不管吗?我爸说这种事确实不至于让中央塔操心,但你希望爸爸管,爸爸也有办法。”江恒眼睛亮亮的,又接着补充道,“所以听见你没再那遇到坏人,我真的特别开心!” 江恒说起这类事情,情绪总是高昂的,声音也会宏亮起来,满脸自豪的,像从海平面一跃而起的新生太阳,耀眼,温暖,给人力量。 秦怿也被感染着。 “不过嘛,现在有我在了,我会保护好你的,你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江恒拍了拍胸脯,坚定道。 太阳光洒在秦怿身上,是太亮了吗,怎么晃得有些头晕。 明知道江恒就是这样的直白,承诺给得爽快又真切,秦怿还是情不自禁的,心跳漏了一拍。 第7章 能力觉醒 来年开春,秦怿生了场大病。一个月的假期,秦怿浪费了三分之二的时间躺在床上。 没发烧,没感冒,没咳嗽。医院去了,针也打了,药也吃了,却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更神奇的事是秦怿觉得除了身体有些疲倦嗜睡以外,头脑似乎更清醒了。 这种感觉挺难描述的。秦怿从小就察觉到自己拥有异于常人的感知力,比如考试成绩下来后的第一堂课,老师才推开班级门准备走进来,秦怿就能感觉得到这回大家的成绩是好还是不好。 但生了场大病后,秦怿发现自己能感觉到更多。 “诶,我跟你打赌,你倒数十个数,妈就会走进来把切好的苹果放床头柜上,然后说,‘小熙你帮妈照顾好哥哥,让他好好休息,不许玩手机。’”秦怿猫在被窝里,看着眼前被爸妈抓来看管他的秦熙,绘声绘色道。 见秦熙将信将疑,秦怿又补充,“你答应后,妈就会说‘给你抢到了歌星zhou的演唱会门票,月底带你去看,当做是帮忙照顾哥哥的奖励。’” 秦熙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哥哥,一脸无语,“哥……你脑子烧坏了吧,编这么离谱,zhou的票多难抢啊。” “我没发烧!”秦怿翻了个白眼,没多言,只是算了算时间,开始报数,“三,二,一。” 倒数三个数后,就听见了敲门声,来者正是纪蓉,走进房间把切好的苹果放到床头柜后,纪蓉对着秦熙说,“小熙,你帮妈照顾好哥哥,让他好好休息,不许玩手机。” “妈放心!”秦熙敬了个礼。 “诶我跟你爸工作太忙,最近都是你照顾小怿,真是麻烦你了。前阵子你不是说你喜欢的歌手zhou要来咱们市开演唱会,但没抢到票吗?妈拜托了朋友买到两张票,月底妈陪你去听。” 话音刚落,秦熙震惊,打量了几眼纪蓉,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后,又看向秦怿,秦怿朝她挑了挑眉,一脸得瑟。 “怎么了?小熙不想去吗?”纪蓉见着俩孩子在挤眉弄眼,不明所以。 “哪能呢!我太开心了!谢谢妈!”秦熙一个箭步上前搂住纪蓉。 “好了好了,要勒死妈了!那你俩把这苹果吃了,然后监督哥哥继续休息。” 待到纪蓉关上房间门,秦熙才凑上前去,崇拜道,“哥你真神了!” “刚说你还不信。” “这谁敢相信!我做梦都不敢想!”秦熙仍沉浸在要看演唱会的喜悦之中,边吃着苹果,口齿不清道,“对了哥,你怎么知道的?妈提前告诉你的?你俩瞒着给我惊喜?” “要是我说是我感觉到的,你信吗?”秦怿停下拿苹果的动作,正襟危坐,语气平静。 秦熙本想着要呛他,一看这么严肃,便改了口,“哥你不会真有超能力吧……那个叫什么来着,哨兵?向导?” 一语惊醒梦中人。 秦怿若有所思,但家中三代直系亲属都是普通人,连关系比较近的亲戚也没有哨兵向导,按理说,这种家庭出现哨兵向导的概率会比亲属是哨兵向导的家庭低得多。 - 秦怿开始有意识去留意自己的感觉。 寒假过后,班主任宣布要进行开学小测,美其名曰检测大家假期的学习情况,一时间班里哀嚎遍野。 “但是,”班主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讨论声降下去后,继续道,“老师们会给大家划个考试范围,学校只是想了解大家的学习情况,不用过于担心。” 有范围好比没有,同学们也不再多说,纷纷拿出课本,跟着老师的节奏圈画着考试重点。 “第十一页,第三道课后题。” “翻过来,第六道课后题。” “第十七页,全部都要留意。” …… 一时间班里充斥着整齐划一的翻书声,秦怿在里面却有些格格不入。没有急匆匆地翻书,没有因为跟不上而左顾右盼问哪个是重点,显得从容不迫的。 第9章 老师念到的重点秦怿没有全盘标注,他脑海里冥冥之中冒出一个指令,总在老师说明重点时,进一步帮他缩小范围,这个会考默写,这个会考解析,这个话题会让写篇作文。 学习成绩中规中矩的秦怿,在开学第一次小测中一战成名。 除了有主观题的科目没能拿满分,数理化之类只有唯一答案的科目全是满分,光荣榜登上了,学习心得班会演讲讲了,班主任乐开了花。一时间成为学校津津乐道的风云人物。 但树大招风,容易惹事上身。 月考前一天放学,秦怿被个男生招呼过去,这人叫米亚,江恒班里新来的转校生,通报批评常驻嘉宾,总是不守规矩地顶着一头红毛。 米亚鬼鬼祟祟地拉着秦怿走到个角落,果然一开口就没安好心,“诶兄弟,明天的月考我刚好坐在你后面,你的卷子就别遮这么严实呗。” “不行。”秦怿义正辞严。小测只是秦怿想要测试能力的方式,他倒还苦恼着怎么合理坦白这事,遇到赶上趟来讨取便利的,更烦了。 “别这么死板嘛,我请你吃汉堡,要不带你去打游戏。”米亚献媚道。 “我说了不!”秦怿见他侧着个身子想要挡住自己的去路,推搡了下,语气更严肃,“我让老师换位置去!” 不换位置还可能瞥到几个答案,换走了那是得不偿失,米亚也急了,拽着秦怿就不让走。秦怿也恼了,跟他对着干,两人拉拉扯扯的。 江恒去洗手间、教室、办公室找秦怿没见着人,总算碰见人了,看见的一幕就是个红毛男生不怀好意地揪着秦怿的衣领呵斥道,“你特么装什么装啊!好声好气问你不答应,是不是想……” 话音未落,米亚就一股蛮力被推倒在地,下意识护住后脑勺,却还是免不得重重摔倒在水泥地上。 “卧槽……”米亚摔了个懵,才缓过神,就见江恒气势汹汹朝他扑来,一把拽过他的衣领,扣子都被大力扯掉了。 “你特么神经病啊!”米亚被按着身体不能动弹,嘴上仍喋喋不休。 “你想对他做什么!”江恒的眼里要像是要燃起火,拧着红毛的衣领越发用力。 “江恒?特么关你屁事啊!”米亚也急了,仰起头就啐了江恒一口,“我草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怪胎,特么我又没惹你,你打我干嘛!”又偏过头去瞪着秦怿,“你特么的就个怪胎,长了个蓝眼睛,看了就恶……” 未说完的话被江恒一拳打碎了,正中米亚的鼻子,鼻血汩汩而出。米亚也愣了,抄起拳头就要往江恒身上砸,江恒一个抬手,想再往米亚脸上揍,就差一寸,江恒感觉动作被一股力量牵制住了,方才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不断重复播放的“打死他”这一指令,也渐入了个熟悉的声音,急迫地喊着自己—— 【江恒!江恒!】 【停下!】 江恒猛然像被按下暂停键,如梦初醒,双手直直垂在腿侧,茫然地看向眼前鼻青脸肿的米亚。 米亚喘着粗气,一把推开江恒,对方一个踉跄,米亚操起拳头就往江恒脸上砸,但没得逞,江恒见招拆招,反手拧过他的手腕,米亚吃痛后泄力,就被江恒又朝脸上挥了一拳。两人扭打作一团。 动静越来越大,吸引来许多围观的同学,老师们也匆匆从办公室赶来现场。 江恒手上打得使劲,脑海里却一直在跟一个熟悉的声音抗衡。 【江恒!停下!】 手想停下来,但又被眼前的人带回打架状态。他愈发混乱而控制不住自己,直到两人各被一个老师强行拽开,江恒似乎才找回自己。 “你俩在干嘛!怎么打架了!”教导主任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江恒和米亚呵斥,又大手一挥把围观的同学都赶走,“围观的同学都散了啊!谁再看等会一起留下来写检讨!”才抱起胳膊,开始审问。 两人看起来一脸懵,还都喘着粗气,米亚率先一步缓过神,指着江恒就大喊,“是他先打我的!”太过激动,鼻血又一股喷出。 “我……你……”江恒还气在头上,话都有些结巴,“他刚刚……对秦怿动手动脚的……” 教导主任看向秦怿,“秦怿同学你说说是什么情况?” “我……”秦怿这回也是被唬得不在状态,咽了咽口水才答道,“米亚先来问我月考能不能给他抄答案,我拒绝了,他就想来打我,然后被江恒看见了,不知道怎么……他俩就打起来了……” 考试作弊可是大事,教导主任一听眉毛也拧起来了,见着江恒米亚那一脸花猫样,本想各打五十大板,话到嘴边变成,“米亚回去写3000字检讨明天交上来!告诉家长明天来学校一趟!” 米亚脸一撇,咬牙切齿的,“我家里没人能来。” “总之找个能管你的人来!”教导主任并未宽容,又转向江恒,“江恒同学你平时也挺守规矩的,你这……看见同学遇到危险想上前帮助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这种行为不可取!你回去写个1500字检讨吧,也让家长明天来一趟。” 江恒自知理亏,也没再解释什么,只说了声好。 “没事都早点回家!米亚和江恒记得明天喊家长!”教导主任又强调了遍。 “等等!”江恒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指了指米亚,“你要给秦怿道歉!你刚刚说他的蓝眼睛恶心。” 教导主任一听也拧起眉毛看向米亚,虽不情不愿的,但还是走到秦怿跟前,一字一句,“对,不,起。” 秦怿懒得多言,拽着江恒就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平常总是一路聊得不停的两人,今天鲜有的沉默了半条路。秦怿张了张嘴又合上,还是江恒先打破了这片宁静。 “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刚刚放学我想找你一起回家,就看见米亚说你坏话……我本来只是想上去制止他的,没想到……”江恒越说声音越小,头越低。 “没事……”秦怿的心思倒不在这上面,他觉得古怪,江恒一直以来总是沉着冷静波澜不惊的,这突然像不受控制地去打人,像是印证了他最近查到关于哨兵向导觉醒的迹象。 于是开口,“你是不是觉得身体突然不受控制?” “对!就是这种感觉!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江恒恍然大悟,又补充道,“但我好像有听见你在喊我停下来,我却没办法……” 秦怿顿时眼睛一亮,抓着江恒就往家里跑,“这说来话长,我之后再跟你慢慢讲,我们赶快回家把这事告诉爸妈!” 江恒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父亲江雄是中央塔的哨兵,江恒从小耳濡目染哨向之事,便加快脚步跟上秦怿的步伐。 “哦对了……”狂奔的路上气喘吁吁的,话被不稳定的气息割成一段一段的,江恒还是坚持说出口,“刚刚……米亚说,你眼睛很恶心……不!你、你的眼睛很漂亮……像、像蓝宝石一样。” 跑起步来,江恒呼出的热气若有若无喷到秦怿脸上,温温的,却烧得秦怿耳尖和脸颊都发烫起来,秦怿不动声色的松开拽着江恒手腕的手。 却被人又一把拽过手腕,“怎么了……我、我没说谎,真的很漂亮!”江恒这回铆足一口气,认真说道。 - 中央塔内。 江雄正在给新到来的哨兵们进行培训,就听见通讯仪滴滴滴响了几声,跟学员们示意授课稍作暂停后,便点开了消息。 是新监测到的觉醒人员名单。 显示出有三位,江雄一个个点进去。 【江恒,13岁,觉醒情况为哨兵,详情请查看】 【秦怿,13岁,觉醒情况为向导,详情请查看】 【米亚,15岁,觉醒情况为哨兵,详情请查看】 江雄截了个图,把秦怿的信息转发给了秦景明和纪蓉。 第8章 护花使者 短短几天,秦怿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他撑着腮帮子盯着文欣在哨向理论课上滔滔不绝,思绪却飞上了天。 秦怿猜得没错,江恒和他出现的奇怪行为,确实是哨向觉醒导致的能力爆发。 当晚他和江恒刚到家,稀奇地见着常年忙于工作的江雄来秦怿家中拜访,江雄当着江恒和秦怿一家人的面,开门见山,打开了通讯仪上的消息,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三条信息: 【江恒,13岁,觉醒情况为哨兵】 【秦怿,13岁,觉醒情况为向导】 【米亚,15岁,觉醒情况为哨兵】 秦怿和江恒才恍然大悟,米亚突然大打出手,原来也是因为哨兵能力觉醒。 通讯仪上已然记录了详细情况,不用两人向家人们多言今天发生的事。江雄无奈地看了眼江恒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心疼地揉了揉儿子的头,便立即做出决定,明早就领着俩孩子去圣所报道。 秦怿不清楚江恒,毕竟江雄是中央塔的哨兵,从小耳濡目染哨向的知识,对此并不陌生。但他兴奋了一晚上都没睡着,还点小开心,而且,江恒不会被老师处罚了。 第10章 第二天一大早,江雄开车带着江恒和秦怿弯弯绕绕了好久,摇得秦怿在车上都睡了一觉,才终于见到一座矮小破旧的办公楼。 秦怿才想开口说中央塔就在这啊,但一进入,发现矮小的办公楼不过是全息影像打造的障眼法,眼前矗立着一座黑银色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约莫有百层之高,高耸入云。顶楼有个硕大的停机坪,半会功夫,就见好几架直升机起起落落。 秦怿和江恒从进门开始就瞪大双眼,生怕漏看任何一个细节。各式各样的机器人,来来往往步履匆匆的哨兵向导,甚至还有被关押在牢笼运输的外形怪异的变种生物体。那些只在电视新闻上看见的场面,就这样近在咫尺。 江雄打断他们依依不舍目光,刷了身份卡进入中央塔的电梯,选择圣所所在的楼层。 刚进圣所,江雄就被告知不能继续陪同。双双告别后,秦怿和江恒便被助理领着穿梭在各式各样的房间,依次通过了信息匹配、脑电波测试、身体检验后,又被领到名为新觉醒哨向的管理区。 有两位打扮精致干练的女人走来迎接,一位剪着黑色短发,一位扎着金色的高马尾。黑发女人率先开口自我介绍,“江恒?我叫劳拉,a级哨兵,新觉醒哨兵的负责人。” 金发女人随即跟上,“秦怿是吧?我叫文欣,a级向导,目前分管圣所的新觉醒向导。” 女人们做事与她们的打扮一样,干净利落的,没再多言,就分别把江恒和秦怿带去哨兵管理片区和向导管理片区。 秦怿跟着文欣的步调,左顾右盼的,看见许多没有见过的名词,理论课教室,全息实战训练室,静音室。最终停在写着向导休息区的地方,文欣才再次开口,“哨兵和向导的身份比较特殊,觉醒后都必须来到圣所进行统一学习和训练,这是你的休息室,有什么问题可以再联系我。” 秦怿刚想开口,文欣就像已感受到他的问题,径直回答道,“虽然圣所是封闭管理,但固定时间能让你们出去跟家人见面,这不用担心。” 秦怿答应后,文欣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即脸上的笑容渐渐,感慨道,“好厉害的天赋。” 见秦怿有些不解地看向自己,文欣补充,“一般来说,大多数孩子的觉醒并不明显,需要圣所主动安排脑电波测试,可能还要采取强制觉醒,但你和江恒让我们出乎意料。” 初来乍到,江恒和秦怿的名声就响彻整个圣所,难得一见的天赋异禀。 简单来说,江恒和秦怿的部分能力不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系统培训,完全无师自通,像是他们的本能。也因如此,他们跳过了很多普通的哨兵向导需要从零开始训练学习的内容,直接按照成熟哨兵向导的培养方案进行。 就比如,当时当刻。 文欣指着显示“如何发觉精神体”的幻灯片,对着讲台下的哨兵向导发问,“刚刚演示给大家看的,如何发觉自己的精神体,有没有听明白?” 精神体的发觉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刚觉醒甚至是觉醒一年内的哨兵向导,大多数还不会察觉到精神体的存在,需要循序渐进地学习和训练才能发现。而让精神体呈现出实体态,并作为哨兵向导的辅助,则是精神体发觉的高阶情况,没个两三年的磨合,几乎不可能。 果不其然,教室里发出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这个班的大多数哨兵向导来到圣所一年有余,但没有人敢应答。 文欣扫视了眼,瞄准目标,朗声道,“秦怿,你来试试。” 秦怿正跑神跑到独自一人驾驶直升机去捉拿变种生物体的英勇事迹上,哪有空在乎这区区精神体。 “秦怿!”文欣拔高音量,坐在一旁的江恒赶忙撞了撞秦怿的胳膊,贴在他耳边,“怿,文老师喊你。” 秦怿噌的一下站起来,他定下神,感谢这超能力,即使走神了,看见文欣这一脸期待的表情,秦怿立即了然,咽了咽口水后答道,“发觉精神体是吗?好的文老师,我试试看。” 说罢,秦怿凝神,感觉到一股力量在他脑海里凝聚,千丝万缕汇集到一起,不断膨胀,壮大,最终像是满得装不住,就要溢出来,终于迸发而出,所有能量又重新聚集,勾勒出一只百灵鸟的形状。 像是灵魂突然被抽离,霎时再睁眼,秦怿的眼白冒着淡淡的银光,眨了几次眼让视线更清晰后,只见一只百灵鸟站在他的肩头,叽叽叽的叫了几声。 “天呐!这就是精神体!” “太厉害了,我都想不出来它的样子,秦怿居然就能让它变成实体态!” 教室里惊叹不已,连总是从容不迫的文欣都愣在原地,激动得手指握拳,掐得掌心出现一排泛红的指甲印。文欣平复了下心情,又点了江恒,“江恒同学,你也试试看。” 江恒照做,再睁开眼时,江恒举手向文欣示意,“文老师,我的精神体是只黑豹,把它放出来会不会伤害到大家?” “哇塞,是黑豹!” “这也太帅了!” 羡慕声此起彼伏。 文欣朝江恒点头,示意他坐下,低头扫了眼名单,又喊道,“米亚同学,也来试试。” 话音刚落,江恒和秦怿双双扭头看向米亚的方向,只见一个红发男生吊儿郎当地站直起身,凝神屏息数秒后,朝文欣一摊手,“文老师,我的精神体是赤狐,也不好放现在出来啊。” 文欣朝他点了点头。米亚落座后,感觉到两束炯炯目光正盯向自己,直直看过去,是江恒和秦怿。他有些无措地摸了摸脑袋,朝他俩招了招手,但对方并不领情,两人齐刷刷地转了回去。 “是米亚诶。”秦怿窃窃私语。 “啧。”江恒冷脸。 “干嘛,第一次见你这么不爽。人家跟咱一样,也是控制不住自己才。”秦怿觉得好笑,撑着脸,饶有兴致地看向一旁有些气哼哼的江恒。 “我爸说,精神体是狐狸的,都挺难搞。”江恒下了定论,“而且,他再怎么控制不住自己,也不能对你说那种话!”说出口后半句话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 秦怿直接噤声了。从小到大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人说好端端的男生留什么小辫子,为什么是蓝眼睛像个怪胎,秦怿都习惯了,也不太往心里去。 留小辫子是因为喜欢的歌手就这发型,他偏要学,我行我素;而蓝眼睛是天生的,总不得挖出来。况且米亚这是特殊情况反应,秦怿更无所谓了,没想到江恒如此耿耿于怀。 秦怿没回话,只是偏过头去,明明是撑着脸,又没压着耳朵,耳尖却莫名的有些发烫。 下课后,哨兵向导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秦怿和江恒打算等人流少些再走,便在座位上多等了会,突然感觉到被人点了点肩膀,两人双双转过头去,没见着人,就见米亚从右侧冒出,朝他俩挤了挤眼。 秦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恒一把护在身后,神色严肃,“干什么!” “诶呦,别紧张别紧张。”米亚陪着笑脸,随即拍了拍脑袋,看样子并不太熟练这种事,欲言又止的,才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口,“我、我是来道歉的,对不起啊,当时我控制不住自己,就……” “还有,对不起啊秦怿同学,我本来也没想这么说的……那会莫名其妙就说了那样的话,我给你道歉。”说罢,米亚诚恳地朝秦怿欠了欠身。 秦怿没想到米亚整的是这一出,错愕间推开江恒的手臂,向前一步,朝他伸出手,“那咱也这算不打不相识了,以后多多关照吧。” 米亚赶忙握住秦怿的手,一只手不够,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还拉着晃了晃,嘴上应和着,“那必须的!以后谁敢欺负你我揍死他!” 这边已经握手何言了,落单的那人还一脸严肃地站在旁边。江恒五官生得立体,板起脸来就会眉压眼,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秦怿侧过脸去就看见江恒气势汹汹的一幕,他用手肘撞了撞江恒,“来吧,握个手就算过去了。” 江恒才不太情愿地向米亚伸出手,米亚也识相地腾出一只手握住江恒的手。 - 三人的年龄和能力相般,之前干了一架,似乎把气氛打暖和了,总是同进同出,形影不离的。向导的训练课比哨兵的课程少一些,常是秦怿先到餐厅,等江恒和米亚一起吃饭。 中央塔的餐厅外有间风景很好的咖啡店,秦怿正坐在高脚凳上喝冰抹茶拿铁,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秦怿把百灵鸟放出来,逗着它玩。 “给你起个名吧小家伙,得跟我的名有关联性。”秦怿作势思考,“叫lucky吧,好听好记,希望你能给我带来好运。” lucky扑棱几下翅膀,在木桌上蹦蹦跳跳的。 “喜欢就好,宝贝儿。”秦怿揉了揉lucky的脑袋。 突然,lucky被一双毛茸茸的爪子抓了过去,受到惊吓,叽叽叽叫个不停。秦怿一阵警觉,迅速扭过头去,只见一个梳着大背头的哨兵朝他挑了挑眉,“百灵鸟啊!好少见的精神体,让我看看。” 第11章 说罢,朝自己的精神体白狐伸了伸手,想把lucky抓过来。白狐并不领情,还挑衅地舔了lucky一口,口水津津黏在百灵鸟的头顶。 秦怿头皮发麻,脚一蹬,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那哨兵比秦怿高出一个头,秦怿不得不仰视他,表情却没有让步,怒目圆瞪的。 “想干嘛!”秦怿咬牙切齿的,精神体被人控制的感觉并不舒服,不适地蹙了蹙眉。 “别那么凶嘛,你叫秦怿?久仰大名了,能认识一下吗?我叫……” 还没说完的话被一只怒气冲冲闯过来的黑豹给打断,大背头哨兵吓了一跳,身旁的白狐脊背一耸,爪子一松,百灵鸟趁机逃到秦怿的肩上,衔起秦怿的发丝遮住身体,瑟瑟发抖着。 黑豹毫不留情地钳制住白狐的身体,对它龇牙咧嘴的。 精神体被控制的感觉并不好受,大背头哨兵踉跄几步,才站稳脚跟,嘴也没闲着,爸的妈的喷了几句。 江恒和米亚快步走上前来,江恒打量了秦怿几眼,见他毫发无损,才瞪向大背头哨兵。 黑豹毫不逊色,白狐被压制着没有还手的可能,米亚也没闲着,他的赤狐一跃而起,锋利的爪子扇过白狐的脸,被打得头一偏。 “这么菜就别惹事。”江恒差不多能和大背头哨兵平视,为显得居高临下的,他垫了垫脚。 “啧。不就仗着人多吗。”大背头哨兵不甘示弱。 黑豹用力掐了下白狐的身子,白狐吃痛,叫了几声。 “一对一也能把你打趴。”米亚见着气势渐弱的大背头,指着他的鼻子,“下次再敢骚扰人,看我不揍死你!” 黑豹亮了亮獠牙,赤狐又甩来一巴掌,大背头向后退了一步,见敌不寡众,悻悻转身想要离开。 却被江恒一把拽住,“道……” 江恒又被秦怿拉住,“算了,别跟这傻逼一般见识。” 江恒松了力气,狠狠剜了大背头一眼,大背头甩开江恒的手,步伐不稳地走着,白狐也从黑豹和赤狐手里落荒而逃。 “你特么……”米亚不爽,迈开腿就想冲上前去,又被秦怿拽住,“算了算了!走吃饭!今天我请!” 米亚这下看起来气才顺了些,“那我要吃最贵的双层汉堡。” “随便吃!诶呦还好你俩来了,靠刚刚恶心死我了,那傻逼的白狐舔了lucky一口。”秦怿翻了个大白眼。 “中央塔里这种人不少,要注意安全。”江恒应道。 米亚一手揽住江恒,一手揽住秦怿,边往餐厅方向走去边说,“怿,你都不知道江恒刚刚多吓人。刚出教室我都没睡醒呢,就被他一把拽着跑过来,说看见你被人堵在这了。教室离餐厅不算近吧,千里眼啊他。” 秦怿心一抖,呼吸都不太自然,突然犯磕巴了,“你们哨兵嘛……五感都挺厉害的……” 米亚没察觉到秦怿的不对劲,继续说道,“我说秦怿也是个男的,诶呦江恒你至于啊!那傻逼也没多高,看起来大个,其实虚得要死,秦怿想揍也是能打趴他的,护花使者呐你。” 心跳得更快了。秦怿不自然地偏开头,还好他和江恒之间隔了米亚。 “我都说了,中央塔这种乱七八糟的人一堆。”江恒有些气哼哼的,“还有,果然精神体是狐狸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怿直接噗嗤笑出声。 米亚还专注听着江恒叨叨,半晌才反应过来,“我草江恒你骂谁呢?” 江恒没回话,不老实地向米亚挑了挑眉。 “你俩真是……罚你明天请我吃汉堡!”米亚勾着江恒的脖子恶狠狠地说。 - lucky挺胆小的,被这么一折腾,秦怿觉得不太有胃口,没跟着米亚去买汉堡,兜兜转转去到煮粥的窗口。本来是队伍的最后一个,突然感觉到身后来了人,还跟自己贴得很近,秦怿偏了偏头,见着江恒排在自己身后。 “?你不去吃汉堡?不是说每次训练完都饿得能啃一头牛?” “我、我今天也想试试粥。” 秦怿不解,心里想着不饿死你,但也没再多问。 “那个……中央塔这种乱七八糟的人挺多的,你要注意安全。”这看来才是真正目的,江恒说完长舒了口气。 “……” “你还要说几遍啊。”秦怿无奈,真搞不懂这人还要什么回答,明明都答应很多遍了。 “知道了知道了,而且这不是还有你和米亚吗,今天谢谢你俩。” “说了会保护好你的。”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江恒这声听起来莫名的有些开心。 草。 秦怿低下头故作观察饭卡。 心脏你别跳了! 不对。 跳慢一点啊!怎么越跳越快了! 第9章 圣所生活 暑去寒来,四季更迭。 秦怿和江恒从新觉醒的哨兵向导,变成了前辈。而三人组也渐渐加入新人,变成了五人组。 “我叫云野……是个向导。”眼前的男生,顶着一头自然卷,是前不久刚来圣所的,文欣特别嘱咐让秦怿多带带他,秦怿也就顺理成章地把他介绍给朋友们认识。 云野很是腼腆,不太好意思盯着面前的三人看,说话也支支吾吾的。 “云野?”秦怿复述。 “总感觉在哪听过。”江恒应和。 “你是不是在第一中学初中部读书的?十班的?是不是有天被锁在天台的工具室过?”秦怿的话如炮弹般噼里啪啦。 “是,是,是。”云野乖乖地挨个答应。 “你们不会是……”云野顿时明白,眼睛都亮了起来。 “是!”秦怿激动道。 “你们这都啥啥啥啊?说半天也没个准信。”米亚一头雾水地看着在他面前打哑谜的三人。 “我初一的时候被人威胁,不帮他作弊就揍死我,还把我锁在天台的小屋里,是江恒和秦怿帮了我。”云野一五一十解释道。 总感觉在哪听过呢。米亚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俩真是……热心市民小江小秦。” “你也当热心市民小米。”秦怿打趣。 “没那么大责任心。”米亚摆了摆手,突然一抬手揽过云野,“云野,你这……也算咱老熟人了,以后哥罩着你!我保护你!” 云野被勒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挤出了声小小的好。 “啧。你这叫没责任心?”秦怿调侃道。 三人小分队从此变成四人小分队。 - 第五个人的加入,跟前俩位相比,显得自然而然多了,没那么多打打杀杀的情节。 秦怿在乎身材,三天两头就往健身房跑。 向导的训练主要偏向精神和心理上的培训,而体能上属于学会简单防御就行。毕竟大多数向导就是个辅助,只有a级以上能力出众的向导,才会有额外的搏斗和实战训练,也因如此,向导的运动量会比哨兵少很多。 但圣所为了保障哨兵向导的健康成长,餐厅是出了名的好吃。秦怿怕天天光吃不动,一个冬天就长膘,三天两头往健身房里跑。 这一来二去,健身房的管理员都眼熟秦怿了,直接给了他个专属柜子的钥匙。秦怿接过钥匙,嘴甜地说了几句好话,又一口一个谢谢姐,哄得管理员大姐乐得见牙不见眼。 终于跟热情大姐道了别,来到储物间,秦怿发现自己的柜子正被个男生闷头捯饬着。 秦怿看了眼手中的钥匙,是a17没错啊。 他上前几步,走到男生身边,“那个……这是我的柜子,a17。” 正埋头苦干的男生手上没停,半晌,才意识到有人在跟他说话。他抬起头,举起手中的钥匙来回确认,只见上面的标签赫然写着a77。标签有些磨损,第一个七的那横就剩了个尖,当时一接过来好像没仔细看,火急火燎就往储物间跑。 难怪刷了半天打不开,最后是用了蛮力。 …… 空气瞬间凝固了。男生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我是a77,钥匙被刮花了,我以为是……” 秦怿看向柜门上摇摇欲坠的锁,上手摸了下。不料,锁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你这……” 那男生更尴尬了,支支吾吾的,“我说怎么半天打不开呢……我马上去找管理员报修!” 正准备离开,男生突然站定,往秦怿的方向凑近,打量起他。 秦怿一阵警觉,后退了一步。 靠,是哨兵啊。有过前车之鉴,秦怿见着不熟悉的哨兵总是会留个心眼。 “干什么!”秦怿启动了防御机制。 “秦怿?”男生试探地开口,“秦怿是吗?” “怎么了?”秦怿仍没有放松,毕竟圣所知道他名儿的人并不少,示好的,奉承的,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他一时判断不出这是什么性质的搭讪。 “诶!真是你!来圣所前我妈跟我说这有个熟人!”男生掰着手指算和秦怿的关系,“我是你妈妈的妹夫的哥哥的儿子。” 第12章 秦怿在脑袋里盘点了下,小时候家里过年爱搞大型家庭聚会,后来因为近几年变种生物体频发,导致在后勤部工作的秦景明和纪蓉过年都安分不了。一大家子聚着呢,突然的来个电话就得往单位跑,这一来二去,秦怿一家也不太有心思去参加聚会了。 但确实有印象这号人,秦怿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男生,大饼脸,看起来肉肉的,总爱剪个像被狗啃一样的碎刘海,五官张开了点,但跟印象里的那人完全是等比长大。秦怿回忆,妈妈的妹夫也就是自己的小姨夫,记得姓陈来着,那姨夫哥哥的儿子也应该是姓陈。 “陈、陈一鸣?” “诶!”陈一鸣答应道,“怿!真是好久不见了!”说罢,径直上前揽住秦怿的肩膀。 “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遇到!”秦怿也挺惊喜的,家里年纪相般的孩子不多,而能玩到一块的更少了,陈一鸣和他属于是半夜等大人们都睡了,偷摸着一起去河边放烟花的生死之交。 “我前阵子通过脑电波检测,发现有成为哨兵的潜质,才被接到这的。没来多久,好多东西都不会。”陈一鸣拉着秦怿就聊了起来。 “我是觉醒被圣所的仪器找到的。”秦怿回话。 “我靠?觉醒被找到?这么牛逼!我都还没觉醒呢!”陈一鸣惊喜得音量都变大了。 “慢慢来呗,有不懂的问我朋友。”秦怿拍了拍他的肩,“那今天带你跟他们吃饭,有俩哨兵跟我一样是觉醒后被发现的,还有一个跟你情况差不多的向导。” “诶呦!这有熟人真好!”陈一鸣捧场。 陈一鸣八面玲珑的,在饭局上一会儿就跟米亚称兄道弟起来。看着好友们闹成一片,秦怿想,初来乍到时还是忍不住天天给纪蓉打电话,现在觉得中央塔像是自己的半个家。 - 五年后。 最近五人小分队缩减成了二人小分队,就剩秦怿和云野有空搭伙吃饭了。 江恒、米亚和陈一鸣,都在焦头烂额即将到来的a级哨兵考核,好一阵子见不着人。都闷头训练呢,更别说一起吃饭了。 终于逮着五人都得空的一天,秦怿赶忙提议来个聚餐。 哨兵向导的能力超群,部分规定也跟普通人不同,16岁就能考驾驶证。难得能聚齐,大家一拍即合向圣所提出外出申请,江恒当司机,一脚油门就带朋友们来到市区的一家烤肉店吃大餐,寓意大家吃了烤肉都能考上。 订了包厢,来之前就让人帮忙烤上肉。服务员刚帮忙关上包厢门,陈一鸣就开始哀嚎,“啊——紧张死我了!五天后就要考核了!我真觉得我过不了!要是光测试体能啊战斗能力啊都没啥,打怪嘛多简单!” 陈一鸣往嘴里塞了块肉,咽下去后继续,“但a级哨兵得考精神控制力,考试的时候会故意制造噪音,我最怕噪声了!还会喷那种闻起来特别恶心的气体来干扰我们,连身上穿的作战服都是特制的,特别粗糙,磨得我头疼!真正出任务战斗都不这样。” “毕竟是考核嘛,都会设置很极端的情况。”秦怿接上话,“你受不住就先退出,慢慢来。” 江恒附和,“对,真受不住就退出,别伤到自己。” 陈一鸣猛地吃掉一大口肉,故作恶狠狠的,“真不想跟你们这种天才说话!你们看看江恒和米亚!我靠!淡定得参加日常训练一样。” “拜托,我前几天模拟训练,碰见只变异海豚,发出的尖叫声要把我搞死了我靠!现在想想还是头皮发麻,太恶心了那声音!”米亚给陈一鸣夹了块他够不着的牛五花,“天才也不容易的好吧,我跟阿恒只是不像你天天逼逼逼。” 江恒又点了点头。 一时气氛有些沉重,考试话题听起来并不下饭。秦怿见势,按响服务铃,让帮忙加个碳火,又给每人点了杯汽水,“来喝汽水压压惊。” “我说你们,一天天训练还没受够啊,吃个饭还聊!”秦怿一呵,没人再敢吱声,“来说个开心的,你们考核那天,5月10日,刚好是江恒的18岁生日,想想怎么庆祝吧!” 米亚数着手指算了算,“我靠还真是诶!还是成年生日呢!必须隆重!” 江恒给秦怿夹了块肉,“但那天考核完大家都挺累的吧,当天就在餐厅吃个蛋糕好了,之后再请大家好好吃一顿。” “没问题!我那天肯定会在静音室吐到胃痉挛。”米亚猛灌一大口汽水,打了个震天响的嗝。 “你恶不恶心啊。”秦怿呛了他一句。 “哥,不会的,我和秦怿会去帮你们做精神疏导的,你们不会太难受的。”云野在一旁默默开口道。 云野是他们几个中年龄最小的,米亚是最大的。自从头一回见,被米亚揽着说会保护好他,云野就天天被迫喊哥。云野性格好,也不反抗,慢慢的也顺嘴了。 “诶呦,还是我们小云野最乖!卧槽秦怿你看看你!”米亚被哄得喜笑颜开,一筷子把烤架上的肉全夹进云野碗里,也不管秦怿飞来的眼刀。 - 饱足饭后,五人回到圣所,米亚念叨着吃晕碳了,勾着江恒的脖子就往寝室走,云野跟在一旁,留下秦怿和陈一鸣拖着步子走在最后。 等那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陈一鸣才撞了撞秦怿的肩膀,“说。” “说什么?”秦怿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这,不是故意拖着我走慢点吗?”陈一鸣站定,抱着手臂看向秦怿。 秦怿也不忸怩,“就想问问你们哨兵训练的时候,能戴手链吗?” 陈一鸣捏着下巴回忆,“日常训练没问题,就是考核需要摘掉所有无关物品,怕作弊嘛,之前不是有人戴项链,发现里头装着气态的向导素。” 秦怿拍了下陈一鸣的肩,“谢了。” “哟打什么主意呢。”陈一鸣揽过秦怿的肩,凑近了低声说,“是不是送给江恒的生日礼物?” 米亚性格直,没太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不直说的事情一般看不出来;云野有些内向,性格安静,不太会主动挑起话题。倒是陈一鸣,看着大大咧咧的,心思却很细腻,也挺会察言观色的。 “嗯。”都被看出来了,秦怿没否认的必要。 “啧。也不见你对我生日这么上心。”陈一鸣换个拐了十八弯的语调,调侃道。 “这不是还没到你成年生日吗!”秦怿没摸清他什么意思,开始打太极。 “你对江恒还挺上心。”陈一鸣展开攻势。 “我俩是发小啊,这不挺正常吗。”秦怿继续防守。 “我还是你亲戚呢!”陈一鸣持续进攻。 “没血缘关系。”秦怿回怼。 “你真是……”陈一鸣睨了他一眼。 哪正常了,大家都是一起玩,学习训练也都累,秦怿和云野常会帮哨兵们进行精神疏导。但有的人,心里有把明秤,几个人放上去垫一垫,属江恒最重。倒不是说秦怿重色轻友,只是那个不动声色的亲疏远近,明眼人一看就知有人心里藏着点什么。陈一鸣腹诽。 本想直接开口问是不是喜欢人家,但看见秦怿立马要找个洞钻进去了,陈一鸣改成委婉点的说法,“我们成年了,中央塔会进行哨向适配度测试,适配度高的哨兵向导,再经过中央塔的各方面专业评估,一切通过后,就会举行结合仪式,组成搭档。” “我知道。” “所以,盯紧点儿,江恒没你那么机灵。”陈一鸣语重心长,捏了捏秦怿的肩。 “嗯……”秦怿不自觉地被陈一鸣牵着鼻子走,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全抖出来了,抬起手就给陈一鸣一拳,“卧槽,你套我话呢!” 陈一鸣拔腿就往哨兵宿舍区跑,路上不忘贱兮兮地回头对秦怿比了个鬼脸。 秦怿还了个中指回去。 第10章 哨兵考核 a级哨兵考核,属中央塔的一件大事,每隔120天会开展一次考核。 考核共计四小时,内容有三项,基础的体检、体能测试和最具挑战的全息实战。 体检和体能测试是封闭环节的,而全息实战环节则会在中央塔内实时直播,这一天全中央塔上下会暂停学习和训练计划,共同见证新一批a级哨兵的诞生。 在最具挑战的全息实战环节里,哨兵们将在规定的两个小时内击杀变种生物体,超过规定时间未能完成任务直接被判断失败。 同时,考核还会考量用时情况,只有排名前20%的哨兵,才能顺利获得a级哨兵称号,未通过哨兵只得继续训练报名下一次哨兵考核。 考核期间,会设置多种干扰因素全方位对哨兵进行威胁,比如哨兵们身着的特制作战服,材料特别粗糙,一定程度上给哨兵们的感官施压,造成干扰。 三位好友同时参加这场a级哨兵考核,明明不是自己上场,秦怿和云野却从考核开始就悬着一颗心,待到中央塔广播告知全息实战环节开始后,俩人便一同蹲在宿舍的投影前目不转睛。 第13章 “我怎么感觉比他们仨还紧张呢,手心都冒汗了。”云野疯狂地搓着手。 “我也是……诶诶诶有画面了,是劳拉老师当主持。”秦怿指了指屏幕。 只见劳拉将100名参与考核的哨兵领进全息考核室,简单整队后,便打开扩音器朗声宣布,“诸位参与a级考核的哨兵请注意,全息实战考试即将开始!请诸根据编号,进入对应的考核室,之后将随机分配变种生物体地图。倒计时60秒准备时间结束,将正式进入考核。” “在这里,我代表中央塔所有成员向大家送上祝福,预祝诸位都能取得好成绩,获得a级哨兵称号!” 如鼓的掌声后,是哨兵们整齐划一而嘹亮的谢谢老师。 考试编号是根据姓名的首字母排序的。秦怿紧盯着屏幕,陈一鸣被分到的6号考核室,抽取到的变种生物体是尖叫海豚。 【尖叫海豚,栖息地为太平洋海岸,战斗力200,擅长噪声攻击。】 “诶,一鸣前几天不是还说最怕噪声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秦怿接过云野的话感慨。 果不其然,大屏幕上陈一鸣的表情从期待变得凝重,不自然地咽了几次口水,做了好几回深呼吸,手指反复摩挲着枪支。 江恒来到的考核室是20号,屏幕上出现的变种生物体是毒液巨蟒。 【毒液巨蟒,栖息地为东南雨林,战斗力200,擅长毒液攻击和缠绕绞杀。】 画面一出秦怿和云野同步打了个寒颤。 “我靠,我超怕蛇。” “我也是,而且这玩意特别难杀。”秦怿回忆,前几年有些不良商家,为给当局者打造科技城提供大量木材,瞄准了这片管辖范围饱受争议的雨林。 巨蟒为了保护生存地,渐渐适应不断恶化的环境,变异为毒液巨蟒。当时抓获这家伙,中央塔费尽心思,听说还搭上了几个a级哨兵。 一瞬间,秦怿感觉到lucky都抖了抖,赶忙把它拢进手心,顺了顺它的毛,“lucky都吓了一跳。” 屏幕里的江恒却神情冷静,自如地整理了下着装,握紧枪支,目光炯炯看向面前即将要打开的大门,整装待发,势在必得。 “不愧是江恒啊,真淡定。”秦怿感叹。 “恐怖如斯的天才啊。”云野附和。 米亚进入的是27号考核室,屏幕上显示的变种生物体是袋鼠王。 【袋鼠王,栖息地为南部平原,战斗力为200,擅长暴力攻击。】 “好少见的物种。”秦怿撑着下巴仔细读着袋鼠王的简介。 “哥干啥都独树一帜。”云野调侃道。 米亚才看了完袋鼠王的短片介绍,就咧起嘴角,潇洒地捋平领子,把枪举到肩上,单手叉腰,目视面前的大门。 “请诸位哨兵做好作战准备,现在开始倒计时!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五,四,三,二,一!a级哨兵考核正式开始!” 随着劳拉一声令下,哨兵们争先恐后冲向面前的大门。秦怿赶忙重设观看页面,仅留下江恒、陈一鸣和米亚三人的作战画面。 - 江恒刚冲进大门,便脚下一空,直直掉进条浑浊的河里。 扑通!猝不及防的,江恒猛喝了一大口掺和着沙土的河水,恶心得干咳了几声。 河水迅速浸湿江恒的战衣,刺骨感涌来,江恒打了个寒颤。但立马稳住情绪,环视四周,雨林本该有的高大绿植不见踪影,满是稀稀落落的树枝树叶,蔫了,折腰的,摇摇欲坠的,死了。一片死寂。 腐烂的滂臭气味冲击鼻腔,江恒不适地皱紧眉头,拔出手刀劈开挡住去路的枝干,双手划水,往岸边游去。 混合着泥沙的河水浸过战衣,难以忽视的粗糙摩擦过江恒的皮肤,痛和痒后是无法控制的燥热,扰得江恒心神不宁。 咬着后牙槽喘了几口粗气,江恒努力压制体内那股亢奋得想要主导他的力量,逼迫自己清醒,随即大喊道,“victor!” 江恒身旁霎时出现一只黑豹,脊背耸立,古铜色的目光凌厉,挨在他的小腿边,蓄势待发。 “快去找那只巨蟒!我们速战速决,这太难受了,我抗不了太久。”江恒向黑豹发号施令。 victor朝四周嗅了几下,猛地四肢腾空,朝着十一点钟方向狂奔。江恒会意,快步跟上victor的步伐。 黑豹在一片尚存的森林前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江恒,发出吼叫声。 “走!”江恒跑到黑豹身旁,领着它闯入森林。 森林里雾气很重,遮天蔽日,苍天大树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不时会有几滴水珠落在身上,时有时无的凉意刺激着感官,江恒觉得注意力被打扰得有些涣散。 忽地,江恒听见嘶嘶嘶的声音,猛然扭头,循声看去,巨蟒竟近在咫尺! 还未来得及反应,巨蟒便张开血盆大口,比手掌还长的两只獠牙喷//射出如墨的毒汁,向江恒袭来。 千钧一发,黑豹铆足了劲,横冲过来,撞击巨蟒的脑袋。巨蟒不堪如此大力,蛇身被撞得歪斜。但毒汁却溅进victor的左眼,黑豹吃痛,难耐得四爪刨地,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 “victor!”精神体受到伤害,江恒感觉脑袋像被人打了一拳,眼冒金星,身体都有些摇摇晃晃。毒汁的难闻气味冲击感官,粗糙的作战服摩擦着皮肤,又痛又痒,江恒紧捏着手枪,头脑混乱,在胡乱给他发送指令。 【抬手,对准太阳穴,开枪。】 【抬手,对准巨蟒,开枪。】 【抬手,对准黑豹,开枪。】 像变幻莫测的梦魇,像千万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像掉入杂乱无章的漩涡。他不知所措。 江恒咬紧牙关,扬起手刀,往大腿上划了一道,顿时鲜血汩汩,银白色的裤子上晕开了一朵深红色的血花,疼痛让他回过神来,抬起手,对准巨蟒的七寸扣动扳机。 嗖的一声。蛇身一歪,灵敏躲开子弹,随即铆足劲,迅速盘绕到旁边的大树上。 子弹打偏,命中的大树直直往江恒的方向倒去,前脚才躲开,就听见轰然一声。 森林是巨蟒的主场。蛇身灵活,弯来扭去,从一颗树又攀登到另一棵树上,江恒的子弹穷追不舍,却只听见被错伤的大树接连倒下的轰响。 巨蟒虽灵活,身形却庞大,四处乱窜想要把江恒耍得团团转。但江恒却丝毫不畏,穷追不舍。 巨蟒的行动渐渐迟疑,江恒敏锐地捕捉到这一漏洞,瞄准蛇尾,抬手,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命中蛇尾,皮开肉绽。巨蟒吃痛,嘶吼了声,蛇信子挑衅地吞吞吐吐,身躯匍匐冲向江恒。 江恒朝它开枪,但巨蟒的鳞片光滑,随着移动速度加快,将子弹逐个弹飞。几发枪响,却只是白费力气。 巨蟒被惹恼了,对准江恒的脖颈亮出尖牙,蛇信子伸向江恒,像要把人吞之入腹。 万分危急时,巨蟒却忽地抽搐起来,发出嘶嘶嘶的叫声,蛇身疯狂左右摇摆。 只见victor的獠牙扎进蛇身,一片殷红,强烈的痛感刺激着巨蟒。巨蟒身形一扬,蛇尾飞快钳制住黑豹,蛇身一圈一圈缠绕上来。黑豹无法动弹,渐渐乏力,眼白上翻,浑身发抖。 “victor!”江恒朝巨蟒开了几枪,蛇身灵活闪避,依次躲开。 黑豹情况危机,江恒没多思考,拔出手刀就冲向巨蟒。 巨蟒见势,把江恒一并捆来,蛇信子挑衅地撩过江恒的脸颊,蛇身收紧用力,勒得江恒青筋暴起,呼吸断断续续。身体无法动弹,鼻腔充斥着毒液的气息,皮肤与战衣贴得更紧,擦出红痕。 江恒的五感都被干扰,头疼欲裂,面如死灰。 是要完不成了吗。江恒迷迷糊糊的想。 - “怿!秦怿!秦怿你冷静一点!”正看得入迷,云野突然听见秦怿呼吸声急促,只见他眼白冒着银光,浑身紧绷,一动不动盯着眼前的屏幕,像是恨不得闯进去,与江恒一齐战斗。 这是向导能量启动的迹象。 见秦怿无动于衷,云野只得一把拉过他的手腕,潜入他的精神图景,用意念大喊。 【秦怿!】 【秦怿!】 【听得见我说话吗!】 如梦初醒,秦怿一个激灵,反手抓住云野,“我这是……” “你都没发现自己启动能力了?看你恨不得进去跟江恒一起参加a级哨兵考核。”云野见着秦怿的眼眸变回正常的天蓝色,才调侃道。 秦怿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本想打个哈哈圆过去,就见眼前的画面发生了变化,“你看!” 本处在下风的江恒,忽然凌驾于巨蟒之上,蛇身七寸插着一把锃亮的手刀,正汩汩往外冒血。巨蟒因受伤而放松,江恒和victor协力控制住它,枪口飞出的子弹直击蛇头。 砰!砰!砰! 巨蟒轰然倒下,尘土飞扬。江恒擦去溅到脸上的血迹、毒汁、汗和唾液,弯腰摸了摸来蹭他小腿的victor,长舒了一口。 第14章 顿时,周围的景象都消失了,江恒重新回到20号考核教室。 显示屏上的进度条加载了会,信息便一条一条弹了出来。 【哨兵江恒,任务完成,用时47′03″】 【实时排名情况:no.1】 第11章 区别对待 结果一出,秦怿松了口气,手撑膝盖缓了会。 云野则在一旁捂着胸口感叹,“江恒真的太强了,这都能刷新记录了吧,一小时内解决啊!我记得目前a级哨兵考核的最快记录好像是五十多分钟。” 劳拉欣慰地盯着大屏幕,鼓起了掌。 江雄在工位上紧盯屏幕,看似平静,脸却涨得通红。 江恒的成绩出来后,他的考核画面便不再显示,秦怿和云野继续关注米亚和陈一鸣的战况。 几乎是在江恒完成任务的下一秒,米亚的赤狐seth就咬断了袋鼠王的脖颈。 米亚拨开汗津津的刘海,双手握拳举过头顶。全息景象瞬间消失,考核室屏幕上弹出米亚的成绩信息。 【哨兵米亚,任务完成,用时55′19″】 【实时排名情况:no.2】 “啧。居然比江恒慢这么多,这小子……”米亚咧起嘴角,“还真厉害啊。” 面前的屏幕仅剩下陈一鸣的作战画面。 太平洋海岸边,陈一鸣正被尖叫海豚咬着小腿往深处拖去。脚下一滑,没站稳,呛了口水,陈一鸣赶忙戴上氧气面罩,但人类的水中作战能力总逊色于土生土长的海洋生物。 海豚见机行事,又发起一轮刺耳的叫声攻击,陈一鸣不堪这样的尖锐刺耳,咬牙切齿,头晕目眩,天地像是混为一体。 噪音使他无法控制自己,也无法确定海豚的方位。身体渐渐乏力,他甚至抓不住手中的匕首,眼神失焦的瞬间,噪音海豚冲上前来,对准他的喉咙张开嘴。 【warning!warning!】 空间里响起提示音。 【请考核者反击!请考核者反击!】 匕首从陈一鸣的手中滑落,他闭上眼睛,失去意识。 【哨兵陈一鸣,任务失败,十秒后将返回考核室】 【十,九,八……】 倒计时结束,陈一鸣的画面消失在大屏幕。 “诶,真可惜。感觉一鸣平时都很努力了。”云野叹了口气。 “他没事吧……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看他们?”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虽是落下了,但碎得一塌糊涂。秦怿心里挺不是滋味。 “等着吧,得等全部哨兵考核结束出成绩了,我们才能去静音室看他们。”云野感觉到秦怿的情绪,抚上他的肩膀,“别太担心,一鸣能力也很强,不会有事的,就是有些可惜了……” - 中央塔静音室内。 静音室是中央塔占地面积最大的片区,足足有200个独立房间,供五感遭受刺激的哨兵静养的场所。 此时的静音室,陆陆续续进来了结束考核的哨兵们。每个人的状态不尽相同,像江恒和米亚这些完成任务出色的哨兵,显得比较冷静,而像陈一鸣这样任务失败的哨兵,就痛苦得多。 江恒静坐在播放海浪声白噪音的房间里闭目养神,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按摩着他的耳膜,身体那股躁动感像是随着滚滚海浪一同消失殆尽,身心都放松了许多。 victor趴在他的脚边睡着了,呼噜呼噜的打着鼾。虽是全息影像测试,但受到的伤害都是实打实的,江恒的大腿上有条明显的刀疤,而victor的左眼被蒙上纱布。 江恒抬手,揉了揉睡得正香的黑豹,低声道,“辛苦了,谢谢你,victor。” 米亚四仰八叉地躺在静音室的床上,右脸上堆着个冰袋,口齿不清地嚷道,“靠!那家伙揍人是真疼!刚给我那一拳,感觉智齿都要从牙包里打出来了!” 赤狐seth蹲坐在一旁,毛茸茸的尾巴扫过米亚的脸颊。 “你这尾巴毛咋这么硬!”米亚抓来seth的尾巴,顺了顺毛,见着它背上那道显眼的伤疤触目惊心,声音顿时软了下去,“还好吗?今天真是谢谢了。” 赤狐舔了舔米亚的手心,又低下头去蹭了蹭。 陈一鸣所在的静音室里动静不小,他的精神图景乱七八糟,精神体矮脚马在静音室里活蹦乱跳的,思绪像是搭错线,说出口的话一秒一个不重样。 “你别过来!!!” “看我不杀掉你!!!” “天啊,你别叫了,我真受不了了!!!” 这时静音室的门被推开,文欣站在门口,几缕金丝徐徐从她的手心冒出,朝陈一鸣的方向游去。 【一鸣,冷静下来。】 文欣的声音坚定有力,绵延不绝,万千杂乱无章的思绪顿时停住,等待文欣的发号施令。 陈一鸣站定在原地,失焦的目光逐渐汇聚,文欣当机立断对一旁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麻利上前给陈一鸣打了支混合向导素的镇静剂。陈一鸣的眼皮立即耷拉下来,昏昏欲睡的,助理见状,将他放倒在一旁的床上。 见主人已经打起微鼾,矮脚马站立在旁,阖上了眼。 “镇静剂的时效是两小时,让他好好睡一觉吧。”文欣领着助理走出静音室,“诶,这孩子真是有些可惜。”她看了眼浑身是伤的陈一鸣,叹了口气。 - 两个小时后。 大屏幕上正式公布此次获得a级哨兵称号的名单,江恒毫无疑问的位列第一,名字旁还有个金灿灿的批注——打破a级哨兵考核最高记录。 静音室也到可对外开放的时间了,秦怿和云野一时间就往静音室走去。 江恒、米亚和陈一鸣早早就聚在静音室外的可探视区,刚看见云野的那头卷毛,米亚就站直起身朝两人招手,“这呢这呢!” “我都没看见你呢!哥你眼神这么好!”云野上前跟米亚撞了撞拳,“恭喜啊!” “那是!不看看谁是第二名!诶,要是输给别人那我可不爽了,但输给江恒,我心服口服!”米亚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得意。 秦怿见势,干咳了声,瞥眼一旁脸色还有些苍白的陈一鸣,朝米亚使了个眼色。 米亚了然,瞬间收敛起那股得意样,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诶你们这!诶呦,我没那么脆弱好吧!江恒和米亚都过了,就是得恭喜!藏着掖着干啥呢!”陈一鸣多八面玲珑的人,这些小动作陈一鸣瞅一眼,门儿清的。 秦怿放下心,一开口就径直问道,“江恒你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还未等江恒答应,秦怿的眼白冒出淡淡的银光,几条精神触手落在江恒身上。 【思绪没清干净呢。】 江恒感受到秦怿闯入他精神图景的意念,精神触手利落地为他清除掉那些遗留的错乱思绪,触手在大脑皮层游走,全身像过电,酥酥麻麻的。 回过神时,江恒觉得浑身轻松不少,连身体的愈合能力都变强了,大腿上的伤疤淡了一圈。 “我靠!秦怿你重色轻友啊!我嘴上说没事,但也是这其中最有事的人吧!一言不合就先给江恒做疏导啊!”陈一鸣本就脸煞白,这一大吼,人都有些摇摇晃晃。 云野见势,赶上趟来凑热闹,饶有兴致道,“就是就是!诶你们知道,秦怿看江恒考核的时候,紧张得……” 没说完的后半句被秦怿一手遮嘴,物理噤声。 “啥啊!你们又在说啥啊!天天打哑谜!”唯一状况外的米亚,在四人脸上左顾右盼。 秦怿没辙,也不占理,又怕这人真把事情抖出来了,朝陈一鸣翻个大白眼后,几条精神触手就潜入陈一鸣脑海里。他的状态还谈不上清醒,秦怿前前后后好一顿打扫,回过神时,陈一鸣明显状态好了很多,面色都红润起来。 “怿,你不帮我啊!”米亚见着俩朋友都容光焕发,正跃跃欲试呢,就见着秦怿摊坐在一旁,蔫蔫的,累得眼皮都抬不动了。 “累……”秦怿把脸抵在膝盖上,朝陈一鸣吼道,“陈一鸣你这脑袋咋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一鸣不甘示弱,“我靠,给江恒疏导就不累,碰见我就累了!” 秦怿竖了个中指。他还真没讲假话,陈一鸣的状态比想象中还糟糕,为帮他把杂念一扫而尽,秦怿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精神高度紧张过后,随之而来的缺氧感让他有些乏力。 眼皮开始上下打架,秦怿席地而坐,把脸贴到膝盖上,闭目养神。半低着头,有几缕没梳好的头发顺势滑到眼前,扎得秦怿鼻尖发痒,朝它们吹了几口气,没赶跑。 秦怿正想伸手拨开,突然感觉到有人碰到自己的指腹,耳畔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江恒贴了过来,他声音沉,又压着嗓子说话,声音细细密密地震着秦怿的耳朵,“还好吗?怿,谢谢你。” 江恒离得很近,气息都喷在他的耳尖。 靠! 本来还挺好的,现在一点也不好了! 第15章 感觉耳朵热得要滴血了,秦怿把脑袋埋得更低。含糊应了声,没事,不客气。 - 不知道是谁准点报时的肚子叫声,提醒大家到饭点了。 江雄早就替儿子打点了,预定好餐厅包厢,订的餐也费了心思,专门选名为“都能烤上”的烤肉套餐。 经理才为他们推开门,烤盘上的肉刚好变成留有些许淡粉的褐色,一屋子焦香四溢。 三个哨兵消耗一整天,俩向导则是替他们紧张一整天,饥肠辘辘的,哪抵挡得住烤肉飘香。五人落座后,闷头吃了快十分钟肉,才找回力气。 “诶我说,今天是江恒的成年生日,又是江恒和米亚以优秀成绩一次通过a级哨兵考核的好日子,现在大家也都垫了垫肚子,咱们得碰一下吧!”陈一鸣最会调动气氛,边说着,边举起面前装汽水的玻璃杯。 “都成年了,还喝饮料也太没意思了吧!”米亚吃饱喝足,来了搞事情的力气。行动力在线,抬手就按响服务铃,要来一打啤酒。 “除了云野哈,你们几个成年的,都得喝!”米亚熟练地拉开一罐,满上面前的四个杯子。 “诶,悠着点。”陈一鸣见他摆出这大阵仗,用手肘撞了撞米亚。 “这种好日子,意思意思下!”哨兵向导的日常管理严格,毕竟来了任务都得真枪实弹的冲锋上阵,想要放纵也得适量,影响任务,可能就影响了人命。米亚也心知肚明这规定,没敢再多劝,赶忙补充道,“真不会影响训练的!” 云野一向听话,年龄不到就是滴酒不沾;陈一鸣和秦怿都差几个月才成年,挺悠着的;江恒的出厂设置就异于常人,陪米亚一罐又一罐,像是在喝白开水;而嚷嚷得最大声的米亚,半打下去,变成蒸笼里熟透的螃蟹,红温得冒着烟。 “兄弟……生日快乐……认识你真太好了……”米亚的酒劲上来了,抱着江恒不撒手,“还没给你吹蜡烛吧……蛋糕呢……” 一颗红彤彤的脑袋,带着酒气,不停地拱着江恒的肩膀,江恒一脸生无可恋地看向秦怿想求助,又没法推开,只得任由他挂着。 秦怿在一旁忍笑,“让他靠着吧,咱几个也只有你能扛得住他。”随即上前用力揉了把米亚的红毛,“行不行啊!喝这点就醉成这样!” “我哪里醉了……蛋糕呢……江恒!生日快乐啊……”米亚眼神飘忽,开始胡言乱语了,还不忘转过头来瞪秦怿一眼。 话音刚落,服务生像听见了醉鬼的呼唤,推着蛋糕就走进来。 生日快乐的祝福声在包厢里此起彼伏。陈一鸣手脚麻利给蛋糕插上蜡烛,点燃,又关掉了包厢的灯。 烛光摇曳,映在江恒眼里,眼波随着尖尖火苗流转,一时思绪万千。 从小因江雄和余艳忙于工作,对他的关照有欠,本就比同龄孩子早熟。偏又年幼丧母,像是一夜之间被迫成长,江恒太过懂事,不愿在本就崩溃的父亲面前表露悲伤,给江雄带来更深的痛苦。遇事都习惯往肚子里咽,不喜言表。 久而久之,越来越不会表达自我,也愈发沉闷。江恒为自己塑造完美人设,独立、冷静、坚强、能干、不多事,像是把自己封闭在玻璃罩里,能被看见,外人却总被那块厚重的玻璃隔绝,无法接近。 而自从遇到秦怿,一家子人将他当成半个儿子养;再是来到中央塔,跟这群朋友相识,他们包容自己的沉闷和不善言辞,亲眼目睹自己的脆弱、冲动、狡黠,这些看似不会在江恒身上出现的形容词。 江恒感觉眼眶有些湿,原来流眼泪可以不因为遭遇痛苦和难过,而是因为被包容被接纳被重视。 “我……不太会说什么,就是谢谢大家。”江恒的声音有点哑。 “谢什么……谢啊……江恒你真是……呕……”米亚正上头呢,一激动,想站直起身,不料一阵反胃,干呕起来。 “我草!米亚我就说你少喝点!”陈一鸣眼疾手快,把米亚拽过来,防止他一头扎进蛋糕里或者吐一地。 米亚又呕了声,陈一鸣架起他的左胳膊,“草真重啊……我带你去洗手间,你可别吐这里啊!” 云野见势赶忙上前去架起米亚的另一只胳膊,三个人跌跌撞撞打开包厢门,陈一鸣不忘艰难回头朝江恒喊了声,“我们先照顾这个醉鬼……你俩先吹蜡烛吧!恒,生日快乐啊!” “诶。”江恒朝他们招了招手。 “你说谁醉鬼啊!”米亚并不老实,一路上大喊大闹的,“江恒……你当时……因为秦怿……跟我打起来那会……真挺、挺、挺……” 挺了半天米亚也没挺出个所以然,头一歪,靠在云野的肩上,睡着了。 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餐厅,蜡烛已经烧掉五分之一,几滴蜡凝在蛋糕上。 “诶!蜡都滴下来了!”秦怿惊呼。 江恒赶忙鼓起腮帮子,就被秦怿拦住,“先许愿!成年生日呢!” 江恒乖乖把气呼了出来。许愿啊,打小就经历过生死离别,看淡太多,现如今能渐渐追上的父亲步伐,有好友陪伴,江恒不再敢奢求什么,他定定地看了秦怿一眼,闭眼默念。 希望家人朋友健康平安。一个最简单也是最隆重的愿望。 睁眼时,江恒一口气吹灭蜡烛,看见蛋糕旁放着个做工精美的蓝色盒子。 “送你的。”秦怿拿起盒子,递给江恒。 “我还有礼物啊。怿,谢谢你。” “快打开看看。” 江恒小心翼翼解开盒子上的蝴蝶结,打开盒子,一支声纹样式的银色手链躺在里面,声纹部分还做了蓝色渐变。 “记得你最喜欢海浪的白噪声,我找人提取了声纹,专门设计打造的。”见江恒疑惑地看向自己,秦怿解释道。 “嗯……虽然这样说有些理想化,但希望你哪天不舒服了,又没法听白噪音或是进行精神疏导的时候,看着它也能好受点。” 没等秦怿说完,江恒就把手链系在左手腕上,他抚摸着那道起起伏伏的声纹,似乎听见浪花层层淌过沙滩,拍打礁石,哗啦,哗啦,哗啦。凑近一嗅,一股若有若无的薄荷叶清香沁入鼻腔。 “薄荷叶味?你放了向导素?”江恒抬眼看向秦怿。 完了。侥幸江恒不会发现的,但这些细节哪逃得过一个五感极强的哨兵。 给向导素这样的举动,行为含蓄,但意义却直白而露骨。 传言道,在战场上危急十分,但很多哨向的感情就是在这惊心动魄时擦出火花,向导为让中意的哨兵能于战后找到自己,会留下向导素的气味标识,告诉哨兵,请牢记住我。 若是有意者,那将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秦怿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本也没想到这么多,手链在装盒的最后一刻,鬼使神差的,秦怿吻了下那条声纹。 “呃嗯……”秦怿眼神乱飘,“那个……可能是不小心沾上的吧,当时手链送过来的时候,我前前后后检查了很多遍有没有做工不好的地方,可能就是那会染上的吧……” 人撒谎的时候就会装作自己很忙,话多且密。 噗嗤。 秦怿听见面前的人轻轻笑了,江恒摩挲着声纹,指腹擦过被他吻过的地方。 “费心了,怿。我会好好戴着它的。” 秦怿听见江恒这样说,眼睛亮亮的看向自己。 秦怿似乎感觉到那股海浪,奔向他。 第12章 初战沙场 六年后。 最近的好事接二连三,一股脑的蜂拥而至,秦怿挺信风水轮流转的,这会有些顺利得颠覆他的信念了。 前不久,秦怿顺利通过s级向导考核,江恒也不负众望所归,通过s级哨兵考核。两人是中央塔现如今最年轻的、荣获s级称号的哨兵和向导。 米亚、陈一鸣和云野也不逊色,米亚以第二名的身份通过s级哨兵考核,陈一鸣也终于通过a级哨兵考核,云野则拿到a级向导的身份。属于是其乐融融。 但最重要的是,在哨向适配度测试中,秦怿和江恒达到全指标100的适配度。 通常来说,适配度达到80及以上的哨兵向导,就有结合成为搭档的潜质。 哨向结合不是什么儿戏,适配度达标的哨兵和向导,需先搭档训练,再一同出行任务,同时在这过程中培养感情。要是有意,那就顺理成章,要是无意,两人仅需在中央塔的帮助下进行精神结合,保证顺利完成训练和任务即可。 而适配度100的哨向,是可遇不可求的天作之合,可以直接跳过磨合期,只要双方有意,两人就是难以替代的完美搭档。 哨向适配度情况不会对外公开,只有双方当事人知了。秦怿刚得知这消息,转头就给陈一鸣弹了消息。 那会陈一鸣刚下训练,手心还汗津津的,也不顾打字别扭,噼里啪啦的就敲下字,屏幕上满是明显的指纹。 【哟,这不正合你意。】 第16章 【得空了记得跟江恒聊聊。】 【都跟你这么熟了,我就不弯弯绕绕了啊。】 陈一鸣朝江恒的方向瞥了眼,见他被米亚勾着肩,聊得热火朝天,没注意自己,便继续打字。 【江恒太死板了,真的得你主动。】 秦怿看着屏幕上一个接一个蹦出来的信息,忍俊不禁。脑补下那画面,要是江恒知道和自己的适配度是100,大概率也只会说——太好了怿!能和你成为搭档我很开心! 收回思绪,秦怿继续打字。 【诶,最近你们哨兵的训练和任务都多得要命,几天都见不到你们人。】 【过两天不是正好是江恒24岁生日嘛,咱肯定会聚,我那会找江恒聊聊。】 陈一鸣咧了咧嘴,继续回复。 【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我一定支开米亚和云野那俩电灯泡。】 秦怿回了个滚,敲字的手指尖却是轻盈欢快的。 但这事秦怿没和江恒聊成,这一不成,却成为秦怿心头一根顽固的利刺。每次想起,一呼一吸间都是钝痛。 江恒24岁生日当天一大早,五人小群里噌噌噌的弹出几条消息,全是江恒发来的。 一张s级紧急任务的通知截图。 一张参与任务人员名单截图。 一句言简意赅的我来任务了。 秦怿是第一个看见消息的,依次点开图片,s级紧急任务的标题醒目,出战队伍由s级哨兵江雄和s级向导文欣带领,随从队员配备了一个s级哨兵和三个a级哨兵。而江恒就是那个参与任务的s级哨兵。 敌人名为噪声鹰鸟,栖息地在南部森林,战力200,技能是噪声攻击。 秦怿眉头一拧。噪声鹰鸟的身型不大,虽是群居动物,会发动群体攻击,但目测也就比lucky大了一圈,攻击力居然有200,公会直接让江雄和文欣带队。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个队伍配置,两个s级哨兵和三个a级哨兵,却只配了一个s级向导。 文欣的能力无可非议,中央塔第一梯队的向导,能给多个哨兵同时进行精神疏导,又能对敌人进行精神干扰,助力哨兵作战,完美的攻防一体机。只是,再怎么样也不能仅配备一个向导,战场凶险,任何意外都会发生。 秦怿总觉得有些不妙。他点开和江恒的对话框,看着屏幕上那条不停闪烁的光标,字删删打打,打打删删。长舒了口气后,终于平静下来。公会的任务分配一向严谨,可能是自己过分焦虑而多疑了。 【出任务顺利,等你回来给你过生日。】 最终,秦怿只敲下这几个字。 【好。】 江恒回复得很快。 - 自从看到江恒的任务消息后,秦怿总是心不在焉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感油然而生。 “怿?你还好吗?”陈一鸣伸手在秦怿眼前晃了晃,见秦怿眨巴了下眼,回过神来,陈一鸣才继续道,“怎么吃饭吃到一半开始发呆了?” “啊……没事,有些吃困了。”秦怿摆了摆手,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江恒去参加任务了,一时忘记陈一鸣是多会察言观色的人。 “是在担心江恒吧。”自从看出来苗头后,陈一鸣不再跟秦怿拐弯抹角。 “诶……”秦怿没否认。 “江老师和欣姐带的队,除了他俩,队里一个s级哨兵,三个a级哨兵。”陈一鸣掰着手指数道,“还有,你别忘了,s级哨兵都具备一定的精神疏导能力,再不济还有向导素呢,你就放一百个心吧。”陈一鸣抚上秦怿的肩。 “嗯,说得也是。”秦怿呼了口气。可能真是自己太紧张了。 “你这,江恒就出个任务都紧张成这样,以后还得了啊。”陈一鸣阴阳怪气道,“可别以后咱一起出任务,有人只给江恒做疏导哟。” “找死?”秦怿拔高音量,中气十足。 陈一鸣乐得哼哼哧哧的,“你来精神了就好。诶,等会去健身房玩会拳击吗?正好放放松,我还是不太会防守,教教我呗。” “堂堂a级哨兵,还需要我这个向导教你防守啊。”秦怿故意拖长音调调侃。 “你是s级向导,比我厉害。”陈一鸣捧哏道。 言出必行。午饭后,秦怿和陈一鸣一起去拳击室,玩了两回合,秦怿便四仰八叉的躺在软垫上,皮筋松松垮垮搭在发丝上,发尾披散开来。他半张着嘴喘着气,胸腔起起伏伏。真打爽了,所有烦闷劲都烟消云散。 “喏,小口点喝。”陈一鸣向秦怿递了瓶矿泉水。 秦怿朝他摆了摆手,“你先喝,我再缓会儿。” 突然,秦怿的通讯仪滴滴滴的响个不停。 秦怿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起来,只见屏幕上的attention警示标闪烁飞快,是中央塔作战指挥部发来的紧急讯息! 【南部森林噪声鹰鸟任务支援信息】 猩红的警示标晃得秦怿一阵晕眩,点击查收的手指都有些发抖,秦怿拔腿就朝作战指挥部狂奔而去。 “怎么了?诶!不是要缓会儿吗?秦怿你上哪去!”陈一鸣在原地一脸懵。 - 南部森林。 成群的鹰鸟压低身体,向直升机俯冲,不惧死亡般,身体直接撞击高速旋转的旋翼。 像是掉进绞肉机,主旋翼叶片不断切割横冲直撞过来的鹰鸟群,驾驶舱的风挡玻璃上满是残破的羽毛,飞溅的血迹,还有已血肉模糊的鹰鸟尸体。 忽地,一阵巨大的颠簸袭来。直升机身一歪,机舱大幅上下起伏,文欣还未稳住身体,便眼疾手快拉动变距杆,颠簸劲渐渐变缓,机身慢慢平稳下来。 机舱里惊呼声此起彼伏。文欣朝江雄使了个眼色,江雄立即打开机舱广播,“请大家做好跳伞准备!” 见哨兵们依次开伞降落,文欣猛地拉动总距杆,直升机持续上升。鹰鸟的飞行高度有限,文欣轻而易举甩掉它们,为哨兵们平稳落地争取了时间。 不料,鹰鸟群猛然传来阵阵噪音,尖锐刺耳,文欣感觉耳膜像针扎般刺痛,随即,驾驶舱前景象在她眼里渐渐模糊。 文欣迷迷糊糊看见一只发狂的野兽朝她狂奔,定睛一看,正是当年s级向导考核碰到的敌人!文欣呼吸一滞,回忆涌上心头,当时对付这家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险些就被判定失败,文欣是压线通过的,再见时仍心有余悸。 千万精神触手比她的意识先一步做出反应,迅速扼制野兽的爪牙。但力量悬殊,霎时,文欣被野兽牵连着,坠入一片错综复杂的精神图景里。 一望无际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文欣凭借感觉前行,但道路蜿蜒曲折,本想径直向前走,道路却猛然变化成向右的方向,文欣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在地。才勉强稳住身形,眼前倏然闪过一道白光,空间变幻莫测,文欣一脚踩空,从高处跌下,被不间断的,诡异的,空洞的声音包裹。 【我好痛苦……】 【救救我吧……】 【痛……好痛啊……】 野兽哀嚎声渐渐,像念咒,扰得文欣心神不宁。一向冷静自若的她,开始失序,混乱,神魂颠倒。 一股强烈的推力袭来。文欣的身体大幅前后摇摆,眼前的幻象瞬间消散,回过神时,直升机就要直直撞向眼前的峡谷!文欣瞳孔放大,猛地拉过变距杆,踩下脚蹬,拉动机身向左偏去,但距离太近,主旋翼叶片就快擦过石壁! 忽然,文欣感觉直升机正在向后倒退,与眼前的峡谷擦肩而过。惊魂未定,文欣左顾右盼,只见精神体黑天鹅与直升机持平飞行,挥舞着翅膀,奋力将机身向后猛推。 体力消耗过大,黑天鹅摇摇欲坠,文欣被牵扯着意识模糊,她咬紧牙关,推动总距杆,直升机终于重回掌控,旋翼规律旋转,机身逐渐下降。 文欣平静下来,立即建立起精神屏障。她稍作思考,原来体型尚小的鹰鸟竟能干扰精神图景,难怪战力写了200,虽说敌人的具体能力作战指挥部无法及时提供说明,但作战指挥部竟如此心大,面对这样强大而未知的敌人,仅配备一个向导参与作战,恐怕众寡悬殊。 文欣向黑天鹅发号施令,“luna!快去帮哨兵们!”luna听令,摇身向下飞去。 随即,文欣马上按下呼救键,向中央塔发送支援信息。 【attention!】 【南部森林噪声鹰鸟任务求救信息】 第13章 支援失败 直升机渐渐接近地面。 哨兵们正与鹰鸟群周旋,枪林弹雨,火光四射。鹰鸟被枪声惹恼了,群起发出噪音。即使训练有素,哨兵们也抵挡不住这样的噪声,无不停下行动,痛苦地捂住脑袋。 luna先一步抵达地面,见势,立即编织起精神屏障,巨大的金色网丝将哨兵们全然笼罩。 头似乎没那么痛了。江恒抬头,看见黑天鹅朝他们展翅飞来,赶忙拉过父亲的手臂,“爸!文老师的luna来了!” 江雄稍作喘息,便按住儿子肩膀,“咱们的向导素不够用了,撑不了太久,让文欣从储备室里拿一些出来。你照看好大家,我去引开这些鹰鸟。” 第17章 江恒用力点头,就见父亲往天空打了一枪,鹰鸟的注意力被巨响吸引,挑衅地发出此起彼伏的鸣叫。雄狮铆足了劲,向鸟群发出狮吼,朝鹰鸟群奔去。 江恒一刻不敢耽搁,立即发起与文欣的通讯,将父亲的话全盘复述。 文欣干脆利落地应了声好,便操控着总距杆,让直升机在片隐蔽的树丛旁停稳。落地后,她解开安全带,扫描进入机舱储备间,向守门的机器人发令,“把所有的向导素都给我!” 根据指令,机器人的屏幕上立即浮现向导素的存量。 【向导素3瓶,请取走。】 居然仅剩3瓶向导素!前线哨兵平均每人要配备5瓶向导素,每个哨兵都会随身携带2瓶,以应对突发情况,而剩下的3瓶则在储备间预备。但无论如何,5人的哨兵队伍,储备的向导素数量远远不够。 一向从容自若的文欣,霎时感觉浑身冰冷。事情紧迫,没有给她思考犹豫的时间,文欣一把抓过向导素,朝作战中心奔去。边跑边查看通讯仪,作战指挥部及时回复了救援信息,告知已让援军出发,前往南部森林支援。文欣心切,又发送了一条催促信息。 【前线向导素不足,请迅速支援!】 - 作战指挥部总指挥室内。 周秉正举起茶杯,用杯盖刮掉茶水上的浮沫,正准备抿上一口,面前的屏幕上就弹出了公会会长李真的消息。 【周哥,文向导在前线又发起紧急求助信息,说向导素不够了,让赶快来支援。】 周秉正勾了勾嘴角,径直发起与李真的秘密通讯,对方接得很快,朗声喊了下周哥。 “咱都让秦怿带三个a级向导出发去南部森林了,跟那边说,救援已经在路上了,别着急。”周秉正抿了口茶,徐徐说道。 “诶好!”李真应得很快。 “我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周秉正抬了抬眼,面前的荧幕光落在他脸上,他的眉骨高,眼周像是笼上一排阴霾,阴恻恻的。 “我办事,哥你放心,给秦怿分配的直升机是新改装的‘变色龙’,他们出发前我开启了全息干扰,他们至少会在半路原地打转好一会。”李真一五一十道出,语气谄媚,“还有,我给秦怿喝了点掺有精神增强剂的水。” “悠着点。”周秉正话里有话,满意地咧起嘴角,眼里藏不住的笑意。 “哥你放心!”李真拍了拍胸脯,随即瞥了眼屏幕,“哥我准备还有其他事,先挂了。” 周秉正朝李真摆了摆手,便也关掉通讯页面。他向后一仰,躺倒在老板椅上,回味起李真的话,五官都扬了起来。 变色龙号是中央塔最新改造的一批战斗直升机,核心功能是能够启动全息影像,改变机外景象,也能时刻调节飞机会出现的升降感、颠簸感等,让乘坐直升机的人感觉如履平地。 其目的是让部分存在生理缺陷,如会晕机、恐高等的哨兵向导,能够顺利乘坐直升机出行任务。 但若调整设置,复刻飞机行进路上的景象,就可完美地对驾驶员制造干扰,让驾驶员以为在前进,而实际在原地打转。这一功能本是用于极端情况的应对,例如劫机,可远程干扰恐怖分子的行动,为救援争取更多的时间。 但。李真能想到这招,延缓秦怿的救援速度,还真是聪明啊。周秉正暗暗想到。 中央塔当局领袖已到要退休的年龄,下一任领袖的选举即将开始。各种传言直指江雄是最好人选,能力极强的s级哨兵,零失误的任务记录,中央塔副领袖,无数耀眼光环都在他身上,领袖这一席位,简直非他莫属。 啊,真恨这些天才啊。周秉正看了眼自己的胸牌,中央塔作战指挥部部长,周秉正,s级哨兵。寥寥几个字,却让周秉正走了快半辈子,这才勉勉强强赶上江雄仅用了十来年就取得的成绩。 更何况,江雄的儿子江恒还是难得一见天赋异禀的哨兵。中央塔并不会进行亲属规避,反倒更青睐有亲属关系的哨兵向导,他们的作战配合时会比一般的哨向更具默契,无形中提高了成功率。 江雄真是应有尽有,路也走得太顺太轻松了。临近领袖选举,让江雄吃吃瘪,让中央塔重新考虑下任领袖的人选,顺便给他儿子和那个小向导使点绊子。 周秉正调出秦怿所驾驶的直升机的行进轨迹图,离南部森林就剩三十公里,也就几分钟的事,可直升机像被下了蛊,竟在原地打转,盘旋不动。 - 变色龙号内。 秦怿正驾驶着直升机,高速前进,导航上飞机模样的光标不断闪烁,朝目的地南部森林接近。仅剩五十公里距离,秦怿却莫名感觉直升机的速度变慢,他眼皮一跳,迅速看向空速表,飞行速度和时间都并无问题,眼前的景象也在飞速变化。 总觉得不太对劲。 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秦怿深吸了口气,抬手给云野拨去秘密通讯,对方答应得很快。 “怎么了怿?” 秦怿单刀直入,“窗外景象有没有什么问题?我总感觉飞机在原地打转,但所有数据一切正常。” 云野听闻,趴在舷窗上往外看,直升机正高速前行,周围的云絮都往后倒退,“没问题,飞得很快。” 秦怿吸了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忽而转念一想,自己从接到支援信息就精神紧绷,太过反常。又不是第一次参与支援任务,也不是第一次带队参与支援任务,但从未像此次这样心慌不安。 还在纠结着措辞,电话另一头便率先发话了,“是因为要去救江恒吧?”云野知道怎么调动气氛,换了个欢快的语气,“怿,你太紧张了,放松些。前线有江老师和文老师在呢!是不是累了?用不用换我来开?” 秦怿做了个深呼吸,“不用,咱们也快到南部森林了,你让大家做好准备。” 可能真是自己太紧张了。 “得嘞!怿,放轻松。”云野再次强调。 - 南部森林。 烈火熊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像是炼狱。扛不住高温火烤,成片的树木一颗一颗轰然倒地。 成群结队的鹰鸟黑压压一片,朝队伍横冲过来。找准时机,鸟群便发出尖锐刺耳的噪声,声波渐渐,朝文欣编织的屏障袭来。 嘣!嘣!嘣!鹰鸟群大面积全力撞击精神屏障,发出巨响。 文欣不堪一次又一次的强烈攻击,体力不支,脚底发软,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江雄眼疾手快扶住文欣的肩,见她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江雄蹙紧眉头。哪时看文欣这样狼狈。 “雄哥我没事……缓一下就行。”文欣努力站直起身,推开江雄的手,却是一个踉跄,luna赶忙张开翅膀抱住主人的腿,才帮文欣稳住身形。 几个a级哨兵的状态也并不好,紧抱脑袋,表情痛苦,拼命与精神图景里的杂念对抗。 鹰鸟见敌人毫发无损,又接二连三汇聚到半空,准备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向导素不够用了,援军呢?援军怎么还没来?”江雄的眉头紧皱,神色不安,语气着急,“他们快要支撑不住了。” “文老师已再次发过求助信息了,马上就……”江恒急促回应。 “等不及了。”江雄出声打断儿子。他环顾四周,火越烧越旺,队伍身处火海,浓烟遮眼,鼻腔里满是难闻的烧焦味。 而鹰鸟群又一轮聚集完毕,整装待发,在半空盘旋着等待时机,就要向下俯冲。 见敌人无动于衷,鹰鸟群扑棱着翅膀,挑衅地发出尖叫,噪音争先恐后刺激着哨向们的耳膜。江恒感觉心脏一阵刺痛,脑袋一片空白,耳鸣,心悸,呼吸不畅。文欣再支撑不住,瘫倒在luna身上。几个a级哨兵们抓耳挠腮,难耐地掐拧着自己的大腿。 江雄双手握拳,指甲扣破手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滴落在地,在泥土上晕开一朵朵血花,疼痛感让他暂时静下心下来。江雄转过身,与儿子面对面,他的眼白闪烁着银白色的光,抬起右手抚过儿子的脖颈,江恒身体猛地一抖,倏然回过神来。 “爸……”江恒虚虚地喊着。 精力的过度消耗让江雄有些嘴唇发白,气息也不是那么稳,他顺势摸了摸儿子的脸,温柔的,留恋的,不舍的。 “江恒……尽力给哨兵们做精神疏导……我去引开这些鹰鸟……” 战场上的江雄总是坚定而冷静的,这是多么正常的一句话,江恒没有细想,只是朝父亲郑重地点了点头,留下个利落的好。 语毕,江恒看见父亲跟雄狮对视了眼,雄狮便发出震天响的阵阵吼叫,成片的树叶都被吼叫声煽动,发出整齐划一的刷刷声。像是蓄满了力量,雄狮四肢蹬地,忽然失控地向鹰鸟群狂奔,而江雄亦同他的雄狮那般,亢奋的,暴躁的,发狂的,向那些鹰鸟冲去。 猛然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时,事情已成定局,活生生血淋淋地冲击着江恒。 第18章 “不要!”江恒的声音淹没在枪林弹雨中,却再也没听见父亲的回音。 鹰鸟群的噪音对狂化的江雄够不成威胁,正在不断召集同伴向江雄冲去。江雄被鹰鸟包围,他却像一个不知疼痛、杀红了眼的战斗机器,来者不拒,见敌杀敌。 枪声,噪声,狮吼,混为一体。 过了许久,浑身是血、千疮百孔的江雄将步枪顶于地面,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站立在成片的鹰鸟尸体之上。 江雄定定的看向眼前已泪流满面的儿子,似乎许久都没能这样专注地看他。即使弓着背,也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 居然已经长这么高了。 江雄却突然感觉儿子变得很小很小,小到第一次牙牙学语喊他爸爸,然后又慢慢长大,会跟在他身后跑,会脆生生地说爸爸以后我长大了你要教我开飞机,会偷偷把自己的哨兵徽章别在胸口,说长大了要变成像爸爸一样厉害的人。 他好想上前紧拥儿子,想给儿子抹掉眼泪,告诉他别哭,再不济也想给儿子留下最后的微笑,要酷一点的。 但他太累了,身体飘飘然的。一旁的雄狮先他一步,身体渐渐变得透明,随着山间风,化作金星点点,飘扬而去。 雄狮羽化后的金星点点擦过江雄微微颤抖的手指,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轻,轻到再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恰时,林间来了阵微风,江雄随风而逝,被山风安葬于这茫茫森林之中。 - 刚从直升机舱门走出,秦怿就被扑面而来刺鼻的血腥味,烧焦味,腐臭的尸首味冲得一阵反胃。 他环视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脚像被灌了铅,走不动路。 本是仙气飘飘的南部森林一片狼藉,支离破碎的树木,成片血肉模糊的鹰鸟尸体,哨兵向导们灰头土脸的,全都瘫倒在地。而江恒,则跪在一缕徐徐上升的金星点点跟前,像座雕塑,一动不动。 云野是最快反应的,拍了拍秦怿的肩膀,低声跟他说了句,“怿,无论发生什么,都先冷静下来。”又招呼来另外的两位向导,前去帮哨兵们进行精神疏导。 而秦怿仍像被夺舍般,瞪大双眼,直直地盯着江恒的背影。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发生狂化。五脏六腑像被人反复蹂躏,秦怿的呼吸都在抽搐,人也摇摇欲坠的。 大概是察觉到背后灼热的目光,江恒徐徐转过头来,直直看向秦怿。 秦怿从未在江恒眼里看见如此空洞的情绪,像一潭死水。他的世界灰茫一片,黯然无光。 时间似乎凝固在这一刻。良久,秦怿终于听见江恒哑声道,“你……是支援队的队长?” 秦怿木讷地回应,“是……”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话音刚落,江恒像是耗尽了全身力量,身体一歪,瘫倒在地。 周围的景象像是顿时失去了颜色,空气停滞,时间静止。秦怿的世界似老旧墙皮纸般一片一片脱落,遍地狼藉,最终轰然坍塌在这废墟之上。 第14章 调查结果 中央塔作战指挥部。 周秉正刚想起身去接一壶热水,再泡杯好茶,就听见通讯仪滴滴滴的响个不停。 是李真的秘密通讯。 周秉正一挑眉,按下接听键,对方的声音鲜有的不太自然,颤巍巍的,“周哥……听文欣传讯,江雄在战场上狂化了……” 水杯差点一个没拿稳,杯盖和杯身碰撞,当啷一声,周秉正赶忙双手抓住,“他……”喉结艰难地滚动,沾着茶渍的指尖死死扣住桌沿,“现在什么状态?” “羽化了……死了。”李真虚虚地回应。 周秉正将残茶重重搁在电子屏边沿,飞溅的水珠在加密键盘上炸开星芒。“配合调查就好,信我,不会有事。” 李真从不多言,朝周秉正点了点头,便挂断电话。 周秉正扯松银灰色领带,喉间逸出轻笑。他双手撑着桌子,盯着面前的屏幕一动不动。本来也没想着做这么过的,难道这自助者,天助也。 面前的电子屏闪烁着诡谲的蓝光,周秉正的面孔被屏幕分裂重组,左眼映着军部加密文件,右颊流淌着前线战报,下颚被云图切割成碎片。将他阴森的笑,衬托得愈发诡异。 “周哥!”办公室的门轰然洞开,劳拉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进来,美甲在平板上敲得噼里啪啦响,“公会的八百份民事委托都快发霉了!你批不批啊!” 劳拉是周秉正的学妹,几十年的感情了,关系不错,俩人的相处方式一直不拘小节。中央塔基本上也就劳拉敢不打招呼,就一把推开周秉正的办公室门。 周秉正转身时,脸上已绽开春风化雨的笑容:“劳拉啊,你闻闻这满屋子的硝烟味——”他抬手指向前线战报,“s级变种生物体任务,可比走失儿童刺激多了。” “少来这套!”劳拉将平板怼到周秉正胸前,“变种生物体是大事,民众的孩子被拐、包工头不给钱、恶劣强//奸案就不是事了?”她掰着手指一一盘点。 “批,这就批。”周秉正的指尖滑动平板,忽然顿在某个闪烁的红点上:“签署过程要录视频?” 劳拉抱臂倚在台边,“当然,怕造假代签。平时都会录的,只是录制页面在我那,你看不到。”她忽然凑近悬浮屏端详,“哟,给新人配了变色龙号?这架战机不是维修部的最新研发?” 周秉正闻声抬眼,“秦怿是这届最优秀的向导,好东西自然要给好刀开刃。” “那下回也给我哈!”劳拉指着周秉正严肃道。 早知在这等着呢,周秉正立马答应,“好好好,以后任你选,你挑好了,才轮到他们挑。” - 直升机停稳在中央塔顶楼的停机坪上,哨兵向导们陆陆续续从机舱走出,迎面来了几位工牌上写着“中央塔调查部”的工作人员,挡住他们的去路。 队伍里有几位年轻的哨兵向导,哪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一齐往文欣身后退了几步。见势,文欣回头低声安抚,“别怕,老师在。” 随即,文欣落落大方向前一步,朝着被人群簇拥于中位的男人微微颔首,“王部长。” 被叫王部长的男人全名为王善,中央塔调查部部长,做事公事公办的,总爱板着个脸,不苟言笑。 王善也向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朝文欣点了点头,“文向导。” 回来的路上,文欣早已料到迎接他们的将是什么,亲眼目睹这幕,倒没什么波动。 中央塔s级哨兵江雄,在战场上主动狂化壮烈牺牲,编写成新闻,都将会高挂热搜不下。而随从的前线队员,前来支援的援军向导,乃至后方的指挥调配人员,无一逃不掉被观察问话。 文欣自如地接过王善将要说出口的话,“王部长您放心,出了这种大事,我们都会配合调查的,只是……” 文欣目光扫过身边的哨兵向导,江恒受到刺激一直昏迷不醒,被两个哨兵搀扶着;秦怿像个行尸走肉,惊魂未定,目光呆滞;其他几位哨向脸色苍白,面如死灰。 战场上的惨烈画面仍历历在目,文欣深吸了口气,才平复好自己就要呼之欲出的失态,“他们都需要先去静音室进行精神疏导。” “那是自然,中央塔也不是这么没人情味的地方。”王善朝她笑笑,“只是……”他拖长音调,随即向一旁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上前一步,走到秦怿跟前,下蹲,给秦怿扣上了脚铐。动作行云流水,没一丝犹豫。 这是中央塔最隐晦而又最严重的指认,几乎在暗戳戳地表明,凶手就是秦怿。 文欣一惊,条件反射就要出手拽过秦怿,却被王善不动声色地挡掉,“文向导,请您理解……” 文欣的音调都拔高了,出言就与王善争执道,“中央塔还未开展调查,怎么就给秦怿扣上脚铐?!” 王善示意助理将秦怿往一旁带了带,侧身上前一步,隔开文欣与秦怿的距离。 方才的笑容消失殆尽,王善一字一句,语气严肃,“文向导,公会的信息比您得知的更快,通讯部刚收到江雄牺牲的消息,就已开展初步调查了。在您回来的路上。” 王善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前线战况我们都看在眼里,各位都在奋力抗争,而问题似乎就出在援军身上,秦怿是此行援军向导的队长,身上的嫌疑自然是最大。” 文欣倒抽了口气,被这样离谱的言论激得气血攻心,张嘴就想再与王善争执。 一直一言未发的秦怿突然开了口,“文老师……没事的……”精神才遭遇强烈冲击,情绪过载,秦怿说出的话都有些词不达意。 文欣心里一揪,江雄能力出众,平步青云,太过耀眼。中央塔内虎视眈眈他和他儿子江恒的人并不在少数,凶手是那其中的谁都有可能,但唯独也绝不可能是秦怿。 但当时当刻,旁人过多的言论,似乎都像是在为当事人开脱,文欣的张嘴又合上,反反复复,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第19章 再开口时,她有商有量,“抱歉王部长,是我情绪过激了,我能跟小怿说句话吗?” 王善给助理了个眼神,助理便松开了秦怿,文欣快步上前,握住秦怿的手腕。 此时人多眼杂,文欣用意念给秦怿传话,“小怿,实话实说就好,不是你做的事,无论他们用什么方法,都要回答说没有。” “嗯,老师放心。”秦怿亦用意念回复,他盯着文欣的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 松开秦怿的手腕时,文欣轻捏了下他的手心,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才向王善示意道,“王部长,麻烦了。” 王善朝助理摆了摆手,对方便轻车熟路地将秦怿先行带走。 留下的几位哨兵向导,王善的眼睛依次扫过他们,点了点数目,才扬言道,“那各位跟我们走一趟吧,需要大家配合调查部回答些问题。” “文向导,您先请吧。”王善对文欣做了个请的手势。 - 秦怿被带去了静音室。 静音室的白光倾泻在秦怿身上,他仰面瘫在记忆棉床垫里,四肢仿佛被灌了铅,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被抽空。 堂堂s级向导,头一次来静音室不是给人做疏导,而是被白噪音疗愈。秦怿自嘲地哼笑了声,苦中作乐。 此时此刻,秦怿的精神状态相当糟糕,白噪音在努力帮他对抗脑袋里的杂念,使尽浑身解数,仍是杂念暂居上峰。他望着天花板出神,战场的景象就像自动播放的幻灯片,一帧一帧在脑海中浮现。 一片狼藉的南部森林。 腐臭的尸体味,烧焦味,血腥味。令人作呕。 羽化后的江雄变成金星点点,随风而逝。 江恒看向自己的眼睛,死水一般的空洞。 还有如同魔咒般,不断循环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耳畔环绕的白噪音是海浪声,秦怿最喜欢的声音,却无能为力压制在秦怿脑海里作威作福的杂念。 酸水突然涌上喉头,秦怿蜷成虾米剧烈干呕,指甲在床单上抓出五道月牙形褶皱。 江恒看向自己那双黑洞般的眼睛在脑海里沉沉浮浮。 消毒水味混着胃液酸气在鼻腔肆虐,头痛欲裂,生不如死,他忽然渴望被这纯白牢笼彻底吞噬。 静音室的门倏然被推开,两个全白工作服的身影飘进来,口罩在冷光下泛着幽蓝。 “他的情况很糟糕。” “直接打镇静剂吧。” 针尖刺破皮肤的刹那,头脑的万千景象扭作一团,在混沌中融为一体。这是秦怿失去意识后听到的最后两句话。 猛然惊醒时,秦怿睁眼看见的是静音室里明晃晃的白炽灯,耳畔徐徐拂过的也是那声声海浪,只是空旷的房间内多了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王善翘着二郎腿坐在秦怿正前方,见着他醒来,眼睛顿时一亮。 “秦向导。”王善出声唤道,“现在感觉怎么样,肚子饿不饿?” 脑海像堵着一团雾,神还没回完,秦怿本能地捕捉王善话里的重要信息,应道,“精神挺好的……就是有点饿。” 像是早有所料,王善看向一旁的助理,对方立即把备好的简餐和小桌板端到秦怿跟前,“秦向导,请慢用。” 中央塔倒也贴心,还专门调查过秦怿的口味,酸汤鱼豆腐煲配米饭,还有杯鲜榨橙汁。像是久旱逢甘霖,秦怿掰开一次性筷子,大块硕朵起来。 王善也不急,见着秦怿碗里的米饭快要见底,才徐徐出声,“秦向导,咱们聊聊天呗,能给我们说说那天的情况吗?” 果不其然,在这等着呢,中央塔是个盛产人精的地方。审讯也拿捏得分毫不差,偏在人醒后刚填饱肚子、脑袋还拎不清时,在最轻松的气氛下聊最严肃的事情,给人打个措手不及。 秦怿停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毕恭毕敬,“王部长请说。” “秦向导,别这么严肃,就是聊聊天。”王善堆起笑容。 秦怿拗不过,垂下肩膀,“那麻烦再给我添杯橙汁。” “当然。”王善看了眼一旁的助理,助理麻利地收拾掉秦怿吃净的饭菜,又为他添满果汁。 一切就绪,王善才终于换上个更为和蔼的语气,“那……秦向导,我们想了解下你和江恒的关系。” “我们十三岁就认识了,他是我家邻居,现在也快认识十年了。” “好的,那你也认识江恒的父亲江雄吧?觉得江雄是什么样的人?” “江叔叔很厉害,我从小就很敬佩他,就是江叔叔工作忙,我们见面次数很少。” …… 约莫回答了有十来个问题,全是围绕着秦怿与江雄、江恒的关系,还有秦怿一家与江雄一家的关系进行提问。 秦怿对答如流,王善助理敲打键盘的指尖没停下过,面前的记录簿上逐渐填满信息。 “好的,我们今天就先聊到这,谢谢秦向导的配合,你先好好休息。”王善这话像是审讯秦怿的开场白,倒不像是结束语。 接下来的一周,秦怿几乎跟中央塔调查部的审讯员都见了个遍,十来号人各显神通,虽没有秦怿脑补的那样灌辣椒水、坐老虎凳、竹签扎指甲,但都惯会用折磨精神的招数。 刚睡醒聊,吃饱饭聊,重播战时录像后观察秦怿的反应。那些西装革履的审讯员像一群优雅的食人鱼,将他记忆中的血肉啃噬得支离破碎。想让他吐真话,也想赶忙讨来一个合理的结果。 但用尽浑身解数,得到的结果推测都是秦怿不太可能会故意延迟救援导致江雄牺牲。 就在秦怿觉得事情就要结束时,突然有天被带去了间更大的审讯室。 防爆电梯将秦怿送入顶层环形审讯厅,秦怿恍惚看见自己的影子被三个方向的光源撕成碎片。 审讯厅内除了王善和助理记录员,在场的还有作战指挥部部长周秉正和公会会长李真。 周秉正把玩着触控笔,笔杆在他指节间起起伏伏;李真面前的平板,定格着变色龙号的航行数据;王善的皮鞋跟敲击着吸音地板,每声钝响都精准踩在秦怿的心跳间隙。 秦怿觉得气氛非同寻常的压抑而诡异,被允许落座后,三位主审讯员没有任何的客套开场白,像是已然证据确凿,只需宣布最后的结果般从容。 “15时12分57秒。”李真突然开口,径直把显示着飞行数据的平板推至秦怿面前,“秦向导,根据飞行数据,你在距离南部森林三十公里左右的地方,一直盘旋不动,磨蹭了快十分钟才继续前行。” 秦怿呼吸一滞,太阳穴突突跳动。当时快到南部森林时,确实感觉飞行速度变慢,但核查过空速表,也和云野确认过飞行情况,并无问题。秦怿只料是自己太过紧张,没想到问题可能就出在这。 见秦怿迟迟未答应,王善安抚道,“秦向导,你实话实说即可。” 话音刚落,周秉正的声音便插了进来,不给秦怿留下任何喘息机会,“当天你的体检报告日志显示……” 周秉正突然倾身向前,“你在出发前摄入了双倍神经增强剂。”他手中的触控笔突然射出红线,将飞行数据与体检报告缝合成狰狞的蛛网,“副作用第三项,空间感知失调。” 怎么会摄入精神增强剂!精神增强剂是中央塔的管制药品,主要用于哨向觉醒,有时出行特级危险任务,会酌情给哨向们注射,短时间内提高战力。但此药物一旦超量使用,会出现不可控的副作用。 审讯厅的空气突然开始旋转。秦怿死死抠住座椅扶手,指节泛出青白。秦怿拼命回忆,那天火急火燎跑去公会准备出任务时,好像有人体贴地给递来一杯水,让解解渴,难不成是水里掺了东西。 但精神增强剂都靠注射使用,水里怎么会…… 秦怿努力找寻记忆碎片,周秉正的质问声却接二连三,阻碍秦怿的思考,“你是不是没看清空速表?是不是听见幻听?” 是有备而来的发问,巧妙地引导秦怿将注意力放在精神状态上。一周不停歇的高强度审讯,秦怿已然有些吃不消,偏又遇到这样目的明确、意有所指的言辞。 秦怿怔怔望着平板上的飞行数据,恍惚看见江恒空洞的眼神。那些被审讯官精心修剪的记忆开始疯狂增生——他究竟有没有检查过空速表?水里是否有精神增强剂?难不成出现了幻觉,而不自觉降低飞行速度…… 一作冥思苦想,太阳穴便突突突地跳着,秦怿感觉到一阵短暂的天旋地转。赶去救援路上的紧张、心慌、不安似乎再次重现,来势汹汹,秦怿一时呼吸不上来。 “我……”秦怿的声带像被砂纸打磨过,“当时……很紧张……” 这幕周秉正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与李真交换了下眼神,“秦怿,请平复下心情。” 停顿片刻,观察了下秦怿不断闪烁的神情,周秉正再次重复道,“请好好回忆,你当时是不是因精神状态不佳,而影响了飞行?” 第20章 回忆里的紧张、心慌和不安不断叫嚣着,秦怿这段时间脑袋里紧绷的弦,再抵挡不住强烈而持续的高压,终于断了。 “是、是……任务紧急,我记不太清了……”秦怿双手撑着脑袋,食指关节用力按压着太阳穴,才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回话。 李真突然拍下紧急制动钮。十二个摄像头从天花板降下,将秦怿抽搐的面部肌肉放大,投影在环形幕墙上:“所以你承认因精神因素延误救援?” “够了!”王善的皮鞋终于停止敲击,他厉声道,“没看见他快要精神过载了吗?” 看着周秉正和李真这咄咄逼人的架势,王善心里不太对付,在俩人又想唱双簧时,率先出声打断了这场审讯,“秦向导,我看你的状态不是太好,今天先到这吧。” 几天后,王善约见了秦怿,又进行新一轮审讯。 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秦怿面对审讯逐渐产生应激,过载的情绪和精神,咄咄逼人的指认,秦怿似乎对当时当刻的状态也愈发模糊了。 终有一天,他谢过王善想继续审讯的好意,对再次询问的“是否因精神状态不佳而导致飞行失误”,秦怿长叹了口气,答应道,“是。” 第15章 反目成仇 确凿的飞行记录证据,亲口承认的精神状态不佳,江雄之死的罪魁祸首直接指向秦怿。 虽然向导素未配备充足、前线队伍人员配置疏忽这类问题也造成了一定影响,但中央塔给出的解释是,在还能扭转局面时不用尽全力,导致不可逆结果的当事人,应承担主要责任。 中央塔念在秦怿是无心之举,且多次圆满完成危险任务,下达的判决结果已是从轻发落,不过降薪降职和半年内不能接手任何任务,但还需要时时戴着脚铐接受观察。 得知审判结果,秦怿反倒重重松了口气。 这短短几天,秦怿像是过了大半辈子。被没收通讯设备,与外界隔绝;被关在安装监控的静音室里,监视着一举一动。吃不好睡不好,本就皙白的皮肤更显苍白,眼下堆着乌青,发尾都长得寥寥草草。 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秦怿才有心情去洗漱间,好好洗了把脸,打理了下野蛮生长的头发。然后瘫在椅子上,翘起腿,按下求助铃要来一杯橙汁,打开电视看新闻。 江雄之死引起不小轰动,惊动了中央塔上下不说,官方媒体也紧抓这一热点不放,随手点开的频道都在宣扬此事。 “今日上午,中央塔调查部部长王善正式对外公布,哨兵江雄狂化战死事件的调查结果及最终裁决。基于对确凿证据的详细分析,调查组最终确认,江雄逝世的直接责任指向秦怿…… 秦怿抬手关掉了电视。情绪稳定是向导的本能,秦怿以为已经能够波澜不惊,但听见循环播放的判决结果,还是会猛然一阵天旋地转。他做了个深呼吸,将白噪声开得更大,任由海浪声拍打着他的感官。 白噪声让秦怿有些昏昏欲睡,就快要靠在床板上打盹,倏然,听见传唤铃响起,秦怿一个鲤鱼打挺就坐直起身,立即按下接听键。 “秦向导,有人找,请您出来一趟。”秦怿听见看管员这如同人机一般的声音,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颤,才想开口询问判决结果不是已经公布了吗,难不成要改判为更严重的罪行。 就见陈一鸣的大脸出现在屏幕上,高声喊道,“怿!” 秦怿的罪名不算严重,判决结果一出,便允许亲属来探视了。 秦怿向看管员申请跟陈一鸣去到不远处的阳台说个话,看管员只嘱咐道戴好脚铐,便没再多言。 平日里见着陈一鸣都得互相嘴欠几句,秦怿这时却感觉眼睛泛酸,猛地吸了吸鼻子,才把那就要脱缰的眼泪勒了回去。 两人走到阳台,见四周没人了,陈一鸣才开口道,“怿,还好吗?我们都很担心你。”话音刚落,声音就哑了,没掉眼泪,音节却变得湿漉漉的。 平时的陈一鸣,总是乐呵呵,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傻乐什么,这时却感觉脸都憔悴了一圈,吊着两个大眼袋,眼里好几条明显的红血丝。 秦怿心一揪,赶忙换了个轻快的语调,“判决结果不算严重,就是降职降薪,还能休半年假。诶,我以为得去坐牢呢……” 未说出口的话,被陈一鸣突如其来的拥抱给打断了,像是再忍不住憋在心里的情绪,秦怿被抱得很紧,感觉肋骨都被压得发疼。 陈一鸣咬牙切齿的没出声,秦怿却感觉肩膀湿了一块。 “诶……我这不好端端站你面前呢?”秦怿拍了拍陈一鸣的背,为调节下气氛打趣道,“是不是羡慕我有半年假能休,哭这么伤心。” 不料,陈一鸣竟嚎啕大哭起来,秦怿感觉眼泪都喷到他脸上了,“你、你有没有良心!我特么……担心你几天……都茶饭不思……你……我都瘦了两斤了……” “你再喊大声点,整个中央塔都听见你一周掉两斤肉了。”秦怿对答如流,“好了好了,真没事了啊。” 当事人都没掉眼泪,自己倒是鬼哭狼嚎,陈一鸣发泄过后也觉得有些失态,松开秦怿后,陈一鸣胡乱抹了把眼泪,才准备向秦怿伸手要纸巾,对方便一口回绝,“没纸,你吸回去。” 陈一鸣作势要拉过秦怿的手臂往鼻子上怼,秦怿眼疾手快抽回手,“你找死是不是?” 陈一鸣乐得哼哼哧哧的,只得掉头回去找看管员要来纸巾,把鼻涕眼泪都擦干净了。 这一折腾两人心里也没那么沉甸甸的,一齐撑着栏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咋进来的?不是亲属才能探望?” “我说我是你妈妈的妹夫的哥哥的儿子。” “这也行?”秦怿觉得好笑,“你是不是故意把人绕晕。” “这是实话实说。而且你自己都说了,判决结果没那么严重。”陈一鸣指了指自己的工牌,“看管员见我是中央塔的哨兵,就放我进来了。” “嗯……那个我爸妈还有秦熙都还好吗?” “听说……你被带进静音室监控后,叔叔阿姨也被带去问话了。前几天我问我爸,也没能联系上。小熙不是还在上学吗?应该不会带走她的。”见秦怿的表情又拧了起来,陈一鸣赶忙补充,“诶不过你都没事了,叔叔阿姨肯定也没事了,要不现在给他们打个电话?” 秦怿摆了摆手,纪蓉一向操心孩子,这时给她打电话怕是得哄个半小时起步才能消停,“等他们把手机还我我再打吧。” 一阵沉默。秦怿的嘴张开又合上,合上了又张开,嗫嗫嚅嚅半天,就听见陈一鸣终于忍不住啧了声后,替他开了口,“江恒他……不太好。” 好不容易落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秦怿重重叹了口气。 “你……你还好吗?能听吗?”陈一鸣察觉到秦怿的情绪不对,话都显得踌躇。 “说。”秦怿趴在栏杆上,把所有力量都搭在上面,像是怕会腿软站不住。 “江恒刚回来就被带去了静音室,中央塔让医生来静音室看着他。听说江恒的精神图景有些混乱,不过后来打了几针镇静剂,又加上专业的精神疏导,现在好多了。哦对,最近米亚都有去看他,都是米亚给我说的。” 陈一鸣边观察着秦怿的表情,边掂量着措辞,把米亚说得天花乱坠的词汇,润色成听起来轻松一些的形容。 哨兵的精神图景混乱就不是件小事。轻则彻夜梦魇,满嘴胡话,昼夜颠倒。重则会出现精神错乱,不自觉的自//残甚至是自//杀,这都不是小概率事件。江恒都需要打镇静剂了,这怕不是已经伤了自己。 秦怿将头埋在手臂上,闷闷应了声,“嗯。” 陈一鸣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一时嘴快竟把精神图景混乱都说出口了,他不安地推了推秦怿的肩膀,“怿?你还……” 越想越烦,干脆转移注意力不去想。秦怿站直起身,用行动打断陈一鸣的话,拍了下他的肩,“想喝抹茶拿铁了,陪我去。” 说罢,秦怿便朝餐厅的方向走去,陈一鸣暗暗呼了口气,小跑跟上他的步伐。 - 虽说在静音室被监控,秦怿的一日三餐一顿也没被亏待,他也点过抹茶拿铁,明明是一样的味道,但秦怿觉得天差万别,一口气就喝了两杯,还想再要一杯时,被陈一鸣拦住,“你今晚不想睡了啊?还喝呢?” “我被关了快十天了。”秦怿眼巴巴地看向陈一鸣。 陈一鸣无奈笑笑,“得,你睡不着给我发……” 信息二字还未说出口,陈一鸣的笑凝固在脸上,盯着十点钟方向,纹丝不动。 秦怿见他半天没下文,顺着陈一鸣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江恒和米亚肩并肩朝咖啡店的方向走来。 都是五感极强的哨兵,米亚立即捕捉到陈一鸣的目光,见对方给他使了个眼神,再怎么样迟钝,米亚也了然这时的气氛,拽起江恒就想往回走,“阿恒,我突然不想喝了,我们回……” 第21章 话音未落,江恒已迈开大步往秦怿的方向走去。 米亚一惊,条件反射就拽住江恒的手臂,“我靠你……江恒你特么冷静点!” 江恒像瞄准猎物的捕食者,目标明确,火力全开。米亚拽不住,被江恒拖着往前走,嘴里还不忘叨叨,“靠……江恒你要敢动手,我真的会揍你的!没开玩笑!你停下!” 江恒无动于衷,径直往前走。 秦怿脑袋里一片空白,想见江恒,又怕见他。再见要如何开口,再见要怎么解释,连此时此刻要用什么表情什么姿势面对他,秦怿毫无概念,只感觉心脏狂跳,身体僵在原地。 江恒比他想象中更显憔悴,脸感觉窄了一圈,颧骨高耸,本就立体的眉眼下乌青一片,衬得人更显凌厉。 回忆像涨潮,浸过秦怿的口鼻,喘不过气。 江恒那一声声“为什么要这么做”,如同源源潮水,不断注入,抬高水位,秦怿的缺氧感更甚。 陈一鸣不动声色地挡在秦怿面前,“江恒,有话好好说。” 秦怿从陈一鸣身后走上前来,看向那双紧盯自己,神色复杂的眼睛。不解,愤怒,痛苦。五味杂陈。 秦怿瞥见江恒的左手,总是戴着的那条银色声纹手链不见了,同位置的地方,攀爬着一道似蜈蚣般的新鲜刀疤。 哨兵出现严重的精神混乱,会控制不住自残,遏制自己更恐怖的行为。秦怿感觉头顶有股强大压力,像是有人伸手将他强行按住浸没在潮水里,七窍被水堵住,没法呼吸,脑袋充血。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秦怿听见江恒开口,声音很小很低,像是幻象中的呢喃,“我们……别再见面了吧。”他抬手时袖口滑落,那道蜿蜒的刀疤突然活了,咬住秦怿的颈动脉。 将死之人听见最后的判决。秦怿彻底溺亡。 - 本来今晚就能离开中央塔回家的,秦怿却突然险些陷入精神混沌,吓得文欣赶忙向组织申请,让秦怿静音室多住几天。 不分昼夜的杂念折磨着侵蚀着精神图景,秦怿只得时刻靠白噪音和镇静剂缓解,再一次被警告镇静剂的用量超过后,秦怿找陈一鸣要了盒烟。 最严重的时候一天三包。终有一天,被陈一鸣红着眼睛夺过秦怿还想点燃的烟,大吼道,“你特么不要命了!” 秦怿不想说丧气话,只会不断重复,“对不起啊。别告诉我爸妈,还有我妹。” “你特么要抽出什么毛病了,我揍死你!”陈一鸣咬牙切齿,又愤愤把烟塞回秦怿手里,“最!后!一!支!” 久而久之。秦怿染上这个坏毛病,烦了就想点根烟,还得抽到不烦了,才会停下。 一周后,秦怿的精神状态恢复得差不多了,陈一鸣来帮他打包行李。 “回家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给我发信息。”陈一鸣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抽出拉杆,递给秦怿,又忍不住嘱咐道,“你没事也少抽点,那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秦怿接过行李箱,又小声吐槽,“啰里吧嗦的。” “诶!我可听见了哈!”陈一鸣作势要去拧秦怿的侧腰,忽然秦怿的手机响了声,“你先看看是不是叔叔的消息?来接你了吗?” 趁秦怿掏手机的间隙,陈一鸣赶忙拧了下他的侧腰,得来秦怿一记飞来的眼刀,秦怿本想还手,却被眼前的信息给定在原地。 消息是米亚发来的,寥寥几字。 【怿,我和江恒去中央塔东南分部了,你多保重。】 陈一鸣见势,也不胡闹了,赶忙问道,“谁的?” “米亚。他和江恒去中央塔东南分部了,离开咱总部了。” 一时两人都沉默了。 “我想来一支。”秦怿先开的口。 “也给我来一支。”陈一鸣接过他的话。 之后的好些年里,每每想起这事,秦怿就忍不住来一支烟。 这烟一点,余烟袅袅,三年未散。 第16章 真的没事 许是白天做了个包揽与江恒十多年来点滴的梦,秦怿一口气睡到中午才醒。 但睡太饱的后果是晚上睡不着了。 明明醒来就要回公会继续训练工作,秦怿硬是眼睛瞪得像铜铃,三点多才来了困意。这期间,脑海里变出两个不安分的小人,一只天使样,一只恶魔样,不停地在他耳边念念叨叨。 “靠,明天怎么面对江恒?!!!”天使小怿涨红着脸嚷嚷。 “就正常面对呗,还怕他把你吃了不成。”恶魔小怿双手叉腰淡定道。 “已经吃抹干净了……”天使小怿捂脸闷声嘟囔。 …… 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 “你说江恒为什么会那样?”天使小怿支着下巴,状作思索。 “结合热呗,还能因为啥,还妄想人家大转性,跟你和好了啊?”恶魔小怿举起三叉戟,恶狠狠戳破天使小怿身旁冒出的粉红泡泡。 “我说,秦怿你明天还是小心行事为上,江恒当时是被结合热蒙蔽了脑袋,现在清醒了,可能会把你呃……”恶魔小怿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亮出獠牙,恶狠狠说道。 “有道理……诶不对,你过分了吧,江恒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天使小怿不服气瞪着恶魔小怿。 秦怿烦躁地甩了甩脑袋,把这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给晃走了。随即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又抓起枕头的两边向中间合拢,盖住自己的耳朵。 声音闷在枕头里,秦怿叹了口全世界仅有自己在乎的气。 啊——不要再想了!干脆一头闷死自己,明天也不用醒来去参加训练,更不用,头疼怎么面对江恒了。 这闷着闷着,缺氧感袭来,而困意也悄然而至。 一夜心事重重,辗转反侧,睡得不好。 在秦怿第三次不耐烦地啧了声,抬手关掉闹钟时,忽然身体一僵,意识到什么似的,赶忙抓来手机,不顾惺忪睡眼被屏幕光刺得发酸,他努力盯住手机时间。 屏幕上明晃晃显示着8:49! 困意瞬间被强制驱散,秦怿直接从床上弹射而起,开启一场清晨的兵荒马乱。 在洗手间三分钟洗漱完毕,秦怿刚准备套上训练服,猛然想起s级任务结束,周秉正领袖会给哨兵向导们开个简会,主要是进行战后复盘及慰问。日常训练是九点准时开始,而简会一般提前二十分钟,特殊情况会提前半小时。 秦怿系腰带的手一顿。今天就是属于“特殊情况”啊!江恒和米亚这种s级哨兵,又重回总部效力,绝对算得上要在中央塔新闻中心滚动播放的大事。果不其然,手机屏幕上刷刷刷弹出好几条消息,堆满了陈一鸣发来的信息。 【醒了吗?】 【江恒到了。我们把他旁边的位置留给你了。坏笑表情jpg.】 【?你人呢?别是睡过头了吧?】 【未接来电】 【未接来电】 【未接来电】 【……周领袖已经到了。他说一起等你来再开会。】 彻底完蛋。秦怿把腰带调整好,拽起搭在椅背上的披风,往肩上一搭,拔腿就往训练室狂奔。路上逮着空给陈一鸣弹了消息。 【在路上了。】 【我特么8:49才睁眼。】 - 刷脸匹配成功,秦怿推开会议室的门,就见着一大屋子人齐刷刷向他看来。 周秉正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抬眼看向自己,秦怿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声音都收紧了,“周领袖,劳拉老师。不好意思啊。” “入座吧。”周秉正接过秦怿的话,用眼神给他指了指唯一的空位。 当时走得急,秦怿记得陈一鸣好像给他发了句——我们把江恒旁边的位置留给你了。 抬眼看去,留给秦怿的位置是会议桌上最末尾的位置,右侧没人,江恒就板正地坐在位置的左边。他坐得很端正,腰背都绷得很紧,肌肉线条利落漂亮,偏又穿着黑色的内搭防弹服,衬得人特有型。 秦怿赶忙跑到唯一的空位旁,刚走近,就与江恒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秦怿条件反射移开了,好巧不巧与坐在斜对面的陈一鸣对上视线。 云野和陈一鸣坐在并排,两个心知肚明的人一同朝秦怿挑了挑眉,一副看戏模样来回打量着秦怿和江恒。唯一状况外的米亚坐在江恒的左侧,搞不明白他俩在干嘛,只是兴奋地朝秦怿朝招了招手。 人多眼杂不好发作,秦怿不动声色朝两人翻了个白眼。正要拉开椅子坐下时,手下忽然一空,椅子被江恒提了起来,挪出个恰到好处的空隙,能让秦怿站进椅子和桌子之间的留空。 ? 秦怿一脸懵看向江恒,又抬眼与陈一鸣和云野对视。 三脸懵逼。 不过一瞬,陈一鸣和云野就像又品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表情都扬了起来,跟秦怿挤眉弄眼,示意他快坐下。 这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坐。秦怿走进桌椅之间的留空,刚准备伸手将椅子拉回来,江恒就像收到指令般,立即将椅子推到合适的位置,让秦怿坐下后离桌子刚好留有一拳,是很舒适的距离。 第22章 陈一鸣和云野笑得更意味深长了。 秦怿被对面盯得浑身不舒服,把平板支了起来,挡住他俩的视线。随即,往江恒旁边凑近了些,小声道,“谢谢。” 此时,周秉正已经开始此次会议的开场白,照例宣布会议议程。 江恒总是一副好学生做派,正目不转睛侧着脸看向周秉正,下颌线绷得很紧。 三秒后,秦怿见江恒没什么反应,大概率是没听见。 没听见算了,本只是觉得再怎么样闹不愉快,人家帮忙拉椅子,都得说声谢谢,这下刚好不用说话了。 秦怿刚要摆正身子,就感觉左边的人凑了过来,还离得很近,说话呼出的热气喷在耳尖,“刚周领袖讲话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秦怿感觉要炸毛了。 没听清就算了呗,你还问!还凑这么近问! 秦怿倒吸了口气,江恒可能以为跟他说话了,但还是没听清,又凑近了些。 完全是近在咫尺。 感觉稍一偏头,江恒的嘴唇就能蹭到自己的耳尖。秦怿彻底不敢动了。 人就这样僵在原地,压着声音道,“我说,谢谢。” “不客气。”江恒终于坐正回去。 秦怿长舒了口气。 这一顿折腾,秦怿有些浑身不自在的,早上开会本来就困,盯着周秉正用那一成不变的缓慢语调念经,秦怿开始眼皮打架,又不敢闭眼,干脆四处打量观察,找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陈一鸣和云野困成一副看着还好好的,人其实已经走了好一会的模样;米亚天不怕地不怕的,光明正大撑着腮帮,脑袋开始钓鱼;就江恒,目光炯炯纹丝不动地盯着周秉正看,还时不时在平板上做笔记。 江恒专注时眉头总是轻轻蹙起,因五官立体,低头时会有些眉压眼,看起来有些凶。总喜欢剪个利落的刘海,发尾和鬓角剃得刺刺的,一看就不好惹。 感觉许久没有离这么近打量江恒。他似乎比从前黑了点,变成小麦肤色,更衬得人五官深邃,比以前看起来更成熟,也更帅了。 光天化日之下,就拿捏江恒不会注意自己,可劲打量人家。秦怿一时觉得有些脸热,不自然地咽了下口水。 偏在这时,秦怿的目光瞟来瞟去,落在江恒的左手腕上。触目惊心的疤痕上,盖了条声纹状的银链子,不正是秦怿送给他的成年礼物。 秦怿惊得顿时清醒。他盯着江恒的左手腕目不转睛,这不是幻觉吧。 手链看来被主人爱护得很好,干净锃亮的。还偶尔反射来江恒面前屏幕的光。 在山洞那会,江恒也戴着吗。秦怿冥思苦想,当时救援情况危急,没注意到这么多,而且发生了结合热,一觉醒来直接给他干//进医院睡了三天三夜,什么都记不得了。 结合热。这不提还好,一提秦怿就彻底坐不住了。 这间会议室不算大,会议桌上挤了十来号人,大家坐得很紧凑,秦怿和江恒几乎手臂贴着手臂。江恒偏又时不时抬手写笔记,右手肘总会若有若无会蹭过自己的左手臂。 本也是正常现象,之前蹭一下,秦怿也没当回事,但现在满脑子不干净,还被蹭来蹭去,感觉哪哪不对劲。 秦怿拼命往右侧靠,但江恒一抬手还是能蹭到。秦怿便一直不动声色在躲江恒的手,侧身,后仰,前倾。 还是没辙。秦怿真受不了了,抬起椅子想往旁边挪开点位置。 就见江恒忽地凑过来,冷不丁防来了声,“怎么了?坐得不舒服吗?” 秦怿直接僵在原地不动了,刚准备故作自然回个没有。 只见对方蹙紧眉头,打量着自己的下半身,最终目光停留在屁股上,严肃道,“真的没不舒服吗?” “真的没”这三字还加了重音。 秦怿当然知道江恒指的是什么。结合热后,自己睡了三天三夜才醒,就见江恒发来的消息直白问道——我不会真的把你弄坏了吧。 江恒没心眼的,确实没别的意思,只是很单纯地想知道当时是不是弄疼人了。现在同样,也真的是在关心人有没有不舒服。 但有人正直,有人不坦荡。 秦怿无奈地吸气呼气,简直被江恒给气笑了。奋力把椅子拉到一旁,不顾发出的噪音让周秉正皱眉停顿了下,也不顾江恒一脸正直关心人的求知神情。 秦怿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真!的!没!事!” 第17章 随机组队 跟江恒保持安全距离后,秦怿自在多了,好在他没执着要挤过来。 周秉正絮絮叨叨了一堆,终于步入正题。语调总算舍得有所起伏,先表达对江恒和米亚重回中央塔效力的欢迎,又对圆满完成巨型鹰兽任务的哨向们表达了感谢。 说到这,周秉正停顿了下,目光扫过秦怿,接着看向江恒,清了清嗓子,“特别感谢秦怿向导,在此次任务中做出的贡献。” 哪壶不开提哪壶。但领导都提了,秦怿的身体早一步做出反应,即刻起身站直,朝周秉正的方向欠了欠身,“为中央塔献身义不容辞。” 会议室适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 陈一鸣和云野趁着吵闹劲,两颗脑袋凑到一起,憋笑憋得人都快晕过去了。米亚拍得手心通红,是唯一真情实意聚焦于事情本身在鼓掌的。而江恒,平静得可算是面无表情扫了秦怿一眼。 秦怿读不懂他的神情,但总不会是高兴、感激这种正向词。 心里才燃起的希望,立即被扑灭了。推拉椅子这种小事,只不过是江恒善良本色的举手之劳。凭借乘人之危救了人,就想要冰释前嫌,完全是痴心妄想。要不是因为江恒为人正直,先把自己嘎了再重新找个向导搭档,也不过顺手的事。秦怿自嘲。 万千人为自己鼓掌,但最在乎的人报以无动于衷。秦怿心下一沉,努力克制住要垮脸的冲动。 在周秉正示意下落座时,好巧不巧又瞥见江恒戴着自己送的手链,手链正巧反了道明晃晃的屏幕光刺向眼睛,像是在挑衅,秦怿不适地眯紧眼睛。 反正礼物早送出去了,爱戴不戴。秦怿自暴自弃别过脸,不再看了。 为避免胡思乱想,秦怿撑着腮帮,专注听周秉正念经,现在总算讲到个重要事宜,正宣布哨向日常训练的新计划。 “最近变种生物体数量增多,给中央塔带来新一轮的严峻挑战。”周秉正手指向投仪影,上面正播放着近期哨向们对战变种生物体的视频,“因此,中央塔决定调整训练计划,增加搭档训练的强度。” “原先一周四天训练,除去周一是搭档训练,周三放假,周二四五都是哨向单独训练。现在,周一二两天都会开展搭档训练,其中周一是变种生物体全息实战训练,周二则是极端环境全息实战训练。” 话音刚落,秦怿一激灵,搭档训练这不就意味着,和江恒撞一块训练的频率会大大增加。 适时,周秉正继续说道,“搭档训练将采取随机组队的方式,主要想培养大家的默契度及团体配合程度,以后无论出任务的队友是谁,都能更好地完成任务。” 随机组队啊,秦怿环视会议桌,一共二十号人,哨兵向导各占一半。但除此之外,日常训练还会随机加入部分刚通过b级考核及以上的哨兵向导。这么算来,和江恒分到一组的概率不算太大。躲还是躲得起的,秦怿悄然松了口气。 气还没松完,就见周秉正再次开口,“不过,已达成搭档关系的哨向无需参与随机组队,你们保证默契度即可。” 成为固定搭档的哨向,都通过了中央塔的哨向适配度检测,各方面数据契合度高,且经历最稳定的生理结合,默契度是普通哨向无法比拟的。 在座有几位已公开关系的哨向们相视一笑,看来挺满意这样的安排。 算是达成搭档关系,但情况相当复杂的当事向导,已经坐不住了。秦怿的心脏就像在坐不停上上下下绕圈翻滚的过山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靠,耍我呢。 秦怿手撑额头,头不抬都能猜到那几个家伙的反应。陈一鸣和云野定是一副期待好戏开场的表情;米亚永远状况外,大概在拉着江恒说小话,嚷嚷着这也太酷了,要是能组到小云野就好了之类云云;而江恒,只会当做是听见个新的训练计划,照例执行就是了。 坦荡者波澜不惊,而心里有鬼者波涛汹涌。 秦怿这一时半刻还适应不过来,真要和江恒组队,别说帮忙了,怕是自己的心烦意乱会先影响对方发挥。 得想个像样办法降低跟江恒组队的概率,还需合情合理。秦怿回顾周秉正提到的组队规则,还真发现有个漏洞。 这么想着,秦怿高举右手,向周秉正示意,“周领袖,我有个问题。” 周秉正抬眼看来,“你说。” “随机组队能换人吗?”问题有些突兀,见周秉正蹙了蹙眉,秦怿赶忙补充,“领袖,我的意思是,实战模拟任务的难度高,若碰到等级较低的哨向,随机匹配的队友也是新人,双方都欠缺实战经验,是否有些不公平?” 第23章 周秉正听闻,食指有规律地敲击桌面桌面,状作思考。看样子确实没意识到这一问题。 见势,秦怿趁热打铁,“领袖,我有个建议,若随机匹配到两位新人哨向,可在大家都同意的情况下,更换等级较高的哨向作为搭档。毕竟咱们一次实战训练的人也不算多,大家也都挺熟了,调换下队友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说罢,会议室内窃窃私语声渐渐,几位新人哨向朝秦怿投来感激的目光。 周秉正拿起面前的茶杯抿了口水,见底下的哨向们神情放松,似乎对此提议都挺赞成,发话道,“各位有异议吗?” 哨向们接二连三都摇了摇头,周秉正就顺了大家的意,“好,今天先到这。劳拉,你带他们去全息实战室训练吧。”说罢,又看向秘书,“一小时后把会议纪要给我,随机搭档的规则修改后再上传系统。” 劳拉和秘书都点了点头。随即,秘书麻利起身为周秉正收拾桌面,将他请出会议室。哨向们规矩地站直起身,一并目送周秉正离开。 - 全息实战室。 金属墙壁流淌着幽蓝的数据流,劳拉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弧线,穹顶突然炸开全息投影。 暗绿色的南部森林在众人脚下蔓延,机械轰鸣声裹挟着木屑碎叶冲天而起。画面骤然拉近,覆满鳞状羽毛的巨型鹰爪轰然踏碎挖掘机驾驶舱,金属扭曲的锐响刺痛所有人耳膜。 “这是巨型鹰兽的实验结果。”劳拉将三维解剖图悬停在哨向们面前。 全息影像正切换到巨型鹰兽的变异过程,幼鸟绒羽在电磁污染中褪成铁灰色,喙部生长出类似电锯的锯齿状凸起,它们俯冲时发出的是能震碎钢化玻璃的音浪。 该鹰兽是南部森林的守护者,因部分开发商过度伐木做基建,各种大型开采机械的噪音影响当地动物的生活。长期以来,部分鸟群通过模仿学习这种噪声,可用以攻击劝退不法商家,久而久之,便变异成为会发出噪声攻击的鸟兽。 秦怿盯着全息投影若有所思,总觉得最近这类过度开发事件越来越多了。 根据新计划的安排,劳拉将哨向们分成两队,一队是已达成搭档关系的哨向,一队是需要参与随机组队的哨向。 秦怿抬眼看向站在旁边,高出自己半个脑袋的江恒,正在调节半指手套的磁吸搭扣,黑色皮革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发出细碎的咔嗒声。整装待发,一副心无旁骛只有训练的模样。 只剩秦怿不自在,折腾出一堆小动作。待到第三次扯开狼尾辫的发绳,准备重新束起时,裸//露的脖颈处突然覆上一片滚烫的呼吸。 “怎么了?是紧张吗?”江恒低沉的嗓音裹着全息训练室特有的电流声,近得像是能数清声波震颤的频率。秦怿僵在原地,作战服下的脊椎窜起细密的电流。 非搭档组正在等待系统抽号,头一回开展随机匹配队友的方式,在场的各位都挺期待的,吵吵嚷嚷。这种环境下,江恒几乎是贴在秦怿耳边说的,秦怿直接不敢动了。 兵荒马乱时又有人添了个大乱。 半晌,见秦怿没反应,江恒又添了句,“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 多大个人了,还说这种话,哄小孩呢。秦怿腹诽。 “放心,不会拖你后腿的。”秦怿转过身,发尾扫过江恒胸前银质的哨兵军徽。他看见对方护目镜上映着自己发红的耳尖,明显的,突兀的。 江恒突然轻笑一声,喉结在黑色高领作战服下滚动:“我知道你不会的。”语气听起来比刚才轻松些,尾音都扬了起来。 一拳打在棉花上,秦怿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不想理他了。秦怿心里暗自祈祷,快来个bug让我和江恒分开! 随机匹配结果陆陆续续出来了,一大群人热热闹闹的。 陈一鸣匹配到了云野,被米亚勾着脖子锁喉,“靠,凭什么小云野和你!” “你特么轻点……等会还训练呢……”陈一鸣被勒得话都说得断断续续,“你不是和陈让吗?人家也是a级向导。” 米亚终于放松手劲,小声嘟囔,“跟他不熟嘛,陈让太板正了,无聊。”说罢,又去揉了揉云野的卷毛,“还是小云野最好!” 转念一想,米亚继而补充,“跟秦怿也不错,但他跟江恒是搭档了。” 心知肚明的陈一鸣和云野相视一笑,云野拍了拍米亚的肩,“哥,这你就别想了,秦怿他不会……” 话音未落,就听见个熟悉的声音朗声自告奋勇,“老师!我和晓君组!” 只见在江恒错愕的目光下,秦怿一个箭步走到劳拉面前,手搭在晓君肩上,声音坚定,绝不像是玩笑话。 ……不会跟除江恒之外的人组队的。云野的脸被打得噼里啪啦响,这后半句话,只得硬生生将它咽了下去。 陈一鸣和云野相视,在对方脸上都看见跟江恒如出一辙的问号。 米亚不明所以,拽着云野一直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秦怿你和晓君组队?”劳拉边翻阅着信息表,边再次询问,语气不太确定。 虽说秦怿已是s级向导,对训练积分没那么在乎,他不需要凑积分升级。但训练所得积分能转换成奖金,公会每月算绩效时,在全息实战训练和出任务中积分达到一定数目的哨向,会有一笔可观的绩效奖励。 晓君是中央塔的新锐a级哨兵,实力超群,但远远比不过江恒。 “嗯,晓君的队友是时云,俩人的实战经验都不足,我带晓君吧。”秦怿肯定道,见劳拉似乎想再强调哨向考核问题,秦怿赶忙补充,“老师我知道,您就当我帮中央塔练兵,培养更多更好的哨向。” 这一升华,情绪本就容易被带着跑的劳拉,眼泪都在眼眶打转,她看向江恒,“江恒你带时云?” “好。”江恒依旧平静,答应的声音都不带情绪。 秦怿倒是松了口气,好在江恒也没执着于此,赶忙一把拽过激动得手舞足蹈的晓君到身边,生怕他反悔似的。 组队完成,搭档好的哨向并排站立在全息实战室中央,劳拉的声音从总控室传出,透过麦克风,机械感十足,严肃嘹亮的,“请诸位做好准备,倒数六十秒后,即将进入变种生物体巨型鹰兽全息实战训练,祝愿大家任务顺利!” 晓君跟秦怿并排站着,嘴就没停下过。 “怿哥!跟你组队我太开心了!听说你的精神触手能具象化成光刃对不对?” “哥你放心!我绝对不拖后腿,你的绩效奖金,一分不会少的!” “哥听说你做精神疏导特别厉害,一会能不能让我试试!” 秦怿配合着他的一唱一和,不停地重复着对、好、没问题之类的词句。却总感觉站在身后的江恒,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后脑勺,灼热得像要把脑袋盯穿。 秦怿有些不自在,抬头看向屏幕上的倒计时,在心里一起默念。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倏然,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注意安全”,冷不丁防传入耳朵,打断了倒数的节奏。秦怿猛一激灵。 话音刚落,就听见时云脆生生地接过江恒的话,“恒哥你放心!我会当个好辅助的!” 时云是最新一批通过b级考核的向导,平时总爱编两个麻花辫,人来疯,鬼马精灵的。 “嗯。你注意保护好自己就行。”江恒接得很快。 秦怿松了口气,肩膀都垂了下来,原来不是在跟我说话。 屏幕的倒计时只剩最后十个数。 秦怿在手心聚力,眼白冒出若有若无的银光,精神触手缠绕在他的指节上,蓄势待发。 耳畔又幽幽来了声,严肃坚定而熟悉的,“听见了嘛秦怿?注意安全。” 靠。 眼白的银光瞬间消失。蓄力蓄到一半给吓没了。 秦怿没辙,细若蚊声地哼了声嗯,保证江恒能听清。 第18章 模拟训练 【……三,二,一。】 【巨型鹰兽实战训练正式开始。】 训练室的电子音尚在耳畔震颤,秦怿的战靴已经碾碎了一截枯枝,踩在南部森林松软的泥土上。 松针的气味裹着杀戮的气息灌入鼻腔,远处鹰唳撕裂云霄,峡谷岩壁的阴影正沿着秦怿紧绷的脊背寸寸攀升。 巨型鹰兽立在断崖之巅,金瞳里倒映着蝼蚁般渺小的哨向队伍。它张开铁灰色的喙,空气骤然扭曲成裹挟精神冲击的可视波纹。 声浪滚滚,引来森林里各式各样的猛禽,以一种近乎自杀的疯狂态势,朝着哨兵向导们横冲直撞。 知己知彼,秦怿早已用精神触手为自己和晓君编织好屏障。 晓君的作战风格莽,在屏障的加持下容光焕发,举起枪支就朝天空打了一枪,枪声像是兴奋剂,他的精神体美洲虎腾跃而起,跟随主人朝猛禽群狂奔。 一只苍鹰被枪响吸引,收紧翅膀,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秦怿和晓君直冲而下。枪声响起,子弹横穿过苍鹰身体,哀鸣声凄厉,苍鹰重重摔落在地。 第24章 猛禽群被激怒,从四面八方涌来,挥翅如鼓,像狂风骤雨,黑压压的一片,朝二人席卷而来。 晓君的枪法精准利落,每次扣动扳机,一只猛禽便应声而落。美洲虎也不逊色,跟从主人的作战节奏,利爪压制住近身攻击的禽鸟,獠牙就伸向猛禽的脖颈,近乎疯狂的撕咬至血肉模糊。 但猛禽的数量实在太多。见晓君有些抵挡不住这源源不断的攻势,秦怿凝神屏息,再睁眼时,眼白处银光凌冽,精神触手如同灵活的蛇,接二连三闯入猛禽的精神图景。 “低头!”秦怿朝队友呵道,精神触手迅速游走,所及之处的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参天古木被连根掀起,裹着碎石如炮弹般横扫战场。成片刚冒头的猛禽就被碾碎在音浪里,血腥味混着羽毛焦糊的气味在喉头翻涌。 夺回上风,晓君在屏障里笑得像个疯子,枪管抵着下颌擦过,子弹穿透三只俯冲的猛禽。 美洲虎的利爪陷进苍鹰的眼窝,血浆喷溅在晓君作战服上的瞬间,黑压压的猛禽群正从树冠缝隙里倾泻而下。 “七点钟方向缺口!”银光在秦怿眼白处沸腾,精神触手刺入扑向晓君的猛禽意识海,强行扭转它的俯冲轨迹。失控的猛禽撞进同类群中,鸟喙与利爪撕扯出漫天绒羽,像下了一场黑雪。 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在场的哨向们无不杀红了眼,猛禽群渐渐寡不敌众,地面上满是支离破碎的禽鸟尸体。 眼看就可以集火向巨型鹰兽发起最后的进攻,倏然鹰兽长鸣,嘹亮刺耳,巨型鹰兽的第二声尖啸来得毫无预兆。 许是训练,噪声设置的参数比实战时更为猛烈,秦怿感觉有烧红的铁锥捅进耳膜,精神屏障发出玻璃即将爆裂的脆响。 屏障受到侵害,哨兵的反应比向导更强,晓君顿时急躁起来,他不受控地扣动扳机,突然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美洲虎正用獠牙啃咬前肢。这是哨兵五感濒临崩溃的前兆。 精神力受到干扰,秦怿一时难以自控。忽地一道绵长尖锐的耳鸣声炸裂开来,秦怿不适地眯紧眼睛,眼白的银光忽明忽暗,他用指尖猛掐太阳穴,刺痛感让他稍微稳定下来,秦怿赶忙蓄力,再生的精神触手徐徐填补上屏障漏洞,晓君也终是缓过神来。 刚想长舒口气,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出几副黑白影像,余艳的灵堂,羽化的江雄,还有直指秦怿是导致江雄之死罪魁祸首的审判新闻。 不过转瞬而逝,像是幻觉。 秦怿太阳穴突突跳动,在耳鸣间隙捕捉到江恒紊乱的呼吸声。 猛然警觉,他赶忙凝神找寻江恒的位置,只见江恒用枪支撑着身体,神情痛苦,精神图景像团暴烈的火,燃烧扭曲不知天地为何物。精神体黑豹难耐地在焦土上刨出深坑,喉咙里冒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一旁的时云也不敌这样强烈的精神攻击,自顾不暇地紧抱脑袋。 果不其然,闪现的画面并不是错觉,哨向达成结合关系后,双方会产生共鸣,同甘共苦。尤其在作战时,一方受到伤害,另一方也能切身感觉到。 见势,秦怿当机立断,朝精神体百灵鸟呵道,“lucky!保护好晓君!” 话音刚落,秦怿冒着纷飞战火,朝江恒奔去。 手才搭上江恒的肩,对方像是被扰清梦,猛然惊醒,反手就抓住秦怿的手。 动作之快,吓得秦怿一怔。江恒的手心很热,指尖还沾着猛禽的血,却固执地在他腕骨摩挲出灼痕。 “收敛五感。”精神触手像是本能反应,越过指节,缠上江恒的手指。片刻间,周围的景象变成江恒的图景,在芳草地上蹿下跳的黑豹看见秦怿,眼睛一亮,摇着尾巴朝他跑来,蹦蹦跳跳的。 精神触手将江恒的精神图景里杂念清除,顿时阴霾消散,蓝天白云草地熠熠生辉。 江恒的眼神逐渐聚焦,定睛看清眼前人,他松了口气,哑声道,“你来了。” 哨向结合后的共鸣能力,向导能轻而易举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就像回家一样。 秦怿不合时宜的有些脸热,他不自在地从江恒的手掌心脱逃。 立即让将万千精神触手调转方向,朝一旁的时云奔去。 半晌,时云的神色渐渐正常,“啊!谢谢怿哥!我、我的精神屏障还是太弱……” 秦怿才出声道完没事注意安全,就见江恒从他的武装带中抽出匕首,呼吸扫过他耳际,扬手一挥,匕首擦着脸颊飞过,将正朝秦怿俯冲而下的夜莺钉死在半空。 霎时,夜莺开膛破肚,直直坠地。 江恒上前一步将匕首拔出,甩掉上面的血迹,刀尖面向自己,刀柄对着秦怿,“别分心。” 秦怿接过匕首,塞回武装带,刀柄残留的体温烫得他耳尖发红,讪讪应道,“哦。” 战况危急,安置好江恒和时云,秦怿就要返回队友身边,忽而身后传来带笑的低语混在枪声里:“不是答应了会注意安全嘛?别食言啊。” 秦怿霎时身体一僵,咬紧下唇。 这人也真是的…… 战场上没时间发作,秦怿逃也似的冲向晓君。 此时的战场很是混乱,猛禽群伴随着巨型鹰兽一次又一次的吼叫声,争先恐后从森林中冲出,像敢死队般,不惧死亡,接连不断。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枪林弹雨,猛禽的尸体接二连三坠落,巨型鹰兽却仍毫发无损。 这样下去不行,没法完成任务。 江恒的子弹又空了,面对朝他横冲过来的夜莺,只得把匕首飞掷出去。 唰的一声,夜莺坠地。 江恒下蹲拔出匕首,随即点开队内通讯,向在场的哨向们发起对话,“各位!我们在做无用功,一直在对付巨型鹰兽引来的猛禽们!” 话音刚落,就听见米亚大喊,“对啊——我草,真是烦死了这群夜莺了,又多又吵!” 通讯器里接二连三传来哨向们的附和声。 “是啊,咱根本没打到巨型鹰兽。” “那群猛禽太烦了,杀不完。” “巨型鹰兽喊一声,又来一群,咱又白干。” 见势,陈一鸣加入通讯,径直提议,“江恒,那会是你带队去对付巨型鹰兽的吧?” “嗯。”江恒应声。 “那你是咱们当中实战经验最丰富的人了,不如你来指挥大家?” 在场的哨向们也纷纷附和。 “对嘛,我早说了,恒哥还得需要你来!”时云的声音大喇喇的在队内语音响起。 江恒没再多言,立马调出实时战况,边看边安排分工,“我们现在共有12组搭档,1到4组的搭档们负责对抗猛禽,保证队伍不要受到干扰分心,5到12组的搭档们全力攻击巨型鹰兽!” 话音刚落,哨兵向导们听令,各司其职。 被分到攻击巨型鹰兽组别的向导们,默契地编织起巨大的精神屏障网,将队伍全部笼罩。哨兵们则为武器加火,精神体们目光炯炯盯着巨型鹰兽,整装待发。 恰时,巨型鹰兽发出吼叫,成群结队的猛禽从森林中穿梭而出,直击敌人。 负责对抗猛禽的哨向们有备而来,向导们的精神触手先行一步,扰乱猛禽的意识,猛禽开始杂乱无章的互相碰撞。 哨兵们见势,不断扣动扳机,砰,砰,砰,子弹穿梭,猛禽接二连三坠地。 没有猛禽群的干扰,又有向导们坚固屏障的加持,哨兵们如虎添翼,飞射而出的子弹在巨型鹰兽的鳞甲上擦出串串火星,却始终无法穿透那坚如磐石的躯体。 “换麻醉弹!”江恒的声音在通讯频道炸响。 “得嘞!”米亚应下,咔嚓一声,将麻醉子弹推进弹匣,食指套上手枪扳机孔旁的护环,潇洒一转,枪支重回手心。 随即凝神瞄准巨型鹰兽最脆弱的腹部,扣动扳机,嗖的一声,子弹像离弦的箭,不偏不倚,直击巨型鹰兽小腹。 麻醉剂生效快,巨型鹰兽瞬间变得昏昏沉沉,挥舞翅膀的速度渐渐迟缓,连最敏锐的鹰眼也有些飘忽不定。 巨型鹰兽难耐尖叫,噪音刺耳,但向导们共同编织的精神屏障,与噪音抗衡,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米亚见机行事,继续朝巨型鹰兽的脆弱部位发射了几发麻醉,巨型鹰兽寡不敌众,愈发迟钝乏力,身体沉沉的就往下坠。 巨型鹰兽并不认输,又发动阵阵噪声攻击,企图打破向导们的精神屏障。猛禽听令,群起而攻之,黑压压的一片朝哨向们俯冲。 训练有素的哨向们各司其职,向导们的精神触手伴随着武器的火光,将猛禽们杀得片甲不留。 见势,江恒立即招呼来几位哨兵,一齐用绳索捆住巨型鹰兽的翅膀,遏制它的挣扎。同时操控黑豹扑咬住鹰兽左翼,victor后腿蹬地,猛地上前一扑,将巨型鹰兽钳制住,无法动弹。 射击距离恰好,米亚两发子弹下去一发命中鹰眼,一发穿过小腹,伴随着阵阵尖锐刺耳的哀鸣,巨型鹰兽轰然倒地。 第25章 “收网!”江恒一声令下,向导们的精神触手编织成巨网。 鹰兽挣扎掀起飓风,拼命想要挣脱不断收紧的巨网。江恒的子弹在风中穿梭,嗖的一声,在巨型鹰兽的头颅上炸开火花,完成绝杀一击。 当最后一声哀鸣消散时,全息投影如褪色的油画片片剥落。 【巨型鹰兽实战任务结束!】 第19章 久别重逢 系统声结束,空旷的训练室里传来掌声阵阵。 劳拉从总控室走出,边鼓掌边开口,“大家表现得很好!训练数据已经统计好发送至各位的通讯仪上,辛苦了诸位,大家移步去静音室休息吧。” 哨向们稀稀拉拉的跟劳拉道别后,便三三两两结伴走向静音室。 秦怿习惯等朋友们一起,正左顾右盼找陈一鸣和云野时,忽地感觉肩上一沉,搭上来了只胳膊,一头红毛闪现在眼前。 “怿!走去静音室!”米亚自说自话,搂上秦怿肩膀,就往静音室的方向走。 秦怿一惊,偏过头去瞅了眼,果然,米亚另一只胳膊搂着的人是江恒。 一时有些恍惚,秦怿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在反复确认这是梦还是现实。 自从被发现觉醒进入中央塔后,很多年来,无论是上哨向理论课、训练甚至一同出行任务,米亚总会在最后大喇喇地跑上来,一手搂过自己,一手勾着江恒,三人并排站,像一堵墙。 十三四岁时还好,后来三人都越长越高,总被云野调侃,你们这堵一米八几高的人墙天天挡路。 三年,说长吧,满打满算一千多天。说短吧,转瞬即逝。就像江恒那声“再也别见面”后,两人居然久别重逢了。 见秦怿迟迟不迈开步子,米亚张开五指在秦怿眼前晃了晃,“怎么又发呆,累着了?” 像是既定程序检测到关键词,江恒猛一扭头,看向秦怿,神情警觉。 秦怿感觉脑袋边边上挂着个巨大的水滴。 “……没,走吧。”秦怿撞了撞米亚的胳膊,径直往前走。 “哥,你还拽着江恒去静音室呢?人家现在不需要了。”被米亚搂着肩没法转身,听见云野话中带笑,才发现他和陈一鸣并肩跟在后头。 “啥意思?江恒你不去静音室了?”米亚仍然状况外,转过脸盯着江恒,质问道。 江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陈一鸣贱兮兮地接过话,“是吧秦怿?” “……” 秦怿脸一黑。 “对哦!我都差点忘了!有专属向导就是好啊!”米亚猛地一捶江恒的胳膊,“我也要找个专属的!” “……” 秦怿脸更黑了,闷着头就往前走,米亚的搭在他肩上的手臂被扯着向前,身子被迫在后头追。 “诶?怎么了?怿!干嘛突然走这么快!”米亚摸不着头脑,也不放手,拽着江恒一起往前走。 打打闹闹的,就走到静音室了。 秦怿刚想开口问,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一起要一间静音室,就见云野眼疾手快把米亚拉走。陈一鸣立即会意,朝那俩人挥了挥手,一溜烟的,就没人影了。 只剩秦怿和江恒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从前偶尔会碰上五人一起参加训练,结束后浩浩荡荡地去静音室。这时会找管理员要个大点的房间,窝在一块唠唠嗑,听听白噪音,等身心都舒服了,再一同跑餐厅大块硕朵。 这三人干嘛呢。也没法形容胳膊是往外拐还是往内拐,这里外都是自己人啊。难不成,是江恒搞的鬼。 秦怿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江恒眉骨高,面无表情低着头时会眉压眼,看起来很凶。 注意到眼前人在看自己,江恒的眉眼放松,瞪圆了眼,一脸懵的看向秦怿,油然而生一股没心眼的傻气。 看起来傻了吧唧的。 秦怿叹了口气,就江恒这架势,即使云野和陈一鸣一字一句教他背词,江恒也学不会。 尚不适应两人独处一室,秦怿想着速战速决,拽来江恒的手腕,轻而易举就潜入他的精神图景。 victor正趴在木屋边上打着鼾,双耳闻声抖动了下,警觉惊醒,古铜色的眼睛锐利,虎视眈眈盯向来者。 看清来者是谁,黑豹的眼皮立即耷拉下来,尾巴摇得飞快,朝秦怿和lucky狂奔而来。lucky扑棱着翅膀也朝victor飞去,黑豹又蹦又跳,伸长爪子在半空挥舞,乐此不疲地逗着lucky。 看来江恒的精神状态还挺好。在战场上江恒的精神受到侵害那会,秦怿赶来及时止损,直接了断受伤的可能性。 且哨兵向导达成稳定结合后,双方的能力会成倍叠加,哨兵的精神会更稳定,向导的体能和战力会大幅提升,更何况是适配度100的哨向结合。 秦怿松开江恒的手腕,“精神图景挺正常的,你没不舒服吧?” “嗯,挺好的。”江恒如实回答。 “那……”刚想开口,秦怿忽然不知该怎么接下后半句话。 这是意外的久别重逢,又不是冰释前嫌。秦怿心知肚明。 虽说把江恒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但秦怿的审判结果白纸黑字,还盖了个中央塔的红戳,铁证如山就是致死江雄的罪魁祸首。江恒怎可能轻易释怀。 说咱们一起走。像是单方面一笔勾销前嫌,太过熟稔,不得行。 说我先走了。有些突兀。三年前的事发突然,两人都遭遇精神重创,江恒走得干脆,秦怿落荒而逃。总想找个时机跟江恒聊聊,本应该珍惜好不容易的重逢和独处,却又想当逃兵,太胆小了。 还在嗫嗫嚅嚅着措辞,就听见耳边传来嘹亮一声,“诶!怿哥!” 秦怿抬头,是晓君挥着手小跑过来,他见着江恒在一旁,顺手打了个招呼,“诶,恒哥也在呢。” 江恒向晓君点了点头表示问好。 晓君打量了几眼江恒的状态,一看就是经历过顶级向导的精神疏导,神采奕奕的。立即亮起星星眼,一脸崇拜地看向秦怿,跃跃欲试的,“怿哥你忙完了嘛?能不能让我试试你的精神疏导?” “好啊。”训练前晓君就一再强调下训练了要试试秦怿的精神疏导,小孩真诚又嘴甜,把秦怿夸得天花乱坠。 什么中央塔最强向导,什么中央塔最牛精神疏导,什么平时想找怿哥精神疏导的人排队能绕中央塔三圈,哄得秦怿找不着北,再三答应后,晓君才放下心来,认定秦怿不会食言。 说罢,秦怿的眼白冒出银光,精神触手从手心徐徐而出,渐入晓君的精神图景。 晓君是中央塔的新锐哨兵,偶尔听陈一鸣八卦,能力仅次之江恒,天赋极强。经历这样险恶的训练,精神图景仍然稳定,只有些许顽固的残余杂念,秦怿没费什么力气,全清扫干净了。 “杂念都清除了,还有不舒服吗?”秦怿问道。 晓君揉了揉脸,脸颊热乎乎的,感觉气色都好多了。直言不讳道,“好厉害的精神疏导!谢谢怿哥!” “小事儿。”实话说,秦怿挺喜欢看帮忙精神疏导后,大家容光焕发的模样,特有成就感。 恰时,远处有人招呼了晓君,晓君脆生生地再次谢过秦怿,小跑向朋友。 远远瞧着,晓君跟朋友滔滔不绝,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还时不时看向秦怿的方向,大概在和朋友炫耀顶级向导的精神疏导。 晓君前脚刚走,秦怿忽地感觉一旁的低气压,偏头看去,才发现江恒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见江恒直言,“我突然有点不舒服。” 秦怿条件反射就抓过江恒的手腕,映入眼帘的精神图景一切正常,倒是victor又见lucky来了,兴冲冲地摇着尾巴奔向它。 ?这算哪门子的不舒服。 正儿八经干这行也快十年了,秦怿真看不出问题。难不成顶级哨兵还有鲜为人知的特殊情况。秦怿腹诽。 还在认真寻找真理的秦怿,忽地听见几声啧啧啧,高低中三声部都有,抑扬顿挫的。 秦怿赶忙松开江恒的手腕,江恒一时恍然,顺着秦怿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米亚吊儿郎当的打头阵,陈一鸣和云野随后一齐朝两人走来。 “啧,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呀?”陈一鸣一马当先。 “诶呦,是不是打扰你们啦?”云野接得流畅。 只剩米亚,唯一一个关注点是正常的,咋咋呼呼道,“靠!你们看江恒那气色,这就是顶级向导的疏导能力吗!我也要我也要!” “你也不差啊。”江恒接话道。 “云野,米亚说你的疏导能力不行。”秦怿直接开怼。 两人同时开口,米亚左顾右盼不知先听谁的,反应了一会儿,才一把勾过秦怿的肩,故作恶狠狠,“诶?!三年不见,秦怿你一来就故意挑拨离间是吧!” 三年。秦怿顿时神色一暗,听不得也不敢回忆的三年,霎时兴致缺缺。 忽地感觉肩上轻松了些,就见江恒拎起米亚搭在秦怿肩上的胳膊,“别压着他。” 第26章 米亚一下来了精神,音量拔高,“江恒!怎么连你也帮他!”拧起眉毛像是在思考一个更为确切的形容词,“你这叫……”,忽地眼睛一亮大喊道:“重色轻友!” 秦怿两眼一黑,闷头就往餐厅大步走,不管身后笑得直不起腰的陈一鸣和云野,摸不着头脑在嚷嚷个不停的米亚,还有让秦怿不知所措的江恒。 陈一鸣拽着江恒就跟上秦怿的步伐,跟米亚擦肩而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这家没你真得散。” 米亚一头雾水,“什么家?谁和谁一家?” “以后跟你说,走,吃饭。”云野垫个脚才够得上米亚的肩,被米亚一把揽过来,“小云野三年也不长个呢?” “哥你这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就别说我啦。” 终是到了餐厅,实战训练消耗很大,再加上训练后去静音室放松休息,折折腾腾,早就过了饭点。 点好餐后,五人围成一桌,闷头吃了快十分钟的饭,突然米亚打了个震天响的嗝,才打破这宁静。 “你恶不恶心。”秦怿直接开怼。 “秦怿你吃炸药了啊!今天见我就怼!”米亚不甘示弱。 一旁的江恒抿着嘴,哼哼哧哧的,憋笑似的,肩膀微微抖动。 “江恒你还笑!一来就胳膊往外拐啊!”米亚放下筷子,对着面前两人指指点点,“你们这一个两个的!狼狈为奸!” 陈一鸣正喝汽水呢,差点没一口喷出来,赶忙捂住嘴巴。 云野也乐得没忍住,搁下筷子,饭都不继续吃了。 秦怿出神地看着朋友们闹腾,思绪游离。 从十三岁来到中央塔,现在二十七了,跟这群人认识了十来年。即便久别,再见时仍像从未分离般自然。 只是。 秦怿侧脸看了眼江恒,一如既往的难以在他脸上看出情绪,从前一伙人打打闹闹,江恒也是这样看着大家,偶尔听见些有意思的话,才会扯扯嘴角。 秦怿这时却不可控的,想要去试探江恒此时的所思所想。 这样想着,秦怿不自觉地利用哨向结合的特殊能力共鸣,潜入江恒的意识里。 江恒的意识里一切都有条不紊,规律而平静,像条安静流淌的河流,每一条水波都有它的轨迹和节奏,和他这个人一样。 秦怿一时庆幸,至少没在里面察觉到愤怒、仇恨这样尖锐的迹象,却又开始犯怵。要是看见恨和讨厌,远离就是了,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搭档同事关系即可,可江恒偏偏没有,他可是江恒的杀父仇人啊。秦怿感慨,一时更拿捏不准要用什么态度面对江恒了。 忽然,一旁的人定睛看向自己,“你……” 结合后哨向的共鸣,能感知到对方的喜怒哀乐,但这前提是双方的你情我愿。秦怿就是看在江恒毫无防备时,才出此下策,并不光彩,被发现更是太难堪了。 秦怿落荒而逃,坐得笔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也太自以为是了,明明对方也是和自己旗鼓相当的顶级哨兵,怎么敢搞这种小动作,太冒犯了。秦怿自嘲。 “抱歉。”秦怿先认了错。 半晌,江恒也没再接话。就在秦怿觉得到此为止时,江恒突然开口,“其实……” 还未说完的后半句被米亚忽然出声打断,“走吧!回宿舍休息会儿!好想念我的床!劳拉老师说,我还是原来那间屋,跟江恒隔壁的那个!” 说罢,便招呼来江恒和陈一鸣,一手勾着一人,一同朝哨兵宿舍走去。 “怿,走啦。”云野撞了撞秦怿的手臂。 回向导宿舍的路上,秦怿一直兴致缺缺,好不容易有个话口,就被米亚给掐断了,秦怿无奈。 到门口要分别时,云野拍了拍秦怿的肩,“能再见面就是最好的事情了,怿,放宽心,慢慢来。 未了的心事绵绵长长,但也正如纪蓉说的那样,来日方长。过去再漫长,也终究敌不过未来,敌不过现在进行时。 秦怿长舒了口气,嗯了声。 第20章 忍无可忍 日子平常而规律的过着。 病假后秦怿重回公会,这半个多月来,都没有出过任务。每天就是按照公会制定的哨向训练计划,周一二是搭档训练,周三休息,周四五是哨兵向导的单人训练,周末休息。循环往复。 但唯一的不寻常事是,秦怿已经半个多月没和江恒组队训练了。当然,这全是秦怿的主意。 都说不知者无畏。要是在食堂那天,秦怿不手欠,没有情不自禁潜入江恒的意识里,一睹他对自己的反应。还能抱着个平常心来对待。 在看到江恒一如既往的平静,对自己没有任何起伏的情绪时,秦怿却一时慌了神。 没有反应反倒是最可怕的反应。自己本就不坦荡心里有鬼,江恒又这样无动于衷,秦怿更拿捏不准与他相处的度,干脆,心一横,走为上计,遇到江恒就躲。 虽说有陈一鸣和云野这俩活宝在,天天使劲浑身解数把秦怿拽着跟江恒一起吃饭,但一群人在一起还好,能应付。 秦怿是怕和江恒独处。 好在秦怿向周秉正提过一嘴,训练时若是两位新人随机匹配成为搭档,为保证公平,在大家都同意的情况下,可更换等级较高的哨向作为搭档。这随口一提修复规则bug的办法,倒成为秦怿训练时躲江恒的法宝。 一而再再而三的,秦怿用这小伎俩,躲过了半个多月和江恒搭档训练。 - 周三休假,晚饭后米亚招呼江恒和陈一鸣来宿舍玩斗地主,朋友局,打发时间,三人出牌的节奏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啊——明后两天又是哨兵的单独训练,又累又无聊!”米亚甩出了个对8,倾身往床上一趴,一头红毛在白花花的床单上炸开来。 他把脸埋在床上,闷声哼道,“还是搭档训练有意思!希望下回能让我组到云野,凭什么每次都是陈一鸣随机到他!” “运气好呗,没办法。”陈一鸣接了个对10,随即被米亚横踢一脚,命中大腿。 “滚。”米亚正要继续丢个对a,被陈一鸣拦住胳膊,“往里收收,牌都让人看完了!诶,江恒还没出呢。” 江恒应声,出了个对2,一张黑桃一张红桃的。 陈一鸣顿时按住手里的梅花方片2,“诶,这么大啊,过。” “过了我就结束咯。”江恒手里就剩五张牌,往前桌上一摊,刚好三个6带一对8。 “靠!江恒你就结束了!我今晚特么输给你输了八局了!”米亚把手中的一把牌往桌上丢,哗啦啦的散开来,他不服气地撑起身子嚷嚷,“再来!江恒你这牌运行啊,这一天天的打牌连着赢,随机组队也不用担心队友,直接配备专属向导!” 说着说着,米亚给自己说来气了,直接坐直起身,手指点过陈一鸣,“你一天到晚就能随机到小云野”,又指向江恒,“你有秦怿了!”最后总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很坏!” 话音刚落,江恒幽幽来了句,“但我也好久没和秦怿组队了。” 在场唯一门儿清的陈一鸣警铃大作,赶忙接话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江恒一板一眼,回忆当时秦怿的理由,“秦怿说,要多帮帮新人。以前我们训练时也有很多前辈带我们,我们也应该多带带新人,帮助中央塔带出更多好哨向。” 听闻,陈一鸣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嘴一快便出声道,“你就听他胡……” 江恒顿时拧眉看向陈一鸣,他赶忙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在心里吐槽。 就听秦怿胡扯吧,虽然这也是其中之一的目的,但绝不是主要目的。 这群人中,米亚太大咧,这么多年永远一脸懵啥啥啥个不停;江恒太板正,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而秦怿,则是一面对江恒就变拧巴,人远在天边朝思暮想,人近在眼前反倒要逃到十万八千里外。 只剩自己和云野,再不推他们一把,怕是一个原地不动,一个往反方向跑,就该渐行渐远了。 陈一鸣悄然叹了口气,掂量了下措辞,又能恰巧说服江恒,又能不动声色达到目的。 “话是这么说,但公会安排搭档训练的目的是培养大家的默契。你和秦怿都是搭档了,更需要通过训练加强默契度,愿意带新人是好事,但你俩因此错失搭档训练的机会,那不是得不偿失吗?也违背了公会设定该计划的目的啊。” 见江恒有所动容,陈一鸣赶忙补充,“以后我和云野还有米亚,也帮忙带带新人,别一天到晚都是你和秦怿忙乎。” 江恒撑着脸,若有所思,“那谢谢大家了。”看样子是被说服了。 陈一鸣见江恒那正经样,怕只是在思考带新人的利弊,又添上一句,“秦怿那家伙太热心,有落单的新人恨不得赶上趟去带,你得主动跟他说,希望能和他组队,他才会知道。” “还有啊,那家伙吃软不吃硬,嘴上说不要,你好声好气一点,他就从了。” 第27章 江恒蹙眉,神色认真,郑重地点了点头。 陈一鸣长舒了口气,用手肘撞了撞米亚,“咱继续吧,洗牌。” 等米亚洗牌的间隙,陈一鸣给云野弹了个消息。 【云,有大事需要跟你商量。】 云野回得很快。 【又是那俩不省心的吧?等你安排。】 - 周二的极端环境实战训练日,秦怿正抬头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组队名单,见“晓君&时云”的配对结果映入眼帘,顿时眼睛一亮。 这半个多月来,但凡有新人需要更换等级较高的哨向作为搭档,秦怿总是自告奋勇组新人。 晓君便认定秦怿特别乐于助人,最乐意带新人训练。刚对上秦怿的目光,准备挤眉弄眼时,忽见云野举手向劳拉示意,“劳拉老师,我跟晓君组。” 随即,陈一鸣接过话,“老师,我带那位向导。” 一唱一和,安排妥当。 秦怿正想举起的手悬在半空,一脸懵的看向云野又扫过陈一鸣,那两人神情自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陈一鸣和云野,一个a级哨兵,一个a级向导。能力出众,还如此义不容辞,晓君和时云喜出望外。 “看来秦怿带了个好头呀!”劳拉笑得欣慰,忍不住夸赞,“大家愿意互帮互助,轮流带带新人,真是太好了!” 秦怿朝劳拉颔了颔首,嘴里念叨着应该的应该的,目光立即转到陈一鸣和云野身上。 这俩人又在搞什么鬼。 陈一鸣和云野特会演,新搭档过来,便跟人聊上了,看不出个所以然。 秦怿干脆把目光转移到大漏斗米亚身上。米亚却根本没注意他们几个,正拉着时云聊得热火朝天,两人外向的人凑一块,闹腾得劳拉都忍不住出言让他俩小点声。 那唯一嫌疑人只能是。秦怿偏过身子,抬眼看向一旁的江恒。 四目相对,江恒身体一僵,随即握拳到嘴边,轻咳了声。但不过一瞬,便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 速度之快,让秦怿觉得像是看走眼了,却仍锲而不舍地盯着江恒看。 江恒心思浅,藏不住事,被盯着看一会,眼神开始有些飘忽,抿了抿嘴唇后,决定先发制人,他往秦怿的方向凑了凑,压着声音道,“终于能和你组队了。” 语气努力维持着平静,语调却控制不住的开始上扬,轻飘飘的,像舞者的鞋尖点地,就要翩翩起舞。 “……” 见秦怿沉默,江恒自顾自地往下说,“我知道你想多带带新人,帮助他们成长。”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秦怿在心里吐槽。 “但我们是搭档,已经好久没有组队过了,有悖公会的搭档组队训练。” 这人怎么能这么一板一眼啊!秦怿无力,怒火中烧,还得拼命控制。 “和你搭档了,我会好好表现的,不会拖你后腿。” 堂堂中央塔s级哨兵,说这话像话吗。秦怿腹诽。 “但极端环境实战训练好危险的。”江恒顿声,往秦怿的方向凑近,若有若无地蹭了蹭秦怿的手臂,“所以,带带我呗,秦怿向导。” 秦怿直接哑火了。闷在心头的火,换了个地方烧,越往上走,燃到脸上,脸颊开始发烫。 本都准备呛他,中央塔s级哨兵,最强五感,还有差不多能跟a级向导媲美的稳定精神能力,到底在谦虚什么。 没想到在这等着呢。 只见江恒睁大双眼,一脸真诚看向自己,空留秦怿一人在这兵荒马乱。 见秦怿半晌没回话,江恒又撞了撞他的胳膊,“好嘛?” “好好好。”秦怿无奈道。 “对了……”江恒再次出声,语气真诚,“妨碍你带新人了,你会不会不开心?” “……”刚压下去的火又轰的燃起,换作别人秦怿一定马上大喊换队友,但说这话的人是江恒,全是字面意思,可偏偏真诚是最强杀手锏。 秦怿叹了口气,一字一字挤出,“不!会!” “那我放心了。”江恒松了口气。 说罢,江恒像得到应允的大狗,尾巴都摇起来似的,朝秦怿挨过来。突然攥住秦怿的手腕,防寒手套的防滑颗粒隔着布料传来灼人的温度。 “手套松了。”低沉的嗓音震得腕骨发麻,江恒的拇指按魔术贴上,指腹茧子刮过秦怿跳动的脉搏,“作战时松脱会很危险。” 距离太近,眼神乱瞟显得好傻,秦怿干脆紧盯江恒工作的手,努力保持冷静,冷不丁防,江恒那截戴着声纹手链的手腕突然转向这边,金属链坠折射的光斑晃得秦怿瞳孔骤缩。 秦怿心下一惊,好一阵子没和江恒组队,没太关注这些细节,送给他的手链居然一直戴着吗。 “舒服吗?”江恒一出声,秦怿顿时回过神来,见他轻捏着自己的手腕,前前后后观察,秦怿被打量得心猿意马,赶忙抽手回来,哼声道,“嗯。” 江恒仍不挪开目光,乌黑的瞳色像个黑洞,要把人吸进去似的。秦怿受不住这直勾勾的眼神,偏头开来,刚好撞上陈一鸣和云野赶忙移开的目光。 那俩人故作无事发生,陈一鸣努起嘴吹了段口哨,云野低头逗起晓君的美洲虎,“好萌啊,像只大猫,想不到它在战场上会这么凶。” …… 就知道这幕后黑手是谁。 秦怿叹了口气,他知朋友们的好意,只是横在自己和江恒面前的并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害死父亲凶手这跨不过的横沟、越不过的天堑。 秦怿只敢在胜券在握的事情上游刃有余,但这些天来一度摸不清江恒的态度时,只会变成胆小鬼,拼命躲避,拼命逃跑。 他太奢求多一秒能跟江恒相处的机会,才不敢贸然揭开这道痛彻心扉的血淋淋伤疤。 恰时,全息屏幕的倒计时红光开始闪烁,劳拉的指令从总控室传来,打断秦怿的胡思乱想,“请大家做好准备,倒计时六十秒结束后,即将开启雪山地图全息实战训练,祝各位好运!” 江恒突然转向秦怿,漆黑瞳孔里翻涌着暴风雪将至的预兆,他屈指轻叩秦怿的护目镜,“我会保护好你的。” 操作台蓝光熄灭的瞬间,暴雪呼啸着吞没所有声响。秦怿在铺天盖地的白噪音中听见自己的心跳,与江恒战术靴碾碎冰层的脆响重叠。 第21章 雪山对决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在护目镜上敲打出细密的声响。 一望无际的纯白反射来强烈的太阳光,秦怿的蓝瞳不敌如此强光,被刺得眯了眯眼,就见一道阴影挡在面前,为他遮住了光。 “再调暗些,不然你的眼睛会疼。”江恒屈指轻叩秦怿的护目镜侧沿,看着镜片镀膜逐渐沉淀为墨蓝色,这才朝秦怿招招手,“上车吧。” 此次雪山训练是搭档组队单独出战,需在训练时间内尽可能击杀更多目标,获取更高的积分。 极端区域特殊,给每队配备一辆军用越野车。两人默契地走向车身的一左一右,秦怿轻车熟路拉开主驾驶的车门,倾身而上,江恒则侧身挤进右侧的副驾驶位。 安全带卡扣入槽,咔哒一声,像战斗开始前的号角。 秦怿扫视检查左右后视镜视线,挂挡,踩油门,越野踏雪而行,雪地间赫然出现两道车辙。 全息模拟系统完美还原雪山的极寒缺氧,寒风似利刃,呼啸而来,即使作战服已启动防寒模式,仍无孔不入,皮肤如被千刀万剐。 忽感一旁的人呼吸急促,秦怿偏头,见江恒不适地拉拽防寒面罩,被厉风刺激得呼吸不畅,哨兵的体质特殊,极端环境能千方百计朝他们的感官施压。 秦怿的护目镜上恰时跳动着各项数据:海拔5120米,气温零下32度,风速15米每秒。 秦怿的眼白立即泛起银光,半晌,江恒拉扯面罩的手停下动作,呼吸声渐渐平缓,肩膀垂了下来。 【谢了。】 江恒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共鸣能力无声将两人牵引,头皮一阵酥麻,秦怿握方向盘的手一紧。 “减速。” 随着江恒的指令,秦怿轻踩刹车,越野车身一顿,就见江恒如墨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两点钟方向。江恒的眼皮倏然一跳,哨兵的感知力传来远方的骚动。 “距离800米。”江恒手指两点钟方向,向秦怿示意,“小心开,可能有埋伏。”随即掷声道,“victor!” 苍白大地上骤然出现狂奔的黑影,精神体黑豹的利爪抛开雪层,雪粒在半空飞扬。 “跟紧victor。”秦怿闻声,往右打方向,猛踩油门,越野紧随其后,卷起滚滚白烟。 抵达目标处,周围鸦雀无声,只剩寒风呼啸,黑豹匍匐在地,鼻子狂嗅,忽地双耳抽动,金属摩擦的异响在身后响起。 victor后爪蹬地,扬身一跃,将偷袭的战斗机器人扑倒在地,无壳弹从江恒的电磁步枪飞射而出,直击机器人能源核心。 机器人轰然倒地,和雪色融为一体的纯白外观渐渐消失,变成灰黑的烂铜废铁。 第28章 “是新研发的变色龙iii型啊,这个大玩具最会伪装。”秦怿踩下刹车,越野停稳在地。 “难怪刚刚连victor都差点没发现它。”江恒握紧电磁步枪,凝神扫视,瞳孔骤缩,护目镜瞬间捕捉到雪坡上闪现的银光,“来了。” 十台战斗机器人从雪幕中现身,猩红的电子眼在风雪中闪烁,胸前的能量源开始蓄能,伴随着滴滴滴充能成功的声音,战斗机器人胸前发射银白光波,朝越野车袭来。 秦怿眼白的银光凌厉,精神触手迅速从四面八方冲出,编织成铺天盖地的巨网,与银白光波对冲。 巨大的冲击给秦怿带来一股强烈的后坐力,身体猛地后倾,刹那间,巨网的力量突居上峰,压制住光波向前猛冲的力量。 见势,江恒端起步枪,每扣动一次扳机,就有一个机器人应声倒地。众寡悬殊,秦怿猛地发力,几缕精神触手凝成光刃,像游蛇般穿梭在机器人之间,捅灭能源核心的银光。 “啧,好菜。”秦怿撩开散在额前的一缕发丝,刚别至耳后,就见黑压压的一群机器人破雪而出,几只似猎犬的机器人朝他们飞速狂奔,机械獠牙上下碰撞,龇牙咧嘴地示威,钢筋水泥似乎都不在话下。 “靠,这么多。”秦怿一抽声。 “掉头!”步枪飞射出的子弹掀翻几只跑在最前的机器猎犬,victor瞪飞要接近越野车的机器人,随即纵身一跃,跳进越野车里。秦怿猛打方向盘,越野车调转方向,踏雪而去。 油门踩至底,江恒的枪响声接二连三,秦怿侧目看向后视镜,机器人大军仍穷追不舍,机械运转声响彻云霄。正想凝神调动精神触手辅助,腕骨处抚上一股温热,“你专心开车,我来。” “嗯。”秦怿应声,在护目镜中调出雪山地图,两公里九点钟方向的山坡处,赫然显示着厚积雪层字样。 秦怿朝左猛打方向,猛踩油门,“坐稳,要上坡了。咱弄个雪崩,都埋了吧。” 江恒了然,不再恋战,转身坐好抓紧安全带。 越野车在65度侧倾中碾过冰隙,后视镜里追逐的机械军团突然集体仰头,数百道能量光束交汇成死亡光柱。 山坡陡峭,追踪的机器人大军被陡坡牵制住步伐,行进速度变慢,越野车一甩尾,到平地上停稳。 秦怿解开安全带卡扣,“走,我们先离开这!” 江恒应声,扫视四周,恰巧有个山洞在七点钟方向,“那有个山洞,去那躲躲。” 说罢,victor一马当先,朝山洞跑去,江恒和秦怿紧随其后。 两人贴着石壁,目不转睛盯着机器人大军的行径,它们刚登上平地,机器猎犬便狂奔冲向越野车,发狂似的啃咬车身;变色龙iii型胸前的光波闪烁,全力集火,越野车被炸得片甲不留。 机器人猩红的电子眼刚透过浓烟,定位江恒和秦怿的位置,山坡忽地炸出巨响,轰隆一声,霎时山崩地裂,高速下落的雪浪掀起白烟一片,瞬间吞噬成片的机器人大军。 恰时,秦怿的精神触手编织形成巨网,笼罩在机器人大军上方,算好时机猛然下落,将它们团团捆住。机器人大军在网中挣扎,想要撕碎巨网挣脱而出,巨网刚柔并济,蛮力攻击反倒越强,被巨网裹挟的机器人发出嘈杂噪音。 见势,江恒的电磁步枪横扫千军。护目镜上,代表敌人的红点一个接一个消失。纯白世界中炸开炫丽烟花。 杀敌暂告一段落,秦怿松了口气,编织巨网消耗的精神力不小,他倚在山洞石壁上缓了缓神,“训练还有烟花看呢。”轰鸣声在雪山间绵延,秦怿看戏似的挑了挑眉。 噗嗤。见江恒眉眼弯弯看向自己,秦怿这战打得爽,心情不错,“笑啥呢?” “还好搭档是你啊。”江恒一脸真诚。 极寒之地,防寒面罩和护目镜全副武装,很好掩饰了秦怿悄然发烫的脸。 这人怎么随地大小说这种意味不明的话。 “很默契,很轻松,很开心。”江恒兀自开口,朝秦怿走进了些,“喏。” 忽感手心贴来一片温热,秦怿心下一惊,见江恒给自己塞来了瓶动力水。 这是中央塔为哨向研发的特殊饮品,和饮用水口感差不多,但能短时间补充能量,训练和出任务时都可携带。 秦怿平时嫌麻烦,戴一身装备还得揣瓶水,从来不拿,且训练这些时间还是能忍得住不喝的。 “动力水?”极端环境□□力本就比正常情况消耗更大,方才施展精神触手巨网又费了神,秦怿拧开瓶盖就闷了几口,入口温热,喝下去身体都暖和了,身上轻松不少。 “水还热吗?” “嗯。你从哪弄来的?”秦怿一口气喝个精光,舒服得喟叹了声。 “我带了加热袋,在车上就热好的。”见秦怿回话的声音亮堂起来,江恒的语气也扬了起来,“我记着你总是不拿动力水,但这回训练场景是雪山,会比平时累。” “诶你这……”即使防寒面罩和护目镜的遮挡,秦怿也能猜到江恒的神情,眼睛亮亮的,真诚而热切。光是靠想象,秦怿都受不住。 “还专门带个加热袋……多麻烦啊。” “你精神好点了吗?” “当然。” “那就不麻烦。” 一个暴击。秦怿不自在地摆弄了下防寒面罩,莫名的感觉有些勒脸,不然怎么磨得脸颊发热,“哪就这么脆弱了。”秦怿闷声哼道。 “你说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引得江恒向前一步,距离很近,虽隔着防寒面罩,秦怿似乎能感觉到江恒的一呼一吸。 好像忘了隔着护目镜,明明看不清自己的神情。秦怿的眼神不自然地乱瞟,洞都长得大同小异,湿漉漉的水汽附着在坑坑洼洼的石壁上,苔藓还有些道不出名字的绿植,沿着石壁的纹路攀爬。 不合时宜的,秦怿忽而想起几天前和江恒独处在南部森林山洞的画面。 支援南部森林时身着的作战服轻便,在结合热的作用下,江恒的手心滚烫,顺着秦怿的腰背游走,轻薄的作战服哪能抵挡得住那像是能在腰间按下烙印的手心,轻而易举在所及之处撩下欲//火,烧得整个山洞间充斥着浓郁的薄荷叶气味。 心猿意马间,秦怿的手腕被人一把捏住,和当时的场景如出一辙。 秦怿一激灵,就被半抱着转过身,江恒挡在他跟前,电磁步枪一发子弹,命中电锯机器人的能源核心。 那庞大的机械躯体轰然倒地,机械臂上的电锯仍在疯狂旋转,发出刺耳的轰鸣声,仿佛一头垂死挣扎的野兽。 秦怿不适地皱了皱眉,凝神聚力,几缕无形的精神触手从他周身蔓延而出,像无形的巨手般将那电锯机器人推下了山崖,“吵死了。” “走!快离开这!”话音刚落,三台电锯机器人从雪雾中冲出,机械臂上的电锯疯狂旋转,切割着山洞的石壁,碎石飞溅,轰鸣声震耳欲聋,整个雪域都在颤抖。 电磁步枪的子弹擦过机器人装甲,溅起火花。猩红的电子眼锁定江恒的位置,六只电锯臂如同绞肉机的叶片,带着死亡的呼啸朝他席卷而来。 江恒就地一滚,堪堪避开致命一击,但防寒服还是被划开一道口子,刺骨的寒意瞬间侵入。 秦怿的精神瞬间绷紧,抽出匕首就掷向电锯机器人的能源核心,胸前的蓝光一闪,机器人的动作戛然而止。紧接着,秦怿聚力形成精神触手光刃,穿透第二台机器人的要害。 再要发力时,victor从侧翼冲向第三台机器人,将它扑倒在地,子弹从江恒的枪口飞射,精准击碎机器人的能源核心。 “走!”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冲出山洞。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心头一沉,暴风雪正舔舐着天穹。黑压压的机器人大军正从四面八方涌来,雪粉在它们关节处凝结成冰甲。猩红的电子眼在雪地中闪烁,如同无数嗜血的野兽。 “靠,今天给的靶子够多啊。”秦怿没好气哼了声,在能量波袭来前,已建立起屏障网,将能量反弹回去。机器人在能量冲击下纷纷倒地,但更多的敌人仍在逼近。 “我们再弄个雪崩吧……打完这波,训练时间也快到了。”江恒说话的气息有些喘,他捂着小腹上那道被电锯割开的口子,极寒让江恒的感官变得迟钝,精神也开始有些涣散。 “十一点钟方向……那有块冰层,积雪厚……”江恒迅速扫视四周,目光锁定了一处冰层。 “好。” 两人在雪地上疾驰,朝雪崩引爆点奔去,身后的机器人紧追不舍。秦怿的精神力疯狂涌动,一边奔跑,一边努力为江恒维持精神状态。几轮高强度的输出让他有些乏力,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深吸一口气,低声唤道:“lucky!” 只见精神体百灵鸟扑棱着翅膀落在肩头,秦怿用食指刮了刮百灵鸟头顶的呆毛,“宝贝,照顾好他。” 江恒立刻感觉到一层温暖的精神力包裹住自己,隔绝了部分寒冷,“你……” 第29章 释放精神体能最大程度加强哨向的能力,向导的能力偏向辅助,大多数情况不需要让精神体迎战,秦怿这一看就是有些力不从心。 “……少说话,保持精力。”料到江恒大概又要逞强说没事,秦怿赶忙堵住了他的话锋。 “你的备用枪呢?”江恒没顺着秦怿想的意思说话。 “做什么?”秦怿不明所以,还是把备用枪递给江恒。 “给我,杀快一点。”接过秦怿递来的备用枪,一道精准的射击击中引爆点上方的冰层。 冰层霎时支离破碎,大块冰砖从天而降,砸向机器人大军。江恒抓过秦怿的手腕,在雪浪袭来前跃入事先看好的掩体。 随即,轰隆一声,积雪开始崩塌。机器人被笼罩在白茫茫之中,机械的轰鸣声被雪崩的巨响淹没。 见势,江恒左右开弓,子弹如雨点般飞射,将那些电子眼还冒着红光的残渣余孽一一击碎。victor在火光中穿梭,利爪如刀,横扫啃碎机器猎犬的脖颈。秦怿则调动精神光刃,与飞舞的子弹交织,将机器人的能量源逐个击破。 最后一枚弹壳坠入雪堆时,全息实景开始像素化崩解,室内的机械音同时响起。 【任务时间到,即将退出全息实景模式。】 第22章 孔雀开屏 伴随着系统音响起,银装素裹的世界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训练室流淌着幽蓝数据流的金属墙壁。 极寒之地的刺骨缺氧感消失,鼻腔顿时涌进一股暖流,秦怿脱掉防寒面罩,长舒了一口气。 雪山高地对身体机能的侵蚀感极强,又一直在高强度输出精神力,秦怿霎时感觉护目镜勒得头晕,一把摘掉时,忽感一只温热的手抚在眼睑上。 本就头晕,又被人蒙上眼睛,秦怿摇摇晃晃,身子一歪,就被人拦腰揽住肩膀,“小心。” 这个姿势,江恒几乎是贴在秦怿身后,明明身着防寒作战服,足够厚实,秦怿却感觉江恒一呼一吸,都若有若无蹭着后背。 被剥离视觉,感官在黑暗中无限放大,江恒的手心贴得严丝合缝,近得能感受到他的脉搏,近得能够描摹出他指节的纹路,近得让秦怿感觉心跳在不断加速。 缺氧感袭来之际,秦怿下意识想将江恒的手心推开,忽感耳尖处热气腾腾,“再一会,室内光很强,摘掉护目镜你的眼睛一时半刻受不了。” 秦怿直接不动了。 陈一鸣刚摘下护目镜,就看见这一幕,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好家伙,一点就通啊!陈一鸣欣慰地松了口气,赶忙掏出手机,调转到五人的聊天小群,噼里啪啦打字。 【@江恒@lucky不要再掉毛了今天有事,不一起吃了哈。】 随即赶忙寻找云野和米亚的位置,把这俩盏电灯泡火速收编。 “差不多了吧……我适应好了。”秦怿推了推江恒的手腕。 “那你慢点睁眼。”江恒这才移开手心。 江恒这方法还真行,秦怿眨了眨眼,有个过渡,眼睛不至于猛地接触强光,酸涩感减轻不少。 “谢了。”秦怿刚一转身,就见江恒捂着小腹,时不时皱了皱眉。 秦怿眉毛一拧,“你这……” 察觉到秦怿的目光,江恒赶忙松开手,“没事儿,回头擦点快速愈合剂就行。” 战时画面霎时在脑海里回放,并肩作战制造雪崩,机器人大军在苍茫大雪中变成烟火;走神差点被电锯机器人偷袭,千钧一发时被半抱着挡在身前;精神恹恹之际,一瓶专门热好送到手中的动力水。 许久未并肩作战,在危急情况时的各种本能反应,秦怿算是体会到吊桥效应的能耐,心下一软,“今天……我帮你做精神疏导吧。” “我没事的,你今天也很累了,好好休息吧。”江恒应声。 “哪这么脆弱了。”秦怿抱着手臂看着他,一副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思考的架势,“那你要不要精神疏导啊?” “要。”江恒见好就收。 待到劳拉宣布今日任务结束,哨向们自行移步去静音室休息后,秦怿开始四处找朋友们的身影,刚嘟囔声都跑哪去了,就见江恒把手机屏幕递来眼前,“他们都有事,我们去吧。” “都有事?!”秦怿凑近屏幕,见陈一鸣在小群里@江恒和他,附言今天有事,不一起吃了。 这群家伙又搞什么名堂呢。秦怿腹诽。 “我们先去静音室吧。” - 虽是全息实景任务,但受伤都是实打实的。医护人员给江恒的伤口做了处理,涂上快速愈合剂,才先行离开。 沐浴在海浪白噪音下,江恒靠在静音室的沙发上闭目养神,victor趴在他的脚边打着鼾。 秦怿瘫坐一旁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悠悠哉哉。lucky站在他的手背上,鸟喙轻啄着他分明的骨节玩。 向导的精神力恢复得快,听见海浪第三次拍打礁石,秦怿便来了精神,随即引出精神触手,让它们潜入江恒的精神图景里清扫杂念。 无所事事间,通讯仪忽然响了两声,秦怿闻声用指纹解锁屏幕,是当日训练的成绩信息消息。自己的名字位居向导榜首,秦怿并不意外,这是家常便饭,只是今天的积分比往常高出了十几分。 秦怿点开积分详情,只见击杀敌人数那列,赫然写着成功击杀27名敌人。 ?这哪来的数据。秦怿回忆战场,自己用精神光刃似乎只杀了几个敌人,一只手绝对数得出来。 向导的能力以辅助为主,主要的考核指标是精神力耐力,对击杀敌人数要求不高,一般向导们对杀敌数也不太追求。 出任务的只有两人,不是自己,那只能是江恒干的。 这么想着,对方倒先一步开了口,“嗯,我用你的备用枪,帮你杀了几个。” 秦怿一激灵,一时忘了做精神疏导时会自动开启共鸣能力,脸上一热,“你这叫几个啊?最后剩下的全给我打了吧?” “嗯。”江恒没否认。 秦怿直接没脾气了,“诶你这……向导又不需要这个。”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回排第几?” “第一。还好有你,不然就被米亚超过了,我们差了1.5分。” 你不帮我打那27个敌人,能再涨个十几分。秦怿腹诽。 “没事儿,反正还是第一。”江恒继续通过共鸣捕捉秦怿的心声,语气都扬了起来,一转念想到还未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赶忙补充道,“我是觉得你们向导在训练中挺亏的,也很辛苦,但分总比我们少。” “咱们的考核标准又不一样,多这十几分也没多大区别。”见江恒神情蔫蔫,本也没想着要拂他的好意,秦怿赶紧把语气放软,“当然啦,确实能多点奖金,还能被周领袖在季度表彰大会上点名表扬。但你真没必要……” 未说完的话被江恒打断了,“你这回多少分?” “189,你呢?” “我190,诶你这比米亚还高了0.5。” “靠,真的假的!”秦怿一听就来精神了,作势撑起身,凑近江恒。 江恒把手机递了过去,屏幕上是和米亚的聊天记录,对方丢来的成绩截图上赫然显示着188.5分。 自从公会更改随机搭档组队规则后,米亚是最大受害者。一直以来米亚在运气方面有点差,先不说从没跟最想要的搭档云野匹配上,每次训练还得义务扶贫,总能组到那种零实战经验的向导。 虽说能参加全息实战训练的向导也是中央塔的佼佼者,但零实战经验也就意味很多方面不足,大多情况下都是米亚单打独斗,还得分精力照顾新人。 且又见着陈一鸣隔三差五能组到云野,江恒有秦怿了。米亚气不打一处来,某天抽风,嚷嚷着没好搭档我就要当孤狼,在你们当中永争第一! 秦怿逗他,哨兵本就比向导厉害,你赢我们算什么。 米亚也是越激越冲动的,嘴没个遮拦,直接跟秦怿下战书,要翻倍赢秦怿。 秦怿哪次服输,被这一激将,一口接下,那要是我能赢你呢。 米亚大喊你做梦,直接放了狠话,无路可退那种,秦怿要是能赢,就包揽他半年的抹茶拿铁。 秦怿扬了扬眉毛,和米亚一拍手,成交! 此时此刻,盯着米亚成绩栏后面的188.5,秦怿脸都要笑烂了,眉眼挤在一起,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皙白的脸颊涨得通红。 秦怿立即拿出手机,把自己的成绩截图发到和米亚的对话框里,并配文道,半年的抹茶拿铁哈。 米亚直接弹来了语音通话,才点击接通,那大嗓门就对着耳麦大喊,“我靠!秦怿你!!!我不信!!!” 秦怿心情大好,耐着性子和他慢慢贫,“诶公会数据可从不会出问题的,你要真不服申请复议啊。” 训练都是系统计分,从未出过错。 米亚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对着耳麦哼哼好几口气,才开口问道,“江恒在你旁边吗?!” 第30章 “嗯,我开了扬声器。”对方听闻,鼓足一口气就大喊,“江!恒!是不是你干的!秦怿怎么可能……” “你要真不服就申请复议。”江恒一板一眼,话里却藏不住笑。 “我靠!你们这一个两个的!!!诶!坑我钱好玩是吧!”米亚气得语速直逼两倍速。 “你们简直是!”米亚倒吸了口气,直接下定论,“狼狈为奸!” 话音刚落,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憋笑声,十几年的感情了,秦怿耳朵一动就知道是陈一鸣和云野,看戏不嫌事大的,往火坑又丢了把火,“诶,陈一鸣云野你俩笑得够欢啊!” 米亚本就孤立无援,这回连云野都在乐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你们……” 气得要结巴了。 秦怿也是个有眼力的,见好就收,“诶,愿赌服输啊,不过我偶尔可以大发慈悲请下家吃个双层汉堡。” “哼,谁稀罕。”米亚愤愤。 “那你吃不吃啊?” “吃!”米亚的气总算顺了些,“我睡午觉去了,挂了哈,明天我要吃两个!!!” 秦怿在哼笑声阵阵中,按下挂断键,随即心满意足地往沙发上靠,大喇喇地翘起腿。米亚这人最不经逗,一点就燃,但很快就会熄火,像个打火机似的,没事干咔哒咔哒一下,特好玩。 秦怿越想越憋不住笑,悄然哼哼哧哧个不停,终于感慨一声,“笑死我了这家伙。” “嗯。”江恒似乎被感染了,语气轻快,“你开心就好。” 秦怿刚还咧着的嘴角骤然下降,合着江恒这是在旁敲侧击逗自己开心呢。 实战训练的规则是,计算哨向们用自己的武器杀敌数目,根据杀敌数直接算成绩。也就是说,江恒那会拿了秦怿的备用枪杀敌,计了好多分到秦怿那。 “你真没必要……”秦怿捏了捏太阳穴。 “米亚定的规则不合理。”江恒一板一眼。 “我俩那是闹着玩的呢……”秦怿无奈。 “但你赢了他开心吗?” “那当然啊!”秦怿眼睛都亮了,“看米亚吃瘪我就爽得不行。” “那不就是了。”江恒轻笑了声,“所以,之后跟我搭档呗,我带你上分。” ……靠。这什么转折,该是这样接话的吗。 秦怿直接蔫了,江恒到底什么意思。 仇人相见没有分外眼昏就算了,还乐此不疲在跟前蹦跶。 虽说知道江恒正直正义恩怨分明,秦怿害死了江雄,但又在危在旦夕之际救了江恒,也算一命换一命,但点到为止就差不多了。 一笔勾销老死不相往来是最好的结果,秦怿还怕哪天江恒想通了,三下五除二给自己嘎了。 千想万想两人的相处方式,也不得这样拉拉扯扯。 无数次靠近,却从来不提当年卡在两人心头的大事,点滴生活间又处处关心,无微不至。 秦怿很多次以为,能打开话匣子聊聊,可对方的行动像个既定程序的机器人,输入指令“秦怿”,自动触发关心他的行动。 秦怿脚尖点地,蹭的站直起身,迅速把精神触手从江恒脑海里抽了出来,“走,吃饭,饿了。” 动作急躁,抽得江恒头皮发麻,忍不住嘶了一声,他抓了抓脑袋,“所以,可以吗?” “……看情况。”秦怿闷哼了声,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手一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静音室。 “看情况?就是说你不需要带新人的时候可以跟我搭档咯?”江恒小跑着跟在秦怿身后。 这家伙也真是…… 说他钝感吧,又能在某些方面特别机灵。 秦怿没辙,叹了口气,“嗯……” 第23章 是我装的 要是能倒回到几天前,秦怿就是把舌头咬断,也不会说出那声嗯。 本以为江恒真就像所说的那样,在遇到秦怿不带新人时,偶尔搭档一起参加训练。但好几回了,秦怿想带的新人都被米亚、陈一鸣和云野以各种理由顶掉,没辙,只能和江恒组。 一跟江恒搭档,对方就像个求偶的公孔雀,无时无刻不在开屏。顺手帮忙上个分是家常便饭,更甚有几回玩脱了,秦怿的总分比江恒还高。 动力水乐此不疲地天天带,小打小闹的哨兵单独训练后,也要大动干戈让秦怿来帮忙做精神疏导。 秦怿一开始也随他去,后知后觉发现江恒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与他相处,从容自如地像两人之间从未发生过杀父凶手这样的事。 秦怿习惯把事情挑明了来说,可从没看出江恒有此意,想要复盘当年的事也不知从何开口,无济于事。 这样耗着拖着,秦怿就越难以释怀。像有把参了蜜的温柔钝刀,不痛不痒地在心头千刀万剐,就是不给个痛快。 终有一天,秦怿再受不住江恒越来越熟稔的殷勤,严肃道,“最近米亚、一鸣和小云帮忙带新人好多回了,也得轮到我们去帮帮忙。还有,每次训练后,我也累,你要是没特别不舒服就自己在静音室休息吧。” 秦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语气语调也拿捏得分毫不差。江恒思考片刻,虽看起来想再商量些什么,但一见着秦怿眉毛都拧了起来,再多的话都咽了下去,应了声好。 接下来的日子,秦怿和江恒又回到之前公事公办的模样。 秦怿开始主动带新人,云野本想再帮忙挡掉,可江恒都发话说也该轮到我们带带新人,云野便不敢说话了。 实战训练时五人会同参加,秦怿跑不掉,只得硬着头皮跟江恒相处。但哨兵的单独训练后,江恒不再喊来秦怿帮忙疏导,问就是秦怿说累,不想来。 陈一鸣观望了好一阵子,刚觉得这两人状态不错,来个契机能有重归于好的趋势,都打算施展下一步计划,突然一夜之间回到解放前,直接白干。 终是受不了那两人明明一个眼睛都黏对方身上,另一个明明能感觉得到那炽热目光,偏要装作看不见。 这家没我得散。陈一鸣叹了口气,江恒太板正套不出什么话,只能从秦怿嘴里慢慢磨。 这么想着,逮着周三休息日,抓来秦怿兴师问罪。 十来年的感情了,陈一鸣没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问道,“你俩又怎么了?” 秦怿是被陈一鸣的三杯抹茶拿铁诱惑来咖啡店的,这吃人的嘴短,撑起腮帮咬着吸管含糊反问,“什么又怎么了。” 陈一鸣换了个姿势,一副审讯犯人的姿态,“之前不还好端端的跟江恒组队帮忙疏导的,诶你又给人撂一边去了?” “怪江恒。”杯子里还剩最后点饮料,吸管吸不上来,秦怿索性打开杯盖,仰头闷了个一滴不剩。 “啧,你就扯,要是你开口想跟他组队,江恒哪会说不。” “不是一回事……”秦怿给第二杯抹茶拿铁戳上吸管,猛吸了一大口后,等下咽的间隙掂量了下措辞,才开口道,“就……我俩的氛围很怪。怎么说呢,江恒虽各种跟我套近乎,但从没要提起当年的事的意思,你知道的,我最怕不明不白。” 陈一鸣消化了下秦怿的话,抬手抚上秦怿的肩,“懂。诶不过……江恒就那性格,你提试试?” “你想让我死呢?”秦怿自嘲地哼笑了声,松开吸管,正襟危坐看向陈一鸣,“我和江恒那又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他一直认为我是凶手吧。”提起往事,秦怿神色黯然,“不过本来的事,审判文书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见气氛不对,陈一鸣赶忙打断了秦怿的话锋,“诶……我说兄弟你也别太悲观,至少人在身边了,找个机会试试呢?也总不能……一直逃避吧?” 秦怿叹了口气,以江恒的性格,让他开口堪比登天,求人不如求己。但前阵子还义正辞严让他别来打扰,秦怿一面对江恒就脑子短路犹豫不决,正苦恼顺理成章的契机时,机会突然敲响秦怿的门。 周五刚结束向导独训,秦怿的手机就叮叮铃铃响个不停,看清来者是谁后,秦怿的脚步一顿,赶忙按下接听键。 江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有气无力的,“怿,你能来趟静音室吗?” 秦怿心一揪,连怎么了都没来得及问,说出口的话不自觉地打着颤,“好。” 秦怿匆匆跟云野说了声有急事,便头也不回往静音室的方向跑去。 云野就愣个半晌,再回过神时,秦怿一溜烟的,不见人影了。 跑这么快呢。秦怿不是急性子,这急匆匆往静音室跑是怎么。云野一激灵,向导去啥静音室呢。答案早已浮出水面,云野掏出手机,给陈一鸣弹了消息。 【一鸣,秦怿急匆匆跑静音室去了,江恒咋了?】 对方像是也准备发来消息,直接秒回。 【刚我们接到个紧急任务,说安合山发生火灾。】 【我们去救援了,今天都没去训练。】 云野呼吸一滞,打字的速度都变快了。 第31章 【怎么突然发生火灾了?】 【你还好吗?米亚和江恒呢?】 【我去静音室找你们!】 陈一鸣直接给云野打了语音,“云你放心,不用来,我们没事。说是附近村民违规上山祭祀,烧的纸钱飘到树上。而且最近天气怪,持续高温,那树一点就燃,直接烧了一片。公会怕是有变种生物体,让我们去协助消防队一起救火,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小火海了,江恒他……” 秦怿匆匆推开江恒所在静音室的门,沁着冷汗的手在门上按出指纹。 江恒曲着一只腿靠在沙发上,见秦怿来了赶忙把脚放下,脖子往旁边一歪,看起来蔫蔫的。 秦怿一个箭步就跑到江恒身边,拉过他的手,脚步都没稳下来,就跌跌撞撞进入他的精神图景里。 victor正趴在木屋旁打鼾,看样子是真累着了,秦怿走到它跟前,耳朵都不带动的,呼噜声更甚。 秦怿低下身摸了摸victor的脑袋,黑豹嗅到熟悉的气息,努了努鼻子,明明酣睡着,尾巴却条件反射地左摇右摆。 精神体状态不错,说明主人的情况不会太糟糕。秦怿悄然松了口气,他张望四周,见蓝天蒙上了阴霾,云层厚重,芳草地不似平常那般油亮,小草都有些东倒西歪。 秦怿大手一挥,精神触手徐徐而出,江恒的精神图景内立即被星星点点笼罩,随即阴霾和云絮被这些光芒抽离,芳草地金光闪闪,天地之间豁然开朗,连黑豹的毛色都变得光亮起来。 victor动了动耳朵,打了个满足的哈欠,看清来者后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蹭了蹭秦怿的小腿。 秦怿揉了揉victor的下巴,黑豹舒服地眯起眼。 见一切就绪,秦怿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正要离开时,再度检查了遍江恒的精神图景,万物熠熠生辉,秦怿却在这时蹙了蹙眉。 回过神后,秦怿拧着眉毛打量眼前的人,能看出江恒确实刚在火海里走了一遭,衣服透着一股烧焦味,虽简单清洁过,脸上仍余有黑烟沾染的痕迹,黑黢黢的。 但就是脸和手有些脏,看不出有其他受伤的地方,更没缺胳膊少腿,精神图景有些许受损,不过是动动手指就能清理干净的程度。 这状态挺好啊,跟江恒打来电话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大相径庭。秦怿暗自叹了口气,这家伙到底又想唱哪一出。 秦怿伸手抹去江恒嘴角处的黑印,换来江恒身子一抖。 秦怿抽回手后抱着双臂一动不动地盯着江恒,一副审讯嫌疑人的模样,“说吧,什么情况?” 都说精神体和主人的外貌性格会有几分相似,江恒的瞳色深,深邃而锐利,和victor的古铜色豹眼如出一辙。 此时江恒瞪圆了眼看向秦怿,凌厉目光全无,变成傻气中带着可怜,被这么一喝,眼瞳抖动了下,开始四处乱瞟,江恒抿了抿嘴唇,“我……我不太舒服。” 秦怿深吸了口气,努力克制那股就要腾然而起的火气,“victor见到我一直摇尾巴,还来蹭我的腿,你这算哪门子不舒服?” “我……”江恒嗫嗫嚅嚅,“我是真的有点不舒服,不然你再看看?” “……大哥,我正儿八经持s级向导证也好几年了,我真没看出你到底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而且也绝不会还有不舒服的地方!”秦怿真有些来气了,语速都变快不少,跟掉地上又反弹的钢珠球似的,噼里啪啦。 见江恒那飘忽的眼神,秦怿叹了口气,从小到大他都不会撒谎,谎话都没说完呢,就开始眼睛乱瞟脸颊涨红。 “江恒,你到底想干嘛呢?”秦怿面对江恒永远没辙,没忍心为难他,语气都软了下来。 时间像是在此刻停滞,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夹杂在海浪白噪音中,像在涌动的暗潮。 江恒的上下唇碰撞,半晌,终挤出声音,“我不这样你都不理我的。” 秦怿直接哑火了,像是气到极点被人泼了桶冷水,变成个落汤鸡狼狈地驻在原地,发丝上还沾着顺流而下的水。 “我、我哪不理你了?”秦怿心虚得有些结巴。 “你很久都没跟我搭档了,我知道你是想多带带新人,但我们好多回没一起组队了。” 你又知道了。秦怿暗自吐槽。 “还有,想让你来静音室帮我做精神疏导,你总说没空,其他有搭档的哨兵都有向导帮忙。” “你这不是也没什么问题嘛?也不需要……” “可我看那些有固定搭档的哨兵,都不去静音室的,都是搭档来帮忙。”江恒停顿了下,与秦怿四目相对,“都说这样才能更好地培养哨向的感情。” 换作他人,这话可能就有歧义了,可出自江恒之口,他口口声声都是在说结合后的哨向能培养感情,增加默契度,更好地成为并肩作战的搭档。 秦怿的心情起起伏伏,还是抵挡不住江恒看向自己那真挚的眼神,叹了口气后说,“你以后有话就直说,你不说我也不知道你想跟我组队,还有想让我去帮忙做精神疏导。” “我说了,但你总说有事不来。”明明就是正常语气,秦怿莫名听出来一丝委屈。 真拿他没辙。“好好好,我以后会来的。”秦怿无奈道。 话音刚落,就见江恒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一言为定啊!” “哦。”秦怿胡乱哼了声,总感觉无形之中把自己坑了。 看着江恒那副眉开眼笑的模样,秦怿气不打一处来,正生闷气呢,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打量着江恒开口道,“话说……你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江恒目的已成,演都忘记演了,径直开口,“没。” “……刚刚是你装的?”秦怿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江恒嘴一快,“嗯。” “你特么……”秦怿两眼一黑,转身就走到静音室门前,不顾江恒一个箭步上来拽过他手腕的后坐力,一把将门推开。 使了蛮力推门,又奋力闯出,差点与站在门口的人撞个满怀,身后的江恒眼疾手快把秦怿往回拽了拽。 “47号静音室在……诶?!” 秦怿稳住脚跟,看见跟前头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的人,率先开口打了个招呼,“诶!路易斯,刚下训呢?” “诶呦怿,是你啊,冲出来吓我一跳呢。”路易斯故作惊吓捂了捂胸口,“好久不见,还好吗?好想lucky呀。” “挺好的。”秦怿公事公办回应。 话音刚落,就见路易斯正打量着自己和江恒,“中央塔热心向导小秦又在帮哨兵做精神疏导呢?不过,不愧是你啊,每个被疏导的哨兵看起来都容光焕发的。” “谢谢啊。”秦怿挺受用被人夸这个,语气里藏不住笑。 “那……你忙完了吗?能不能也来帮帮我?诶今天训练可真累啊。”路易斯朝秦怿挤了挤眼。 第24章 宣誓主权 秦怿刚吸了口气,连答应还是拒绝都没想好,就感觉江恒拽着自己的手腕又加了把劲,掐得生疼。 没忍住嘶了一声,江恒闻声松了点力,手的位置却渐渐下移,手心贴着手心,若有若无地笼着秦怿的手。 秦怿心中警铃大作,条件反射就要松开,江恒的五指却不动声色地慢慢收紧,无法动弹。 “你……”秦怿挣脱了半天,但力3终是拗不过力5,飞了几记眼刀过去,对方仍无动于衷地与他四目相对,倒是把秦怿盯得先别开了眼。 以柔克刚,全然消化,手也不见松开。 秦怿彻底没脾气了,越挣扎江恒牵得越紧,反倒像在欲拒还迎,没辙,任由他牵着。 路易斯风流,但是个有眼力的。 秦怿在中央塔很受欢迎,乐于助人好向导,八面玲珑交际花,人好看性格好,明里暗里示好的人不少,却一直没见他对谁有意思。 秦怿也很有原则,说不合适只当朋友,真就保持朋友的度,即使帮忙疏导也是公事公办,绝不拉拉扯扯搞暧昧。 路易斯挺喜欢他,虽听秦怿说了好几回跟你当朋友挺开心,但秉承着喜欢就要大胆追的原则,没放弃向秦怿示好,指不定哪天他回心转意了呢。 这敢公然对秦怿拉拉扯扯,还不被甩开,这人不会是。 路易斯前不久才进公会,认识的人不多,但也略有耳闻这事。前阵子中央塔上下都在沸沸扬扬传着个八卦,说有个名叫江恒的s级哨兵在战场上陷入神游,精神状况岌岌可危,中央塔让秦怿去支援,才帮这名哨兵成功脱险。 哨兵神游是很严重的问题,此时的哨兵会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五感之一,没办法留意周围,有可能会永陷自己的精神图景中,与外界失去联系。 这种情况下,向导素都没用,需要精神力足够强大的向导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里大清扫,才有几率将人毫发无损救回。 因这八卦没传出哨兵向导在战场上擦出火花,即将举行结合仪式之类的后续。路易斯当时只感慨不愧是秦怿,这精神力就是牛逼,能直接把神游的哨兵救回。 第32章 但眼见当前一幕,秦怿被人牵着手没反抗,还神色不自然地偏过头去,他皮肤白,两颊渐渐浮出红晕。 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局促。 路易斯一挑眉,打量了下眼前的两人那牵着牢牢不放的手,心下了然。 毕竟哨向结合是大事,虽发生了,但没走流程在中央塔领证,一般也不会广而告之,见这态势,刚刚是自己有眼无珠了。 路易斯握拳在嘴边轻咳了声,掩饰尴尬,随即朝两人摆了摆手,“诶,抱歉是我没眼力了,打扰啦。”便一转身,顺手带上了门。 门锁响起咔哒一声,合上了。 静音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秦怿感觉到一旁的人侧目打量了自己好几眼,牵着手却没有松动的迹象。 秦怿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严肃,“松手。” 江恒被这声吓了一跳,乖乖松开手,刚才心急,没个轻重就直接拽来秦怿的手。 这才注意到秦怿的手背被掐出了指印,几道红痕若隐若现,江恒倒抽了口气,作势想拉过秦怿的手腕,哑声道,“疼不疼啊?我刚刚……” 秦怿躲开江恒伸来的手,出声打断江恒未说完的话,压着嗓子克制住那股腾然而生的怒火,“江恒,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恒再迟钝,也能听出秦怿语气中夹杂的愠怒,被秦怿冷落的手交握在一起反复摩挲,又打量了秦怿几眼,才怯生生地开口道,“他是个哨兵,还有他的精神体是狐狸……” “我和他认识的。”秦怿叹了口气,“他叫路易斯,是个b级哨兵,刚来公会不久。有回下训我见他状态不对,主动去帮他做精神疏导,这才熟起来的。他的精神体是只北极狐,还挺可爱的。” 哨兵。北极狐。可爱。 像被触到逆鳞,回忆起往事,江恒不满道,“精神体是北极狐啊,果然……” 秦怿无奈,“路易斯的北极狐又不像以前那个油腻大背头哨兵的白狐,他那只挺乖的。” 回味着秦怿的话,江恒忽然又冷哼了声,“啧,b级哨兵啊。” 秦怿无语,阴阳怪气呛他,“你至于呢,又不是人人都像你,刚成年就能拿到a级哨兵证书,还打破了中央塔的记录。” 一时嘴快大意,忘了江恒这缺根筋的,真会觉得这话是在夸他。 秦怿抬眼,果然,刚才江恒那气哼哼的神情一时放松下来,表情控制不住地上扬,他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尖,“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呢。” “……没在夸你。”秦怿两眼一黑,径直走向沙发,坐下后歪歪斜斜靠着翘起腿,随即抬手按响呼叫铃,麻烦静音室的助理员送来两杯冰镇橙汁,他急需喝点凉的解解火。 这一折腾,秦怿心力交瘁,闷头将橙汁喝得见了杯底,气似乎才顺了。 这是间单人静音室,秦怿大喇喇地靠在沙发上,独自霸占了唯一的休息沙发。江恒只得站在边上,慢条斯理地喝着手中的橙汁,跟秦怿大眼瞪小眼。 杯中剩下的几块冰也被秦怿一扫而尽,冰块与牙齿碰撞,冻得秦怿眯了眯眼,似乎才彻底回过神。 秦怿打量了下江恒,他脸上挂着刚出任务回来的疲态,身上的作战服还没来得及换,被黑烟染得灰蒙蒙的,衣服关节处的褶皱显眼,看来这次任务也并不轻松。 江恒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把自己骗来静音室,但似乎从来到静音室以来,秦怿也没关心过他一句。 好歹也认识这么多年。 这么想着,秦怿勾了勾江恒的小腿,见他的目光转向自己,开口道,“你今天接的什么任务?还顺利吗?” “安合山突然发生森林山火,我们都没参加今日训练,直接赶去救援了。” “森林山火?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山火?”秦怿眉头一皱。 “说是附近村民违规上山祭祀,燃烧的纸钱飞到树上。且最近气候变暖持续高温,树木一点就燃。公会怕有变种生物体,让我们去协助消防队救火,我们赶去的时候,已经变成一片山火了。” “有人员伤亡吗?” “没有重伤和死亡的,附近居民给公会发的求救信息及时,我们赶去前,他们也在自发组织灭火了。”江恒停顿了下,“但晓君的美洲虎,被复燃的火燎了下,正在精神体医院治疗呢。” “晓君的美洲虎?那晓君的精神状态岂不是也受损了?!”秦怿惊呼。 “嗯,好在他的精神力够强,服用向导素后扛住了。” 秦怿倒抽了口气,“晓君在战场上总有点冒冒失失的,以后得跟他说说,要沉着冷静应战。” 听江恒的描述,连美洲虎这么敏捷的动物都能被复燃的火烧伤进医院,这绝不是个小火灾,不由得喉咙一紧,心有余悸的,“那victor还好吗?” “它没事,我等火势得到控制后才放它出来帮忙的。” “那就好,诶我刚刚在精神图景见它蔫了吧唧的,就担心……还好只是累着了,不然像晓君的美洲虎那样进医院,可有它难受的了。” 秦怿松了口气,忽然一转念,意识到了个问题,又开口道,“话说,这次支援有向导参加吗?” 应对这种紧急任务,公会为保险起见会让能力极强的哨向出行,有时任务难度系数不算太高,为减少人力开支,会让哨兵带着向导素上场,不配备向导。 但一般来说,达成结合关系的哨向,都会搭档出行任务。 “有,那几对哨向搭档是一起来的。”江恒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个平常事。 可秦怿心里却是一咯噔,他和江恒虽没公开关系,但也正儿八经达成稳定结合成为搭档。此次救援虽不是危险系数极强的任务,但既然让江恒上场,理所应当也该带上他。 公会这是什么意思。 秦怿掂量了下措辞,江恒一直以来严守规则纪律,在他面前不好公然提出对规章制度的质疑,便试探地开口道,“诶这回,我怎么没接着公会的任务通知啊?公会有跟你说这事吗?” 江恒霎时眼睛一亮,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看样子才意识到这一问题。但任务顺利完成,江恒也就没多想,“没,可能是公会觉得任务危险系数不高,不需要带上你。” “话是这么说,但……” 秦怿刚想开口辩论,就被江恒夺过话锋,“那山火不小,有大概3公顷的森林被毁。我们刚到的时候火势很猛,我当时想着,还好你没跟来,不然真担心保护不好你。” 江恒的语气自然,像是在讲述今天的早餐吃了拿铁和贝果那样稀松平常的事。 但字字句句却变成了一粒粒小石子,一颗一颗,投进心湖,在秦怿心头荡起涟漪,一圈一圈,久久不能平静。 咚,咚,咚。 秦怿的心跳渐渐加快,像在为他加油鼓劲开口问出那久久堵在心头的疑问。 静音室的海浪白噪音徐徐入耳,冷不丁的,秦怿又瞥见在江恒左手腕上那轻轻摇晃的声纹手链。 久违的独处,恰到好处的气氛,秦怿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江恒,你把我当什么了?” 第25章 保家卫国 话音刚落,静音室只剩海浪的白噪声流淌。 秦怿一动不动地盯着江恒,紧张地捕捉他所有的微表情。 只见他眉头紧锁装作思考,半晌,终于轻启嘴唇。 霎时浪花重重地拍在岩石上,传来一声清响,像是法槌敲击底座,即将要宣布最后结果。 秦怿不由得做了个吞咽,心跳声如鼓点,心头的小鹿横冲直撞。 “搭……搭档啊。”江恒看起来有些不确定这是否是正确答案,即使回答问题了,眉头仍未舒展。 像是毫无准备时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江恒打量了秦怿几眼,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心头乱撞的小鹿忽地撞上一颗呆板的树,两眼一黑,头昏眼花,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秦怿深吸了口气,肺里的空气被一抽而空,缺氧感阵阵,秦怿倒觉得,不如这样厥过去算了。 见秦怿迟迟没评价答案,且脸色黑了又黑,沉了又沉,江恒断定答案不对,他只得再次小心开口道,“我们是搭档啊,嗯……是中央塔共同保家卫国的哨向搭档!” 后半句还突然铿锵有力起来,这一升华,倒是把江恒给讲燃了,刚才飘忽不定的目光顿时变得坚毅,眼珠里甚至倒映出跟秦怿搭档训练时英勇杀敌的画面。 秦怿的胸腔起起伏伏,连带着肩膀都不自然地上上下下抽动,气得要抽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蹦出,“你特么是装的还是真傻!” 江恒从才从那振奋人心的氛围里抽身回来,一脸错愕地看向眼前已气得像熟透的大闸蟹,头顶还冒着冉冉蒸汽,“怎、怎么了?不是这样的吗?我们不是搭档吗?” “没问你这个!”秦怿愤愤。 “不是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吗?”江恒的声音小了下去。 第33章 “是搭档还用得着你说!”秦怿瞧着江恒的手指绞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打量自己,上下唇抿在一起,一副做错事但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的模样。 秦怿重重叹了口气,有时候跟江恒讲话,真得一字一句掰碎了塞他嘴里,用暗示只会让江恒一脸懵地看过来,开始乱搭线,让聊天频道转到十万八千里外。 明明气得不行,秦怿却觉得自己真活该,胆小不敢跟江恒明说,拐弯抹角被人曲解意思了,还倒打一耙,反过来对他生气。 终是不得再逃避了,秦怿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站直起身,跟江恒面对面,一来显得有诚意,二来要是被江恒揍或是听到什么无法承受的,秦怿能以最快速度拔腿就跑。 秦怿不敢直视江恒的眼睛,思来想去把目光落在他左脸颊上那颗小痣上,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抖,“你……真的不想打算跟我聊聊之前的事情吗?” “……三年前,那场救援任务,江叔叔……”一字一句,像钝刀开刃,在秦怿的舌尖上千刀万剐,他忍着满口的血淋淋,咬牙说了下去。 只见江恒的眉头皱得更紧,眉间挤出一个川字,“当时的审判文书,不是写得清清楚楚。” 语调没有起伏的陈述句化作利刃,直直扎进秦怿心口。这些天来他和江恒的暧昧,全在这时化作泡沫。 泡沫随风而逝,赫然出现在他和江恒之间的,仍是那条跨不过的鸿沟。秦怿鼓起勇气迈开脚,可脚下是万丈深渊。猝不及防地踩空,直直下坠,摔得粉身碎骨。 双腿发软,秦怿一时觉得有些站不稳,狼狈地踉跄了下,他艰难地开口,话却嘶哑得听不清,“你一直这样想的?” 胃里突然泛起酸,排山倒海的。秦怿胸口一闷,突然很想吐。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做出反应,像个行尸走肉,秦怿颤巍巍地推开静音室的门。 关门的动作很慢,还剩一道门缝时,秦怿回头瞥了眼江恒,有妄想对方会上前一步拽住自己,他就向前一步,一步就好,秦怿都会选择停下,一股脑地把该问的都问了。 可对方仍然紧锁眉头满脸疑问,像是在奇怪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事实。 自己真像个笑话。秦怿一摔门,落荒而逃。 “诶……”江恒的呼唤因门锁声戛然而止。即使人已然离开,江恒仍愣愣地盯着那扇门看了许久。 直至手机铃声响起,江恒才回过神来,解锁手机,见周秉正的信息弹了出来。 【小恒,来我办公室一趟。】 观光电梯停在中央塔顶层,信息匹配成功后,江恒走进贴着领袖办公室指示牌的房间。 “周老师。” 闻声,周秉正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合上,瞥了眼手边只剩茶渣的珐琅杯,“来了啊,帮我泡杯茶吧,橱柜最上层的碧螺春。” 沸水浇在茶叶上,屋内萦绕着碧螺春茶清香。江恒把泡好的热茶放在周秉正桌上,“周老师小心烫。” 周秉正吹了几口气,用下唇试了试温度,茶水在口腔打转,细嚼慢咽后吞下,“嗯。好茶。” 待到杯中茶只剩一半,周秉正才将茶杯搁在桌上,徐徐开口道,“小恒啊,喊你来是想和你说,我们的实验有进展了。” 说罢,周秉正在面前的平板上点了几下,霎时,办公室的光线骤暗,数据流飞速排列组合,栩栩如生的全息影像出现在江恒眼前。 由灰和白组成的实验室严肃庄重。一只狂躁的狮子被锁在牢笼,龇牙咧嘴的模样显得格格不入。镜头扫过狮子,应激反应下狮吼声不停,疯狂地啃咬牢笼的铁杆,利爪摩擦着铁笼发出尖锐刺耳的噪声。 身着白大褂的科研员操纵携带针管的机械臂,瞄准时机,针头扎入狮子的脊柱,狮子顿时浑身抽搐四肢颤抖,几分钟后,狮子渐渐平静下来,像只温顺的大猫,趴在牢笼里面对着科研员摇尾巴。 “这是……西部大峡谷的狂暴雄狮?”看着全息影像的定格画面,江恒问道。 “记忆力真好,是这家伙。”话音刚落,周秉正切出另一幅投影,画面上跳出五花八门的化学公式,渐渐向中心聚拢,一齐指向正中的药剂名称——结合分离剂。 一个听起来矛盾的名称。 “总算,快要让我研制出来了。”方程式投到周秉正脸上,银白色的光束描摹他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 他隔着全息投影抚摸着雄狮的脑袋,声音缓缓,“狂暴雄狮体内的基因和哨兵有相似之处,五感极强,却容易受到干扰导致精神不稳定,需要与同族类拥有感化能力的雌狮结合,才能保持镇静。” “我的团队彻夜不息做实验,从感化雌狮体内提取物质进行加工,研制出结合分离剂,这能让狂暴雄狮不需要再依赖于雌狮,能自我控制情绪。” “小恒,这是打造黑暗哨兵的关键一步,能让哨兵能摆脱向导,实现自我控制。”周秉正上前一步,手抚在江恒肩上,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很是惋惜,“哎,本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你却在战场上神游,只得与秦怿结合。” “一般来说,达成结合的哨向要结束这种关系,会相当痛苦,甚至要付出生命。但服用这一药剂,久而久之,哨兵便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再依赖向导。”周秉正总是一成不变的语调竟扬了起来。 说罢,狂暴雄狮忽地暴跳而起,利爪疯狂拍打着牢笼,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科研员当机立断给它注射了麻醉剂,雄狮身体一歪,靠在铁杆上呼呼大睡。 “这药剂看来还不是太稳定。用在你身上的东西,更要谨慎。”周秉正抚上江恒的肩膀,“对了,你和秦怿最近怎么样?” “周老师,和秦怿结合后,我觉得精神状态比服用精神调节药物好得多……” “你这孩子!”周秉正眉毛一拧,厉声打断了江恒的话,抚在江恒肩上的手顿时收紧,掐得江恒耸了下肩,“哨兵具备如此天赋,可我们偏偏因为精神不稳定,不得不依赖向导,这多可悲!有了这一药剂,哨兵终于能真正成就自我了。” 江恒从未怀疑过周秉正,他是自己的恩师,是父亲的同学,在父亲去世后他比任何人都难过,还为了让江恒远离这伤心之地,把他调到中央塔东南部。 起初江恒的精神状态很糟糕,周秉正不惜花重金研制特效药安神剂,帮助江恒稳定情绪。 心里这时却五味杂陈,周秉正向来做事目标明确,甚至有些不择手段。他一直在追求不依靠向导来稳定哨兵精神的方法,不惜亲力亲为当试验品。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三年来周秉正也算有所发现。他研制出安神剂,服用后会削弱哨兵因感知力过强而造成的精神不稳定,像是变成没有情绪的伪人。 踌躇再三,江恒还是开了口,“周老师,可我觉得有了向导,哨兵们的情绪才会更健康更稳定,就像之前虽然一直在服用安神剂,但跟秦怿……” “唉……”周秉正揉了揉江恒的肩,“小恒啊,可别把这事想得太简单,别忘了雄哥他是怎么。”周秉正恰到好处收起话锋,停留在个意犹未尽的地方。 “还有啊,能掌握哨兵精神的向导,会这么好心全心全意帮助哨兵?当年,要不是秦怿支援延迟,要不是那帮向导不靠谱,雄哥他也不会……”这后半句,周秉正的声音透着若有若无的哽咽。 江恒瞳孔骤缩,父亲狂化的画面历历在目,周秉正的声音在耳边环绕,梦魇般的回忆油然而生。 可秦怿不顾一切在战场上带走自己,还有之后发生的结合热。像是有人不断呼喊,帮助他从梦魇中清醒逃生。 在哨向理论课上,结合热是一章重要内容,江恒深刻记得,在结合热的影响下,哨兵会失去五感,只能感觉到自己中意的向导存在,并且不惜一切代价与向导达成稳同的生理结合。 能发生结合热,不仅归功于与秦怿哨向适配度100,更是冥冥之中,身心对这人本能的信任与依赖而产生的不可控反应。 江恒觉得脑袋很乱,摆在他面前的是白纸黑字的事实和从一而终的感情。他想要相信秦怿,可偏偏事实又是有理有据。 当年那事发生突然,江恒遭受巨大打击情绪崩溃,等缓过神后,便已在周秉正的安排下来到中央塔东南分部,与秦怿相隔千里。 直至刚才,秦怿问他的那句不打算聊聊过去吗,江恒才恍然,他也许该听听另一位当事人口中的事实。 见江恒迟迟未接话,周秉正再度开了口,“又不小心提起当年的事了……唉,小恒啊,老师只是希望你能越来越好,希望中央塔能越来越好。这药剂一时半刻还不能让你服用,你先回吧。” “好的老师。”江恒朝周秉正欠了欠身,准备离开前,听见身后传来幽幽一声,“小恒,老师不会害你。” 自动门合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他讪讪拿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哨兵江雄之死信息。 第34章 信息弹窗在江恒的视网膜上闪烁,江恒的眉头越蹙越紧。 第26章 拼图碎片 秦怿正撕开第二包烟的塑料膜时,身侧袭来一阵风风火火,一只肉手按住他从烟盒抽出支烟的动作。 “我靠,你特么又抽了多少?!”陈一鸣不可置信地在秦怿周围嗅了嗅,鼻腔满是红酒味爆珠的气息,“腌入味了都!” “准备第二包。”秦怿反手从陈一鸣手掌里脱身,迅速按下打火机,咔哒一声,火星闪烁,白烟袅袅而上。 秦怿猛吸了口,叹出的气变成具象。 下午在静音室跟江恒不欢而散,秦怿只身来到中央塔的吸烟区打发时间,这一呆就错过了饭点。 心里烦得慌,直接把手机设成静音,陈一鸣给他打来几十个夺命连环扣都没接着。 “怎么又抽上了?自从江恒回来,你不是没那么上瘾了?”陈一鸣本想抢过秦怿手里的烟,但看见他神色恹恹,跟三年前得知江恒去东南分部那会如出一辙,心一软手一顿,便让秦怿得逞又点上了。 “别提。”秦怿一支烟抽得快,吞云吐雾几个回合,火星已快燃到烟嘴。 秦怿刚将烟蒂碾到灭烟沙里,正准备从烟盒里抽出根新的,便被陈一鸣眼疾手快夺走烟盒,“诶诶诶,差不多了啊!你烟囱呢!” 烟盒被陈一鸣一把塞进口袋,那口袋深,烟盒直接溜到大腿根,秦怿要抢怕是得把陈一鸣的裤子扒了,太不雅观。 懒得跟他拗,秦怿径直走到一旁的休息沙发上,大喇喇地翘起腿,手肘顶着膝盖撑起脸。 见势,陈一鸣赶忙把刚买的抹茶拿铁递给秦怿,“喏,江恒让我给你带的。” 秦怿顿时眼睛一亮,又想表现得并不稀罕,干咳了声,故意拖长音调,“买杯抹茶拿铁就想一笔勾销呢?” 但口嫌体正直,秦怿接过抹茶拿铁,暑气炎热,仰头闷了好几大口,气顺了,梗在心头的结都被捋平许多,这才幽幽开了口,“真是他送的?” “嗯,我哪敢用这个骗你!”陈一鸣边说着,边把跟江恒的聊天记录递给秦怿,屏幕上三句连标点符号都规规矩矩的三句话。 【一鸣,你能联系上秦怿吗?】 【他不接我的电话。】 【你能找着他的话,给他带杯抹茶拿铁吧,谢谢。】 【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啧,他怎么自己不来。”秦怿不自觉的心情变好不少,尾音都扬了起来。 拿出手机一看,江恒的未接来电有17个,从两人分别后的一个小时到现在三个多小时,差不多平均十分钟一个。 “手机都要被他打没电了。”秦怿嗔怪道。 “啧,臭情侣。”陈一鸣睨了秦怿一眼,无语地摇了摇头。 江恒转了两杯水的钱,陈一鸣蹭了杯西瓜汁,吸管戳破塑料膜,水位线直接下降一半,陈一鸣舒服地喟叹了声,才开口道,“我说你俩又怎么了?下午你不是去找江恒了,怎么,聊得不愉快?” “何止不愉快!”提到这,秦怿翻了个大白眼,把嘴里的吸管想象成江恒,恶狠狠地咬了口,“我先是问江恒我们是什么关系,你知道他咋说的!他说是搭档!” 回答秦怿的是噗嗤一声。陈一鸣乐得嘴里含着的那口西瓜汁都要喷出来,艰难地把它咽下去后,才放声大笑。 秦怿黑着脸睨了陈一鸣一眼。 笑够了,陈一鸣顺了顺气,“但这是江恒说的,倒也不奇怪,然后呢?” “我终于跟他提起之前……江叔叔的事。” 这话一出,陈一鸣立即收起嬉皮笑脸,“他说什么了?” “他说,审判文件不是写的清清楚楚吗。”回想起江恒那紧蹙的眉头,那严肃的语气,秦怿又想点支烟了。 这回连陈一鸣都沉默了,嘴张了半晌,没能憋出句话。 秦怿见着陈一鸣眉头紧锁,也叹了口气,“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跟他聊……所以呢,也不想接电话,他能憋出个啥。” “但看样子,阿恒是想跟你聊聊呢。” “可我不想跟他聊了。”秦怿自暴自弃猛喝了口抹茶拿铁,冰水冲击牙齿冻得一哆嗦,“唉,也不是不想,就是……先让我缓缓。” “对,你俩都先冷静冷静。”陈一鸣接过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朝秦怿的方向挪了挪位置,声音都压低了,“哦对,前几天哨兵独训后,我和米亚吃饭,他好像说漏嘴了个事。” 话音刚落,秦怿眉毛一挑,往陈一鸣的方向凑近了些,陈一鸣扫视四周,见附近没人,才徐徐说道,“三年前,米亚不是陪着江恒去了东南分部吗。我吃饭时随口问了句,那边和咱总部有什么区别,过得还好吗?” “米亚说,环境差不多,就是江恒在那边比在总部这神秘很多,以前咱几个都是同出同进,但江恒时不时会撂下他单独行动,而且,会定期单独去见周领袖。” “见周领袖?周秉正不是江恒的老师吗?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秦怿不明所以。 “见周领袖是没什么奇怪的。但听米亚形容,江恒每次回来状态很怪,像是打了兴奋剂,做什么事都很亢奋,连出任务后也不去静音室了,精神状态稳定得恐怖。” 米亚平时说话总爱夸大其词,点点小事都能被他形容得天花乱坠。秦怿刚想反驳江恒是s级哨兵本来就厉害,小任务对江恒的精神状态不会有任何影响,但一转念,捕捉到关键词“单独”,一时警铃大作。 秦怿自从在江雄事件的审判厅里,就在心里与周秉正结下梁子。当时周秉正对他的审问,看似在用咄咄逼人的审讯技巧,实则引导性极强,像是故意让秦怿开口认定自己就是凶手。当时证据链确凿,秦怿别无他法,认就认了。 但这事之后,明明身为作战指挥部部长的周秉正却毫发无损,还当上中央塔的领袖。 且他上任之后,越来越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层出不穷,比如变种生物体危害频发。 变种生物体是当局为打造科技城,违规破坏生态,导致自然生物变异。 前任领袖在任时有在努力干预,力求合理打造科技城,让人与自然共生。可恢复生态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先前仍会出现变种生物体,但数量可控,而如今变种生物体事件出现的频率高得诡异,像是在无谓放纵。 还有前阵子安合山火灾任务,作战指挥部并未给秦怿发任务讯息,像是有意将他和江恒分开。如今作战指挥部的部长可是周秉正的学妹劳拉。 秦怿捏着下巴,之前的信息碎片杂乱无章混在一起,陈一鸣突然给秦怿递来一块关键拼图,整个事情像是有了雏形。 这事绝不会简单。 “还有这事?那我真得跟江恒好好聊聊了。” “嗯,你能这么想我真的要哭了……”陈一鸣长舒了口气,两只手轮换着抹眼睛,作势在擦眼泪。 “怎么?江恒收买你了?” 陈一鸣顿时正襟危坐,右手摆出发誓手势,“天地可鉴!我永远站你这边!” “行,请你吃夜宵去。”事情想通了,秦怿心情甚好,揽住陈一鸣的肩便往餐厅的方向走。 “诶!老板大气!”陈一鸣赶忙跟上秦怿的步伐。 大方向是想通了,可实操起来,秦怿总是过不了心里那关,哄不好自己那一面对江恒就开始犯病的别扭劲。 周一的变种生物体全息实战训练搭档匹配得完美,没出现俩新人凑一块的情况,连米亚都如愿以偿和云野成功组队,秦怿只得收回想要带新人的借口,乖乖跟江恒搭档。 这回遇上的变种生物体是噪声海豚,跟巨型鹰兽的攻击方式大同小异,但它有个特殊技能,会喷吐致命涡环,形成一股强烈的冲击力,潜水器一碰到就会被掀翻。 起初敌众我寡,噪声海豚发出噪音尖锐刺耳,声压高强度削弱哨兵的注意力,哨兵的精神超负荷,无法瞄准击杀海豚。恰时又会释放涡环,千钧一发时来个致命一击,将哨向们打得落花流水。 直至秦怿猛然发现精神触手可打破涡环,立即让向导们兵分两队,一队负责编织精神巨网稳住队伍精神力,一队负责调动精神光刃破坏涡环袭击。 清除一切干扰因素后,哨兵们在江恒的带领下集火发起进攻,子弹逐一穿透噪声海豚,湛蓝深海里霎时鲜红一片,恰时任务完成的系统音响起。 “诶呦,夫夫同心,其利断金。”在队伍语音关闭的前一秒,秦怿听见陈一鸣那贱兮兮的声音七拐八拐地从耳麦里传来,脸一热,才捏出个“滚”的口型,频道里仅剩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靠!”秦怿愤愤将护目镜脱下,动作之大,镜片与皮带扣碰撞,铛啷一声。 给跟前正循序渐进脱装备的江恒惊得手一抖,目光在秦怿身上踌躇,才怯生生地开口试探,“你还好吗?今天……能帮我做精神疏导吗?” 第35章 “好着呢!能!”秦怿不遗余力朝这个撞枪口上的罪魁祸首开炮。 秦怿眉眼间的乌云密布又把江恒吓了一跳,他能感觉到秦怿最近心情不好,捏紧嗓子说道,“你不舒服我自己去静音室就好,别逞强……” “话真多……”秦怿闷着嗓子哼了声,见江恒愈发凑近,赶忙伸手挡了下,“都说了没事!走啦!” “哦。”江恒看起来不太放心,边打量着秦怿,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自前几天跟陈一鸣谈心,那家伙便锲而不舍地给他和江恒制造二人世界,这一小插曲过后,一溜烟的,连带着米亚和云野,三人都不见影了。 秦怿只得跟江恒单独去静音室。路上哨向们成群结队的,中央塔观念开放,认为适配度高才是王道,可遇不可求,因此不乏同性结合的哨向。 正巧有对刚一同参加训练的男生情侣路过,那个小向导亲昵地靠在哨兵肩头,“亲爱的,刚刚你最后一击把一只海豚打死真的好帅哦。” “还好有你帮我控制精神力,队内语音不是有人说夫夫同心其利断金嘛。” 说罢,那个哨兵偏过头去亲了向导一口,两人依偎着往静音室走去。 秦怿浑身一激灵,一来被这扑面而来的黏糊肉麻感闷得要窒息,二来冷静细想,一同训练的人这么多,除了心知肚明的几个家伙,没人在意。纯粹是自个在闷头别扭。 且一抬眼看见走在身旁的江恒,正目视前方昂首挺胸,根本不给个眼色。全然是秦怿在自导自演一场兵荒马乱。 看着人情投意合的情侣腻腻歪歪,又见着旁边那桩木头站似一棵松,秦怿气不打一出来,加快了脚步。 “诶?怎么突然走这么快……” 秦怿听见江恒那紧随其后有节奏的脚步声,一溜烟的,跑向静音室。 第27章 心存芥蒂 静音室里,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徐徐流淌。 沐浴着白噪音,秦怿凝神聚气,牵引着精神触手在江恒的精神图景里大清扫。 杂念碎片藏匿在犄角旮旯里,这活儿重复性极强又费神,渐渐的,秦怿开始哈欠连篇,思绪乱飞。 这几天他和江恒气氛尴尬,虽然这是秦怿单方面觉得,毕竟江恒一如既往地探不出太多情绪。 但江恒对他倒是关心不减,说好搭档帮忙上分也是一次不落,每次下训后,还总黏着秦怿要精神疏导,跟个没事人似的。 秦怿前阵子还愿意跟江恒不痛不痒闲聊几句,自从捅破那层窗户纸后,横在两人之间那无法忽视的鸿沟明晃晃摆在眼前,残忍而刺眼。 江恒的性格能让他屏蔽一切,可秦怿没这么心大。 理性上明白需要再找个时机跟江恒聊聊,但瞧见江恒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秦怿又无奈又恼。无奈江恒的迟钝,气自己怂,也气自己一面对江恒就犯别扭病。 江恒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还怕他吃了我不成!秦怿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道。 这么想的,动作幅度一大,精神触手不小心抽扯到江恒的精神思绪,耳畔忽然传来江恒倒抽气的声音。 秦怿心下一惊,下意识就想说抱歉。可眉毛一挑,忽一转念,天天被这人折磨得茶饭不思,也得让他吃点苦头,不由得冒出了坏心思。 精神图景的杂念清理得差不多,就剩几个漏网之鱼,秦怿便故意摆弄着精神触手乱挥,江恒时不时被牵扯到思绪,猛一吃痛,抽气声在静音室里此起彼伏。 玩上头了,秦怿越战越勇,刚想再发力,手腕忽然被人握住,江恒的手心很热,烫得秦怿一激灵,“……嘶,你累了就别清理了,我没什么事了。” “谁累了?看不起谁呢?!” “没……那你继续……” 闻声秦怿又忙乎起来。 可耍人玩也得对方着道才行,江恒痛得呲牙咧嘴,眉头紧蹙,却仍一声不吭,任由他闹。 真没劲。秦怿顿时泄了气,快刀斩乱麻将剩下的杂念清理干净。随即收回思绪,侧身往沙发上一靠,lucky见势跳到主人的手背上,用脑袋蹭着他的骨节。 噪声海豚的噪音对精神力的侵蚀性强,一场任务下来,lucky也神色蔫蔫,秦怿用骨节刮着它的羽毛,让这小家伙舒服一点。 “lucky看起来不开心。”耳畔忽然传来了幽幽一声,秦怿眼皮都不想抬,轻哼了声,腿一翘,身子一转,给江恒留下个背影。 死木头。我看起来也不开心。秦怿腹诽。 见秦怿没有搭话的意思,江恒刚张开嘴只得合上,思来想去,便抬手按下呼叫铃,让助理员帮忙送来两杯橙汁。 “我点了两杯橙汁。” “哦。”秦怿有气无力哼了声。 语毕,静音室里又只剩下滚滚海浪的白噪声。 秦怿背对江恒,百无聊赖地逗着lucky打发时间;江恒则注视着秦怿的一举一动,思绪万千,话在口中打转,却凝不成一句合适的开场白。 平日里victor总会挥舞着肉垫跟lucky玩,今天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一动不动趴在江恒脚边,跟主人一般,眼巴巴地看着秦怿的方向。 静音室的寂静被突如其来的一声闷响打破,像是有人摔倒而撞到门板,门锁因为撞击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秦怿一激灵,下意识转过头与江恒对视,两人默契起身,江恒伸手一拦,先行一步上前开了门。 大门一敞,靠在门上的人直直往江恒的方向倒来,江恒眼疾手快扶住那人的肩。 “路易斯?”秦怿从江恒身侧探出头来,看清来者那面无血色的脸,声音顿时急促起来,“你还好吗?!” “79号静音室。您点的橙汁。诶?!”送橙汁的助理员看见路易斯被江恒搀扶着,精神状态差得脸色煞白,像是快要口吐白沫一命呜呼。惊得手一抖,几点橙汁飞溅淌落在餐盘上。 “这位哨兵你还吗?!没服用向导素吗?” “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头晕……”路易斯嘘嘘地应道。 秦怿见势从助理员手中接过橙汁,厉声道,“他精神受损严重,向导素一时半刻压不住,扶他进屋,我来。” 白噪声被调至最高档位,路易斯靠在休息沙发上,额头上的细汗接连不断,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在发抖。 这是路易斯第一次参加全息实战训练,偏遇上的是噪声海豚这种战力非同一般的硬茬,对于没实战经验的b级哨兵而言并不友好,且训后安抚也做得一塌糊涂。 公会有时也是瞎安排。秦怿哼了声,正凝神聚气准备潜入路易斯的精神图景时,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你要帮他做精神疏导?”江恒冷不丁地来了句,语气听起来有些生硬。 即使脑袋乱成一锅粥,路易斯也深感气氛不对,强撑着睁开一只眼,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的,仍拼命说出关键词,“没事的……我缓缓……等向导素生效……” 秦怿闻声眉目一拧,语气不悦,“他都这样了,我肯定要帮啊。”本就有些不爽,江恒这一激,秦怿的逆反心理都被惹出来了。 上回碰到路易斯,就故意拉着他不让走。怎么这么小心眼呢,难不成连正常交友帮助他人都不让了。 这样想着,秦怿没忍住又呛了江恒一句,“你至于呢?都给你疏导完了,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 这一怼完,见江恒表情都不带变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秦怿便又加重了语气,“我们只是搭档,你管得真够多的。” 气头上来,秦怿故意加重了搭档二字,终于逮着个时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顿时解气得不行。说罢,手一甩,从江恒手心里脱身而出。 路易斯一看气氛不对,颤巍巍地撑起身子,“你们……别吵架别吵架……我没事的……” 等秦怿把该说的都说了,江恒才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说,你刚刚做完疏导很累了,会能力过载的。” 没想到江恒的回答是这个。 秦怿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时进退两难,霎时脸一热,“我、我没那么弱!” “我没这个意思……” “好了,你、你先去吃饭吧,我帮他做下精神疏导。”秦怿别开江恒的目光,侧过身走向路易斯,明摆着要赶客。 这个场景硬要留下,落得大家都尴尬,江恒识相地点了点,带上门前没忍住补充了句,“有事给我发消息。” 真是道反天罡。哪有向导不舒服找哨兵的道理。秦怿无奈,还是没舍得拂他的好意,嗯了一声。 送走了那尊大佛,秦怿终才稳下心神,操控起精神触手在路易斯的精神图景里游走。他的精神力没有江恒那么厉害,被噪音袭击得千疮百孔,秦怿好一顿缝缝补补,才终让此地焕然一新。 连着做了两回精神疏导,秦怿额头竟也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唇因缺水干涩得起了皮,不由得小喘起气。 路易斯见势给秦怿递来冰镇橙汁,“我就借花献佛了,怿,谢谢你。老天,我刚刚真难受得走不动路,你说我是不是命大,撞到的静音室刚好是你在里头。” 第36章 秦怿猛灌了几口饮料才缓过神来,“你这话说的,换作别人也会帮你的。诶,真搞不明白公会这什么安排,不考量难度系数就安排训练。” 路易斯忽感说错话了,轻咳了声掩饰尴尬,“确实哈,今天这训练我真有些吃不消。话说那个……你帮我做精神疏导,江恒不会介意吧?我刚刚见他那样,你俩可别因此吵架了……” 忽然听见这个名字,秦怿险些呛到,“……我们没吵架。” “那就好那就好,要是有误会了,也要及时解开。” 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秦怿心里一咯噔,有误会是要及时解开,可江恒那不痛不痒的态度,秦怿叹了口气,是真没辙了。 不过,人跟人的打开方式也不一样,对付江恒没法靠说,可能就得像之前的结合热那样,一言不合就开干。这一想着,秦怿倒是把自己给逗乐了。 路易斯见着秦怿眉眼舒展开来,悬着的心也落下了来,便识相地先走一步。 跟路易斯告别后,秦怿一时感觉饿得发慌,打开手机发现居然快下午三点了,餐厅都收摊准备做晚餐了。 刚点开外卖平台,就接到通送餐电话,留言说您点的双层鳕鱼堡配柠檬茶放快递柜了,请及时取餐。 秦怿刚想回电说没下过单,手机恰时一响,江恒的消息弹了出来。 【给你点了汉堡,让放快递柜了,趁热吃。】 汉堡还是热乎的,柠檬茶的冰块都没化。吃得秦怿心口一热。放空脑袋咀嚼时,任由脑海天马行空,会跑出些出其不意的思路。 或许江恒也和自己一样在纠结呢。总是自以为是且急切地揣度江恒的想法,可似乎从未耐心询问过他这三年过得还好吗。 明明自己才是罪魁祸首,重逢时也该担任讨好者的角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反过来。 三年前事发突然,秦怿一度陷入严重混沌,多次回中央塔医院做精神康复不说,家人更是对他百般关照,秦熙甚至有半个学期申请线上网课,专门在家陪了他半年。 可江恒呢。余生永远活在父母双亡的潮湿里,甚至因为太痛苦,选择离开家乡远走高飞,逃离这痛苦回忆。 心脏像被人攥在手里蹂躏,疼得发酸。秦怿起身将吃完的汉堡包装袋揉成球丢进垃圾桶,随即拿出手机,在跟江恒的对话框上敲下两句话。 【汉堡很好吃,谢谢。】 【刚刚我不该那样说话的,跟你道歉。】 第28章 左右为难 “中央塔调查部:哨兵江雄之死的调查结果” 江恒的指腹滑动屏幕,正逐字逐句读着江雄之死的报道新闻。 看得正投入,手机忽然叮铃一声,打断了江恒的思绪。屏幕上跳出个弹窗,秦怿的消息冒了出来。一位信息栏上的稀客。 江恒的眼睛顿时一亮,刚想点开消息,周秉正突如其来的私密通讯打断了江恒的动作。 “小恒,来我办公室一趟,该注射安神剂了。” 江恒应声,秦怿的消息恰巧被刷了上去,屏幕只剩下新闻页面,明晃晃的几行字刺入眼帘。 “调查组最终确认,江雄逝世的直接责任指向秦怿……” 文章末尾附了条链接,是秦怿终审的公开视频,浏览完毕会自动播放。 快门声在偌大的审讯厅内此起彼伏。 镜头倏然拉近,秦怿独坐在环形审讯台中央,囚徒似的被西装革履的审讯员围困。画面停顿数秒后逐渐放大,高清特写下他的神情木然。 镜头从秦怿的方向推及至审判长,王善轻扣桌面的指尖停顿,他突然倾身掷声道,“秦向导,你是否因精神状态不佳而导致飞行失误?” 价值不菲的摄像机将秦怿的一举一动捕捉在内,绵长的深呼吸后,秦怿张了张嘴,急促地叹了口气后应道,“是。” “你、你再好好想想!”王善置于桌上的手,激动得情不自禁捏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秦怿神色恹恹,有气无力朝王善摆了摆手,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王部长,我确实是因为精神状态不佳导致了飞行失误。” 秦怿一字一句说得缓慢,眼神里透着事已至此的妥协和无奈。 王善看起来还想再说什么,周秉正忽然出声,“王部长,证据确凿,当事人也亲口承认,这么多天,我看差不多了。” 脑袋里一团乱麻。在王善即将与周秉正争执的下一秒,江恒直接关掉了手机屏幕。 秦怿从一开始十分钟开一次手机,到后来五分钟开一次手机,更甚重启手机后给陈一鸣一口气弹了十几条消息,问他能收得到吗。 陈一鸣正睡着午觉,半梦半醒间听见消息叮叮叮响个不停,睡眼婆娑眯着眼瞥了瞥备注,深吸了口气后发语音破口大骂,“秦怿你特么抽风呢?!” 秦怿刚想怼都快四点半了你还睡,转念一想今日噪声海豚全息实战训练难度系数高,参训的哨向们都累得够呛,硬生生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欠话咽了下去。但气势上又不想输,丢了个表示愤怒的表情包过去,就往床上一摊。 撂在旁边的手机恰巧叮铃一声,秦怿顿时眼睛一亮,条件反射划开屏幕。看清来者备注,秦怿瘪了瘪嘴,只是陈一鸣回了他条语音消息。 睡梦间的嗓音像被砂纸打磨,卡痰似的磕磕绊绊,“江恒他,舍不得晾着你的。” “借你吉言啊。”秦怿弹了条语音回去。 人一有期待的事情,便无意识地出现强迫症。十几分钟内,秦怿点进跟江恒的对话框又推出,心不在焉地切屏刷了些帖子,又重复刚才的动作。几十个回合下来,手机屏幕上都按出大拇指印了,可再没听见手机的响铃。 江恒一向作息规律,这个点总该醒了。看来手机没什么问题,是江恒不想回消息。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秦怿走一步,江恒却往后退一步,可秦怿退一步,江恒又往前迈一步。 拉拉扯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跳交际舞呢。秦怿自嘲。 干脆把手机一丢,被子闷过头,睡了。 - 电梯在中央塔顶层停稳,江恒走进挂着领袖办公室的房间。 “听劳拉说,这回变种生物体实战训练,好些个哨兵精神力受损严重?你怎么样?” “挺好的,秦怿帮我做了精神疏导,还有个哨兵叫路易斯,秦怿也……” 周秉正端起手边的茶杯,杯底与瓷碟碰撞出清脆一声当啷。 江恒识相地把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周秉正刮开茶沫,小抿一口,等茶液在嘴里打了几转,咽下后开口时显得不悦,“那是安神剂的功劳,关那个小向导什么事。” “老师……”江恒鲜有的想立即反驳周秉正。 江恒记得秦怿帮忙做精神疏导的每一次。 他总会因全神贯注而微微蹙眉,嘴唇用力抿在一起,蓝瞳色被眼白处若隐若现的银光包围,像在晴空偶遇的星子,不经意间泄露行踪,将天光云影都凝作流转眼波。 秦怿从不会直视自己,目光会落在鼻尖,耳垂或是左脸颊上的小痣上。可江恒会不由自主被他如宝石般的眼睛吸引,追逐那颗湛蓝天边的明星。 做正事起来,秦怿总是不留余力的。连精神图景里不起眼的杂念,也要一扫而尽,即使几次精神力消耗过度,脸色像是剧烈运动后虚脱得惨白,秦怿仍坚持这么做。江恒瞧着于心不忍,多次说着我没事的你别累着。 总得来秦怿气哼哼一顿怼,看不起谁呢,哨兵脑袋里有杂念残留,久而久之会对精神力造成影响,到时候我可不帮你了。江恒这时便识趣地不再说话。 安神剂固然有用,但副作用也强。服用后情绪像死了一样,喜怒哀乐的界限都变得模糊。 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恒常感觉自己不是自己,变成个没有感情的伪人,每日重复地完成组织的任务,就连完美解决棘手的变种生物体也平静得毫无波澜。从前这种时候,江恒都会和朋友们凑一块好好吃顿大餐,庆祝任务圆满完成。 倒是发生结合热后,江恒的本能在那时那刻迸发,冲出囚禁他情绪的牢笼,终于摆脱束缚找回自我。 江恒的心思浅,藏不住事,周秉正一见着他那紧锁的眉头,赶忙堆起笑容,说出口的话都软了几分,“好了,小恒啊,老师知道你心善,像雄哥一样。可别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你把秦怿想得那么好,不怕哪天被向导操控情绪呢?” 江恒跟他爸一样,板正得有些轴了,认定的事很难改。周秉正也是软硬皆施,才终将他驯服。拴着江恒的铁链,周秉正用的是哨兵大义和江雄的牺牲,牵制住江恒的软肋,可秦怿像是歪打正发现密码锁的位置,正排列组合试探正确答案。 可不能被他得逞。 “哨向结合,得利的是向导。哨兵把软肋都暴露给他们了。哪天你精神失控他不帮你了呢?”周秉正娓娓道来如同鬼魅低吟。 第37章 “他、他不会……”江恒瞳孔骤缩,下意识的紧张让他有些发抖。 “你又能保证他不会?!”周秉正忽然拔高音量,震得江恒肩膀一耸,“三年前就是秦怿救援失误,直接导致你父亲的死!” 可新闻报道上秦怿眼神里闪烁的无奈像幻灯片,一次一次不留余力帮他做精神疏导,还有这十多年来,和秦怿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在江恒脑海里循环播放。 江恒张了张嘴刚想反驳,便被周秉正一把揽过肩。江恒已比周秉正高出一个头,周秉正的姿势别扭,也不敢松手,像是怕再抓不住拴在他身上的铁链,“小恒,老师只是希望你好,给你注射安神剂,是为了你的安全。即使离开向导,你的精神力仍能保证精神图景的稳定。” 周秉正的办公室有间不为人知的暗房,专门用来做研究实验的,全息影像将它掩饰得很好,看起来只像间普通的办公室。 江恒照例在助理员的带领下,进入注射间。在自动玻璃门徐徐关上的瞬间,周秉正又说了遍那句在江恒耳边念叨了三年的话,“小恒,老师不会害你。” 江恒睁眼时,被实验室的白炽灯刺得眼睛一酸,他难耐地啧了一声。五脏六腑像是被掏空,身体轻飘飘的,注射安神剂后会短暂性失忆,江恒掐了掐太阳穴,脑袋一片空白,甚至想不起今天做了什么。 奋力支起身体,手腕忽然一软,身子猛地前倾,就要一头栽在地上。千钧一发时,周秉正倾身扶住他。 “小恒?还好吗?” 江恒撑着床沿,药剂的副作用让他浑身痉挛,指头不受控地抖动着,做了好几回深呼吸,才勉强找回对身体的控制。 “这是你回总部后第一次注射安神剂,多缓一缓,太久了身体可能不太适应。”周秉正抚着江恒的肩,“还记得今天早上的训练内容吗?” 江恒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脑袋却仍排山倒海的,他努力寻找着脑海里的记忆碎片,说出口的话词不达意的,“海豚,会发出噪声……秦怿,精神疏导……” “小恒,不是向导,是安神剂的作用。”周秉正不动声色掐断了江恒的话锋。 “安神剂……”江恒鹦鹉学舌地重复周秉正的话。 见着江恒那死寂一般的眼神,周秉正又一次强调关键词,“对,是安神剂的作用。” 顶级哨兵的精神力渐渐拨开脑海中的迷雾,记忆碎片在混乱中拼接成型,噪声海豚的涡环,精神光刃和鱼雷交织,抚摸着大脑皮层的精神触手…… 不,不是安神剂。 江恒的眼神渐渐聚焦,刚吸了口气,周秉正却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好了小恒,你今天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江恒的背影消失在自动门前。周秉正又变回那不苟言笑的表情,眼尾的细纹不易察觉地挤在一起,紧握在手心的铁链竟在滑动,就要抓不住了。 “给他注射了多少?” “领袖,两管安神剂。”一旁的助理员闻声应道。 “再加量,还有,加快结合分离剂的研制。” 第29章 降至冰点 注射安神剂后昏昏沉沉的,江恒甚至想不起有没有吃晚餐,迷迷糊糊间倒头就睡,连窗帘都没拉好。 阳光便逮着空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亮得江恒眉头一皱,眼皮挣扎了几下,醒来才发现竟一觉睡到中午了。 像宿醉般的头疼欲裂。人还懵着,就见搁在床头柜上的通讯仪不停闪着红点。 什么消息要往通讯仪上发。 江恒睡眼惺忪地摸来手机,只见跟周秉正的对话框里赫然堆着个2tb的大文件,文件名称是“哨兵江雄事件”。 睡意顿时全消。 三年来江恒从未放弃找寻父亲之死的真相。虽然亲眼所见父亲羽化后牺牲,但冷静复盘与事件相关一连串的配队、救援,以及最终的审判结果。 除去秦怿,给予所有相关人员的惩罚都不痛不痒,秦怿便顺理成章成为唯一的罪魁祸首。 再如何崇尚规则权威,江恒仍难以说服自己百分比信任这套说辞。 谣言像一阵风,掠过每个人的耳畔,有人听了半截话,有人稍微加工润色,便渐渐传成秦怿就是害死江雄的凶手。 曾经连江恒也一度深信不疑。他表明绝不与向导结合,大量服用安神剂,言听计从周秉正的一套说辞,想变成像战斗机器般的黑暗哨兵。 可每当江恒一旦有寻找蛛丝马迹的迹象,中央塔却总拿信息不对外公开来搪塞他。连周秉正都三番五次表示无能为力。 看见这求而不得的文件,没来得及细想,江恒便盘腿坐在床上,翻看起百来个视频。 江雄事件一时引发轩然大波,牵连的人员众多,文件夹里的视频分类清晰,作战指挥部,公会,同行队员,支援队,江恒依次下滑,指尖最终停留在标明“秦怿”的文件夹上。 大大小小几十个视频,平均时长近一个小时。江恒心一揪,当时秦怿几乎除了吃饭睡觉,就在接受各式各样的审讯。 除去审判结果登上新闻的视频,其他的所有并未对外公开。屏幕随着指尖滑动,江恒被一个带着星号标的文件暂停下动作。 按下播放键后,江恒莫名地感觉到不安,不由得屏住呼吸,一帧一帧,每一个字句都不敢放过。 “秦向导,根据飞行数据,你在距离南部森林三十公里左右的地方,一直盘旋不动,磨蹭了快十分钟才继续前行。”李真的声音尖锐,刺入江恒耳朵。 镜头里秦怿脸色煞白,置于桌上的指尖不可控地打着颤,江恒也不由自主同他一般微微发抖。 耳鸣声叫嚣,眼前霎时一片空白。耳畔忽然若有若无环绕着周秉正的一字一句,如同梦魇里那抓不住赶不走找不到的鬼魅。 “你又能保证秦怿不会?!” “三年前就是秦怿救援失误,直接导致你父亲的死!” 恰时,视频里周秉正的声音幽幽传来,“秦怿,你在出发前摄入了双倍神经增强剂。副作用第三项,空间感知失调!” 江恒的脑袋里顿时嗡嗡作响 “能掌握哨兵精神的向导,会这么好心全心全意帮助哨兵?” “当年,要不是秦怿支援延迟,要不是那帮向导不靠谱,雄哥他也不会……” 安神剂的副作用,加上不按时吃早餐的晕眩感,还有脑袋里杂乱无章随意拼接的信息,全然混作一团,江恒被折磨得头疼欲裂。 “向导就是不靠谱。拥有顶级天赋的哨兵,就应该独立,实现自我。” “小恒,老师不会害你。” 好几个声音在江恒脑袋里此起彼伏,吵得他天旋地转。 他用力掐着太阳穴,想用痛感抽离情绪,恰时左手腕上的声纹项链从从袖口中一晃而出,银光乍现,江恒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抚过那道手链,细细地摩挲着。 可脑海里狂妄叫嚣的混乱杂念,敢走尚存的理智,被操控的思绪胡乱搭线,最终拼接成秦怿就是害死江雄的凶手。 大脑下达指令,江恒猛地一拽,手链不堪如此大力,链条崩断,海浪声纹被压得弯折,面目全非。 冷汗骤然俱下,江恒盯着躺在手心里支离破碎的手链,大喘着气。 当手机第三次发出振响,江恒像是才回过神来,打着颤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好几次,米亚那大喇喇的声音终于传了进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阿恒你睡到这个点呢?快下来吃饭!” “我靠你今天脸色怎么这么差?!”米亚打量着江恒那没有血色的嘴唇,不可置信地把没动过的鸡汤推到他跟前,“来多吃点。我靠你这是干嘛了?又做噩梦了?还是想余阿姨了?” 江恒夹面的筷子一顿,注射安神剂后这两天昏昏沉沉的,一时竟记不起明天是母亲余艳的忌日。他拗不过米亚,就着喝了口鸡汤,才回话道,“没什么……” “明天我陪你去看看余阿姨吗?”米亚话音刚落,又自言自语道,“不对,咱都回来了,从前都是秦怿跟你去的,让他陪你去吧。” 一听见这名字,江恒捏着勺子的手指,却情不自禁地用力得泛红,像是要将它折断一般。 “我自己去。” 秦怿盯着跟江恒的聊天界面发愣。 两人的对话仍停留在前天秦怿的那句道歉上。整整两天了,居然都腾不出时间回句话,今天还是周三休假日。 这人两天都不看手机的吗。秦怿有些烦躁地上下滑动着屏幕,可如何折腾,消息仍停留在两天前。 打字栏里不断闪烁的光标像在催促秦怿该先发制人,秦怿叹了口气,刚抬起手想准备在对话框里打字,界面上方突然弹来了秦熙的消息。 【哥,我请好假了。明天陪你去看余阿姨。】 秦怿瞥了眼日历备注,特别日子的标识醒目。 从前江雄工作忙,有几回出任务碰巧跟余艳的忌日撞上,江恒母亲家的亲戚习惯在冬至日扫墓,可江恒有机会就想多去见见妈妈。 第38章 有天秦怿看见江恒敲响自己家的门,湿漉漉地问道,你能陪我去看看我妈妈吗。 后来这便成为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与江恒失联的那三年,秦怿也习惯了每逢秋分,拉上秦熙陪自己一起去看看余艳。 秦怿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复,秦熙的消息又弹了过来。 【诶哟我这脑子,差点忘了恒哥回来了,你俩去吧。】 秦怿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又切回同江恒的对话框,仍然杳无音信。卡在这个节骨眼上,秦怿猜不出江恒的态度,贸然提出同行,落得两人都尴尬。 踌躇再三,次日秦怿买了一捧白色菊花,独自踏上开往终点站安合岭墓园的列车。 上车时窗外飘着细雨,一走出车站,雨却越下越大了。 阴雨中的墓园像蒙上一层灰纱,秦怿踏上最后一级青苔斑驳的石阶时,雨丝正顺着黑色伞骨汇成银线。 透过雨幕,秦怿望见十五步开外,伫立在余艳的墓碑前那个熟悉的背影,握着伞头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他莫名的一时不敢走上前。 目光一动不动,快要把江恒的后背盯出洞似的。眼前的人感觉到身后的炽热,猛地转过身来,当看清来者,江恒拧紧眉毛,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秦怿被这突兀的开场白吓得一愣,紧握伞头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伞面随着伞柄的倾斜歪向一边,雨淅淅沥沥落在秦怿肩头,打湿了他的黑色衬衫。 “来看看余阿姨。”秦怿强装镇定,停在距离江恒五步之外的安全距离,倾身把白色菊花放在余艳的照片之下。 天气预报说今日阵雨,江恒显然根本没看。见着他的刘海都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发丝上挂着的水珠不堪重负,像眼泪般他的脸上蜿蜒。 秦怿抬眼看了看江恒,心里疯狂地敲着退堂鼓,还是朝他走去。 五步,四步,三步,两步,一步,直到肩挨着肩,黑色伞面刚刚好能将两人笼罩。 江恒冷哼一声,“你以为装出这副样子,就能抹掉你做过的事?” 天边闪过一道闪电,适时雷声轰鸣。 秦怿霎时脑袋里一片空白,怎么突然旧事重提。 江恒直勾勾看向自己的眼睛,一如三年前分别那时,空洞得看不出任何情绪。这每每出现在秦怿噩梦中的神情。 “你……”秦怿被堵得哑口无言,再如何游刃有余,可有人就是能一把按住自己的命脉。 握着伞柄的指节泛白,他瞥见江恒左手腕那条声纹手链不翼而飞,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刺入眼帘。 前些日子的点点滴滴顿时幻灭,秦怿却诡异地感觉到安心,好像他们本该这样,“没想过抹掉。你恨……” 话音未落,江恒抬眼看向秦怿那像蓝宝石般的眼睛,突然不受控制地发抖,那些被安神剂压制的记忆碎片割裂着神经。 也是这样的雨天,秦怿举着便利店塑料袋罩在他头顶,拍着胸脯说道,以后你想你妈妈了,就来找我,我陪你来看她。 十多年来的点滴像走马灯,从过去到现在。 江恒似乎感觉到在南部森林秦怿落在自己嘴唇上的吻,看见那千丝万缕剥开黑雾朝他奔向的精神触手,听见那能让他最快安静下来的薄荷叶气味。 “江恒?江恒?你怎么了?”看见眼前人像是精神分裂般开始面容扭曲,秦怿瞳孔骤缩,不顾手中的伞摇摇欲坠,伸手就要拽过他的手腕。 手心才刚贴上,秦怿就被那纷乱如麻的杂念给唬得一惊,“我草。” 被喊着名字,江恒的眼神渐渐聚焦,他拼命找寻着这个声音,拼命想要回应,“秦……” 秦怿一把拽过江恒黑衬衫的领子,最上层的纽扣不堪重负,摇摇欲坠地挂在那条已被扯断的针线上。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江恒径直江恒朝秦怿的方向倾倒,秦怿顺势掐住江恒的脖子,指节渐渐收紧,扼制住对方不可控的想要反抗。 随即倾身凑近江恒,嘴唇重重碾过江恒下唇,杂念牵引着江恒想要躲开这个吻,秦怿的犬牙陷进他的舌根,暴雨裹挟着血腥味在齿关炸开。 “嘶,别咬……”趁着换气的间隙,秦怿加大在他脖颈上的力道,向他发号施令。 雨越下越大了。 雨幕里杂糅进薄荷叶向导素的气息,还藏匿着缠绵而热烈的水声。 “你……”眼神渐渐聚焦,江恒湿漉漉地看着秦怿,胸腔起起伏伏。 秦怿舔了舔嘴角上残留的血腥味,才发现竟破开个小口子,痒意细细密密,惹得他头皮发麻。 秦怿伸手抹去江恒嘴唇上的那抹血迹,见他的神色归于平静,暗自松了口气,气都还没顺,嘴上功夫便输不得一点,厉声道,“我什么我,帮了你不懂说谢谢啊?” 江恒凝神看了秦怿半晌,就在秦怿想再开口说些什么时,江恒一把揽过秦怿,五指顺势插//入他被淋湿的发丛,抚上他战栗不止的脖颈,回敬秦怿一个比刚才更凶的吻。 第30章 突发海啸 “你……” 秦怿几乎被江恒囚禁在臂弯里, 拼命推搡,却纹丝不动。 肺腔的空气就要被一扫而尽,雨幕下的空气沉闷, 缺氧感上涌。 秦怿就要溺死在这场秋雨之下。 一声突如其来的尖锐的警报声, 将秦怿昏昏沉沉的思绪带回。秦怿心下一惊, 想伸手推开眼前的人, 可江恒却顺势牵过他的手,指腹在手心打着转。 警报声越响越烈, 惊走了树梢上的飞鸟。 江恒的嘴唇仍纠缠着不放, 秦怿被堵得动弹不得,只得挣扎着抽出右手,落下一声清脆在江恒的左脸上, 巴掌扇得江恒一愣,终是停下了侵略。 “你特么……紧急任务的警报声听不见啊……”骂人时气息都还断断续续的, 短暂性缺氧让秦怿差点一踉跄,被江恒眼疾手快搂住了腰。 两人才凑到一块准备点开紧急任务警报,头顶便传来战斗直升机旋翼划破空气的轰隆声,停至恰当高度,舱门洞开,升降梯缓缓下降至脚边。 秦怿率先走上梯子, 江恒弯腰捡起那把被冷落在旁的黑伞, 无用功似的甩了甩已被淋透的伞面,一个箭步紧随其后。 陈一鸣在舱门接应,瞧见两人各有各的狼狈。 秦怿的嘴唇泛着不自然的红,嘴角还磕破了几个若隐若现的口子。江恒衣冠不整的,领口开敞着,最顶上的扣子不翼而飞, 脖子上还留着几道明显的红痕。 “好家伙。你俩干嘛了?这么大雨不撑伞啊,一个两个跟落汤鸡似的。”陈一鸣眉毛一挑,玩味地看着秦怿。 秦怿随意抹了把脸,擦去黏糊糊的雨水,可方才江恒再脸上留下的余温却擦不掉。又被陈一鸣歪打正着一打趣,脸上霎时一阵青一阵红的,一时脸上挂不住,沉着脸横了陈一鸣一眼。 接收到信号的陈一鸣立马噤声了,收起那嬉皮笑脸后,顺势拍了拍秦怿的肩,“先去储备间换作战服吧。” 一切就绪后,机舱里就剩唯二两个并排的位置。秦怿刚落座,旁边的位置便被江恒自然而然占了。 虽然有扶手挡着,秦怿面对这人一时有些应激,下意识就往旁边躲了躲。 而江恒,努力装作个没事人,可那微不可察的小动作和不自然表情,出卖了他同样不安的心情。 时不时蹭蹭鼻尖,又故作不经意往秦怿的方向看,还是第一次见江恒别扭成这样。 秦怿幸灾乐祸地哼笑了声,终不是他独自一人的兵荒马乱。他舔了舔嘴角,舌尖猝不及防蹭到坑坑洼洼的好几个口子,咸咸涩涩的,又勾起秦怿方才那场猝不及防的失控回忆。 秦怿瞪了眼一旁的罪魁祸首,暗暗吐槽,这人属狗的吧,下回得加倍咬回来。 一时气氛尴尬,秦怿换了好几个姿势都坐得不舒坦,干脆手一抬,调出前线报告,随着指尖飞舞,全息投影在半空呈扇形展开。 秦怿定睛一看,只见警报红点定位在假日海滩上,不由得蹙紧眉头。 印象里椰风海韵的假日海滩,此时此刻一片狼藉。 沙滩上残留着巨浪席卷后的痕迹。 躺椅、遮阳伞东倒西歪,扭曲变形成看不出原状的废铜烂铁;小摊上的烤肠炸串,水果饮料,泳装泳圈,通通被卷进海里,随着巨浪疯狂翻滚着;就连不畏风浪的椰子树,竟也难敌巨浪,被拍打得折了腰,周围落了一地摔得面目全非的椰子。 “今日15时48分,假日海滩附近突发海啸,浪高3米,酒店应急中心已向中央塔发送求助警报。” “这里是新闻社记者,我现在在假日海滩的皇冠酒店顶楼,可以看到游客都被疏散来顶楼紧急避难。” “浪高正在突破3.5米!”无人机险些被扬起的巨浪掀翻,前线记者的惊呼混着金属扭曲的吱嘎声传来,“现在海面正在形成巨大漩涡!” 新闻播报声此起彼伏,秦怿的指尖擦过投影,变种生物体分析报告在虚空展开。 第39章 【变种生物体:未知】 【战力估值突破300临界点】 【特殊能力:引发潮汐暴动,制造巨浪漩涡】 随着数据流一条条显现,秦怿的眉头皱得更紧。假日海滩海域地势平缓,附近布满安全网,对人类造成危害的生物无法接近。 居然会有变种生物体闹事,且还是未知形态。 正沉思着,直升机突然猛地上升,失重带来的心脏悬空感,吓得秦怿下意识抓住扶手,恰时手背抚上一股温热,江恒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握住秦怿的手。 热感向上传导,秦怿感觉脸颊发烫,身体一僵,顿时一动不动了。 直升机因气流波动而上下颠簸着,江恒的手攥得更紧了。 秦怿别扭地享受着那股温热,没想着推开,甚至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江恒的脉搏跳动。 可忽然一瞥见江恒左手腕上的声纹手链不翼而飞,那条狰狞的伤疤像个无法忽视的警报,时时刻刻刺激着秦怿,他手一甩,冷声道,“松手。” 被一呵斥,江恒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讪讪收回了手,有些别扭地蹭了蹭鼻尖,可余光还是忍不住往秦怿的方向瞟。 两人不自在地眉来眼去几个回合,秦怿率先败下阵来,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可发丝和耳根被那变本加厉的目光盯得发烫,秦怿刚想伸手把江恒的脸往旁边推,机舱里突然传来米亚那炸麦的广播,打断了他的动作。 “抵达假日海滩上空了!朋友们,战斗开始了!” 话音刚落,秦怿从舷窗往下看,海面成诡异的墨黑色,冒着若隐若现的蓝色荧光,巨浪翻滚,像是要把直升机吞噬。 哨向们默契地走向储备间,整齐有序地按照哨兵向导的组合登入二座潜水器,一切就绪后战斗直升机下方的舱门洞开,潜水器依次从高空下落入水。 秦怿正调整着半指手套的皮带扣针,等待推出的潜水器,手臂忽然被人拱了拱,“怿,你和江恒……” 陈一鸣作为旁观者观察了两人许久,虽然嘴角脖颈上都挂着暧昧留痕,可之间的气氛却是前所未有的不对劲。 尤其是秦怿,脸一阵黑一阵红的,放首音乐都可以原地表演川剧变脸。 这可是真枪实弹的战场,又不是全息训练时的小打小闹,这会闹脾气真是会闹出人命的。 可陈一鸣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江恒自如地拉过秦怿的手腕,轻车熟路把扣针塞进第三个洞孔中,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后,还不动声色地将秦怿往自己的方向牵了牵。 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陈一鸣瘪了瘪嘴,硬生生把后半句你和江恒没事吧,用不用换我跟你一队咽了下去。 见势,秦怿拍了拍陈一鸣的肩,“走了。”随即,倾身走向潜水器。 陈一鸣没明白这又闹哪一出,前脚刚迈出去,江恒便一个箭步走向潜水器的另一个位置旁,稳稳当当地坐了下去,生怕被人夺去似的。 随即,江恒轻车熟路地扫视检查潜水器内所有设备,又侧身扯了扯秦怿身上的安全带,一切就绪后,合上玻璃罩,按下出舱键,咚的一声后,潜水器被巨浪淹没,消失在海面上。 陈一鸣啧了声,闷心里问候了这俩不省心的活爹后,转身与此次的向导搭档一同进入潜水器。 - 操控板面上变种生物体的警报红点在不停闪烁。 潜水器根据导航指示加速下潜,内置灯光明亮,却仍照不透这如墨的海水。 随着仪表盘上的深度数值增加,深海里的巨大压强裹挟着不安扑面而来。 秦怿一时有些呼吸不畅,正抚着胸口顺气,就感觉到一旁的人呼吸声渐渐加重,在潜水器内此起披伏。 是深海高压导致哨兵感官超负荷的前兆。 秦怿下意识就想潜入江恒精神图景,可嘴角的伤口却不合时宜地发着麻,雨中对峙的场景历历在目。 别扭劲上来了,秦怿做了个深呼吸后凝神聚气,眼白凌厉的银光调动出巨大的精神力,形成的能量巨网笼罩着整个潜水器。 那些精神触手始终与江恒保持着个微妙距离。 既不像正式结合该有的神经缠绕,也不似陌生人纯粹防御的屏障,倒像悬浮在伤口上的镇痛喷雾。若即若离。 听见江恒的呼吸声渐趋平缓,秦怿才放松身体,换了个姿势翘起腿,像个没事人似的,目不转睛盯着不断变化的变种生物体警报。 头疼感渐渐减轻,江恒刚想用共鸣传话道声谢,可偏找不着秦怿精神图景的入口。 被向导安抚后的精神力异常敏锐,五感在此刻无限放大,江恒凝神屏息,百米开外一群未知生物正朝他们的方向袭来。 此时此刻周围的水流平静得宛如一滩死水。 江恒刚启动潜水器的备战模式,下一秒秦怿的精神光刃穿透一道横冲直撞袭来的黑影。 黑影像一滩烂泥糊在潜水器的玻璃罩上,浓稠的黑色粘液炸裂开来,张牙舞爪的像一张蜘蛛网。 是只巴掌大小的变种章鱼,浑身散发着诡异的荧光绿色。 精神光刃正中心脏,变种章鱼奄奄一息地抽搐着,那只透着紫光的独眼仍死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人,二十多条触手狰狞地蠕动着,成千上百的吸盘还汩汩向外冒着绿脓。 “靠,好恶心。”秦怿感觉胃里一阵翻腾,下意识捂住了嘴。 见势,江恒即刻启动清扫双杆,将这摊肉泥甩了进深海。 “是核污染变种生物体。”江恒打量着玻璃罩上那条还在蠕动的触手,下了定论。 “核污染?!这附近怎么会——”秦怿一皱眉,惊呼声还未落,四面八方的水流忽然变得湍急,成千上万的变种章鱼席卷涡旋,朝他们呼啸而来。 江恒立即启动潜水器作战模式,两侧推出的机械臂凝聚能量刀柄,刀起刀落间,变种章鱼的尸体接二连三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 秦怿按下自动巡航模式,随即凝神聚气,配合着调动精神光刃,万箭齐发,依次穿透漏网之鱼的心脏。 愈发浓郁的血腥味吸引来越来越多的变种章鱼,争前恐后地附着在潜水器上,张牙舞爪地蠕动着,企图困住潜水器令其无法前行。 见着潜水器外围的变种章鱼不减,秦怿咬紧了后牙槽,啧了一声。 这样下去除了浪费时间根本无济于事,变种章鱼还会源源不断地来。秦怿便抬手取消掉自动巡航,同时回收精神光刃,将全部的精神力凝聚在潜水器上。 “坐稳。”江恒侧目,心下了然,配合着握住操控杆,猛地向前推,仪表盘上的时速不断飙升,潜水器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红色警报点飞速前进。 恰时,秦怿的精神力外展释放巨大的能力波动,黏附在潜水器外层的变种章鱼被强大的冲击力掀翻,潜水器冲出重围,在深海里拖出绵长的气泡群。 潜艇时速渐渐下降,在深海中平行移动,周围一时风平浪静。 秦怿贴在防弹玻璃上打量四周,见后方没有变种章鱼跟上来,便收敛了精神力。 潜水器在丛林般的水草间穿梭,忽地外壳掠过嶙峋的珊瑚礁,在防弹玻璃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两人一激灵,同时看向地图上的警报红点。 潜艇标识竟与闪烁警报红点重合。 一道庞大的黑影毫无征兆地从深渊中窜出,笼罩在潜水器上方。 第31章 精神屏障 潜水器突然剧烈晃动。 即使系了安全带, 秦怿仍不可控地往江恒的方向倒去,对方被晃得自身难保,还是努力扶住秦怿的肩, 让他没一头撞上防弹玻璃罩。 找回对身体的支配, 秦怿努力平衡身体, 深吸一口气后, 手握成拳凝神聚气。恰时,千丝万缕的精神触手从手心涌出, 在潜水器外围形成纵横交错的巨网, 巨网将水流与潜水器隔开,终是停下了晃动。 惊魂未定。秦怿刚喘了口气,就见三条布满吸盘的透蓝触手骤然拍打在玻璃罩前, 腕足上倒刺与防弹玻璃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被晃得猛地一踉跄, 秦怿的眉头皱得更紧,抬眼看向窗外,只见一头约有十层楼高的庞然大物正朝着他们张牙舞爪。 变种大章鱼的主躯干足有鲸鲨大小,浑身呈半透明状,主躯干内有颗剧烈跳动的血红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会引发蓝色血液汩汩流动, 大章鱼全身上下泛着诡异的青蓝色荧光。 主躯干下十二根触手约有二十米长, 在深海中狰狞地舒展开来,霎时遮天蔽日。潜水器在它面前,一如个不起眼的,能被随意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弹珠球。 它的头部生了三对猩红复眼,像六台能全方位扫视的监控摄像头。六只眼睛锁定了潜水器,十二根触手便发狂似的在深海中搅动, 刹那间,数个巨型漩涡像杀人不眨眼的龙卷风,朝潜水器呼啸而来。 见势,江恒立即关闭自动巡航,开启潜水器隐身模式。霎时,潜水器的身影消失在深海之中。 第40章 变种大章鱼的复眼抽动,四处找寻不得敌人动向,十二根触手便狂躁地拍打海水,恰时整片海域如地震般剧烈晃动起来,深海中的碎石块、珊瑚礁还有各种不知名的植物搅动在一起,朝着潜艇翻涌而来。 秦怿的精神屏障反弹朝他们横冲直闯的杂碎,江恒配合着拉动操控杆,潜水器在几道状作龙卷风的水柱中来回穿梭。 深海中的高压加上连番启动精神屏障,秦怿一时有些体力不支,呼吸变得短而急促,眼白处的银光开始忽明忽暗,额头渐渐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千钧一发时,秦怿感觉到潜水器的时速骤然增快,惯性带来强烈的推背感让他猛地前倾,险些要撞上跟前的防弹玻璃。 恰时,一旁传来声鲜有的焦躁,“再坚持下,十点钟方向八百米处有个洞穴。” 江恒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专属向导的不适给他带来强烈的不安感,他牙咬将操控杆推到底,潜水器像离弦的箭,向着洞穴飞驰而去。 变种大章鱼虽能制造漩涡海啸,但行动迟缓,一时半刻追不上。 驶入洞穴后寻得一处隐蔽,潜水器还未彻底停稳,江恒便火急火燎从腰包里抽出装有动力水的水瓶,拧开时瓶盖还险些从手心滑落。 瓶口贴在秦怿唇边,人命关天时也容不得矫情,秦怿接过水瓶,猛地几个吞咽后,气息渐渐平稳下来。 刚才高强度调动精神力杀敌,秦怿一时上气不接下气,动力水像是溺水之人抱住唯一的浮木,几大口喝下去,嘴角还衔着喝得太急而溢出的水痕,刚想抬手擦去,唇边突然迎上一股温热。 江恒熟稔地用拇指擦过秦怿的嘴角,手掌虚虚地拢着他的侧脸,神情紧迫而认真,“还好吗?” 本来还好的,这一出却让秦怿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脸,咬紧牙关哼声道,“没那么脆弱!” 可潜水器的空间太小,没能挪开,倒是像用脸蹭了蹭江恒的手心。秦怿一时觉得深海里真是闷得慌,甚至想打开备用氧气瓶大吸一口。 潜水器突然不合时宜地大幅晃动,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旖旎。 秦怿与江恒一对视,即刻抬手调出前线视频,只见队友们的潜水器陆陆续续抵达红色警报处,变种大章鱼正挥动着触手,举手投足间引发巨大的海底旋涡,整片海域都随之震荡。 秦怿仰头打量洞穴的景象,礁石重岩叠嶂,遮天蔽日,洞内还有许多能够藏身的小洞穴,洞穴沟壑纵横,暗道四通八达。变种大章鱼虽身形庞大,但行动笨拙,触手攻击迟钝,即便制造旋涡也能躲在礁石旁减缓冲击。 这样想着,秦怿刚抬手准备给队友们发送定位,江恒像是能听见自己的心声似的,利索地启动队内语音,对着耳麦说道,“各位请根据定位,把变种体引过来。我和秦怿已经发现它的弱点了。” 猝不及防听见自己的名字,秦怿心下一惊,偏是在这种特殊时刻,江恒用熟稔自然的语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念着自己的名字。像在有意无意宣告什么似的。 这人故意的吧。发现敌人的弱点直说便是了,还画蛇添足说什么一起。又没想着要邀功。 秦怿不合时宜地有些脸热,人一局促,手头便故意忙乎起来,匆匆忙忙地放大雷达图,故作专注地盯着那数十艘潜水器的行动轨迹。 江恒话音刚落,耳麦里便传来队友们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一声七拐八拐的语调在一群规规矩矩的应答声中突兀传来,“诶哟,哨向搭配,干活不累哈。” 刚才还为这俩人胆战心惊的陈一鸣,这下终于顺气了,逮着机会便开始阴阳怪气。 与此同时,云野乐得哼哼哧哧的声音也一同响起,还夹杂着米亚的答非所问,“那可不!跟小云野组队真是太棒了!” 正式任务时情况危急,人多眼杂也不方便怼得太过,秦怿正磨牙思考着怎么怼得尽兴又不失风度,就听见一旁的人开了口,“嗯,当然了。” 江恒一如既往的语调没什么起伏,连神情也淡淡的,却总在这种有双重含义的话上接得顺溜,又是留得秦怿独自一人心律不齐。 有病。刚才被这人莫名其妙的一顿旧事重提,现在又跟个没事人似的,都还没说原谅他呢。秦怿腹诽。 对方果真没想太多,抬手调出潜水器自动拍摄的变种大章鱼实况,自顾自的开口分析道,“这只变种章鱼不会主动发起进攻,只有发现敌人才会启动防御机制,制造旋涡和海啸避险。” 当务之急是活捉变种生物,闹别扭也不适合在这乌漆嘛黑的地方,秦怿把自己哄得顺了气,眉毛一挑,就着江恒的话接了下去,“你是想说,我们不用跟它硬碰硬,麻醉后直接带走?” “嗯。它虽行动迟缓,但脑子机灵,朝它直接发射麻醉鱼雷动静太大,会适得其反……” 江恒话音未落,秦怿便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霎时瞳孔骤缩,音量都拔高了,不可置信地惊呼道,“你想直接游到它脑袋边上,给它注射麻醉啊?!” 这只变种大章鱼抵得上十头巨型鹰兽,有潜水器护体还好,遇到攻击能快速避开,江恒想着只身靠近敌人,在不惊动它的情况下注射麻醉后活捉,全然是拿命在近身肉搏。 这可是在深海,本就不如在陆地上行动自如,且还无法召唤非水生生物的精神体实体协助应战,哨向们的战力会因此削弱。 “嗯。我会带着哨兵们一起。”像是看出了秦怿的不安,江恒补充道。 带几个哨兵有什么用啊,虽然能出行这种级别任务的,最低都是a级哨兵,但那二十多米的触手往身上一挥,不死也得半残了。 明明不是自己亲自上场,秦怿却比说大话那人紧张千百倍。 “不过,怿,还得需要你跟向导们一起干扰它,打破它制造的漩涡。就像我们之前一起对付噪声海豚那样。”说罢,江恒朝他挤了挤眼。 自从江恒回总部后,横在两人之间的那道坎还未推平,两人僵持不下,关系不尴不尬的。称呼上自然而然改口成不出错的全名,不再像从前那样会亲密地喊对方单个字。 秦怿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总以全名称呼。倒是江恒,每次想跟秦怿组队,或是讨要精神疏导,总会恰到好处喊一声怿,一声令下,秦怿就像被抽了魂,直接被拿捏得死死的,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在这时候掏出杀手锏呢。秦怿叹了口气,没辙,径直牵过江恒的手。 恰时眼白冒出凌厉的银光,精神触手从他的手心涌出,逐一攀上江恒的指节,缠缠绕绕,江恒的精神图景上方渐渐编织出一张纵横交错的巨网,眼白处闪烁着跟秦怿眼里如出一辙的银光。 达成稳定生理结合的哨向,会形成一种天然的特殊能力。向导能调动所有精神力为哨兵打造精神屏障,此时哨兵的五感阈值将达到极点,五感处于高敏状态,且不会被外界干扰,战斗力将在此时发挥到极致。 向导强大精神力的注入,江恒一时容光焕发,每一个细胞都叠加了buff,亢奋得像是能徒手了结变种大章鱼。 眼白的银光渐渐熄灭,秦怿叹了口气。脑子里吐槽这人真是不要命一根筋,行动上却本能地在乎他担心他,自己也真是够愿打愿挨。 建立起精神屏障,两人之间顺理成章启动了共鸣。 秦怿一时有些难为情,没好意思用嘴说出这话。 【那个……注意安全。】 【怿,谢谢你。】 江恒应得很快。指腹若有若无地蹭过秦怿的手心,烫得发痒。 屏障早就建立完成,按理也不再需要保持肢体接触,秦怿莫名的不想抽回手,江恒也没那意思,两人便心照不宣地手心贴着手心,谁也没先放手。 一股强力水流如洪水猛兽般朝潜水器袭来,变种生物体警报忽然滴滴滴响个不停,雷达图上的红点竟近在咫尺。 秦怿一阵警觉,火速调动出精神触手形成屏障减缓水流冲击,恰时,江恒开启潜水器隐身模式,向左侧推动操纵杆躲避来势汹汹的强水流。 夹杂着滋滋啦啦的电流声,米亚那吊儿郎当的声音在舱内炸开,“阿恒,我们来了!说吧怎么做!” 江恒正与强水流搏斗,一时分身乏术,秦怿拽紧安全带,稳住身体后捏过耳麦,有条不紊地部署道,“大家注意听我指挥!全体启动隐身模式,先找个洞穴躲避水流,不要跟这家伙正面对着干。” “向导们开启精神屏障护体,减缓水流攻势。” 一声令下,潜水器的标志接二连三地在雷达图上消失,队友们的潜水器嗖嗖嗖的与他们擦身而过。 隐身模式下,洞穴内霎时一片漆黑,变种大章鱼的猩红复眼贴在洞口抽搐着四处张望,目标丢失,十二根触手渐渐停止了耀武扬威,周围的水流渐趋平缓。 见势,江恒即刻按下自动巡航模式,随即启动队内语音,“变种章鱼的攻击力并不强,不要激怒它制造漩涡和海啸,直接给他注射麻醉后活捉。” 第41章 “米亚和一鸣跟我去给它注射麻醉,其他人……”江恒顿了顿,偏过头看向秦怿,“怿,剩下的拜托了。” 真有你的。被点名的人浑身一僵,话锋都推过来了,也不得不接,秦怿一板一眼道,“向导们收敛屏障,调动精神触手钳制那家伙的触手,哨兵们别轻举妄动发动进攻激怒它。” 队内语音传来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却还夹杂着一声突兀的嚷嚷,“诶?恒哥那我呢我呢?!” 晓君一到战场上就兴奋得不行,秦怿轻笑了声,“晓君你去会会这家伙吧,逗它玩玩,分散它的注意力。不过,要注意安全哈。” “好嘞,怿哥!”说罢,一艘潜水器腾然飞出洞穴,感觉到动静的变种大章鱼,挥动着触手正要横扫过来,可潜水器却将那触手当成滑滑梯,一溜烟的滑上滑下,变种大章鱼见来者不带攻击性,扬起触手像盘球似的,任由潜水艇上蹿下跳。 此时,江恒的护目镜展开重组形成氧气面罩,防水抗压的纳米战衣严丝合缝贴在身上。全副武装后江恒解开安全带,按下出舱键,侧过身就要推开舱门,忽地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转身回来,跟秦怿那声脱口而出的“诶”,撞了个正着。 两人对视了半晌,还是江恒先开了口,他的声音闷在氧气面罩里,听起来模模糊糊的,“我也要听。” 秦怿一时没明白,“听什么?” “你跟晓君说的……”恰时,潜水器猛地晃动,没有安全带的束缚,江恒不可控地往秦怿的方向倒去,被秦怿眼疾手快扶正了身子。 变种大章鱼突然挥动触手,几束强水流朝洞穴内逼近,秦怿张开手心贴在玻璃罩上,被精神触手划开的水柱,顿时变成从潜水器边擦身而过的缓缓水流。 “诶,这小孩又玩脱了。”秦怿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快去吧,晓君他撑不了太久的。”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收紧手臂,微不可察地拉近和秦怿的距离,给了他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 分明隔着氧气面罩,秦怿却觉得耳尖却若有若无地有些发烫,他听见江恒贴着他的耳朵说道,“注意安全啊。” 说罢,像是不放心似的,又补充了句,“怿,保护好自己。” 第32章 致命一击 三人从潜水器游出汇合, 见此时水势平缓,便一同向洞口的方向游去。 “哟,阿恒精神不错啊。”见江恒浑身上下甚至连头发丝都神采奕奕的, 陈一鸣扬了扬眉毛, 不由得打趣道。 “秦怿给我做了精神屏障。” 话音刚落, 米亚和陈一鸣异口同声说了声我靠。 “我靠, 难怪你连头发丝都冒着光啊!草有专属向导真是人上人啊!”米亚嫉妒得牙酸,咬牙切齿说的。 “我靠……”陈一鸣两眼一闭, 抬手启动跟秦怿的私密通讯, 见对方已接通,对着通讯便大吼道,“你真行啊, 至于这么大动干戈给阿恒建立精神屏障?!” “怎么?”刚接通陈一鸣的秘密通讯,耳膜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吼刺得一激灵, 秦怿赶忙调小了音量。 “有我们在,还有那么多厉害的哨兵向导在,江恒能出啥事啊。”陈一鸣无奈道,“给他建立精神屏障,出了事受伤的先是你!你这身板能扛得住这么大的变种章鱼啊!” “我是向导还是你是向导?我当然知道。声音小点,吵得要死。”秦怿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诶你看不起谁啊, 最近打拳你赢过我几次?” “真是个死倔的。”陈一鸣愤愤地叹了口气,“你这跟把命给他有什么区别!” “我确实欠他的。”秦怿恰时神色黯然,闷闷地哼了一声。 “你又抽什么……”陈一鸣被噎得说不出话,见势,语气也软了下来,“你俩到底又怎么……” 话音未落, 被秦怿径直打断了,“专心给那家伙打麻醉去,话真多。” “得,我好好盯着那大章鱼,让它打不着江恒。”陈一鸣率先败下阵来,正要掐断私密通讯时,耳机内突然传来了声,“我会小心的。一鸣,你们都要保护好自己。” 洞口风平浪静,晓君取得了这庞然大物的信任,跟它玩得正欢,从这根触手滑下,又跳到另一根触手上,乐此不疲。 变种大章鱼垂下十根触手,留有两只跟着晓君的节奏上上下下,像耍逗猫棒似的。 见势,秦怿指挥向导们调动精神触手,成千上百的银线迸发而出,缠绕在变种大章鱼那十根一动不动的触手上,钳制住它的攻击。 三人抵达变种章鱼主躯干附近,庞然大物触足上的倒刺耸立,遍布着斑驳的蓝绿痕迹,反射出凌厉的寒光。硕大的吸盘一张一合,像要将靠近的人吞噬嚼碎。 虽有向导们的精神触手捆住变种体的触须,可这巨物似乎稍微挣扎,就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从武装带中抽出麻醉针管时,江恒的动作鲜有的不稳,高压密闭全黑的环境下心跳如鼓,“米亚,一鸣,小心行事,安全第一。” 向导的精神力包裹着哨兵,秦怿感觉得到江恒与自己如出一辙逐渐加快的心跳,他不安地做了几个吞咽,喉咙一时有些发紧,捏着耳麦的指节不可控地打着颤,“晓君,他们到了,你注意隐蔽。” “得嘞怿哥!”应声后,晓君放缓了行进速度,不再忽上忽下逗着变种大章鱼,渐渐贴紧它的触手,撒娇似的蹭了又蹭。 “嘿,跟我玩是不是很开心啊大家伙!”晓君开启潜水器内的生物频道,向变种大章鱼发射同频信号。 接收到信号的变种体全然冷静下来,友好地伸出触手抚摸着潜水器的玻璃罩,腕足上倒刺在玻璃上来去,刮出杂乱无章的划痕,晓君顶着那刺耳的噪声继续发送信号,“大家伙你看着我,跟我一起玩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庞大的身躯动了动,变种大章鱼又渐渐垂下一只触手。见势,秦怿不动声色地调动精神力,缠在大章鱼放松的触手上。 万事俱备,即使变种大章鱼暴走,一时也难以挣脱向导们的精神触手。 【准备好了,给它注射麻醉吧。】 见一切就绪,秦怿凝神用共鸣给江恒传话。 话音刚落,三针齐下,特质麻醉针刺入变种大章鱼的主躯干,心脏每一次跳动,药物便顺着血液迅速被带往身体的每一处。 数秒后,大章鱼疯狂抽搐起来,十二根触手不断地狂躁抖动,像是要掀翻整片海域。 “大家坚持住!药物马上就生效!”精神触手被蛮力牵扯,秦怿强撑着精神力崩溃的不适对着耳麦大喊道。 仅仅六十秒,秦怿觉得像是熬过了一个世纪,在药物的作用下,庞然大物霎时变成没有知觉的一滩烂泥,身体东倒西歪,就要往深海直直坠落,它用尽最后一口气喷出的墨汁,将洞穴上空染成午夜般的漆黑。 “收网!”江恒一声令下,数十条纳米金属绳索从潜水器群激射而出,恰时,变种章鱼被五花大绑,章鱼大幅度挣扎了下,便彻底歪过脑袋,再无法动弹。 江恒刚长舒了口气,忽感背后传来诡异的窸窸窣窣,骤然回头,只见变种大章鱼一只垂落的触手却突然痉挛般抽搐起来,江恒顿时瞳孔骤缩,竟有一只触手未能全局麻醉,那些本应凝固的血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搏动。 恰时,腕足上的倒刺炸开青蓝色电光,纳米金属绳索瞬间崩断,濒死的章鱼触腕突然暴起,倒刺上跃动的电光照亮江恒的脸。 二十多米高的触手猛然上扬,蓄足力气向着江恒劈头砸下。章鱼触须体积之大,下降速度之快,被庞大的阴影就快吞没江恒,无路可逃。 【小心——】 千钧一发时,江恒感觉脑海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触须即将打到身体之时,一股强大的力量横冲过来,砍断了那只触手。 遭受剧烈疼痛的半截触手猛然抽搐起来,发狂似的朝江恒挥来,近在咫尺间,江恒面前突然展开一张精神巨网,弹飞了触手的袭击。 暴怒的触手向着巨网横冲直撞,秦怿感觉有人铆足了劲,用致死的力气拳拳捶打他的腹部,面前的精神屏障上遍布着蛛网般的裂痕。 耳边突然炸响一声尖锐的耳鸣,是精神屏障即将破碎的前兆。强撑生理上的不适,秦怿发抖着摸过耳麦,尽力保证口齿清晰,向着队友们说道,“大家不要轻举妄动……用麻醉……活捉它……” 话音刚落,一股极强的冲力直直朝腹部袭来,耳畔轰鸣声阵阵,反胃感顿时来势汹汹。 秦怿控制不住干呕了声,玻璃罩上霎时炸开一束血花,恰时眼前一片空白,精神屏障被半截触手击破,分裂成像万花筒的装置碎片,在深海间如飘雪般洋洋洒洒片片坠落。 【快走……】 像是信号中断般,秦怿破碎的尾音湮没在海水暴怒的声响中。 江恒骤然闻到空气里爆开的向导素味道,如铁锈般的血腥味夹杂着薄荷叶的气息直逼鼻腔,呛得江恒干咳起来,浑身不可控地发着抖。 第42章 脑海里浮现出潜水器的此时此景,玻璃罩上炸开一滩狰狞血迹,他的向导倒靠在椅背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残血僵在嘴角,lucky正在秦怿的胸膛上来回跳动,不断发出惊恐的叽叽声。 江恒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跳着,脖颈上的青筋骤然暴起,眼白处霎时闪烁起凌厉的银光。 深海顿时一片死寂。 半截触足的细胞重组再生,完整的触手蓄力后卷土而来,江恒扬手抽出武装带里的军刀,发狂似的朝触手砍去,触足上的倒刺与军刀碰撞,刀光剑影间,二十多米长的触须被分割成数十块碎段。 江恒凝神盯着向外喷涌的蓝色血液,大喘着粗气,潜水器玻璃罩上那朵猩红的血花刺入眼帘在脑海中定格。 五脏六腑顿时像被千刀万剐,江恒捏住刀柄,蓄力向上一蹬,变种大章鱼的主躯干处停住,刀尖扬起,瞄准那颗被麻醉剂淹没的心脏,不偏不倚刺了下去。 像是不解恨似的,江恒又高扬起手,将刀尖反复刺入变种大章鱼的心脏,十几个回合,猩红的心脏千疮百孔,江恒的作战服已浸透腥蓝。 “晓君……别发射鱼雷……你们都别动……回去我一个人扛……”江恒按下队内语音,气喘吁吁的说道。 庞然大物不再挣扎,十几根绳索骤然收紧,轻而易举将它捆绑,一动不动。 “他的血腥味太重,马上会引来其他的海洋生物,你们快带走它。” “交给我们你放心。”米亚应道。 “阿恒你冷静点,秦怿他能力很强,不会那么容易出事。”陈一鸣抚上江恒的肩,可手指却也不可控地发着抖。 江恒点了点头,撞开舱门的瞬间,浓稠血雾糊住了面罩惊得他喉咙一紧,共鸣能力下哨向的感知力合二为一,源源不断的痛感向心脏传导,痛彻心扉。 秦怿倒靠在椅背上昏迷不醒,嘴角上那抹红在苍白的脸上显得突兀,江恒脑袋霎时一片空白,察觉不到向导的气息让他不可控地浑身发抖,他急躁地抓过秦怿的手腕,细微但有节奏的脉搏声贴着他的指腹传来,像是一声定音鼓,江恒紧绷而耸起的肩稍微放松下来。 lucky看见来者,蹦上江恒肩头,歪着脑袋蹭了蹭江恒的脖颈。 “小家伙你还好吗?” lucky叽叽了几声,百灵鸟的音调高扬空灵,此时只能有气无力地轻哼几声,精神体与其主人精神相连,秦怿的状态糟糕得不可名状。 江恒犹如一具行尸走肉,紧紧拽着秦怿的手不放,想将力量注入,可他无论如何也感知不到他的向导。 如墨的深海一望无际,在参照物面前,他们只是沧海一粟,那二十多米高的触手朝他砸下时,秦怿奋不顾身地冲在自己面前,挡下那能直接致死的冲击。 江恒脑海里很乱,他伸手擦去秦怿嘴角的那抹血痕,一些卡在心头许久的疑念,突然在这时拨云见雾。 “阿恒,走吧。秦怿他陷入短暂性混沌了,直接带他回医院找文欣老师。”陈一鸣的声音打断了江恒的思绪,他应和了声,扣上安全带后加速驶向海面。 结合后的哨向能借助共鸣同甘共苦,江恒感觉到秦怿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不过别担心,秦怿他犯过混沌,有抗性了,不会有什么大事。”耳机突然又传来陈一鸣的声音。 陈一鸣摩挲着耳麦,左思右想,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第33章 信念崩塌 “急救中”标志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像燃烧不烬的熊熊烈火。 距离秦怿被送进急救室,已经过去了九分五十八秒。 江恒坐在室外的等候区,像被下了蛊, 十指交握在一起反复摩挲, 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急救室门上的醒目标识, 红光在他漆黑的眼珠上显得突兀。 米亚是这次任务的队长, 一回来就被公会带去问话,云野是副队, 陪着去做笔录了。 出行任务都需活捉变种生物体, 江恒却在战场上暴走将其杀死,理应被带回公会问话,可周领袖发话让江恒在医院守着秦怿, 才被允许留在急救室外。陈一鸣不放心他俩的状态,便申请了在旁陪同。 专属向导的精神屏障被击破, 哨兵的精神力也遭遇了剧烈冲击。 从深海回到中央塔,江恒像断片似的,万事在他面前都变得模糊,记忆不断崩坏重组,江恒的思维跳跃得飞快,一会问起我们是要出任务吗, 一会又问秦怿怎么了, 再过一会又跳脱到晚餐吃些什么。 还是云野当机立断给他注射了薄荷叶向导素,江恒才渐渐找回对精神的控制。 精神力破坏让他像是跌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旋涡里,记忆碎片像走马灯,在脑海中错位放映。千百万种模糊不清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江恒听不清,辨不得, 唯有陈一鸣那声“秦怿他犯过混沌”,清晰而尖锐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混沌是向导被大量复杂情感淹没或精神屏障被强行粉碎时发生的状况,并不像哨兵的神游那么危险,只会产生昏迷或自身感情紊乱,而大多数经过训练的向导,都能将自己从混沌状态中解脱出来。 可秦怿是中央塔何等厉害的顶级向导,精神力强大到超出向导范畴,能将本趋向于辅助的向导精神力变成精神光刃参与作战,怎么会遭遇被大量复杂情感淹没和精神屏障被强行粉碎。 江恒一边在心里数着秒,一边回忆从前。他和秦怿自从觉醒后被送来中央塔,从在圣所学习训练,到一同进入公会为中央塔效力,其间形影不离出行过成百上千次任务,从未像此次对战变种大章鱼般,让秦怿遭受精神屏障被强行粉碎。 那混沌只能发生在被大量复杂情感淹没的时候。江恒记得哨向理论课上讲过,哨兵向导都是精神力异于常人的存在,除非极特殊且强烈的情感冲击,不然绝不可能出现情感淹没的情况。 秦怿的家庭幸福美满,唯有小时候经历过霸凌,但那次之后,江恒没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秦怿身上。而极大的情感冲击,也许只能是他作为江雄之死的罪魁祸首。 三年前江恒沉浸在丧父之痛中,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分不出任何的心思去考虑其他,恰逢周秉正又跟他和米亚提了中央塔东南分部在推行超能哨兵计划,本来江恒还犹豫不决,周秉正强调这是江雄的遗愿,江恒便义无反顾离开了总部去给东南分部效力了。 可在东南分部时,关于江雄之死的流言蜚语接二连三,说的人多了,有些也传进江恒的耳朵里。 大多都是在说秦怿的判决不算严重,不到一个月,他便回归了正常生活,还开启了历时半年的旅居生活。这根本不像被大量复杂情感淹没,陷入了混沌状态。 第三十分四十九秒。江恒一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一激灵,刚侧过头去开口叫了声一鸣,走廊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江恒和陈一鸣齐刷刷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看清来者,两人一同起身,异口同声道,“纪阿姨,秦叔叔。” “小恒,一鸣。小怿他……”纪蓉神色紧张地抓住两人的手腕,目光刚扫到急救室上方那明晃晃的“急救中”字眼,一时脚下一软,被秦景明眼疾手快扶住了腰,才没向一侧倒去。 “阿姨!”江恒也吓了一跳,右手抚在纪蓉的肩上,“阿姨,文欣老师也在里面呢,您、您别太担心。” “文、文欣也在里面呢?那就好那就好。”纪蓉捂着胸口顺着气。 “叔叔阿姨先坐下休息会。”见势,陈一鸣赶忙招呼来秦景明和纪蓉落了座,江恒便向护士要来两杯热茶,正准备端过去时,看见陈一鸣轻拍着纪蓉的肩安慰道,“阿姨,混沌是有抗性的,秦怿之前发生过混沌,这回的情况不会太严重,况且还有文欣老师在呢,您别太担心了。” 纪蓉看起来仍是惊魂未定,手还捂着胸口,“那会我还在配试剂呢,听景明说小怿在战场上精神屏障破碎陷入混沌,吓得我试剂都差点没拿稳。” “我在工位上听说有变种体被杀,就感觉不对劲。去问了前线的同事,说小怿在急救室,吓得我俩直接请了半天假赶来医院。”连总是镇定自若的秦景明,此时语气语调都有些抖动,他抬手抚着纪蓉的背帮忙顺气,“诶对了,小怿的精神屏障破碎,那小恒他……” 说罢,纪蓉像想到什么似的,嘴里边念叨着小恒人呢,边抬头四处找着他的身影,见他一手抓着一个纸杯愣站在几步之外,赶忙抬手招呼他过来。 江恒手里的热茶还未递到纪蓉和秦景明手上,就被纪蓉双手捏住脸,360°全方位检查了遍,见他没缺胳膊少腿,才长舒了口气,“小恒你和小怿精神图景相通,没什么事吧?” 许久没与长辈有这样亲密的行为,江恒一时有些窘迫,举着茶水的双手僵在半空,半晌才嗫嗫嚅嚅道,“我、我没事,让您担心了。” 话音刚落,像是戳到了纪蓉的痛点,突然唉声叹气起来,“唉,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变种生物体突增,景明也忙,小怿和小恒你三天两头出任务,这下还弄进医院了。要你们不是哨兵向导,我也不用天天操心……” 第43章 “诶,还在中央塔医院呢。”见势,秦景明碰了碰纪蓉的肩。 “诶哟,我这嘴快……”纪蓉赶忙捂上嘴,抬眼瞥见急救室上方仍亮着红光的“急救中”标识,心里沉甸甸的,还是深吸了口气安慰江恒道,“小恒你没事就好,你也不用太担心小怿,他有混沌抗性,不会出什么事的。” 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江恒心下一紧,没控制住手上的力道,猛地一捏,茶水溅上虎口,烫得江恒一激灵。 “诶?!怎么了这是?”纪蓉刚想拉过江恒的手,急救室上方的红灯突然熄灭,随即房门洞开,文欣推开急救室的门,开门见山道,“小怿没事了,不用担心。” 面前三人的表情都肉眼可见松了下来,连江恒一直紧绷的身体,也终是放松下来,他赶忙应声道,“那我们可不可以……” 像是早料到会有这样的问题,文欣继续说道,“小怿的精神状态才刚稳定,现在还十分敏感,进去看望会打扰到他,我给小怿服用了安睡剂,让他好好休息吧。” 话音刚落,江恒神色一暗,他从虚掩的门缝中偏过头望去,秦怿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左手背上扎着针管,药瓶里的药水有节奏地从高处落下,顺着管道流入静脉,和他之前从南部森林回来时的场景如出一辙。 秦怿的脸色仍煞白得没有血色,被子压在身上看不太清胸腔的起伏,要不是左侧的心电图像过山车般起起伏伏,他就像已然没了气息。 江恒喉咙一紧,这是秦怿第二次舍身救他。 竟有两次了,秦怿拿着自己的命,帮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要刻板的说一命还一命,秦怿早就再也不欠他什么。 周秉正常说向导不靠谱,明明有天生稳定精神的能力,却是战场上的花瓶,大多数没法参与实战。向导去前线不过是浪费人力,还不如给哨兵研制能够稳定精神力的药物,让哨兵真正独立。 周秉正一直对向导嗤之以鼻,认为正是因为向导的救援不靠谱,才导致江雄之死。江恒从前一度深信不疑,可回到总部之后,与向导一起参与实训,一起出行任务,他们确实鲜有像秦怿那般强大的攻击力,但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证哨兵能够发挥出最强攻击力,并且保护哨兵。 就像秦怿在最后关头无声施展的精神屏障,让江恒仅受到一点可控的精神创伤。作为前线战士,遭遇二十多米高的触手拍打,身体上却毫发无伤。 江恒顿时听见信念崩坏倒塌的声音。他眉头紧皱,右手情不自禁捏紧拳头。 “小恒?”一道温柔的女声让江恒回过神,不知什么时候文欣已走到面前,“我刚忘说了,等安睡剂生效后,小恒你可以去病房里照顾小怿。你们精神图景相通,多陪陪他,有助于他的恢复。” “好的文老师。”正中下怀,江恒的神态都扬了起来,他点了点头,“叔叔阿姨,文老师你们先去吃饭吧,这里有我呢。” 听闻江恒能进去照顾秦怿,纪蓉也放下心来,“小恒你也照顾好自己。你和一鸣也快去吃饭吧。”说罢,招呼着文欣和秦景明就往餐厅的方向走。 跟长辈们道了别,江恒一股脑就想往病房冲,被站在门口的护士用“病人服用的药物还未完全生效需静养”给回绝了。 “先吃饭吧阿恒,米亚在群里喊了。别太紧张,欣姐都说秦怿没事的。”陈一鸣抬手搂过江恒的肩,就要往餐厅的方向带。 可江恒仍站着不动,又向前了步,像是还想再跟护士商量,陈一鸣便见机行事补充了句,“你不好好吃饭,秦怿知道会更好不了的。” 江恒这才舍得挪了挪脚步,跟陈一鸣一同朝餐厅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医院,江恒憋了好一会的话终于找到说出口的机会,便径直朝陈一鸣开口道,“一鸣,我一直想问,你之前说秦怿他有混沌抗性是什么意思?向导的混沌除了精神屏障破碎,就只能是情感超载,秦怿他怎么会……” “阿恒,这事我不好给你说,等秦怿醒了你好好问问他吧。咱先吃饭吧,吃完你回来看看秦怿。” 江恒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时,见陈一鸣摆出一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的表情,便识相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离餐厅仅剩几步的距离,江恒的通讯仪突然响了,来者是周秉正。 江恒蹙了蹙眉,还是侧过身准备往领袖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一鸣你先去和他俩去吃饭吧,周领袖现在找我去办公室一趟。” 听见周秉正的名字,陈一鸣咬了咬后牙槽,“好嘞,忙完记得早些吃饭。” 待到江恒应声准备转身离开,陈一鸣深吸了口气,尽量用着平常的语气补充道,“阿恒,遇到事情多用自己的眼睛看,少听别人说。” 恰到好处的一声,像是棒槌敲响警钟,振聋发聩。 江恒突然感觉到一直堵在心头的疑问有了眉目,他嗯了一声,坚定而有力的。 第34章 出言反驳 江恒踏入直通领袖办公室的专属电梯。 高度层在电子屏上跳跃攀升, 数字每变动一次,江恒的喉结便不自觉地滚动一下。 轿厢四壁镶嵌的镜面映出无数个紧绷的面容,他头一回见周秉正如此惴惴不安。 “叮——” 电梯的到达声刺破寂静, 江恒的指节无意识地抵住掌心。他盯着十步开外的领袖办公室, 直到电梯门即将合拢, 他才如梦初醒般伸手卡住感应区。 “瞳孔验证通过。”机械女声响起时, 门内飘出若有若无的檀香。 周秉正专注着摆弄珐琅茶具,沸腾的水雾在他的西装上洇开暗纹。门口的动静打断了他的动作, 周秉正抬眼看向来者, “来了啊。” 江恒朝他点了点头,恭恭敬敬道,“周老师。” 周秉正的目光扫过江恒泛白的指节, 起身走向他,熟稔地伸手抚平江恒肩头并不存在的褶皱, “前线报告我看了。能在紧急情况下击杀变种体,不愧是雄哥的儿子。” 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开场白。江恒有些意外的怔在原地,本准备好的争辩台词,一时竟无用武之地,他张了张嘴,半晌没接话。 周秉正突然倾身逼近, 龙井茶香混着雪茄余味扑面而来:“变种体杀了就杀了, 也不差这一个。” 也不差这一个?江恒心里顿时一咯噔,眉头拧作一团,他没控制住表情,不可思议地瞪向周秉正。 真挚的,锐利的,严肃的。像是把一切看穿。 一时嘴快失言。周秉正镇定自若地清了清嗓子, 作势整理了番西装外套,语气巧妙地攀上无奈,“最近变种体越来越多,中央塔压力倍增啊。” 周秉正停顿了下,直视江恒的目光,“不过,小恒你二十七岁就已经独当一面了,雄哥可是三十出头才带队出特级任务。” 父亲的名字是一声警钟。江恒顿时绷紧身体,正声道,“能像父亲一样为中央塔效力,是我的荣幸。” 周秉正轻笑出声,抬手抚在江恒肩上,用力地拍了拍,“好了,你这孩子别总紧绷着。老师喊你来只是想问问你,那时秦怿的精神屏障破碎,对你有没有造成影响?” 该来的总是会来。江恒做了个吞咽,像是下定决心,他看向周秉正时神情严肃,“我没事,因为有秦怿的精神屏障,我才没……” “向导的精神屏障首先保护的是他本人,给你注射的安神剂功不可没。”周秉正不动声色掐断的江恒的话锋,收敛了数分钟前那副和蔼长辈的模样,摆出上位者的姿态。 头一回决心出言反驳周秉正,即使反复练习过对峙台词,说出口时仍带着不安,脖颈上的青筋爆了起来,江恒不卑不亢地与周秉正对视,声音急促,“安神剂固然有用,可确实是秦怿的精神屏障,我才能脱身。周老师,向导的能力也很强,他们也可以战场上发挥重要作用!”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看不见摸不着的战火。顿时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周秉正轻哼了声,“江恒,你是在质疑我吗?” 初燃的火苗像突然被劈头盖脸浇了一盆冷水,江恒霎时愣在原地,他抿紧嘴唇,手指绞在一起攥作拳头,“没、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秉正即刻换上那副和蔼面具,“向导终是无法与天生拥有强大战力的哨兵相提并论。” “有了结合分离剂,小恒你马上就能体会到拥有绝对稳定精神力的好滋味了。” 江恒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时,周秉正转身走回办公桌,指尖在木质桌上敲击两下,跟前顿时升起一面电子屏,诡谲的蓝光将他全然笼罩,挡住了他的脸庞。一副送客模样。 江恒不得不将刚提起的一口气愤愤叹出,正要转身离开时,耳边传来周秉正幽幽的一声,“小恒啊,防人之心不可无,别把人心想得太好。” 心头堵得慌。话音刚落,江恒也顾不得对长辈的礼貌,逃也似的走出领袖办公室。 第44章 自动门合上的声音与实验室门锁的咔哒声合二为一,周秉正头也不抬,“怎么样?” 科研员许诺边说着,边将江恒的体检报告递了过去,“领袖,江恒该注射安神剂了,秦怿的精神力太强大,这样下去……” 周秉正有些烦躁地扯过报告,指腹重重地压在平板上,瞥见“安神剂含量偏低”那行字,厉声打断了许诺的话,“那小子开始有防备心了,硬要给他注射安神剂,反倒加重他的疑心。” 周秉正撑着脑袋揉了揉眉心,“许诺,没忘记当年的恩情吧?” “领袖,没齿难忘。” “没忘就好。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必须研制出结合分离剂。” 变种大章鱼的战况报告在眼前铺开,“变种体情况”那行上赫然显示着“死亡”二字,周秉正凝神盯着那两个字,嘴角渐渐勾起诡异的笑。 - 烦闷感充斥着全身。江恒落荒而逃的到冲进餐厅,条件反射就四处寻找朋友们的身影。 空荡荡的用餐区仅剩的寥寥几桌全是陌生面孔,江恒抬头看向餐厅的挂钟,时针竟都快指向数字十,才意识到早就过了饭点。 刚掏出手机,就见五人小群堆着好几个未读红点。 最上方的一条是陈一鸣的。 【恒,给你定了双层牛肉汉堡套餐,在外卖柜保温着,趁热吃。】 接着是米亚好几条不超过五秒的语音信息,吵吵嚷嚷的。 【真不知道那老头又找阿恒干嘛去】 【饭点都不让人吃饭的】 【阿恒你别听他逼逼一大堆】 【赶紧吃完汉堡去照顾秦怿】 【一哨兵让向导受这么大伤你像话吗】 云野的一个大拇指表情包作为最后的收尾。 江恒盯着屏幕哼笑了声,心中的焦躁一时减轻不少,在对话框中敲下谢谢大家,便朝外卖柜的方向小跑而去。 他三两口吞掉汉堡,美食在嘴却心不在焉,团好的纸袋丢进垃圾箱后,江恒便快步跑回医院。 住院部的走廊寂静得可怕。唯有监测仪的滴答声此起彼伏。 病房内一片漆黑。 江恒按下夜灯标识,地面浮起的淡黄色暖光,在秦怿脸上投下暖色光晕,连细微的绒毛都镀着层金边。 他屏住呼吸靠近,秦怿的面容映入眼帘时,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 秦怿天生皮肤白,但平时爱健身,白也是白里透红健康的白,而不是现在这样面无血色的冷白。 体征监测仪上的数据跳动着。 36.1c,心率62。江恒无声默念数据,偏低的数值让他的心脏又一次高高悬起,卡在半空,不上不下,难受得喘不上气。 江恒小心翼翼地帮秦怿向上掖了掖被角,正要将秦怿露在外面的左手塞进被窝时,被他那手心的凉意刺得一激灵。 “手怎么这样凉。”江恒小声惊呼道。 恰时,秦怿梦呓般哼了声,模模糊糊的字节似乎在回应江恒的话。 江恒赶忙双手握住他的手,如获至宝似的拢在手心。 针尖在秦怿皙白的手背静脉上留下了一道青紫淤痕,猛然刺入眼帘,并不起眼的伤口此时却触目惊心,刺得江恒眼眶发酸。 江恒的指腹轻轻抚过那道乌青,心脏像是缺了一块,伤口像是从秦怿落在心脏上,痛感细细密密的传了过来。 病房里配备了简易的伸缩床,出任务累了一整天,放平时倒头就能睡。此时心头沉甸甸的闷着,江恒搬来椅子挨坐在秦怿旁边,目光细细地描摹着他。 三年了,秦怿倒是没什么变化,三天两头出任务,也不见得晒黑一点,五官立体却小巧精致,是很洋气的长相。 秦怿看样子没什么大碍,神情放松,胸腔缓慢但有节奏的起起伏伏,脸色虽泛着白,但连唇色都恢复了些许,变成淡淡的粉。 像有魔力似的,江恒盯着那好看的花瓣唇一动不动。 似乎这是江恒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仔细观察秦怿,从前多看他两眼,总被一把推过脸,嚷嚷着有什么好看的。 可秦怿就是好看,哪哪都好看。江恒从小就这么觉得。这么想着,秦怿虚握的手指突然勾住江恒的虎口,似有似无地牵着他的手。 心脏猛地一跳,江恒愣神盯着他们交握的手,鬼使神差的,嘴唇凑近秦怿手背上的乌青,留下个像羽毛扫过般的吻。 【防人之心不可无】 周秉正阴冷的声音突然不合时宜地在耳畔炸响。 江恒受惊般猛地直起身,腰背猝不及防撞上后方的椅子,霎时哐当作响,被江恒眼疾手快扶住就要砸向秦怿的木椅。 监测仪的节奏乱了一拍,秦怿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下。江恒安抚似的手忙脚乱轻拍着秦怿的肩。 江恒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怎么秦怿跟自己在一起时,他总会受到这样那样的伤害。分明说好会保护好他的。这是秦怿第二次为就他伤成这样,要防人也该是秦怿防他吧。 江恒把夜灯调到最暗,左手撑着脸,右手牵着秦怿,夜深人静时最适合回忆,冥想,思考。 江恒深吸了口气后重重叹出,三年的点滴在脑海中渐渐浮现。 该防的人,真的是秦怿吗。 第35章 东南分部 秦怿判决结果公示的那天, 江恒被周秉正叫去了办公室。 周秉正的开场白言简意赅,“东南分部正在准备的‘超能哨兵计划’很适合你,考虑考虑。” 看似有商有量的, 却是难以拒绝的语气。 江恒拧紧眉毛, 一时踌躇不决。 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表现, 周秉正清了清嗓子, 有备而来的游刃有余,“你父亲一直希望你成为更好更优秀的人。” 话音刚落, 面前的电子屏恰时升起, 十几块屏幕铺满审判结果的新闻界面—— 江雄羽化作星星点点随风而去。 秦怿肩膀微微颤抖着,一字一句亲口承认是自己失误造成救援延迟。 眼前霎时一片模糊,新闻中的所有图像扭作一团, 千百万种背景音混杂在一起,几道阴冷的声音在脑海里此起彼伏地疯狂叫嚣。 【秦怿就是害死你父亲的凶手】 【江恒, 你要变得更强大。】 【变得更强大才不要依靠他人。】 眩晕感铺天盖地来势汹汹,江恒陷入一场漫长的天旋地转。现实,虚幻。白天,黑夜。过去,现在。杂糅在一起。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上小学的第一天,母亲蹲下与自己平视, 揉着他的脑袋, “小恒,爸爸妈妈平时工作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随即,便像断片般直接昏睡过去。 清醒后是宿醉般的头痛欲裂。江恒颤巍巍地撑坐起身,用力掐住太阳穴,他努力辨别着眼前的一切。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江恒坐在个豆腐块似的小房间里, 四周是一尘不染的白,房间里的装潢简单,一张床几乎占据整个房间,仅剩的空间里还塞进了台严丝合缝的书桌,闭塞压抑。 还未彻底回过神,房门便被人大喇喇地推开,下一秒,江恒被一个飞来的身影紧紧搂住,肋骨生疼。 米亚的话像炮弹,噼里啪啦的,“阿恒你终于醒了!!我靠,吓死我了!!!” 被勒得要喘不过气,江恒咬牙推了推米亚,这才挣脱了他的怀抱,声音还残留着久睡后的沙哑,“我这是在哪?” “东南分部啊,你不是答应了周老师来参加超能哨兵计划。见你来了,我也来了呗。” “啊?”江恒不由得拧紧眉毛,印象里似乎还未回应周秉正,怎么就不声不响地来到东南分部。 “别发呆啦,走了阿恒,就差你了!” 正在尝试拼接的思绪被米亚出言打断,米亚拽过他的手臂就往外走,江恒一脸不明所以,“去哪?” “剃头!” “超能哨兵计划”实施严格的军事化管理,电子设备上交,制定了起居计划和膳食计划,连仪容仪表都规定得有板有眼。 江恒的发型本就简单利落,不过是把刘海剃短了些,即便被修成了板寸,和原先也大差不差。 倒是米亚那头吊儿郎当半长不长的一头红毛被理成板寸,活脱脱的像夕阳西下山边,留有红彤彤的一小撮,显得正经又不正经的。 “靠,凭什么阿恒你剪寸头也这么好看!我靠,我这一头短毛都没脸见人了都!”米亚愤愤不平。 江恒忍俊不禁,被米亚伸手用力挼了一把头发,“靠,我这样子要被秦怿看见,指不定笑成什么样!!要是秦怿也来这被剃成个板寸,他肯定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出门!!!诶不过,小云野剃寸头应该会挺好看呢!” 江恒本还哼哼哧哧的,听见那个名字顿时收敛了笑容,冷声道,“秦怿呢?” 米亚被这冷声吓得一耸肩,停下了作恶的手,在嘴巴比划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完蛋,我闭嘴我闭嘴,不该提他的。” 第45章 “怎么了?”江恒一脸懵看向米亚。 “我靠?!你没病吧?”米亚还给江恒如出一辙的懵,张开五指在江恒眼前晃了晃,“你那天精神状态刚恢复,被周部喊去办公室,我不放心在外头等你。” “你一出来,就一脸严肃地说,米亚我们一起去东南分部参加超能哨兵计划吧。” 江恒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些记忆像是一缕微风轻飘飘地掠过脑海,几乎不留下任何痕迹。江恒只记得米亚陪他一起去找周秉正,周秉正劝他来东南分部效力,然后…… 然后像做了一场迷迷糊糊的梦,一觉醒来便莫名其妙抵达目的地。 “我答应咯。然后我俩准备去餐厅吃饭,路上碰着秦怿和陈一鸣,你突然冲到秦怿面前,凶人家说再也别见面了。诶呦,吓得我,以为你俩得打起来。” 米亚心有余悸地哼了几声,“还好我反应快!死死拉住你了。你要真跟秦怿打起来……不行不行,那可不行。” 再也不见? 耳畔突然炸响一声刺耳的长鸣,像启动了应激开关,江恒的脑袋突然很乱,他猛地掐住太阳穴,刺痛感阵阵,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清醒。 怎么会跟秦怿说再也不见? “诶诶诶?!阿恒你怎么了?!我靠,得了我再不跟你提秦怿了,一提你就变异。” 被米亚用力拍了拍肩,江恒才如梦初醒,他发狂似的摸向左手腕,那道突兀的伤疤在掌心匍匐,可却摸不到那条声纹手链。 顿时惊慌失措。江恒转向去摸右手腕,没有。又翻找全身上下的四个口袋,还是没有。 “阿恒你找什么呢?” “我的手链呢?” “什么手链?” “秦怿的,秦怿送给我的手链。”慌乱得一时前言不搭后语。 话音刚落,江恒便被米亚一把拽着回到宿舍,随即递来了个蓝色盒子,江恒心心念念的声纹手链正安安稳稳躺在其中。 “咱们出发前最后回宿舍检查了下有没有落东西,我看见这个小盒子放你桌上,顺手帮你带来了。” 江恒小心翼翼将手链带回左手腕,至宝失而复得似的,指腹留恋地摩挲着。 “秦怿啥时候给你送的?” “生日,成年生日。” “你成年生日那天……哦就我喝得大醉的那天?这么宝贝呢?那你还舍得丢桌上不带走。”米亚不明所以地耸了耸肩,随即大喇喇地往床上一躺。 “谢了。” “诶,别光用嘴说。” “请你吃双层牛肉堡。” “两个。” “随你,这儿有吗?” “有是有,但不比总部的好吃。来这吧,感觉指定轻松不到哪去。”米亚望着天花板,重重地叹了口气。 还真被米亚说中了。超能哨兵计划说白了就是在培养特种兵,日出而作,可月亮当空照才能歇息。全封闭,高强度,一个个像被当成拥有既定程序的机器人,日子单调重复,永不停歇。 “靠,这训练真不把人当人。”又经历了一场变种生物体全息实战训练,米亚躺在静音室的沙发椅上跟江恒吐黑泥,“平时在总部打的只是2 00的战力,一开就干个400的,我靠,是想让我死呢。我想奶奶了,想回总部了。这南方一下雨,又潮又冷,真受不了。” “半个月后是我妈妈的忌日,待会我去向周老师申请回总部一趟吧。”江恒同样望着天花板,思绪万千。 来东南分部三个月有余,不知是不是背井离乡水土不服,江恒总觉得这地怪得慌。 常有种抽离感,记忆里的许多事情都变得模糊,他不确定是发生过不记得,还是根本没有发生。就像莫名其妙从总部来到这,莫名其妙跟秦怿说了那声再也不见。 他有意识想去破解这些疑问,可超能哨兵计划的日程表安排得满满当当,饶是铁打的身体,被这样高强度折磨也吃不消,江恒有时觉得连做个深呼吸都要了他的命,根本匀不出精力再去思考这些。 且这儿的人并不友好,分明初来乍到素未相识,江恒却时不时听见有人嚼关于父亲之死事件的舌根,虽然顶级哨兵羽化一时引发了轩然大波,但好奇和不怀好意,江恒还是分得清。 有天没控制住,victor咬伤一个长舌哨兵的左腿,让那人在医院呆了半个月,狠狠下了个马威,那群人才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人生地不熟的,在这唯一认识的前辈只有周秉正,从前在总部还能多请教他。 可在来到东南分部,可周秉正似乎很忙,有几次开口询问父亲之死事件,周秉正总拿在新闻里滚动播放的说辞搪塞他,话题便转移到被千叮万嘱不许告知任何人的安神剂身上。 安神剂是周秉正为帮助他稳定精神力研制的特殊药物,定期注射安神剂,才让他从父亲之死的精神崩溃中脱离。可似乎正是因为安神剂,每次注射后会带来短暂性失忆,像是麻痹思想换得的一时清净。 让江恒觉得自己不是自己。 “怎么又发呆?走了阿恒,不是要去找周部长?” “啊……”被米亚猛地一拍肩,江恒才如梦初醒。 “怎么又发呆了?你前阵子不是跟打了鸡血似的大杀四方。”边说着,米亚抬手探了探江恒的额头,“我说你这么拼干啥,天天当第一,让我当一回你会少块肉啊?” 江恒只是笑笑没接话,可心下突然一沉,连米亚这慢半拍的,都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时而昏昏沉沉,时而亢奋无比。 两人前脚才走出静音室,下一秒周秉正的通讯便如有神通的传了过来。 “最近怎么样?” “老师,半个月后是我妈妈的忌日,我想回趟家。”江恒开门见山道。 话音刚落,周秉正眼睛里闪过微不可察的警觉,“最近太忙,我都差点忘了这个……” “你去吧,不过要尽快回来,训练计划不能耽搁太久。” “老师我明白。” 周秉正边举杯抿了口普洱,边滑动着面前的屏幕,训练日程表展开后,在江恒和米亚的名字栏上标注上请假三日。 正准备退出这个页面时,指腹一滑,不小心似的,调出了一张照片,又像什么也没发生,“好了,记得三天后回来。” “这是秦怿?”五感极强的哨兵,即使一闪而过,江恒仍看得一清二楚。 照片的背景是波光粼粼的大海,秦怿翘着二郎腿躺在吊椅上,惬意地喝着冰镇椰汁。 “前几天文欣的朋友圈发的,看样子是去旅游了,还挺自在。雄哥的事才过了三个月吧,秦怿的精神力恢复得够快。” 江恒一时心中堵得慌。 照片里秦怿嘴角挂着的那抹笑,刺眼而讽刺。 江恒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听见“凶手的判决就该是死刑”的流言蜚语,江恒选择大打出手,可那个罪魁祸首,竟这么快就能像个没事人似的,留有他一人被痛苦千刀万剐。 【我靠,造成江雄前辈羽化了,居然只判了降薪降职。】 【那个叫秦怿的怕不是有什么动不得的背景吧。】 【秦怿不会是嫉妒江恒吧,诶咱们这向导也是能晋升为领袖的。】 那些言语又见缝插针地钻进脑海里,江恒像在深渊中挣扎的溺水者,就要被这些杂念吞噬。 呼吸声愈发急促,肩上突然抚上一股温热,江恒感觉到周秉正贴在他的耳边低语,“小恒,变得更强大才不要依靠他人。” “想不想成为最强大的黑暗哨兵。” 那股眩晕感顿时来势汹汹,江恒张了张嘴,意识不到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周秉正的嘴角勾了起来,露出个尘埃落定势在必得的笑。 第36章 声纹手链 紧闭的眼皮被白炽灯刺得一抖, 迷迷糊糊间江恒抬手遮住眼睛,渐渐适应强光正要睁眼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忧心忡忡地闯了进来。 “小恒你终于醒了!” 江恒闻声偏过头去, 周秉正顺势将他扶坐起来, 身体被摆正,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周围是一片冰冷的灰白, 他躺在一张床上,被大大小小的机械设备围绕, 不像在医院, 却比医院里的设施更复杂严肃,那股熟悉的晕眩感油然而生,江恒掐了掐太阳穴, 喃喃出声,“周老师……我这是……” “你突然出现情感超负荷晕了过去。不过, 注射安神剂后已经没事了。” 情感超负荷。安神剂。头晕。 江恒努力去捕捉周秉正话语里的关键字眼,可脑袋乱作一团,注射安神剂后的天旋地转来势汹汹,搜索枯肠,竟是什么也回忆不起。 冥思苦想带来的精神过载,顿时头痛欲裂, 江恒没忍住嘶了一声, “头好痛……” “小恒,你的精神力还是太弱,以后会给你增加训练强度,今天回去好好休息吧。” “记住,只有成为黑暗哨兵,才算是真正的强者。” 第46章 黑暗哨兵。真正的强者。 军刀横穿过战力600的巨型黑寡妇, 巨型蜘蛛霎时四分五裂,变成一摊烂泥倒在青绿色的血泊之中。 江恒浅灰色的战袍上斑驳着泥泞的青绿色,突然像体力透支般,猛地一踉跄,刀柄从手心滑落,他在系统尖锐的警告声中后仰,咚隆一声直直坠地。 睁眼时是一望无际的灰白,昏黄的灯光渐渐透进眼睛,大大小小的光圈在视网膜上交相辉映,眼前仍是一片模糊,耳边突然炸响一声愠怒,“江恒你特么真不要命了?!” 还未彻底回过神,江恒就被拽着肩膀提溜起身,米亚怒目圆瞪,“天天高强度训练,还死活不进静音室调养,得了,今天直接休克进急诊室,你没病吧?!” 【只有成为黑暗哨兵,才算是真正的强者。】 【真正的强者是不会依赖他人的。】 江恒掰开掐着自己肩膀生疼的手,“这点强度不算什么……是我的精神力还不够强……还不能……” “你特么真有病是不是?!”米亚厉声打断他的话,掐住他肩膀的手死死不放,江恒推了几下纹丝不动,便用上蛮力将米亚的五指向后掰,疼得对方龇牙咧嘴地松开手大喊道,“我们是哨兵,天生就精神力不稳定,但有向导啊!你用不着自己……” “我不需要向导,也绝对不会跟向导结合。”江恒径直打断米亚,一字一句冷声说道。 “你……”米亚被扑面而来强烈的精神力波动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同性相斥,愣神半晌才讪讪开口道,“阿恒你怎么……” 怎么了。什么怎么了。江恒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脑海里的思绪简单得很,仅有黑暗哨兵,训练,强者,还有明天就要回家去给母亲扫墓。 收拾回家的行李时,米亚亦步亦趋跟在江恒后面,隔三差五就抬头打量他几眼。 东南分部的宿舍比总部的小,一个人勉勉强强站得下,待到米亚第三次挡住江恒的路,江恒才哑声失笑,“你收拾好行李了?” “没收。” “没收还在这挡我路?” “怕你发疯。” 见着米亚那一脸严肃,江恒一时觉得好笑,“我没……” 话音未落,一道突如其来的黑影从行李箱的夹层中滑落,江恒定睛看去,是一张照片,他眼疾手快捡了起来。 照片里的五个人站成两排,米亚半蹲着,抢眼地对着镜头比了个大大的耶,乐得龇牙咧嘴地搂着云野。江恒站在c位,左手举着自己的a级哨兵证书,右手自然而然地搭在秦怿肩上,秦怿伸出右手比了个大拇指。陈一鸣站在江恒的左侧,像为了对称似的,伸出左手比了个大拇指。 那是江恒成年生日刚通过a级哨兵考核那天,江雄给他们拍的一张合照。自从母亲意外离世后,江恒对一切承载着记忆的物品都格外留心,怕这些仅有的记忆也像人那样,一不留神就要离他而去。 他摩挲着照片左下角的“5月10日”字样,指腹渐渐向上,试探的,小心翼翼的,蹭了蹭秦怿的脸。 【送你的。】 【快打开看看。】 【记得你最喜欢海浪的白噪声,我找人提取了声纹……】 照片带来的记忆像幻灯片,正一帧一帧播放着,突然一阵强烈而刺激的痛感穿过太阳穴,突兀地打断了江恒的回忆,他猛地一激灵,像是病毒入侵般,杂乱的思绪撕开江恒的记忆,强行入侵。 【向导就是一群不靠谱的。】 【要不是秦怿失误,也不会……】 【你父亲也希望你成为更厉害的人。】 脑海里的两股思绪在疯狂较量,脑袋一片混乱,太阳穴突突突地跳着,江恒眼前霎时忽明忽暗,他用力将指尖扣进手心,赤裸裸的痛感才让他回过神来勉强站稳脚跟,他出神地盯着手中的照片,鬼使神差的,将照片撕开了一道口子,横穿他和秦怿之间。 那道显眼的裂痕让江恒猛然一晃神,可也就一秒,那些流言蜚语又开始叫嚣,江恒咬着嘴唇哼了几声,“手链……手链呢……” “你怎么撕掉了合照?!”一道蛮力从江恒手中抽走照片,米亚不可置信地盯着江恒,“什么阿恒你说什么?手链?什么手链?秦怿送你的手链?这这这!!!你脱下放桌上了!” 指腹顿时接触到那摩挲过千百遍的声纹,那股若有若无的薄荷叶气息从指尖传遍身体的各处。 【希望你哪天不舒服了,又没法听白噪音或是进行精神疏导的时候,看着它也能好受点。】 【小恒,哨兵是很危险的职业,爸爸只希望你能平安健康快乐。】 江恒像是如梦初醒,半晌才看清米亚手里那张裂了个大口子的照片。 “我……”江恒大喘着气,脑海一片空白,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刚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江恒愣神看向米亚,对方恶狠狠地将声纹手链拴在他的左手腕上,“以后好好戴着!别一摘了就发疯!” 从市区开往墓园的车程差不多两个小时,在米亚第三次拎起江恒的左手腕时,他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戴着呢。” “真怪了,每次你一发疯,只有秦……呃只有戴上这条手链才管用。”话音刚落,米亚赶忙打量了江恒几眼,见他没什么异样,才试探性地接话道,“话说,这次回来,你要去见见……他吗?” 江恒一时没反应过来,米亚便指了指江恒左手腕上的手链,江恒顺着米亚手指的方向,出神地盯着那条手链,思绪突然被抽离,周秉正的话语在脑海里形成回音。 【秦怿看样子是去旅游了,还挺自在。】 【雄哥的事才过了三个月吧,秦怿的精神力恢复得够快。】 【害死人从来都是以命偿命,这没有错。】 恰时像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杀人,偿命,仇人,这些字眼肆虐整个脑袋,不可控的词句从江恒嘴里蹦出,“杀人……偿命……” 身体剧烈地左右摇摆才让江恒猛然回过神来,见米亚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你、你又发什么疯?!” 手链随着身体的晃动,跌跌撞撞滑落手心,江恒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细细密密地摩挲着那道声纹,回忆驱逐阴霾在脑海中闪回,江恒如梦初醒,就见着米亚顶着张煞白的脸,心有余悸地看向自己,“一天天的真要被你吓出心脏病来!” “我……”江恒一时觉得脑袋很晕,短暂性失忆似的,一脸错愕地看着米亚,努力回忆方才,回应他的却是一片空白。 “得了,我再也不提秦……提他了!怎么一提你就变异!这几天你就跟着我,别一个人行动,动不动突然发疯给我吓得半死。”米亚捂着胸口给自己顺气,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诶不过,阿恒你最近总是一个人上哪去?” “找周老师。” “周部找你?等等……你天天发疯上强度训练,不会是他让你这样做的吧?” 江恒没否认,点了点头。 “我说你怎么一天天跟变异似的!我觉得周部那人吧,不见得多好。” 话音刚落,江恒飞了个眼刀给米亚,被米亚躲开了,自顾自地说道,“周秉正给你上600的训练数值啊,把你当人看吗?!” “那是我还不够强……” 米亚轻哼了一声,厉声打断江恒的话,“阿恒你真是从小就一副好好学生模样,但别什么都乖乖听,你得看看这能做吗?!他让你拿命训练你就练,哪天让你杀人你……” 汽车突然的急刹让米亚把后半句话咽了进去,司机烦躁地按下喇叭,赶忙对着后排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啊,这人不打转向灯,不过下个路口就到墓园了。” 自知有些失言,米亚赶忙打了个哈哈,“夸张了夸张了!总之,阿恒你别啥都听他的。”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江恒一时心情复杂,周秉正还真的说过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被米亚大手一挥打断了,“行了行了,先下车!” 刚推开车门,天上便飘了小雨。起初只是毛毛细雨,米亚还死活不撑伞,越往墓园深处走,天边霎时炸响电闪雷鸣,变成了瓢泼大雨。米亚只得灰溜溜拽来江恒手里那把空余的伞,“靠,今天不是说出太阳吗!这天气真够怪的!” 江恒赶忙将伞面向下压了压,避免横冲直撞的雨水打湿怀里的白菊花。距离余艳的墓地还有十五级台阶,透过灰蒙蒙的雨幕,江恒看见一个湿漉漉的背影站在母亲的黑白照片面前。 那人的黑色衬衫被雨淋得贴在背上,在滂沱大雨下显得单薄得可怜,束起的发尾已被雨水浸透,雨滴顺着发梢一点一点坠地。 江恒心头一紧,虽才刚入秋,可这样淋雨怎么得了。刚想快步上前给他撑把伞,手腕就被一旁的人死死拽住,米亚努力压着声音,“秦怿!那是秦怿啊!” 江恒当然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只是被米亚这一喊,莫名的心慌让他收回迈出的半步,盯着秦怿的背影一动不动。 第47章 还好这场秋雨足够大,所有的动静藏匿在雨幕之中,秦怿没因此回头。他上前一步,将手里的那捧白菊花放在黑白照片下,对着余艳鞠了深深一躬。 “余阿姨,我来看您了。” “这回江恒没和我一起来……我们……” “对不起阿姨……第一次来看您时,跟你说好会帮您好好照顾他的,但我……” “叔叔的事情不是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秦怿的声音很小,被风风雨雨割得断断续续,却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钻进江恒的耳朵里。 他一时警铃大作。新闻里,谣言里,他最信任的老师嘴里,秦怿都是害死父亲的罪魁祸首。可他从未想过听当事人亲口说这件事。 东南分部与总部相隔十万八千里。超能哨兵计划的严格管控。还有那些“证据确凿”的真相对秦怿的指责。江恒不能够也没办法冷静去审视这件事,更别说能与秦怿促膝长谈。 伞面倾斜,雨水见缝插针打湿了江恒的肩膀,凉得他一激灵。 一直让他看见的事实就真的是真相吗。那些口口声声说对他好的事情就真的是好事吗。绝对的强者难道就是没有情绪的杀人机器吗。 被囚禁在茧房的思绪,像是不经意间发现了出路,江恒抚上左手腕上的声纹手链,不顾米亚在身后小声嚷嚷,他快步走上楼梯,走到秦怿身边,黑色的伞面笼罩住他们。 可就在秦怿回过神时,江恒将伞柄塞进秦怿手里,慌忙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阿恒你别啥都听他的。】 【叔叔的事情不是我……】 【向导就是不靠谱。】 【要不是秦怿失误,也不会……】 头脑又开始乱了,那些杂念如洪水猛兽想要掀翻江恒的思绪。江恒叹了口气,他凝神看向那条手链,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江恒不知道。只是…… 晨曦从窗帘缝隙透了进来,被手链反射,不偏不倚地刺进江恒眼里,亮得他一激灵。 竟是这样坐在秦怿的床边坐了一夜。 江恒凝神看向那条手链,那天不知怎么的被他扯断了。已经努力修补了,但裂口仍有些坑坑洼洼的。 即使坑坑洼洼的,但至少接上了,就像从前再怎么样一波三折,但至少重新回到总部,又这样坐在秦怿身旁。 恰时躺在病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哼,江恒腾然起身,慌里慌张地探了探秦怿的额头温度,见一切正常,才悄然松了口气。 正准备起身把窗帘拉上,床上的人突然一动,江恒闻声凑近,一声脆响后,左脸颊上落了个巴掌,火辣辣得要烧起来似的,疼得他龇牙咧嘴,江恒不由得倒抽了几口冷气。 面前的人恰时睁眼,两人隔着不超过五厘米的距离,四目相对。 第37章 瞬间哑火 时间像是在此刻静止。秦怿眨巴了几下眼睛, 面前的景象仍一动不动。 啊?这不是梦吗? 方才秦怿经历了一场倾盆大雨。 雨中江恒冷声道,“你以为装出这副样子,就能抹掉你做过的事?”话音未落, 秦怿的脖子便被一只手死死掐住, 五指发狠地渐渐收紧。 秦怿一口气提不上来, 他拼命想去开掰江恒的手, 却是在做无用功。两眼因缺氧渐渐开始冒星星,千钧一发时, 秦怿一鼓作气用力朝江恒甩了一巴掌, 唰的一声,对方猛地偏过头去,被打蒙了似的终于松开手。 秦怿小喘着气在此刻猛然惊醒。 手心渐渐传来江恒脸颊的温热感, 秦怿顺势捏了捏,靠!是软的!是热的! 刚才那一巴掌秦怿拿出了你死我活的气势, 此时面前的人拧紧眉毛一脸懵的看向自己,一股可怜油然而生。 “疼……”直到江恒捏住自己的手,停止了秦怿对他脸颊肉不知轻重的揉捏,秦怿才猛然回过神,一把抽回自己的手。 “抱歉……”秦怿将被子向上扯了扯,鸵鸟似的, 盖住半张脸。 “下次别打这么重, 有点疼。”江恒用手背蹭了蹭那有些发红的脸,喃喃道。 秦怿扯被子的手顿时一僵,他抬眼打量自己的杰作。自己简直是往死里打,这一巴掌落下都能看见几道鲜艳的红痕。 什么啊。被无缘无故打了一巴掌也不问为什么吗。还说什么下次别打这么重,还有什么下次啊。秦怿一时有些脸热,手一挥, 将被子蒙过头。 下一秒被子就被一把掀开,只见江恒一脸焦急,随即额头被抚上一个温热的手心,“怎么蒙住脸?冷着了吗?” 说罢,江恒的手便熟稔地探进他的颈窝,见触感是热的,江恒才松了口气,帮他向上掖了掖被角,俯下身轻声道,“你好好躺着,我喊医生来看看。” 这顿操作下来,秦怿直接一动不动了。他不动声色将被子蒙住半边脸,挡住那已变成火烧云的两颊。 这这这也太熟练了吧!说话就好好说啊离这么近干嘛!真是要疯了! 见江恒半晌没行动,秦怿赶忙嗯了一声,江恒这才起身走向一旁的呼叫铃,离开时仍不放心似的,又伸手探了探秦怿的额头,见没有异样,终于舍得离开病床去按响呼叫铃。 病床离门口的呼叫铃不过十步的距离,江恒就差没一步三回头了,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这回不过是被变种生物体打破了精神屏障,就是脑袋有些疼罢了,而且又睡了一整天,早就没啥事了。不像之前的结合热,简直是伤筋动骨,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不疼!秦怿打量着在门口站立不安的江恒,忍不住腹诽。 结合热。秦怿凝视看向另一位当事人。江恒套了身白衬衫,配了条黑长裤,虽是放松地站着,腰背仍绷得笔直,板板正正的。明明年纪轻轻,却总是一副老干部打扮,感觉他的衣柜里除了制服就是黑白灰色系的衬衫和长短裤。但不得不说,这样简单的搭配反倒特别衬他,把那攻击性极强的帅展现得一览无余。 就像那什么,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这一跑神,秦怿没忍住哼笑了声,把本来目不转睛盯着病房门的江恒,径直吸引到了跟前,“在叫我吗?” 秦怿还未应声,江恒便自如地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见一切正常,那匆匆神色才放松下来,可仍不放心似的,再三问道,“没事吧?有没有哪不舒服?” 秦怿一时无奈得有些好笑,没忍住伸手揉了揉江恒的脑袋。这人真是傻得可爱。 “我打了三瓶打吊针,睡足一整天了,还能有啥事啊。”见江恒紧皱的眉头还没彻底放松,秦怿赶忙补充了句,“只是被变种体打碎了精神屏障,也不是第一次精神屏障破碎了,而且欣姐帮我做了修复,真没事了啊。” 但这安慰似乎没什么效果,还适得其反了。江恒的眉头皱得更紧,脸都耷拉了下来,看起来委委屈屈的。抚在他额头上的手没忍住揉了又揉,要不是江恒天生就眼睛亮,都以为要哭出来了。 “对不起……” 江恒话音刚落,直接给秦怿干懵了,说出口的话都变得磕磕绊绊,“怎、怎么突然说对不起,没、没什么事的,这是小事啊,我真没事!” “让你受伤了,我都没能保护好你,我……”江恒喃喃说道,明明是正常语气,却觉得带了哭腔,声音都显得湿漉漉的。 “啊、啊这个,精神屏障破碎只是小伤啊,总不得要那好几层楼高的触手打你身上吧,这真会打死人的!而且这也是我应得……” 在差点脱口而出那横在两人之间的敏感事件,秦怿及时悬崖勒马,赶忙做了个深呼吸把话咽了下去,“诶,总之没事了啊。” 再三强调后,江恒看起来终于放松了些,可抚在秦怿额头上的手却纹丝不动,他听见他小声叹了口气,“精神屏障破碎,不是小伤吧。” 当然不是小伤。但上一次精神屏障破碎是因为情感过载,简直是钻心挖骨般的折磨。而相比之下这回不过是皮外伤,打了一天点滴,秦怿便生龙活虎了。 但见着江恒一脸心疼的看向自己,再逞强便有些煞风景了。秦怿任由江恒将手心贴在自己额头上,拿捏着恰到好处的语气,“那可不,可疼了。” 果不其然,江恒的眉头皱得更紧,贴在他额头上的手,不知所措地轻蹭着他的皮肤,江恒的手心温度总是偏高,痒意蚀骨,摸得他心猿意马的。 在不超过五厘米的距离,眼前的人目无他物,仅有自己。 太近了。江恒的目光烫得秦怿脸热。他悄然偏过视线,落在江恒左脸上的那颗小痣上,又不经意的,向下,再向下,落在他的唇上。 这种时候特别适合做些什么…… 江恒恰时抬手拨开秦怿不小心晃到脸颊的几缕发丝,像是一种信号,秦怿渐渐倾身向前。 近在咫尺时,却被一道银光不合时宜地晃了下眼睛,秦怿条件反射地啧了一声,他拧紧眉毛去寻找光源。只见送给江恒的声纹手链变得坑坑洼洼,几道很明显的被扯断又勉强接上的痕迹浮在表面。 第48章 暧昧的气氛被横刀划破,梦里的那场倾盆大雨轰然而下。 【你以为装出这副样子,就能抹掉你做过的事?】 当时不翼而飞的手链是被扯断了吧。果然,怎么会轻易放下呢。 秦怿像被封印在这场大雨中,雨水渐渐没过他的口鼻,霎时呼吸一滞。 问心有愧,再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秦怿头一偏,身子一歪,被子蒙过头,给江恒留下了个背影,不顾他那声小心翼翼的“诶?” “您好,查房。”医生适时叩响房门,才打破了这片尴尬。 江恒赶忙侧身给医生让出过道,医生熟练地调出检测仪的各项数据,点触笔在平板上勾勾画画,“你是病患秦怿的家属?哦是他的哨兵。行,病人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各项数值仍偏低,还需要在医院静养一周,期间注意补充营养,避免剧烈运动。但病人因涉及到精神屏障破碎,且腹部受到撞击,饮食方面需清淡,还有,你最近多陪陪他,有助于精神力恢复。” “你的通讯id是2501100510吧?江恒?好的,给你传了份文件,里面有关帮助向导精神力恢复的细则,有空多看看。” “嗯不客气,让病人好好休息,有事随时喊我们。哦对了,让病人别蒙着头睡觉,对精神力恢复不好。” 直到房门落锁声响起,秦怿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他故意侧过身被子蒙过头,但耳朵却快要贴到江恒和医生之间,字字句句都没放过。 江恒对答如流,而偷听那人却脸一阵青一阵红。 【你是病患秦怿的家属?】 【嗯。他的专属哨兵。】 他的专属哨兵。 专属哨兵。 专属。 靠。和江恒发生结合热时情况特殊,两人还未在中央塔进行登记,身边除了几个亲朋好友,几乎没人知晓这事,江恒怎么逢人就承认。虽然这是医生,但总归是陌生人,说是朋友搭档差不多得了。至于反复强调呢。 心里的那场兵荒马乱还未落幕,被子便被人向上一拎,乱作一团的刘海被江恒轻车熟路地拨开,秦怿被迫露出眼睛,与江恒四目相对。 “医生说不要蒙着头睡,别蒙着头了好嘛?” 喜欢的人。顶着那张帅脸。用这种温柔的语气。哄人。 那场兵荒马乱越演越烈,秦怿就要溃不成军。 感觉浑身都要烧起来了,在即将决堤之前,秦怿心一横,一个驴打挺的撑坐起身,久卧猛地起身,直接来了个大踉跄,在差点跟地板亲密接触时,被江恒拦腰一抱稳稳当当地站在地板上。 秦怿慌里慌张地从江恒的手里脱身,一股脑地往洗浴室的方向狂奔,“我要去洗澡——” “慢点!”江恒的呐喊声在后头追着,秦怿跑得更起劲了,又来了个大踉跄,吓得江恒倒抽了口气再次喊道,“用不用我去帮——” 砰—— 回应江恒的是一声铿锵有力的关门声。 “服了啊……”秦怿小喘着气,整个背贴在洗浴室的大理石瓷砖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刺激着他的皮肤,可仍降不下那腾然而起的□□。 他低头看向那愈发挺立的部位,胡乱揉了一把脸,轻吐了一声,“靠……” 秦怿你至于啊!!!啥也没做盯着人看都能硬!太丢脸了吧!!! 秦怿揉着太阳穴,想来经历结合热也过去了快三个月,结合后的哨兵向导其实需要定期接触,才有助于培养最佳状态。可两人久别重逢之后,进展几乎为零。 那可怜的零点几,还是算上了几天前那个意外的吻。 但通常来说,长时间不经历结合热,激素紊乱的也是哨兵,而不是向导。 真够挫败的。 秦怿霎时脸一阵青一阵红的,自暴自弃地抬手扭开热水,将水温调到身体承受的极限,在烟雾缭绕之中让自己不断攀高升腾。 脑袋里炸开了几束烟花。秦怿冲净手心的□□,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 这时候真适合点上一支烟,或者…… 江恒刚才的一举一动像幻灯片,一帧一帧播放着。秦怿赶忙伸手一扇,企图把脑袋里那杂念挥走,随即手忙脚乱地再次打开水龙头,跟洗涤灵魂似的,站在水柱之下,任由它再次把自己从头到脚冲刷了遍。 一切就绪后,秦怿正要准备换衣服出门时,才发现自己来得匆忙,换洗的衣服和浴巾都没拿。 刚刚想着外头那人的脸做了些龌龊事,秦怿一时有些难以启齿喊人帮忙递衣服,他低头看向洗衣篮里被自己脱得乱七八糟的脏衣服,又实在受不了把脏衣服往干净身子上套。 思来想去,再怎么样也不能光着直接走出去,秦怿心一横,猛地推开门,就见门口的晾衣架上挂着一次性浴巾和自己的睡衣,还是他最喜欢的那件小鸟印花。 秦怿瞧着心口发烫,三下五除二便套好了衣服,刚踏出洗浴室,一股饭香扑面而来。 虽然输了一整天的营养液,但空了一天的胃此时疯狂抗议起来。 “洗好了?来吃点东西吧,怕你刚醒没什么胃口,我去餐厅打包了份青菜粥,配了份蒸鱼饼和杯橙汁。最近天气开始转凉了,我没让加冰,先喝常温的行吗?” “嗯。”秦怿乖乖地走到床沿坐下,可移动餐桌便被推到他跟前,江恒顺势坐在他身边,目光随着秦怿的一举一动游走。 秦怿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我妈让你监督我吃饭啊?” 江恒点了点头,“阿姨特别嘱咐。”说罢,还亮出跟纪蓉的聊天记录。 秦怿哑然失笑,“又不是小孩,我当然知道要好好吃饭。” “嗯,那你全吃了,我也没买多少。” “你不吃?”闷头喝了半碗粥,秦怿才发现旁边的人只顾盯着自己吃饭,根本没动筷。 “刚刚在餐厅随便吃了点……诶?你头发还湿着呢。” 秦怿摸了摸头顶的干发巾,“没事儿,我懒得吹,捂一会就……” 话音未落,江恒便找来了吹风机,“我帮你?还是等一会你吃完,灰尘会不会飞进……” “没那么矫情!”秦怿哼了一声,径直打断了江恒的絮絮叨叨,又觉得语气太凶,赶忙补充了声谢谢。 江恒的动作很轻,捧起一缕头发吹干了才换到下一缕,不让头发乱飞糊到秦怿脸上碍着他吃饭。 两人一句话没说,房间里仅有嗡嗡的吹风机声作响。秦怿有规律地勺着青菜粥,忍不住用余光去瞟江恒,他心无旁骛地帮自己吹着头发,秦怿一时觉得心口烫得发慌。 好像在同居啊。 勺粥的手顿时一抖,造成一声突兀的当啷。 头顶立即被人安抚似的揉了揉,“吃好了?诶,果然胃口还不好吧?都没吃多少。那把橙汁喝了好嘛?” 说罢,江恒便把橙汁递到秦怿面前,“头发吹好了,喝完好好休息。” 秦怿就着江恒递来的橙汁抿了一口,唇上水光潋滟的,他伸出舌尖舔掉那些残留。 与此同时,秦怿感觉到抚在他脑袋上的手骤然收紧,江恒的呼吸声在此刻渐渐加重。 像被放置在同一空间的南北极磁铁,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近到江恒左手腕上那条坑坑洼洼的手链,贴在了秦怿眼边。 近在咫尺。无法忽视。一次又一次触及心中那条血淋淋的从未结痂的伤疤。 “可怜我啊?”秦怿自嘲地笑了笑,身子一偏,躲开了。 突然被打断了动作,江恒的手僵在半空,他愣声道,“什么?” “为我做这些……”秦怿扫了眼四周,“为救你精神屏障破碎,做这些是来补偿我的?” 江恒一时神色复杂,许久都没接话。秦怿叹了口气,自顾自说道,“你不用觉得愧疚,这点小伤死不了,虽然确实不太好受。而且这是我应得的。” 闻声,见江恒的眉头越皱越紧,别扭心作祟,秦怿被助长了气焰,他伸手轻拍着江恒的脸,挑衅似的,“怎么用这种表情看我。” “你搭档命硬死不了,而且向导死了,哨兵还可以再找新的搭档。” “我从没想过抹掉做过的事。你说,我如果不只是精神屏障破碎,直接因此偿命了,会不会……” 未落的话音被个突如其来的吻全然封住。 秦怿瞪大双眼直接愣在原地,双手握拳奋力捶向江恒的肩,挣扎地想要推开。可任由他怎么胡闹,江恒也纹丝不动。扣在他后脑勺上的手渐渐加重力道,附在唇上的吻越压越深,将他堵得无法动弹。 第38章 山雨欲来 江恒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是紧贴着秦怿的嘴唇。扣在后脑勺上的手松开时,秦怿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两颊冒着不自然的红。 又来了。凭什么总是一副波澜不惊游刃有余的样子。 秦怿咬了咬后牙槽, 不服气似的刚。想再说些什么时, 滞空在后脑勺旁的手突然扣了上来, 重新贴上的吻来势汹汹。 第49章 被逮着了张嘴的间隙, 江恒的舌尖轻而易举滑了进来,细细密密地磨着秦怿的口腔内壁, 蚀骨的痒意像爬山虎, 逐渐遍布全身。 秦怿被勾着节奏,舌尖无法自控地依偎着他的,被咬得头脑发昏, 一时呼吸不上来。被唤起求生本能,他掐住江恒的脖子, 猛地一发力,对方吃痛似的抖了抖,钳制住他后脑勺的手放松了些许,秦怿抓住机会,发狠地咬住江恒的下唇,血腥味顿时在口齿间蔓延。 一声细若蚊声的嘶刺入耳膜, 江恒终于放开对他的侵略。鼻尖贴着鼻尖, 气息都凌乱不堪。下唇被人用指腹抚过,江恒凝神看向指尖沾染的血迹,“咬到你了?” “是我咬的你。”秦怿咬牙切齿道。 秦怿伸手蹭过江恒指腹留下的余温,嘴角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个口子,舌尖掠过之处满是新鲜的血腥味。气不打一处来,秦怿抬眼瞪向那个罪魁祸首。 下颚突然被人一把掐住, 秦怿不得不顺应江恒的力道仰起头,一股若有若无的薄荷叶气味在空气中弥散,秦怿霎时呼吸一滞,跟前那人的目光化作将燃未燃的火焰,就要包裹他,燃烧他,吞噬他。 “那咬回来好吗?”江恒贴近秦怿哑声道。 话音刚落,江恒的唇重重地压了上来,肆无忌惮地掠夺着,搜刮着,像要将他吞之入腹。 着了魔似的,身体的支点被人夺去,秦怿一时浑身发软,直直往病床倒去。整个人被囚禁在怀抱里。细细密密的吻像雨点,落在唇上,落在脖颈。 开衫睡衣识相地变得松松垮垮,纽扣被解开,第一颗,第二颗,第三颗。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薄荷叶气味愈发浓郁,雨点滚烫得烧灼,秦怿要溺死在这场细雨之中。 “嘶……”落伤的小腹被不小心压到,秦怿情不自禁咬住江恒的下唇,话语挤在紊乱的气息中,“别、别直接压过来,碰、碰到我的伤口了。” 江恒立即停下动作,气息还未捋顺,便慌慌张张地抚上秦怿的小腹,“是这吗?” 回应他的是几声不成调的喘息。江恒顿时喉咙一紧,视线被下方兴奋得不行的部位勾住,他咬了咬后牙槽涩声道,“我用手帮你吧。” “你特么的……”秦怿随意揉了把脸,不由得哑声失笑,使坏似的伸出膝盖蹭了蹭他,那跟自己如出一辙的兴奋,“忍得不难受啊?” “怕伤到……” “放心,你没那么厉害。”秦怿伸手揪了揪他的脸颊,抬眼看向房门,轻踹江恒上的侧腰,“少废话,锁门去。” 山雨欲来的信号灯闪烁。病房门锁上那行猩红的“请勿打扰”标识醒目。房间充斥着暖黄色的暧昧。薄荷叶气味浓如烈酒,绵长,迷醉,飘飘欲仙。 秦怿想起第一次学习驾驶战斗直升机。笨拙的,小心的,亢奋的。 离地时腾然而上,身体跳升,心脏在后面追,失重感汹涌。 偶尔碰到气流撞击,被来势汹汹的颠簸感淹没,随波逐流。灵魂逃离身体,在半空中荡漾。 血液在密闭环境下高速流动,大脑充血,一片空白,方向感被剥离,五感被极致的刺激包裹。脑海里在放烟花,红色的,蓝色的,金色的。最终都化作星星点点,视线慢慢模糊。 渐渐适应节奏。掌控着引擎。直升机与他合二为一,随着他的操作,加速,再上高度层,持续飞行。 落地时像将死后重生,空气灌进肺里,大口地汲取氧气,身体才夺回支配权,薄汗贴在背后,发丝也凌乱。 秦怿靠在床板上,半仰着头小喘着气。 刚洗的头发还没吹,水珠顺着发丝在锁骨蜿蜒,秦怿伸手将那些滴水的发丝拢到背后,露出了脖颈和锁骨上的醒目红痕。 “这人真是属狗的。”秦怿抓了抓刘海,哑然失笑。 他扯动那个罪魁祸首帮忙放好的腰垫和坐垫,稍微一挪动,就跟散架似的浑身酸痛,不可描述的地方更是火辣辣的。 刚才不知道是那句也没那么厉害激将成功,还是压抑了近三个月的结合热作祟。这比喻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江恒简直是拿出了在战场上的征服欲。 秦怿最后浑身软得站都站不稳,只得被横抱着进浴室做清理,可薄荷叶气味在高温环境下愈演愈烈,一时又没忍住,直到终于殚精竭虑,浴室才被用来做它的本职工作。 真没被他搞死。被变种生物体打伤在医院躺了一天也没见得这么累。不得不承认,顶级哨兵的身体素质简直恐怖如斯。 秦怿边揉着腰边腹诽着。靠。江恒这力道。还好因祸得福偷得了一周假,不然明天参加模拟训练,不得被变种体按在地上打。 他抬眼看向一旁那被江恒揉作一团的床单,被抓破的棉絮藕断丝连,不可明说的水渍一块又一块,还有一堆坑坑洼洼的凹陷,面目全非。 想来医生前脚刚走,还特别嘱咐不可剧烈运动。这下可好,不仅剧烈运动了,还不止一次。 真是个疯子。 被秦怿暗自批判了八百回合的人推开了浴室的门,浴巾只裹了下半身。江恒随意抓了把头发,小狗似的甩了甩头。 江恒的身材很好,线条硬朗,肌肉练得恰到好处,匀称漂亮。走出来时身上还冒着腾腾热气,画面感的冲击力太强,秦怿不由得喉咙一紧。江恒身上也没见得有多干净,手臂,胸前,后背,满是抓痕,喉结处还有块明显的牙印,淤血都发了紫。 秦怿脸上一热。行吧,是两个疯子。 “又不吹头发。”江恒径直走到他跟前,熟稔地拨开他的刘海。 “我从来不吹。” “以后我帮你。” 房间里仅有嗡嗡的吹风机声作响。江恒的动作很轻,跟刚才那只失控的野兽大相径庭。 手心的温热掠过发丝,惹得秦怿心猿意马的。一时有些昏昏欲睡,渐渐找不到重心,身体突然东倒西歪,就被人一把搂住肩膀,靠在他身上。 “累了?” 话音刚落,秦怿猛地一激灵,不顾身子晃动带来酸痛的拉扯感,立即坐得板正,不服输似的,“谁累了!都说了你也没多厉害。” 好巧不巧,大幅度的动作闹得一踉跄,还是被江恒眼疾手快扶住了肩。 “不舒服吗?那我下次……”江恒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神情里透露着认真。 “谁跟你还下次!”秦怿被呛得脸一阵青一阵红,“不想吹了!”说罢,抬手就关掉吹风机的电源,从床头柜上摸来烟盒。 手腕掂了掂,秦怿抽出了支烟,打火机咔哒一声,就要点上时,手腕突然被人捏住,“室内禁烟。” 秦怿抬眼看向墙面上粘贴的禁烟标识,任由江恒从他指缝抽走烟支,“死板。” “等你休息好了陪你去吸烟室好吗?”江恒让烟支在烟盒里归位,神色像在做回忆,终是没忍住似的,再次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秦怿的生活习惯挺健康规律的。不染烟酒,三餐按时,热爱运动。从小就这样。江恒找不到秦怿学会抽烟的记忆节点。 接过烟盒的动作一滞,秦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尼古丁和酒精有时真是好东西。比如想要逃避的时候,比如想要忘记的时候,比如精神状态差到根本无法割舍它们的时候。 嘴张开又合上。什么时候。你说再也不见的时候。你离开的时候。 见江恒一脸疑惑,秦怿把烟盒放在一旁,朝他勾了勾手,“过来点。” 江恒闻声凑近。 “亲我。”秦怿让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亲我,快点。” 两颊被抚上,江恒吻得很轻很温柔,缱绻地磨着他的唇瓣,不带任何情//欲的浅尝辄止。 秦怿摩挲着他的后颈,整个人被圈进怀里。没喊停,江恒也就没停下来。直到嘴唇发麻,肺里的空气被抽尽,秦怿才捏住江恒的两颊往中间挤,停下了他的动作。 两人的气息都不太稳。秦怿被搂着靠在江恒肩头,对方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他的头发。 各怀心事的,谁也没说话。 江恒左手腕上的手链随着他的动作上上下下,反射来的光时不时晃进秦怿眼里。 秦怿也不躲,侧目盯着江恒的手腕出神地看。即使变得坑坑洼洼他仍戴着,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 如果重要为什么没保护好。如果不重要为什么又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脑袋好乱。 【江恒每次见周领袖回来状态都很怪,像是打了兴奋剂,做什么事都很亢奋,连出任务后也不去静音室了,精神状态稳定得恐怖。】 【你以为装出这副样子,就能抹掉你做过的事?】 江恒这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胸口好闷。秦怿捏住江恒的手腕,指腹摩挲着那条手链。江恒被停下了动作,视线同样落在了手链上,他倒抽了口冷气,话都显得踌躇,“这是……我……” 秦怿仰头贴上他的嘴唇。 第50章 明明就剩临门一脚,又变成了缩头乌龟,退了回来。 心乱如麻。曾经连秦怿都相信了江恒父亲之死就是自己过错,可接收到的信息越来越多,亦真亦假的,秦怿拎不清,一时竟不知从哪开始问,从哪开始说。 “你会信我吗?” “你会信我吗?” 嘴唇分开的同时,突然的异口同声惹得两人相视一笑。江恒张了张嘴,像是想说点什么时,被秦怿一把捂住,“现在说这个也太不应景了吧。”说罢,秦怿往床上一摊,“刚刚骗你的,我很累,腰很酸。” 江恒立即了然,就要摸上秦怿的后腰时,一声有力的敲门声遏制了江恒的动作。 秦怿不悦地皱了皱眉,按下门外猫眼功能,映入眼帘的是米亚那张嬉皮笑脸,“怿!快开门!我们来看你了!” 秦怿顿时心下一惊,心虚地瞥了眼胸前的一堆红点,赶忙将江恒一把推开,“快去穿件衣服!” 又急急忙忙把衣服扣好,在病床上正襟危坐。 江恒拉开病房门时,未见人先听见一声砰,五颜六色的彩带如天女散花,在病房里翩翩。 “surprise!!”米亚拎着个蛋糕大喇喇地冲进病房,突然鼻子一动,眉头紧皱,“这房间……怎么有股怪味……” 第39章 真诚无敌 米亚又仔细嗅了嗅, 猛吸一大口气后,呛得他干咳起来,“我靠!哪来这么重的薄荷叶味, 我要……呕……”话音未落, 便干呕了好几声。 气捋得半顺, 米亚就扯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嚷嚷道, “阿恒阿怿你俩没闻到吗?!我靠巨无敌浓烈的薄荷味,真是呛死我了!你俩在房间里呆这么久怎么受得了的啊?!”米亚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盯着秦怿和江恒的方向看。 秦怿听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被噎得憋不出一句像样的话, 看在仪式感和蛋糕的份上没法骂得太脏,朝米亚翻了个大白眼后,一把扯过被子, 翻了个身,把自己卷进被窝里, 变成鸵鸟。 “闻到了啊,很好闻的薄荷叶香。”江恒对答如流。 “我靠,这么浓这么呛你也受得了?!太刺鼻了吧,跟小云野的荷花……”未落的话音被云野一把捂住。 秦怿恰时大力翻了个身,闹得床板发出咚隆一声。 病房内一片死寂。 秦怿闷在被子里,牙都要咬烂了;云野顶着张跟秦怿如出一辙的红脸, 拼命捂着米亚的嘴;米亚贴着他的手心唔唔唔个不停;陈一鸣汗流浃背地扶着额, 时间要是能回到十个小时前,他指定不会答应米亚搞什么surprise。 江恒微不可察地咧了咧嘴,出声打破了这片死寂,“行了,怿也才刚醒没多久,让他再多休息会吧。” “对对对对对!!让怿多休息休息, 我们就不打扰了啊,阿恒你好好照顾他!”陈一鸣像抓到根救命稻草,边应和着江恒,边和云野死命把米亚推出房门。 “那我们先走啊!!等怿休息好了我们再来!!” “阿恒你也好好休息!” “唔唔唔……怎么就走了……诶蛋糕……” “我靠江恒你也推我!你个重色轻友的!!” 江恒上前一步接过云野递来的蛋糕,顺便帮着他俩把米亚往外推了一把,门锁咔嚓一声后,房间终于清净下来。 江恒盯着床上的那个一动不动的花卷,忍俊不禁,刚走近想摸摸他的头,花卷突然暴跳而起,“我草,米亚那个傻逼搞什么啊——” 秦怿气得憋了一肚子脏话,咬牙切齿地哼哼了几声,扭头瞪向面前的人时,见着江恒含着笑一脸温柔,涨红的脸从生气变成了不好意思。 他悄然偏过头去,直接一头扎进被子里。 真服了啊啊啊啊。本来刚刚都练习好怎么数落江恒一番,一看见这人的脸就半句话都憋不出来了。秦怿你刚刚说好要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气势哪去了! 【闻到了啊,很好闻的薄荷叶香。】 江恒的话回荡在脑海。秦怿的脸烫得感觉要把周围的空气蒸发,不然怎么感觉越来越闷。 这人怎么总能面不改色说些意味不明的话。 向导素的气味是个人隐私。除非是向导主动告知,不然只会出现在结合热发生时。 这跟直接承认两人睡了有什么区别。虽然除了米亚那缺根筋的,陈一鸣和云野早就心知肚明,但这也太露骨了吧! 秦怿两眼一黑,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不如闷死算了。 蒙在头上的被子被人一提溜,江恒熟稔地拨了拨他乱七八糟的刘海,“医生说闷着头对你恢复精神力不好。” 这种时候又死板得要死。秦怿跟面前的人四目相对,恶狠狠地瞪着他。 “米亚他就那样……”话音未落,秦怿的眉头皱得更紧,眼里渐渐冒出杀气,江恒赶忙改口道,“……好啦,下次呃……他们都走了,要不要吃口蛋糕?” 被江恒折腾了大半天,要不是平时注意锻炼,秦怿真是要死在床上。听见蛋糕二字,肚子便咕咕地叫嚣起来,一时有些难为情,秦怿闷声问道,“……什么味的?” “抹茶,你最喜欢的。” “……吃。” 敞开的盒子里放着个精致的抹茶流心千层蛋糕,上面还插着张小贺卡,小小的一块地方硬是被写得满满当当。 【祝秦怿永远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哨向的身份特殊,尤其像他们这样能力出众的,上了前线就是拿命在搏。平安健康是最简单又最言重的祝福。 秦怿一时心口发烫,沉浸在情绪中,听见一旁响起一声“张嘴”,便条件反射地张开了嘴。 直到嘴里被塞满了抹茶味,秦怿才猛然回过神,侧目看去,只见江恒熟稔地勺下一块蛋糕,正要继续往他嘴里递。 “呃、呃……唔。”秦怿刚想张嘴说点什么,那口蛋糕顺势被塞进他嘴里,秦怿囫囵吞枣下去,赶忙伸手抢过江恒手里的蛋糕碟,“我、我自己吃就好!” 秦怿闷声吃了一大半,那加速跳动的心脏才冷静下来。秦怿抬眼,只见江恒又在旁边一直盯着自己看,“怎么,不得连吃蛋糕也要监督我吃吧?你不来点?” “你多吃点,专门买给你的。之前本来也想,但……” 之前?什么之前?秦怿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懵的看向江恒。 “就之前,呃……那次结合热。”说到那三个字,江恒的耳尖竟冒着不自然的红,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秦怿顿时呼吸一滞。 原来那时候江恒来看过自己吗。 初次经历结合热,秦怿浑身就跟散架了一样,一觉睡醒就是三天后。醒来后除了见到爸妈妹妹和陈一鸣,接下来的几天都在接受中央塔的各种身体检查,没离开过医院。 期间陈一鸣偶尔逮着空来陪他吃饭解闷,倒也旁敲侧击问过要不要见见朋友们,但被秦怿一口回绝了。 毕竟,不知道这朋友里头会不会有江恒。要是有吧,秦怿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要是没有,那就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思来想去,干脆直接了断了这种不确定的事情。 “你、你当时来过?”秦怿怯生生地开口问道。 “我去医院守了你几天,但你一直没醒,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我真的很担心把你弄坏了。医生说结合热后要多陪陪你,但后来纪阿姨说,我再这样会把身体熬坏的,就……” 秦怿抬手往江恒鼻尖上抹了块绿色奶油,打断了他的话,“傻子。” “你这样好像个小丑!”秦怿指着江恒的鼻子,故作笑得前仰后合,乐得不行似的双手捂住脸,巧妙掩饰住那偷偷泛红的眼睛。 真不愧是他啊。都那样自顾不暇,还能拼命挤出精力去照顾去关心。 “诶,你小心别摔了!”江恒伸手去扶秦怿的腰,距离一时近在咫尺。 秦怿抬手刮掉江恒鼻尖上的奶油,手指塞进嘴里,舌尖勾了一圈,拔出来时还发出嘬的一声。 面前的人明显倒抽了口气,近在咫尺时,秦怿勺起一口蛋糕塞进江恒嘴里,“好吃的!你尝尝!”说罢,身子一歪,溜走了。 在一旁瞧着那人扑了个空,一脸无奈地坐在原地,秦怿没忍住,乐得哼哼哧哧的。 待到江恒房间里的乱七八糟毁尸灭迹后,时钟已走到了九点整。 “都九点了,你也快休息吧,明天不还得训练呢?” “明天是周末。” 秦怿点亮手机屏幕,见日期那栏明晃晃显示着星期五,才发现自己竟昏迷了一天半。 抬眼看向江恒,陪自己熬了一整天,饶是再强的身体素质,仍掩盖不住脸上的疲态,眼下那两抹乌青越发明显。 “那不正好,你早些去休息吧。” “嗯。”江恒应得很快,没多说什么,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点没拖泥带水。 距离门上锁已过去好几分钟。秦怿抱着腿坐在床上愣神盯着江恒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第51章 什么啊。走得也太干脆了吧。秦怿不爽。 虽然江恒真要留下来,自己心里也怪别扭的。但再怎么样也不能不声不响就走了吧! 这也想着,秦怿环视被江恒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房间,连床单都铺得平平整整,像在掩饰在上面发生过的一片狼藉,后腰莫名地开始又酸又涨。 靠!这人爽完提了裤子就走是吧! 秦怿越想越气,拾起江恒垫在自己腰后的枕头就往门口砸去。 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后,江恒稳稳当当抓住即将要砸到他脸上的枕头。 “怎么了?这个枕头垫得不舒服吗?我去给你换一个。” 秦怿愣在原地,“你、你这是?” 江恒推门至磁吸处固定,侧身把折叠床拎了进来,自如地在秦怿的病床旁支起,“听你的话准备休息了,我找值班护士要了张行军床。” 见秦怿仍一脸懵,江恒继续说道,“医院的床太小了,会挤到你的。” 不是。自己瞎闹一通,没想到江恒这阵仗是来陪床的。 秦怿闹了个大脸红,嗫嗫嚅嚅地装傻道,“你、你放着宿舍不住,这是做什么?” “医生说要多陪陪你的。”江恒一本正经答道。 又是医生说。秦怿小声叹了口气,仰靠在床板上,没再看他。 瘫在床上没一会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架,被折腾了大半天,秦怿现在只剩下抬手关灯的力气。 咔哒一声,屋内一片漆黑。 “晚安。”江恒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秦怿望着天花板半晌,翻了个身,背对着江恒,像是才找到问话的勇气,“江恒,你只是听医生的话?” 问得没头没尾的,换得江恒一声不明所以的什么。 “算了。”秦怿觉得自找没趣,被子一掀蒙过头,滚了两圈,离江恒的行军床又远了远,远到再滚就要掉到床下。 旁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秦怿感觉床垫陷下去一块,蒙在头上的被子被掀开,江恒温热的手心贴在额头上,熟稔地探了探体温,“闷着头睡对精神力恢复不好。” 又是医生说又是医生说。别扭劲涌上心头,秦怿死拽着被子不放,故意跟他作对似的。 僵持了半晌,秦怿听见一声轻笑传来,“输给你了。” 随即,秦怿轻而易举夺回被子,裹作一团。 半晌,背后传来幽幽的一声,“但我是自愿的。” 秦怿差点连人带被子直接滚到床下。 第40章 变本加厉 秦怿足足睡了两天, 似乎才把精力养回来。 仍睡眼惺忪的,就习惯性地看向行军床的方向。 上面空无一人。 秦怿顿时心下一惊,条件反射坐直起身, 视线环绕整个房间, 见着行军床上的被子被叠成豆腐块, 连床单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这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周一,江恒去参加训练了。 胡乱地抹了把脸, 秦怿情不自禁地有些脸热。习惯真是太可怕了, 被无微不至照顾了几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时见不着人, 心里竟然落空空的。 【早餐是抹茶碱水包和热拿铁,记得吃。】 床头柜的保温袋下压了张纸条, 秦怿摩挲着那字迹,江恒人如其字,板板正正的。似乎看见江恒起了个大早去餐厅排队买早餐,明明早晨的时间紧,仍要一笔一划留下字条,放置好保温袋, 一切就绪才匆匆忙忙离开。 拿铁还冒着腾腾热气, 碱水包烫而松软,一吞一咽,吃得秦怿心口发烫。这几天里,许是秦怿的精神力还未彻底恢复好,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当年之事,相处自然得好似已然冰释前嫌。 秦怿喝尽最后一口拿铁, 思绪万千。第一次发生结合热,江恒不眠不休地守着自己;这回舍身救他,天天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要是能一直这样卧床不起,江恒不就寸步不离了,也不用烦心懊恼当年之事。秦怿叹了口气,极端地遐想着。 秦怿抹掉嘴角残留的面包屑,门锁突然咔哒一声,抬眼看去,江恒提着大包小包撞开了门。 “训练这么早就结束了?!”秦怿吃惊。 “都快中午一点了。”江恒边答应着边走到秦怿跟前,自如地从保温袋里依次拿出滑蛋饭,酱油虾和炒时蔬,又将桌上的面包包装袋和咖啡杯收拾进垃圾袋,“按你的口味买的,不好吃我再去餐厅买。早餐好吃吗?” 最近睡得昼夜颠倒的,秦怿才惊觉又一觉睡到了饭点,“好吃,我刚吃完早餐你就回来了。诶?你还没吃饭吗?”见着摆在桌上的餐食餐具成双成对,秦怿出言问道。 “还没呢,他们不跟我吃。”江恒把餐具递给秦怿,话里透露着无奈。 秦怿没忍住噗嗤一声。不用江恒明说,脑海已浮现出陈一鸣和云野拖着米亚,默契地给江恒丢下一句快回去照顾秦怿,便头也不回一溜烟跑掉的画面。 秦怿心情大好,主动挑起话题,和江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今天训练怎么样?匹配到谁当队友了?” “变种体是巨蟒,队友是时云。” “巨蟒?就像你当年参加a级哨兵考核的那只?”秦怿一时嘴快,话从口出,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喜欢总让人变得小心翼翼,可喜欢就像忍不住的咳嗽,一不留神就迸发而出,挡也挡不住。 见江恒神色一动,秦怿赶忙转移话题,“呃、呃时云她是不是进步很大?!” “刚看到她给我发的信息,说这回的排名比上次进步了五名,精神屏障的防护效果也更久了,还能分出精力杀死几只小蛇。真是太好了!诶,欣姐最喜欢她了,一定很欣慰!”秦怿滔滔不绝。 江恒跟着秦怿的节奏点头认可。 待到秦怿终于换了口气,一旁才响起幽幽的一声,“我这回的积分是第一。” 秦怿挑了挑眉,江恒当第一是家常便饭的事,不觉得意外也就没当回事。 半晌,见秦怿迟迟没接话,江恒便继续说道,“我比上回的杀敌数多了二十。” 秦怿仍无动于衷,夹了块剥好的虾送进嘴里,继续看着江恒。 江恒再说出口话有些急了,“boss的弱点也是我最先找到的!” 见着江恒的眉头皱成山川,看向自己的神情里满是期待,活像只叼回飞盘准备向主人邀功,尾巴都要摇出残影的小狗。 秦怿这才恍然。江恒这是在吃醋吗。 秦怿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他。这人怪有意思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怎么一天天还在无差别地吃八百坛醋。 没忍住噗嗤了一声。就在江恒快变成河豚时,秦怿抽了张纸,抬手抹去江恒嘴角沾上的酱油渍,另一只手顺势揉了揉他的头,“做得很好。” 对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微不可察地往秦怿的方向凑近了些,兴致盎然地跟秦怿分享今日的训练。 饱足饭后,江恒收拾残余时,冷不丁地来了声,“时云进步真的很大,所有敌人都是自己杀的。” 秦怿不明所以江恒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是什么意思,停下吃蓝莓的动作,抬眼看向他。 “我没有带她上分。”江恒正经道,“到时候你回来参训了,我再带你上分。”铺垫了一大堆,终于说到正事。江恒松了一口气似的挠了挠头。 秦怿忍俊不禁,气氛到这了,也不想拂他的好意,轻笑应声道,“好啊。” 美好的一周犹如白驹过隙。 待到秦怿第三次听见闹钟发出震天响的噪音,才不情不愿地撑坐起身,关掉闹铃。 手机屏幕上8:47的数字醒目,秦怿一头扎进被窝里倒数三十秒,再起身时像重生般做了个深呼吸。 洗漱换衣服五分钟,宿舍区距离训练室步行七分钟,小跑的话不到五分钟。但无论怎么算,中间都塞不进十分钟去餐厅买早餐。 只得将就地往嘴里塞了几口压缩饼干,在噎死和饿死的之间,秦怿选择努力咽下去。 拽过风衣匆匆忙忙推开门,走廊人头攒动。 “早啊怿。” “怿哥早啊。” “怿听说你又进医院了?好点了吗?有空一起喝酒啊!” “早啊。” “早,新烫的发型特别适合你。” “早没事了,谢谢关心啊。嗯有空聚啊。” 秦怿自如地跟来来往往的向导们打招呼,错开人群,往训练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人多的地方就是八卦的培养皿,一路上各种各样的信息传进耳朵。 “宿舍区门口怎么有个哨兵一直在站着?” “长得超帅诶!怎么感觉没怎么见过?” “新来的吧,中央塔这么多人,没见过不也正常。” 向导宿舍区常有为爱蹲点的哨兵,倒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被来来往往的向导纷纷议论,秦怿不免得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往那个被议论的哨兵的方向看去。 恰时肩上突然一沉,一只手臂搭了过来,云野的卷毛蹭上秦怿的肩头,“就知道你又压点起床。” 第52章 “你不也是?”看清来者,秦怿顺势揉了揉云野的卷毛。 “我跟米亚他们吃了早餐才回来换作战服。” 秦怿捕捉到什么似的挑了挑眉,刚想开口问点什么,人群中的叽叽喳喳愈演愈烈。 “不知道又是来勾搭哪个向导了。” “这条件不错啊,长得又帅,看制服上的军徽还是s级的哨兵呢。” “这追求的目标是谁啊?这个段位的居然还不够啊?” 秦怿左顾右盼,被吸引去注意力,不由得开口朝云野问道,“他们说的哨兵是谁啊,你回来看到了吗?平时来向导宿舍区的哨兵也不少啊,至于这么惊奇……” 话音未落,人群话语中的焦点便出现在眼前,秦怿与江恒双目对视。 这下难怪向导们惊奇了,秦怿也半张着嘴定在原地。 这人又闹哪出啊,专门来宿舍区又是做什么?! “这追求的目标是谁啊?这个段位的居然还不够啊?”云野捏着嗓子,学习经过的向导们的腔调说道。又自问自答地补充,“不过呢,要追我们秦怿,那确实要多费点心了。” 秦怿嗔怪地用手肘撞了下云野的侧腰,换来江恒一记眼刀,飞向云野搭在秦怿肩头的手上。 “诶呦,阿恒你不得连我的醋都吃吧!”云野故作阴阳怪气道,说罢,将秦怿一推,被江恒稳稳当当半搂在怀里。 “云!你真是学坏了!”秦怿朝云野怼道,换得云野丢来的一个鬼脸,便一溜烟地往训练室跑去,路上不忘嚷嚷了声,“我才不当电灯泡!” 直到看见江恒递来的贝果和卡布奇诺,秦怿才回过神去接过。 “听他们说,你总是起不来吃早餐。” 像被抓包似的,秦怿心虚地打了个哈哈,“我、我出门前吃了两口压缩饼干的。” “以后多睡会,我来给你带早餐就好。”江恒答应得很自然,像是本该如此似的。 以为会被训话说压缩饼干没营养,又或者老生常谈的不要熬夜,早点起床吃早餐。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走向。 秦怿咬了口贝果,一股新鲜出炉的面包香萦绕在唇齿间。都能猜得出江恒专门早起排队买早餐,又拎着大包小包在向导宿舍区望眼欲穿。 秦怿一时有些脸热。之前卧床静养时,身体没恢复容易劳累,有些事情确实需要江恒代劳,可现在早就生龙活虎了,少吃一顿正儿八经的早餐也不成问题。 要是觉得帮他挨那一刀心里过不去,可秦怿带给他的伤害不是更大。再怎么算也早就两不相欠了。 江恒不得是陪床七天陪上瘾了吧。 “不用麻烦的,我都习惯了,起不来吃两口压缩饼干垫垫就行。”秦怿的别扭劲又上来了,端着语气正经道。 恰巧身后的窃窃私语又传了进来。 “来勾搭秦怿的啊。” “那不奇怪了。 “那难了。祝那个哨兵好运。” “你平时早餐喜欢吃什么?这几天总买面包咖啡会不会太腻?”传言似乎也溜进了江恒耳朵,他的语速一时加快了不少,听起来有些焦急。 秦怿叹了口气,完全鸡同鸭讲。江恒根本不在听的啊。 见着跟前那人又摆出那副小狗样,于心不忍似的,秦怿轻声哼道,“你买的我都喜欢吃。”像是哽在心里不吐不快,又担心江恒真听进去了。 半晌,秦怿听见一旁的人接话道,语调都扬了起来,“嗯,那我以后给你带早餐。” “哟少见啊,秦怿没给他发好人卡啊。” “这哨兵有两下子啊。” 恰时,秦怿感觉江恒往自己的方向凑近了些,也没再多的动作,不过在大庭广众下贴着自己,并肩而行。 第41章 默契满分 蓝色光束定位瞳孔, 触发人脸识别成功的机械声,秦怿和江恒踏入训练室时刚刚好九点整。 劳拉捧着平板,目光依次扫过在场的哨兵向导, 见名单与人数一一对应, 便朗声宣布道, “先随机匹配队友吧。” 话音刚落, 秦怿便感觉到一个目光热烈而期待地朝他看来,顺着那个视线看去, 只见晓君手舞足蹈地吸引他的注意, 嘴型不停比划着“怿哥组我”。 秦怿才突然想起静养的这阵子收到晓君的几条信息,除了关心秦怿的状态,就是在问回来训练能不能组一下他, 因为最近总匹配到比自己等级低的向导,天天训练还得腾出精力扶贫, 差点没累死。 秦怿耳根子软,晓君又是关系不错的后辈,没等他再三强调,便一口应下。 当时被晓君哄得开心,答应得流畅,一时竟忘了—— 秦怿下意识抬眼看向一旁的人。江恒也注意到晓君的动作, 但没说什么, 不过不动声色地往秦怿的方向凑近了些,右手若即若离地悬在秦怿腰间。 腰间偶尔传来的温热才让秦怿猛地回过神。不对啊,想跟谁组队不是是我的自由吗,怎么下意识去看江恒的反应了! 一场心理活动闹得秦怿有些脸热,正左右为难,就见晓君兴冲冲地跑到跟前, 嚷嚷道,“怿哥!朝你招半天手都不理我!今天能不能组我训练啊!” “呃、呃……”秦怿正踌躇着措辞,忽感左手腕骨上抚上一股温热,江恒轻捏着他的手腕,自然而然地帮他调整半指手套的松紧带,不经意的,在两人的交谈中介入了一声,“怿,你一周没参训了,积分是不是少了很多?” 哨兵向导们每次参加训练和出任务都能获得对应积分,每月公会算绩效时,能根据积分数目获得相应的奖金。 秦怿因病缺席训练,虽不会倒扣积分,但也一周都没有获得新积分。最近中央塔快举行季度大会,足足少了一周的积分对表彰和奖金都有影响。 秦怿虽对所谓的名誉不太在乎,但每天刀口舔血累死累活,白白少了一大笔奖金,那确实得不偿失。 没想太多,秦怿便顺着江恒的话应道,“嗯,请了一周病假,一周都没涨积分。” “少了一周积分,季度大会上评奖多少有些吃亏。”江恒把扣针安上适合的位置,指腹若有若无地蹭过秦怿的手心,“不如我先帮你补些积分吧。晓君,等过了这阵再让秦怿组你好吗?” “啊?”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还如此天衣无缝。 秦怿愣在原地,还未厘清思路组织好语言,晓君的声音便先传了进来,“对诶!我都差点忘了季度大会这事!怿哥你每天出任务这么辛苦,该拿的奖金可不能少啊!那你之后再组我啊!” 话锋都给到这了,不好拂了江恒的面子,也不好驳了晓君的希望,秦怿只得嗯嗯好的含糊过去。待到晓君一溜烟地跑掉后,秦怿才板着脸看向江恒,“组晓君我也照样能拿奖金。” 对方果然一副心里有鬼被点破的模样,江恒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绷紧。 秦怿轻哼了一声,抱着手臂一副审视嫌疑人的模样盯着江恒。面前的人却突然上前一步,几乎贴着秦怿的耳尖,“你昨天都答应让我带你上分了。” 语气里夹杂着恰到好处的撒娇,又混合着暧昧不明的热气,理智在拼命叫嚣,秦怿顿时丧失了与之对抗的能力,直接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江恒赶忙恰到好处地补充了句,“还有,这是你出院第一次参加任务,别太累着了。”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堵得秦怿哑口无言。 江恒不是总说自己不会说话吗!这人到底从哪学的啊!秦怿忍不住腹诽。 半晌,秦怿都没接下话。见势,江恒又往前凑近了些,语气变得更软,“好嘛?” “好好好。”秦怿没辙,在耳尖的绯红就要被跟前的人发现时,一把将江恒推开。还顺势飞了几个眼刀给不知何时堆着一脸坏笑看热烈的陈一鸣和云野,换来两人如出一辙的鬼脸。 组队完成的机械提示声打破了这段插曲,劳拉的声音恰时从总控室传出,“请各位有序进入模拟舱,变种章鱼全息实战训练即将开始。” 落座后舱门徐徐合上,六十秒倒计时准备的机械音在耳畔响彻,秦怿系上安全带后熟练地检查右侧的操作面板,一切就绪,刚抬眼,恰巧与江恒四目相对。秦怿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与江恒一同按下开始键。 眼前的景象如被打乱的马赛克排列重组,数秒后,一阵强烈的颠簸感袭来,潜水器在如墨的汪洋上沉浮,一股巨浪掀过,他们被淹没在茫茫深海中。 仪表盘上的深度数值不断增加,压力传感器制造的深海挤压感涌来,舱内空气渐渐变得稀薄。 秦怿一时有些胸闷,之前江恒受到深海高压出现感官超负荷的场景历历在目,下意识便要调动精神力给他编织屏障。 银光在手心闪烁,一股温热便突然抚了上来,江恒的声音恰时在脑海内响起。 【怿,留着力量,我没事。】 秦怿顿时一激灵,偏过头去,见江恒同自己一般,轻微的有些呼吸不畅,不过是深海高压下的可控反应。 第53章 近乎顶级向导的精神稳定力,还有不需要精神触手链接就能达成的共鸣,处处都在反复告示着那场猝不及防而热烈的结合热。 秦怿一时有些脸热,就听见一旁飘来一声轻笑,共鸣能力下哨兵向导的思绪连通,江恒指定是不小心捕捉到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 一时气不过,一条精神触手狠狠抽向江恒的思绪,对方吃痛,发出嘶的一声。 “你再敢……”秦怿话音未落,抚在他手心的力道赶忙加重了些,指腹勾着他的手心,江恒在他脑海里不断念叨着“错了”“不敢了”。 深海中沉闷而压抑的气氛刚被打破,秦怿忽感一阵小而短的尖锐刺入耳膜,刚一凝神,就见江恒已收敛了笑容,紧盯着前方两点钟方向。 【来了。】 话音刚落,周遭的水流突然变得湍急,打着旋搅作一团,在深海中央聚成状似龙卷风的水柱。 中心涡旋的强大吸力不断席卷碎石沙砾和不可名状的植物,水柱逐渐壮大,外围冒着诡异的青绿荧光。 水柱撞开水流,飞速向潜水器逼近,潜水器在湍急的水波中如同游乐场的海盗船般上下摇摆。 见势,秦怿凝神聚气,眼白处银光凌厉,飞射而出的精神触手铺作银白巨网将潜水器笼罩,精神触手逐一击破,水波化作细流消失在茫茫深海中。 才松了口气,就见水柱外围的青绿荧光如信号灯般此起彼伏闪烁,下一秒,青绿光斑汇成一片,如瀑布般飞流直下,朝潜水器猛冲。 这才看清这些青绿光斑是成千上百的变种章鱼,如成人手臂般大小,像蓄势待发的子弹横冲直撞。 忽地嗖的一声巨响,只见江恒凝神瞄准目标,在操控面板上划出轨迹,随即利落按下发射键,追踪鱼雷像整装待发的战士迸发而出,与来势汹汹的变种章鱼群对冲,在深海中掀起巨大波动,水波回震,潜水器在浪涌中震荡不止。 章鱼群被打散,变种体拖着残破的身躯在深海中抽搐,数千只坑坑洼洼的复眼像精确的监控摄像头,朝着潜水器的方向直直瞪来,触足张牙舞爪,飞速俯冲而下,在深海中拉出密集的气泡群。 章鱼触足上的倒刺划过潜水器的防弹玻璃,令人牙酸的尖锐声引起浑身鸡皮疙瘩。 “靠,这回又上调了多少数值,追踪鱼雷都打不死!”秦怿死掐着太阳穴,强忍噪音带来的不适,眼白的银光越发凌厉,精神屏障形成的光盾弹飞将潜水器团团包围的变种章鱼。 江恒适时推出机械双臂,军刀依次刺穿不断蠕动的变种章鱼,青绿色液体在玻璃舷窗上炸开,变种体瞬间化作一滩烂泥,坠入深渊。 同类死亡的血腥气息如被点燃的导火索,变种体猩红的复眼怒目圆瞪,争先恐后朝潜水器涌来。 军刀瞬间分解重组成电锯,刀刃碾过变种体,变种体一时开膛破肚,防弹玻璃窗上满是青绿星点。 变种章鱼越来越多,黑压压的如暴雨来临之际成片的乌云,江恒操控的两只机械臂挥舞,在深海中闪烁着刀光剑影。 秦怿即刻收敛掉部分精神力,凝成的精神光刃飞射而出,恰时,一只机械臂挡在他跟前,一排变种章鱼奄奄一息地倒挂在上锯齿上。 “帮我清理下刀刃。” 秦怿的精神光刃应声穿破变种体,几十只章鱼坠入深海。恰时,秦怿这侧控制面板上的杀敌数跳动了27个数值。还未等秦怿反应过来,另一只机械臂又伸了过来,精神光刃掠过,杀敌数直接跳到86。 “你、你怎么不直接杀死?” “说了带你上分。” 还以为是变种章鱼的粘液让刀刃变钝,没想到是这人变着法子来助人为乐。深海全息训练特殊,没法直接拿对方的备用武器杀敌,居然还能把敌人杀个半死再递过来。 秦怿一时忍俊不禁,就见一只机械臂又伸了过来,秦怿瞥了眼那不断闪烁的数值,刀起刀落下,数值跳涨到121。 作战渐渐进入白热化,变种章鱼却忽地停下进攻,千百万只重新汇聚,砰的几声巨响,如子弹出鞘,喷射的墨团像坠落的陨石,接二连三向潜水器精准发射。 如热油入锅的滋滋声此起彼伏,刺鼻的化学物腐蚀灼烧气味顿时在舱内弥漫。 不好! 只见变种章鱼的墨汁正在不断溶解潜水器外壳,金属块如岌岌可危的墙皮渐渐脱落。 哨兵的精神力受到干扰,一旁传来江恒控制不住的剧烈干咳声。 秦怿顿时心下一惊,几束精神触手下意识附着在潜水器的受腐蚀缺口,可治标不治本,灼烧气味愈发浓郁,潜水器在深海中摇摇晃晃。 变种章鱼群趁敌人分心,聚集成漩涡就要俯冲发动最后的进攻。 【attention!】 一阵急促而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在耳畔炸响。 秦怿顿时屏住呼吸,仔细听辨,警报声却非训练提示音“warning”。 【attention!】 【attention!】 【attention!】 紧急任务特有的警报声在舱内不断循环。 深海压强感骤然消失,眼前的景象顿时从汪洋大海变成数据流遍布的训练室,还未回过神,模拟仓门突然洞开,训练室的暗门连接着廊桥,劳拉急促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 “动作快点!紧急支援任务!” 第42章 森林山火 也不是第一次在训练时受到紧急任务通知, 秦怿却是头一回如此惴惴不安。 向导的感知力源源不断地传来那些可怖而血腥的字眼。 杀戮,仇恨,报复, 毁灭。 战斗直升机恰时偶遇气流, 猛烈的颠簸感涌来, 秦怿猛地一激灵, 身形被颠得乱颤,不可控地撞进一个怀抱。 江恒像是早有预料, 稳稳当当地揽住他的肩膀, 安抚似的轻拍着,“别太往心里去,没事的。” 秦怿心知肚明, 江恒是在安慰差点酿成大祸的自己。 方才模拟训练一时杀敌上头,竟疏于建立精神屏障, 差点导致潜水器故障影响江恒的作战状态。 心中本就不安,突如其来的紧急任务警报声更是扰了心情。自落座后,秦怿便一直胡思乱想,高度紧绷的思绪偏又带来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此行不会太顺利。 秦怿没舍得推开江恒的手,又别扭的羞于表达,叹了口气默声回应道。 【总觉得……这次的任务不会太轻松。】 搂着他肩膀的手收紧了些, “我在呢。别担心。” 换平时秦怿高低得呛一句哪就这么脆弱, 但不断涌上心头的不安感,让他直接噤了声,微不可察地嗯了声。 直升机高速前行,秦怿被安全带勒得小腹隐隐作痛,耳朵像被塞满棉花,带来了不适的堵塞感。 机舱内恰时响起一阵机械运转声, 所有的不适感顿时消失殆尽,身体一身轻松,甚至不像身处高空,而是如履平地般的自然。 疑问刚冒出,江恒便自然而然接过了话,“是变色龙1号战机。” “变色龙1号?就是那个能启动全息影像调整飞行状态的玩意?” “嗯,维修部的最新研发。” 秦怿若有所思,记得很早之前劳拉在训练时提过一嘴,但那之后便不了了之,这还是秦怿头一次体验新战机。 思绪被江恒捕捉,“可能是战机状态不够稳定吧,一直没投入使用。” 说得也是。毕竟哨兵向导这一行业特殊,任何能够投入使用的设备都是军用级别。秦怿便没再多想。 他抬手点掉通讯仪上不断闪烁的紧急任务信息,方才一通胡思乱想,终是平复下心情,才发现仅剩五公里距离,直升机图标就要与目的地安合山重叠。 此行的紧急任务被标为s级,等级标志旁还带特殊标识星号。 秦怿的指尖上滑,任务报告投影在眼前徐徐展开。情况危急,前线状况还在加载,变种生物体报告仅呈现预估状态。 【变种生物体:未知】 【战力估值160】 【特殊能力:高温灼烧】 字幕滚动,刺入眼帘,秦怿顿时心下一惊。 安合山是片风水宝地,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其中安合林还是国家三大森林之一,其价值无需多言。 火焰。森林。两组相克的词汇碰撞,山火连绵的景象在脑海映现。秦怿刚倒抽了口冷气,就被舷窗外扑面而来的火焰惊得瞪大双眼。 变色龙1号立即启动防御机制,机身喷射的冷冻剂与火焰对冲,霎时化作成片的水汽,一时烟雾缭绕。 变种体冲破烟雾,暴露出真身形态。是一只展翅约有十米长的火变蝙蝠,其外皮是熔岩般的暗红色龟裂纹,腹部正冒着忽明忽暗的炽热火光。 它忽地收紧腹部,爆发的嘶鸣声凄厉,亮出獠牙耀武扬威,即将再次朝直升机横冲直撞,火球在喉部汇聚,就要迸发而出。 忽地一声哀鸣响起,劳拉的精神体白天鹅俯冲而下,精准咬上蝙蝠的颈部,霎时血浆喷射,血流汩汩染红白天鹅的脖颈,白天鹅一松嘴,蝙蝠从高空直直坠地,炸成一摊血肉模糊的烂泥。 第54章 恰时,变种生物体报告更新了数据。 【变种生物体:火变蝙蝠】 【战力220】 【特殊能力:火焰攻击,高温灼烧】 劳拉的广播同时在机舱内响彻,“全体注意,准备迫降!全员启动防毒面罩,哨兵更换武器装备冷冻弹!向导做好精神屏障辅助!” 急促的声音后,劳拉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各位,无论如何,安全第一。大家都务必平安归来。” 直升机在安合山脚处的平地迫降,舱门洞开。只见安合林已面目全非,目光所及之处火海成片。即使启动了防毒面罩,火焰灼烧的刺鼻气息仍无孔不入,呛得秦怿忍不住干咳起来。 一只身形比刚才的变种体更为庞大的火变蝙蝠,接二连三疯狂地往防护栏上喷射火球,火焰正快速熔化通电铁丝网,火变蝙蝠不顾高压电带来的抽搐感,半具身体就要冲破铁网闯入居民区。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刺入耳膜。 “妈妈!妈妈!是变种生物体!啊——” 正要逃向地下室的小女孩被倒塌的树干绊倒,四肢在地上拼命匍匐,却被后方逐渐逼近的灼热吓得无法动弹。 女孩母亲听见叫唤声迅速折返,可火变蝙蝠竟已冲破铁网,一颗蓄足力量的火球就要直直朝母女俩来袭来。 千钧一发时,一道精神屏障从天而降,横在火球与母女俩之间。恰时,一颗冷冻弹穿透火变蝙蝠的脑袋,爆开的血浆在秦怿的精神屏障落下朵朵血花,火变蝙蝠在距离俩母女不过五步的地方直直坠地。 情况太过紧急,精神力又被400c高温燎过,秦怿顿时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时脚下轻浮,就被江恒一把揽住肩膀,没时间缓神,秦怿赶忙厉声对那俩母女吼道,“快走!快去地下室躲起来!” 这一大动静让人群再度沸腾,嘈嘈杂杂,七嘴八舌。 “是中央塔的哨兵向导来了!” “我们得救了!” “请各位居民快速有序进入地下室!请勿拥挤!” 而铁网的另一侧,成片的火海顿时翻涌,数十只黑影浴火而出,张牙舞爪地朝居民区俯冲。 秦怿的眼白处顿时银光凌厉,精神光刃飞射,精准割破一只逐渐逼近的火变蝙蝠脖颈。冷冻弹接二连三地从哨兵们弹孔飞射而出,火变蝙蝠群应声坠地。 秦怿刚喘了半口气,火海突然疯狂涌动,一只,两只,三只,大大小小的火变蝙蝠从火幕窜出,向四面八方涌来。 向导们的精神屏障默契地拼接成一张大网,将人群笼罩在内。哨兵们的枪响声接连而起,枪林弹雨间,遍地堆满火变蝙蝠的尸体。 不断涌来的灼烧感,高强度释放精神力,秦怿突然像中暑般的开始眼冒金星,控制不住的身子一歪,倒靠在江恒肩头。 一旁的人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还好吗!” “缓、缓一下就好,现、现在这样不行,火变蝙蝠数量太多,根本杀、杀不完。”秦怿努力调整呼吸,贴在江恒耳边一字一句说道。 江恒即刻启动队内语音,“劳拉老师!火变蝙蝠数量越来越多,附近居民区我们施展不开,要赶紧找到它的洞穴!” 话音刚落,劳拉手中的雷达探测仪发出滴滴滴的声响,指针在前方三点钟方向定位,“三点钟方向1500米处,所有哨兵跟上我!向导们留在原地保证人群成功疏散!” 哨兵们应声,十几道身影接二连三冲出火海。 “怎么还不走?”秦怿喝了几口江恒递来的动力水,刚缓过神,就见江恒在一侧踌躇。 “死了几十只同类,蝙蝠群一时半刻不敢靠近。这边暂时没事,快去吧,他们更需要你……” 话音未落,一旁victor突然腾跃而起,利爪撕开一只想要偷袭的火变蝙蝠,前足好巧不巧被未熄灭的火星燎到,疼得它龇牙咧嘴,控制不住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秦怿心一抽动,厉声喊道,“lucky!” 精神体百灵鸟应声,噌的一下落在他的手背。秦怿伸出食指刮了刮lucky头上的呆毛,“宝贝,跟紧victor,保护好他们。” lucky晃了晃脑袋,倾身飞向victor身边,鸟喙轻啄它受伤的位置,烧伤处渐渐愈合。 见势,江恒说出口的话语带着不安,“精神体实体长时间离开你,会不会……” 秦怿没接话,径直牵过江恒的手腕,像在确认什么似的,用共鸣给他传话道。 【保护好自己,务必,平安回来。】 江恒叹了口气,反手轻蹭秦怿的手心,“你也是。” 秦怿俯身揉了揉victor的脑袋,精神触手从手心徐徐而出,在黑豹周身形成一道精神屏障,“快去吧。” 江恒点了点头,随即,三道身影便迅速消失在火海之中。数秒后他与哨兵队伍汇合,十几号人洋洋洒洒向着火变蝙蝠洞穴进发。 秦怿深吸了口气,这才收回定位在江恒身上的思绪。 他抬眼环顾四周,火势依旧,成片的树林不敌熊熊烈火,接二连三弯折倒塌,黑烟滚滚,好在编织的精神屏障隔绝了浓烟与人群。 屏障外是成堆的火变蝙蝠尸体,死不瞑目,有些甚至还维持着张牙舞爪的进攻模样,身躯就僵在原地。 混乱逐渐可控,后方的人群在委员会的领导下有序疏散,志愿者的喇叭声在周遭响彻,“大家跑快点!进入地下室躲避!” 紧绷的神经终于得来偷得一瞬的喘息,浓烟带来的烧灼感似乎也在渐渐减轻,秦怿长舒了口气。 他迅速向人群奔去,接过女人怀抱里的婴儿,搀扶着腿脚不便的残疾老人,抱过惊魂未定正哇哇大哭的小女孩。 “孩子给我,我帮你抱下去,赶快进地下室躲好!” “您别使劲,靠我身上就好。” “没事了妹妹,变种体都死了,快去地下室找爸爸妈妈!” 恰时,耳畔传来旋翼划破气流的轰鸣声,只见天际线处,几架消防直升机在火海间穿梭,水闸洞开,倾盆大雨轰然而下,火焰不敌来势汹汹的大雨,奄奄一息的,渐渐化作一阵又一阵的水汽。 不远处的警示灯闪烁,消防车、急救车的警报声愈发清晰,秦怿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刚拧开动力水的瓶盖,身后突然冒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人群中爆发的惊恐尖叫声刺入耳膜。 水瓶一下没拿稳,当啷作响,动力水全然撒在地上。 只见一只倒地的火变蝙蝠不知何时突然暴起,腹部骤然迸发出刺目的火光,它的双翼猛地一振,铆足力气,几颗火球便从口中喷射而出,向导们的精神屏障顿时应声碎裂。 这畜生竟借着反冲力俯冲,化作一道火线直扑居民楼。 数道银白色的精神巨网从四面八方飞射,企图拦截火变蝙蝠,却见那蝙蝠的身形忽地扭曲变形,硬生生冲破防御。 秦怿瞳孔骤缩,一道精神光刃破空而出,精准贯穿蝙蝠的头颅。 垂死的火变蝙蝠突然蜷缩成火红的球体,一颗足有卡车轮胎大小的火球呼啸而出。 轰的一声巨响,楼宇如同被巨人一拳洞穿,烈火在楼宇间肆虐叫嚣,钢筋水泥在高温下直接熔化,刺鼻的焦臭味混着热浪席卷整条街道。 未能逃生的居民甚至来不及惨叫,便化作燃烧的火团从高楼坠落。 砰。 砰。 砰。 人体坠地,发出闷响声接二连三。 精神屏障随着情绪波动在剧烈颤抖,秦怿僵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调试作战区域频道的手忍不住在颤抖,他颤巍巍地捏住耳麦,对着向导队友,对着消防队,对着医疗队,像是使劲浑身力气厉声喊道,“救人!灭火!” 第43章 以吻封缄 太阳穴突突地狂跳, 秦怿咬紧牙关,眼白处的银光凌厉,数十道精神光刃依次刺穿火变蝙蝠的脑袋, 直至血迹飞溅, 直至血肉模糊, 直至了无气息。 秦怿收回精神力, 脱力地撑着膝盖,大喘粗气环顾四周。 周遭各式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杂乱无章。各式各样的声音像变成了背景音, 闹得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居民的尖叫,哭泣,呐喊。 委员会志愿者急切焦灼的疏散指挥。 消防车水枪不断向外喷射的水雾如狂风大作。 担架在碰撞, 夹杂着医护人员急促的叫喊。 “病患二氧化碳中毒,马上进行心肺复苏!” “动作快点!病患3级烧伤, 准备手术!” 方才的景象仍历历在目。垂死的火变蝙蝠化作卡车轮胎大小的火球呼啸而出,直直飞向楼宇中央,轰的一声巨响,正要逃入地下室的居民瞬间被火焰吞噬,变成同火变蝙蝠如出一辙的火球,翻滚着, 跌撞着, 接二连三从高空坠地。 太快了,不过一眨眼的瞬间。 秦怿直愣愣地盯着被蝙蝠血染红的双手,精神光刃的银光在手心忽明忽暗。 第55章 要是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阻拦火变蝙蝠的行动轨迹,又或者没有掉以轻心,确保那群奄奄一息的变种体都已没有气息, 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忽感一股强烈的胃酸涌来,秦怿拼命用手捂着嘴,忍不住剧烈干咳起来。 “啊——你还我爸爸妈妈!你还我爸爸妈妈!”人群中冲出一道突兀的哭喊声,径直朝秦怿的方向袭来。 一个哭得泪流满面满脸涨红的小男孩,正发狂地捶打秦怿的大腿,“你不是最厉害的哨兵向导吗!你还我爸爸妈妈!还我!你还我啊!” 秦怿麻木地站在原地,任由小男孩使出浑身解数捶打他,男孩的斥责引起了人群的共鸣。 “对啊!不是中央塔最强的哨兵向导吗!一只蝙蝠都挡不住!” “死了这么多人拿你的命来还吗!” “一天天的交这么多税就是养你们这群连一只畜生都挡不住的哨兵向导啊?!” 忽然一股精神力铺天盖地而来,人群中的七嘴八舌顿时消失不见,居民们重归井然有序,面前的小男孩顿时身体一歪,秦怿赶忙下蹲,稳稳当当将他揽在怀里。 肩上突然一沉,偏过头去,云野不知何时走到秦怿身边,“我用精神力屏蔽了他们的思绪。怿,别太自责,火变蝙蝠的速度太快,根本拦不住。” 怀里的小男孩虽睡着了,眉头却紧皱着,怎么也捋不平。秦怿安抚地轻拍着他的背,重重叹了口气,“我、我根本没想到那畜生会复生……” “我们都想不到,在遇到变种生物体前,其形态就是未知,我们预料不到它的隐藏能力。” 秦怿张了张嘴还想在说什么时,怀里的小男孩被云野伸手接了过去,“怿,你刚刚消耗了太多精神力,去一旁休息下吧,这儿我来就好。” 秦怿抬眼看向前方,消防直升机马不停蹄地泼出一箱又一箱的水,水雾环绕,火势渐弱。遍地的火变蝙蝠尸体全然面目全非血肉模糊,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复生。 秦怿深吸了口气,凝神屏息,手心不断涌出的精神触手逐一攀上面前的精神屏障,力量加持,屏障的银光越发显眼,固若金汤。 万无一失,秦怿抬手捏住耳麦,“大家有余力的,调动所有精神力加固屏障。” 话音刚落,精神屏障的银光愈发凌厉,即使再有突袭者,一时半刻也难以得逞。秦怿抬手抹去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我没事,一起去救援吧。” 云野没忍住叹了口气,搂紧了怀里昏睡的小男孩,亦步亦趋的地跟在秦怿身旁,同他并肩而行。 眼前的危机暂告一段,秦怿这才有余力调动共鸣追踪江恒的状态,精神触梢刚与江恒的图景交融,眼前便炸开一串灼目弹道。 麻醉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里,火变蝙蝠爆发出尖锐的凄厉哀嚎。畸形的翅膀突然僵直,如同被折翼的纸鸢,接二连三砸向焦土。麻醉弹效力发作,火变蝙蝠在地上止不住地抽搐。 “收网!”江恒喝声未落,四面八方而来的数张电捕网精准落下,稳稳当当将火变蝙蝠笼罩。 江恒刚要走近,脑海里便传来一道熟悉而急切的声音。 【小心!这畜生会复生!】 下一秒,电捕网中的残躯骤然膨胀成赤红火球,朝哨兵队伍呼啸而来。 那声令下,江恒早已瞄准火变蝙蝠的头颅,嗖嗖几声,子弹出鞘,火变蝙蝠脑浆迸裂,利爪定格半空,坠地时已如干尸般再无法动弹。 空气中的灼热却逐渐攀升,火变蝙蝠周身未烬的熊熊烈火竟朝江恒扑来,千钧一发时,耳畔略过黑豹的震天咆哮,victor倾身扑向火光。 顿时,一股皮肉烧焦的气息扑面而来,江恒厉声喊道,“victor!” 作用在victor身上的精神屏障受损,仿佛烧红的钢针刺破太阳穴,钻心剜骨的痛感突突传来,秦怿没忍住嘶了一声。 【快收敛精神力!照顾好自己!】 江恒急促的声音在脑海响起,最后的画面停留在江恒启动队内语音。 “大家注意安全!火变蝙蝠会复生!” “这些成年体无法活捉!” “先搞定大的,再进山洞活捉小的!” 下一秒精神共鸣被迫中断,秦怿蹙紧眉头,再无法感知江恒的状态。 “怿!你怎么了!看你的表情不太对!” 耳畔响起云野急促的声音,秦怿被扯回现实,心有余悸地做了个深呼吸,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应声道,“我、我刚刚看到哨兵队作战情况……我告诉江恒火变蝙蝠会复生,但victor还是被火燎了下。” 云野顿时呼吸一滞,手慌慌张张抚上秦怿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怿,你、你别太担心,知道那畜生的弱点,交给他们没事的。” 秦怿嗯了声,当做是回答。 楼宇间的烈火已被扑灭,烧焦的刺鼻混合着腐烂的潮湿气味扑面而来,秦怿没忍住干咳了声,随即利落地从腰间卸下爬绳,用力一挥,铁钩抓住一处牢固,身体顺着牵引,渐渐腾空而上。 双手不知接过多少居民,男女老少,昏迷的,清醒的。精神力不知潜入多少人的思绪,屏蔽掉刚才触目惊心一幕。 直到整栋楼再无被困居民,秦怿才脱力地倒靠在一处隐蔽的楼道间。轻薄透气的作战服此时布满汗珠,秦怿抬手把风衣外套脱了下来,抱在怀里枕着脑袋,真真正正长舒了口气。 居民楼周遭人声鼎沸。 委员会志愿者的大喇叭声仍在人群中响彻;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络绎不绝,担架上伤势大小不一的病患来来往往;消防队分成好几个小队,四处检查未熄灭的火种;前线记者的新闻报道声和拍摄无人机发出的呜呜声交响。人们都在各司其职。 “您好,请问是中央塔的向导吗?” 突然有几道人影挡在秦怿面前,秦怿抬眼,他们胸牌上赫然写着新闻社字样。 秦怿一改那东倒西歪的姿势,坐正了些许,朝他们点头问好。 “向导先生您好,我们是新闻社的记者,请问向导先生方便接受我们的采访吗?就几个问题,想了解下此次变种体的战时情况,看您方便……” 记者话音未落,秦怿便重新翘起二郎腿,一副赶客模样,“抱歉,我状态不好,您问问别人吧。” “啊、啊好,那就先不打扰向导先生了,您好好休息。”记者连忙应声,领着组员们快步离开。 等人影消失不见,秦怿没忍住撑着膝盖干呕了几声。 方才的景象像幻灯片在脑海中放映,火变蝙蝠冲破楼宇,小男孩发狂地捶打他,被烈火毁坏的断垣残壁上,歪歪斜斜地挂着小男孩和父母的全家福照片,小男孩咧着嘴对着镜头比了个大大的耶。 吐不出东西,干呕化作剧烈的干咳,嗓子像火烤般的疼。秦怿撑着脑袋大喘了几口粗气,指尖突然抽搐起来,像有万千蚂蚁顺着静脉往心脏爬。 突然好想抽烟。 秦怿的指尖控制不住地打着颤,他下意识去摸口袋,匕首和绳索的形状明显,这时才晃过神。 上战场哪能带烟盒和打火机。 恰时,又来了个人影挡在跟前,以为还是新闻社记者,身体和精神的双重不适感让秦怿一时没什么好气,“不好意思,我都说了,我……” 秦怿不耐烦地抬起头,只见面前的那道身影单只膝盖抵地,半蹲下来,与他平视。 江恒径直牵过秦怿正在发抖的手,轻声道,“变种体都解决了,没事了啊。” 秦怿愣神盯着眼前人看了半晌,像是才缓过神。 他赶忙回握住江恒的手,精神触手扫遍江恒精神图景的每一处,见一切正常才松了口气四处张望,“victor呢?它还好吗?” 黑豹应声从江恒身后探出头来,被火燎过地方留下好几道暗红色的伤口,触目惊心。 秦怿倒抽了口凉气,从手心徐徐而出的精神触手附着在victor的伤口处,黑豹一时间舒服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凑上前来蹭了蹭秦怿的小腿,正准备伸舌头舔过秦怿的手背,嘴突然被人一把捏住,victor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龇牙咧嘴地盯着罪魁祸首看。 “不可以。”江恒厉声道。 victor也不甘示弱,咬牙切齿地想从江恒手里挣脱,奈何力5的力量实在强大,黑豹刚张了张嘴,又被扣捏回去,一来二去没辙,挤出了几溜口水,落在江恒手心。 “你这家伙!”江恒刚一松手,victor便逃也似的窜到秦怿身后趴下,示威似的朝江恒摇了摇尾巴。 秦怿没忍住轻笑了声,刚才的烦闷劲似乎随着这个笑,消失了大半,他抬手揉了揉victor的下巴,换来黑豹亲昵地蹭过他的手心。 “欺负它做什么?”秦怿哑声失笑。 “他状态不好,别来闹他。”江恒没径直回答秦怿,拧紧眉毛直勾勾地盯着还在耀武扬威的victor。 待到黑豹终于温顺地靠在秦怿身后,江恒才换了表情,从秦怿怀里拿过他的披风,搭在他肩上,又拢了拢,“手这样凉,快披好衣服,别着凉了。” 第56章 入秋了,又是在这大山间,被江恒这一说,秦怿才忽感拂过的山风凉嗖嗖,吹得泛起一身鸡皮疙瘩,便识趣地穿上披风。 衣服也穿好了,人也完好无损地坐在跟前,江恒仍像不放心似的,牵着秦怿的手不放,“要不是你告诉我火变蝙蝠会复生,我们不会这么顺利解决它们。” “变成火球后它的速度太快了,当时要换作是我也挡不住。怿你已经尽力了,别太自责。” 江恒的声音很缓很轻,像静音室的海浪哗响,像秦怿最喜欢的蓝调音乐。 “你怎么知道的。”秦怿愣神看着江恒。 作战时精力有限,秦怿也得等到暂告一段落,才分得出精力启动共鸣追踪江恒的状态。 “我一直在用共鸣看你,战场太危险了,离开你我担心……” 秦怿倾身向前,一把扯过江恒的衣领,用吻封住他未说完的话。 烟瘾,烦闷,懊恼,自责,难耐不已。需要用更大的瘾来压制,来慰藉。 不过一瞬间的惊慌,脖颈便贴上一只手,熟稔地,轻柔地揉捏着他。 一开始的吻很浅,唇瓣轻蹭着唇瓣,对方安抚似的捏着自己的脖颈,秦怿像是受到纵容和鼓舞,越发使坏地咬过江恒的下唇和舌尖,直到吃痛的抽气声阵阵,直到口腔里蔓延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江恒却越贴越近,嘴唇被堵住说不出话,话音便在脑海中回荡。 【没事啊没事啊,不是你的错。】 【变种体都杀死了,会好的,都会好的。】 时间忽然变得粘稠,周围的景象定格在此时此刻,一切都变成电影里的慢镜头。唯有两道心跳声在耳畔拖出凝滞的闷响。 在缺氧濒死之际,秦怿松开了江恒。头一沉,靠在江恒肩头小喘着气,抚在背上的手上上下下地帮秦怿顺着气。 直到一声突兀的通讯铃声响起,秦怿才如梦初醒,不自然地蹭了蹭鼻尖,左顾右盼见周围都没人,便赶忙正襟危坐。 “阿恒你上哪去了?收队准备回去了!你见着秦怿了吗?给他传讯都不接的。”米亚的大嗓门从通讯仪传出,惹得秦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没忍住呛他道,“以后说话声音小点,吵不吵。” “江恒你没事怼我干啥!诶不对,秦怿你又吃炸药了?!你……”在米亚即将要化身机关枪,秦怿眼疾手快地把通讯挂了。 旁边恰时传来一声轻笑,江恒站直起身,朝秦怿伸出手,“收队了,走啦。” 被吻得有些腿软,秦怿别扭地没去搭江恒的手,正缓神准备撑坐起身时身子忽然一轻,双脚悬空,就被人稳稳当当拦腰抱起。 身体还未反应过来,忍不住一声惊呼后,秦怿手忙脚乱地圈住江恒的脖子。 “你、你……”秦怿被惊得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恒自顾自地往前走,“看你又走神,是累着了吧?放轻松,不会摔到你的。”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啊!当然知道以江恒的力气抱起自己是小菜一碟,摔定是摔不着的。但两人这还没说开呢,之前发生结合热晕过去了是没办法,但现在四肢健全脑袋清醒,被这样抱着出去也太奇怪了吧! 一场急促的头脑风暴后,在江恒即将要走出这一处隐蔽时,秦怿直接上手了格斗课学的逃命技巧,听得一声吃痛后,赶忙一溜烟的从江恒怀里逃掉,“我、我没事的,可以自己走!” 江恒也不勉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嗯,不想走了我再抱你。” 话音刚落,秦怿走得更快了。 返航时太阳已落山了,从舷窗往下看,如今变种生物体频发,社会各组织整装待发,方才的一片狼藉已被收拾得差不多。 直至直升机越飞越高,地面上的人群变成蚂蚁,秦怿才收回视线,倒靠在座椅上。 手机接上信号,一时间叮叮铃铃响个不停,秦怿闻声拿出,屏幕上不停地闪烁着妹妹秦熙的来电。 这是秦熙打来的第29个电话,在其上方,爸爸和妈妈分别来电了23个和37个。 秦怿赶忙划动屏幕,刚一接通,秦熙焦急的声音就闯了进来,“哥!你终于接电话了!我看新闻了!真要给我吓死了!你还好吗?!” “手机刚刚才有信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秦怿刚应声,就感觉江恒的手心贴了过来,若即若离的与他十指相扣。 秦怿用了些力,将两人的手心贴得更紧。 “你没事就好,真是吓死我了!!爸妈给你也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一会记得给他们回一下!”秦熙的语气终于放缓了许多。 “嗯,马上就回,那没什么事我……” “有事!哥你等等!就你之前不是说,怀疑当时去就江雄叔叔的飞机有问题吗?我前阵子在局里整理数据,发现最近才投入使用的变色龙1号机早在三年前就有使用数据,时间刚刚好是,呃我看看……” “5月10日。” 第44章 在黑夜里 今年的季度大会提前了半个月。 季度大会的议程并不固定, 基本是工作总结及慰问和季度表彰。但因此次火变蝙蝠事件造成的社会影响巨大,联合政府要求中央塔必须举行新闻发布会安抚民心,今年的议程便紧急加上了这个新议程。 一较往年的相对轻松, 甚至是对表彰的期待, 今年的季度大会多少闹得人心惶惶。 从安合山回来后, 秦怿一直精神不振。好几回的噩梦都在重现自己的精神光刃与化作火球的蝙蝠失之交臂, 几十条人命瞬间灰飞烟灭的场景。 再如何强大的精神力,仍扛不住那几十条活生生的生命在眼前瞬间结束的沉重。 在第五次沐浴着如瀑的冷汗惊醒, 秦怿向组织提交了三天的假期申请。 三天假里, 秦怿除了吃饭睡觉泡静音室调养精神力,就是闷在电脑前把自己当成数据处理器,不停地翻找三年前江雄事件的相关信息。 直升机上接到秦熙的那通电话, 让秦怿似乎在无意间发现直通真相的一条线索。 秦熙从小比他脑袋更灵光,拿到硕士学位后成功考进联合政府情报局工作, 入职前,秦怿不过随口一说,以后有什么重要信息别忘了来通风报信,被秦熙怼了声哥你想让我丢饭碗呢,两人呵呵一乐,这段交谈便像个玩笑话般过去了。 没想到秦熙不仅记在心里, 还真的送来了个重要信息。 在秦怿模糊但又确切的记忆里, 三年前作为救援队队长去支援江雄的路上,一度感觉到直升机的行进速度变慢,但空速表、雷达的数据却一切正常,且除了自己,似乎所有人都没察觉到不对。 而事实也与秦怿感觉的并无两样,审判会上公会会长李真义正辞严, 指明在距离南部森林三十公里左右的地方,直升机一直盘旋不动,磨蹭了快十分钟才继续前行。 秦怿当时心急如焚,恨不得将总距杆推至极限加速飞行,又怎么可能故意拖延救援时间。 可在确凿证据面前,秦怿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就当是自己当时精神状态不佳,出现了时空混乱,致使悲剧发生。 曾经冷静下来复盘,秦怿有怀疑过是当年那架战机被动了手脚,但秦怿在中央塔一直行得正坐得直,并未与人结下什么梁子,没必要大动干戈来陷害他。 而去支援的队伍领队江雄,更是塔内人人敬重的顶级哨兵前辈,他为人正直,与人为善,天赋极强,所拥有的成绩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得来,更是从未听说过得罪他人。 当时唯一可能与江雄存在利益冲突的,是临近中央塔领袖换届。 但中央塔领袖选举流程多且严格,首先塔内会出具客观的能力考核排名,排名前五的人选才有资格进入第二环个节——为期两年的预备领袖考核。 这期间社会各界的选民会时时关注他们的动态,两年考核全面达标后,将举行最后的选民投票。 最后的所有数据需送至联合政府审阅,全票通过后才能坐上领袖一席。若暂时没有能力匹配者,前任领袖仍需任职,同时继续寻找合适的领袖候选人。 当年同与江雄竞争领袖席位的竞争者,包括如今的领袖周秉正在内,光是能力考核都落他一大截。后续的考核选举,江雄更是一骑绝尘,同台竞争者们的气焰都被他压了下去,是当之无愧的准下任领袖。 可就在临门一脚时,江雄却遭遇了不幸。 中央塔的领袖任选不仅限于总部,世界各地分部的哨兵向导也包揽在内。当时与江雄同批竞选的,除了周秉正是熟人之外,其他的候选人均来自各个分部,这些人可能连江雄真人都没见过,最多是久仰大名。 但周秉正与江雄的关系非同一般。江雄是周秉正的前辈,从前在圣所学习时一直对周秉正关照有加。后来江恒也进入中央塔,周秉正那时正当任哨兵导师,便顺理成章成为江恒的老师。当年在中央塔为江雄举行的葬礼上,周秉正这常年不苟言笑的人,也以泪洗面许久。 第57章 秦怿曾经冒出的猜想,便在那时中断了。似乎是自己太过恐惧,才臆想出了这可怖的结论。 【最近才投入使用的变色龙1号机早在三年前就有使用数据。】 秦熙的话像一道尖锐的警铃,让秦怿重新鼓起勇气推导自己的猜测。 成为领袖前,周秉正任作战指挥部部长一职,前线监控、作战部署、物资调配等都归他管理,是最有可能接触战机的人。又与发布各种支援任务的公会会长李真交好,他的学妹劳拉之前也在公会任职,几人若要联手搞一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难度系数也并不算高。 要是启用变色龙1号,运用其能够改变飞行状态的功能干扰驾驶员,那岂不是。 秦怿盯着天花板,愈发觉得思细级恐,一时睡意全无。摸黑着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眯着眼点亮屏幕,被明晃晃的凌晨三点字样刺得眼睛发酸。 仍在黑夜里,但这黑夜终不会再长了。 季度大会的前一宿,秦怿一晚上都没睡踏实,平常都得跟闹铃搏斗好几个回合,今天竟破天荒的在闹钟响铃前惊醒。 简单洗漱后,依次穿上白衬衫,衬衫夹,黑西裤,西装外套,秦怿满意地在全身镜前打量了自己几眼。定制西装沿着他的薄肌游走,严丝合缝,勾勒出好看的腰线,优雅而又不失力量感。秦怿束起狼尾,将银制的向导徽章别在胸前,一切就绪,才推开寝室门。 秦怿照例和来来往往的人群问早,心思却飞向走廊尽头那个目光一直定位在他身上的人。 从一开始的不自在,甚至被人打趣还会脸红,秦怿也变成每天期待着与江恒见面。 季度大会场合正式严肃,江恒身着与秦怿如出一辙的定制黑西装,攻击性极强的帅气被勾勒得一览无余,在人群中很是扎眼。 秦怿走近同他问了早,没忍住打量了他几眼。江恒身上的黑西装被打理得一丝不苟,连衬衫最上层的扣子也系得服服帖帖。不像秦怿,总觉得系满扣子勒得慌,领口必须微敞,放荡不羁的。 看着自己和江恒这鲜有的正式模样,秦怿一时觉得好像准备去参加一个特殊而庄重的仪式,就差束手捧花和一对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闹得脸一热,秦怿僵在原地,连江恒递来的冰美式都忘记伸手去接,竟低下头借着他的手吸了口。 江恒被这小插曲闹得惊呼了声,秦怿这才匆匆回过神,慌慌张张地接过热气腾腾的芝士鳕鱼堡,磕磕巴巴应道,“我、我自己吃就好,谢谢啊。” 秦怿对早餐一直马马虎虎,秉承着只要不会突然犯低血糖晕倒的原则,总是随意塞几口压缩饼干,顶多凉开水配两口面包凑合过,饿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鳕鱼堡到香气萦绕在唇齿间,吃得他心口发烫。现在竟也会一大早定点犯饿,偶尔吃两口压缩饼干还不适应,胃都被养娇气了。 秦怿悄咪咪地抬眼看向一旁的人,不料冷不丁的四目相对,他心虚地收回目光。 “昨晚没睡好吗?”江恒没别开目光,反倒倾身凑近了些许,直勾勾地打量秦怿眼底那两抹明显的乌青。 “呃、呃是有点。”被抓包个正着,秦怿心虚地向后躲了躲,与江恒拉开了一小点距离。 “还在做关于火变蝙蝠的噩梦吗?那绝不是你的问题!要是这次季度大会有人说你的不是,我会替你解释的!”江恒说出口的话有些急躁,音调都拔高了几度。 秦怿赶忙腾出只手轻拍江恒的肩,安抚似的,“没,不是那事,别担心。” “那是怎么了?”江恒紧皱的眉头尚未放松,在炽热而真挚的目光里,秦怿无处可逃。 小声叹了口气后,正斟酌着措辞时,对方率先抢过话锋,“又是因为我爸那事吧。” 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秦怿忽地手上一紧,包装袋被掐进一小块,鳕鱼堡里的一小块芝士片腾空而起,狼狈地掉在他锃亮的皮鞋上,指尖也没能逃脱沙拉酱的袭击,滴里搭拉的黏了一手。 “我来。”江恒捏住秦怿正要动作的手腕,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纸手帕,先是擦过秦怿被沙拉酱黏上的指节,再是下蹲抹去他鞋面上那抹显眼的黄,最后细心地换了张干净的湿巾,将残留的痕迹全然抹尽。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不能再熟练。 似乎从那次舍身救他开始,江恒对秦怿的一切都越来越熟练。润物无声地进入他的生活,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开始抢先为他付出,慢慢帮他养成依赖和习惯,让秦怿的防备心一点点的瓦解,好像连那梗在两人心头的那件大事也不以为意了。 秦怿霎时心一沉,横在两人之间的事情像房间里的大象,可以装作看不见,但无法否认它的存在。 像是自知失言,江恒顿时噤了声。 秦怿悄然偏头看了江恒一眼,一时心乱如麻。一晚上的辗转反侧似乎让秦怿找到了当年之事的关键,但这其中存在的关键人物周秉正,对江恒来说意义可谓一般,秦怿不敢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公然在江恒面前提及此事。 他闷头吸了口冰美式,莫名觉得今日这杯咖啡格外的酸和苦。 从宿舍区到大型会议厅约有十五分钟的步行距离。 此言一出,两人各怀心事,一言不发并肩走了许久。 直到大型会议厅那扇重工大门映入眼帘,江恒才出言终结了这场沉默,“当年的事……” 话锋一出,秦怿抬手附上江恒的嘴唇,按住他接下来的话。 秦怿不想在毫无胜算时再次被反复折磨。 他轻声道,“要进会场了。” 江恒就着他的回答点了点头,也没急着挪步,像是早预料到此话的真实目的还未出现。 秦怿做了个深呼吸,手指忍不住攥紧西装外套一角,以诚恳得近乎是恳求的语气开了口,“再给我些时间好吗?” 手腕被人捏着移开了,秦怿僵直在原地,霎时心跳如鼓,与三年前等待江恒对自己的判决如出一辙。 三年前秦怿一败涂地,而如今。 秦怿看见江恒张了张嘴,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也想问你的。” 将要溺亡之人被用力拉离了深渊。 第45章 季度大会 “请站至指定位置进行人脸扫描, 请站至指定位置进行人脸扫描……” 大门前不停播报的机械提示音,才让秦怿如梦初醒,他愣神看向江恒。 还未彻底回神, 对方便朝他贴近了些, 侧腰被若有若无地揽着, “先进去吧。” 两人刚并肩而行了一段, 又被机械声警告了。 一来二去的,江恒只好松了手, 让秦怿先行一步, 他跟在后一个位置,才听见人脸匹配成功的机械音。 面前的重工大门洞开,这间能容纳万人的大型会议厅络绎不绝, 前来参会的哨兵向导来来往往地寻找座位。 方才的情绪插曲已被秦怿收拾得当,他换上恰到好处的社交笑容, 熟稔地回应各式各样的问好。 会议厅的位置按等级划分,s级的哨兵向导在最前面,与领袖的发言席仅有一条过道之隔。 秦怿和江恒顺着红毯阶梯从最高处往下走,直到周围来往的人员越来越少,终于得空喘息,一旁忽然传来幽幽一声, “你认识的人好多哦。” 秦怿一激灵, 好似被人抓包的心虚,磕磕绊绊应道,“呃、呃毕竟我一直在总部嘛,以后带你也……” 话音未落,左肩忽然一沉,一颗圆溜溜的脑袋亲昵地凑了上来, 一道激动而惊喜的声音传了进来,“诶呦还真是你啊怿!远远看见就觉得这人挺像你的!好久不见!我上周刚从西北分部回来,好想念你的精神疏导,还得是顶级向导啊!” 是秦怿之前出任务常碰上的哨兵队友,关系不错。两年前他被调去西北分部效力,几年不见,那人一直滔滔不绝单方面输出。 正说得尽兴,刚想勾上秦怿的肩膀,便被后方的炽热目光盯得突然脊背一僵。偏过头去正好对上江恒直勾勾的眼神,那哨兵被江恒凌厉的下三白吓得两肩一耸,差点一个踉跄没站稳。 秦怿眼疾手快捏住江恒的手腕,赶忙解释道,“这是我朋友,之前出任务常跟他组队。” 说给江恒的话却被那哨兵先应了去,“哦是怿的朋友啊,你好你好。” “不是!不是朋友,是……”被已读乱回,秦怿急着反驳,却在对江恒的称呼上卡了壳,呃了半天找不出个确切形容。 简单说是朋友也太普通,他和江恒的关系哪就这么普通。但现在虽然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却是要紧事没解决,八字也还没个一撇,要是说了更亲密的称呼,万一江恒不乐意呢,这在大庭广众下多打脸啊。短短几秒,秦怿已进行了一场头脑风暴。 那哨兵也被秦怿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弄懵了,“啊?又不是朋友了?那是?” 第58章 恰时,会议厅穹顶发出一阵机械运转声,几块硕大的led屏徐徐下降,屏幕上方显示着五分钟倒计时,劳拉的声音同时响彻会议厅,“请诸位尽快落座,季度大会将于五分钟后准时开始。” 秦怿如同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匆匆与那哨兵别过,拽着江恒的手腕就快步向下走。 在场的哨兵向导都陆陆续续落座,走道空了许多,两人走得大步流星。 秦怿和江恒的位置在同一排,不过哨兵和向导的分区在左右两侧,秦怿刚准备松开江恒的手,手心却被顺手贴了上来,牵制住秦怿的动作,“你还在给别人做精神疏导?” 江恒的表情谈不上轻松,板着脸俯视秦怿,他比秦怿高出一截,那下三白在此刻愈发明显。 秦怿一激灵,莫名被怀疑,说出口的话没什么好气,“这阵子我天天跟你们待一起,哪有时间还给别人做疏导。那都是多早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只给你最多再给一鸣……” 只见面前那人的表情越变越放松,嘴唇抿作一条线,憋笑似的,最后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 中计了。秦怿顿时脸一热,愤愤甩开他的手,“靠!不给别人做疏导是因为……因为我最近状态不好,等我好了我、我……” 见势,江恒赶忙牵过秦怿的手,挠着他的手心,也不躲开秦怿嗔怪地往他身上砸的巴掌,任由他闹。 “哟!腻歪死了!”陈一鸣的阴阳怪气从后方传来,秦怿未见着人但中指已比到他面前,被陈一鸣上前一步按下他的手指,“诶,公共场合,文明友爱啊。” “滚。”秦怿应得干脆利落,抬腿就往陈一鸣小腿上踢,被对方敏捷一躲,“诶,踢不着踢不着!” “还有一分钟,入座了入座了!会议结束吃饭啊,一个都不许说有事!”米亚大喇喇地勾过江恒的肩膀,空的那只手揽过陈一鸣,一齐往哨兵的区域走去。 衣角被云野扯了扯,“怿,我们也入座吧。吃饭让你俩坐一起。” “跟谁坐都一样!”秦怿偏过头应声道。却不声不响地在两人要分开前,若有若无地挠了下江恒的手心。 落座后秦怿刚翘起腿,屏幕上的倒计时恰好变成零,画面出现一排西装革履的人。 坐在中央的女士,束着酒红色高马尾,妆容简约大气,不怒自威。 周秉正朝她恭敬地颔了颔首,“欢迎李秀英主席莅临此次季度大会。” 整齐而有力的掌声过后,女人的红唇微启,干练利落的声音在会议厅响彻,“嗯,周领袖,开始吧。” 劳拉简要的开场白和议程介绍后,周秉正身后的大屏转换成一周前火变蝙蝠事后画面,随着无人机的行动轨迹,那栋被火球贯穿的居民楼映入众人眼帘,黑烟滚滚,断垣残壁,满目疮痍。 “一周前,安合山变种生物体火变蝙蝠事件共造成33人死亡,59人重伤,我代表中央塔全体成员,对遇难者及家属表示哀悼。针对此次危机,中央塔向遇难者家属发放抚慰金共计3500万元……” 几十条人命在眼前瞬间灰飞烟灭的场景又在脑海重新,秦怿耳畔忽地炸响一道尖锐的蜂鸣声,闹得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冷汗霎时密布后背,他抬手用力掐住太阳穴,才勉强缓过神。 刚抬头,就感觉到一个焦急的目光在找寻自己。隔着个走道和六个人的距离,秦怿对上那个目光,江恒拧紧眉头,目光越过重重,直勾勾地看向自己。 秦怿赶忙用嘴型隔空朝他比划了个“没事”,江恒却仍没有收回目光。 怕是没看清。秦怿遮掩着摸出手机,点开同江恒的对话框,敲下一行字。 【我没事。】 消息刚显示发送成功,又觉得好像太假太刻意,也没必要在江恒面前掩饰这个,秦怿赶忙又补充了句。 【好吧,是有点应激。】 对方回得很快,发来个抱抱的表情包。 秦怿用指腹戳了戳屏幕里面的抱抱小人,一时心里轻松不少。周秉正顺势引出季度工作汇报议程,向社会公示中央塔为应对变种生物体实施的新举措,各式各样的名词听得秦怿昏昏欲睡,干脆撑着脑袋单手敲字跟江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带坏你了吗好学生,不做笔记跟我聊天是吧。】 【在记呢,一边跟你说话一边记。心情有好点嘛?】 刚敲下的“嗯好多了”还未点击发送,秦怿突然听见会议厅内一片哗然,他抬头四处打量,只见记者区域有一位年轻女生站起。 女生的脸因激动和紧张憋得涨红,举着麦克风的手明显地打着颤,她清了清嗓子,说出口的声音却稳而有力,“是的领袖先生,我的问题就是这个。您刚刚说,中央塔为应对变种生物体,实施了一系列新举措。但根据季度报告,这一季度的变种生物体事件比上一季度增加近10%。” “还有,据了解,安合山居民向中央塔发出的求救警报十分及时,前去支援的哨兵向导也到得很及时,按理来说不会出现如此严重的人员伤亡。” “领袖先生刚才一直在强调中央塔为应对变种生物体,在应战、预防及后续的生态维护方面都做了充足相应的工作。但就以火变蝙蝠事件来看,却仍无法抵达变种生物体对居民的袭击,领袖先生所说的那些应对工作,诸如武器升级、加强哨兵向导应战培养,是否有待商榷?” 女生愈发激昂,语毕,洪亮的声音仍在会议厅回荡不绝。 虽不是在正面拷问自己,秦怿却觉得这些话明里暗里指向他,好不容易回过神,又在此刻紧绷。一时脊背发麻,冷汗沁满后背。 恰时,江恒面前的示意灯不停闪烁,是要求紧急发言的提示。 周秉正的表情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他往江恒的方向瞥了眼,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没按下同意键,也没点击拒绝。 待到那名女生平静心情,他才慢条斯理地按下麦克风,“不愧是年轻人,看问题就是犀利。” “感谢这位记者女士的提问。针对您所说的问题,如今生态破坏严重,变种生物体基因突变情况愈发不可控。但众所周知,自然生态的恢复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中央塔一直将恢复生态当作终生奋斗事业,我们正竭尽所能干预。” 周秉正划动平板,视线若有若无地掠过秦怿,最终直直看向那名女生,“另外,针对你所说中央塔哨兵向导可能存在失职的问题……” 秦怿敏锐地捕捉到这意味不明的目光,周秉正恰到好处的停顿,让他的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处。 “根据塔内对火变蝙蝠的分析实验,其化作火球发动攻击的时速为900m/s,已达到超音速级,饶是中央塔最强的哨兵也追不上。我承认,如今中央塔为哨兵向导配备的武器尚有改进空间,日后定会督促维修部加紧研发。” 秦怿悄然松了口气,他偏头去看那位记者女士的神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秉正说话总是这样,天衣无缝滴水不漏,提问也都一一回答,却是浮于表面,根本问题变种生物体为何频发,生态治理多年进度缓慢,却巧妙地一笔带过,让提问者哑口无言。 “请问记者女士还有别的问题吗?”周秉正含笑看向她。 女生无能为力地做了个深呼吸,摇了摇头,在周秉正发话前落座了。 周秉正的神情松动了些许,透露着势在必得的松弛,“各位记者还有其他问题吗?我们将进入下一议程……” 话音未落,劳拉面前的示意灯在不停闪烁,周秉正抬了下眉,“劳拉?你有什么问题?” 劳拉的神色同那位记者女士一般,像是用尽所有的勇气,“针对刚才那位记者女士的提问,作为中央塔的一员,我也有问题想问周领袖。” “生态恶化导致变种生物体频发是既定事实,但为何中央塔多年干预,却成效尚浅?!生态恶化是几十年前为打造科技城长期积累的必然结果,如今政府联合中央塔对外宣称已放缓科技城的打造速度,合理利用自然资源做基建。可事实上,南部森林、安合林这些木材、山砂、金属矿等自然资源丰富的地方,频繁出现变种生物体,就能有力证明此类过度开发导致生态持续破坏的事情只增不减!” 语毕,整个会议厅响起嘈杂的讨论声,李秀英的神色凝重,做了美甲的指尖在会议桌上有节奏地敲着。 劳拉的指尖在平板上滑动了几下,像是早有准备,她抬手指向身后的屏幕,“请诸位看屏幕,这才是‘生态治理’的真正情况——” 身后的屏幕霎时闪现一道白光。 可出现的画面并不像劳拉口口声声的揭露罪行,一声隆重欢愉的音乐响起,屏幕上显示出几个大字,“中央塔第三季度哨兵向导表彰仪式”。 第46章 暴风雨前 劳拉霎时僵在原地, 惊慌失措地看向平板。分明准备得万无一失,借此机会刚好向公众揭露中央塔真实情况,假借舆论制止悲剧继续。但闹了这出乌龙, 倒显得是她轻浮草率。 第59章 周秉正一改方才的严肃, 换上春风化雨的笑容, 语气含着无奈, 毫无破绽的,“劳拉老师这是迫不及待, 想给在前线与变种生物体搏斗的哨兵向导做表彰了?” 劳拉哑口无言, 万众瞩目下她努力维持表情,克制心头翻涌的百般不安,僵硬地扯出一个勉强但得体的笑容。 周秉正的笑容更甚, 目光从劳拉脸上挪开,面向会议厅的众人, 朗声道,“没错,如今变种生物体事件频发,导致生态治理不易,给予了中央塔更凶险的挑战。所以还请诸位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加强对哨兵向导的培养, 加快对高科技武器的研发, 保证还予大家安全舒适的生活环境。” “既然诸位没有其他问题,那么将进入下一议程——‘中央塔第三季度哨兵向导表彰仪式’。” 霎时响彻会议厅的掌声,却如暴风雨前来势汹汹的电闪雷鸣。 “本季度向导积分排名最高的是——秦怿向导!恭喜你!感谢秦向导对中央塔做的贡献。”李真的声音激昂有力,甚至让麦克风有些破了音。 李真将一枚银质的中央塔徽形状勋章递到秦怿手中,他欠了欠身礼貌接下,熟稔地举到适当高度, 语气谦逊,“感谢组织的栽培与认可,为中央塔献身义不容辞。” 如鼓的掌声再度响起,连绵不绝。千万人为他欢呼,秦怿却笃定的,不偏不倚对上那个自从他被请上领奖台,追随着他一举一动的目光。 秦怿的性格不是争强好胜的那种,只是实力摆在那,按部就班的出任务做训练,积分一般都是第一。但最近发生了不少特殊情况,秦怿空缺的一堆积分全是江恒帮忙补上的。 这枚的勋章意义非凡,不仅是他的努力,更是江恒的功劳,或者说,是他们俩一起的。 秦怿与江恒遥遥相望,周围的一切似乎渐渐变得模糊,所有的人物、景象、声音成为虚幻,整个空间里,秦怿只能感受到江恒的存在。 向导的颁奖环节结束,秦怿路过劳拉的席位。女人看起来并不在状态,目光涣散,无法聚焦,很机械地做着一切,与平日里那个风风火火的模样判若两人。 从前这个颁奖环节都由劳拉代劳,刚才那一插曲过后,公会会长李真便自然而然接下了这个任务。好似不声不响的,就划清了界限,被踢出了队列。秦怿一时百感交集。 刚落座,便轮到哨兵的颁奖环节。自江恒从东南分部回归总部,又成为当之无愧的哨兵第一,米亚是千年老二,陈一鸣勉强在一众s级哨兵中,够到最后一个表彰名次。秦怿撑着脸,见着朋友们在台上得意,心情终有片刻轻松。 为激励哨兵向导,中央塔设置的表彰奖项不少,荣誉级别最高的两项结束后,剩下的表彰环节秦怿没太上心。他默默地观察着劳拉的一举一动,回想着女人刚才勇敢而犀利的发言。 【南部森林、安合林这些木材、山砂、金属矿等自然资源丰富的地方,频繁出现变种生物体。】 假日海滩的变种章鱼挑衅。安合山的火变蝙蝠袭击。秦怿逐一回忆。印象里从前变种生物体出现的地方都远离居民聚集区。变种章鱼的栖息地在太平洋海岸,离度假胜地假日海滩甚远,得漂洋过海十万八千里才能抵达此处。火变蝙蝠聚集于南部森林的苔藓洞穴,以它们的飞行速度没日没夜行进,也需五日左右才能抵达安合林。 而如今,这群变种生物却越来越嚣张,视死如归地来到人类的地盘撒野。尤其是这回的火变蝙蝠,简直拿出了你死我活同归于尽的报复气势,这完全可视作是一次又一次的警告。 可好像这些警告被一次又一次地漠视,甚至纵容。 【就是江恒在那边比在总部这神秘很多,以前咱几个都是同出同进,但江恒时不时会撂下他单独行动,而且,会定期单独去见周领袖。】 再联系上江恒时不时出现的诡异行为,他脑海里出现的那些莫名奇妙的、像是想要占据他思绪的恐怖杂念。 【最近才投入使用的变色龙1号战机早在三年前就有使用数据。】 还有使用记录对不上号的特殊战机变色龙1号。 这些线索似乎全然指向同一个人,秦怿霎时头皮发麻,一时间胸口闷得喘不上气。他抬眼看向坐在领导席位上那西装革履、一丝不苟、毫无破绽的男人,一股反胃感顿时涌上心头。 思绪万千,秦怿仅有的喜悦被淹没,心里只剩下乱和烦,连江恒弹过来的好几条消息都没注意看。而那条“嗯好多了”,一直躺在输入栏里,也没有发送出去。 “诶?阿恒呢?不是说好一起吃饭的,怎么一溜烟的不见人了?”会议厅人山人海,大家干脆约定在餐厅门前的咖啡厅碰面,米亚一看见秦怿,便探头探脑地找人,不见来者便发问道。 秦怿扬了扬手机,“刚看见他的信息,说周领袖找他上趟办公室。” “靠!开个会搞了大半天,都过饭点了,还专门领人去办公室逼逼!这老头真够多事的!”米亚愤愤,直言不讳。 秦怿忍俊不禁,边跟朋友们往餐厅走,边逮着空回了江恒的信息。 【好。】 正准备熄灭屏幕收起手机,秦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重新点开同江恒的对话框,敲下一行字。 【要是感觉不对劲,来找我。】 - 领袖办公室。 “最近怎么样?”周秉正领着江恒一同坐在会客厅沙发,秘书给江恒递上热茶时,江恒僵直半晌,才跟人道了谢伸手接过。 周秉正虽是他的老师,但这人很喜欢在人际关系中设置条条框框,看似关系亲近,却有很强的疏离感。每次被他喊来办公室总是目的明确,该说该做的都是开门见山,决不搞什么弯弯绕绕,从未像这回还饮茶促膝长谈。 似乎想要制造轻松惬意的交谈氛围,却是适得其反,江恒的精神却前所未有地紧绷着,他没立即应声,抬眼打量了周秉正半晌,才徐徐开了口,“挺好的。” “听你说好就行。听说那个小向导从火变蝙蝠任务回来后,找公会请了几天假?” 江恒一阵警觉,“是。没拦住化作火球的火变蝙蝠,秦怿一直心里过不去……” 周秉正恰时轻笑了声,像是料到他接下来的话术,江恒赶忙接话道,“火球时速已达到超音速级别,换做是我也挡不住的,这不是秦怿的问题,您在会上也这么说的。” 待到江恒这口急匆匆的气平静下来,周秉正慢条斯理抿了口茶,才出言道,“我又没说什么。” 江恒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讪讪开口道,“周老师,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恒啊,老师只是觉得,万事都要多留个心眼。就像这回的火变蝙蝠,你们刚回来,我就接到李真的消息说秦怿跟公会请假了,这一听,我就慌了神。你们结合后的搭档无论发生什么,多少会相互影响。不过还好给你用过安神剂,不然以秦怿这状态,难免会影响到你。” 不是这样的。事关人命安危,换作是谁都会有愧疚自责悲痛的情绪,秦怿的同情心不该被曲解成是他精神力不足。 江恒刚张了张口准备反驳,周秉正像早有预料,巧妙地一转话锋,“劳拉在会上的发言你还记得吗?” “如今变种生物体事件频发,过度开发导致生态持续破坏……” 周秉正将珐琅茶杯置于桌上,当啷一声脆响打断了江恒一板一眼的复述,“小恒啊,重点是变种生物体事件频发,导致生态治理不易,前线的哨兵向导工作危险。” “还记得先前的结合分离剂吗?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江恒霎时瞳孔骤缩,不假思索便出言拒绝道,“不。” 结合分离剂能够让哨兵慢慢摆脱对向导的依赖,真正实现对精神力的控制,让哨兵的五感发挥至极致。但它的底层逻辑是抽离情绪,让情感逐渐麻木,让人不再是人,变成像是有既定程序的战争机器。 周秉正恰时轻笑出声,像是了如指掌江恒的顾虑,“这对秦怿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它只是为了提升你的力量,对付愈发强大的变种生物体。小恒啊,你也看见了,如今变种生物体事件越来越多,也越变越强,我们必须提升战力,解决变种生物体,才能更好地推进生态治理啊。” 江恒的指腹摩挲着茶杯,心脏如同那不知所措的、在杯壁上乱点的指尖,跳动得杂乱无章。 周秉正最善蛊惑人心,黑的都能被他唱成白的。江恒记得结合分离剂最初的作用似乎并不是这个,周秉正一直看不起向导,他千方百计地想让哨兵独立,不再依赖向导。话锋一转,竟顺水推舟变成培养哨兵保家卫国了。 江恒迟迟没有接话。换作从前,他可能早就听信了这套说辞,可是周秉正嘴里的不靠谱不好,江恒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心去感受,渐渐发现事情似乎不是这样的。 “小恒啊,老师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你不用这么紧张。老师跟你说这些,因为只有你的实力才能配得上它。”周秉正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堆起和善的笑容看向江恒。 第60章 “你考虑考虑吧,为了中央塔,为了生态治理,还为了,不辜负雄哥对你的期待。” 第47章 故技重施 饱足饭后, 秦怿也没等到江恒的回信。 季度大会利用周三的公休假举行,折腾了大半天,秦怿吃饭时便有些昏昏欲睡。见江恒没再回话, 想着在塔内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第二天一早还得起来训练, 回寝室便倒头就睡了。 这场会议虽然只是干坐着, 秦怿却一直精神紧绷。这一觉从白天睡到黑夜,迷迷糊糊间感觉肚子叫嚣个不停, 摸黑挣扎按亮手机, 竟然才凌晨两点半。 睡得浑身骨头酥。尽管肚子因没吃晚餐一直嚷嚷个不停,寝室也备了速食餐,但秦怿眨了眨眼还是选择将被子闷过头, 他实在是没余力关照自己的胃了。 半夜醒来再入睡倒也快,一会儿功夫, 秦怿的上下眼皮便开始打架,就在即将进入梦乡的那一刻,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秦怿又重新点亮手机。 他与江恒的对话还停留在那句“要是感觉不对劲,来找我。”,距离消息发送成功已过了快十二个小时。 虽然明知在塔内, 那个人再有手段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江恒不回消息的这半天里定是安全的,秦怿却感觉有股莫名的心慌感不断涌上心头。这个点江恒定也睡了,秦怿还是敲下了几行字,发了过去。 【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事吧?】 不出所料,江恒没有在这个时间点回复消息。但秦怿却不由得地焦躁起来。江恒这人不喜言表,说得少做得多, 尤其是关于他本人的事情,总喜欢闷在心里自己扛,好似说出来像是在示弱,会给别人添麻烦。 秦怿叹了口气,赶忙又敲下几句话。 【我明天想吃烟熏三文鱼奶油意面。】 如今江恒每天给秦怿带早餐已成习惯,不仅是江恒的习惯,也是秦怿的习惯。认识这么多年,秦怿虽没多嘴跟江恒点餐,但江恒对他的口味了如指掌,没说假话,江恒买的他都爱吃。这还是头一次跟他指定早餐。 烟熏三文鱼奶油意面是餐厅的抢手货,那个窗口永远人满为患,想要买上份热乎的,要不得早起狂奔去餐厅霸占等候区,不然就得耐着性子排上至少半小时的长队。 秦怿想着,江恒即便回之前那条有没有事的消息,大概率只会说没事。但回自己这条烟熏三文鱼奶油意面,若是回了好,那便是真没什么事,能正常去参加日常训练,送早餐时两人还能见上面,秦怿可以尝试严刑逼供;若是回了不行,江恒一定会向他解释为什么不行,这顺理成章的,就能让他坦言了。 像是担心这小伎俩有些没头没脑,太过突兀,秦怿又写道。 【我回来以后好累,晚饭都没吃就睡了,好饿哦,明天就拜托了。】 夹杂着不经意的语气词,撒娇似的。秦怿盯着这几句话看了许久,不由得有些脸颊发烫。 那肯定是因为屏幕久照,被蓝光烫的。 秦怿确认闹钟是8:30准时响起,便熄灭了屏幕。身心终于放松下来,迷迷糊糊的,秦怿很快便再次入睡。快要失去意识时,有一个词在脑海里浮浮沉沉,秦怿渐渐看清了,它叫有恃无恐。 第二天闹铃响起时,秦怿立马就醒了,他慌慌张张点亮手机,屏幕上堆了好几条江恒的消息,早上七点整回的。训练日江恒都是这个点准时起床。 【没事。】 【之前的早餐吃腻了?】 【好,我去买。】 【要好好吃饭。】 跟秦怿预想的无差,问他的事江恒只会说没事,倒是关于秦怿的吃饭问题回了一堆。到底对江恒来说什么事才是大事。秦怿无奈。但至少江恒也算侧面回答了问题,能早起去买早餐,便没什么大事。秦怿惴惴了大半天的心,终是安定下来。 穿戴整齐后,刚推开寝室的门,就见门前的存储柜响起有物品代取的提示音。 最近也没买什么东西啊。秦怿疑惑地用指纹解了锁,见着里头放着个保温袋,打开后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奶油香,正是秦怿心心念念的烟熏三文鱼意面。 东西到了,可送东西的人却没见着。秦怿的心又陷下去一块,刚想点开同江恒的对话框,正打算敲字的手突然悬在半空。 自己是不是太过焦虑了。江恒习惯训练前先去做个热身,今天的意面怕是耽误了他的时间,说不定买了早餐后匆匆折回去热身。毕竟,今天是周四,哨兵向导的单独训练日,训练室也不在同一个地方,江恒没亲自来送早餐,也情有可原。 以他们之间的熟悉程度,江恒定是觉得这点小事他能猜得到,便没多嘴再说一句。秦怿想了想,三下五除二吃完意面,快步朝向导训练室走去。 秦怿今天比训练正式开始早到了十分钟,不像平时那样踩点来。 云野见着他时,眼睛都亮了,“早啊怿,今天这么早。烟熏三文鱼奶油意面好吃吗?” 秦怿嗔怪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你知道?” “不然你的意面怎么放进存储柜的,哨兵又没法进入向导的休息室。” “谢了啊。诶你们早上见面了?” “我们几个基本每天都一起吃早餐,就你,有人给送嘴边呢。” “他今天去哪了?” “带新入编公会的小朋友们出任务去了,给你买好早餐才走的。”云野抱起手臂笑笑,没忍住打趣道,“诶,一会儿不见都念着这样了?” 秦怿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没附和云野的打趣,眉头不由自主地蹙着,表情严肃。 云野一时半刻没见秦怿来呛他,也收起了玩心,打量着秦怿不太对劲的表情,“怎么了?” 秦怿不知道怎么跟云野形容心中的不安感,他就是觉得每次江恒去见周秉正回来都不太对劲,但很多细节一时半刻没法跟好友摊开来说,好一会儿,秦怿留给云野的仍是沉默。 “是在担心阿恒吧?”云野心思细,看出秦怿不想回应,便自如地打起圆场,“我看今天阿恒状态挺好。公会有时会安排些危险系数不高的任务,让经验丰富的哨兵向导带新人出行,增加新人的实战经验,阿恒说这回的任务等级才b级。” 恰时,训练准备的机械提示音在室内响彻,云野上前一步揽了揽秦怿,“这任务等级对于b级哨兵来说难度系数都不算高,何况是阿恒呢。走吧,进训练舱了。” 任务等级b级。江恒的带队。可能真是自己太过焦虑得钻牛角尖了。秦怿深吸了口气,嗯了一声,跟上云野走向训练舱的步伐。 “怿,你这叫关心则乱。诶训练了可别分心啊,会很危险的。”在训练舱门关上前,云野朝他挤了挤眼。 “嗯,放心。”秦怿应得嘹亮。 虽然嘴上说着好,秦怿却情不自禁分了一半的注意力给通讯仪,好几回错把训练提示音幻听成紧急任务警报,建立的精神屏障被机械体划伤,疼得秦怿龇牙咧嘴。 但一上午训练结束,通讯仪仍杳无音信,倒真印证了云野那句关心则乱。秦怿讪讪笑了笑,似乎还真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江恒出的任务难度系数低,结束得会很快。下训后秦怿和云野并肩往餐厅方向走,准备找朋友们吃饭,他划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不出意外这个点江恒已经在返程路上了,秦怿调出和江恒的对话框,刚敲下“回来路上了吧?等你吃饭。”正准备点击发送,腕上的通讯仪突然爆发高频震动,急促而尖锐的警报声刺入耳膜。 【attention!】 秦怿和云野皆是一愣,恰时云野的通讯仪也发出如出一辙的警报声,两人一对视,秦怿赶忙低下头点开通讯消息,任务内容随着他的指尖在半空铺开。 【南部森林紧急支援任务】 【突发变种体噪声鹰鸟战力120】 【前线哨兵精神图景……】 还未等字幕加载完毕,秦怿猛地转身,朝作战指挥部狂奔而去。 是江恒发来的紧急支援请求。秦怿用尽全身力量在奔跑,前行路上不知与多少被他撞上肩膀的人说了抱歉和请让一下,两侧的景象在疯狂向后推移,变成模糊的幻象,像秦怿脑海里那些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 南部森林。江雄羽化。情感过载。改变飞行状态的变色龙号战机。发出噪声会让人想起痛苦回忆的变种体。哨兵神游。结合热。 都经历生理结合了,江恒怎么还会出现精神图景强烈波动到发起支援请求,向导素怎么又不够了,低级任务怎么会突然出现变种体。 变色龙号战机已驶入平流层,正在朝目的地南部森林高速前进。秦怿抚在总距杆上的手却忍不住发着抖,一时思绪万千。 不知道是相隔的距离太远,还是江恒在搞什么鬼,秦怿尝试了很多次,都无法用共鸣感受到他。 精神高度紧绷,秦怿的感知力似乎在此刻达到极点,忽地一声微不可察的机械声从耳畔掠过,轻若被羽毛撩过,转瞬即逝。 第62章 百灵鸟叽叽了几声,恰时如离弦的箭飞向战场中央。victor感受到来者,像迷失者遇见北极星,渐渐冷静下来,lucky悬停在它耳边,victor顿时铆足力量,利爪暴躁地撕开噪声鹰鸟的身体,獠牙刺入它的头颅,一时间鲜血飞溅,片甲不留。 秦怿趁着这间隙松了一小口气,立即调动精神触手飞入江恒的精神图景,切断那些与他相连的思绪。霎时,一股更强的精神力在战场中央铺开,万千条精神触手编织成屏障笼罩着哨兵们。 江恒忽感神经一松,他用力敲了下脑袋,意识暂时变得可控,他猛地举起枪支,有节奏地扣动扳机,手臂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砰,砰,砰,枪响嘹亮,几只耀武扬威的噪声鹰鸟被子弹钉死在半空,哀鸣声凄冽,直直砸向地面。 恰时,几声嘹亮刺耳响彻林间,数十只噪声鹰鸟从森林深处窜出,绷直身体在半空悬停,气势如虹。 秦怿眼白处的银光凌厉,一道精神光刃飞射,直直穿透鹰鸟头颅,鹰鸟群被激怒,挥翅如鼓,就要俯冲而下。 秦怿不屑地哼笑了声,精神光刃立即调转方向,噪声鹰鸟被接连穿破头颅,似肉串般,整整齐齐横了一排死状诡异的尸体在半空中。 同类惨死引发鹰鸟群的暴怒,鹰鸟即刻收束翅膀,鹰眼似定位器瞄准秦怿,如蓄势待发的子弹,迸发而出。 鹰鸟群拿出不怕死的态势,化作比方才快上千百倍时速的黑影,像是眼前一闪而过的尘埃。秦怿一时失去焦点,精神光刃愣在半空,他急躁地四处张望,千钧一发时,几声枪响在耳畔炸起,江恒不知何时瞬移至他跟前,几发子弹精准穿过鹰鸟的头颅,鲜血飞溅,秦怿的脸颊染上一道红痕,他下意识眯上了眼。 脸颊忽地被一只手抚上,指腹轻柔地蹭过那抹血痕,精神力过度消耗,江恒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没了血色,说出口的话带着微不可察的喘息,神色却是劫后余生的雀跃,江恒悄然松了口气,扯出一个不让秦怿担心的微笑,“你来了。” 秦怿努力不让自己陷入江恒那真挚而热烈的目光中,他做了个吞咽,压抑住后怕和心中的千百个疑问,一字一句毫不客气地说道,“回去再跟你算账。” 第49章 惊魂未定 “小心!” 气还未捋顺, 一声猝不及防的惊呼忽地刺入耳膜。 秦怿闻声抬头,一只鹰鸟正收紧翅膀高速朝他的方向冲来,幻若残影, 刹那间距离逼近。 精神光刃立即调转方向, 在它身后追逐, 一步之遥时, 鹰鸟突然伏低身子,巧妙躲开光刃突袭。 眼看黑影就要近在咫尺, 江恒的太阳穴却像被尖针刺入, 一时间精神图景扭曲波动,像是误食毒药般天旋地转,附上扳机的手指不可控地打着颤, 无法动弹。 黑影在江恒的虹膜上闪烁。来不及了!片刻没迟疑,江恒便一把揽过秦怿, 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后背像枚坚不可摧的盾牌,挡住横冲直撞重重砸来的鹰鸟。 倏然嘣的一声巨响,像是违规炸山取石时那威力十足的炸弹爆破,火药味和血腥味瞬间缠绕交织,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外围的精神屏障上立即出现一道状似蜘蛛网的裂纹, 秦怿感觉像有人用力朝他脑袋砸了一拳, 不由得咬紧牙关倒抽凉气。 刚一晃神,就见面前的人一步踉跄,扣住他肩膀的手像是脱力,沿着手臂渐渐下滑,江恒突然剧烈干咳了声,一股粘稠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秦怿顿时瞳孔骤缩, 精神屏障受损,专属哨兵重伤,像被人下了蛊。半晌,秦怿才颤巍巍地摸向肩头的那抹黏腻,收回的指尖被染成触目惊心的红。 倒靠在身上的作用力愈发明显,秦怿慌乱抚上江恒的侧颈,指尖传来轻微但有节奏的脉搏,这才如梦初醒,喉咙像被人用近乎窒息的力道掐住,秦怿的嘴唇在发抖,声音也控制不住地发抖,“江……江恒……” 江恒揽住秦怿的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似的,他努力忍住剧痛带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挤出声音,“咳……前方十一点钟方向……小、小心……我、我没事……” 霎时,林间传来如狂风大作的蜂鸣声,敌方受到重创,噪声鹰鸟一时气焰大涨,堪堪数十只竟似大兵如林而至,不畏死亡般横冲而来。 感受到主人受伤,victor四肢刨地,猛地暴跳而起,先发制人朝鹰鸟群狂奔。 鹰鸟群顿时发出尖锐噪音,包围哨兵的精神屏障破损,音浪抓住漏洞,钻入哨兵意识海。 一时间成片的精神力波涛汹涌,哨兵们痛苦,暴躁,自相残杀,场面混乱不堪。 江恒突然脚下轻浮,秦怿感觉肩头一沉,他赶忙伸手扶上江恒的腰,只见那血腥黏腻的触感,在江恒的背后不断扩散,滴答滴答,脚下的软土上晕开大小不一的暗红斑点。 血流不止。 秦怿霎时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是害怕,是惊慌,是全身的力量凝聚至极限将要迸发。 铺展在外的精神触手顿时化作成千上百的利刃,秦怿眼白处的银光凌厉,银光将蓝色眼珠吞噬。秦怿咬牙,嗖嗖几声,万箭齐发,精神光刃失控的,暴怒的,不留余地的射向鹰鸟群。 鹰鸟群甚至来不及躲,便被精神光刃团团围住,秦怿没放过任何漏洞,光刃穿梭,数十只鹰鸟瞬间千疮百孔,血肉模糊。鹰鸟群变成支离破碎的肉块,洋洋洒洒砸向地面,林间顿时下了一场猩红色的雪。 精神力过度消耗,秦怿忽地感觉两眼一黑,他勉强稳住身形,赶忙轻触耳机厉声呵道,“云,战况稳定,快来现场!新人哨兵精神力受损,需要疏导……” 秦怿偏头看向仍歪着头靠在他肩上的人,江恒因失血过多而嘴唇泛白,说出口的话像舌尖被尖刀割过,“……江恒背部受了重伤,让医疗队准备应急手术……”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忽地拉进与秦怿之间微乎其微的距离,嘴唇就要蹭到秦怿的耳垂,嘴唇张合,呵出的热气让秦怿顿时一激灵,“你说什么?” “……十、十一点钟方向,370米,洞穴……” 说罢,秦怿的手心被推进一支枪柄,是江恒最常用的多功能冲锋枪,肩上的人一字一句,“你、你的指纹能解锁它……模式调整,远程射击,强力爆破,力量值500……” 秦怿随着他的指引调转枪口方向,模式确认,嗖的一声,子弹脱缰,秒速抵达十一点钟方向370米处的洞穴,砰的巨响,鹰鸟凄冽,浓烟滚滚,碎石如雨。 枪支送来的后坐力让秦怿险些后仰,恰时一只大手稳稳揽住他的腰,江恒的嘴唇贴在他的耳尖,“都死了……没事了啊……” 秦怿脱力地小喘着气,好不容易回过些神,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时,身后忽然传来云野的惊呼,“怿!阿恒!还好吗?!” 秦怿赶忙换了个姿势,同从与江恒面对面变成并肩,江恒的脑袋却没因为换了姿势而挪开,悄然一歪一靠,又倒在秦怿肩头。 云野紧皱的眉头顿时一松,忍俊不禁的,“向导们在给哨兵做疏导,怿还好你来得及时,他们没什么大事,医疗队也在进行伤口处理了。” 云野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过江恒,从他背后落下的血滴触目惊心,放松的眉头不由得再次拧紧,他赶忙扭头朝医疗队负责人呵道,“队医!这边有哨兵重伤,请立即启动医疗机械犬!” 话音刚落,一枚胶囊状的物体悬浮而来,瞬间分解成一张软椅和悬于半空的红外线摄像头。 “去坐好。”秦怿推了推江恒的脸,小心翼翼地将人扶坐在软椅上,等他坐稳后,便再度凝神屏息,一束银光铺展开来,编织的精神屏障将队员们笼罩在内。 见势,江恒心下一惊,秦怿方才精力大耗,再调动精神力为队员们护体怕是会吃不消,作势要起身,一不小心脱离红外线扫描区,摄像头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 秦怿还未从刚才的后怕中脱身,一时没控制好语气,“还有心思管我呢!坐好!伤这么重还敢乱动!” 江恒顿时肉眼可见的身体一僵,抬眼看向秦怿时,额前的汗苍白的脸瞩目,整个人被衬得可怜。 秦怿没忍住心一软,努力压制住要盘算江恒几重罪的冲动,悄然叹了口气,“先坐好,让电子狗帮你好好处理下伤口。” 云野的目光扫过秦怿,又看向江恒,心下了然,赶忙打起圆场,“怿,我来建屏障,目前没有察觉到有变种体的迹象,你收回力量好好休息。阿恒,你先坐好疗伤,你这也不是小伤了。” 被好友这一说,秦怿才意识到自己又开始犯别扭,一时脸上挂不住,尴尬地蹭了蹭鼻尖,挪开了几步距离,保证不会影响医疗犬的工作。 见着两人不再互相关心则乱,云野也松了口气,左顾右盼见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哨兵,向朋友们打了招呼,跑去那位哨兵身边帮忙,给两人留下了独处空间。 红外线从头到脚扫过江恒,体征报告悬停在半空。 第63章 【哨兵江恒,id信息2501100510】 【背部4%深二度烧伤】 【中度失血1100ml】 【立即启动清创手术】 【麻醉剂准备】 …… 荧光绿字幕刺入眼帘,秦怿顿时呼吸一滞。真是个傻子。变种体过来也不知道躲,躲开再杀死不就是了,逞什么能用身体挡住。 心脏顿时像被万千蚂蚁啃食,传来细细密密的痛,秦怿顿时凝神,径直先与他的思绪相连。江恒的精神图景被干扰得七零八落,来不及收拾,那些发生在江恒身上的痛,顺着千万根神经流入他的身体。 脊背顿时一麻,这只是一半的痛,秦怿就要吃不消。 旁边的人也是一僵,江恒惊慌的神情落在秦怿身上,“不要!你会很痛!” 霎时,秦怿感觉精神图景内传来强烈的外推力,江恒企图把他的精神触手赶走,强行关闭精神共鸣。 秦怿倒抽了口凉气,拧紧眉头给江恒甩去一剂眼刀,“你再敢动,我……” 说出口的话在此刻突然噤声,秦怿张了张嘴,半晌都没找到能够威胁他的话,说不理他了,像小孩子耍脾气,而且退一万步,秦怿似乎还没有底气,甚至是没有资格说这话。 不知是不是那人偷偷在思绪分离前用共鸣感受他的想法,秦怿还在斟酌措辞,对方便先开了口,声音湿漉漉的,“怿,你离我好远……离我近一点好吗。” 江恒褪去了刚才逞能的倔强和意气,此时此刻蔫蔫的,活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秦怿顿时哑火了。条件反射地就上前了几步,保证在不影响医疗犬的治疗下挨在江恒身边。 数十道医疗激光在江恒后背游走,一旁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江恒吃痛,忍不住东倒西歪的。 秦怿垂眼看他,悄然叹了口气,“不舒服就靠我身上。” 话音刚落,侧腰顿时一沉,江恒抬眼看他,眼睛亮亮的。 秦怿没忍住伸手为他整理凌乱的刘海,没说话,心里却念了好几遍傻子。 收队返航。 应急手术过后江恒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秦怿没辙,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揽着他走回战机。 见他精神好点了,秦怿忍不住兴师问罪,“你故意把共鸣关了是不是?我一直感觉不到你,你知不知道这真的很危险,s级哨兵又如何?这种情况下,十几个哨兵,还有变种体,你会精神超负荷的!你还想再经历一次神游吗?!要是再晚一点,你真的会……” 秦怿的话语如炮弹,一时间愈演愈烈,连个插话的气口都没给江恒留。 江恒任由秦怿数落,也没争执,等他说够了终于停下了喘了口气,江恒才讨好地往秦怿的颈窝凑了凑,贴近他的耳尖。 江恒的中气仍不太足,声音有些虚,“这次的支援求助我拜托劳拉老师请你来,怿,你说过要是感觉不对劲,就来找你。” 秦怿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动了动,哑口无言。 第50章 一触即发 回到中央塔, 江恒和所有的哨兵队员一齐被队医领去住院观察,说是周秉正的特别嘱咐。 此次普通任务却突遇变种生物体,还是会扰乱精神力的噪声鹰鸟, 要不是救援及时, 怕是可以荣登近期讨论度最高新闻。 秦怿是此行的领队, 和副手云野被作战指挥部特别叫去做笔录。 来接待他们的是劳拉的助理,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出任务偶尔会碰见他来检查战机和装备, 虽不知道名字但不算陌生, 秦怿自如地跟人打了招呼,“嘿,今天是你替劳拉老师值班呢?” “哦部长被调查部的人叫去了。”男生朝秦怿点头示好, 顺势把平板递到秦怿手边,指了指签字处, “秦向导,这边需要你签个字。” “什么?!”对方话音刚落,秦怿下意识惊呼道,音量倏然拔高,让助理和云野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抬头看向他。 秦怿自知失态, 蹭了蹭鼻尖, 有些磕巴地说道,“呃、呃没事,我只是觉得劳拉老师平时做事靠谱,这是发生什么让调查部带去了?” 江恒带新人出行b级任务不巧碰到变种生物体,险些整个队伍遇难,但作战指挥部发布的支援信息及时, 配队也得当。虽说哨兵们的精神力受到了大小不一的伤害,但总归没出什么大事,调查部不至于大动干戈,还把劳拉带去问话。秦怿觉得蹊跷,悄然打探道。 “啊?秦向导不是在现场吗?”助理似乎没明白,反问道。 “哦我是说,遇到变种生物体确实是意外,但这次任务也没出什么大事,劳拉老师怎么突然被叫去调查部了?” “具体的……好像王善部长来的时候,我似乎听见他们说什么变色龙1号程序设置出故障了,差点干扰飞行?我也不太清楚,就听到了这些。” 助理看着老实,被反问了句,便一五一十全抖出来了。秦怿把签字笔还给助理,与云野对视一眼,离开作战指挥部后见着周围没有人,两人才开始对话。 “所以,战机在半路不动,并不是错觉。”云野捏着下巴状作思考。 “嗯,其实……”秦怿踌躇了半晌,左顾右盼见周围都没人,却仍是不放心,一把拉过云野的手腕,与他意念相连,“云,还记得三年前吗?当时去救江雄叔叔的路上,我一直问你有没有感觉到战机行驶速度变慢。” 云野霎时瞳孔骤缩,“可、可是三年前,变色龙号战机不是还未投入使用吗?” 见秦怿表情严肃眉头紧皱,云野赶忙接话道,“怿,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只是……” 【最近才投入使用的变色龙1号战机早在三年前就有使用数据。】 秦熙的话恰时在脑海中回荡。但三年前的事不是儿戏。且这消息还是秦熙整理保密数据偷看到的,它只算个线索思路,还称不上决定性的证据,最多只能是在有确凿证据时当作佐证材料。 还未掌握确凿证据,现在坦言指不定会冒出哪些流言蜚语,也会让那个人愈发警觉,要是牵扯到好友那更是得不偿失。 秦怿见识过谣言的威力,最终他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 云野见他半晌没应声,也没再多嘴,只是语重心长说了句,“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逞强。有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开口。” 秦怿被云野这突然的铿锵话语惹得眼眶发热,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应声道那必须喊你们一起闹事。 两人相视一乐,正走在去餐厅的路上,恰时医院那边来了消息,说江恒已做完全面检查,正在静养休息,家属可来探望。 秦怿的心思顿时从双层牛肉堡上移开,对着医院的方向望眼欲穿。 “得了,快去吧,你这眼睛都要黏他身上了。”云野朝他挑了挑眉,打趣道。 秦怿现在也不反驳好友们的调侃,同云野一起快步走去餐厅,买了两份晚餐,用更快的速度小跑去了医院。 “609号房……”秦怿碎碎念着江恒的病房号,在医院走廊上左顾右盼。刚一抬头,609号房字样映入眼帘,正准备输入验证信息时,房门洞开,里面走出个穿白大褂的男生。 两人打了个照面,男生倏然身子一僵,赶忙把拉下一半的口罩戴上,瞥了秦怿一眼,迈开大步逃也似的离开。 秦怿眉头一挑,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下意识开口喊住他,“医生你好?请问江恒状态还好吗?” 被叫住,许诺只好站定原地,他虽没回头,还是抬手将口罩捏得更紧,让声音显得沉闷含糊,撂下句没什么事,便急匆匆地走了。 秦怿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时,那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人长得好像之前在圣所的同学许诺。许诺是个哨兵,但天赋一般,在某次a级哨兵考核时,故意弄了违禁药物,让对手们出现精神力混乱,他便顺势凭借这手段,以离入围线还差一大截的能力,压着线拿到a级哨兵证书。 后来被人发现举报,被撤销了荣誉,还受到严重处罚。事情过去有些年了,秦怿也忘记了许诺事情的处理结果,自从那事后,就没在总部见过他了。 也许是看错了,或者碰巧是长得像的人,秦怿晃了晃脑袋,没再细究。 恰时右侧屏幕上出现信息验证成功字样,房门洞开,江恒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模样映入眼帘,秦怿顿时呼吸一滞,不再有心思留意其他,快步走到他身边。 体征检测仪的数据一切正常,心电图有规律地起起伏伏,秦怿抚上江恒的额头,没有异常的温度传进手心,他悄然松了口,顺势开启共鸣。 江恒的精神图景还算状态稳定,虽能看出精神力过度消耗让整个景象黯然无光,但一切仍然井然有序。victor累得趴在小木屋旁打鼾,感受秦怿的到来也不过眼皮一抖,甚至没有余力朝他摇尾巴。 秦怿的精神触手抚遍整个图景,一时容光焕发,黑豹的耳朵抖动了动,尾巴努力抬起,但没停留几秒又重新垂了下来,像是用尽浑身力气才跟秦怿打了个招呼。秦怿忍俊不禁,蹲下揉了揉它的脑袋。 第64章 检测仪上显示深度沉睡状态,哨兵向导们精神力受到重创,都会被注射药物沉睡静养,秦怿对此并不陌生。 江恒这一时半刻是不会醒的,秦怿瞥了眼床头柜上的两份晚餐,拿过自己的汉堡,把给江恒的白粥放进保温袋里封好。 江恒睡得很沉,完全放松,面容平静,眉头舒展,五官的攻击性都被削弱,莫名油生出一丝可怜,不像刚才那倔强逞能得让人生气心疼的模样。 见他昏睡着,胆量在病房昏暗的灯光下被助长,秦怿边吃着晚餐,边闷着头自言自语。 “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的。你信我在去找你的路上又遇到飞行故障吗?感觉跟三年前去支援江雄叔叔的路上一模一样。” “听起来很扯对吧,但我们从安合林回来那天,我妹给我打电话说,变色龙战机早在三年前就有使用数据,偏偏就是江雄叔叔遇害的那天。我知道塔里每天大大小小的任务很多,即使是同一天也可能是别人的使用数据。” “但我怀疑就是周秉正搞的鬼。”结论出现,秦怿的音量不由得拔高了许多,坚定有力的。 话音刚落,又心虚地看向江恒,他仍沉睡着,呼吸有节奏地此起彼伏。 秦怿愣神瞧了他许久,重重叹了口气,才挤出自嘲的笑,“可我只敢在你睡着的时候说这个,你真的会信我吗。” 一场自说自话的演讲结束,江恒的神情仍然平静,秦怿却莫名的心里一松,压抑许久的话被倾述,倾听者不语,演说者可以自由解读他的意思,沉默就当作是默认得了。 秦怿一时心情雀跃,汉堡三下五除二便进了肚子,正准备起身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时,手腕突然被轻轻捏住,是秦怿甩甩手就能挣脱的力道,却像是被手铐钳制。 秦怿霎时定在原地,无法动弹,鼓起勇气打量了他许久,见对方绝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却仍做贼心虚的,赶忙顾左右而言他,“我、我去扔个垃圾。” 捏着他手腕的手无动于衷,秦怿便又补充了句,“扔完就回。” 江恒的手这才放下。 这一插曲惹得秦怿心慌,攥在手心的汉堡包装袋,不知何时被他揉得面目全非。 旁边的检测仪醒目的“深度沉睡”字样,这种药物效力很足,大概是做梦了,应该不至于听见了这些话。 秦怿做了个深呼吸,倒也说话算数,扔了垃圾便回到江恒身边。对方睡得很香,表情也不带动的,秦怿撑在床边看了他一会,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表情很凶,盯着江恒厉声说道,“你听见就听见了吧,反正我说都说了。但我必须强调,你以后再敢像刚才那样逞英雄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话音刚落,手背上忽地抚上一股温热,江恒的手虚虚地拢在秦怿的手上,指腹微不可察地蹭了蹭,讨好似的。 秦怿直接噤声,整个人像被下了蛊,就这样由他牵着,牵了一宿。 这间病房的采光好,秦怿迷迷糊糊间翻了个身,不偏不倚对上正午透进来的强光,刺得眼皮发酸,抬手也没能遮住,自暴自弃滚了几圈,愤然起身。 脑袋还昏昏沉沉的,秦怿撑着脸打量四周。这是间病房,坐在病床上,中午十二点零三分。衣服,是那件最可爱的小鸟样式睡衣。江恒。 想到这个名字,秦怿顿时警铃大作,睡意全无。不对啊。昨天因为任务惊险,又揣着心事,回来后一直亢奋得睡不着。只记得自己跟江恒说了一堆胡话,便在江恒床边坐了整宿,后面似乎是身体到点撑不住犯困,头一歪趴在床边睡着了。但那之后。 秦怿垂眸,自己稳稳当当躺在江恒的病床上,还被贴心地换了睡衣。 努力找寻记忆,秦怿似乎有印象自己在睡梦里双脚离地,被人拦腰抱起。被扰清梦秦怿嘟囔过几声,但对方用很温柔的声音说了些什么,秦怿便直接睡倒过去了。 脸不合时宜地有些发烫。起身洗漱回来,秦怿才发现床头柜上的白粥不见踪影,保温袋里放了热拿铁和夹心贝果,一旁的便利贴工工整整写着,“粥很好喝,记得吃早餐。” 咖啡的香热入喉,昨晚的不安顿时被填满,秦怿抬眼看向江恒的体征检测仪,屏幕上已变成简单明了的“正常”二字,江恒大概是被医生叫出去问话了。 秦怿心情轻松,正调出与江恒的对话框,学着他的留言敲下“早餐很好吃,你去哪了?”刚准备点击发送,病房门突然洞开。 看见来者,秦怿眼睛一亮,“这么巧?我刚准备发信息问你在哪呢,你就回来了。” “早餐很好吃,谢谢。” 话音却没得到回应,江恒看向他的表情严肃得木讷,眼神空洞,像是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秦怿的笑容凝在嘴角,隐隐约约的不安感顿时来势汹汹,他愣声唤道,“江恒?” 对方眉头一动,神情却瞬间变幻莫测。欣喜,痛苦,疑惑。反反复复。像个程序错乱的机器人。 秦怿赶忙调动精神力,精神触手逼近他精神图景的瞬间,前方出现一团扭曲鼓动的黑雾挡住了去路,那黑雾状似成千上万的鬼魂,鬼魂身上霎时出现像嘴唇形状的裂缝,张张合合,像要将他吞噬,将他咬碎。 精神触手被黑雾隔绝,近在咫尺却触不到江恒的思绪。黑雾张牙舞爪,挑衅地传来浑浊的、杂乱无章的叫嚣。 【我就说向导没什么用,精神光刃连只鹰鸟都杀不死。】 【你要自己变得强大。】 【只有成为黑暗哨兵,才算是真正的强者。】 【真正的强者是不会依赖他人的。】 【向导就是一群不靠谱的。】 【要不是秦怿失误,也不会……】 秦怿霎时瞳孔骤缩,不好的回忆恰时在脑海重现。 【江恒每次回来状态很怪,像是打了兴奋剂,做什么事都很亢奋,连出任务后也不去静音室了,精神状态稳定得恐怖。】 那个神似许诺的身影。违禁药物。 秦怿慌忙跑向他,“你、你去见周秉正了?!别听那些胡话!放松下来!看着我!” 江恒脑海中的思绪像是寻得那熟悉而有安全感的声音,猛然醒悟似的,努力想要冲破那团黑雾,与秦怿的精神触手连接。 见势,秦怿倾身上前将他紧拥在怀,努力让打着颤的声音平稳温柔,“没事的,放松下来,放松下来。” 思绪就快冲破黑雾牢笼与精神触手相接的一瞬,忽地被黑暗反噬,精神触手被截断,秦怿感觉头皮顿时如被被利刃千刀万剐。 怀里的人霎时一把将他推开,手伸向他的脖颈速度之快到秦怿都来不及躲开,窒息感如洪水猛兽。 江恒面无表情,轻蔑的、冷酷的声音恰时在耳畔炸响,“你别想抹掉你做过的事。” 第51章 冲动告白 江恒的力道很大, 秦怿脖颈的青筋爆起,一时眼冒金星,呼吸变得断断续续, 意识就要断片。 求生欲让秦怿拼命去掰他的手, 指甲没个轻重嵌入他的虎口, 落下触目惊心的抓痕, 红得刺眼。 江恒顿时被痛感激怒,钳制秦怿脖颈的力道猛然加重, 一把将他扯近, 眼神凶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近乎窒息,千钧一发时秦怿回忆结合热的触发条件, 像豪赌又像本能,秦怿不假思索地用尽最后的力气, 掰过他的下巴,像掠夺又像献祭,重重地压在他的唇上。 尖牙杂乱无章地啃咬他的嘴唇,紊乱的呼吸,偶尔的抽气,焦灼的水声, 交织在一起。 令人心安的薄荷叶香气渐渐在空气中弥散, 钳制脖颈的手逐渐放松,秦怿感觉像在水中憋气至极时破水而出,一时气喘吁吁。 面前那双看向他的眼睛渐渐明朗,江恒的眼神聚焦,秦怿看清里面那个小小的、面红耳赤的自己。 来不及思考,秦怿的精神触手再次尝试潜入江恒的精神图景, 那股黑雾褪去混乱和嚣张,变得如纱网质地的静止黑布,蓝天白云芳草地的光影逐渐清晰可见,黑豹却仍狂躁不安地在图景里上蹿下跳。 黑布密不透风,像堵坚实有力的城墙,被成千上万的精神触手割裂又复原。 恰时城墙上的砖瓦剧烈抖动,像被强行闯入的精神触手激怒,那些无厘头的谣言接二连三闯荡而出。 【只有成为黑暗哨兵,才算是真正的强者。】 【真正的强者是不会依赖他人的。】 …… 江恒的眼神顿时空洞得如被浓雾笼罩,秦怿心下一惊,在那只想要钳制他脖颈的手伸过来的瞬间,右膝恶狠狠地命中江恒的大腿根,对方吃痛,重心不稳。 就在江恒要将他压制在床的瞬间,秦怿借助巧力,翻身坐上他的腰腹,将人按在床板上,双腿压在两侧,居高临下呵道,“安分点!” 杂乱的言语,动荡的黑雾,都随着秦怿的一声令下而停滞原地。 房间里的薄荷叶气息愈发浓郁,腰,背,脖颈上沁出薄汗,秦怿很凶地捏住江恒的两颊,以近乎在掠夺搜刮他肺腔空气的气势,压着他的嘴唇。 第65章 唇舌交缠,气息交织,江恒的眸色忽明忽暗,他努力辨认面前的人,那些乱七八糟话语仍在脑海肆无忌惮,企图扰乱他的思绪。 秦怿当机立断抬手钳住他的脖颈,用了蛮力,江恒一时脸颊涨红,谣言黑雾的气势渐弱,伴随着错乱的喘息,断断续续的音节从江恒的喉间溢出,“秦、秦……” “……怿” 身体相贴,江恒低沉的声音与秦怿的胸腔共振,心脏霎时被高高抛起,唇舌进入得更凶。 精神触手再度尝试潜入江恒的精神图景,那些黑雾鼓动着叫嚣着企图挡住他的去路,精神触手一鼓作气,朝挡路的砖瓦横冲直闯,霎时银光凌厉,黑雾被银白强光形成的屏障阻隔,狂躁的,凶猛的,却无法靠近。江恒的精神图景霎时近在咫尺。 谣言穷追不舍,秦怿不再躲开,所有的心声注入精神力,直面江恒心中,也是自己心中的黑雾。 【只有成为黑暗哨兵,才算是真正的强者。】 【真正的强者是不会依赖他人的。】 “没有所谓真正的强者,哨兵与向导的天性使然,我们是互相依赖而不是对立关系!江恒,你不用逞强当所谓的英雄,你可以觉得累,你可以大哭,你可以崩溃,你可以选择来依赖我。” 【向导就是一群不靠谱的。】 【要不是秦怿失误,也不会……】 “我不否认我的失误,但我最大的失误就是没在三年前想到要调动精神体去看看战机外状态,白白让那个人得了逞,让江雄叔叔牺牲,让我们白白浪费了三年的时间。” 【秦怿看样子是去旅游了,还挺自在。】 【雄哥的事才过了三个月吧,秦怿的精神力恢复得够快。】 命中命脉。秦怿霎时心脏震荡,三年前的回忆顿时历历在目。 江恒冷声的我们再也别见面了。镇静剂下的昼夜颠倒。精神力被千奇百怪的杂念啃食。尼古丁过度摄入导致胸闷气短。失眠。焦虑。行尸走肉。度日如年。 久违的窒息感来势汹汹,如朝他袭来的惊涛骇浪,就快没过口鼻,掠夺他的呼吸。秦怿脑袋一沉埋在江恒的颈窝,像将死之人抱住唯一的浮木,他闷着声,一字一句,“你之前不是问我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就是三年前,你离开的那天。” “我突发了急性精神混沌,因为精神冲击过强导致出现情感超负荷。我在静音室呆了快十天,欣姐每天都会过来给我做疏导,后来精神状态总算稳定下来后,我用组织给的半年假去旅居,欣姐说我必须去好好休息,去接触大自然放松心情。” “不用觉得说这些是想让你相信我什么,或者是原谅我的失误,又是心疼我。” “我只是想说,你不要被那些胡言乱语左右,我知道周秉正这个人对你来说不一般,但他做的很多事,自私,伪善,唯利是图,他可能有过对你好,但我想他更多是在利用你的信任、善良和正直。” 这些话秦怿没用共鸣,而是贴在江恒的耳边一字一句,提到周秉正时,身下的人明显动了动,秦怿不确定江恒是想要反驳还是另有其话,他用力咬上他的耳尖,听到吃痛的抽气声才松开,毫不客气地揉捏着那抹留下牙印的软骨,秦怿冷声道,“别被人卖了还要傻傻的去给人数钱,要不是在乎你,要不是把你当成很重要的人,要不是……” 秦怿大喘了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却是细若蚊声的,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喜欢你,我用得着这样,用得着……” 话音未落,肩上忽然传来无法反抗的压力,秦怿小声说了声靠,缓过神时两人的位置调转,江恒双手撑在他肩膀两侧两侧,看向他的眼神意味不明,错愕,惊喜,尘埃落定的心安。 秦怿抿了抿唇,直视他的目光,“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你要信就……” 未说完的话被堵住,回应秦怿的是比方才更热烈的吻,像夏日里没有预兆的急促雨点,落在脸颊,嘴唇,又滑到侧颈。领口被扯开,最上层的扣子不敌如此大力,从线头脱缰,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当啷声响。 江恒的动作很急,触到秦怿却温柔得让人发痒,身体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更敏感,像被刀刀致命的温柔钝刀划过。 任人宰割。近在咫尺。情//热升腾。 薄荷叶的香气浓郁得将所有感官填满,像坠入满是薄荷叶的林间,被盘根错节的枝干包裹,重重叠叠的树叶撩遍身体的每一处,痒意蚀骨。树枝会不知轻重地划过皮肤,留下形状各异的痕迹,孰轻孰重,欲罢不能。 这场坠落悠长而深远,似乎永无尽头。叶片会讨好似的将人紧拥,又会使坏地铺散开来,任由失重感来势汹汹,至极限时,叶片才会重新聚拢,稳稳当当拖住几经脱力的人。 秦怿瘫在床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白炽灯刺眼,虹膜上挤满大大小小的光圈,眨眼,光圈就会变成一颗颗闪烁的星星,忽明忽暗。 江恒埋在他的颈窝,并不安分,吻像怎么也不够似的,有时落在脖颈,有时落在脸颊,又或是落在唇上。秦怿要是回应他,就会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得安抚地揉捏他的后颈,才会消停下来。 这回的结合热比任何一次都来得热烈。江恒在这种事情上会温柔地服从一切,所有的失控都是秦怿的蓄意而为。可这回却多次脱离他的掌控,近乎崩溃时,秦怿张开嘴连声音都发不出,只得用最后的清醒与他共鸣。 “江、江恒……真的不、不行了……不、不要了……” 江恒才如梦初醒地放过他。 脑袋像坏掉似的,意识都模糊,动作变得迟钝,连抬手去揉他的脑袋,都用尽了力气。 秦怿脱力地小喘着气,方才的事情急切而荒唐,脑袋一片空白,秦怿不知道是因为精神力与黑雾对抗产生的精神波动太强,还是结合热的威力就是如此之大,又或者是,哪一句话让江恒的情绪亢奋,才致使自己差点没死在床上。 是关于变色龙战机的秘密,还是关于周秉正的恶行,又或者是,那句藏匿了好多年终于宣之于口的喜欢。 江恒的吻消停了,似乎是感受到秦怿的思绪,撑起身子与秦怿四目相对,他的神色终于恢复正常,眼睛亮亮的。 秦怿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哼了几声都哑得听不出本音,只得抬手捂上江恒的嘴唇,摇了摇头。 身体累得要虚脱,脑袋也还昏昏沉沉的,秦怿招架不住任何问题。 对方也没执着,牵起他的手腕,就着这个姿势吻了他的手心,他的腕骨,又用脸蹭了蹭,过了瘾,这才翻身下床。 秦怿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体忽地一轻,整个人霎时悬空,心下一惊,便条件反射搂上罪魁祸首的腰。 江恒稳稳当当将人横抱在怀里,“那先去洗个澡好吗?” 话音刚落,又没忍住亲了亲他的耳尖和脸颊,秦怿被痒得受不了偏头躲开,江恒这才善罢甘休。 洗浴室的水温正好,江恒的动作轻而温柔,气氛又变得黏糊。 秦怿几番心猿意马,明里暗里的意思了好几次,江恒最过也只是将他压在墙上,留下个近乎窒息的深吻。 打理好了一切,连头发都帮忙吹干,江恒才去浴室。 秦怿在床上闭目养神,情//热褪去,又洗了澡,脑袋似乎清醒了许多。 似乎总是在这种不适合谈论正事的场合向江恒坦言,像是胆小鬼用来安慰自己的小伎俩。 秦怿经历过这种近乎断片的结合热,只会让当事人混乱失忆,江恒大概率不会听见,也不会记得这些事。 他和江恒似乎总是这样,用身体坦诚 ,用心来逃避,可身体上的坦诚很简单,而心里的赤诚却很难。 秦怿偏过头去看了眼浴室的方向,阵阵水声很好地掩饰掉一些细微的声音,他起身拿起桌上的烟盒,关上了房间门。 第52章 真相是假 秦怿撑着脸靠在吸烟区的护栏上, 两指间的烟没停过,火星熄灭,燃至烟嘴, 碾进灭烟沙, 又会有新的一根被点上, 像误入仙境, 烟雾缭绕。 浓郁的红酒香在空气中弥漫,秦怿抽得急, 吞云吐雾, 一根接着一根,几分钟后嘴里的烟便只剩一半,他下意识去摸烟盒, 落了个空。 “嗨,你一个人吗?”左肩被人轻拍了下, 秦怿闻声偏过头,只见一个剪着利落短发的男生朝他走来,笑容阳光开朗,目光在他身上流连。男生气质倒和江恒差不多,不过没他好看,秦怿定义道。 “你好。”秦怿出于礼貌, 规规矩矩跟人问了好。 “方便借个火吗?”男生从烟盒中抽出根烟, 抿在唇边,学着秦怿的姿势撑着脸,挨在他旁边。 秦怿刚伸手摸向口袋的打火机,男生便自顾自地朝秦怿的方向凑近,正准备用烟头去触碰秦怿烟支上的火星,姿势暧昧, 目的明了。 近在咫尺,刚刚经历那场热烈,秦怿整个人都有些迟钝,男生靠得越来越近,来不及躲开,那只越界的烟支忽地扑了个空。 第66章 秦怿突然感觉唇间一松,烟支被抽走,他下意识偏头过去,只见那支烟来到江恒的唇边,被逞强似的猛吸了一口。 像是被烟雾呛到,江恒霎时眉头紧蹙,表情不悦,板起脸来那下三白更显凌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前来搭讪的男生顿时一惊,条件反射地就往秦怿的反方向挪开,咬在嘴边的烟支也被他取下,板正地夹在两指间,“哦有人了啊,打扰打扰。” 秦怿见怪不怪,还是好心问道,“还用火吗?” 男生还未反应过来,秦怿已自如地用打火机给他点上烟,得到了男生点头如捣蒜的谢谢。 江恒像动物圈定领地似的,站在秦怿身侧,他的影子刚刚好将秦怿笼罩,神情严肃地看了男生一眼,那人赶忙识相地头也不回走了。 待到吸烟区就剩他们俩,江恒才将憋在嘴里好一会的烟咳了出来,一时脸涨得通红。 江恒从小到大一都是副好孩子做派,烟酒不沾,今天这口烟怕是头一回,他偏又猛吸一大口,这下呛得他止不住的干咳。 秦怿忍俊不禁,他们之间的流程好像是倒过来的,先闹矛盾,再是亲吻上//床,最后才坦言告白。但殊途同归,该发生的事一个没少,且所有事情的推动者都是秦怿,也不知道江恒的不安感为什么会这么强。 秦怿抬手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又没人跟你抢。”见他心情看起来还行,没忍住调侃道,“不学好啊,还学抽烟呢。” 等他气顺了,秦怿才拿回那支烟,还剩几口的,秦怿瞥了眼面前那个面红耳赤的人,把这半截烟戳进灭烟沙里,火星挣扎了数秒便剩下一缕直上的余烟,秦怿抬眼看他,歪着头撑起脑袋问道,“什么事?” 话音刚落,秦怿莫名紧张起来,江恒这个节点出来找他,怕是逃不掉要被兴师问罪刚才的胡言乱语。 结合热的感觉像是酒过三巡的亢奋,头脑不清醒时该说的不该说的,秦怿全盘托出,这下吹了会凉风抽了半包烟,身心都冷静后便一时局促起来。 江恒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把挂在手臂上的风衣敞开,绕到他身后,稳稳当当搭在他的肩上,“先穿好,快入冬了天气凉,你刚洗完热水澡,而且还……咳会感冒的。”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被江恒刻意省略,秦怿一时脸热,讪讪接过外套时恰巧与江恒的手背相触,惊得他手一抖,含糊应声道,“哦。” 江恒站定在旁,看着秦怿把外套穿好,神情认真得像在监督任务工作,似乎这是什么天大的事。 秦怿穿好外套,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江恒再开口,度秒如年,秦怿深吸了口气决定先发制人,“你……没什么想说的?” 江恒端详了他一眼,自如地抬手给秦怿理了理翘边的衣领,才点了点头,跟秦怿并肩而立。 秦怿的心脏霎时提到嗓子眼,手指不由得绞在一起,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像已瞧见乌云密布,接下来便是狂风暴雨。 却见江恒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递到他跟前,“有的,刚刚发现你的手机一直在亮,应该是有人给你打电话,但你开了静音。” 雨还没下,秦怿松了口气。接过手机时,恰巧那一通电话又打了进来,秦怿扫了眼备注名一鸣,划向接听键。 电话那头长叹了口气,砸吧了几声,不耐烦中夹杂了一些终于接通的庆幸,语气猴急的,“啧,上哪儿去了?!十几个电话都不接?还好吗?我才知道你出紧急支援任务去救阿恒了?你俩都没事吧?!” 秦怿看了眼陈一鸣的十几个未接来电时间,几乎覆盖了那场不可明说的事,霎时脸一热,斜睨了眼旁边的罪魁祸首,江恒被飞来的眼刀吓得一抖,秦怿白了他一眼,愤愤说道,“没上哪去,没事,都没事!你有什么事?” “哟,又吃炸药了啊。怎么,阿恒惹你了?”陈一鸣的语气一下变得玩味。 “滚。你到底什么事?”秦怿咬牙切齿的,努力掩饰心虚。 “得了,是欣姐找你找不着,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说你都没接着,消息也不回。让我去宿舍找你,可云野也说你不在宿舍。我不知道欣姐什么事,你赶紧给她回个电话吧,我看她那架势,就差扣个大分用通讯仪给你播紧急任务通知了。” “好。”听到文欣的名字,秦怿赶忙收起那吊了郎当劲,语气严肃。 “行,那我任务完成了,诶改天吃饭啊。” 刚按下挂断键,手机便又震动起来,屏幕上明晃晃地显示着文欣老师几个大字,秦怿赶忙划向接听键,正经道,“文欣老师。” 文欣总是干练利落、开门见山的,“小怿,现在方便吗?来找我一趟吧,地址发你手机上了。江恒跟你在一起吗?方便的话带上他。” 秦怿干脆利落应了声好,对方便先一步挂了电话。 忙乎完一切,再抬头看向江恒时,歪心思早已消失殆尽,对方见他神色凝重,上前一步搭上他的肩,“怎么了?” 秦怿从口袋摸出车钥匙,丢给江恒,“你开车。” 导航的目的地是文欣的家,一栋带着花园的三层小别墅。停好车后,刚推开车门,一股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先飘入口鼻,味道清爽宜人,让秦怿惴惴不安的心平静了些许。 文欣做事不紧不慢,属于天塌下来有她在都能顶上,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二次见她如此局促。 秦怿刚叹了口气,肩膀就被人揽住,安抚似的捏了捏,秦怿抬眼看向江恒,坚定而温柔的目光撞进眼里,眼睛抓住了落日的余晖,看起来亮亮的,两人相顾无言,秦怿的心却一时被填得很满,不安感几乎都被挤走。 正准备敲门,大门上方的电子监控滴滴了几声,霎时洞开。 “欣姐。” “文老师。” 见到在门前迎客的文欣,两人默契地同时开了口。 “快进来坐。”文欣朝两人点点头,将人招呼至沙发处。 茶几上整齐地摆着刚泡好的茉莉花茶和喷香的茉莉酥饼,文欣将茶点推至两人面前,“吃过晚饭了吗?来我这的路程不算近,饿不饿?” 被各式各样的事情缠身,秦怿没什么胃口,还是善意地撒了个谎说早就一起吃过晚餐了,谢谢您邀请的这杯夜茶,正好解腻。 文欣紧绷的脸上露出了微不可察的笑,一改平日的严肃干练,鲜有地嗔怪道,“还想瞒过我呢,快吃吧。” 酥饼入口仍烫嘴,甜而不腻,一不留神那一盘便只剩几块碎渣,秦怿餍足地环视整个房间布局,文欣虽生得金发碧眼,屋内全是正宗的苏式园林装修风格,倒像她的气质一样典雅而庄重。 家具的摆设很是考究,连电视柜上大大小小的照片框都错落有致,秦怿的目光被摆在c位的合照吸引——是文欣和劳拉,两个女人亲密地靠在一起,一个内敛温柔,一个活泼张扬,手里分别拿着s级向导证书和s级哨兵证书。 秦怿霎时心里一咯噔,预感强烈,他收回目光看向文欣时,文欣正巧朝他看来。 “是的,确实是关于劳拉。”秦怿心里的猜测被文欣说了出来。 文欣稍作停顿,突然变得踌躇,深吸了口气后冷声道,“劳拉入狱了。” 话音刚落,秦怿和江恒发出异口同声的惊呼,“什么?!” 文欣的情绪也被带了起来,捏着茶杯杯柄的手微微打颤,深吸了口气才平复下心情,“消息还未对外公布,是王善给我说的。昨天我见劳拉很晚都没回来,也没主动跟我联系,我怕出事去联系了她的助理,那个小男生说劳拉被调查部的人带走了。” “我这才知道出事了。今早好不容易联系上王善,他说昨天江恒带新人哨兵出任务,不巧遇上变种生物体,虽救援及时,但那些哨兵的精神力受损严重,目前都在医院静养,差点就要出人命。” “那些新来的哨兵家属来中央塔闹事,说出任务不配向导跟从,向导素的数量配备不足,中央塔的组织管理极差。这阵仗下调查部不得不开展调查,除了这些事情外,调查还发现变色龙号战机程序设置故障,差点扰乱飞行影响救援。” 文欣歇了口气,直视秦怿,“听说小怿你是支援队的领队?你没被调查部的人为难吧?” 秦怿赶忙应声道,“是的老师,我也听说了,但调查部没找我核实这事。” 话音刚落,便听见文欣带着愠怒的冷哼,“连当事人都不过问,竟然就这样草率给劳拉定了罪!劳拉的性子莽,但平时做事认真严谨,怎么可能会没有检查向导素数量,更不可能让救援战机出现程序错误!” 文欣越说越急,一时变得口无遮拦,“之前劳拉在季度大会上太张扬了,我都说了别这么急着出头,果然那个人看不惯就一定会出手,跟三年前一模一样。” 听见三年前这一敏感词,秦怿霎时呼吸一滞,下意识看向江恒,小动作被文欣捕捉,她似乎并不想再隐瞒什么,深深地看了江恒一眼,伸手向茶几下方的隔层里拿出了个平板电脑,熟稔地解锁屏幕,一个视频随着她的滑动操作,在两人面前播放。 第67章 “签署过程要录视频?” “当然,怕造假代签。平时都会录的,只是录制页面在我那,你看不到。” “哟,给新人配了变色龙号?这架战机不是维修部的最新研发?” “秦怿是这届最优秀的向导,好东西自然要给好刀开刃。” …… 视频里周秉正正在帮劳拉签署民事委托任务,两人的闲聊好巧不巧也被录了下来。 秦怿全神贯注,每一帧都不敢放过,视频结束,他盯着左下角的日期若有所思,日期水印明晃晃显示着三年前,5月10日。 脑袋霎时嗡了一声,他抬眼看向文欣,女人也看着他,开口道,“小怿,这感觉熟悉吗?战机失控,耽误支援,借刀杀人。” 不出所料,文欣方才口无遮拦的失态,实则早就胸有成竹。 文欣的语气平缓,却让秦怿幻视鬼魅低吟,一时脊背发凉,略有眉目的事情在多重“巧合”下渐渐水落石出,秦怿恰时心慌地看向江恒。 江恒的神色复杂,秦怿看不出什么含义,震惊,疑惑,似乎还有一丝转瞬即逝的认可。 “三年前雄哥的事情我就觉得蹊跷,任何方面都这样觉得,劳拉突发这事,我突然觉得两件事情很像。我尝试与劳拉远程启动共鸣,跟她坦言了这事,她让我解锁她的工作平板,我翻了一整天的数据,终于找这个视频,还好她没忘记这事。” “三年前小怿去支援我们驾驶的那台战机就是变色龙号,被做了手脚为掩人耳目,中央塔一直对外宣称变色龙号战机出现研发问题,迟迟未能投入使用。” “事已至此,我就直说了。周秉正这人自私伪善唯利是图,三年前害死雄哥,三年后又想铲除起了异心的劳拉,顺便再借此嫁祸给小怿。” 文欣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愈发冷酷,她的目光扫过秦怿,“因为小怿你对他最看重的后辈江恒来说意义非凡,他不希望他最看重的人有情感、不纯粹,干脆把会影响到他的人或事直接扼杀。” 几番激烈的话下来,文欣有些气息不稳,深吸了口气后她的目光转向江恒,她的声音努力放得温柔,不似方才的咄咄逼人,“江恒,我不知道周秉正对你做了什么,也没有故意曲解和抹黑他曾经对你的善意和帮助。老师只想说,有时候你所知道的,可能都是别人的处心积虑。” 第53章 各怀心事 离开文欣家时, 天上好巧不巧飘起了雨,雨点大颗,伴随着冷风打在身上, 凉得刺骨, 好似刚才文欣那一声声犀利的、让人如坠冰窖的话语。 江恒启动车后, 径直开足了车内暖气, 秦怿却仍哆嗦个不停,听起来异想天开的猜想被认证, 一时思绪万千, 细思极恐。 刚刚准备离开前,江恒去了趟洗手间,趁着他离开的间隙, 文欣拉着秦怿的手腕与他意念相连。 她告诉秦怿,只拿这个视频就想指控周秉正的罪行, 几乎是在做无用功,三年前害死江雄的“凶手”已公布,调查部不会兴师动众再去管一个已过去多年、早已“定罪”的事情。想要扳倒他,需要更致命的证据,甚至要抓住机会先发制人找到一招制敌的办法。 说罢,文欣塞给秦怿一张卡片, 语重心长的, “这是劳拉的权限卡,不需要任何申请就能启动所有作战装备,多事之秋,以防万一。还有,老师不是在挑拨离间,但是小怿, 无论如何都先保护好自己。这个权限卡,别和任何人说。” 秦怿摩挲着口袋里的权限卡,出神地回想着方才的一切,指尖止不住地打着颤,百感交集。 随意搭在腿上的手背忽地抚上一股温热,秦怿心下一惊,霎时回过神,警惕地看向一旁的人。 “还很冷吗?我开了暖风,但你一直在发抖。” 秦怿的体温偏低,跟江恒比起来高下立判。江恒轻捏着他的手心,明显的凉意传至指尖,江恒不由得蹙紧眉头,抬手上调了车内温度,双手合十将秦怿的手拢在掌心,神情认真得像对待一件珍宝。 车内的温度渐渐升高,秦怿侧目,凝神打量着江恒,他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似乎连方才文欣的一番话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还不比此时秦怿的手脚冰凉重要。 江恒的动作轻而缓,神情专注得似乎全世界仅有眼前的人能夺去他的所有注意力,车载香薰在高温下的幽香更甚,秦怿被熏得头脑发昏,确保权限卡稳稳当当地贴在口袋里,他腾出右手,朝江恒伸了过去,“这只手也冷。” 江恒闻声,将秦怿的两只手都拢在手心,指腹细细密密地摩挲着他的手背,温热沿着皮肤纹理流淌,缱绻,暧昧,秦怿被捂得心猿意马。 入冬后天冷可真好啊,亲密便有了正当理由。秦怿悄然感叹。 密闭,独处,幽暗的环境下似乎给予了秦怿勇气,想要和江恒多待一会,想要借此机会好好谈谈,这样想着,他看着江恒轻声道,“今天……不回去了吧?” “好啊。”江恒应得很快,语气似乎有种心中所想恰巧被说出的雀跃,江恒蹭了蹭鼻尖,悄然偏开与秦怿对视的目光,才出声问道,“我们去哪?” 秦怿啧了声,一时犯了难。中央塔的任务繁重,除了放长假的节假日会回家住,秦怿基本都住在塔内的向导宿舍,在外暂时还没买属于自己的房子。 聊这种事不适合回家聊,秦怿思索半晌才开口道,“你之前跟我当邻居的那个家还在吗?方便去那吗?” 自从江雄那事发生后,秦怿一家便搬走了。一来是那间房子住了好些年头,有些老旧了;二来是江雄的事对秦怿的冲击太大,秦景明和纪蓉担心秦怿的精神状态,便果断卖了旧房买新房。 江恒摇了摇头,“那间房我很久没去住了。”待到见着秦怿的眉头蹙起,他才再次开口道,“我买了新房子,我们去那儿吧。”说罢,江恒又蹭了蹭鼻尖,眼神开始无意识地乱瞟。 江恒从小到大都不会撒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动什么歪心思,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让秦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实在想不到一间房子能有什么事,他嗯了声,“那现在走吧,顺便去便利店买点酒,还要下酒的零食,你家里肯定没备酒吧?” 江恒点点头,又仔细探了探秦怿手心的温度,见终于变得温热,才舍得松开他的手,倾身帮他系上安全带后,挂了前进档,踩下油门。 途径过好几家连锁便利店,江恒却没有一次踩下刹车,任由那些便利店从秦怿的视线里溜走,直到大概是第十家便利店在秦怿的视线内倒退,他终于没忍住开口提醒,“我想买些酒回去,你随便找个便利店停下让我买点酒呀。” “这些便利店的品种太少了,去前面的超市买吧。”说罢,江恒滑动导航,向秦怿示意距离两公里处的一家大型超市。 超市位于市内最大的商业圈,商品种类繁多,秦怿一开始想着就买几瓶酒,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去大型超市。但转念一想,今晚要留宿在江恒家里,也不知道他家里有没有备用的生活用品,去超市一口气买齐也是一举两得,便不再多嘴。 超市里络绎不绝,江恒推着购物车,将秦怿护在内侧,不让来来往往的人同他擦肩。目的地是酒区,秦怿选的都是度数不高的果啤,只是借酒说事,倒不能真把自己喝醉了。 秦怿挑得认真,不一会购物车便堆满各式各样的酒瓶罐子,即将走向下一个分区时,江恒却突然跟他示意,说想去趟洗手间。 秦怿挑酒时偶尔的余光瞥向江恒,他都在摆弄手机,神情看起来期待得夹杂着焦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现在说起要去洗手间,神情便一下放松下来,总觉得醉翁之意不在酒。 现在的关系不清不白,还不好多问什么,秦怿还是出于好心,问了声身体没不舒服吧,得到江恒没事的回答,才出言道,“快去吧,我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好了给我发信息。” 江恒用小跑的,渐渐离开秦怿的视线。秦怿凝神盯着江恒离开的方向半晌,才推着购物车,渐渐往里面丢进拖鞋,睡衣,一次性洗漱用品…… 直到推着小山似的购物车准备去自助结账机处,秦怿的手机却仍一声不响,心中冒出了些不安,正想给江恒发信息时,他恰巧瞥见结账机旁边的货架上整齐摆放的安全//套,不怀好意暂时将不安暂时取而代之。 秦怿取下三盒,优先刷过这三个商品条形码,结好账,刚把它们揣进口袋,就听见结账机发出滴的一声,江恒不知何时闪现身边,自如地拿过购物车的商品依次放到扫描区。 像做坏事差点被抓包,秦怿羞赧地挠了挠头,没话找话,“回来了啊!我刚想发消息问你有没有事,上哪去了?” 被这一质问,江恒似乎品出了其他含义,回话的声音不太自然,磕磕巴巴的,“没、没事,就、就是去洗手间了。” 两人各怀心事,去江恒家的路上没有人主动挑起话锋,唯有一首首语言不同的蓝调音乐在空间里流动。 第68章 江恒的新家是新开发的海滨地段大平层,以科技、便捷、海景为卖点,四面环海,视野开阔,景色宜人。公布示意图时便引发热议,秦怿被那高昂的价格和抢手的名额劝退,江恒能抢到购买资格指定费了不少心思。 车子停在指定区域,机械升降台便将汽车归位至停车点,只需再输入房间号,升降梯就能将居民送至家门口。 不过数秒,一扇简约的木质大门便映入眼帘,门牌号恰巧是秦怿特别熟悉的四个数字,1222,他的生日。 心湖像被掷入一颗小石子,霎时荡起圈圈涟漪。还未反应过来,门前的人脸识别发出滴的声音,机械提示音恰时响起,“信息匹配成功,欢迎回家。” 秦怿瞥了眼右侧的信息匹配图,确确实实是自己的信息,而不是江恒的。这不是江恒的新家吗。疑问刚冒出,正要偏头询问,肩膀恰时被人揽住,江恒不自然地干咳了声,便勾着他赶忙进屋,“外头冷,先进去吧。” 屋内宜人温暖,驱散掉一身的寒气,秦怿一时觉得高领针织衫有些热的发痒,正准备把袖子向上挽,目光一扫,霎时被屋内的装潢惹得呼吸一滞。 房间的外景很好,三面环海,几扇硕大的落地窗毫不喧宾夺主,将海景展现得一览无余。阳台外被布置成温馨的小花园,一只毛色偏灰的百灵鸟在站杆上叽叽的哼叫着,悦耳动听。 秦怿眼前忽地闪过一道银光,lucky扑棱着翅膀闪现出来,径直穿过玻璃窗,与外头的那只百灵鸟并排而立,友好地互相蹭起脑袋。恰时,江恒身侧冒出一道黑影,victor腾跃而起,四肢在半空张扬,奋力朝lucky的方向奔去,将地板踏得嗒嗒作响,还莽撞地碰歪了茶几,发出刺耳的推拉声。 江恒盯着victor在地板留下的脚印,又看向它不算友好地对着那只灰毛百灵鸟龇牙咧嘴,忍不住蹙起眉头呵声道,“victor,别吓着人家。” 黑豹并不领情,转头过来瞪了主人一眼,直到lucky落在它的头顶,用鸟喙轻啄了它的鼻尖,victor才消停下来。 “这家伙也真是的。” 伴随着江恒的一声无奈,秦怿没忍住掩住口鼻,被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惹得轻笑出声。 秦怿刚想上前一步将被撞歪的茶几归位,一只状似小狗的机器人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利落地将茶几推至原位,还把victor留下的脚印一扫而尽。 一切就绪后,机器小狗抬头,猩红的机械眼霎时一亮,惊喜地盯着秦怿,机械声都拔高了几度,“天呐!是您!我的主人!小狗终于见到您了!等了您好久!我是智能管家小狗,您可以叫我……您叫我什么小狗都会很高兴的!” 秦怿一头雾水,反问道,“等了我很久?” 机械小狗应得很快,“当然!我从到来这个家时就在期待您的到来,三年了,江恒终于把您……” 一阵突如其来的电流声响起,滋滋啦啦的,机械小□□家霎时噤了声。秦怿抬眼,只见江恒表情严肃盯着机械小狗,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像被戳穿心事似的赶忙躲开,不自然地蹭了蹭鼻尖,磕磕绊绊道,“先、先坐下休息一会吧,今天坐了一天车,很累了吧。” 秦怿没急着追究,顺着江恒的话坐在沙发上,这时才终于好好打量起整个屋子。复式大平层,简约大气的原木风装修,小花园,室内恒温泳池,大屏幕投影,还有现在坐着的这个沙发床,更别说那巧合的1222门牌号。 要不是知道这是江恒买的新房,秦怿还以为是自己哪天神不知鬼不觉的,根据自己喜好买下了这间房。 秦怿深吸了口气,单手开了瓶青柠味的果啤,氛围烘托到这,挤压在心中想要和江恒说的话渐渐呼之欲出,这样想着,他开口道,“我们好好聊聊吧。” 江恒挨在他身边,学着他的动作开了瓶葡萄味的酒,接着熏人酒香与他四目相对,“其实那天……我都听到了的。” 第54章 袒露心声 秦怿脑袋嗡的一声作响, 那场冲动的、混乱的、失控的单方面交谈,霎时在脑海中浮现。 变色龙战机的秘密。周秉正的借刀杀人。突发的急性精神混沌。还有那声终于宣之于口的喜欢。像随机切换的幻灯片,无序地放映着。 都听到了吗。可江恒在精神状态波动的情况下, 这些都听到了指的是全盘接收, 还是只听见那些对他来说更为重要的事情。 秦怿做了个吞咽, 心脏一时高高提起, 他抬手猛灌了口酒,酒精冲向脑袋, 酥酥麻麻的, 像是才找到开口勇气,他掂量着这些事情在他心中的分量,用最保守的方式, 重复江恒的话道,“都听见了?” 江恒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状作思考,边掰着手指数起回忆,边开口道,“其实那天,你和秦熙的电话我听见了。再结合文欣老师给我们看的视频……” 江恒顿了顿,与秦怿四目相对, 语气恰时坚定起来, “所以,变色龙战机早在三年前就有使用记录了。难怪你去安合山的路上会觉得奇怪,劳拉老师这么久之前就提过的战机,竟然最近才被投入使用。” “利用全息影像调整飞行状态,干扰驾驶员的时空判断耽误飞行。”江恒的声音四平八稳,掷地有声, 有理有据地复盘那荒唐的事实。 秦怿霎时一激灵,心中的不安被江恒的坚定渐渐驱散,他将果啤暂搁在茶几,歪着头与江恒对视。 江恒为人处世像他本人一样,坚定的,正直的,若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断不会下此定论。秦怿本来还在担心江恒对此的态度,毕竟此事的始作俑者对江恒来说意义非凡,一架无形的天秤上,他处在的那端似乎多了个砝码,天秤朝他的方向微微倾斜了些许。 总觉得江恒或许掌握了某些他并还不知情的确凿信息,秦怿斟酌着措辞,在套江恒话的同时,避免因指向性过强引起对方的疑心导致功亏一篑,秦怿稍作思索才开口道,“这也许只是我们的推测呢,你就这么肯定?毕竟机械设备出现问题也不是稀奇事,或许……” 江恒的目光抖动,径直打断了秦怿的话,“只是因为战机状态不对?” 秦怿一时没理解,警觉地反问道,“什么意思?” “以你的感知力,完全能察觉到战机的状态不对,但你一直承认三年前是因为精神状态不佳耽误了飞行。我想这一方面是你迫于中央塔审讯的压力,另一方面,是因为精神加强剂的影响吧。” 江恒平缓地陈述一切,秦怿霎时幻视起三年前那场让他每每想起就会浑身发抖的审判现场,周秉正指向性极强的咄咄逼人似乎仍历历在目。 一时思绪万千,这段审判视频中央塔并未对外公布,时间越久,秦怿也愈发不确定精神加强剂这一插曲是否真实发生,还是他因精神过载而产生了幻觉,毕竟人们有时想要的也只是一个能够被探讨的、看似合理的结果,只要目的达成了,不再有人会去细究。 江恒对这段审判视频拥有的知情权,定是周秉正的授意。可那人居心叵测,最善心理战,给江恒知晓这个视频,大概又是想要操控人心的伎俩。 秦怿拿捏不住江恒的意思,是在质疑为何会误用管制药物,还是在责怪他的大意,出行重要任务前竟随意接触不明物品,又或者是在憎恨他的隐瞒…… 秦怿恰时感觉那架天秤在渐渐往另一端倾斜,他手里却没有砝码了。 酒精上头,秦怿一如三年前在接受审判时的晕头转向,像是出现了应激反应,秦怿瞥见自己手指在微不可察地打着颤,入冬后的冷风似乎穿过了层层玻璃,撕裂开房间里的暖气,刺入皮骨,他控制不住地发着抖,张了张嘴,挤出了声微弱的嗯。 “空间感失调,精神力紊乱,产生幻觉。”江恒细数着精神加强剂的副作用,秦怿听见他深吸了口气,像是法官扬手即将敲下法槌,宣判最后的结果。 “怿,这回的b级任务,我也是这种感觉。你之前问我为什么关闭共鸣,我承认一开始发现出现精神紊乱时关闭共鸣是害怕影响到你,但后来的情况越来越不可控,我尝试用共鸣依赖你的精神力稳定状态,但我做不到,还好最后你收到了我的求助信息。”说罢,江恒长舒了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手心像突然被放进了个砝码,天秤渐渐在朝他的方向摆动。秦怿隐约捕捉到江恒的话里有话,他抬头与江恒对视,“你怀疑那天任务险些出事,是因为你也误用了精神加强剂?” 得到了江恒的点头,秦怿赶忙见机行事,将异样全盘托出,“这么说来,那天我去病房找你,碰见了个长得很像许诺的人。” 见江恒眉头紧皱,秦怿帮他回忆道,“你还记得我们在圣所有个哨兵同学吗?有次a级哨兵考核时,他故意弄来违禁药物,让那次参与考核的很多哨兵出现精神力混乱,许诺的天赋一般,按理说不会这么轻松的,但那次竟压线拿到了a级哨兵证书。后来被人发现举报,撤销了荣誉。” 第69章 江恒状作思考,“是不是一鸣第二次参加a级哨兵考核的那回?” 被勾起记忆,秦怿眉毛一挑,语气变得激动,“对就是那次!好在一鸣一直觉得许诺那人怪得很,没跟他走得太近,没被那玩意影响。” 话音刚落,秦怿倏然转念一想,迅速收敛起话语里的尖锐,在还未完全取得互相信任时,不让江恒察觉到异样,赶忙婉转地打了个哈哈道,“但那天我跟那人就是擦肩而过,也不太确定是不是他,毕竟那事之后,我很久都没在塔里见到他了,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嘴上说着无事,秦怿却警惕地打量着江恒的微表情,他的神情似乎比刚才更放松,像是两条断掉的电线终于被接好,见到灯亮了的欣喜和惊讶。 “你不会在总部见到他的,许诺被调去东南分部了。”江恒应声,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赶忙补充道,“是周老师带他去的。” 秦怿倒抽了口凉气,一时头皮发麻,他顿时想起之前陈一鸣从米亚嘴里套出的话。 【江恒每次回来状态很怪,像是打了兴奋剂,做什么事都很亢奋,连出任务后也不去静音室了,精神状态稳定得恐怖。】 所有的荒唐似乎都在此刻浮现,散落的证据碎片渐渐拼接成一副完整的图像,明晃晃血淋淋地标注着几个大字,罪大恶极。 天秤全然在往秦怿的方向倾斜,而另一端被高高地悬在半空,高下立判。 秦怿一改躺靠沙发床上的歪歪斜斜,恰时正襟危坐,先发制人道,“得了,咱们也不用再拐弯抹角了,都说开吧。” 江恒看起来是认可秦怿的提议,同他的动作如出一辙,正经得如同在开大会,随即开口道,“怿,我之前问过你,你会信我吗?” 得到秦怿郑重的点头,江恒才继续说道,“三年前我爸的那事后,我出现了急性精神崩溃,清醒了我发现我莫名其妙去到东南分部,但我根本没有这段记忆。” “去那之后,我的精神力一直不稳定,周老师为了保护我的精神力,时不时会让我去注射一种名为安神剂的药剂,实话说注射后常会感觉精神混乱,很多事情我都记得不太清,我甚至不清楚有些事情是真实发生的,还是被药物左右产生的幻想……” 江恒一作冥思苦想,看起来在努力找寻散落的记忆碎片作佐证,他数着手指,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到东南分部后,米亚跟我说,我对你说了再也不见,但那不是我说的,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印象说过这样的话。要成为黑暗哨兵。永远不会与向导结合。向导是……” “向导是一群不靠谱的,要不是秦怿的失误,也不会出事。只有成为黑暗哨兵,才算是真正的强者,真正的强者是不会依赖他人的……”愈发的胸有成竹让秦怿一时大胆起来,他自如地接过江恒的话。 江恒恰时回过神,错愕地看向秦怿,“你、你都看见了?” 秦怿点了点头,顺势帮助江恒串联记忆,“所以,那天你醒后是去见周秉正吧?你回到总部是不是见过他几次?那次去给余阿姨扫墓前是不是也见了他?” “是,周老师总说我的精神力尚不稳定,需要安神剂辅助,但后来有你……我没有再接受注射,这回大概就是许诺偷偷进了我的病房做的。”江恒如实回答,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了句,“但如果没有老师的授意,没人敢这样做。” “在支援战机上做手脚,造成顶级哨兵惨死,借刀杀人陷害我,用安神剂对你进行精神操控,党同伐异让劳拉老师入狱,身居高位却放任变种生物体猖狂。”秦怿冷哼了声,细数着周秉正的所作所为,他看向江恒,见对方的神色复杂,但秦怿不打算再畏畏缩缩,他继续追问道,“还有别的事吧?” 江恒作势思考,这次想了很久,眉头拧作一团,看得秦怿于心不忍的,“算了,这些事也足够他吃的了,只是就像欣姐说的,过去的事可能没法作为指控,之后再想办法吧,你刚挨了针安神剂别过度思考……” “结合分离剂。”江恒忽地出声,打断了秦怿的话,他努力回忆复述周秉正的所言所语,“结合分离剂是打造黑暗哨兵的关键一步,能让哨兵能摆脱向导,实现自我控制。” “反人道打造黑暗哨兵。”秦怿接过江恒的话下定结论,“刚好集齐七个,七宗罪啊。” 证据拼图恰时完整地摆在面前,坦言后秦怿心中一阵轻松,又换成那不拘小节的坐姿,他抬眼见江恒沉着张脸,径直牵过他的手腕,凝神屏息半晌才开口道,“生气。恐惧。憎恨。不安。庆幸。一下子装了这么多情绪呢。我知道对周秉正的感情很复杂,不过能看清了就好。但我必须强调,你呢,不许自责,你也是受害者。” 江恒回应他的声音有些打着颤,“早看到了为什么不问我?我是不是有几次对你下过狠手,会很痛吧……” “放心,你没那么厉害。”秦怿朝他挑了挑眉,见着对方的表情轻松了些许,才继续说道,“我想听你亲口说,我知道周秉正对你来说意义不一般。一开始我确实拿不准你的态度不敢乱说,但慢慢感觉你好像跟我变成一个阵营的了?” 秦怿故作严肃地盯着江恒看,微微扬起下巴神气十足的,居高临下地审问道,“所以,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从南部森林救我的时候。如果你像周老师所说的,根本用不着来救我。”江恒如实说道。 “这么早就?那你又为什么不说?”秦怿没打算放过他,继续追问道。 江恒一时踌躇起来,他对周秉正的态度复杂,不可否认周秉正是他敬重的老师,他曾深信不疑一位受他尊敬的前辈的所作所为,即使眼见人心在某一天烂掉时,江恒还是选择了先信任再质疑。 而对秦怿的感情更是,江恒在感性上本能地信任秦怿,却又实实在在看见秦怿亲口承认的“罪行”,但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于水火。若要说血债血偿,秦怿早就超额完成了,细究起来,反倒是变成他欠了秦怿太多。 见江恒迟迟未回话,秦怿犯起别扭,抽回搭在江恒手腕上的手,讪讪开口道,“之前恨过我的吧?要不是救过你……” 手却忽地被一把拉住,江恒否认的声音不小,猛然吓得秦怿两肩一耸,“没有的!” “说实话。”秦怿摆明了要跟江恒好好聊聊,不仅是那些一连串的荒唐事情,更重要的是压抑了太久的感情,他并不接受这单调空白的否认。 “当时事发突然我被冲昏了头,确实想不通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但冷静下来,我觉得你不会的,而事实证明你也确实不会。”江恒的情绪有些激动,被怼得说不出为什么,但秦怿就是很好,就是不会做这种事,他本能的,下意识的,从一而终的,都这样认为,见秦怿一时没接话,像是怕说服力不强,江恒赶忙又补充道,“你就是宁可伤害自己,也不会这样对别人的。” 秦怿并不满足,穷追不舍的,“用不着把我想这么好,你总是觉得人性本善,要是我也变了呢,就像周秉正说的,向导不靠谱……” “你不会的!你救了我这么多次,而且对每个人都很好,你绝不会像他说的那样!”江恒厉声打断他的话。 秦怿却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像如何拐弯抹角,江恒都没着他的道,总是用事实做论据证明他有多好,但抛开事实呢,只谈论对他的情感,却支支吾吾的,什么都说不出。 想要复盘的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变色龙战机的秘密,周秉正的种种罪行,似乎就差那声好不容易宣之于口的喜欢,秦怿只好再直接一点,“你说你都听见了,还听见什么了?我说的不止这些吧?” 话音刚落,江恒的神情霎时紧张起来,可好一会都一言不发。 时间渐渐变得浓稠,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就在秦怿等得不耐烦时,江恒忽然抬眼瞥向面前的某个位置,房间的灯恰时熄灭,一时伸手不见五指,眼睛尚未适应黑暗,秦怿顿时警觉起来,本能地坐直身体,往江恒的方向挪去,惊慌地唤道,“怎么了?停电了吗?江恒?” 眼前忽地一亮,火光闪烁,秦怿的视线变得明朗,面前徐徐推来一个东西,定睛看去,是个竖着一支被点燃蜡烛的流心抹茶蛋糕,蛋糕面上的抹茶液随着推移小幅度地左右晃动,像秦怿此时此刻荡漾着的心脏。 他看见江恒乌黑的眼睛被火苗映得很亮,直勾勾地看着他,江恒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的,像怕惊扰他似的开口道,“怿,生日快乐。” 第55章 生日快乐 秦怿霎时怔住, 摸出手机才发现竟已到了第二天的零点,日期那栏明晃晃地显示着12月22日。 多事之秋,秦怿这几日来一直惴惴不安, 连自己的生日都抛之脑后。恰时, 手机屏幕上堆满了消息, 家庭群里爸爸妈妈和妹妹都发来生日祝福和红包, 接下来是好友们的,唰唰唰的几十条消息争先恐后, 铺满整个屏幕。 第70章 秦怿熄灭了屏幕, 借着烛光与江恒四目相对,他看见自己的身影倒映在江恒眼里,随着火苗一起摇曳。江恒的眼睛很黑, 顿时像坠入一望无际的宇宙,整个天地却仅有他一人。 纪蓉是个仪式感很足的母亲, 秦怿从小到大的生日不说大操大办,但惊喜难忘快乐的情绪价值都给得很足,秦怿有时候会使坏地去揭穿母亲准备的惊喜,纪蓉也不服输,使尽浑身解数制造各种异想天开的惊喜,势必要让秦怿在属于自己一年一次的特殊日子里, 体会不一样的惊喜。 被母亲养刁了, 秦怿对所谓的惊喜情绪波动都不会很大,但此时就是简单的一声生日快乐和一个生日蛋糕,却让他愣在原地,许久才找回声音,“你、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说罢,秦怿环视整个房间, 一片漆黑。但借着依稀透进来的月光,还是能分辨出这井然有序的家具布局,月光刚好落在一个熟悉的盒子上,盒子被摆在展示柜的最高层,醒目显眼,湛蓝色的外观,海浪样式的纹理,上方系着的蝴蝶结有被拆开又小心翼翼归于原样的痕迹。 这是秦怿路过一家饰品手作店看见的,店主制作饰品的理念是有温度的故事,那是秦怿第一次将埋藏在心里多年的暗自喜欢诉说给了店主,才让这条声纹手链诞生,连包装手链的盒子也是独一无二的,秦怿绝不会认错。 胸口霎时被填得很满,秦怿回过神盯着面前晃动的火苗,像他此时此刻剧烈晃动着的心脏。 “太黑了,都说不要把灯全关掉。”江恒突如其来的出声让秦怿一惊,话音刚落,房间里闪烁起几盏暖黄色的灯,周遭的景象被丝绒般的光束笼罩,增添了些许暧昧。 面前的蛋糕忽地大幅度一晃,抹茶液向一方倾倒,岌岌可危的,秦怿赶忙抬手将蛋糕捧起,这才发现是机械小狗用身体托着蛋糕,被江恒这一呵斥,屏幕上恰时冒出小狗眨眼吐舌头的表情。 “你这家伙。”江恒嗔怪了声,得到机械小狗装作凶狠的龇牙咧嘴表情。 秦怿一时忍俊不禁,却束手无策的。他先将蛋糕放在茶几上,思索着小动物应该会喜欢被摸头和挠下巴,便生硬地摸了摸小狗脑袋,得到满屏幕发射的爱心,和倏然拔高的机械音,“主人!还是你最好!江恒可凶了!我最喜欢你了我的主人!” 秦怿又挠了挠机械小狗的下巴,友好地接过它的话,“叫我秦怿就好。” “好的!我的主人!诶!江恒你干嘛……” “启动勿扰模式。”机械小狗未说完的话被江恒出声打断,只见不远处的充电舱亮起红灯,机械小狗像被一股力量吸走,滴滴两声后舱门合上,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秦怿没忍住轻笑了声,他收回视线时顺势打量起整个房间,完全踩在他审美点上的装修和布局映入眼帘,他歪着脑袋看向江恒,话里有话的,又问了遍刚才的话,“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就刚刚你逛超市的时候,我去了拿蛋糕。订蛋糕是昨天订的,本来想着跟米亚他们一起给你过生日的,但今天发生了好多事。哦去文老师家洗手间的时候,是蛋糕店给我打的电话。”被这一问,江恒一五一十全招了。 “我是问,这些是什么时候准备的?”秦怿扫了眼整个房间,追问道。 江恒的耳尖霎时泛了红,烧起来似的,跟那火苗如出一辙,像是被戳穿了心事,他磕磕巴巴地答非所问,“房子刚开售就买了,差不多是三年前吧。” “三年前就买了啊,是给你自己买的?那为什么门牌号用的是我的生日,这也太巧了吧。装修是我喜欢的原木风,我记得你明明更喜欢偏黑白灰的重金属风格。室外的小花园里偏偏养了只百灵鸟。我总觉得冬天游泳会太冷,室内就刚好安装了恒温泳池。我觉得最舒服的事情是不训练不出任务,躺在家里的沙发床上看电影,房间里刚刚好有沙发床和投影仪。” 秦怿边说边观察着江恒的表情,见他越来越窘迫,秦怿便乘胜追击,一锤定音,“是给我准备的吧?” 话音刚落,秦怿的心跳却骤然加速,明明胜券在握,就差临门一脚,连获胜率都显示着99%,秦怿却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是。”江恒看了他许久,才徐徐开口道,“三年前,拿到哨向适配度的报告书后,我其实很想问你愿意吗。虽然哨向适配度100很难得,但大部分结合的哨兵向导都没有这么高的适配度,你这么好,身边有这么多人喜欢,我跟他们比起来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的。没成为s级哨兵前,工资和奖金都不算多,给不了你什么,可你值得最好的。我不确定你的想法,一直没敢问你,怕你会被我吓到,最后,可能连朋友也做不成,听他们说你可喜欢给人发好人牌了。后来,发生我爸那事后,我更没办法了,我一直觉得你不会是的,但东南分部离得太远又没有机会回总部。可房子都买了,先装修好放着吧,万一哪天。还好现在终于回来了,可我总感觉你在躲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你说,但现在是不是终于……” 江恒很少会情绪外露,大概是夜聊后坦诚惬意的氛围影响,让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秦怿静静听着,情绪满得就快溢出,还要强求他说一声喜欢吗,秦怿觉得没这个必要了,江恒满腔的,真挚的,克制的情意就快将他淹没。 秦怿一时半刻都说不出话,身体先替他做了决定,倾身上前用吻堵住了江恒的话。 面前的人顿时呼吸一滞,半晌才堪堪抬手抚上他的脸,像是在触摸一件不真实的宝物,抚在他脸上的手小心翼翼的,试探的,珍视的,摩挲着他的脸颊。 吻很轻,缱绻绵长,不像之前因为结合热,像两只本性暴露的野兽在啃咬厮杀。江恒的手轻揉着他的后颈,没有结合热的加持,所有感官都是清醒的。常年持枪征战,江恒手上的老茧触感明显,刮过不常暴露在外的后颈皮肤,痒意像电流通过全身,如十万电伏过境,秦怿腰一软,倒靠在江恒的颈窝里小喘着气。 只是一个普通的吻,秦怿却觉得浑身酥麻,他闷着声在江恒怀里喃喃了声,“傻子。” 江恒什么也没说,只是揉着他的后颈,侧过脸细细吻着他的耳尖,他的脸颊,最后把他拥进怀里,与他紧贴。 比现在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秦怿却觉得这是才是第一次坦诚相见。江恒身上有令人感觉安心的味道,氛围难得而美好,秦怿像不忍心惊扰似的,就这样扑在他的怀里。 直到耳畔响起一道轻声,“蜡烛要熄灭了,快许个愿。”秦怿这才从江恒怀里起身,他凝神看向那仅剩最后一小节的蜡烛,摇了摇头,“不用了,现在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说罢,秦怿看着那截蜡烛彻底熄灭,变成一缕袅袅直上的白烟,秦怿伸手掰了一小块蛋糕塞进嘴里,被恰到好处的口感满足得眼睛一亮,准备再掰一口蛋糕给江恒时,手腕忽地被一把抓住,江恒就着他的手将那块蛋糕掠夺进嘴里。 这一动静惹得秦怿轻笑了声,“又没人跟你抢,本来就是给你吃的。” 江恒凝神盯着秦怿指尖上残留的抹茶液,伸出舌尖轻轻一卷,一扫而尽,又像不满足似的,张嘴咬住他的指尖,像捕食者紧盯猎物般直勾勾地看着秦怿。 秦怿用手指使坏地压过江恒的舌尖,对方没忍住用力咬上他的手指,听得秦怿嘶的一声吃痛。回过神,江恒赶忙抽出秦怿的手,像做错事似的啄吻着那被他留下牙印的指节。 秦怿看得心痒,一把掐过江恒的脸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像在质问,“你是小狗吗?这么爱咬人。” 江恒不说话,张嘴咬上他的虎口,磨出一道很深的牙印,终于尽兴,又就去轻吻他的手心。 秦怿眉毛一挑,倾身贴在他的耳边,声音像在诱导,“又没人跟你抢,本来就是给你吃的。” 下一秒,秦怿感觉身体腾空,回过神时,秦怿被压在沙发上,一改方才的缱绻绵长,江恒的吻又凶又急,像是要把秦怿肺里的空气席卷,直到眼神开始失焦,秦怿才推了推江恒的肩膀,涩声道,“别在沙发上,沙发不好洗。” 话音刚落,秦怿便在有力的怀抱里悬空而起,江恒的吻像是永远不够似的,距离卧室几十步的距离也舍不得放开。 松软的床垫陷进一大块,秦怿被禁锢在江恒的怀抱里,仰头承受那来势汹汹的、欲求不满的深吻。可江恒也只是吻他,嘴唇,脸颊,脖颈,小腹,却怎么也不给个痛快。 薄荷叶的气味渐渐在空气中弥散,秦怿被激得心猿意马,实在忍不住抬手抓着他的头发,用力一扯,暂停住他的动作,“可以了……不用再……” 江恒抬眼,声音踌躇,“家里……没有东西。” 秦怿没忍住哑然失笑,无奈地抹了把脸,轻哼了声道,“带我回来,家里不准备东西啊?” 江恒被看得脸热,被秦怿抬手拦住,“你特么的……搞得就我一堆坏心思啊。” 第71章 话音刚落,秦怿起身往江恒的方向凑近,牵起他的手往自己的口袋里探,咬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句,“真是个乖宝宝呢。我在来的路上去超市买好了,就是你去给我拿蛋糕的时候。三盒,一晚上够用了吧。” 秦怿再被扑倒时,记忆像断片了一样,只感觉大冬天的,却热得像酷暑。身上很黏很腻,各种各样的液体都有,汗水,眼泪,还有不好意思明说的。落在身体的痕迹星罗棋布,红的,紫的,青的,牙印,吻痕,抓痕。 “弄疼你了?”嘴唇尝到秦怿脸上的咸味,江恒顿时慌乱起来,赶忙停下动作,小心擦去秦怿落下的泪珠。 秦怿有些失神,迟钝地摇了摇头,抚上他的脖颈让他贴近自己,哑声在他耳边喃喃,“我爱你的。我好爱你。” 江恒像是想让秦怿填满占据整个家,说好不在沙发上的,但亢奋起来把家里能做的地方都尝试了遍,包装袋散落在家里的各个角落。 家里的在衣帽间装了面硕大的全身镜,秦怿明明自顾不暇,在里面瞥见江恒贴在他身后大汗淋漓的、失神的模样,便使坏地掰过他的脸,让他直视镜子里的自己,“你看你,浑身像什么样?” “不许笑我了。” 结果便是被江恒顶着调侃得通红的脸,将他压在镜子上,让汗津津和失神的模样传导到他身上。 最后累得秦怿连眼皮都睁不开,才被带去浴室。江恒帮他清理的动作很温柔,热水打在身上昏昏欲睡的,秦怿头一歪倒在江恒怀里,彻底失去意识。 第56章 事后清晨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 窗帘被拉得很满,光透不进来,秦怿睁眼时房间仍然一片漆黑, 看不出现在几点。 本就亢奋的情绪和渐渐被激发起的结合热, 让脑袋充血了一晚上, 简直不懂节制。在秦怿模模糊糊的印象里, 最后整个人虚脱得一点力气也使不上,瘫倒在江恒怀里被抱进浴室时, 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几乎被折腾了一宿。饶是再强的身体素质, 整个人都跟被抽干了似的。秦怿只是抬手往床边的一侧探去,都费了他好大力气。 手却是一时摸了个空。秦怿顿时心下一惊,托着千斤重的身子颤巍巍地撑坐起身, 发现自己被严严实实裹在被窝里,而江恒睡过的那侧却被打理得整整齐齐, 见床单被子那一丝不苟的架势,要不是腰酸背痛的触感太过强烈,秦怿都误以为那几乎持续了一整夜的疯狂是幻觉。 “出去了吗?”秦怿哼了声,才发现嗓子也哑得不像话,喉咙干得像被刀割过般生疼。一时恍惚,秦怿将头埋在膝盖里闷了数十秒, 驱赶走惺忪睡意, 这才侧过身准备下床。 恰时房门轰然洞开,煎蛋的焦香混合着培根炙烤的香气灌入鼻腔,秦怿被香得一激灵,肚子立即发出了抗议声,他偏过头,从睡房往外看, 刚好能瞥见厨房的一隅。 江恒侧身对着他,系着暖黄色的围裙,正专注地摆弄平底锅里的荷包蛋和培根肉,一旁的咖啡机发出制作完成的滴滴声,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恰时在空气中弥漫。大概已经是中午了,冬日里并不刺眼的暖阳从玻璃窗透进来,斜斜地落在江恒身上,整个画面温柔而温馨。 秦怿看得心一颤,脚尖就要匆匆着地,刚想去拥抱这美好的一幕时,一只活泼的身影闯进房间。 秦怿收回落在江恒身上的目光去追踪那个身影,只见机械小狗停在他脚边,显示屏霎时眉开眼笑,它凑近秦怿,亲昵地蹭过他的小腿,秦怿顺势抬手摸了摸小狗脑袋,小狗被摸得舒服,回应他的机械音竟也听出明显的雀跃,“秦怿你醒啦!诶你先别动!小狗来为你服务!” 见势,秦怿便乖乖地一动不动,任由机械小狗给他喂水帮他洗漱。一切就绪后,秦怿揉了揉小狗脑袋,得到小狗发射了满屏幕的爱心,看得秦怿心里一软,被好好打理了一番,连嗓子都不黏糊了,秦怿便夸赞它道,“谢谢你啊小狗,你这么智能呢?” “那是!小狗可是智能管家中最棒的小狗!”机械小狗被夸,兴奋地摆动起身子,像是想要晃动那只并不存在的尾巴。 “嗯,你是最棒的小狗。”秦怿忍俊不禁,应声道。 “去收拾厨房。”话音刚落,一旁忽地响起一道冷声,机械小狗赶忙调转方向,往厨房方向狂奔,路过江恒时,还使坏地用力撞上江恒的小腿,显示屏上露出了个吐舌头的表情。 抬眼见着一人一狗闹得火热,秦怿的眉眼和嘴角都笑弯了起来。目送机械小狗出去后,秦怿的目光又落回江恒身上,不知是不是听得秦怿对机械小狗的亲昵夸赞,江恒急匆匆闯进来时,连围裙都没来得及脱。 秦怿的笑意更甚,换了个姿势靠在床板上,懒洋洋地撑着脸,打量着站在原地束手无策的江恒。对方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却也只是静静看着,一步都不朝他走近。 秦怿见他看自己看得专注,顺着他的目光找到落脚点,即使睡衣最上层的纽扣也被系得服服帖帖,秦怿还是能看清从领口里透出那些明显的、都已泛了红的、各式各样的吻痕。 秦怿扯了扯领口,与江恒四目相对,慢条斯理地解开睡衣扣子,一颗,两颗,三颗,他故意敞开领口,让脖颈上的、锁骨的、胸前的痕迹都暴露出来,“在看什么?你的杰作?”秦怿压着嗓子轻声道,像每一次引诱、控制、鼓励江恒时的那样。 江恒的喉结滚了滚,绷直了身体,眉眼压了下来,看得秦怿心痒,他抬起手,语气语调都变得更柔,“还愣着呢?过来抱我起来呀,我饿了。” 江恒抬手把围裙脱下挂在一旁的木质衣架上,一个箭步就走到秦怿身旁,搂上他的腰正要将人抱起,秦怿抬脚勾上他的腰,突然的阻力下,江恒控制不住就往秦怿的方向压去,嘴唇恰巧蹭到他脖颈一处显眼的红痕上。 秦怿猛然一抖,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磕磕巴巴的道歉,“抱、抱歉……” 江恒抬眼看他,眼睛里含着心虚,却又掺杂着根本藏不住的隐忍。秦怿一时玩心大起,使坏地捏了捏他的耳垂,嘴唇贴近,轻咬了口,一字一句道,“你忍什么?” 下一秒,秦怿便被掐着下巴,被迫仰起头,承受着江恒放肆的吻。是早餐起床的正常反应,又或是昨夜尚存的余温,不多时,秦怿便软了腰,像个挂件似的落在江恒手心,任由他摆弄。 江恒似乎格外喜欢秦怿的脖颈,放过嘴唇后,又加重了对脖颈上红痕的力道,发梢在那些不常暴露的皮肤上乱蹭,痒意蚀骨,秦怿绷直了脚背,发出一声声的轻喘。 但任由秦怿怎么诱导,江恒都没做到最后,说是昨晚闹得太凶,不能再这样折腾了。 秦怿只得抓着江恒的头发,见着那张喜欢了好多年、此时此刻正因为自己涨红的脸,两眼一眯,脑袋像放了场烟花般轰然作响,全交代给了他。 江恒离开时嘴唇上湿漉漉的,看得秦怿心热,凑上前就想去吻他,被江恒拦住了动作,“我先去清理一下。” 秦怿瞥见江恒的兴奋不堪,捏了捏他的手心,“我跟你一起,我帮你。” 江恒打量着秦怿那满身的痕迹和掩饰不住的疲倦,羞赧地蹭了蹭鼻尖,“不用了,我自己解决就好。” 秦怿也不逞强,毕竟全身确实又酸又涨,还是不顾江恒的阻拦给他了个深吻,才将人放走。 见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秦怿才翻出口袋里的烟盒,披上江恒搭在衣架上的外套,正准备推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时,发现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闪烁个不停。 秦怿拿起,见来电提示上显示着“妈妈”二字,一时警铃大作,赶忙推开玻璃门,点了支烟,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调整好状态和语气,才接通电话。 那声“妈”刚落下,纪蓉的声音便急促地闯进耳朵,“儿子?诶哟儿子你跑哪去鬼混了啊?!都快下午两点了!大半天都不回信息不接电话呢?” 秦怿看了眼屏幕上堆满的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一时心虚,呼了口烟,正要回答时,忽地感觉身后响起一道关门声,心里霎时一紧,赶忙应声道,“妈,我哪有鬼混呢!我昨晚跟朋友一起过生日,闹得晚了点,还喝了点酒,就起晚了。” 见江恒来了,秦怿便将烟头怼在栏杆上,熄灭了烟。 江恒简单洗了个热水澡,浑身还冒着若有若无的热气。他套了身米色的长袖家居服,挨在秦怿身边,那股热气似乎有些影响到秦怿,烘得他不太自在。 “哟,还喝酒呢?你跟什么朋友在一起啊?一鸣他们吗?啧,不对啊,跟一鸣他们也不至于大半天不接妈妈电话吧?” 知子莫若母,瞒不过母亲,秦怿瞥了眼一旁紧贴着自己站着的人,如实招来,“跟江恒。” 这下轮到电话那头噤了声,半晌,才听见纪蓉开口道,“儿子你跟小恒在一起?你俩……好了?” 被这一问,秦怿一时踌躇,他和江恒应该算是好了吧,他不太自信地抬眼看向一旁的人,江恒察觉到他的目光,与他双目对视,抬手揽上他的肩,消灭了两人之间微乎其微的距离。 第72章 “好了。”秦怿应得坚定。 “什么时候的事啊?好了也不跟妈妈说!你这孩子,害得妈天天担心!你这孩子!”纪蓉嗔怪的语气里含着笑。 “回家再跟您说。” “好好好,哦对,马上就要到新年了,你顺便问问小恒,愿不愿意来家里过年。” “好……”秦怿还想说点什么时,电话那头传来秦熙大喇喇的声音,“什么?!我哥和恒哥在一起了?我靠!妈你别问了,人家好不容易在一起,给人家多留点二人时间!” “对对对,宝贝你说得对!那儿子,生日快乐啊,妈就不打扰了,你记得问小恒啊!” “哥生日快乐!回来跟我讲讲你们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 “儿子生日快乐啊。” 电话那头传来爸妈和妹妹此起彼伏的祝福,秦怿一一道谢后,纪蓉便先挂了电话。 秦怿刚把手机收进口袋,就听见耳畔传来幽幽的一声,“你去鬼混?” 秦怿一抬眼,只见江恒拧紧眉头,表情严肃地看向自己,赶忙解释道,“什么啊!我妈就是说来玩的,我之前生日是会搞聚会,但就是正常的跟朋友们吃饭,你不在的时候我就请云野和一鸣,还有组织里玩得不错的几个朋友,哪就……” 话还未说完,就见江恒的眉眼弯了起来,一副得逞后的坏样,嘴唇抿在一起,憋笑似的。 秦怿两颊霎时涨得通红,又一次被江恒耍了,气不打一处来,秦怿刚想一脚踹上江恒的小腿,便被人单手搂过腰顺势抱起,忽地悬空,秦怿下意识搂住江恒的脖子,对方终于忍不住地轻笑出声。 秦怿愤愤咬上他的脖颈,听得对方吃痛的一声嘶,松了口,用力搂上江恒的肩,颐指气使道,“快去餐桌,饿死我了!” 江恒关上玻璃门时,秦怿扭头看了眼外头,海浪的哗响声渐渐,冬日里的暖阳洋洋洒洒落在海面上,像宇宙里亿万颗星辰。 秦怿捏着江恒的脸让他转向自己,在他有力的怀抱里,给了他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 第57章 修修补补 餐桌自带恒温保鲜功能, 两人折腾了好一会,进嘴的荷包蛋和培根肉仍焦香可口。 江恒准备的午餐样式很多,除了西式的煎蛋、贝果和咖啡, 还有海鲜粉汤、虾饺和白粥, 中西合并。 过了正常饭点, 或者是吃别的东西已经吃饱了, 秦怿早就挨过了饿劲,没吃两口就想撂下筷子。 但一见着江恒又蹙起眉头, 叨叨着是不好吃吗, 是不是太累了,我下次一定不会这么过了…… 江恒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真挚的关心太过直白, 听得秦怿耳根子发热,恼羞成怒地呛了他一声你也没那么厉害, 才把心头那股别扭劲压下去。 受不了江恒持续的胡言乱语,也舍不得拂去他忙乎一早上的好意,秦怿又努力将每样都往嘴里塞了好几口,直到实在是吃不下了,才让江恒帮忙一扫而尽剩下的餐食。 饱足饭后,江恒盯着机械小狗收拾餐厅, 秦怿伸了个餍足的懒腰, 从座椅上起身。来江恒的房子时天色已晚,两人又各怀心事的,秦怿不过匆匆扫看了眼这房间布景,还未认真瞧过。 房子里的大物件应有尽有,就是少了点人气,沙发上没有靠枕和玩偶, 茶几上没有零食柜和鲜花,展示柜上空有几个相框,但根本没发挥出它的真正作用。 都要慢慢给它们填满。这样想着,秦怿走近展示柜,正准备打开柜门比划相框尺寸,打算得空了去打印些照片,一抬头忽地瞥见最上层那个精致的蓝色盒子,心里霎时一咯噔,秦怿赶忙抬手取下捧在手心里,正要打开时,一道急促的、由远及近的声音,停顿下他的动作。 “别打开!”江恒话音匆匆,夹杂着慌乱。 秦怿被江恒一把捏住手腕,可他的动作利索,在江恒跑来这几十步距离前,便已启开了盒子。 不出所料,秦怿送给江恒作成年礼物的声纹手链稳稳当当地躺在里面,被摆放得整齐,能看得出手链的主人很是珍视,连放置的动作大概都是小心翼翼的。 只是手链变得坑坑洼洼,好几个连接处明显能看出是断掉后被修补过,但普通的修补无济于事,几块缺口显得将断未断。 秦怿伸出手指戳了戳某一处断裂,咔嚓一声,手链霎时断成两段。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江恒眼见着手链断裂,不安地挠了挠头,神色紧张。 秦怿将那处断裂挨在一起,手链即刻严丝合缝,好似从未被毁坏。 秦怿对这条手链的感情很是复杂,他珍重它,所以才选择将这条独一无二的、饱含温度和感情的手链在特殊节点赠予他喜欢的人。 重逢时,他见着手链被江恒戴在腕上,掩饰住那条狰狞的伤疤,那时诧异又惊喜,隐约被赋予了信心,或许两人是有和好如初的机会的。 可那天在暴雨中江恒对自己说了重话时,他腕上的手链不翼而飞,秦怿仅有的一点信心瞬间消失殆尽,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被轻易原谅。 再后来,为救江恒身受重伤,在他手腕上又见到声纹手链,只不过变得坑坑洼洼的,看得出已经在努力修补,却仍于事无补。 秦怿觉得矛盾,断掉的手链像是一声警告,想让他认清现实;可支离破碎的手链又被努力复原戴在手上,显得珍重万分。 每一个节点秦怿都想知道,他看了眼暂时恢复如初的手链,抬眼与江恒四目相对,“怎么弄的?” “你那时候也看见了吧,就我……被注射安神剂后会神志不清,就扯断了……回来后我试过很多方式修复,可都没有办法复原,一开始还能勉强戴着,可它越来越不耐戴,我只好先收起来……”江恒耷拉起脸,每说两句就会蹭蹭鼻尖,又或是挠挠头,神色不安。 见秦怿一直面无表情,江恒解释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语毕,一副做错事的模样盯着秦怿一动不动。 “你去东南分部时也戴着?” “嗯!”被递了个台阶,江恒赶忙顺着台阶跑向秦怿,“我……那时候的事情我其实很多都记不太清了,但米亚跟我说,每次我一犯病,只要戴上手链,就会好很多。” 见着江恒又作冥思苦想,说到戴手链时,难为情得开始耳尖泛红,秦怿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将盒子合上,塞到江恒手里,顺势捏了捏他的脸,在他唇上留下个蜻蜓点水的吻,随即拉过他的手腕,往衣帽间的方向走去,“换衣服,出门。” “去哪?”江恒一时发蒙。 “修手链。” 天气渐凉,两人在衣帽间里挑挑练练了好一会。 秦怿属于既要温度又要风度的,他绝不忍受自己裹得像个球似的出门,又拗不过江恒一直叨个不停刚刚才经历结合热,穿太少了会感冒的,最终选定件浅咖色的风衣和简单的高领保暖黑毛衣,又被江恒坚持给他裹上一条格子纹的围巾,两人才准备出门。 江恒的衣帽间里购置了很多情侣装,全按照秦怿的尺码和喜好买的。秦怿盯着江恒身上那条与自己的风衣如出一辙的黑色风衣,没忍住贴近他的耳朵打趣道,“怎么,房子,情侣装,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是不记得准备套啊?” 渐渐呵出的热气让江恒身子一抖,一把掰过秦怿的脸就将人压在衣帽间的全身镜上,吻得秦怿喘不上气,呼吸即将停滞的瞬间,秦怿用力掐上江恒的腰,对方吃痛,才放开了他。 “再闹下去就出不了门了……晚上回来,一晚上都是你的……”被吻得气息不稳,秦怿说出口的话变得断断续续,嘴唇衔着亮晶晶的涎水,眼里含着若有若无的泪花,两颊泛着窒息后的潮红,江恒看得心颤,没忍住压着他留下个又长又湿的吻,才终于尽兴。 车子在一幢有些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下,秦怿和江恒并肩而行,弯弯绕绕了几条街道,终于在一扇并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下脚步。 “欢迎光临——”看门的是一只蓝黄相间的虎皮鹦鹉,秦怿抬手摸了摸鹦鹉脑袋,“好久不见,小家伙。” 话音刚落,木门轰然洞开,一位顶着一头炸毛金色长卷发的女生风风火火闯了出来,见着来者,她亲手设计的树干纹路近视眼镜下的绿眼睛霎时瞪大,女生一个箭步上前,激动地搂住秦怿的脖子,“怿!是你啊!好久不见!” 秦怿亲昵又不失礼貌地轻拍着她的肩,“好久不见啊安娜。” 安娜又用卷毛蹭了蹭秦怿的脸,忽地注意到站在秦怿身后,那个一脸严肃的男人,才松开秦怿。 秦怿见着安娜突然不好意思的表情,转身捏了捏江恒的手心,“你别吓着人家,她是我订制这条手链的老板,叫安娜。” “你好啊!”安娜大大方方跟江恒打了招呼,得到江恒板板正正的你好,还朝她点了点头,突然大笑起来,“怿,手链送的人就是他吧?” “是。”秦怿应得利落。 第73章 “你终于告白啦?什么时候告的白?现在你俩什么情况,来找我订婚戒的吗?婚礼可一定要请我去啊!”安娜眼睛亮亮地看着秦怿,话语噼里啪啦的从嘴里蹦出,连个气口都不留给秦怿。 秦怿一时不好意思起来,赶忙搭上她的肩,又被过手去与江恒十指相扣,“先进屋吧,我慢慢跟你说。” 安娜的手作店个人风格极强,第一次来的时候秦怿以为误入了动漫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室内的装潢以不修边幅的原木为基础,天花板贴满了安娜日复一日做练习的手稿,几个玻璃展示橱窗被高饱和的、样式奇特的、五颜六色的珠宝占据,活像森林深处的仙女魔法屋,很是梦幻。 “什么?!是来找我修手链的?”安娜诧异,听秦怿描述哨兵的工作,动不动上刀山下火海的,安娜挑选材料时用了耐高温又耐极寒的特殊材质,还做了好几次实验保证它坚不可摧才交予秦怿,这能被弄断确实匪夷所思。 “呃……”被这一问,闹得秦怿和江恒都有些尴尬,江恒蹭了蹭鼻尖,把事情的起因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安娜。 安娜愣了半晌,堪堪挤出一声,“喔,那你真够有劲的。不过别担心,交给我能修好!就是最近订单不少,很多客人都指定了特殊日期,看在跟怿的关系上,我也没法让你们插队了。” “没事,我们不急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安娜!”秦怿接过话。 “嗯!一开始确实难,但坚持下去,喜欢我作品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怿,你真是我的福星!” “哪的话,是你自己厉害又足够努力,我充其次就提供了些情绪价值。” “太谦虚了怿!我敢说没有你,也很难这么快有这家店!”说罢,安娜又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像风铃,清脆悦耳,听到的人也会被她感染。 “好了,我还以为你来找我定制新东西呢,他人都带来了,要说婚礼没那么快,那情侣饰品不想安排下?先说好来啊!我送你,不许再给钱了!”说罢,安娜便自顾自地打开一扇扇橱柜门,滔滔不绝的,逐一向秦怿展示她最近淘到的宝贝。 各式各样的珠宝瞧得秦怿眼花缭乱,他不太懂这个,但还是被一颗光泽亮眼,颜色均匀,切割漂亮的蓝宝石吸引去了目光。 “最上面那个,蓝宝石挺好看的。”秦怿抬了抬下巴,向正推着梯子上蹿下跳的安娜示意。 “这个?哦旁边那个。可以啊怿,这个可是七克拉的皇家蓝,我从拍卖会上淘到的,眼光够好啊!”安娜小心翼翼将装着蓝宝石的盒子捧在手心,在秦怿面前展示,蓝宝石的颜色纯正,明明没有太强的灯光照耀,却不停地闪烁着耀眼星芒,好似那天从房间的阳台往外看,那片被冬日暖阳笼罩的、波光粼粼的海面。 瞧得秦怿心头一颤,就听见安娜有些为难地开了口,“怿,你要是看中这个,我可能不太好送你俩,一来呢,这个宝石不适合再切割,不太好做情侣手势,二来就是,拍卖场上好多人都喜欢这个,价格实在是有些高,我……” 还未等秦怿接话,一旁突然响起一声坚定,江恒指了指蓝宝石,“我要了,怎么订制?怎么给您付钱?” 秦怿偏头看向江恒,刚吸了口气想说点什么时,就被安娜下来暂时的逐客令,“识货!怿,那我给你泡杯咖啡你坐会?我得跟江恒去私聊下啦。” 这是安娜的规定,给客人打造的饰品都需要跟当事人详细私聊,江恒才是这块蓝宝石的购买者,秦怿理应要给他们空出私聊时间。 “不麻烦了,我出去抽根烟。”说罢,秦怿作势要出门,被江恒一把拉住,给他有些松松垮垮就要漏风的围巾裹紧,才将人放走。 “嘶,江先生有什么想法吗?如果想要做情侣饰品,我还是那句话,这块蓝宝石不太适合。难道说,是要给怿送的礼物?”安娜拿出她的笔记本,一支圆珠笔被放在人中上,嘴努起跟鼻子一起夹住它,有些苦恼地撑着脸,盯着江恒看。 “叫我江恒就好。是的,我想买来给秦怿当求婚戒指。” 话音刚落,安娜激动地一拍手,把江恒吓得肩膀一耸,“完美!你早就想跟怿求婚了是吧!秦怿还跟我装什么矜持!你俩也真是的,诶你们这一个一个的!” 激动劲过后,安娜推了推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快滑到鼻头的眼镜,拿起圆珠笔在笔记本上勾勾画画,随即正经道,“那,来跟我讲讲你和秦怿的故事吧。” 第三支烟秦怿抽到一半时,一旁的木门打开了,虎皮鹦鹉发出几声“一路平安,一路平安——” 安娜嘹亮的声音紧随其后,“慢走啊江恒!设计图纸画好我会给你发信息的!拜拜,你俩有空来找我玩!” 秦怿偏头看去,见江恒从屋内探出身子,径直朝他的方向走来,安娜在江恒的身后努力冒出个脑袋,对着自己挤眉弄眼,便笑着应声道,“好啊,拜拜。” 秦怿将手里的烟熄灭,也往江恒的方向走去。 天上开始飘雪了,江恒撑起一把黑伞,揽过秦怿的肩,悄然把伞面往秦怿的方向倾斜了些许。 “笑这么开心,跟安娜聊什么了?”秦怿抬眼见着江恒从离开店里就止不住的笑意,看得他心软,便询问道。 “聊了你,关于你的。”江恒侧目与秦怿对视,声音认真得像在宣誓。 “给我的惊喜啊?那现在可别告诉我。”秦怿朝他挤了挤眼。 “安娜好神奇,只是跟她说了个故事,就能画出一个概念图。你怎么认识她的?”江恒的神色看起来在回忆跟安娜的聊天,眉眼间含着惊奇。 “我那时在考虑你的成年礼物,购物平台上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味。安娜是我在资讯平台上刷到的一个珠宝设计专业的学生,她的作品集就像你说的那样,只是个故事就能设计出一个贴合又特别的作品,我便加上了她的联系方式。” “安娜的家人并不太支持她做这行,觉得沉没成本高又不稳定,不如找些不限专业的稳定工作。可安娜不服输,就是想闯出些名堂,打造自己的品牌。我联系上她的时候,她刚和家人大吵一架,还被断了生活费,那会她刚租下这个店面,手里根本不剩多少钱了。当时跟她聊完声纹手链的设计思路后,我付了三倍的钱给她。除去材料本身和人工费用,我说这条手链应当再包含一部分价值费用,因为这是送给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的,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这么称心如意的设计,所以理应再给她付一笔价值费用。” “这多的钱刚好能负担安娜至少半年的房租和基本的生活费,她或许看得出来吧。但我没想太多,就是觉得见到一个投缘又这么有想法的人很难得,我很希望她能一直做下去,毕竟我真的很喜欢她的作品。” 秦怿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雪越下越大了,江恒将他搂得更紧,伞面被压低了许多,不让风雪飘到他身上。 秦怿深吸了口气,突然停下脚步,偏过头去与江恒四目相对,“当然最重要的是,能为我设计出这条要送给你的特别礼物,我很感激她。” 江恒瞬间定在原地,张了张嘴,半晌才出声道,“我就说你真的很好。” 秦怿被江恒真挚的目光盯得脸热,不好意思地将围巾往上扯了扯,挡住了小半张脸,喃喃道,“举手之劳而已,也没……” “可以亲你吗?”话音未落,眼前那张脸忽然凑近,江恒抿了抿嘴唇,声音很轻,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秦怿将围巾扯下,倾身贴上他的嘴唇,黑色的伞为他们打造这冰天雪地里不被打扰的小小一隅。 伞面被江恒压低了更多,两人全然被笼罩在内,吻像这场雪一样,突然的,轻柔的,又渐渐变得急促的。 直到不远处响起小孩子在街道上准备打雪仗的动静,江恒才松开了秦怿。 两人的气息都不太稳,不知是不是与安娜的交谈让江恒动容,他的眼里一直含着就要溢出的笑,看得秦怿心痒,又凑上前啄吻了他的脸颊和嘴唇,最后贴着江恒的耳尖轻声道,“以后跟我不用这么客气的。” 秦怿想表达的只是以后想亲就亲,没必要这么礼貌的询问,但江恒可能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再加上下午那声一晚上都是你的,晚上秦怿直接被折腾到大脑宕机。 洗完澡后,江恒在床上帮秦怿揉腰,秦怿总算缓过些神,才想起纪蓉嘱咐要问江恒的事,但秦怿觉得没必要询问了,他直接用了陈述句,“我妈说,新年来家里过年吧。” 江恒抚在秦怿腰上的手一顿,俯下身跟他耳鬓厮磨好了会,应声道,“好。” 第58章 风平浪静 秦怿今年的生日刚好赶上周末, 和江恒在家里腻歪了两天,又回塔里训练了一周,便迎来了新年。 新年来临的前一周运气不错, 每天只是参与常规训练, 没遇到突发的紧急任务, 风平浪静的。 结束新年前最后一场训练, 秦怿组局跟朋友们一起聚了餐,江恒请的客。 第74章 饱足饭后米亚跟着云野回了老家, 秦怿和江恒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剩陈一鸣形单影只,咽不下这口气阴阳怪气丢了句,一不留神全成双成对。 秦怿关怀地拍了拍他的肩, 没事,在塔里看上谁我都可以给你搭线。 被陈一鸣一把推开, 得了赶紧回家过你的二人世界吧。 在回家的分岔口上,江恒打了方向盘往反方向行进,秦怿见着窗外景色不对,偏过头去问江恒,“诶?现在去哪?不回家吗?” “去超市买点东西,明天……不是要回你家吗?” 秦怿立即明白了江恒的意思, 赶忙劝道, “诶你不用!你就当成是回自己家,不用买伴手礼的!” “用的。”江恒应声很快,但说出口的话渐渐变得不好意思,“今年……不一样。” “啧,你也真是。搞得跟上门提亲似的,这么规矩。”秦怿无奈, 朝他打趣道。 “得给你爸妈还有小熙都留个好印象。” “得了你,他们对你的印象比对我这个亲生的印象都好。别搞这么见外。” 见秦怿不松嘴,江恒斟酌了下话术,重新开口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所以,好吗老公?”江恒接得流畅,一本正经的。 “卧槽。”秦怿直接被这直球称呼给噤声了,两颊顿时烫得要烧起来。 虽然该做的都做了,身份也早就发生了转变,但秦怿还没完全适应从“朋友”变成“男朋友”,至少在称呼上是这样。 他还是像之前那样喊江恒的名,总觉得,喊男朋友、老公也太腻歪了,实在是有点难以启齿。除非是一些失控亢奋的特殊情况下,但秦怿还没实操过。没想到对方如此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 “老公?”见秦怿迟迟没回话,江恒又重复了遍,语气仍然正儿八经的,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江恒就这样,不开窍时人是迟钝了点,但他的接受能力和适应力极强,再加上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时不时来个猝不及防的直球,能直接把秦怿打懵。 秦怿浑身像电流通过,迟迟没接话,甚至不好意思去看江恒,偏过头一直盯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怎么了?我、我说错什么了嘛……”江恒用余光瞥见秦怿一直偏着头,半晌都不转过头来看他,霎时变得不知所措,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都显得慌乱,手忙脚乱地腾出只手,作势就要来抓秦怿的手腕。 “没……”秦怿反手与他十指相扣,见导航显示路况正常,便抬手按下了自动驾驶键,江恒被解放了注意力,偏过头与他四目相对,“那是怎么了?” “你、你别在外面这样喊我……”秦怿被盯得目光无处安放,没辙,只得被江恒牢牢捕获。 “哪样喊你?”不知道江恒是真不明白,还是想故意逗人,秦怿不想再中计,只是重复了刚才的话,“别在外面这样喊我。” 江恒见他没有顺从的意思,识相地收起那摇得飞快的尾巴,讨好地挠了挠他的手心,“好好好。”但又舍不得见好就收似的,往秦怿的方向凑近了些许,近乎贴着他的耳尖道,“那现在可以吗?” 秦怿被突如其来的热气撩得脊背紧绷,还是梗着脖子呛道,“得寸进尺。” 秦怿不出言拒绝,那就是默认的意思,这是江恒多年总结出来的,便又喊了声老公。 “……”秦怿忍无可忍,用力掰过他的脸,重重吻了上去,直接堵住那一不留神就开始胡言乱语的嘴。 两人缠绵了好一会,分开时,车子已在即将抵达超市的最后一盏红绿灯前停下。 江恒抬手抹去秦怿嘴上的那道涎水,被他乘胜追击咬了口指尖,愤愤道,“哼,还好开了自动驾驶。” “老公最棒。” “……你没完没了了是吧?下车就不许喊了!” 车子在超市的停车点停稳,车锁恰时发出咔哒一声,秦怿侧过身准备开门,刚摆上推门的动作,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急促,似乎不说这声就亏了似的,“好的老公。” “……”秦怿转过身,抬手往江恒脸上轻拍了一掌,得到对方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在手心留下了个吻。 超市里挤满了购置年货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江恒照例把秦怿护在内侧,秦怿便充当货架上的搬运工。 “牛排、牛肋条、肥牛卷、佛跳墙……都要大份的。” “鲍鱼和海虾捞一些。” “那款红酒来几瓶,叔叔是不是喜欢这个牌子的口感?果篮要一个,阿姨和小熙是不是喜欢吃蓝莓?这些都多来点。” …… 在江恒这阵仗下,购物车不一会就被塞得满满当当,但他似乎还没尽兴,秦怿只好再去要来个购物车。 “你都拿了五盒茶叶了,我爸半年的茶都不愁了,怎么还拿呢?”见伴手礼盒在购物车里层层堆叠,像一座平地而起的小山,可江恒又掉头回了茶叶区,往购物车里放进两盒外观精美的茶叶礼盒,秦怿终于忍不住问道。 “准备给周老师的。” 话音刚落,秦怿直接噤了声。最近的日子太过平静,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秦怿似乎都要忘了这一硬茬。他顿时收起那散漫的模样,往江恒的方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正色道,“他……最近怎么样?” 江恒摇了摇头,“那次b级任务后,听说哨兵们的家长一直闹得厉害,甚至有人举报到了联合政府,我想老师现在自顾不暇,没时间管我。因为每次被注射安神剂,老师都会喊我去问情况,但这回还没有。” 秦怿听着,眉头却渐渐蹙起,他并不这样认为。跟周秉正过过招,那人城府深,心眼颇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招呼江恒倒不是分身乏术,更可能的是在监视和试探。 秦怿明白周秉正对江恒而言的意义,没把话说太重,语气却不失严肃的,“我还是那句话,感觉不对劲一定要来找我,还有,在他面前和在塔里都不要表现出跟我走得很近,像我们之前那样就好。” 江恒点点头,两人多年的默契无需再多言,但江恒的神情还是瞬间耷拉下来,秦怿一时忍俊不禁,抬手揉了揉他的脸,“我只是说在人前,私下里,你随意。” 两人说的是敏感话题,凑得很近,气息交织。江恒被扰得心痒,把持不住地捏过秦怿的手腕,左顾右盼见周围的顾客都各司其职,便偷亲了口他的手心。 秦怿顺势与他十指相扣,“不买其他的了吧?那去结账吧。” 顾客们接踵而至,江恒像是怕秦怿丢了似的,十指相扣仍不满足,牵着秦怿的手还揣进乐大衣口袋里,两人肩挨着肩,并道而行,严丝合缝。 虽是在公共场合,但远离了是非之地,秦怿便任由江恒去。 手被攥得很紧,秦怿没忍住开玩笑道,“怎么,光天化日下还怕我丢?把我当挂件啊?” 江恒拽着他的手又紧了紧,“我倒是想。” 秦怿被噎得没话说,恶劣地掐了把江恒的手心,哼声道,“油嘴滑舌。”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到自助收银机,江恒负责拿出商品,秦怿便配合去扫条形码,奈何两台购物车里堆着的伴手礼像座山,不断做着重复的动作,大脑放空,便容易胡思乱想。 秦怿低头看见江恒递来要送给周秉正的茶礼盒,准备要对准扫码处的手霎时一停顿。 见着秦怿的动作慢下来,江恒也停下了动作,“怎么了?” “他……”秦怿用指尖敲了敲茶盒,“都在哪给你注射东西?” 中央塔是各国为应对变种生物体还有其他些超出普通人能力范围的极端事件,从而成立的联合组织。其各部门职能划分细致明确,按理说关乎药剂方面的事宜,都由后勤部的药研室全权负责,饶是领袖也无法接触到各部门的核心。 纪蓉就在药研室工作,虽非研发一线,但她的消息灵通,有些是是非非的事总喜欢在饭桌上跟家人聊,可秦怿从未听说周秉正与药研室有联系的传闻。 周秉正怎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研制出这类非法药物,还不惊动其他人,简直匪夷所思。 问题突如其来,江恒先是一怔,瞥见秦怿手里的大红袍茶盒后,顿时心下了然,他蹙眉回忆,可无论如何在记忆中搜索枯肠,都找不到线索。半晌,江恒选择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每次去见老师都是在领袖办公室,老师似乎会把我再带进一间办公室,然后……然后我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办公室?!”秦怿神色一动,隐隐约约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中央塔的全息技术十分成熟,总部大楼的外观就运用了全息技术做障眼法,日常的全息实战训练也能做到以假乱真。 周秉正的那间“办公室”,怕不是也运用了这一技术。毕竟领袖身份特殊,历届领袖不乏遭遇想要谋权篡位之人的暗算刺杀,领袖办公室的设计定是非同一般。只是这些设计本来是为保护领袖的人身安全,而非让有心之人利用其做非法之事。 第75章 见秦怿神色凝重,江恒却无能为力,说出口的话也迟疑,“但我完全没有这段记忆,老师他掩饰得很好。” “总会有办法的。”秦怿收回思绪,捏了捏江恒的手心,像是要将力量传递给他,继而抬眼与江恒四目相对,语气又严肃起来,“但我还是那句话,有事一定要来找我,你再敢自己扛,我就不理你了!” 终于得到说这句话的立场和身份,秦怿的下巴高高扬起,一副被娇纵惯了的模样。 江恒看得心痒,借着给他整理风衣领子的动作,悄然在他额头落了一吻,“都听你的。” 第59章 新年快乐 第二天要回家过年, 两人昨晚没敢胡闹,用几个深吻解了馋,便相拥而眠。 准备出门前, 秦怿在衣帽间帮江恒忙乎了许久, 终于在几乎清一色的黑白灰中找到条暗红的毛衫, 赶忙一把脱掉他的黑风衣, 套上红毛衫,江恒整个人终于看起来亮堂许多。 给江恒系毛衫纽扣时, 秦怿仔仔细细检查过江恒的脖颈, 确定昨晚没情不自禁留下牙印,还有之前玩脱了的残留都已愈合,这才长舒一口气, 给他系好最后一颗纽扣。 江恒不常穿这种颜色鲜明的衣服,有些别扭地打量着这对他来说太艳的毛衫, 抬眼看向秦怿时三缄其口。 “穿好,新年不穿红大衣,你就等着听纪女士叨叨,大过年的还穿那黑不溜秋的想干嘛吧。你这暗红色已经很好了!诶你记不记得有一年,我妈给我买了套正红色的衣服裤子,天呐那颜色, 我都不敢出门了!” 江恒有印象, 好像是他们上高一的那年新年。青春期的孩子本就心思敏感在意形象,江恒记得那天怎么喊秦怿出来玩他都不答应,吓得江恒以为自己又惹他不高兴了。 后来秦怿解释说,因为过年的新衣服实在是见不得人,不是江恒的问题。江恒惴惴不安的心才终于放下。 “你怎么样都好看。”江恒自如地接过话。 江恒没乱说,秦怿天生白皮, 又是骨相美的长相,看一眼惊艳,多看几眼便移不开眼。讲直白一点,属于披个塑料袋都能去走秀。丑衣服在别人身上叫丑,在他身上叫别有一番风味。 “你少来!我真没见过那么丑的红色!”秦怿回忆起当时便愤愤不平,他真搞不懂纪蓉到底去哪淘来颜色这么奇怪的衣服。 一时间,秦怿的注意力全在那影响他风流倜傥的红衣服上,给江恒系好扣子都忘记离开。就在他眼皮底下喋喋不休,好看的花瓣唇一张一合,两颊因激动而染上淡粉。 太犯规了。 江恒一开始还能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渐渐地像是把持不住,视线冷不丁地向下,被那唇锁定住目光。秦怿说的话全变成白噪声,江恒双手捧住他的脸,径直吻了上去。 “诶你真的不觉得那衣服……唔!”未说出口的话被个突兀的吻堵了回去,心弦猛地震荡,秦怿甚至忘了闭眼。 直到渐渐感觉胸闷气短,秦怿才抬手捏了捏江恒的后颈,像在把持着个不为人知的开关,对方终于恋恋不舍地将他松开。 分开时,唇上的银丝藕断丝连。秦怿伸出舌尖舔掉不知谁留下的银丝,恰时明显感觉到面前的人呼吸一滞,他赶忙用手夹住江恒的两颊,“想什么呢?再闹下去,我可保证不了能安然无恙地出门了。” “你怎么样都好看的,我没乱说。”江恒做了个深呼吸,似乎才将那蠢蠢欲动的情绪压制,他正经应道。 “好啦,知道了。”见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秦怿忍俊不禁,要再不答应,江恒怕是得纠缠着不放。 终于哄得江恒不再纠结,秦怿便转过身扯开衣领,脖子向另一侧偏,肩颈暴露在外,“诶你也帮我看看有没有留痕,虽然他们都知道,但被家人看见还是太……” 话音未落,秦怿感觉肩上落得一抹温热,江恒埋在他肩头,闷声道,“你别勾我了……” “……喂。我只是你帮我看看有没有留痕!”秦怿无奈,赶忙一把将江恒推开,在他脸颊留了个吻,便发号施令道,“你,立正!向后转!走到衣帽间门口等我!不喊你不许回头!” 江恒乖乖地照做,像个守护神似的立在门口,板板正正的。 秦怿不由得哑然失笑,赶忙对镜检查起脖颈,也顾不上姿势别扭,见一切正常,便踮起脚猫着身走到江恒背后,偷袭似的猛然起跳。 对方却是早有预料地将他稳稳当当地驮在背上,“抱紧我。” 秦怿便大大方方地勾住江恒的脖子,大喝一声,“出发!” 秦怿的家离两人的家不远,不到半小时的车程,车子便在一处闹中取静的小别墅前停下。 别墅区位于市中心,但需从几条小道弯弯绕绕才能抵达目的地,这便恰到好处地隔绝掉市中心早晚高峰的喧闹。 三年前秦怿被精神混沌困扰,五感饱受压力,轻微的声音都会造成他心慌焦虑,秦景明和纪蓉便选得了这处特殊,让秦怿不被纷乱影响。 江恒从后备箱把伴手礼依次取出的间隙,顺势打量了眼这几乎传不进任何噪声的地方,意识到了什么后,江恒忽地朝秦怿的方向凑近,趁他空出双手毫无防备时,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人牢牢嵌入怀中。 秦怿霎时愣在原地,刚准备开口问怎么了,都回家了还这么紧张。但此时肌肤相贴,思绪交缠,千百万条神经连接,江恒的内疚、不安、悔恨渐渐向他的心脏传导,又酸又涨。 秦怿抬手抚上江恒的背,哄孩子似的轻拍着,“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就像你说的,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见势,江恒把他搂得更紧。这个能在家门前的拥抱来之不易,秦怿等了很久,江恒亦然,两人谁也没煞风景地松开。 直到几步之外的大门发出咚的一声,秦怿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一侧身,溜到江恒身后把他当成掩体。 “哥!”大门洞开,秦熙看清来者,眼睛霎时一亮,风风火火地朝他们奔来,“我在客厅听见动静,就猜是你回来了,果然!怎么不进去呀!买了这么多东西啊!爸——妈——出来帮忙了!” 秦熙一股脑说了一堆,秦怿还没插上话,秦景明和纪蓉便被唤了出来。 “儿子们回来啦!诶呦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啧小恒你以后就当做回家,别再破费了!”说罢,纪蓉便要上手将那个十几斤的果篮提回家,被秦怿慌忙拦住,“妈你放着就行,我们搬!” “看不起你妈啊?我最近天天跟小熙去健身房玩器械,你捏捏,妈是不是有肱二头肌了?”见势,纪蓉边单手提着果篮,边绷紧手臂,在秦怿面前比划了一番。 吓得江恒赶忙趁纪蓉不注意拎过果篮,秦怿配合得当,一手抱着三盒茶叶,一手揽着母亲的肩,逃也似的把这尊大佛送进家里。 “诶!你们这俩孩子!” “妈,今年准备什么好吃的了,三拼火锅?可太费心了!您总说一家人每人都贡献一份力,这个家才会更有活力,您都忙乎大半天弄这么好吃的了,这些不入流的活就交给我们吧!”秦怿迅速转移话题,纪蓉这才被哄得不操心搬运伴手礼。 待到一家五口把这些大包小包都搬进屋里,新年第一顿和家人的团圆饭便如期而至。 秦景明和纪蓉都是很有分寸的家长,秦怿和江恒的事情没再饭桌上多问,只是问了寥寥几句是什么时候好的,又千叮万嘱两人在生活上要长嘴沟通,有问题了别憋在心里互相难受。 秦怿听闻,偏过头去看江恒,对方恰巧也朝他看来,他悄然朝他伸出手,在餐桌底下挠了挠他的手心,江恒攥紧了秦怿胡闹的指尖。无需再多言,心意早已相通。 火锅吃得节奏慢,纪蓉不停地在饭桌上活跃气氛,抛出的话题一个接着一个,让大家有吃有乐,恰巧听到纪蓉提到她有位前同事因对组织不满,在黑市出售未公开的药剂,最近被逮捕了,审判结果还没出,但至少是个无期。 纪蓉说得绘声绘色,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秦怿神色一动,筷子都撂在蘸碟上,抿了口啤酒,便向母亲委婉问道药研室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项目合作,是周领袖牵头的。 纪蓉听得这个名字便警觉起来,慌忙问秦怿周秉正是不是又来为难他了。一时间弄巧成拙,纪蓉没忍住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当年的事,听得秦怿汗流浃背,赶忙哄完母亲又去底下捏江恒的手,对方还未等他的手贴上来,已做好迎接的姿势,顺势与他十指相扣。 手心贴着手心,严丝合缝的,秦怿那口气才长舒而出,对方顺势用了共鸣,令人心安的声音在脑海振荡。 【就像你说的,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秦怿攥紧了他的手。 饱足饭后,纪蓉和秦景明在厨房里忙乎饭后甜点,三个孩子本想一起去帮忙的,被纪蓉勒令好好在沙发上歇着,天天在各组织的前线忙得昼夜颠倒,好不容易过个点可不许再折腾了!三人只好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看新年联欢会。 第76章 “诶这个机器人怎么这么眼熟?是不是在圣所给你们哨兵当靶子的那玩意?”秦怿用胳膊肘撞了撞江恒的肩,对方顺势抬手往他嘴里塞了颗刚剥好的葡萄,“是,你看还留下了弹痕。” “机器人退休了还得再就业去跳扭秧歌啊。”秦怿斜斜地躺靠在沙发上,脑袋若即若离地枕着江恒的大腿,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像只颀长而慵懒的猫,岁月静好的。 每切换一个节目,秦怿就会跟秦熙一唱一和点评,偶尔两人异口同声爆出金句,秦怿便乐得身子发抖,震得江恒的大腿根发麻。 被扰得心神不宁,江恒就悄然往他嘴里塞个葡萄,制止住他的动作,但秦怿似乎没意识到,三下五除二咽下葡萄,嘴便又不停歇,“诶小熙,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歌手zhou?” “是啊!他最近可劳模了!节目各种上,还开演唱会呢,前阵子还来我们市又开了场!想想我之前跟妈妈去听他唱歌,都过去好久了。” “他这次来你怎么没去听?抢不到票还是太贵?我给你报销啊。” “哇谢谢哥!有机会一定找你报销!唉我倒是想,就是最近局里太忙了,天天写稿改稿整理资料,还得带实习生,我感觉头发都少几两了。你们的季度大会上不是发生了个意外,我天天忙着复查相关资料……” 秦怿一开始神色放松地听着,只是把秦熙说的那些当成饭后谈资,可一听得“季度大会”,像触发了关键词,整个人立即弹坐起身,正襟危坐地追问道,“什么资料?” “就科技城打造、生态治理情况,还有……”秦熙本只想顺势而言,突然意识到秦怿神情严肃,即将说出口的话一时卡在喉间。 还有关于中央塔领袖换届。季度大会后,李秀英对劳拉和那位女记者的说辞很是重视,但毕竟这事牵扯到的利益方太多,不可轻举妄动。不过既然有舆论的苗头,便可顺势借这把星火,让其越烧越旺,直到把遮羞布烧毁,令真相水落石出。 但周秉正这人属于家里的敏感话题,仅和秦怿说起倒没什么关系,只是此时江恒也在,毕竟对他俩之间发生的事情还不知情,秦熙不敢冒然提起这人这事,万一。 这样想着,秦熙赶忙打了个哈哈,含糊过去,“……没了,就这些。诶安合山那事后,不是闹得人心惶惶的嘛,所以李主席就让我们好好整理下相关资料,其他的我也不是很……” “小恒——”恰时,纪蓉急促的声音忽地从厨房的方向传来,三人一齐扭头过去,只见秦景明和纪蓉狼狈不堪,围裙上沾满各种稀奇古怪,蓝莓果酱,奶油,装饰饼干,应有尽有。 “我和景明不知道按错了什么程序,智能家居机械狗突然抽风,把本来要放进蛋糕里的东西,全洒我们身上了!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好的,交给我。”江恒赶忙应声,一个箭步直奔厨房,纪蓉和秦景明不放心,在离厨房最近的一面墙处猫着身子探出头,随时待命。 厨房一时间发出接二连三的当啷声响。秦怿这下新年联欢会也不看了,撑着脑袋观摩起江恒制服机械狗。 这一幕可比晚会有意思多了。 哨兵的考核训练项目繁多,其中有项是机械修理,为应对极端情况下的战机程序出错等考验。但此时一双修军用战机的手在跟管家小狗搏斗,画面滑稽,秦怿没忍住哑然失笑。 这一插曲闹完,江恒又帮着纪蓉和秦景明打理浑身的狼狈,一时被困在厨房没法脱身。 秦怿笑够了,见势,赶忙往秦熙的方向凑近了些许,言简意赅的,“还有什么?” “诶呦哥你吓我一跳!”秦熙作势抚了抚胸口,瞥了眼厨房那三人,见他们一时无暇顾及其他,便压低了声音,“还有关于中央塔领袖换届。季度大会上,你们劳拉老师还有那个女记者的发言,秀英姐很是重视,她想好好查一查这事。除了科技城还有生态理的问题,秀英姐还发现与之密不可分的中央塔领袖换届。” 秦怿一时警铃大作,关于江恒父亲的事情,差点就想脱口而出,他想告诉秦熙李主席猜得大概没错,但现在贸然开口太过冲动,没有白纸黑字确凿的证据,空口说的都可算作造谣,他赶忙平复住心情,只做个倾听者,鼓励秦熙继续说下去,“那你真是有得忙了,有其他小道消息记得多跟我通通气。” “那肯定,连变色龙号的事都给你说了。诶对了哥,最近我还打听到了个小道消息,就是秀英姐其实是个向导来着,然后你不是总说,那人并不太待见向导,所以,她摆明了会好好查这事的。” “李主席是向导?!”秦怿惊呼。 按理来说哨兵向导地位平等,但因哨兵数量多于向导,且天生战力在向导之上,历届的中央塔领袖又几乎都是哨兵。中央塔一直更重视哨兵,其地位和待遇都普遍高于向导,这是多年以来的顽固观念。周秉正上任后,这一观念更是愈演愈烈。 李秀英是名女向导,能在这根深蒂固的不良观念下,稳居联合政府主席一位,定是能力非凡。 “嗯,我可佩服她了,我感觉秀英姐也看不惯中央塔对向导的轻蔑,所以哥,我觉得你不是孤身一人。”秦熙边说着,边拍了拍秦怿的肩,继而又像想到什么,补充了声,“但哥你也知道,拿过去的资料做证明材料的说服力有限,要是能发现现成的把柄,可就事半功倍了。” 秦怿若有所思,文欣交予他劳拉权限卡的时候也强调过这个。 【想要扳倒他,需要更致命的证据,甚至要抓住机会先发制人找到一招制敌的办法。】 这样想着,秦怿恰时抬头往厨房的方向看去,江恒正巧端了个蓝莓慕斯蛋糕走来,看见他便情不自禁咧起嘴角,眼睛亮亮的,像只活泼的小狗,“新年快乐。” 第60章 不合时宜 “新年快乐——” 分好蛋糕, 晚会主持人恰时开始了新年倒计时,嘹亮、喜悦、饱含着希望的十个数喊完,时钟刚刚好显示到00:00, 秦怿和家人们便以蛋糕代酒, 共庆新年。 入口的蓝莓慕斯甜而不腻, 秦怿闷头吃得餍足, 风卷残云后,一抬头刚好撞进江恒直勾勾看向自己的眼里。 家人爱人都在跟前, 热闹而温馨, 爱意将他充斥,秦怿感觉整颗心脏都被填得很满。江恒的目光一动不动,像是看呆了, 秦怿故意左右歪了歪头,才将江恒的目光打散, 对方如梦初醒地看着他,讪讪一笑。 【看什么这么认真?】 眼看爸爸妈妈和妹妹都在,秦怿没好意思直接开口,便跟江恒用了共鸣。 【你吃东西总是很专注,吃得很香,特别可爱。】 江恒直言不讳。 秦怿被惹得羞赧, 难怪每次吃饭时, 江恒总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最开始还说是纪蓉嘱咐要看他好好吃饭,这完全是在借篷使风。 有家人在此,不好意思明着过分亲昵,秦怿高扬起一条精神触手,直直往江恒的思绪上抽去, 对方霎时龇牙咧嘴起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朝他宠溺笑笑。 秦怿狡黠地挤了挤眼,一转身,晃到纪荣身边,开始大夸特夸她的蓝莓慕斯。 纪蓉被哄得咯咯笑,往他肩上用力一拍,打趣道,儿子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秦怿一偏头,就看见站得离他不远的“喜事”,目光又从江恒身上挪向墙上的时钟,分针就快指向数字七,这一忙乎,竟要十二点半了。 刚才被江恒说得心痒,秦怿挂心着享受二人世界,但都这个点了,又是新年第一天,径直开口说要跟江恒回家,显得突兀而不合时宜。 且他俩刚确定关系不久,虽然该做的都做了,但秦怿觉得在家人面前还是要收敛点,便打探道,“妈,现在都这么晚了,也不好让江恒回去,让他先在家里住一宿吧?客房收拾了吗?没有的话我去收拾……” 话音未落,纪蓉的神情一时变得微妙,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啧,小恒不是买了房子?你俩不是正在同居?妈妈懂的,你们好不容易说开了,现在不是那叫什么,热恋期?你受得住在家里住?诶都十二点半了,你俩快回去吧,路上开车慢点,不对,走快速通道吧,刷你爸的卡去,前阵子你爸刚办了个通行优惠卡,走快速通道才半价!” 秦怿听得一愣一愣的,倒显得他弄巧成拙,想在母亲面前矜持点,但心里那点小九九全然一览无余。 他斜睨了那个把事情抖得一干二净的罪魁祸首,江恒无措地挠了挠头,一旁恰时响起秦熙幸灾乐祸的打趣,“得了哥,快回家过二人世界吧!” 汽车驶入快速通道,便启动了自动驾驶模式。江恒不用分心看路况,秦怿便抱起手臂,开始了盘问环节,“你都跟我妈说了啊?” “嗯。在修理机械小狗的时候,阿姨顺便问了我很多。问了我们是怎么好的,又问了那三年我过得好吗,还说关于我爸爸的事情他们也很难过,希望我愿意把这里当成家,不要有心理负担。阿姨还坦言说,修理机械小狗算是个借口,害怕单独喊我出来说话,我会很紧张,她说她觉得自己好像多了个儿子,很希望我能把她和叔叔还有小熙都能当成家人。”江恒一五一十说道。 第77章 秦怿听得动容,放松了交叠的手臂,左手肘撑在驾驶位中间的扶手箱上,脑袋抵着手心,歪着头看向江恒,“那你说了什么?” 江恒深吸了口气,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随即露出了个释然的笑,“我当时好像不会说话了,只是一直点头,点头到阿姨都笑了。” 秦怿能想象出那画面,纪蓉的情绪总是很饱满,江恒肯定有些细节没提到,但纪蓉定是闪着泪花,甚至已举起想要给江恒一个大拥抱的手,但又担心太过热情会吓到他,只得讪讪垂下手。 江恒说起这事时,眼睛亮着光,眼里洋溢着的欣喜、幸福和感动,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着。 秦怿喜欢看他这样松弛而灵动的模样。江恒不喜言表,不太会表达表露自我的情绪,大部分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显得心事重重。 但最近似乎渐渐受到自己的影响,江恒潜移默化的,情绪也变得外露。秦怿觉得江恒越来越真实,越来越会信任和依赖,越来越会表达想法,从前那点空缺被一点点地填满,被他和他一起填满。 秦怿便也跟着笑了,他抬手捏了捏江恒的脸,“还有呢?还说了什么?” 江恒的手心顺势抚上他的手背,牵过来贴在脸上,用脸颊蹭着他的手心,“阿姨还说,她和叔叔从小很宠你,你总是我行我素的,性格张扬,问我是不是经常受你欺负。” 秦怿听闻便拧了把江恒的脸颊,得到江恒一声吃痛的嘶,使坏地朝他挑了挑眉。 江恒无奈一笑,低头吻上他的手心,“我说没有,严格来说我欠了你更多,受你欺负也是应该的。” 秦怿轻哼了声,下巴都扬了起来,故作凶狠地质问江恒道,“我哪欺负你了?” 手心又落得一个吻,江恒摇摇头,“你很好,你是最好的。” 喜欢和爱似乎总让人说不清道不明,江恒只会一直重复这两句话,像念经似的,可这经文却非让人心平气和,秦怿越听越觉得心脏加速,折腾他不得安宁。 他抬眼看向江恒,两道目光在幽暗密闭的环境下交错,电光火石间,像是某种隐秘的开关被开启。 江恒摩挲他的手心的力道逐渐加重,像在释放一种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信号。 车子停稳,秦怿刚解开安全带,江恒便抬手抚上他的腰,秦怿借力横跨中控区,跨坐在江恒大腿上。 在家里如何克制、保持安全距离,此时此刻便再也装不下去了。秦怿不由分说捧起江恒的脸,发泄似的落下近乎在啃咬他的吻。 缠绵细密的吻像导火索,升起欲//火,越烧越旺。 江恒的回应更为热烈,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脖颈,用无法逃脱的姿势将他囚禁在怀。 压抑了太久的欲望被激起,秦怿的腰一软,无法抑制地江恒怀里倒去,如出一辙的兴奋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秦怿情不自禁发出了几声闷哼,顿时感觉抚在他后腰位置的手骤然收紧。 秦怿堪堪避开江恒的追吻,用已然不成调的声音断断续续道,“先、先回家……” 下一秒,秦怿被拦腰抱起,数十秒的升降梯里两人的唇舌仍然难舍难分。 “叮——”的电梯到达提示音与皮带扣针扣身的金属碰撞声重叠,秦怿手忙脚乱解开江恒的皮带,对方的手也不再满足于相隔衣物,渐渐撩起他的上衣,秦怿一小截线条优雅的后腰暴露在外。 门前的人脸识别通过,两人跌跌撞撞进了屋,耳畔忽地炸响一声雀跃的机械音,“小狗欢迎主人们回家——” “启动……勿扰模式……”接吻的间隙里江恒发号施令道,机械小狗发出诶的一声疑惑,随即便被充电仓吸走,这声诶变得空灵悠远。 两人衣冠不整地进到房间,被蹂躏得不堪的衣物散落在地,秦怿勾着江恒的脖子一齐往床上倒去。 肌肤相贴,两颗近在咫尺心脏此起彼伏地剧烈跳动,震耳欲聋。 江恒肆无忌惮地啃咬着秦怿的脖颈,秦怿在喘息声中与他交耳,“在家里……我就很想抱你……想亲你……还想被你……”秦怿朝他耳尖吹了口热气。 江恒顿时脊背一僵,寒毛耸立,动作变得又快又急。 秦怿咬上他的耳尖,喉间逸出的声音带着钩子,“看来,不是我一个人干着急啊。” 情热似山雨欲来,压抑许久的乌云笼罩天际,一场肆虐的狂风暴雨就要将秦怿包裹、淹没、吞噬。 临门一脚时,被散落在地的衣物层层叠叠覆盖的手机,发出不合时宜的振动声。 秦怿眉头一蹙,掰过江恒的下巴更用力地吻他,江恒便也视若无睹。 房间里被意味深长的水声和喘息填满,手机的振动不过是以卵击石。 振动声停了。可没过几分钟,又重新响起。 秦怿被江恒抱起换了个姿势,他跨坐在江恒的腿上,对方的眼神一瞬间落在那仍乐此不疲振动的手机上,秦怿顺着他的目光瞥了眼那堆乱七八糟的衣服,随即掐住他的脸,近乎贴着他的嘴唇,一字一句道,“别分心。” 中场休息,秦怿点了支烟,靠在床板上半眯着眼,透过烟雾打量着正在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件乖乖捡起,逐一挂回衣架上的江恒。 冬天太冷,江恒舍不得让秦怿冒着冷风在室外抽烟,便赶着新年假的尾巴,让人安装了抽风机。 最后一件裤子被挂好,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又发出了振动,江恒这才将它拿出,低头瞥了眼备注名,表情一瞬间凝固起来。 不过转瞬即逝,还是被秦怿捕捉,“谁的电话?” 江恒朝他走近,把屏幕举在他面前,“周老师”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秦怿的表情便也和江恒那般瞬间凝固。 “他也是够执着的。你接吧,万一有什么急事。”秦怿抬手将烟头戳进灭烟沙,轻哼道。 江恒便划向接听键,刚张嘴说了句,“老师,新年快乐。” 对方便急匆匆地问道,“去哪里了江恒?明天来办公室找我一趟。” “准备睡了,好的老师。” “你声音怎么听起来不太对?结合分离剂没适应好吗?” “……没有,刚刚去夜跑了会……”江恒不自然地蹭了蹭鼻尖。 秦怿枕在江恒肩上听他们的对话,话音刚落,嘴角便不怀好意地勾起,他抬眼瞥见江恒耳尖上泛起的红,便用舌尖去勾那抹红,红以耳尖为中心点,渐渐蔓延至脸颊又到脖颈。 江恒拧紧眉头,用力按住秦怿就要作恶的手,用尽所有毅力朝他摇了摇头。 周秉正的轻笑恰时从电话里传来,“什么时候还喜欢上夜跑了?注意控制运动量啊。” 江恒感觉额前渐渐冒出细细密密的汗,他努力控制声音应道,“好的老师,明天见。” 对方不多言,嗯了声便挂断电话。 身体霎时腾空,秦怿被抱起压在床板上,江恒落下的吻带着恼羞成怒的意思。 分开时,秦怿终于如获新生,眼里含着水雾,气喘吁吁的,“你老师都让你注意控制运动量了……你不学好啊。” 江恒又要追吻时,秦怿当机立断捂上了嘴,“我认真的。明天几点你要去见他?” “无所谓的,下午晚上都行,他一直都在办公室。” “新年假也不回家跟家人过年?” “好像……还真没有听老师提过家人朋友。” 秦怿若有所思,也难怪周秉正那人行事残忍,唯利是图。 但现在的氛围实在不适合谈论此事,秦怿移开捂着嘴的手,勾上江恒的脖颈,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贴着他的嘴唇,轻声道,“不是一大早喊你去就行,那,继续吧。” 第61章 直白拒绝 江恒起床时, 墙上的时钟刚好指向八点三十分,也就比日常训练起床时间晚了两小时。 一旁的人还在酣睡,胸膛有节奏地起起伏伏, 红润的嘴唇微张, 嘴角有处不太显眼的小口子, 发丝杂乱无章地粘在脸上, 竟也没将他闹醒。 秦怿睡容平静,看起来很乖。 江恒凝神看了许久, 这处伤口的来源他心知肚明, 每次都说要轻一点的,但总像丢了魂,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毕竟秦怿是他情绪的理智, 也是他失控的根源。 江恒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散落在秦怿脸上的头发, 在他脸颊上落下个触感很轻又郑重的吻。 两人的距离很近,江恒嗅到秦怿身上跟自己如出一辙的山茶花沐浴露香气,烘烤过的被单带着阳光的气息,还有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好闻且令人安心的体香,全然混作一团,惹得人心痒。 秦怿睡觉很闹腾, 无论睡前如何给他盖好被子, 翻来覆去几回合,便会乱作一团。被子有时会横搭在身上,整个人只得被迫可怜地蜷起,又或者冒出一只被冻得冰凉的胳膊或腿,都是常有的事。 此时的开衫睡衣不知何时被秦怿扯开了一颗纽扣,领口大敞, 露出一小节皙白的脖颈。几块泛红的吻痕遍布,醒目扎眼,不断刺激着江恒的感官,他的喉结情不自禁地滚了滚。 第78章 江恒盯着秦怿喉结上的那抹红痕,鬼使神差地再度俯身,伸出舌尖贪恋地舔了舔,直到秦怿发出了几声被扰清梦的闷哼,江恒才依依不舍地在他额头留下个吻,随即轻声道,“我走了,好好睡。” 给秦怿备好的早餐放在餐桌,启动了恒温保鲜模式,一切就绪,江恒唤来机械小狗,嘱咐它照顾好秦怿。 “十一点前别喊他起床,要是十二点他还不见醒,就喊他起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睡,可别饿出低血糖了。” “今天又降温了,体感温度才5c,他起床了记得给他披件大衣,我知道家里开了暖气,但昨天……呃反正别让他着凉。” “冰箱里有杯冰美式,但还是先跟他说喝桌上的热拿铁,要是他坚持要喝冰的再给他拿,不过前提是他已经吃了东西垫肚子。” “下午茶和晚餐我备好食材了,你按时按顺序烹饪就好。我今天要回塔里,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不用备我的餐食。” “帮我照顾好他。” 江恒边忙乎着出门前准备,边跟机械小狗絮絮叨叨了一堆,终于围好围巾,提上给周秉正准备的茶叶礼盒,正要开门时,又忍不住回头看向卧室。 这个角度完全看不到卧室,江恒却驻足了半晌,搭在门把手上的手一动不动,久到机械小狗都看不下去,才帮他开了门。 机械小狗的程序还没智能到能理解人类的所有情绪,它只认为主人似乎开不了门,可能是门坏了吧,等会需要仔细检查。 但主人今天也很奇怪,平时是多么少言寡语、做事利索果断的一个人,今天出门前却磨磨蹭蹭了好久,说过的话反复说了又说,用人类的语言似乎叫啰啰嗦嗦的。可他的日常体检情况一切正常,不像是生病了。 也许是主人一直反复提到的另一个主人出现了非正常情况,难不成是秦怿身体不舒服?机械小狗推算着。 送别了江恒,机械小狗正想掉头闯进卧室,又想起江恒嘱咐过不要打扰秦怿休息,临门一脚时,它硬生生停在卧室门口,乖乖候着。 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卧室里仍纹丝不动,机械小狗有些焦急地原地转了两圈,系统恰时响起行踪追踪完成的提示音,代表江恒的红点与中央塔的标识重合。 江恒站立在中央塔领袖办公室门前,那道熟悉的机械女声恰时响起,“瞳孔验证通过。” 大门洞开,周秉正撑着脸在办公室上闭目养神,即使眯着眼,他的神情却谈不上轻松,眉头紧蹙,嘴唇抿成一条线,总感觉几日不见,他的法令纹都加重了许多,看起来一脸疲态。连那身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西装,都出现了几道明显的褶皱。 江恒在距离他办公桌还有五步的位置停下脚步,声音轻但不失恭敬,“周老师,新年好。” 周秉正警觉地眉毛一动,骤然睁眼,左手指敏捷地在桌上滑动,似乎在输入启动防御装备的密码,他顿时正襟危坐,用力眨了眨眼,看清来者,紧绷的身体才稍作放松,数十道汇聚在江恒心脏位置的激光点恰时消散。 周秉正微不可察地呼了口气,“来了啊,小恒。” 江恒朝他欠了欠身,上前走了几步,将手里的两盒茶叶放在桌上,“给老师带了两盒茶叶,还望笑纳。” 周秉正抬眼打量着那两盒茶叶,侧边一块冒着金光的标识显眼醒目,让他在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勾起嘴角,他伸手摩挲着那处标识,“还是特级的,费心了。” “小小心意而已,老师不嫌弃就好。”江恒应声道。 周秉正没忍住轻笑了声,“你这孩子怎么大过年还这么严肃,去泡杯茶吧,我们坐下来聊聊。” 这是江恒第二次和周秉正一同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他回忆起第一次同他坐在此地,周秉正指桑骂槐,说秦怿能力不足导致了火变蝙蝠惨案,又话锋一转提起结合分离剂和黑暗哨兵。 江恒后知后觉复盘,是不是自己的那声坚定的“不”太过嚣张,让周秉正一时警觉,才故技重施变色龙号的诡计,打算一石二鸟,既嫁祸秦怿,又可让他和秦怿彻底决裂。 但庆幸的是,他和秦怿不但没中计,还借此机会互相坦言,打破了彼此之间关于此事的信息差。 江恒盯着茶杯里正泛起层层涟漪的茶水,水里倒映着自己紧皱的眉头,他看向自己那如墨的眼睛,严肃地在心里自言自语,与周秉正交谈相处,务必要加倍小心谨慎。 “怎么,茶不好喝?眉头皱这么紧?”周秉正将茶杯搁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当啷,才让江恒回过神。 “没有的。” 周秉正嗤笑,语气带着嗔怪,“跟老师在一块还这么严肃。最近怎么样?” “一切正常。” “身体有没有对结合分离剂的异常反应?” 话音刚落,江恒恰时神色一动,昨天周秉正的那通电话就提到了结合分离剂,但当时江恒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不确定是周秉正的口误还是他的错听,且那时气氛也不适合多问,江恒便选择了闭口不言,此时周秉正再度提起,那便确定了他绝没有将安神剂错说成结合分离剂。 那美其名曰是打造黑暗哨兵的关键一步,能极大程度发挥出哨兵的能力,让其不再依赖向导的药剂,竟已被研制出来,甚至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注射至江恒体内。 江恒回忆起那天在医院里情况更为糟糕的无意识失控,还有秦怿后来提到的圣所同学许诺,似乎一切都在渐渐水落石出,他斟酌着措辞,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老师一直说的结合分离剂,已经研制出来了?” “嗯,许诺还挺厉害。你记不得了?那天你出院后来找我,我跟你说过的。看来这玩意的副作用可能比安神剂更严重,慢慢来吧。”周秉正端起茶杯又抿了几口,指尖不自觉地在背身上敲了又敲,嘴上说着慢慢来,肢体语言却将心中的焦虑暴露得一览无余。 “老师这次喊我来是什么事?”江恒决定先发制人。 “啊,我这脑袋。”周秉正恰时讪笑,仰头一口气将杯中的茶水喝了个精光,像是在喝闷酒,仅留下一滩残茶的茶杯被重重搁在桌上,“你年前出的那个低级任务差点遇难,随从的那群新人哨兵的家长们,简直要把中央塔闹得鸡犬不宁。可突遇变种生物体,也是不可控的事情。” 江恒起身为周秉正添上茶,跟着说话的节奏点了点头。他一时心下了然,难怪周秉正神色恹恹,果不其然是被烦心事缠身。 “但群众的嘴最难堵上,我没办法了,只能先让劳拉进去,做做样子给那群新人哨兵家长们一个交代。毕竟,劳拉是作战指挥部的部长,前线出现变种生物体,就是作战指挥部的监控工作没做好。而且,后来我还发现前线配备的向导素不足,出发去救援的战机还出了点小问题,还好没闹出人命。” 周秉正的一言一语里全是桩桩大事,却被他说得轻描淡写的,江恒紧贴裤缝的手在周秉正看不见的地方攥紧起来,要不是提前听到文欣和秦怿的言辞,自己怕是要再度被周秉正这颠倒黑白的言论迷惑,他努力控制情绪和表情,打起十万分精神听周秉正说话,避免一不留神就被他的话里话外扰乱思绪。 “所以,现在中央塔作战指挥部的位置暂时空出来了,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个位置非你莫属啊小恒。”周秉正终于将此行的目的托出。 若是像从前那般是个不知情者,江恒或许会觉得这是周秉正对他能力的认可,是他实现哨兵这一职业理想的重要一步,是他能更大程度发挥出自己强大能力帮助更多的人的方式。 但他已知晓了所有的事情,低级任务出现变种生物体大概是意外,可借此意外让有异心的劳拉入狱,给变色龙号战机做手脚顺便加害秦怿,此时又在这个特殊的节骨点上问江恒是否愿意担任作战指挥部部长一职。 到底是中央塔真的乏人可用,还是周秉正居心叵测,答案显而易见。这样想着,江恒拒绝得很直接,“不用了老师。” 周秉正眉毛一挑,神情看起来却非太意外,他随意地翘起二郎腿,语气随和,“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发挥自己的能力帮助更多的人?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不用了老师。”江恒又重复了遍,像是觉得拒绝的太过生硬突兀,又赶忙解释道,“我明白您的好意,但我更希望能完全依靠自己的能力,而不是……” “是他不许你做的?”未落的话音被周秉正忽然出言打断。 “不是的。”江恒下意识便反驳道,可话音刚落,冷汗恰时如雨直下。 他是谁不言而喻。分明已做好了万全准备,一不留神又着了他的道,江恒一时哑口无言。 耳畔忽地传来一声轻笑,周秉正放下翘起的腿,端起桌上那杯被江恒重新添好茶的茶杯,一饮而尽,“好,我知道了。” 第62章 不好预感 不知睡了多久。 第79章 秦怿在迷迷糊糊间睁眼, 仍还睡眼惺忪的,下意识就张开双臂往床的另一侧滚过去,拥抱落了个空。 没有遮挡物, 秦怿翻滚得太过丝滑, 险些直接跌下床。 半梦半醒的身体还迟钝着, 秦怿即刻被自己闹出的大动静惊醒。他顿时坐直起身, 警觉地打量起整个房间,窗帘的遮光效果很好, 一片漆黑, 秦怿判断不出来现在几点,房间里确确实实仅他一人。 秦怿摸黑着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点亮屏幕, 时钟栏上显示着11:27,下方堆了几条消息, 全是江恒发来的。 【我回塔里了,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我让机械管家备好了你的三餐,起床记得按时吃饭。】 【有事给我发信息,打电话也行。】 每一条都规矩地打上逗号句号,就像江恒那个人一样,板板正正的。 秦怿忍俊不禁, 在江恒的备注名处摩挲了几下, 随即把手机倒扣,整个人一头扎进被江恒叠成豆腐块的被单里,猛吸了一口。 山茶花的香气混合着江恒身上好闻的体香灌入鼻腔,秦怿觉得定是被反扑的鼻息闷的,才闹得脸颊发烫。 和江恒坦诚相待不过十余天,两人天天形影不离的, 连早晨起床都要腻歪许久,不小心擦枪走火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像是彼此互相丢失的一件宝物终于失而复得,爱不释手得恨不得天天揣在怀里,珍视得都有些病态。 也就一天没有早安吻和拥抱,秦怿都觉得缺少了什么,心里落空空的,他暗自嗔怪了自己几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终于,肚子发出接二连三的咕咕声,秦怿才恋恋不舍地从被单里抬起头,翻身下床。 刚推开房间门,一道分贝极高且热情的机械音便刺入耳膜,“秦怿你醒啦!你要是再不醒,33分钟后小狗就要去喊你起床了!快来吃午餐吧!” 秦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高耸起肩,赶忙捂上耳朵,“谢谢……一大早就这么热情啊。” “毕竟是江恒的特别嘱咐!”机械小狗抬手给秦怿披上件大衣,随即亦步亦趋跟在秦怿身后,边复述着江恒的话。 “十二点前要喊秦怿起床吃饭。” “今日体感温度5c,要给秦怿披件大衣。” “午餐给秦怿准备了热拿铁和烟熏三文鱼奶油意面。” 能看出机械小狗已经做了关键词提取,仍免不得列举出一长串清单,秦怿关闭掉餐桌的恒温保鲜模式,恰时一股浓郁的奶油香混合着烟熏香气扑面而来。 这份餐厅里的排队王竟也让江恒给复刻出来端上了自家餐桌,秦怿贪恋地嗅了几口,身心被幸福感充斥,他拾起筷子一口一口将面条送进嘴里。 奶油不一会儿就腻着唇舌,秦怿瞥了眼桌上那热气腾腾的拿铁,觉得这口浓郁的咖啡下去定会腻上加腻,正准备求助机械小狗,就见着餐桌上多了杯刚从冰箱拿出的冰美式。 “可以给秦怿拿冰美式,但前提是他已经吃东西垫肚子。” 没有语调起伏的机械音配上这话,仿佛听见江恒板板正正地一遍又一遍再嘱咐,秦怿忍不住轻笑,抬手揉了揉机械小狗的脑袋,夸赞道,“你是最棒的小狗。” 话音刚落,大门忽地发出滴滴几声,江恒风尘仆仆地推开房门,呼出的气化作具象的白烟,他的眉头紧蹙,像在凝神思索着什么,眉弓压眼,整个人都显得冷峻。 恰巧与秦怿四目相对,江恒的表情立刻扬了起来,掩盖住脸上一闪而过的烦躁。 秦怿神色一动,自如地拍了拍机械小狗的脑袋,“好了,现在你不是家里最棒的小狗了。” 还未等机械小狗嚷嚷着维权,江恒便发号施令启动了勿扰模式。 秦怿不由得哑然失笑,随即朝江恒招了招手,“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有没有为难你?吃饭了吗?” 江恒边摇了摇头边朝他走近,刚抚上他的后颈低下头,秦怿便心领神会地凑近他的唇。 一吻结束,秦怿瞥了眼餐桌剩下的一片狼藉,无奈地摊开手,“不知道你会回来这么早,都被我吃完了,可机械小狗都让你启动勿扰模式了,那我给你做点吃的?” 像是正中下怀,江恒没直接应声,而是又低下头吻了他,这次的吻比刚才的更深入也更久,秦怿在喘息就要控制不住时,一把推开了江恒,“好啦,先吃饭。” 江恒备好了一天的食材,秦怿其实不需要再做什么,只用把食材依次放进锅里,看好一旁的计时器按时出锅便完事了。 为方便操作,秦怿束起狼尾辫,盯着在煎锅里冒着滋滋啦啦油声的牛排,刚偏过头想和江恒说这个牌子的牛排看起来很棒,身后便涌上了个很满的拥抱,秦怿整个人都被圈进江恒怀里。 江恒比秦怿高了一截,恰到好处的身高差能让江恒严丝合缝地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 像在外受惊的动物归巢,江恒在他的颈窝里蹭了又蹭。 “怎么了?”秦怿感觉到江恒的情绪不对,便把火势调小,手里的锅铲也搁在一旁,他抬手抚上江恒的后颈,安抚似的捏了捏。 “没有。”江恒的声音闷闷的。 秦怿悄然叹了口气,江恒这人就是爱把事情闷在心里,逞英雄似的,总觉得坦言是在示弱,显得他不可靠,从他嘴里挺难撬出点真心话。 秦怿没多言,调动起精神触手正准备往江恒的精神图景探去,手腕便被一把钳制,江恒双手拢住秦怿的手,用不易挣脱的姿势将他囚禁在怀,“没事的,让我抱会就好。” 秦怿张了张嘴,刚想说不要对我隐瞒,但转念一想,江恒既然说了没有,再穷追不舍地逼问,似乎是在质疑和不信任他,便打消了追问的念头。 他随即换上了轻松的语气,朝江恒打趣道,“怎么,好学生被老师训话了?是不是说你不好好控制运动量?” 话音刚落,耳垂便涌来源源不断的酥麻感,秦怿情不自禁发出几声闷哼。像是某种信号,上衣衣摆被身后的人撩开,带着茧子的手粗粝地摸过他的腹肌,刮得他浑身一抖,重心不稳似的,秦怿直直地往江恒怀里倒去。 像是得到了认可,江恒的手便不老实地继续下滑,探进了秦怿的棉裤。 浑身霎时像电流通过,秦怿赶忙按住江恒的手腕,随着他逐渐加快的节奏,秦怿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音节从喉间逸出,“别这样……牛排还在锅里……江恒……江恒……江恒……” 嘴上说着拒绝,秦怿的手却只是堪堪搭在江恒手腕上,欲拒还迎的,根本没有用力推开,那带着喘息喊叫江恒名字的声音,全然变成一支支兴奋剂,江恒的速度越来越快,一阵闷哼后,秦怿低头看向江恒的手心,偏过头,小声说了个靠。 秦怿反手甩开江恒的手,霎时从江恒怀里挣脱而出,转过身一把掐住他的脸,冷声道,“江恒,你不听话是不是?” 对方的神色即刻变得不安,江恒踌躇地攥起拳头,那股黏腻还在手心流淌,他慌忙正色道,“不是的。”随即凑上前去,讨好地吻了吻秦怿,却迟迟没得到他的回应。 秦怿猛然推过江恒的肩,江恒重心不稳猛地一踉跄,恰时倚靠在身后的餐桌。 “坐好。别动。”秦怿朝他扬了扬下巴,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 秦怿现在的神情谈不上轻松,他平常总是笑脸盈盈的,给那深邃的五官增添了些许俏皮,但此时板起脸来,目光凌厉,不怒自威,江恒便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见江恒言听计从,秦怿便在恰到好处的位置俯下身,牙齿与裤子的金属拉头碰撞,像是某条特殊神经被抽动,江恒的太阳穴一时突突跳着,他抬手扣上秦怿的后脑勺,企图阻止秦怿的动作。 “我说了,别动。”秦怿的语气不悦,并没有跟他客气的意思。 皮筋不知何时不敌江恒的拉扯而脱落,散开的发梢跟随秦怿的幅度摇曳,有节奏地扫过他的脖颈和锁骨,酥酥麻麻的触感刺激着他的感官。 江恒像只收紧利爪理智残存的野兽,五指凶狠地嵌入秦怿的发丝,却也只是堪堪抚住他的后脑勺,不敢阻止,更不敢用力。 少顷,秦怿的睫毛、鼻梁和唇间挂着零零落落的晶莹,江恒一时慌了神,用指腹匆忙地蹭掉那些水渍,“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带你去洗手间清理。” 秦怿抬眼看向面前还有些失神又慌乱的人,狡黠地一勾舌尖,将嘴角处的全然卷进嘴里,江恒的喉结顿时滚了滚,忍无可忍地将人一把抱起,一顿近乎窒息的深吻后,径直走向浴室。 许久,浴室终于发出淅淅沥沥的淋浴声。 秦怿撑着脸坐在梳妆镜前,透过镜子看向身后那个帮他擦干头发,又涂上免洗护发素,正准备吹头发的人。 秦怿觉得自己有点搞不懂江恒。他看起来绝对心事重重,但使尽浑身解数,都没能潜入他的精神图景里一探究竟。 第80章 连在那种时候,大脑放空,眼神失焦,秦怿记得自己明明在喘息声中喊了他几次老公,江恒的意识竟然还能如此坚定,秦怿的精神触手在他的大脑皮层游走,怎么也无法深入。 秦怿一时觉得好笑,以后要是有什么保密卧底任务的,绝对非江恒莫属好吧,这么大的诱惑下他都能稳如泰山,毫不破功,中央塔真是拥有了一名好将。 到底是江恒隐瞒得够好,还是确实无事,秦怿一时也摸不清。不过,江恒也有他自己的处事原则,毕竟都是成年人了,也总不得任性地一哭二闹三上吊,强迫他必须说什么做什么。 秦怿凝神盯着镜子里那个认真帮他吹头发的人,打算换一种方式跟江恒沟通,这样想着,便开口道,“老公。” 江恒举着吹风机的手猛然一顿,受宠若惊的慌乱之后,江恒低下头吻上秦怿的脸颊,贪恋地与他耳鬓厮磨,语气缱绻,“怎么了,你今天喊了好几次,以后可不可以也……” 秦怿借势偏头吻了吻他的唇,嘴唇贴着嘴唇,“那你答应我,有事一定要来找我。” “一定。”江恒的语气坚定,便得到秦怿送来一个绵长而湿润的吻。 长达半个多月黏黏糊糊的新年假过得飞速,秦怿觉得就伸个懒腰的功夫,怎么又回到中央塔工作了。 但今年开年开得不错,复工后每天只是常规训练,偶尔接到的几起变种体生物体任务,都不过是小打小闹,周秉正那边没什么动静,江恒也一切安好,周围的一切显得井然有序的。 两人的家离中央塔多少有些距离,日常训练也不是儿戏,天天来回两地跑,江恒担心秦怿要比平时早起一个小时会吃不消,便提议训练日住宿舍,休息日再回家住。 秦怿盘算着这样每周得少多少能黏在一起的时间,但睡眠不足更要命,也只得答应。但每天按时有江恒的早餐和送早服务伺候着,秦怿不爽的心情终于好受一点。 照例被八点三十的闹钟准时闹醒,刚准备抬手关掉闹钟再睡一会,就见屏幕上横了条消息框,是江恒发来的。 【出任务了,让云野给你带了早餐,记得吃。】 秦怿恰时心里一咯噔,江恒的消息发得匆匆,感觉是刚买好早餐,就接到任务通知整队出发。 江恒没说是什么等级的任务,但看这架势绝不是低等级的任务,胸口一时发闷,睡意霎时被赶跑,秦怿端坐在床,出神地盯着江恒的信息。 虽然公会派遣任务的名单随机,队员搭配会按照个人能力、近期出勤情况和任务等级综合考量,但江恒和秦怿这种达成固定搭档的哨兵向导,无论如何都理应同出任务。 两人虽然还未在中央塔系统登记,但公会应当心知肚明的。这是公会第几次单独指派江恒上前线,但不通知秦怿了。 不好的预感顿时油然而生,秦怿翻身下床,从作战服从翻找出通讯仪,给江恒发送了特别讯息。 【保护好自己,感觉情况不对一定要来找我。】 第63章 心灵感应 把最后一口开心果夹心的贝果塞进嘴里, 秦怿恰好走到向导训练室门口,刚把包装纸团成团丢进垃圾桶,余光突然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贴在一起, 并肩站在向导训练室门前。 那头标志性的红毛醒目扎眼, 秦怿勾了勾嘴角, 踮着脚上前, 猛地一拍米亚的肩,“哟, 什么时候转行当向导了啊?” 米亚瞬间发出吱哇乱叫的鬼叫, 看清来者,米亚龇牙咧嘴地正想还手,被秦怿轻巧一躲闪到云野身后, 米亚瞬间扑了个空,秦怿幸灾乐祸地搭着云野的肩, 对他比划了个鬼脸。 米亚悻悻回了秦怿几个鬼脸,见优势不在,便话锋一转开始插科打诨,“啧,当不来,向导的活儿太细, 我要给人做疏导, 可能人家精神思绪本来没那么混乱的,我一来人家直接精神崩溃了。还得是哨兵这种活适合我,遇到变种体杀就是了。” 云野在前乐得哼哼哧哧的,肩膀耸了又耸,秦怿的双手都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秦怿一时想到了什么, 刚勾起弧度的嘴角便压了下去,他顿时正色道,“这回的任务你没和江恒一起去?” 米亚和江恒的实力相般,江恒作战时的敏捷度和大局观更强,而米亚的作战风格莽,最善冲锋陷阵。一般高等级的危险任务,公会都会派两人出行,作为队伍里的主战力前锋后盾。 此次任务不让秦怿上阵就算了,连米亚竟也没一同出行。虽然江恒的能力位列中央塔第一梯队,但组织这回像是故意让江恒单打独斗,怎么连一同征战多年的默契队友都没一起。 “没啊。”米亚的语气寻常,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倒让秦怿听得愈发心慌,他继续追问道,“一鸣呢?一鸣有没有跟着去?” “也没有。阿恒走得匆忙,吃完早餐就说要整队了。”米亚状作思考,便又补充道,“这回……好像没有咱们的老队友,都是些新拿证的哨兵向导,可能又是什么前辈带后辈的任务吧。” 秦怿霎时僵在原地,张了张嘴,半晌都没说出话来,倒不是不信任江恒的实力,只是匪夷所思公会的安排。米亚的一字一句像是认证了他的猜想,秦怿无措地摸向腕上的通讯仪,怕仪器发出声响,又怕它没有。一时心乱如麻,干着急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油然而生。 恰时,手背上忽地抚上一股温热,秦怿回过神,见云野朝他的方向偏过头,“怿,放轻松,公会都是按能力等级安排任务的,新拿证的哨向拿的也是a级证,不是之前的开荒任务。” 话是这么说,秦怿的眉头仍然紧蹙。不知是又对江恒过分的关心则乱,还是顶级向导的感知力带来了不好预感,秦怿心里止不住地发毛。 “前些日子的b级任务,那群受伤的哨兵家长才来中央塔闹过事,听说维修部忙了一个多月,连新年假都没过好,所有的作战设备被全方位检查个遍。”云野打量着秦怿的神情,左顾右盼见周围没有人,才压着声音说出剩下的话,“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的意思是,最近他大概不会轻举妄动。” 秦怿一时百感交集,一来云野说得不无道理,可能就是好不容易跟江恒说开了,失而复得会比任何时候都更珍视,越是喜欢就是越是在意,也许真是自己过分焦虑了。二来周秉正前阵子好不容易平息了那些令他焦头烂额的事,若又在这个节骨点上大动干戈,确实太过急躁。再者,好友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纠结便显得矫情,秦怿在心里悄然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努力让神情看起来放松,不让好友担心。 见势,云野长舒了口气,朝他挤了挤眼,“诶不过我看呢,怿你肯定还是太担心阿恒了。” 云野说到周秉正时,刻意回避了米亚,一直用手挡住那个拼命想要上前凑热闹的人,此时,米亚终于逮着空挤进他们的对话圈里,一听见“担心”“江恒”等关键词,像是找到插话的机会,赶忙接话道,“什么什么?担心?担心谁?我靠秦怿你担心阿恒啊?!” 秦怿无语,从来跟米亚聊天都不在一个频道上,秦怿懒得多解释,便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米亚这下更来劲了,“哇靠你不至于吧!你还不如担心担心那些新拿证的小朋友,阿恒什么实力啊,上战场那不得横扫千军万马。啧,你不会是那什么,谈恋爱谈得脑子坏。” 秦怿毫不客气地剜了米亚一眼,“滚。” “啧,从小那脾气就这么臭,也就阿恒受得了你。”米亚振振有词。 “你不去训练啊?还有不到五分钟就到九点了,从向导训练室去到哨兵训练室可不算近。”跟好友一顿闹,秦怿惴惴不安的心情总算轻松了些,便扬起下巴指了指训练室上方的时钟。 米亚顺着他的示意看去,恰时倒抽了一口,“我靠!八点五十六了!我走了!诶——下训吃饭啊——” 米亚大喇喇的声音被走廊拖得很长,人不见影了,回音却仍连绵不绝。 秦怿不由得嗤笑了声,手臂恰时被云野拽了拽,“走啦怿,训练时千万记得集中注意力,别受伤了。还有别太过担心了,阿恒这么厉害。” “好啊,你也是。” 全息模拟舱的舱门在总控室发出的倒计时下渐渐合上,秦怿深吸了口气,前前后后将身上的装备检查了遍,一切就绪,便抬手按下了开始键。 眼前的景象瞬间分裂重组,科技感的银灰色模拟舱顿时消失,眼前变成一望无际的黑。 伸手不见五指。秦怿的感知力被幽闭漆黑的环境激发至极致,忽地听见滴答一声,不可名状的液体顺着高领防弹服落入秦怿的后颈,粘稠的触感惊得秦怿顿时一哆嗦,他不自在地啧了几声,即刻凝神聚气,眼白处闪烁凌厉的银光,他掷声道,“lucky!” 话音刚落,一道强烈的银光在黑暗闪现,百灵鸟的翅膀扑棱了几声,稳稳当当落在秦怿的手背上,亲昵地用鸟喙啄了啄他的指节,秦怿用指腹刮过百灵鸟头顶的呆毛,“宝贝,去探探路,看看这回的模拟精神图景什么情况。” 第81章 百灵鸟叽叽几声,扬起翅膀便朝前方飞去,像是一盏银白色的引路灯,秦怿借着光亮和精神体的行进轨迹,开始逐步判断此行的精神图景。 精神图景是哨兵向导们精神世界的具象化,每个哨向的精神图景都不尽相同,精神图景会根据精神体的情况及哨向的个人性格、经历等进行改变,秦怿觉得每进入一片精神图景,都像一次新的探险,神秘而有趣。 意识里渐渐浮现lucky的实时探测情况,秦怿根据它的情报在脑海中复原精神图景。 此行的精神图景状似热带雨林,空气中的湿度极高,潮气扑面而来,水珠的颗粒感明显,感觉口鼻被一块浸湿的抹布捂住,密不透风,一呼一吸间似乎都能嗅到流动的水。 脚下的路松软,像雨后泥泞湿漉的土壤,作战靴每踏一步,都会传来明显的凹陷感。秦怿跟着lucky的指引环视四周,苍天大树遮天蔽日,两侧接连不断的树干像一堵堵坚实的城墙,堪堪留下一条仅能容纳单人行进的小道。凝神仔细辨认,这些苍天大树形状怪异,歪歪斜斜,枝干上不停流淌着墨绿色的液体,像只只匍匐蠕动的巨蛇。 秦怿霎时一激灵,又听到滴答几声作响,肩颈处骤然一凉,秦怿瞥见风衣外套上洇开墨绿色的痕迹,下一秒,恍若蛇信子发出的嘶嘶声顿时在耳畔炸响,秦怿警觉抬头,就见一股股匍匐着的墨绿色液体像是拥有了生命力,全然调转方向朝他横冲直撞。 “lucky!”秦怿厉声喝道,百灵鸟瞬间闪现跟前,宛如白昼的银白强光形成一堵强劲屏障,将四面八方而来的墨绿色脓液阻挡在外,秦怿眯了眯眼,打量着那股被激怒正不断发出嘶哑叫声的怪物,下结论道,“是杂念。这回的精神图景的正常形态应该是片雨林,杂念在不断侵蚀精神思绪。把这些奇怪的液体控制住,咱就下班。宝贝,协助好我。” 百灵鸟用力挥舞着翅膀,努力回应着主人的指令。秦怿勾起嘴角,恰时掌心向上,凝神聚气,线状的精神触手飞射而出,重组变换成数十道精神光刃,刀光剑影间,墨绿色的液体四分五裂,瞬间化作一滩滩烂泥,接二连三的吧嗒几声,全然坠地。 百灵鸟耀武扬威地挥起翅膀,发出几声高傲的叽叽声,秦怿抬手顺了顺它的呆毛,“辛苦了,但别掉以轻心。” 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一滩滩绿水,果不其然,成百上千的绿水顿时抽搐起来,像是磁极相反的磁铁,一眨眼的瞬间便恢复如初,复生的杂念更加嚣张,叫声诡异凄冽,仿若用指甲反复划过黑板发出的吱吱喳喳。 转眼间,噪声变化莫测,像是电台切换频道时滋滋啦啦的雪花音。 【啊……啊……啊……】 【秦怿!】 绿水抖动,周围不断发出像是恐怖片的前奏背景音,空灵悠远,令人毛骨悚然。 【死亡……血……快走开……】 【秦怿!】 杂念愈发嚣张,不断复现啃食思绪毁坏这片精神图景的经过,血淋淋的场面不偏不倚地刺入秦怿的眼帘。 秦怿忽地一阵警觉,似乎在这呕哑噪声中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他霎时眉头紧蹙,努力凝神辨认这道声音。 怎样千奇百怪的精神图景他都见过,可在不知名的精神图景中被叫喊名字,简直闻所未闻。 眼皮骤然一跳,秦怿的眼白处闪烁更加凌厉的银光,顷刻间,从天而降一扇巨网,那些嚣张的杂念忽地被笼罩在内,刚想挣扎脱逃,巨网却料事如神地瞬间收紧大小,杂念无处可逃,不断发出难耐的嘈杂噪音。 秦怿不由得皱了皱眉,刚准备凝聚精神触手消灭这些杂念,叫喊他名字的声音恰时再一次响起,许是杂念的气势微弱,这回的声音更加清晰可见。 【秦怿!!】 秦怿顿时瞳孔骤缩,这是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他赶忙回应道,“江恒?” 这一分神,杂念逮着空隙,毫不客气的撕开由精神触手编织的巨网,大脑皮层顿时像被利刃割过,秦怿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再次喊道,“江恒?!” 【北疆草原,巨型变色龙,坐标东经xxx,北纬xx。】 共鸣能力下,秦怿的脑海里瞬间浮现一头如运货卡车般大小的巨型变色龙,那头巨兽正扭转突眼朝江恒直直盯来,长舌瞬间弹射而出,像蓄足力量的长矛,长驱直入。 “江恒?!”秦怿的声音带着惊恐,脑海中的画面顿时消散。百灵鸟感知到主人的情绪波动,在一旁焦急地叽叽叫着。 秦怿回过神,瞥向腕上的通讯仪,那总会在紧急任务出现时发出尖锐爆鸣声的东西,此时此刻却纹丝不动。 第64章 不速之客 冷汗霎时如瀑直下。来不及多加思考, 秦怿当机立断按下模拟舱的紧急按钮,尖锐的警报声顿时响彻整个训练室,舱门嘭的一声洞开。 秦怿前脚刚跨出舱门, 就见助理员从总控室气喘吁吁地跑下, 气还未捋顺, 便开口道, “秦向导出了什么事吗?!怎么突然按下紧急退出按钮?您还好吗?” 一时间,所有模拟训练舱都被迫停止, 数十扇舱门接二连三洞开, 训练室里传来七嘴八舌的讨论声。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怿哥按了紧急按钮。” “秦向导还好吗?” “秦怿?!怎么了?!”云野从隔壁的模拟训练舱探出半个身体,警觉而担忧地看向秦怿。 秦怿一一扫过四周向他投来关心的神情,虽然大多是共事多年的队友, 但情况特殊,此时人多眼杂不好多加解释, 秦怿尽量表现得平静,用轻松的语气跟大家说道,“没什么,打扰大家训练了。我突然觉得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先不参训了。” 最后一句话秦怿是看着那位助理员说的,助理员的面孔看着年轻, 大概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情, 显得手足无措的,手忙脚乱地滑动平板导出特殊情况记录表,根据请假流程一板一眼地朝秦怿询问道,“秦向导您的体征报告并没有异样,请问您……” 秦怿抬手示意,打断了助理员的滔滔不绝, “按非身体状况给我登记请假吧,谢了。” 话音刚落,秦怿侧身,从助理员和模拟训练舱的间隙一闪而出,迈开大步就往训练室门口狂奔,助理员焦急的声音在后面追赶,“秦向导!非身体状况的请假,又无法告知请假原因,要扣大分的——” “随便扣!”秦怿甩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刷脸出了门。 大门砰的合上,训练室内的向导们面面相觑,助理员捧着平板无措地左顾右盼,肩上忽地抚上一只手,是云野拍了拍他的肩,“按秦怿所说记录就行,顺便也给我记一个。” 说罢,云野腿一蹬,学着秦怿的模样从模拟训练舱中一跃而下,追随着他的步伐,向门外狂奔。助理员尖锐的“云向导”,被防弹自动门咔嚓一声夹断。 秦怿只顾一味地朝顶楼的停机坪狂奔。 情绪高度紧张,晕眩感来势汹汹涌来。秦怿咬紧牙关,顾不上气喘吁吁,他强撑着冷气像刀割开肺部带来的疼,一直狂奔。 腕上的通讯仪依旧一动不动。秦怿试图再次启动与江恒的共鸣,但回应他的依旧是精神触手探不进去的一片漆黑,一时心乱如麻,他不由得焦躁起来。 秦怿的嘴唇霎时抿成一条直线,他取下腕上的黑色皮筋,三下五除二束起狼尾。一切就绪,秦怿伸手摸向腰侧的口袋,里面那张最高权限卡的形状清晰可见。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小腿的肌肉好好不容易放松,秦怿踉跄了下,险些没站稳,赶忙稳住身形,只见顶楼那扇重工防弹大门屹立在眼前。 门外数十台战机不断作业,饶是防弹大门也抵达不住那声音,旋翼撕裂空气的嗡隆隆接二连三,闹得脑袋嗡嗡作响。 秦怿站立在重工大门前,仰起头,上方的红外线扫描仪瞬间定位瞳孔,侧边屏幕上立即显示明晃晃的几个大字。 【s级向导秦怿,无任务信息。】 秦怿眉头一蹙,立刻从口袋中抽出文欣塞给他的最高权限卡,高举起来对准扫描处,滴滴两声机械音,屏幕上的字样立即变成“信息识别成功”,防弹大门从中间分开,渐渐向两侧移动。 各式各样的银灰色战机在停机坪上起起落落,机身上的“tower”标识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停机坪上的人们络绎不绝,步履匆匆。收队回归的哨兵向导,整装待发准备出征的小队,还有在地面穿梭的地勤,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无暇顾及秦怿这个不速之客。 他瞄准一架离得最近的空闲战机,以来来往往的人群做掩护,正要拔腿跑去,一旁忽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怿哥今天出任务?” 秦怿闻声扭头,是个常与他打交道的地勤,对方染了一头显眼的粉,堆着个跟他头发一般耀眼的笑容跟秦怿打招呼道。 秦怿心不在焉,还是出于礼貌放缓脚步回应他了一声嗯。 第82章 “诶我怎么没有看见哥你的任务信息啊?我重新搜索下你们队今天配的战机……”粉发地勤闻声跟着秦怿的脚步,边滑动着手上的平板,边碎碎念道,见搜索栏上一而再再而三都显示“无相关信息”,地勤不由得疑惑道,“不对啊……怎么没有任务信息。” 秦怿面不改色地拍了拍他的肩,朝相反方向指去,“特殊任务,系统没来得及录入,诶我的队友喊我了!”趁地勤偏过头的瞬间,他拔腿往那架空闲战机跑去。 话音刚落,头顶上方忽地传来由远及近的嗡鸣声,随即一道大喇喇的声音在半空炸响,“秦怿!抓好!” 还未来得及抬头一探究竟,就见一根逃生绳顺势而下,秦怿条件反射地抓紧,逃生绳便飞速而上。 前脚刚踏进舱门,米亚便一把拽过秦怿的双臂,向内用力一扯,整个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直直往机舱内跌入,后脚刚跟上,舱门便伴随着机械挤压声瞬间合上。 脑袋还犯着懵,秦怿便被按着肩膀压在座位上,米亚麻利地给他系上安全带,便侧身瘫坐在一旁的位置上,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听得安全带发出咔哒一声,米亚便扬声对坐在驾驶舱的陈一鸣喊道,“完美搞定!出发吧一鸣!” “一鸣,北疆草原,坐标东经xxx,北纬xx。”思绪还凌乱,秦怿近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江恒的位置。 陈一鸣冷静的声音从恰时耳机传来,“收到。” 一股强劲的推背感霎时袭来,秦怿像是终于晃过神,他警觉地左顾右盼,这架战机并不算大,机舱内却座无虚席,目光依次扫过,米亚,晓君,陈让……全是他常年一同搭档的战友们。 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秦怿刚愣声开口,“你们……” 肩膀便被一旁的人用力拍了一巴掌,未落的话音被米亚径直打断,“秦怿你特么想干嘛?!一个人去救阿恒?然后两人重伤互相搀扶着回来?真把特么你能的!” 米亚的话说得噼里啪啦,秦怿张嘴了半晌,都没找到插话的空隙。 见势,米亚忽地一把勾住他的肩,不知轻重的力道勒得秦怿生疼,他的语气恶狠狠的,却夹杂着微不可察的哽咽,“要不是小云野告诉我们阿恒在战场上有情况,用共鸣给你发了紧急消息,我们都不知道!认识十几年了,这么危险的事情都不愿意开口喊我们?!秦怿你特么当我们是朋友吗?!” “哥你先冷静点。”云野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手抚在米亚的手背上,米亚才减轻了作用在秦怿脖颈上的力道,他终于得救似的大喘了口气。 秦怿一时百感交集,做了个吞咽后,还是选择先让语气软了下来,“事发突然,我不想连累大家。” 在训练时听见江恒的求助信息,秦怿一股脑的只想立刻冲去北疆草原找他,至于会面临怎样强大的变种生物体,违规使用权限卡启动战机救援会有什么后果,又或者,像米亚说的那样两人重伤而归,亦或是更糟糕。秦怿却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思考虑其他,脑海里只滚动播放着两件事,江恒有危险,和江恒需要他。 “连累?!秦怿你特么说连累?!”米亚怒极反笑,“得了,咱们绝对全是自愿的,跟你半毛关系都没有,要真出事被组织抓回去坐牢,也是我去坐,不关你的事。” “我也在这架战机上,要真坐牢了我也逃不掉,刚好一起被组织逮回去,这么多人在牢里凑一桌狼人杀。”见势,秦怿用能调动米□□绪的方式同他胡说一通,话音刚落,面前那张气得满脸涨红的人的表情果然缓和了许多,秦怿便赶忙补充道,“让大家担心了,谢谢大家。” 机舱内恰时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 “怿,跟我们客气啥。” “对啊怿哥,大不了真一起坐牢打狼人杀。” “怿哥这回你可就见外了啊,回去管他坐不坐牢的,你都得请客吃一顿。” 米亚吃软不吃硬,上脸的红即刻褪了大半,他扬起手抓了抓后脑勺,“行了行了行,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的,小云野刚跟我说这事时,吓得我连枪都没拿稳,差点被变种体爆头。” 见势,秦怿的心田霎时淌过一股暖流,心情较刚才平静了些许,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道,“对了,你们怎么启动战机的?” 中央塔对作战装备的管理严格,毕竟哨兵向导的能力远远高于普通人之上,要有异心的哨向借此闹事,必然相当棘手。 话音刚落,米亚从口袋中一抽,一张跟文欣塞给他的最高权限卡样式相般的卡片夹在他的指缝之间,“喏,小云野去黑市淘到的,买三送一。其实我跟阿恒这种级别的哨兵,是能向公会备份申请最高权限卡的,但阿恒总说拿着这玩意不安全,我就没再坚持了,诶我透底给你,你可别在阿恒那乖宝宝面前出卖我们啊!。” “……”秦怿一时语塞,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又被米亚那护犊子生怕秦怿克扣他的卡的模样给乐到,便出言道,“彼此彼此。” “好了,都少说两句。怿,阿恒现在什么情况,你感受得到吗?”陈一鸣的声音忽然在机舱内响彻,秦怿顿时身子一僵,他立即凝神聚气,半晌,额前渐渐布满细密的汗,脑海里还是一望无际的黑,任秦怿如何呼喊江恒的名字,仍然无人回应。 焦躁感顿时如洪水猛兽般涌来,秦怿一把解开安全带的锁扣,径直朝驾驶舱走去。 战机通常采用双驾驶位设计,可单人驾驶也可双人同时驾驶,主要是担心突发意外,双位独立驾驶能更好地应对任意情况。 秦怿轻车熟路地坐上另一个驾驶位,突然的闪现让旁边专注驾驶的陈一鸣猛地抖了下身子,他侧目看见秦怿紧绷的表情,立刻心下了然,“怎么,阿恒没有消息?” 秦怿摇了摇头,再次涌来的不安感让他没心思多言,他瞥见雷达上的飞机标识距离北疆草原仍有十来分钟的距离,握紧总距杆便猛地向前推,空速表的数值瞬间飙升,强烈的推背感让机舱内的众人皆是一惊呼。 米亚夸张地发出一声呕,身体渐渐适应战机的速度后便破口大骂,“我靠秦怿你会不会开飞机啊!!!” “留着点精力,马上到了。”战机拨开云雾,北疆草原的景象映入眼帘,印象中生机勃勃的绿油油大草原面目全非,秦怿分明记得前些年来还来这旅居玩过滑草,而此时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枯黄,草地像来的倒不像是草原,而是泥沙堆积黄色河流。 秦怿心一揪,忽地眼前闪过一道强光,蓝瞳不及如此刺激,秦怿条件反射地眯上眼。 视线恢复,只见一条肉粉色的长舌径直朝风挡玻璃横冲直撞,秦怿霎时瞳孔骤缩,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他猛地拉动变距杆,战机立即调转方向,机身猛然向左歪斜,堪堪避开长舌袭击。 恰时,那道强光再度闪烁,巨型变色龙立即发出难耐的几声嘶嘶,长舌无序地疯狂摆动,战机逮着敌人受到干扰的间隙,朝不远处的平地行驶。 秦怿侧目从高空往下看,前线的哨向队伍被巨型变色龙打得七零八落,几位负伤的哨兵向导躲在一块巨石后等待救援,还剩几个略显疲态的身影留在作战中心准备迎敌。 而那道总是在战场中央挺拔坚韧的身影,此时也情不自禁地微微弓背,一看便是精力过度消耗,秦怿的心脏顿时高高悬起。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江恒恰时仰头去找寻战机的轨迹,短暂的目光交汇,秦怿深吸了口气,麻利地启动队内语音,“一鸣看好战机,这个巨型变色龙不知道有什么暗招,千万不能让它毁掉战机;陈让操控医疗犬给那些负伤的哨向治疗;其他人,跟我一起准备跳伞!” 第65章 并肩作战 秦怿借着下降的间隙从高空扫视战场, victor敏捷地在枯草丛间上蹿下跳,巨型变色龙的左右突眼不断扭转追踪,准备瞄准目标发动攻击。 恰时, 变色龙的右眼忽地向上空扭转, 猩红的突眼倒映着极速降落的哨兵向导。变色龙崎岖的头颅徐徐上扬, 定位目标, 长舌迸发而出,快准狠似离弦之箭。 秦怿的眼白处恰时冒出凌厉银光, 精神光刃如流星雨般在战场中央铺开, 争先恐后闯入变种体的意识海,巨大的精神能量波动掀起尘土,一时间黄沙茫茫。 刷啦几声巨响, 眼前骤然闪过几道刀光剑影,刚潜入巨型变色龙脑海的精神触手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激光长刀硬生生割断, 秦怿霎时感觉头皮发麻,像被千百万只蚂蚁啃食,浑身的力量有一瞬间似乎被巨大的吸力抽走,整个人刚一恍惚,后腰忽地贴上一股温热。 江恒在秦怿即将落地之时,熟稔地搂住他的腰, 保证他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秦怿扭头看清来者时长舒了口气, 可一瞧见江恒疲态的眉眼,嘴唇因干燥环境和止不住的喘息泛起了皮,灰白色的作战服被尘土玷污,整个人看起来灰头土脸的。 秦怿霎时心一揪,刹那间想起路上不断呼唤江恒得到的永远是一片漆黑;还有之前突遇变种体噪声鹰鸟时,江恒逞强用最傻气的办法舍身为他;甚至是那天江恒从组织回来后一直逃避他追问的异样…… 第83章 一场头脑风暴后, 又气又急的情绪油然而生,秦怿毫不客气地厉声道,“别想着活捉回去让组织做实验了!直接杀了带走!” 话音刚落,米亚恰时在秦怿跟前落地,战靴与沙砾摩擦,发出张扬的刷刷声,米亚将扛在肩头的冲锋枪调转方向直面巨型变色龙,咔哒几声上膛,子弹嗖嗖的从枪口迸发,腹部和前肢中弹,巨型变色龙被打得趔趄,四肢匍匐地向后倒退。 见势,米亚扣动扳机的速度越来越快,张扬的笑声在枪林弹雨中穿插,“就是!这波我站秦怿啊!大块头看招!” 秦怿刚想蓄力协助,忽地被旁边的人拦腰抱起,江恒坚定而不容忤逆的声音在队内语音中响起,“全员立刻找掩护!” 话音刚落,秦怿便被江恒用力按着肩膀半蹲在附近的一处巨石后面,他一脸不解地看向江恒,下一秒,几道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咕噜咕噜声炸响,只见巨型变色龙浑身抽搐,四肢瘫软,像醉酒般在枯草丛间东倒西歪。 顷刻间,巨型变色龙仰天长啸,全身的皮肤像被推倒又复原的多米诺骨牌,又似棱镜般不停闪烁变化着各种颜色。皮肤颜色最终停留在如岩浆般斑驳可怖的暗红色上,巨型变色龙恰时四肢站定,几道强光忽地从他的体内迸发而出,秦怿一时瞳孔骤缩,这不正是他刚才试图潜入巨型变色龙意识海的精神触手! 紧接着嗖嗖几声,巨型变色龙像变成了一台大炮,数十发子弹从它坑坑洼洼的皮肤中接二连□□出,向四面八方飞射。 秦怿近乎本能地调动精神光盾挡在队友们面前,可子弹的速度太快,光盾堪堪挡住几颗,扑面而来的强劲后坐力让秦怿不可自控地向后倾倒,腰背恰时被一只大手托住,江恒以令人安心的姿势把他护在怀中。 四周传来砰砰砰几声巨响,几块巨石被瞬间炸碎,如下了场由石块组成的倾盆大雨。枯草丛被飞溅的火星点燃,火焰高升,浓烟滚滚,一时间战场满是刺鼻难耐的焦糊气味。 “啊啊啊啊啊啊——”不远处忽地响起米亚的大声哀嚎,一颗漏网之鱼子弹横穿过他的左臂,留下枚硬币大小的弹孔,一时间鲜血汩汩,在他灰白色的作战服上洇开朵朵暗红色的血花。 几乎同时,米亚身旁亮起一道银白光芒,只见云野在掌心汇聚能量,他高扬起手,在虚空中抓住一把长刀,光束的能量看起来并不稳定,像投入石粒在水中不断掀起涟漪般不停抖动,却坚定地想要往巨型变色龙的方向掷出。 “云野!快带米亚去找医疗犬!”江恒的声音立刻在身后炸响,耳机里出现嘈杂的回音。 但来不及了,云野的光刀就要脱手而出,直直往巨型变色龙的突眼刺去! 千钧一发时,秦怿立即调动精神触手形成光盾,拦截云野刺过来的光刀,两股能量对冲,发出巨大的轰鸣。一时间周遭的空气大幅震荡,形成可视波纹,以战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似飓风呼啸而过,方圆百里的枯草丛和矮树一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大部分a级向导都无法熟练调动精神触手杀敌,但此时属于情急之下的应激反应,云野发挥出的能量近乎要与秦怿比肩。 像丝帛撕裂发出的刺耳哗响,精神光盾上立即遍布数十道状似瓷器冰裂纹的痕迹,秦怿霎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喉咙泛起一股咸腥,他没忍住干咳了声,嘴角黏腻,秦怿用指腹蹭了蹭,指尖顿时染上鲜艳的红。 搂住秦怿后腰的手骤然收紧,脑海刚传来江恒急切的“还好吗”,就听见左侧利索地响起一声咔哒,江恒左手举枪,扣动扳机,两颗子弹接连射出,命中巨型变色龙后肢旁边的两颗矮树,轰隆的两声巨响,矮树拦腰折断,轰然倒地。变色龙被巨响吸引,身形迟钝地往声音来源地转身。 “victor!”江恒恰时一声令下,黑豹从左侧冲出向巨型变色龙狂奔,四肢刨开沙土,疾如闪电。 黑豹化作一道变幻莫测的黑影,在枯草丛间飞速穿梭,巨型变色龙的左突眼随着黑豹的行踪移动,头颅徐徐扭动,长舌吞吐,准备定位猎物一招制敌。 见势,江恒抬手调整耳麦的位置,再度出声,“一鸣,从右侧干扰它。” “收到。”队内频道的回音尚在,头顶上方霎时传来战机旋翼划开空气的嗡鸣,巨型变色龙的右突眼敏捷地扭动,猩红的眼球里倒映出机身上泛着冷光的“tower”标识。 一时被两种猎物吸引,巨型变色龙的四肢不断与枯草丛摩擦,发出急躁的声响,无暇顾及身后被下了个大马威的哨向队伍。 “陈让,立刻腾出两台医疗犬来定处位,米亚左臂中弹,需要做紧急处理。”秦怿按压着小腹,努力调动全身的精神力缓解不适,保证口齿清晰地发出指令。 云野应激时发出的能量不容小觑,短短一句话说得秦怿冷汗直冒,他抬眼见着不远处陈一鸣驾驶着战机和victor一起左右开弓,耍得巨型变色龙找不着北的在枯草丛间团团打转。 像是陪他们闹够了,变色龙忽地站定在地,皮肤上坑坑洼洼的凸起霎时耸立,左右突眼同时朝一个方向扭动,肉粉色长舌倏然脱口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过victor的左后肢。黑豹一踉跄,整个身体向右侧歪斜,它极快地在枯草丛间打了个滚,立即翻身站稳,脊背高耸,四肢腾空,堪堪避开长舌的又一次袭击。 精神体受到伤害,江恒不由得吃痛嘶了一声,他赶忙启动队内语音喝道,“大家注意掩护,不要主动对它发起进攻!” 江恒的抽气声不过转瞬即逝,却仍被秦怿敏锐捕捉,他反手捏住江恒的手腕,精神触手从他的掌心出发,逐一绕上江恒的指节。 一如在水温适中的浴池里沐浴,江恒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刚晃过神,就被秦怿唇上那抹触目惊心的红夺去目光,心脏像被用力攥紧,一时疼得发酸,他抬手蹭过秦怿的唇,攥起拳头将指尖上那抹余温尚存的红塞进手心。 恰时,江恒腕上的通讯仪发出了滴滴几声,他的指尖在虚空划开弧线,更新后的变种体分析报告在半空中逐一展开。 【变种生物体:巨型变色龙】 【战力值更新:550】 【特殊能力:吸收】 对内语音恰时一片哗然,秦怿也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难怪方才试图调动精神触手进入变色龙意识海时,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吸力,像是要将他的能量占为己有,也难怪米亚打出的子弹也原封不动退还回来,变成变色龙借刀杀人的利器。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秦怿紧捏着江恒的手腕不放,他轻而易举地潜入江恒的思绪,捕捉在路途中不曾看见的战况—— 江恒率领前线队伍抵达北疆草原时,巨型变色龙全身变作与枯草丛相般的焦黄色,正匍匐在草丛间蓄势待发。 新拿证的哨兵向导们头一次出任务很是激动,刚察觉到变种生物体的气息便要大打出手,向导们的精神触手默契地编织成巨网,将巨型变色龙笼罩在内;哨兵们的麻醉弹万弹齐发,嗖嗖几声巨响变色龙便已无法动弹。 江恒正准备下令收网,谁知巨型变色龙忽地浑身抽搐,皮肤上坑坑洼洼的凸点像是成百上千个张开嘴的口子,将所有的能量全然吞噬。 “立刻找掩护!”江恒的声音刚在对内频道炸响,余音还未消散,眼前便炸开一声巨响,翠绿色的麻醉剂从变色龙的皮肤倾泻而出,像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大雨无孔不入,来不及防御的几名哨兵向导,霎时在雨幕中倒地不起。 恰时,通讯仪滴滴两声更新了变种生物体分析报告。 【变种生物体:巨型变色龙】 【战力值更新:400】 【特殊能力:吸收】 江恒盯着虚空上的“吸收”二字,一时太阳穴突突地狂跳,前方是气焰嚣张的巨型变色龙,身旁是被打得七零八落的队员,江恒深吸了口气,当机立断朝变种体抛去干扰烟雾弹,趁着变种体被扰乱行动的间隙,一边指挥安顿好受伤的队员,一边给组织发生紧急救援信息。 可干扰弹能拖延必然有限,救援信息被组织接收后迟迟没有回音,中弹的哨兵队友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巨型变色龙绷紧脊背摆出准备再次发动攻击的姿势,近乎走投无路时,江恒半俯着身子喘了口粗气,凝神聚气,调动所有的精神力呼喊那像定心丸一般的名字。 【秦怿!】 “吸收?!那我们不是越打它,它就越强了?!恒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晓君惊讶的声音在频道内响起,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了秦怿对江恒思绪的探寻。 秦怿一时百感交集,低头瞥见腕上的通讯仪,此时此刻仍然纹丝不动。 疑问点多得数不清。组织又一次故意不让他跟江恒一同出行危险任务,还有接收不到的求救信息。没时间多加思考,但秦怿发觉自己更气恼的是江恒没有第一时间寻求他的帮助,要是能再快一点出发,巨型变色龙的战力值不会飙升到550这种近乎闻所未闻的恐怖数字。 第84章 江恒抬眼看向前方已然有些体力不支的victor,他抹去额前冒出的细密汗珠,“巨型变色龙吸收能量的那半秒钟是最脆弱的,它无法发动攻击,也无法启动防御……” “所以趁它吸收能量时集火打死不就得了!”江恒的话还未说完,晓君便激动地将枪口对准巨型变色龙,砰的一声巨响,子弹命中变种体的左突眼,变色龙霎时垂头抽搐,一旁传来晓君兴奋的叫喊,“就是现在!” 下一秒,变色龙忽地浑身抽搐起来,皮肤上的色素层变化出五颜六色的光彩,肉粉色长舌像条巨型弹簧,从血盆大口飞射,朝哨兵向导们劈头砸下。 秦怿毅然决然开启精神光盾抵挡变种体的暴击,轰隆一声巨响,光盾上立即出现近似碎玻璃的纹路,一道尖锐的耳鸣从大脑中横冲而过,变色龙的长舌霎时重重砸在地上,枯草丛被劈开如闪电般的裂纹,一时间地动山摇,尘土飞扬,呛得所有人忍不住干咳起来。 成群结队的哨向们被迫散开,七零八落的,难以集火给变种体致命一击。 即使被江恒紧紧搂在怀里,几番被强力重击精神护盾,秦怿仍有些吃不消,他撩开晃到鼻梁上一撮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暗自想到。 这样下去不行,现在的战术太温吞,只是在与变色龙周旋拖延时间,根本无法一招制敌。 这样想着,秦怿张开手心,从武装带中抽出匕首,毫不留情地在掌心上划了一刀。 第66章 对症下药 一时间鲜血汩汩, 掌心很快浸成触目惊心的一片红。 十指连心,手心被猛地划了一道,秦怿没忍住嘶了几声, 耳畔忽地又炸开一声巨响, 只见巨型变色龙的长舌砸向战机旋翼, 陈一鸣敏捷地推动变距杆在半空划出个“s”型轨迹, 堪堪避开巨型变色龙的攻击。 吸收能量后的巨型变色龙行动更加敏捷,长舌的攻击又准又狠, 在枯草丛间掀起滚滚风沙。变种体的气焰更胜, 四肢拼命抛开沙土,掀起一阵阵沙浪。 被扑面而来的沙尘呛得干咳了声,秦怿眉头一蹙, 拽过江恒的左手腕,利落地在他手心划下如出一辙的刀痕。 江恒还在脑海里模拟全员集火重击巨型变色龙的计划, 这冷不丁防的吃痛让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刚反应过来秦怿要做什么时,已经没有时间阻止。 秦怿盯着江恒手心里冒出的汩汩鲜血,迅速将手心上的那处刀痕与江恒的紧贴,强硬地与他十指相扣。 两处伤口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交汇之处霎时闪烁出耀眼的银白光芒, 成千上百的精神触手从秦怿的手心冒出, 争先恐后地缠绕在江恒的指节上,将两人无声地牢牢牵引在一起。 “秦怿!!你别这样!我们的战力值完全足够,找准时机一起朝变种体发动攻击,绝对能够在那半秒钟内解决它!”天然的强大能量汇聚,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江恒神色慌张, 想要挣脱而出却无济于事,他无措地厉声大喊道。 可能量融合已经展开,这道屏障将两人困在其中,谁也无法动弹。 精神力不断向外输出,再加上方才过度消耗精神力,秦怿渐渐感觉体力不支,肺腔像被塞进满满当当的棉花,一呼一吸里都掺杂着棉絮,变得断断续续。 秦怿忽地感觉头晕目眩,恰时脚下轻浮,喉咙深处霎时涌出一股股熟悉的黏腻异物感,他忍不住干咳了声,口腔瞬间蔓延起并不好受的铁锈味。 其实是能忍住的,秦怿偏要让这一口血沫脱口而出,在沙土上留下一摊触目惊心的红。他张了张嘴,嗓子像被黏住似的发不出声音,嘴角上还衔着不断往下流的血迹,他抬眼直直看向面前那双含有担忧、惊恐、害怕的眼睛,用打着颤的嘴唇,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给江恒描摹了唇语。 杀了它。 无声的话结束,秦怿像累脱力了再也站不住似的,直直往江恒怀里倒去,带着血的嘴唇若有似无地蹭过江恒的脸颊,一抹鲜红不偏不倚印在他左脸颊的那颗小痣上,像是留下了个有形的吻。他被江恒托着腰背,那只总是稳当有力的手却在此时此刻不停地打着颤,耳畔一直传来江恒用发抖的声音不断叫喊他的名字。 秦怿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或许,只能用这个一举两得的办法了。 巨型变色龙的吸收太快太强,它狡猾地将哨兵向导们分离,虽然以大家多年搭档的默契集火朝变种体发动进攻绝对可行,但此举的容错率太低,要是无法一招制敌,变色龙的战力值怕是要突破已然是天方夜谭的550。 秦怿便当机立断采取这个凶险但胜算百分之百的方式——血水相融。 和先前向导调动所有精神力为哨兵打造精神屏障类似,哨兵向导以血水为媒介相连,向导可将所有的能量附着于专属哨兵身上,不仅能让其五感阈值达到顶峰,将战斗力发挥至极致,更重要的,此举会让向导身受重伤,直接激发哨兵在战场上发生狂化。 狂化是哨兵暴怒或是战斗时出现的一种极端状态,此时哨兵的五感会达到最高水准,攻击力达到最高值,但完全失去理智。因为狂化往往会发生在其专属向导受伤或者被杀害的时候。 而秦怿将所有的精神力附着于江恒身上,既能激发江恒的能力,又保证他不会失控。虽然向导的精神力用之不竭,但此举会让向导损失极大能量,身体素质不够强的会落下病根甚至死亡,非极特殊情况,哨兵向导都不会选择此方式。 秦怿深知此举的后果,但他必须对症下药,让江恒一招解决掉变种体,更是借此机会告诉他“爱人”和“专属搭档”的意义。 能量几乎全部注入江恒体内,秦怿感觉整个身体像变成轻飘飘的羽毛,似乎江恒一松手他就能随风而去,意识也在渐渐模糊,秦怿用最后的力气与他共鸣。 【你可以无条件的依赖……和信任我的……】 话音刚落,秦怿头一歪,彻底瘫倒在江恒怀里,在失去意识前,秦怿感觉到江恒浑身都在发抖,一股像是火山喷发般的能量就要从他体内迸发而出。 江恒的眼白处瞬间闪烁着跟秦怿如出一辙的凌厉银光,他深吸了口气,借助秦怿附着在身上的精神力,控制住那根管辖理智的神经,他努力用打颤的手抚住耳麦,有条不紊、一字一句地发号施令道,“全员启动防御!” “一鸣,吸引它过来。” “收到。”陈一鸣闻声拉动变距杆,战机霎时向下俯冲,以超极限角度从巨型变色龙的尾端滑向头颅,巨型变色龙被旋翼发出的嗡鸣声吸引去注意力,立刻放弃追逐跟前上蹿下跳的黑豹,猩红的突眼里霎时倒映出银灰色的战机,巨型变色龙嘴部抽动,肉粉色的长舌像脱缰的野马朝战机飞射而出。 陈一鸣料事如神地迅速推动主距杆瞬间拉升高度,长舌一时扑了个空,巨型变色龙被激怒,霎时迈开四肢,在苍茫草地间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一时间地动山摇,它正朝着江恒的方向狂奔。 巨型变色龙逐渐逼近,江恒微眯起眼,立即掷声道,“晓君,再给它来一枪!” 方才闯了大祸的晓君闻声两肩一耸,瞥了眼江恒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赶忙扛起被他用来撑住身体生怕腿一软就要跌坐下去的枪支,闭上左眼,透过瞄准镜直直看向巨型变色龙的右眼。 砰—— 子弹嗖的一声撕开空气,精准命中变色龙的右眼,带有干扰烟雾的子弹霎时炸开,白烟瞬间将变色龙笼罩,变种体吃痛趔趄,头颅和长舌在半空中疯狂摆动,拼命想要拨开那股碍眼的烟雾。 “一鸣!照看好他!所有人找好掩体!”战机恰时在头顶悬停,江恒刚一松手,陈一鸣便默契地从他手中接过秦怿,绳梯迅速上升,舱门伴随着吱呀的机械挤压声立即合上,在长舌即将砸来的瞬间,战机猛地爬升高度避开攻击。 配合得太过极限,陈一鸣刚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安抚那狂跳的心脏,他便赶忙在队内语言中出声唤道,“陈让,伤员情况如何?” 耳机里很快传来陈让说的“一切稳定”,闻声陈一鸣厉声道,“请准备好所有的医疗犬,我马上带秦怿过去。” 对方利落地应了声好,伴随着几道熟稔的设备调试声,队内语音便挂断了。 陈一鸣瞥了眼靠在他手臂上的人,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冷汗密布,没有意识,没忍住无奈地啧了几声,叹了口百感交集的气,摇了摇头后压着声音啐了声,“真是个疯子……” 话音刚落,他便立即将秦怿安置在机舱的临时担架上,随即小跑回驾驶舱,猛地推动总距杆,朝医疗犬的方向驶去。 见战机驶离危险区域,江恒抬手在虚空中抓出一把冒着银光的长刀,眼白处的银光愈发凌厉,他在心中默数。 整个世界霎时像被慢放,时间空间都被拖得很长,慢到江恒能记录下所有细微的变化。 0.5秒。 巨型变色龙扭动身躯调转方向,猩红突眼里倒映出江恒浑身紧绷冒着银光的身影,迈开四肢就要朝他横冲而来。 第85章 0.4秒。 变色龙浑身抽搐,坑坑洼洼的皮肤凸起又凹陷,晓君打进它右眼的那颗子弹就要从某一处皮肤凸起中飞射而出。 0.3秒。 它再度张开血盆大口,长舌从鳞次栉比的尖牙丛中弹射而出直指江恒。 0.2秒。 秦怿用唇语描绘的那句无声但有力的“杀了它”在脑海中震荡。 【杀了它。】 【你可以无条件的依赖……和信任我的……】 【杀了它。】 【你可以无条件的依赖……和信任我的……】 …… 那在脑海中回荡的一声声变成最后的导火索,江恒微眯起眼,目光在虚空中标记出行动坐标,长舌近在咫尺,江恒霎时迈开长腿狂奔,敏捷向上一蹬,踏上巨型变色龙的舌尖。 0.1秒。 他扬起手中的长刀,咬紧牙关,对准变色龙的喉咙直直捅去。 一时间青绿色的鲜血飙射,巨型变色龙发出震耳欲聋的痛苦哀嚎。 江恒灰白色的作战服立即遍布大片的绿,他偏头躲开飞溅到他脸颊的绿斑,像是杀红了眼,那些会令人发狂的恶心触感和噪音像似乎全然被江恒屏蔽,他拧紧眉头,用手里的光刀一路往巨型变色龙的身体深处捅去。 0秒。 轰隆一声巨响,像是座大山被劈开,巨型变色龙的身体霎时被一分为二,周遭的枯草丛瞬间被绿血覆盖,绿得发油;支离破碎的内脏随着流动的血液倾泻而下,像一滩滩面目全非的烂泥。 江恒从血泊中站直起腰,哨兵此时的力量阈值抵达顶峰,意识一直在被那股熟悉的暖流安抚,身体却仍然意犹未尽地不断发抖,他偏头盯着那颗还未完全停止跳动的、遍布着狰狞血管的心脏,眼前霎时闪过一道冷光,江恒脱手将长刀飞掷而出,精准命中那颗还在垂死挣扎的心脏,噗的一声,血肉飞溅。 江恒凝神盯着面前的一片狼藉,亢奋的极限力量渐渐从他体内消散,许久,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的长舒了口气。 恰时,眼前飞来一道银光,江恒抬眼看去,因主人消耗大量精神力陷入昏迷状态,百灵鸟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状,像是一簇就要随风而逝的烛火。 江恒赶忙拢起手心,让奄奄一息的百灵鸟落在上面,心脏霎时也像被一刀捅穿,疼得要滴血,江恒不断在嘴里喃喃,“秦怿……秦怿……” 脑海里不断放映着秦怿躺在担架上,口鼻处覆盖着氧气面罩,好几台医疗犬的治疗激光将他笼罩的场景。 江恒张了张嘴,没有再发出声音,只是机械地用颤抖着的嘴唇,无声地将秦怿的名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第67章 将死之人 江恒一言不发地坐在机舱的储备室里, 凝视着平躺在旁边的担架上昏迷不醒的人。 秦怿神色平静,一动不动的。若不是那张好看的脸惨白得过分,以及一旁的医疗犬显示屏上不断跳动非正常的体征数据, 怕是会被误认为只是熟睡了而已。 江恒双手拢起秦怿受伤的左手, 反复用指腹摩挲他手心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刀痕。医疗犬配备有特效愈合剂, 秦怿的伤口已然愈合, 只是疤痕还没有完全消失,皙白的手心里那道痕迹毫不留情。 江恒眯着眼微微仰起头, 回忆起秦怿果决而狠心划破手心的场面, 这一刀划破了秦怿的手,同时也刺进了江恒的心,他长叹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端起秦怿的手, 轻轻吻过那道伤口,缓慢而细致, 一寸一寸都不舍得放过。 【你可以无条件的依赖……和信任我的……】 秦怿的话霎时在脑海中浮现,江恒一时百感交集,被极度的后怕充斥着。 信任,依赖。江恒从没有不信任秦怿,只是相比起依赖,更希望自己能先一步护在他跟前, 挡下所有对他的伤害。 懊悔和后怕一般来势汹汹, 分明反反复复说过会保护好他,可一而再再而三让秦怿受伤的人就是自己,无论是精神还是□□,所有的罪魁祸首都是他,他似乎欠了秦怿太多太多。 要是自己的能力再强一点,能在秦怿的冲动前杀死变种体, 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江恒凝视看着面前那张面无血色的脸,长叹了口气。 恰时,秦怿腕上的通讯仪忽地闪烁着红点,江恒神色一动,下意识凑近屏幕,只见上方显示着他发送的请求支援信息,却迟迟没有被点击接收。 江恒做了个吞咽,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将秦怿的手攥得更紧。 - “周哥,秦怿领着他那群朋友去救江恒了……” 刚接通秘密通讯,李真急切的声音便闯了进来,周秉正无奈地啧了声,这么多年一起干过的事还少么,李真遇事了还是这样慌慌张张。 他不急不慢地抬眼看向面前的前线战况图,指尖在虚空中双击,雷达图瞬间放大,上方两个飞机形状的图标正从北疆草原出发,缓缓向中央塔总部的方向移动。 周秉正凝神盯着那不断闪烁红光的飞机图标,若有所思。江恒对秦怿的感情似乎比他想象中得还要好,明明都把杀父之仇嫁祸给秦怿了,两人的感情怎么还更进一步。他的左手指尖在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出声响,看起来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烦躁,但很快便勾起嘴角。 江恒是他看着长大的,那孩子很乖很听话,天赋异禀,能力突出,对他有十足的信任,更重要的是,江恒的心思简单没那么“机灵”,完全是成为黑暗哨兵的不二人选。江恒遗传了江雄的正直善良,又不像江雄那样正直得有些倔。黑暗哨兵的计划江雄一听便立即拒绝,而江恒,虽然是在药物作用下答应的,但好歹是答应了。 黑暗哨兵计划能让哨兵摆脱对向导的依赖,发挥出真正的力量从而实现自我,再也不用饱受精神失控和五感失序的折磨。天生的强者本就该拥有这样的待遇,至高无上的地位,被人敬畏,到最终手握大权,让所有人臣服。 这么美好的事情为什么会遭到反对。周秉正并不理解,他虽然也是s级,但也是最底层的s级,天才和努力毕竟还是有壁,要不是他的能力不够格,周秉正才不舍得将这种好事拱手让人。 从江雄不支持他的计划开始,周秉正便改变了策略,自己无能为力的事,不如找个听话靠谱的人当忠犬。 只是,这只被他看中的忠犬似乎越来越不乖了,但毕竟都养了这么多年了,弃了他难免也可惜,再给他个机会吧,要是再不听话…… 这样想着,周秉正的指尖停止了敲击,他游刃有余地回应李真,嘴角那抹阴恻恻的笑被面前电子屏反射出的蓝光衬得更加诡异,“那群年轻人真是感情深啊,不过本来也是给那孩子点教训,现在还不到时候。” “最近维修部正好在对设备做质检,难免有些漏网之鱼,再找个替罪羊就是了。” “哦对了,现在作战指挥部的总指挥,是不是由劳拉挺看重的那个小男生助理临时担任?” “正好,趁这个机会都换掉吧。” - 战机在停机坪上停稳。 江恒正准备从储备室走向舱门时,左手腕忽地被一双颤巍巍的手拉住,江恒停下脚步,就见晓君一脸惊慌失措地看向自己,说的话也在发抖,“恒哥……怿哥情况还好吗……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生一时变得嗫嗫嚅嚅的,眼睛因为情绪激动泛起水光,像是哭了。 江恒从他的手心抽出手来,晓君下意识便两肩高耸闭上眼睛,江恒悄然叹了口气,抬手轻抚他的肩,“秦怿他还在昏迷,但不怪你的。” 江恒努力在用他自认为温柔的表情和声音复述这个事实,但面前的男生像是受到了更大的惊吓,连嘴唇都在战栗。 “……”江恒无措地摩挲着空闲的右手,迅速回想秦怿在这种时候一般会怎么安慰后辈,依葫芦画瓢的再次开口,“呃……你刚刚打的那枪很棒,要不是你打的那枪,秦怿就不会用那招,我们就不会这么快结束战斗……” 话音未落,晓君崩溃地仰起头,大咧开嘴,黄豆大小的眼泪直接滴答滴答地掉在江恒的小臂上。 “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江恒一时慌了神,空闲的右手也匆匆忙忙搭上晓君的肩膀。这回轮到江恒嗫嗫嚅嚅了,怎么秦怿每次都能完美地安抚大家,而轮到他就会适得其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恒你这个嘴,真别给我笑死了——”一旁恰时传来米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怪笑。 米亚的左手臂中弹,麻醉加高爆破的威力下一条手臂直接废了,保住手臂的治疗方式会落下后遗症,米亚就让医疗犬给他截肢,按了根钛合金机械臂。 听起来怪可怜的,但根本影响不到米亚那大喇喇的性格,这一大笑还不知触发了什么隐藏模式,一道火光突然从他的机械臂飙射而出,砰的一声打穿了对面的舷窗,防弹玻璃霎时碎成冰渣状。 第86章 一时机舱内鸦雀无声。 “嚯,这战机真够倒霉的,被不合规开走就算了,回来还被崩了一枪。”陈一鸣嗤笑了声,声音幽幽地从驾驶舱的传来。 下一秒,大家都不约而同发出了笑声,方才战场上的紧张似乎都随着这此起彼伏的大笑给褪去,云野恰时接话道,“好了,阿恒你快先下去吧,有人来接应了。晓君,江恒说没事就没事的,他只是看起来凶,真没怪你。” 江恒在晓君再次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时,用力地点了点头,便先行一步走向舱门。 舱门洞开,只见周秉正笔直地站在战机停稳的安全距离处,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 江恒并不意外遇到这种事周秉正会传唤他,只是,周秉正竟然已经迫不及待了来停机坪等候了。 江恒做了个吞咽,调整状态后从容不迫地走下一一级级台阶,朝被左右站着好几名持枪保镖围住的那位西装革履的人走去。 “领袖。”江恒在外人面前改口了那声亲切的老师,随即恭敬地朝周秉正欠了欠身。 周秉正对他点点头,鲜有的略过所有流程径直开口道,“秦怿还好吗?” 对于从这人口里听见秦怿的名字,江恒霎时一阵警惕,他抬眼直直看向周秉正的眼睛,像是要从其中发现他的意图。 周秉正神色如常,眼尾微不可察地挤出几道笑纹,他忽然偏了偏头,江恒扭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同行的战友们陆陆续续从战机下来,包括躺在担架上被医疗犬推着的秦怿。 秦怿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江恒的喉咙滚了滚,他努力克制住情绪,收回在秦怿身上的目光后再度看向周秉正,整装待发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听说,你发出的求助请求没有被接收?”中央塔的消息四通八达,周秉正得知此事也并不意外,只是江恒的身体仍情不自禁地一僵,一时拿不准此话是什么意思,只得先顺着周秉正的话点了点头。 “我很抱歉。”周秉正总是没什么起伏的语气此时竟软了下来,他恰到好处地堆起满脸的歉意,“前些日子维修部一直对中央塔的所有设备做了质检,但普通人做事难免有疏漏,我看了前线报告,这回变种体的异能是吸收,真是难以一遇的怪物。” “唉,还好没出什么事,都是诸位平日里努力训练的结果,诸位辛苦,都请先移步至静音室做检查并休整,明日的训练都不用参训了。”周秉正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消息传入在场的每个人耳朵里。 周秉正不问秦怿是怎么在没有接到任务通知就驾驶战机,也不责怪秦怿违规带人出发救援,倒是上来就亲切问候做了一切违规事情的主导者,还慷慨地让所有的帮凶去做检查和休假。 此言一出,在场不明所以的哨兵向导们一片哗然,那群新拿证的a级哨向们更是有种劫后余生的雀跃。 江恒不以为然。要是从前不谙世事的他,也会是那雀跃的一员,但此时此刻他却更加谨慎。 是打算换策略了吗。这样想着,面前的人忽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领着他们去静音室做个检查吧,小恒,你也好好休息。” 说罢,周秉正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先行离开了。 秦怿被送进了医院,云野陪着米亚也去医院做检查。江恒心情不佳,陈一鸣便识相地没去打扰,留有江恒只身一人挑了间单人静音室。 有秦怿的强大精神力做辅佐,江恒一切稳定,得力于专属向导的精神力,他的状态甚至比平时还要好,并不需要白噪声的安抚,但江恒还是将海浪声调成最大,努力抚平心中躁动。 他仰头靠在静音室的休息沙发上长叹了口气,心中一直摇摆不定的想法霎时在此刻愈发坚定起来。 恰时,通讯仪突然弹出了条新信息,江恒闻声划开屏幕,周秉正的传讯如期而至——小恒,来我办公室一趟。 第68章 万全之策 这是江恒第三次坐在领袖办公室的会客厅, 茶几上放置着泡好的茶,白烟袅袅,茶香四溢。 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 江恒神色一动, 闻出来是他给周秉正带的新年伴手礼, 那股熟悉的大红袍香在空气中蔓延, 连气氛似乎都多了几分亲切,却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周秉正边抬手为江恒满上了茶, 边说道, “闻出来了?没错,是你送的。” 突如其来的一出让江恒有些诚惶诚恐,身子不由自主地绷直了些许, 脸色霎时一沉。 周秉正总是高高在上的,这还是第一次将姿态放低到像是把江恒当成同辈, 从在停机坪上对他和队友们关怀备至开始,江恒便隐隐约约察觉到这回跟周秉正的会面方式非比寻常。 不知今日又要唱怎么唱。江恒一时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刚想抬手接过周秉正手里的茶壶,对方像是早有预料地利落避开他的手,顺势找到开启话题的机会,他熟稔地嗔怪道, “你这孩子, 怎么还是这样紧张。” 江恒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应声道,“谢谢老师。” 见势,周秉正突然叹了口气,像是在惋惜,他正色道, “还在怪老师吗?” 江恒霎时一怔,赶忙开口否认道,“没有的。” 周秉正微微摇了摇头,看起来并不认可江恒的说辞,随即自顾自地说道,“虽然中央塔各部门都有各自的负责人,但作战装备和战场求助这么重要的事情出了差错,差点就要再次酿成大祸,我作为中央塔的领袖,很是失职。” 说罢,他停顿了片刻,江恒察觉到周秉正打探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流连,便警觉地维持住平静的表情,不让他得逞从其中品出任何情绪。 半晌,周秉正继续用方才包含歉意的语气,似乎在责怪自己领导无方,是个多么十恶不赦的人,声音认真沉重还更冷了几分,“相关人员我都做了处罚,设备出现问题不是什么稀奇事,但绝不是影响救援的借口。” 话音刚落,江恒心中立即涌上不好的预感,少顷便听见周秉正再次开口道,“维修部负责联络设备管理的团队,处罚了两个月工资和绩效;作战指挥部的临时总指挥,就是那个一直跟着劳拉的小男生助理,他做事还是太马虎,我让他回去跟劳拉再多学学。” 周秉正的话术委婉,听起来似乎只是在责怪一名新上任的后辈资历尚欠,但江恒心知肚明,这个回去多学学的意思就是得到跟劳拉同样的处罚——坐牢。 果不其然,周秉正立刻换上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唉纵观中央塔上下,作战指挥部部长一职,还只能是你啊小恒。” 江恒见他亮出了那张自己早有预料的底牌,没有立即接话,只是静静地看向周秉正,看起来像是在礼貌地等待长辈接下来的言论。 见势,周秉正便又补充道,“我知道小恒你之前拒绝过我,我理解。毕竟这种大任突然降临在谁身上都会不安,我给了你思考时间,当然我也给了自己再找寻其他人选的时间,劳拉手把手带出来的那个小男生助理,我认为是很不错的人选,可就是因为他的失职,让秦怿受了这么重的伤害啊。”周秉正巧妙地在秦怿的名字上加了重音,随即饶有兴致地看向江恒。 再如何镇定自若,忽地听见秦怿的名字,江恒仍不可自控地神色一动。不过转瞬即逝,但周秉正的目光恰时在他脸上流连,正好捕捉到那一瞬间的慌乱,周秉正的眉毛上挑,一时变得势在必得,“现如今变种体问题严峻,尤其是作战指挥部这种重要职位,可不能有半点疏忽。所以我希望……” “好。”江恒忽地出声应下了周秉正的话。 见势,周秉正顿时噤了声,脸上一闪而过了诧异,不过半晌,他的神色便又扬了起来,像是早就预料到只要搬出秦怿就能撬开江恒的嘴。 周秉正一时得意洋洋起来,从前是江雄,现在是秦怿,他总能一把拿捏江恒的弱点。 对付这种有血有肉的人,只要在他脖子上拴上一条名为感情的铁链,轻轻一拽那人就会顺从地过来。 这场谈判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容易,周秉正位居上风,便变本加厉道,“听说这回的变种体战力值才550?在东南分部训练时,给你调的数值可都是600的战力值啊。” “这么看来,和向导结合后你的战力值也不见得提升多少,怎么对付只550战力的变种体都这么吃力。小恒,站的位置越高,越需要越强的能力啊。” “结合分离剂除了刚注入时会有些副作用,但它能极大程度提升你的能力。” …… 周秉正边说着边用眼神示意江恒,江恒并不急着答应,而是静静地听着周秉正的演说,待到他把话说完,才应声道,“好。” 话音刚落,江恒感觉到周秉正的目光再次在他身上停留,只不过这回停顿的时间更长,似乎有些出乎意料,此行对他的拉拢竟然会这么顺利。 江恒不喜于色,此时此刻恰到好处地微微蹙眉,看起来像是过度担心秦怿到不择手段了,即便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甚至去天上摘星星,都会一并应允。 第87章 周秉正察觉不出什么异样,愉悦地举起桌上的茶杯,还在虚空中对着江恒扬了扬,心情好到一改他平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像是为了庆祝江恒这块硬骨头终于被啃下来,他大发慈悲地再度开口,“我果然没看错人,小恒,为庆祝你新上任,有什么请求尽快提,比如那个新建成的傍山别墅,或者是加倍的工资绩效……” “老师,秦怿在这次任务中受了重伤,我希望您批准他一个长假,让他好好休息。”未等周秉正说完,江恒率先出言打断了他。 周秉正还打算侃侃而谈能够给予江恒的奖励,豪车别墅私人飞机,甚至是维修部新研发的作战装备,只要江恒开口,周秉正此时都会二话不说应允,毕竟得到的可是一名跟他站在同一阵营的、听话且拥有软肋的、难以一遇天赋极高的s级哨兵,只是没想到江恒的要求竟然这么简单。 “当然,中央塔对哨兵向导以及普通人,都会给予最大的人文关怀,你不主动说,我也会让医院好好照顾他的。”周秉正答应得很快。 江恒向面前的人微微点头,没再多言,只是放在一旁没有被江恒看见的右手,又悄然紧握成拳。 恰时,一声振动吸引去了两人的目光,江恒闻声摸出通讯仪,划开屏幕,是一条来自中央塔医院的讯息,简明扼要的一句秦怿向导醒了。 江恒紧绷的神情瞬间舒展开来,还未等他开口,周秉正便心领神会地发话道,“行了,你去吧。我会告知李真,秦怿的工资照常发,不出勤但绩效按最高标准给,这回的假期没有期限,休息到他身体好了再回来。” 江恒的心早已飞进秦怿所在的病房,没心思再与周秉正多言,匆匆谢过他后,便只身一人坐上那台直通中央塔医院的防弹电梯里。 轿厢的四壁镶嵌着镜面,江恒看见里面映着许许多多的自己,面容严肃,眉头紧锁,眼神坚定,心里那个下定决心的计划,也在此时愈发清晰明朗。 领袖办公室安有专属电梯,能够四通八达中央塔的每一个地方,五分钟不到江恒便抵达了医院,他根据医院发过来的房号,一路狂奔而去。 秦怿这回不像上次精神屏障破碎那般惨烈,只是一时精神力过度消耗,让整个人累到虚脱昏迷。 江恒抬头看向病房上面的“普通”二字,高悬的心稍微放下了些许,随即听见滴的一声,旁边的屏幕出现人脸识别通过字样,房间门应声打开。 江恒收起方才急躁的脚步,踮起脚,悄然往病房内走去,地面的暖黄色夜灯恰时亮起,秦怿仍然惨白的脸冷不丁地刺入眼帘。 江恒好不容易缓和的心一时又高高提起,心脏像被人用力攥紧,疼得发酸。他一个箭步走到床边,手足无措地探向秦怿的额头、脖颈和手心,为他整理不知何时被弄得凌乱的被子。 经历了刚才一遭,江恒面对关于秦怿的一切都变得应激,不把人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检查个遍,似乎怎么都放不下心。 忙乎了半天,江恒这时才注意到一旁亮着微光的体征检测仪,他没忍住无奈一笑,像是才意识到其实看眼体征检测仪,秦怿的状况便一目了然。 【秦怿,男,s级向导,体况正常】 【体温36.5c,心率76……】 见所有数据一切正常,江恒这才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搬来一旁的椅子坐在床边,手探进被窝里牵住秦怿的手。 秦怿手心传来的温热像是镇静剂,江恒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松了些许,他爱惜地摩挲着秦怿的手,却又冷不丁地蹭到那道还未愈合的刀疤。 刀疤像是化作利刃,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心脏上千刀万剐。连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都保护不好,还让他一次又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可真够没用的。 江恒摩挲着秦怿的手心,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叹出。恰时,江恒忽地感觉到手心被人轻捏了下,他猛然一激灵,只见病床上的人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想要反驳他的碎碎念,江恒一时心脏狂跳,握着秦怿的手愈发用力,对方似乎感觉到了力量,又挠了挠他的手心。 本来还想沉住气再观察一阵,但周秉正似乎愈发按捺不住,上一次的b级任务战机出现问题似乎就是想嫁祸给秦怿,这回的发送不出去的支援信息的目的更是明显,甚至还借此机会给江恒下了个马威。 与周秉正作对的下场就是变成一枚弃子,让江恒任作战指挥部部长一职也并非看中他的能力,而是换了种方式监视他和控制他,只要发现异心就能轻而易举找借口定罪。 江恒复盘了方才与周秉正的周旋,一直在心中盘算的计划在此时愈发坚定,但这个计划并非他单打独斗就能成功,他需要秦怿的帮助。只是经此一遭,周秉正想要做什么只管冲他来,绝不允许周秉正再打秦怿以及任何与江恒相关联的人的主意。 这样想着,江恒打开了通讯仪,点击进入了“中央塔要闻”板块,在搜索栏依次敲下几个字。 【s级哨兵通缉犯邓肯,制造意识入井假死逃脱】 随即,页面立即跳出一篇被标为星号的要闻—— xx年12月9日,s级哨兵通缉犯邓肯借助向导的力量,主动陷入神游故意导致意识入井,制造假死逃脱。历时七年,中央塔在太平洋某岛屿将其捕获…… 一个世纪前,各国政//府联合打造科技城,但有部分承包商为牟取暴利,大肆非法开采自然资源并违规排放有毒物质,导致全球生态遭受重创。 为应对此空前危机,各国政//府紧急推行“哨兵向导培养计划”,筛选体能特异的普通人并向其注射特殊药物,培育其成为守护家园的核心力量,并成立中央塔对其进行管理。 中央塔成立伊始,管理问题频发,部分天赋极强的哨兵向导不服中央塔的管理企图推翻中央塔重新设立自己的政//权,这位名为邓肯的s级哨兵便是其中的一员。 后来各区域的中央塔联手讨伐这群异心者,将其全部抓获并判处死刑,邓肯当时咽不下这口气在狱中出现神游,不多时他便没了意识,确认死亡后,邓肯却无声无息地“复活”后越狱出逃,直到七年后,中央塔才将其逮捕。 中央塔的研究院进行多次调查分析,终于发现邓肯利用哨兵神游导致意识入井成功骗过所有人,并借此逃脱。 井是陷入神游的哨兵或是被情绪淹没的向导其意识最终消失的地方,虽然从□□上来说没有死亡,但几乎不可能再被唤醒。 若能借助秦怿的力量制造一场惨案呢。 之前火变蝙蝠造成的危机事件,b级任务突遇变种体差点导致新人哨兵伤亡,还有劳拉入狱,都是一条条将燃未燃的导火索。 江恒在季度大会上便感觉得到联合政府对周秉正的说辞已然饱有怀疑,也许已经组织在暗地调查,但现如今变种生物体问题频发,世界各地的变种体突发事件并不在少数,周秉正完全能说是意外,并拿出他那套惯用的说辞去搪塞联合政//府,联合政//府仍会无奈于没有合适的理由对其展开调查。 作为中央塔作战指挥部部长,要出现什么意外定能受到比现在更多的社会关注,那时江恒的“死”也一定会与父亲江雄的死被再度联系,到时候,劳拉手中关于变色龙号的秘密就能顺势拿出;且他又一口应下让周秉正继续注射结合分离剂,假死之后的“尸检”也定能发现端倪。 最重要的是,这场计划江恒让秦怿置身事外,即使出现了什么意外,他被领袖批准的长假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再怎么样也不会伤害到他了。 只是唯一的问题就在于,秦怿会不会愿意这样做…… 这样想着,江恒长叹了口气,捏着秦怿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力道,恰时身旁的人忽地身子一抖,像是被捏疼了,江恒霎时一激灵,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劲不知轻重,掐得秦怿的手背都落下红痕,刚准备松开,手背忽地被反加一道力,压得江恒无法动弹。 下一秒,秦怿惊慌失措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江恒!” 第69章 你爱我吗 “江恒!” 秦怿从梦魇中骤然惊醒, 猛地坐直起身,冷汗如瀑直下。 还未缓过神,就撞进个有力而温暖的怀抱里, 那人将他搂得很紧, 一只手轻拍着他的背, 另一只手捏着他的后颈, 动作像哄孩子般轻柔。 一道熟悉的声音恰时在耳畔响起,“没事了没事了, 我在的我在的, 抱着我就好……” 秦怿瞪大双眼反应了许久,熟悉而令人安心的体香在鼻尖萦绕,紧绷的身子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他后腰一塌,脑袋脱力地靠在江恒的肩头小喘着气, 心跳如鼓。 【我们……别再见面了吧。】 【你以为装出这副样子,就能抹掉你做过的事?】 【你别想抹掉你做过的事。】 许是精神力消耗过度,秦怿在噩梦里无力抵挡杂念的攻击,杂念便趁此机会无孔不入他的精神图景,不断啃食着他的精神力。 第88章 杂念化作张牙舞爪的狰狞黑雾,秦怿深困其中, 任他如何挣扎都无法从中脱逃, 无措而惊慌的呼喊不断从他喉间倾泻,“没有……不是的……江恒你听我说……” 【这样没有证据的寥寥几句,你想骗过谁?】 【我怎么可能会相信你?】 杂念变化成有鼻子有眼的人形,它的面容不断变化扭曲如同可怖鬼魅,眼里闪烁着令人战栗的冷光,裂开的嘴不断吐出浑浊黑雾, 诡异而空灵的反驳话语在秦怿脑海里反反复复。 盘旋在脑海中三年有余的噩梦再度重现,明知道是梦魇秦怿却怎么也无法醒来,他不断摇头否认,拼命想调动精神触手撕开这团黑雾,却无论如何都无济于事。 秦怿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嘴里一遍遍地重复道,“不是的……不是的……江恒……” 眼前的“人”没有回应他,而是用那轻蔑的、冷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觉得这是多么可笑的话。 秦怿拼命摇头,身体渐渐被这些杂念压垮,愈发使不上力,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大喊江恒的名字,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江恒!” “江恒!” “江恒……”秦怿闷在江恒肩头,虚虚地念着他的名字。精神力过度消耗,即便注射了两瓶营养液,秦怿的声音仍然轻飘飘的。 话音刚落,秦怿便感觉到搂着他的怀抱又用力了些许,倒抽气的声音恰时在耳畔响起,江恒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忍着剧痛般有些不稳,不停地在秦怿耳边重复,“我在的我在的,没事了没事了啊……” 江恒有力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隔着薄薄的病号服传来,像是一记记定音鼓,秦怿主动抬起双手环抱着江恒,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秦怿清晰地感觉到江恒松了口气,手上的力道却没放松,似乎是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怎么也不舍得放手。 秦怿被勒得有些喘不上气,便用指尖点了两次他的背,这是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两人约定好的手势,江恒霎时一激灵,下一秒便心领神会地松开手,秦怿终于顺利喘上一口气。 两人分开的距离不超过十厘米,江恒便又匆匆捧起秦怿的脸,仔细端详了半晌,秦怿的脸色一改刚从战场回来时的惨白,两颊处终于落得浅浅的粉,却仍带着精神力过度消耗后难掩的疲惫,本就瘦削的脸此时更显凹陷,眉眼都耷拉了下来,嘴唇因长时间没有进水而有些起皮,连唇纹都变得明显,可怜兮兮的,越看越令人揪心。 江恒轻轻摩挲着秦怿的脸颊,总觉得他本就清晰的下颌线此时变得硌手,从北疆森林回来不过小半天,秦怿似乎都瘦了几斤,明明前不久的新年假才好吃好喝养了点肉,经此一遭全变成无用功了。 这样想着,江恒没忍住凑近秦怿,细细地吻过他的额头、眼睛和脸颊,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又将人牢牢抱在怀里。 秦怿一时被江恒惹得发笑,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搞得这么惴惴不安,便换上轻松的语气安慰他道,“好啦,我也没事的,这比起对付之前那头巨型章鱼,这就跟闹了场小感冒似的。” 可秦怿的话术似乎适得其反,话音刚落,江恒搂着他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勒得秦怿不由得仰起头,只得在他后背用指尖敲了两下,又像安抚大型犬般揉了揉他的后颈,使尽了浑身解数,江恒也不过是放松了对他的拥抱,两只交叉在他身后的手却怎么也不愿意松开,直到秦怿的肚子不可控地咕咕了几声,江恒才如梦初醒地放开了他。 “饿了是不是?抱歉我一看见医院发来你醒了的信息就从老师的办公室赶来了,都忘了要先去餐厅买点吃的,我马上去餐厅给你打包点爱吃的,鲜虾粥和白灼菜心可以吗?再来杯常温的橙汁?你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我喊医生先给你检查检查。” 江恒每次面对关于秦怿的事总是紧张得过分,平时不苟言笑的人却能絮絮叨叨出一堆话。 秦怿瞧得心动,也不出言制止他,直到江恒一股脑全说了,终于停下来换气时,秦怿一把揽过他的后颈,微微仰起头贴上他的嘴唇,封住了他还打算喋喋不休的嘴。 江恒一时没反应过来,霎时僵在原地,半晌,便双手捧起秦怿的脸,渐渐地加深这个吻,直到唇舌交缠,直到来不及咽下的涎水从嘴角溢出。 窒息感来临前,秦怿又点了点江恒的后背,对方终于放下对他唇舌的纠缠,紧贴着他的嘴唇不断重复对不起。 两人的思绪相通,秦怿看见江恒脑海里在一次次回放当时他在千钧一发时开启“血水相融”,他果断用匕首在手心划下一刀霎时皮开肉绽,他精神力猛然过度消耗直接昏倒在他怀里…… 江恒对他的愧疚、后悔、害怕一时一览无余。可江恒脑海里的情绪只是在一遍遍自责没有保护好他,却根本没有想过一次次故意关闭共鸣不让秦怿知晓情况,一次次出行高危任务不提前告知他,一次次总在危险近在眼前时才会想起他,会让他也很受伤。 秦怿一直认为经营感情的要义是坦诚,是示弱,是能在彼此面前脱下盔甲,能够赤//裸的、坦荡的、脆弱的站在对方面前,是并肩而行的而不是单方面的保护。 虽然秦怿知道江恒从小就这样,喜欢闷声干大事,不轻易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连小时候陪着他去见余艳时,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像是不好意思哭似的,憋得脸都皱了仍一滴泪都愿不流。 秦怿看得于心不忍,努力把短短十几年的人生里遇到的伤心事想了个遍,给江恒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说是自己触景生情了,问他愿意陪自己哭一会吗。 话音刚落,江恒才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了,连哭的声音都很小,放肆过后还连连跟秦怿说了声抱歉弄湿你的衣领,下次一定不会了,秦怿无奈得没忍住一拳锤向江恒前胸,还被他趁机抱进怀里。 收回思绪,秦怿没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之前跟江恒把很多梗在心头的事情都说开了,他们之间不再有误会,可却还没做到真正的坦诚。 感觉江恒那根深蒂固的想法一时难以改变,但秦怿还是想试着用适用于江恒的方式,让他真正做到对自己坦诚。这样想着,秦怿主动凑上前给江恒了个深吻,在他想要追吻时,用手背挡住了嘴。 一时被拒之门外,江恒蹙了蹙眉,凑上前去亲了口秦怿的手心,秦怿顺势掐住江恒的两颊往中间挤,“好啦,我真的很饿了。对了,别光顾买我的,你也买点喜欢吃的。” 话音刚落,江恒赶忙一骨碌地翻身下床,前脚刚喊来医生给他做检查,见一切正常后,后脚便一个箭步往餐厅的方向狂奔,不出十分钟,病房的临时小餐桌上便堆得满满当当。除了江恒说得那几个菜式,又加上了清蒸鱼、海白汤和焦糖布丁,样式五花八门,但主打一个应有尽有。 还未等秦怿开口问,江恒便先一步解释道,“这个点餐厅人不多,我去买东西时在餐厅还碰到了米亚和云野出来吃夜宵,见我来得匆忙,他俩直接把都快排到的位置让给我,又问了你想吃什么,就一起帮着我分头排队把东西都买好了才离开,所以十分钟不到我就回来了。” 秦怿勺了口粥送进嘴里,粥还烫口,一吃便知是刚出炉就被端上了桌,想到江恒和朋友们就为了他能吃上这口热饭忙前忙后,秦怿感觉这口热粥也热进了心里,便顺势跟江恒聊起天,“米亚还好吗?” 血水相融后秦怿虽然因精神力消耗过度昏迷过去,但两人的思绪相连,江恒借助他力量时的记忆会和他同步,秦怿“看”得到米亚的手臂中弹,又被医疗犬安上钛合金机械臂的过程。 “挺好的,但他似乎跟那只手臂还不是太合得来,用左手拿个焦糖布丁差点弄成传球。” 听江恒用一本正经的语气描述这事,秦怿一时忍俊不禁,刚嗤笑了声,便听见江恒又开口道,“米亚还说,等你好了再给你办个surprise。” “咳——”秦怿没忍住呛了口粥,当时跟江恒还没彻底说开,关系不清不白不尴不尬的,米亚一来就径直问道这病房怎么有股极其浓郁的薄荷叶味,江恒那时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一口应下说薄荷叶味多好闻,惹得秦怿恨不得一头钻进地洞里当鸵鸟。 这一回忆,秦怿气不打一处来,也不顾江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吓得手忙脚乱,又是递水又是拍背顺气的,直接抬手往他脸颊用力一拧,疼得江恒连连发出抽气声。 “嘶……怎、怎么了……你不想让他来嘛?不想让我就不让他来……好嘛老公?” 那个称呼一出秦怿瞬间像被抽走了力量,刚一松手,便被江恒趁虚而入往脸颊上亲了一大口,“先吃饭,吃饱了任你捏。” 见莫名被得逞,秦怿无奈地推开江恒的脸,又被趁机拉着手腕亲了口手心。 “……”正想发作时,江恒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口焦糖布丁,秦怿唔唔了几声,舌头被焦糖布丁困住一时半刻都说不出话,又被江恒当机立断咬了口脸颊。 第89章 “…………” 饱足饭后,秦怿翘着腿在病床上瞧着江恒忙前忙后,收拾残餐,根据医嘱给他冲补充营养的药剂,还把病房收拾了一通,一时看起来窗明几净了许多。 他和江恒的相处方式总是这样,江恒会默默地做完所有的事情,而秦怿只用翘着腿在旁边看着就行,无论是家务这种小事,还是上战场的大事,无一例外。 就连这次险些出事的任务,江恒也是在责怪自己怎么没能保护好他,而从不会考虑被他围困在保护圈内的秦怿,见他遇到危险时只能在原地干着急,半分力量都使不上。 必须跟他好好聊聊了。这样想着,秦怿把早就打好的腹稿又复习了遍,待到情绪也酝酿到位,见江恒一切就绪,准备走过来给他盖好被子让他再休息会时,秦怿按住了江恒的手。 被突然暂停了动作,江恒停下来跟他四目相对,秦怿恰时冷不丁的开口道,“江恒,你爱我吗?” 第70章 当然爱你 话音刚落, 秦怿忽地感觉江恒被他按住的手猛地一抖,面前的人还未反应过来,答应的话便先脱口而出, “当然。” 虽然有备而来, 但亲耳听见江恒不假思索地说爱, 秦怿难免经历了一场情绪的波涛汹涌, 他努力克制住情绪,做了个吞咽后尽量用一种将信将疑的神情打量着江恒。 秦怿的目光不断在江恒脸上流连, 只见他本来坚定的神情渐渐变得局促, 瞳孔在无序地抖动,像是因为不解,像是因为害怕, 像是在自责,一时间百感交集。 “当然, 我当然爱你的。”少顷,江恒的声音仓促而出,回答的话郑重而坚定却带着微不可察的抖,秦怿的手被他手忙脚乱地反手握住,像是一个好不容易到手的珍宝就要脱手而出,江恒以一种无法挣脱的力量, 将他的手紧紧攥进手心。 秦怿在心里做了千百次深呼吸, 才将就要迸发而出的感情压制住,他努力摆出一副准备兴师问罪的模样盯着他。 见江恒的表情愈发不知所措,秦怿恰时轻笑了声,作势要从江恒的手心挣脱而出,江恒抓着他的手却愈发用力,见势, 秦怿的身子向后仰了仰,整个人却恰好被后面的床板挡住,倒是巧合地给江恒制造出个能把他圈地在内的空间。 眼看江恒就要追上来抱住他,秦怿眼疾手快曲起双腿挡住他的去路,随即追问道,“真的吗,江恒?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要对我说实话。”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明显一激灵,两肩猛地一耸,整个人霎时僵在原地,本就硬朗的脸此时绷得更紧,面部线条显得愈发凌厉,看得人心慌。 江恒愣神地盯着他,一时茫然无措起来。什么叫要说实话,对于江恒来说,爱秦怿就是实话,爱秦怿是毋庸置疑的。 秦怿静静地观察着江恒的微表情,都不用费心启动共鸣去看他的思绪,江恒的心思浅,在秦怿面前他永远是一览无余的。僵硬的表情,紧蹙的眉头,茫然不解的眼神,都在说着不理解。 不明白秦怿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是哪里没做好,还是又是哪次不经意间对他造成了伤害。 经历三年前的误会,江恒现在恨不得将他捧在手心,只需要合拢十指就能把他藏起来,就能为他挡下外界的一切伤害。 短短几分钟里,江恒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头脑风暴,秦怿为什么会这样问,难不成是刚才做的噩梦吗,是梦见了两人产生误会发从前吗,是梦到从前在安神剂副作用的操控下,无意识脱口而出对他造成伤害的话吗…… 江恒一时间心乱如麻,也不顾秦怿那副曲着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径直倾身上前一把抱住秦怿,抬手抚上他的后脑勺,让他埋在自己的颈窝里,嘴唇贴着他的耳尖一字一句道,“是做噩梦了吗?对不起,我之前说的那些全是无意识的,我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就是对你造成了伤害,但我当然爱你的。”说罢,他又偏过头,在秦怿发顶落下一个又一个亲吻。 “对不起,以后要是再做噩梦或者因此伤心了,都不要自己憋着,可以发泄在我身上的,怎么样都可以的。”江恒一直在他耳边碎碎念着,安慰,爱,道歉,自责,循环往复,秦怿心中的情绪满得就要溢出来,却还是努力克制住想要抬手回抱他的冲动。 江恒总是这样,想要自己挡在前方扛下一切,等把所有的安排妥当,才会让秦怿出来走这条被他铺平的路。可搭档战友都要并肩而行共渡难关,又何况是亲密无间的爱人。 江恒能够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秦怿,甚至这个代价可能是他本人就此受伤,秦怿便想到这个对付江恒总是不愿对他敞开心扉的歪门邪道,他利用江恒给他的有恃无恐,从江恒的要害出发,用血水相融的极端做法,用像是不信任他的爱而一遍又一遍追问他的方式,用最尖锐但最有效的利刃,劈开江恒把自己封闭在内的厚重玻璃罩,然后跃过成千上万朝他飞射锋利玻璃碎片,紧紧拥抱住他。 江恒的拥抱越来越用力,秦怿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便抬手在他后背又点了点,对方刚如梦初醒地松开他,秦怿便用严肃的语气再度发问道,“对不起?江恒,你在对什么说对不起?” 此言一出,只见江恒霎时呼吸一滞,整个人僵在原地,要是有透视眼,甚至都能看见在他毛细血管里奔流不息的血液都有片刻的凝固,江恒半张着嘴,半晌都没接话。 见气氛和情绪都烘托到位,秦怿的双手交握,一股要干坏事的心虚感油然而生,他悄然做了个深呼吸,有些无措地摩挲着江恒方才太过用力握着他的手而留下的明显指痕,随即开口道,“你猜到我做的噩梦与你有关,你在自责自己之前无意识说出那些伤害过我的话。” 话音刚落,江恒明显倒抽了口凉气,秦怿心下一松,便继续说道,“你在懊恼这回对付巨型变色龙时,没能阻止我开启血水相融。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支援队来了后,凭借大家的力量在同一时间集火对它发动攻击,绝对能杀死巨型变色龙。而我完全没必要开启血水相融,还导致了精神力过度消耗昏迷。” “你还回想起当时我们一起出行变种体巨型章鱼任务,我怕出事,提前给你打造了专属屏障,没想到巨型章鱼的触足没能被麻醉剂完全麻痹,精神屏障为你挡下致命一击,却导致我精神屏障破碎。” 秦怿直勾勾地盯着江恒,见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开始无意识地颤抖,咬了咬后牙槽继续说道,“这种感觉不好受吧?看着我一次又一次受伤,却无能为力保护我,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所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愿意在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告知我,是想报复我吗?是因为看见我一次又一次为你受伤,所以想要报复我?” 江恒霎时瞪大双眼,表情甚至谈得上惊恐,他直愣愣地看向秦怿,秦怿却稍一偏头,视若无睹地继续说道,“我是不是跟你强调过很多次,感觉不对劲一定要来找我。但你呢,公会这么多次让你单独出任务,你却总是回来才告诉我;每次都是在战场上力不从心了,才舍得开口寻求我的支援?还总故意关闭共鸣,不让我察觉到状态。” “怎么,是觉得被我看见你伤痕累累的模样很了不起吗?是觉得自己一次次为我挺身而出很威风吗?是觉得自己是中央塔天赋异禀的s级哨兵,所以最有资格高高在上的把我拒之门外,让我老老实实地接受你的保护?”秦怿越说越起劲,过激的情绪不断涌出,脖颈不知何时附着了薄薄的一层汗,眼眶里的泪水越积越满,连声音也变得哽咽。 他深吸了口气,抬手一把掰过江恒的脸,骤然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鼻尖贴着鼻尖,秦怿咬牙切齿道,“江恒,要是我也这样做呢?遇到危险从来不告诉你,每次都让你看见我伤痕累累的模样,或者以后直接喊你来替我收……”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袭来,秦怿的手突然被江恒反剪在身后,下颏被他用力捏住,半张的嘴刚好被他的唇舌趁虚而入。 “唔……”江恒吻得很凶,舌头也被他的压制得无法动弹,只得任由他的舌尖在嘴里肆意。 秦怿想偏头躲开,江恒的手却眼疾手快地滑落到他的脖颈,五指骤然收紧,窒息感渐渐涌来,秦怿像濒死的天鹅被迫仰起头接受江恒横冲直撞的亲吻。 力量悬殊,秦怿几乎没扛多久,后腰便忽地一软,整个人倒靠在江恒有力的手臂上,肺部的空气就要被搜刮干净,秦怿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渐渐冒出眩光的白炽灯,他心下一狠,奋力咬上江恒的舌尖,对方霎时吃痛,待他愣神的片刻,秦怿猛地一发力把江恒推开。 两人一时都有些气息不稳,秦怿大喘着气,他用舌尖舔掉嘴唇上沾到的血痕,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你……你让我说完……” 江恒的摊开手僵在半空,半晌,才开口问道,“那能让我抱着你吗?” 第90章 秦怿的眼泪霎时夺眶而出,下一秒便被江恒抱了个满怀,他埋在江恒的颈窝里,后背因为抽泣一上一下地抽动着,说出口的话断断续续的,“你、你……就是个混蛋……每次都瞒着我,每次都不告诉我……我、我也是s级向导……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再这样,我以后也不告诉你……” 江恒将他搂得很紧,不敢贸然开口打断他,只得一遍又一遍地轻拍着他的背,静静地听着秦怿絮絮叨叨,适时用共鸣回应他的话。 【好好好,我是混蛋。怿对不起,我没有这样想的,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让你受到伤害……但我现在知道了,以后会让你难过的事情我都不会再做了。】 “你说你爱我……但爱就是要互相信任的……你遇到危险都不想着要告诉我……你这样还说爱我……你、你是不是因为我有过对你不好,觉得我、我不值得你的信任……” 【没有的。你做你自己就是最好的,你怎么样都是最好的。】 “是不是我因为周秉正的原因,一直不同意跟你公开,在外人面前也不给你名分……” 【不是的,就算你不答应我,我也会爱你。】 “我、我承认,我们小时候有次去秋游,我妈、妈给你也带了三明治,但我后面实在玩得太累太馋了,没跟你说就吃掉了……害你饿着肚子回来……” 【我早就知道的,你那时候很累了,我是专门留给你吃的。】 秦怿一开始也没想着会这么失态,现在目的已经达到,江恒总是说一不二的,只要答应的事那就是答应了,他却仍止不住地浑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江恒肩头,将那块布料全然洇湿,嘴唇也不可控地打着颤,“你……” “我在,秦怿我爱你。”江恒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温热的手心不断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大哭过后别太快起来,再靠着我缓缓,一会我给你接点热水。” 秦怿闷在江恒怀里点了点头,他抬起手,环抱住江恒的腰,贪恋地嗅着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而好闻的味道。 可秦怿却突然感觉身体的抽搐感愈发强烈,口鼻像被用厚抹布同时堵住,既呼吸不上来也发不出声音,他像是求生本能的趋势用力地抓了把江恒的背,下一秒便完全失去意识,倒在江恒怀里。 “秦怿——” 第71章 惩罚措施 脱口而出的话还未被回应, 江恒便感觉肩上忽地一沉,像是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他霎时瞳孔骤缩。 肩上的人似乎没了知觉, 身体变得歪歪斜斜, 脑袋重重地磕在他的肩头, 环抱着他后腰的手也像是不堪重负般, 渐渐松开后直直垂下。 “秦怿!!”江恒又厉声喊了遍他的名字,仍然无人答应。 他努力克制住紧张害怕得发抖的冲动, 一手扶住秦怿的后颈, 一手托着他的腰,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人平放在病床上。 秦怿刚躺下,体征检测仪便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只见屏幕上疯狂闪动猩红的警示标。 【突发性缺氧昏迷!】 下一秒,病房门轰然洞开, 一位束着高丸子头的黑发女人走了进来,她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健步如飞,高跟鞋与大理石地面敲击,却只留下细微的声响。 女人走到病床前,她瞥了眼一旁的体征检测仪,只见上方显示的心率速度正疯狂跳动, 便熟稔地抬手抚上秦怿的颈动脉, 却感觉不到任何搏动。 女人霎时一阵警觉,她趁着做深呼吸的间隙飞了一记眼刀给站在旁边的江恒,女人一言未发却已将所有的情绪写在那记眼刀上——你哪位?你对秦怿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秦怿精神力消耗过度昏迷后,刚醒整个人会特别虚弱?! 江恒被这极其有压迫感的神情唬得大气不敢出,迅速瞥了眼病床上脸色又变得惨白的秦怿,刚要开口询问这位女士秦怿的情况, 就见她高扬起手,一副这时候还敢废话的模样。 随即,数名站在病房外待命的医生护士像接收到信号般,步履匆匆地小跑进来,利索地喊了她声“温主任”,那位女士便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道。 “立即做心肺复苏!” “准备除颤!” “呼吸机准备!” “再准备好300ml的高浓度营养液,等体征检测趋于正常再注射!” “好的主任!”两名医生应声后,温主任推了推细边红框眼镜,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正襟危坐的江恒,撂下了句话,“秦向导的情况紧急,病房仅允许医生呼吸在,其余的闲杂人等,都请先离开。” 说罢,温主任便作势往外走,江恒见势赶忙小跑着跟在她身后,两人刚踏出病房,大门便应声合上。 江恒正想上前一步与温主任并肩,请她留步片刻询问秦怿的情况,女人却猛然一转身,吓得江恒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随即,便听见女人开门见山道,“你是秦怿的哨兵?” 公会提前吩咐过,秦怿醒后需要第一时间将他的情况发送到一位名为江恒的哨兵的通讯仪上。 可江恒是前不久才回到中央塔的,而温女士恰好是三年前江恒离开中央塔总部时被调过来的,中央塔的职能部门众多,人员调动也是常有的事,因此温女士并不认识这位名为江恒的哨兵,便多了几分警惕。 而且这位名为江恒的哨兵看起来一表人才一本正经的,但居然能在明知道秦怿精神力不稳定的情况下,做出让他出现突发性缺氧昏迷的事,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中央塔医院的日常工作量不小,有些高级别的哨兵向导总仗着自己的社会地位高,在中央塔里目中无人恨不得横着走,而秦怿作为s级向导,不仅平易近人,还特别能体谅他们的工作。 有一回温女士忙得拿错了药剂,险些给秦怿注射错误,吓得她连连道歉,没想到秦怿并没有摆架子,还顶着一张因受伤而惨白得冒冷汗的脸,耐着性子安慰了她好一会。 温女士那时的心情简直如久旱逢甘霖,虽然她不是哨兵向导,跟秦怿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当然她也由衷的希望不要与秦怿打交道,他就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永远别来中央塔医院。从此以后,温女士已然单方面把秦怿当成自己的好朋友,有几回秦怿带队出任务回来有队员受伤,温女士都主动给秦怿行了个方便,特别关照这些人员。 “是他的专属哨兵。”江恒应声道。 哨兵和专属哨兵还是有所区别的,只是哨兵的话,说明两人或许还没有发生结合热,只是哨向适配度达标,互相也有好感有意向绑定关系;而专属哨兵便是已然发生了结合热,双方已达成稳定的生理结合。 话音刚落,只见温女士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她仔细打量了江恒几眼,这个哨兵也是s级的,且身强体壮,板着脸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还挺凶的,虽然看那张脸确实会是秦怿喜欢的,但这人做事实在太不离谱了,万一是非特殊情况,她得赶紧记下来报给公会。 她一时感觉不太妙,推了推就要滑向鼻尖的红框眼镜后,朝江恒正色道,“小怿是自愿的吧?不是你强迫他的吧?” “……”江恒被女人的话给噎住了,但看见女人的神情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心下顿时了然,人家这是在旁敲侧击责怪他,怎么会在明知秦怿精神力尚不稳定的情况下还刺激他,但也感激于对方也是因为关心秦怿,便把语气放软了回应道,“我们都是自愿的,我不会强迫秦怿做任何事。刚刚的事我很抱歉,最近我一定会好好关注秦怿的精神状态,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事。” “还有,大晚上的惊动了您和其他的医生护士,实在是太打扰了,非常抱歉。” 江恒的语气诚恳,话音刚落,便看见温女士的神情有所松动,随即她举起手中的平板,指尖在屏幕上飞舞,最后做了个从下往上滑动的姿势,才开口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小怿的精神力还没恢复好,期间的情绪会比较敏感,常常大起大落的,我给你发了份注意事项,你好好看看。” 说罢,江恒便听见通讯仪传来了滴滴两声,刚划开屏幕就看见温女士发来的文件,他点击接收后,将文件保存在被命名为“秦怿”并加了星号的文件夹里,随即开口道,“好的谢谢您,还请问秦怿他……” “放心,小怿只是一时情绪波动太大出现了突发性缺氧,但他的身体素质挺好的,等病房的红灯灭了你就可以进去陪同了。” 半晌,身后终于传来了开门声,领头的医生向温女士示意病人的危险解除,温女士朝他们点了点头,便作势要与他们一同离开。 见势,江恒刚向大晚上因为他的失误来加了会班的医生护士道歉和道谢时,温女士突然一转身,凑到江恒跟前压低声音道,“对了,我给你发的文件好像没专门强调这事,但精神力过度消耗的向导会比平常更需要哨兵的安抚,你最近要一直陪着他。但那个事情,可以是可以,但你必须得克制自己,不然很可能会再次出现突发性缺氧。” 第91章 忙乎了一整天,江恒再回到病房时才发现墙上的时钟竟然快指向数字一。 秦怿被注射了营养液,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不错,白里透红的,心电图有节奏地起起伏伏,体征检测仪的屏幕上显示着令人安心的“正常”二字。 江恒凝神盯着在旁熟睡上的人,俯下身怜惜吻了吻他的额头,随即小心翼翼地拖着秦怿的腰,给他换上件舒适的睡袍,又把方才临时找护士要来的枕头被子轻手轻脚地放在病床上,一切就绪,才轻手轻脚地翻身上床。 江恒本是打算像之前那样要个简易的折叠床睡在秦怿旁边,但医院不给,说是这回的情况不同,要尽可能的多进行肢体接触,才能最大限度保证秦怿精神力的恢复。 他没辙,刚一躺下就听见旁边的人像是被惊扰到,传来了小声的嘟囔,江恒顿时一惊,瞬间屏住呼吸,掀起被子的手都僵在半空,下一秒,便看见秦怿突然一翻身,打了两个转后,不偏不倚地撞进他的怀里,像是寻得了熟悉而安心的味道,秦怿哼唧了几声,心满意足地在他怀里拱了拱。 江恒霎时呼吸一滞,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抬手用被子把秦怿裹紧,顺势将他搂进怀里,在他的发顶处落下了个吻,“我在的,好好睡吧,宝贝,我爱你。” 天蒙蒙亮,一缕微弱的晨曦透过窗帘缝隙透进病房,照亮病床上依偎着的一双人。 半梦半醒间,秦怿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以一种不易逃脱的姿势困住,四肢一时施展不开,他挣扎了几下,那个怀抱却愈发收紧,后背还被轻轻地拍了拍,嘴里还小声哼了几个词句,像是在哄人。 熟悉的声音和气息让秦怿霎时心下一松,刚打算换个好发力的姿势推开他挣脱出来,却发现江恒的下颏压着他的头顶,猛地一发力,还撞得江恒的下颏发出了声脆响。 江恒一时吃痛,无意识地闷哼了几声。低沉的嗓音像某种特别的信号,秦怿霎时感觉太阳穴猛然一跳,恶劣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他高仰起头,恶狠狠地咬了口江恒的喉结,趁他倒抽气的间隙撑着床单猛地翻过身,一时间两人的方位对调。 秦怿跨坐在江恒精悍结实的腰间,对方只是随意套了身灰黑色睡袍,轻薄的布料根本掩饰不住他腰腹间的沟壑纵横,八块腹肌随着他的呼吸有力地起起伏伏。 秦怿霎时呼吸一滞,才发现江恒不知何时也给自己换上了件款式相同的睡袍,他使坏地咬了咬下唇,抓住睡袍腰带的一端奋力一抽,丝绸腰带像流水般倾泻在手心,睡袍顿时敞开,秦怿优雅而不失力量感的马甲线和人鱼线豁然开朗。 他倾身向前,将江恒的两只手高举过头顶,三下五除二在他的两腕之间系了个手铐结,一切就绪,秦怿重重喘了口气,他偏头咬紧睡袍的衣领,喘息声却不可自制地从喉间溢出。 被别在耳后的发丝前后摆动,被晨曦映照在窗帘上的剪影起起伏伏,暖黄色的声控夜灯忽明忽暗,秦怿的脑海里放了一场又一场的无声烟火。 眸色渐渐变得失焦,秦怿终于垂下脑袋,右手堪堪撑着脱力的身体,他不断小喘着气,再抬起头时,面色泛红,嘴唇微张,下唇布满因太过用力咬出的细密齿印,薄汗附着在清晰可见的马甲线上,一滴汗珠沿着他的脖颈,悄然掠过通红的锁骨,又顺势而下,落在江恒的腹肌上。 秦怿突然感觉跨坐着的腰骤然用力,后背贴上了一抹滚烫,随即,他对视上一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如捕食者盯着猎物。 病房里没有开灯,江恒的眼神愈发显得凌厉,秦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却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忽地嘴角一勾,他故意伏低身子,嘴唇贴在江恒的耳尖,每说一个字就呵出一口热气,“惩,罚,措,施。” 少顷,别在耳后的发丝不堪重负,摇摇晃晃的飘到前来,挡住了秦怿的半张脸,他透过重重叠叠的发丝,看见江恒满脸涨红,看见他脖颈处的青筋暴起,看见他想做点什么阻止自己,手铐结却越挣扎越紧,手腕上渐渐浮现若有若无的红痕。 秦怿感觉脑海霎时訇然作响,江恒努力用断断续续的声音阻止劝说道,“宝贝……你的精神力还没有恢复好……” 秦怿恶劣地勾起嘴角,捋了捋凌乱的发丝,将它们束在耳后,随即贴在江恒耳边一字一句道,“江恒,你爱我吗?” “当然……当然爱你。” 良久,秦怿终于抚上江恒的脸,给了他个绵长的吻。 第72章 貌神合离 淋浴室里的水声不断。 秦怿果然像温主任说得那样, 精神力过度虚弱会更需要专属哨兵的安抚,也更粘人。 江恒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秦怿也不肯从他身上下来, 连洗澡也要面对面抱着。江恒动用了毕生的理智抵才挡住秦怿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引, 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仔仔细细地帮他做清理。 哄人的话说了再说, 秦怿终于在水温适宜的花洒下头一歪,歪歪斜斜地倒靠在江恒怀里。 江恒霎时呼吸一滞, 目光猛地战栗, 贪恋地依次扫过秦怿的后背和后腰上星罗棋布的红痕,又看向他被热气熏得发红的耳尖,最后定格在他微微颤抖的眼睫上附着着薄如蝉翼水雾。江恒的喉结顿时滚了滚, 终于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他低下头吻了吻秦怿的发顶, 随即将人稳稳当当横抱在怀,走回病床。 见体征检测仪上显示着“正常”字样,江恒高悬的心终于落下,在给秦怿掖被角的间隙,听他的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缓,整个人睡得很香显得特别乖, 和方才那个夹着他的腰怎么都不肯下来的模样大相径庭。 江恒咬了咬后牙槽, 俯下身轻咬了口秦怿微微泛红的脸颊,见他因吃痛蹙了蹙眉,才如梦初醒地抽身开来,又手忙脚乱地用指腹摩挲着他的眉弓,抚平那紧蹙的眉头,随即哑声道, “知道你不爱听,但我还是想好好保护你的。” “不然宝贝,你这样实在是太磨人了……”说罢,江恒无奈一笑,顺势在他额头上落了个吻。他正准备侧身下床,去餐厅给这磨人的家伙买点吃的,忽地眼神一瞥,见着床头柜上放置的手机,响起接二连三的信息提示振动音。 江恒刚打算伸手去拿,却忽然意识到这是秦怿的手机,没经过同意就贸然看他的信息显得不太礼貌,便没去理会。 信息的振动声消停了,可没多久,对方便直接打来了电话,铃声突兀地在静谧的病房响彻。 被扰清梦,秦怿不爽地哼了几声,发梢大幅度地与枕头摩挲,发出极其不耐烦的声响。 江恒赶忙按下手机的开关键,见电话声听了,又去揉了揉秦怿的手心,轻声哄了几句,秦怿这才一翻身,将江恒的手心枕在脸侧,重新进入梦乡。 江恒长舒了口气,在这种特殊时候再把秦怿吵醒不知道又得被他磨多久,真的不能也不敢再经历一次忍得毛细血管都要爆破的事了。 恰时,手机又突然发出振动,像是发了好多条信息都没人回应,对方急躁地挂断电话又重新打来。江恒顿时神色一动,这么坚持地找秦怿,来电的人怕是真有急事。 他正要把倒扣着的手机翻过来看眼来电信息,就听见自己搁在距离病床五步桌子上的手机也发出了振动声,江恒霎时一激灵,赶忙小幅度侧过身,在不影响当秦怿枕头的前提下,伸长手去够来手机。 手机屏幕不停闪烁,江恒定睛一看,来点显示上明晃晃的四个字——纪蓉阿姨。 江恒瞥了眼尚在梦乡的秦怿,他小心翼翼滑动接听键,动作轻得像是怕指腹与液晶屏摩擦的声响都会吵醒秦怿。 江恒刚压着声喊了声阿姨,对方的声音便像一阵急吼吼的风,径直闯了进来,“小恒?诶呦你们终于接电话了!小怿呢?” “阿姨好,秦怿还睡着。” “小怿还睡着?!”纪蓉的语调顿时拔高,听得江恒心弦一颤。 此次巨型变色龙任务没有中央塔的哨兵向导重伤死亡,属于是有惊无险。但秦怿和那些一同来战场支援他们的队友,按理说是违规出行任务,且他们如何在没有作战指挥部授权的情况下,启动了中央塔的作战装备,都有巨大的嫌疑。要是上头愿意细究,罚工资绩效都是小事,怎么说也得走一波审讯拘留观察的流程。 但自从江恒利落答应周秉正担任作战指挥部部长一职,还同意注射结合分离剂,周秉正似乎对这事便不了了之。 秦怿的精神力过度消耗昏迷还被公会下令统一了口径,说是向导训练室的设备出现问题,杂念设置的参数值失控,才导致秦怿的精神力受损。而同行的队友们也没被找麻烦,连米亚的那只钛合金断臂,中央塔医院都全部报销。 所有的风声都被封锁得死死的,中央塔上下便也只把这事当作是训练的意外,没有人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更没人会去细究。 但总听秦怿说,纪女士耳听八方眼观四方,在中央塔布下的消息网铺天盖地无孔不入,这通电话怕是出发厅的某位目击者助理员,又或是中央塔医院里觉得秦怿状态不对劲的医生护士走漏了风声,才让纪蓉得知秦怿的状态并不好。 第92章 江恒一时警铃大作,他瞥了眼确实还在熟睡的秦怿,还是老老实实地应声道,“是的阿姨,秦怿他……还在休息。”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太过着急,电话那头的人深吸了口气,换上了更轻松的语气,“小怿应该一会儿就醒了吧,今晚你们有没有空回家吃饭?说来自从新年假后,我和景明都没怎么见过你们,妈想你们了。” 江恒霎时呼吸一滞,爸妈和家这些词汇对他来说,听起来遥不可及却又本能地想再靠近和追求,半晌,他哑声应道,“好,他醒后,我跟他一起回家。”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却没及时应声,纪蓉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试探,“话说小恒,你其实可以……” 江恒刚说了声您说什么,纪蓉便先一步打断道,“啊没什么,慢慢来吧孩子,是我太心急了,晚上一起回家吃饭啊。” 江恒刚应了声好,纪蓉便率先挂了电话,留有他一人举着手机,在心里琢磨着纪蓉那欲言又止的话,半晌,终于生疏却又努力地反复练习着那声“妈妈”。 半梦半醒间,秦怿似乎听见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现在对任何细小的动静都极为敏感,便奋力翻了个身,想借此表达自己的不爽。 可动作幅度太大,身子猛地倾斜,整个人重心不稳,秦怿险些整个人滚下病床给大理石地板磕个响头,千钧一发时,秦怿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稳稳当当地托住,他下意识瞪大尚还惺忪的睡眼,刚抬眼,就对上江恒略显疲惫但温柔的眼神。 江恒眼里是嗔怒的自己,看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但在他眼里却将这些锋利的情绪都变得柔和,秦怿听见他压着声音轻声道,像是怕太大声会惊扰到才从睡梦中惊醒的自己,“醒了?饿不饿?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秦怿刚瞥见江恒眼白处几道明显的红血丝,一看便是当时被自己的突然昏迷吓得根本不敢休息更不敢离开半步,只得安安静静守在自己身旁,生怕又会出现什么意外。 心疼感如渐渐涨潮的湖水,他想要去蹭蹭江恒的手心,可脑袋刚一偏,不知牵扯到了哪根筋哪块肉,一时整个人像被电击一般,全身上下又酸又疼,尤其是腰,像被人拿棒槌狂敲了一宿,而屁股,更是有种不可名状的火辣感。 精神力虚弱会造成身体里的激素紊乱,此时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都会极度渴望伴侣的安抚,渴望到出现与正常情况下大相径庭的反常。 秦怿咬了咬后牙槽,回想起方才自己反常而失态的一幕幕。 “不要出去!!” “为什么不给我……老公……” “老公都给我……” “……”秦怿一时后牙槽都快咬碎了,自从觉醒成为向导之后,他的脑力随着年龄不断大幅上涨,其中过目不忘就是一项超明显的能力,此时精神力恢复得差不多,秦怿该想起的和不该想起的都记起来了。 虽然这种事情上秦怿不会假装矜持,但他更喜欢掌握主导权去调动情绪,一般走的都是发号施令那挂,不会这么黏黏糊糊地近乎在恳求。 实在是太失态太难为情了! “噗嗤。” 恰时旁边响起一道轻笑,一抬头就见江恒眉眼间都含着笑,目不转睛地盯着面红耳赤的他。 秦怿霎时气不打一处来,真是给江恒蹬鼻子上眼了,还敢趁机动用共鸣偷看他的思绪,方才那涌来的痛心感全然退了潮,秦怿朝那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罪魁祸首飞了记眼刀,可江恒不但没收敛,还愈发乐得哼哼哧哧的。 秦怿一时恼羞成怒,抬起脚就往江恒的侧腰踢去,对方恰时吃痛地发出嘶的一声,秦怿刚得意地一挑眉,就见江恒顿时倾身,轻而易举地单手圈住他的脚踝往自己的方向一扯,他便不受控地往江恒的方向滑去。 江恒的另一只手恰时稳稳当当拖住他的腰,一阵悬空感袭来,秦怿猛然惊呼,不由自主地双手环住江恒的脖颈保持平衡,整个人顿时跨坐在江恒并拢的两腿间。 一时间两人的鼻尖相碰,江恒顺势蹭了蹭他的,“不生气了啊?不过,你真的好可爱。” 秦怿瞪了他一眼,江恒霎时吓得两肩一耸,赶忙接话道,“不喜欢以后就不这样了,按你喜欢的来。” “我都忘记了,真的!”话音刚落,江恒便板起脸,赫然一副就要举起三根手指发毒誓的模样。 秦怿瞧得好笑,脸一时从一阵青一阵红,变成悄然偏过头去忍俊不禁,这一瞬恰好被江恒捕捉,语气开心得像是被赦免的喜出望外,“你笑了?不生气了……唔。” 秦怿无奈一笑,先一步捂住对方又要喋喋不休的嘴,恶狠狠道,“你真的很讨厌。” 话音刚落,秦怿感觉到手心处贴上一抹温热,他心知肚明这人又得寸进尺地吻他手心,便横了江恒一眼,手心恰时又贴上了抹温热。 “……”秦怿霎时忍无可忍似的掐住江恒的脸颊,手指向中间发力,将他的脸颊肉推起,随即用犬齿对准他左脸颊上的那颗小痣,一口咬了下去。 江恒痛得眯起了眼,秦怿却恰时感觉后腰处的支撑点忽地落了空,整个人不可控地向后仰去,捂着江恒嘴巴的手也不由得滑落,手忙脚乱找支撑点的间隙被江恒趁机搂了个满怀。 江恒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用发顶蹭了又蹭,语气也一改平日里的严肃正经,变得黏黏糊糊的,“你真的很好。错了嘛,不生气了好不好?饿不饿?给你买了下午茶,咖喱鱼蛋虾饺皇和柠檬茶,都是你爱吃的。” 秦怿被江恒的刘海拱得颈窝发痒,连心也跟着发痒,作势恶狠狠地拧了拧他的耳尖,便抬手点了点他的后背。 江恒恰时心领神会,又偏过头偷亲了他一口,拖起他的腰便直直站起,重新将他放回病床上,随即麻利地把保险餐盒里备好的餐食依次放到秦怿面前的小桌板上。 经历了突发性昏迷,凌晨又跟江恒胡闹一通,秦怿连早午餐都没吃便昏睡了过去,此时刚闻到食物的香气,肚子便识相地发出了咕咕声,他便拿起筷子大块硕朵起来。 肚子是真饿了,秦怿闷头吃了好一会,直到餐盒里仅剩下汤汁蘸料和碎冰渣,秦怿才彻底回过神,刚一抬头,便对上了江恒歪着脑袋专注看着他的眼睛。 江恒很喜欢看他吃东西,说是觉得幸福又美好,被爱人炽热而真挚的神情注视,秦怿一时觉得脸热,作势要戳上个咖喱鱼蛋塞进江恒嘴里制止他的动作,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恰时收回了手,正襟危坐发问道,“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在战场上身体力行,之后又来了场肺腑之言直接导致情绪过激而昏迷,秦怿该做的该说的都向江恒表达了,而对方也答应会对他坦诚,但他等了一顿饭的时间,在一个极其适合谈论这事的场合,都没见江恒主动开口提起这事。 公会一而再再而三让江恒独自出行任务不带上他,而江恒也不主动去反馈这事,还有那天江恒回中央塔见了周秉正回来后的闭口不言…… 根据他对江恒的了解,江恒必然是察觉出了什么,大概在打算下一步计划。 江恒做事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时候轻举妄动,而是待到时机成熟直接一网打尽。但秦怿觉得,即便他的计划不愿让自己参与进来或是自己没办法加入,他也应该拥有知情权,作为他战友、伴侣和爱人的知情权,这是承诺坦诚的第一步。 “有的,阿姨呃妈说今晚让我们回家吃饭。” “哦我还问了医生,说你醒来后只要体征检测仪没什么异样就没事了,随时可以出院。” “对了他们还给我个检测手环,说这段时间需要一直佩戴,要有什么特殊情况,这个手环能在一定时间内缓解不适。” 秦怿撑着脸听江恒说了一句又一句,却是半晌都没听见最想知道的,他在心里悄然叹了口气,开口道,“没了?” 江恒状作思考,少顷,终于应声道,“没了。” “……”秦怿伸手让江恒给他戴上检测手环,收回手的间隙戳起碗里的最后一颗咖喱鱼蛋,发泄似的一把塞进他嘴里,在江恒还瞪大双眼摸不着头脑时,腾的一声站直起身,作势要往外走。 江恒霎时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手忙脚乱地捏住秦怿的手腕,一个箭步跨到秦怿跟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怎、怎么了?” 秦怿反手扣住江恒的手,将他一并往门外拉,“出院,回家。” 第73章 坦诚相待 江恒感觉副驾驶位周遭的气压有些低, 虽然秦怿回家的路上听见车载音乐的歌会跟着哼,聊起日常的琐事也会回应,但就是兴致缺缺。 每次自己作势要开口, 秦怿似乎都在期待着什么, 但每当听见他接下来的话, 秦怿便像是希望的事一次又一次落了空, 情绪都沉了下去。 江恒摸不准到底是秦怿的精神力尚未完全恢复导致情绪变动,还是自己又做错什么让他不高兴了。 第93章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不小心笑了他的失态。不对不对。秦怿要是真生气了, 会不让抱也不让亲的, 大概不是这码事。 如果不是在撒娇闹脾气,那就只能是他最不愿在秦怿面前提起的,与周秉正相关的事情。 江恒霎时心一沉, 目光出现了片刻的涣散,汽车在这时刚好驶入了条狭长而窄的隧道里, 后方有辆车想要超车,却是一不鸣笛二不闪灯,忽地嗖的一声就从左侧车身掠过,吓得江恒猛地踩下了刹车。 突如其来的强烈惯性让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前倾倒,好在被安全带直挺挺地固定住扯回位置,虚惊一场后, 两人心有余悸地四目相对。 秦怿不爽地揉了揉眉心, “啧,这人会不会开车啊,真没素质。” 江恒走神的片刻差点被人剐蹭,心脏一时跳得很快,但跟秦怿对视的那刻,他又搞不明白到底是因为被不守交规的汽车超车吓到, 还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向秦怿开口而慌张。 他答应了周秉正担任作战指挥部部长一职,应下了会配合注射结合分离剂,甚至还想让秦怿协助他复现多年前邓肯的以假乱真的“假死”,借此“嫁祸”给周秉正,从而让父亲惨死彻底的真相大白,让秦怿不再背负冤枉,也让多年生态治理却导致变种生物体越来越频发的真正原因暴露在阳光之下。 但这些种种,说来容易,却都如同在悬空的钢丝上单脚行走,以一己之力与所谓的权威对抗,要是稍有不慎,以周秉正的手段怕是要落得比死更惨的下场。 江恒悄然深吸了口气缓缓呼出,他深深地看了秦怿一眼,也不知道秦怿现在的精神力能抵抗多大的刺激,真怕向他坦言之后把他吓得昏迷又或是气火攻心。 要是能一个人承担该多好,就不用让秦怿再承受压力,也不会被卷入危险之中。江恒懊恼地责怪自己道。 “怎么了?”见江恒的脸色不好,赫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秦怿顿时心一揪,整个人紧张又期待地摩挲着安全带,像是那只站立在房间里的故意却被忽视的大象,终于明晃晃地走到两人跟前,无法忽视,必须直面。 秦怿做了个吞咽,就见江恒按下了自动巡航键,直勾勾地看向他。 秦怿一颗心快要提到嗓子眼,半晌,江恒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他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便听见江恒说道,“刚刚被吓到了,可以牵个手吗?” 秦怿绷到极点的那口气霎时一松,他瞧着江恒的眉眼都耷拉了下来,脸色煞白,嘴唇都抿成一条直线,活像只在外受惊快跑回家寻求安慰的大狗,重重地叹了口气。 秦怿无奈地白了他一江恒,右手撑着脸偏过头去看窗外,但左手却实诚地向上抬了抬。 下一秒,手心被一旁的人赶忙抓住,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五指压进他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相扣。 “放开。”秦怿作势要挣扎,却感觉江恒攥着他的手愈发用力,恰时,手背处落下了一抹温热,秦怿用余光一瞥,江恒举起两人相握的手,低下头虔诚地吻了吻他的。 “……” 汽车在一幢闹中取静的小别墅前停稳,秦怿刚偏过头想去找安全带的按钮,忽视一道阴影压了下来,秦怿下意识偏过头,动作幅度太大险些磕到江恒猛地凑近的鼻尖。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压缩得仅剩一寸,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交织缠绕,秦怿近乎被江恒的气息包围,困在座位里无处可逃。 “做、做什么?”具有压迫感的气势将他全然笼罩,秦怿不可控地有些心慌,他怯生生地开口,连声音都止不住地发抖。 “可以亲一下吗?一会儿回家,就好几个小时都不能亲了。”江恒轻声应道,话音刚落,还抿了抿嘴唇,试探性地往秦怿的方向又凑近了些许,让秦怿只用稍微抬点头就能触到他的嘴唇。 又来了,又故意在特殊时候耍花招。秦怿在心里悄然叹了口气,他毫不客气地瞪了江恒一眼,可江恒不但没躲,嘴唇还恰时动了动,若即若离地蹭着他的唇瓣。 这个架势定是要死缠烂打了,又不乖又不坦诚还敢撒娇。秦怿腹诽。 却是一对上江恒看向自己亮亮的、款款的眼神,好不容易绷紧的心弦,像是被人用小锤子一下又一下地敲击,振得他心神不宁。 秦怿深吸了口气,目光定格在江恒的嘴角处,随即微微仰起头,印下个很轻的、转瞬即逝的吻。 “好了,下车吧。”秦怿伸出舌尖很快地舔过与江恒嘴角相触的地方,直勾勾地看向他。 他本能地、情不自禁地想要吻他,又别扭地不想让江恒在还没履行承诺时就轻而易举地得逞。 话音刚落,江恒的眼睛霎时一亮,随即又沉了下来,黑压压的,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秦怿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下一瞬,下颏被捏住,秦怿被迫顺应江恒的动作高仰起头,接受他撬开自己的齿关,舌尖在嘴里驰骋。 密闭空间的空气愈发变得稀薄,暧昧的水声此起彼伏,右侧的车窗上被呵出的热气附着上薄薄的一层水汽。 秦怿倔强地不去迎合他,连总是喜欢捏着他后颈的手,此时也攥成拳紧紧贴在大腿两侧,可江恒的吻似乎在发泄,欲求不满的,绵长而剧烈,将他吻得眼神涣散,不可自控的喘息声接二连三从喉间逸出。 像是要到极限了,秦怿终于发狠地咬住他的下唇,咸腥的铁锈味瞬间在唇齿间炸开。 江恒吃痛倒抽了口气,可还是用唇瓣在他的嘴唇上蹭了又蹭,恋恋不舍地松开他时,顺势用指腹抹掉他唇瓣上蹭到的血迹,“这样才叫吻吧。” 秦怿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随即用了些力,一把将他推开,“得寸进尺。” 话音刚落,江恒顺势按下秦怿安全带的按钮,刷的一声,安全带从秦怿眼前掠过收回挂扣,他下意识被吸引去了目光,又被江恒趁机在嘴唇上啄吻了口。 秦怿没有多言,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随即径直推开车门,大步跨下车,砰的一声,重重关上江恒的车的车门。 停车位离家门口不过二十来步,秦怿甩下了江恒独自往前走。忽地身旁冲来一阵风,秦怿侧过脸,只见江恒不知何时挨到他身旁,两人的手背相碰又分开,秦怿在江恒想要牵他手的瞬间,眼疾手快地攥起拳头塞进风衣口袋,让江恒抓了个空。 恰时,家的大门倏然洞开,两人拉拉扯扯的这幕正好被纪蓉捕捉。 纪蓉眉头一蹙,秦怿闻声抬头心下一紧,他下意识开口唤道,“妈。” 江恒趁机一把搂过秦怿的肩,他霎时身子一僵,可一时也没法挣扎,只得任由江恒动作。 下一秒,就见纪蓉快步冲上前来,张开双臂把两人一并揽入怀中。 秦怿霎时呼吸一滞,他怯生生地回抱住母亲,试探地开口道,“妈?” 纪蓉松开了他们,又抬起手,左手一边,右手一边,同时抚上两人的脸,爱惜地抚了抚,嘴里不断念叨着“一起好好的回家就好”。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让秦怿顿时慌上加慌。 纪蓉的情绪比较外露,表达喜怒哀乐都很是直接,以往见他忙完工作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出来迎接时也会大大方方地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但此时的表现更像是劫后余生仍留有的不安。 他有些拿不准母亲是得知了什么表现出不安,是他违规去战场救江恒,是在战场上临时起意触发了血水相容,还是因精神力受损又经历巨大的情绪波动导致昏迷,又或是方才跟江恒闹别扭被看在了眼里。 纪蓉在中央塔里神通广大,似乎各行各业都有她认识的人,眼线四通八达的。秦怿也不知道纪蓉的不安具体是指什么,要是这些事被她知晓,怕是会担心得寝食难安好一阵子。 这样想着,秦怿下意识抬眼去看江恒,对方恰好也朝他看来,四目相对后,两人便默契地一唱一和起来。 “妈别担心!都好着呢!能有啥事啊,最近都没什么任务,都是日常的小训练。而且我俩不是都好端端回家了?知道您平时挂心我们,有空我们一定会常回来的。”说罢,秦怿朝江恒使了个眼色。 对方便赶忙接话道,“是的,妈,之后有空一定会常回家的。” 江恒显然也是一副被纪蓉的表现给吓到的模样,但他喊的那一声妈,让纪蓉脸上瞬间一改忧心而变得惊喜起来。 见势,秦怿搂着她的肩往家里带,趁她还想说些什么时,赶忙转移话题道,“妈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呀?您说让我们回家吃饭,我都馋得不行了!下午饿了都忍着没吃下午茶!” “三拼火锅。你没吃下午茶?我可不信,小恒肯定给你买了的。” “他买是他的事,但我没吃是我的事,您都喊回家吃饭了,那我可不得好好留着肚子啊。” 一来一回的,纪蓉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些许,随即用力拍了下秦怿,嗔怪道,“你这孩子!” 第94章 秦怿狡黠地朝母亲挤了挤眼,偏过头时恰好用余光看见江恒一直在注视着他,可一码归一码,为了哄妈妈放心开心能暂时站在统一战线,但横在两人之间的事不能因此一笔勾销。 这样一想,秦怿收回了余光,悄然偏过头,没去看他。 这一扭头便也没看见江恒悻悻收回的目光,还有纪蓉在他们俩之间打量的眼神。 纪蓉和秦景明的观念是不在餐桌上聊不愉快的事,一顿火锅虽然吃得各怀心事,但好在表面气氛不错。 “诶?小熙呢?”第一波下锅的食物都快被吃完,秦怿突然发现都没听见爸妈说起秦熙要回家的事。 话音刚落,就见纪蓉重重地叹了口气,连筷子都撂下了,“唉,本来说好要回来的,就你到家的半小时前,跟我打了个匆匆忙忙的电话,说联合政府有个什么公告的时间提前了,必须得加班加点弄完,搞得又没法回家吃饭了。” 说罢,纪蓉的目光依次扫过他和江恒,神色变得更为无奈又痛心,长叹了口气后继续说道,“小熙自从进了情报局后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家都回不了几趟。更别说你俩,天天出任务有时候连人都见不上,那些任务又特别危险。” 见大事突然不妙,秦怿赶忙起身,把锅里的熟菜捞进母亲的碗里,哄着她多吃点,而江恒默契地在旁边帮忙打下手,往锅里下了些生食。 纪蓉一时光顾着摆手说你们多吃,没法再继续方才的话题,秦怿便夺过话锋径直开口道,“哎呀妈,危险任务一年到头都碰不上几次的,以后有空我们一定会常回来的!对了,小熙有说是什么公告吗?” “提了嘴,好像是设置了个主席信箱,说是因为最近变种生物体频发,但各地的反馈不及时,收到的相关数据有失偏颇,就设置了这个信箱,民众可以随时匿名投稿相关讯息进行反馈。”秦景明顺势接话道。 “匿名信箱?”秦怿捕捉到了关键词,霎时神色一动,下意识重复父亲的话道。 主席的匿名信箱。秦怿顿时想起前些日子在季度大会上那位勇敢发言的女记者还有劳拉的一番话—— 【……但根据季度报告,这一季度的变种生物体事件比上一季度增加近10%。】 【……频繁出现变种生物体,就能有力证明此类过度开发导致生态持续破坏的事情只增不减!】 过年回家那会,秦熙也提起李秀英对她们的这番言论很是重视。 秦怿一时若有所思,不会真的这么碰巧在需要给联合政府上报事情时,恰好有了这么个途径。 少顷,纪蓉终于又夺回话锋,念叨着秦熙因为这事也好一阵子没在家里呆超过半天,随即又挑起了些话题,不停地跟家人们絮絮叨叨。母亲说的每句秦怿都会附和,只是总显得心不在焉的,他的心思都跑到了匿名信箱上。 饱足饭后,江恒帮着秦景明收拾残餐,顺便准备饭后的解腻甜点。 秦怿跟纪蓉瘫在沙发上准备看电视,秦怿正专注选频道时,纪蓉忽地凑近,冷不丁地开口道,“儿子,你俩吵架了啊?” 秦怿霎时一激灵,他跟江恒确实有事,但他没垮脸更没表现出来,跟江恒的互动也挺正常的,怎么还是被母亲抓了个现行。 “没,哪有吵架。”秦怿朝母亲摆了摆手。 “少来,还想骗你妈啊。”纪蓉抱起手臂盯着他,胸有成竹的,“刚刚吃饭的时候小恒好几次看你,你都避开他的目光,诶,你俩新年假回来那天,那眼神啊,现在把这个叫什么来着,眼神都能拉丝了。” 被一语道破,秦怿脸上挂不住,嘴里却还在逞能, “吃饭的时候那不是在专心吃饭嘛,哪有时间看他。” “啧,那你刚进门那会,小恒想拉你,你不还甩开了他的手。记得小时候你俩出去玩,你可是怎么都要拽着小恒的手臂呢。” 秦怿听得脸热,故意板着脸哼了声,“怎么,江恒喊了您一声妈,您就开心得胳膊往外拐了,连亲生儿子都不帮了?” 话音刚落,秦怿就被纪蓉推了把,嗔怪道,“你这孩子!” “好了妈,真没事的,真没吵架。”秦怿顺势一把揽过母亲,安抚地在她后背拍了拍。 可纪蓉显然不信。虽然她从不干涉孩子们的决定和处理事情的方式,但她认为两人好好相处的第一要义就是沟通和包容。秦怿的性格直,江恒的性格闷,有时候说话做事没在一个频道上,就很容易出现矛盾。 “妈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从小到大见着你俩一起长大,小恒的性格闷,总是被你唬得大气不敢出。你俩之间要是以后有事了,你也别冷着他让他害怕,要是他没主动开口,你试着引导他下呢。总之,遇到事情要主动开口尝试解决啊,可别都憋在心里。” 都说母子连心,秦怿当然明白纪蓉的忧心,此时在含糊着说他和江恒之间没事,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秦怿斟酌了下话术,开口道,“道理我都懂,只是我已经跟江恒说过很多次了,这回必须得让他实践给我看。” 快一个月没回家,纪蓉把他们留得晚了些,离开家时已然夜色如墨,似乎快要下暴雨了,几道闪电撕裂云层,将天际映成白昼,雷电的轰鸣声接踵而至,连面前的风挡玻璃都随之震荡。 秦怿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得两肩一耸,就见旁边的人朝他伸出手,作势要牵住。 秦怿瞥了江恒一眼,利落地另一侧缩了缩身子,躲开了江恒的手,脸也顺势面向窗外,状似在看风景。 耳畔恰时响起江恒的叹气声,秦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攥紧了衣角,都说事不过三,不能再一次又一次的迁就和心软了。 下车,走进升降梯,踏入家大门,秦怿都跟江恒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对方只要稍微越过那条无形的三八线,秦怿就会往旁边挪一小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小狗欢迎主人们回家——” 人脸识别成功的提示音刚落,就见机械小狗推来两双毛绒拖鞋,秦怿自顾自地换下皮鞋,又把风衣外套脱了交给机械小狗,便准备往浴室走去。 这几天经历了一堆事,秦怿刚踏进家门,便觉得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的。 “秦怿今天怎么不摸我的头,是不是你惹他生气了?” “没,我……” “你惹他生气就道歉啊,你快去说对不起!!!” 一人一狗在身后的不远处窃窃私语,秦怿准备解开衬衫扣子的手霎时停在半空,像是下意识的想给江恒开口的机会。 恰时,后背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下,秦怿闻声回头,只见机械小狗做出推人的动作,让江恒不偏不倚地撞到他身上。 “怿——” 听见江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霎时深吸了口气,开口道,“怎么?” 氛围至此,秦怿感觉自己呼吸的频率变得急促,心脏剧烈的跳动声愈发清晰可见。可下一秒,通讯仪的振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情绪。 江恒的指尖敲击液晶屏的声响清晰可见,少顷,秦怿听见他又喊了自己的名字一次,“怿。” “明天我得回塔里一趟,老师让我去注射结合分离剂。我答应了。” “你说什么?!” 第74章 好戏开场 秦怿霎时感觉脑袋嗡然作响, 像是听见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顿时转过身与江恒面对面,又重复了遍刚才的话道, “你说什么?!” 思绪在顷刻间回溯, 秦怿想起江恒脑海里那团不断叫嚣的可怖黑雾, 想起他在自己面前一次又一次的反常, 想起江恒说过结合分离剂是打造黑暗哨兵的关键一步,能让哨兵能摆脱向导, 实现自我控制。 他心乱如麻, 周秉正为什么突然又要给江恒注射结合分离剂?而江恒又为什么会答应?难不成是因为这回秦怿的违规支援给江恒造成了影响,周秉正借此机会要挟他吗? 一时百思不得其解,秦怿整个人愣在原地, 直勾勾地盯着江恒,语言系统像是瘫痪了, 半晌都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逻辑通顺的话,“你、你……为什么……” 瞧见秦怿才恢复了些血色的脸此时愈发变得惨白,嘴唇情不自禁地微微发抖,紧绷的脊背不可自控地打着颤,表现得跟在战场上毫不留情划破手心发动血水相融后晕厥的场面如出一辙。 江恒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情感比理智先一步做出了决定, 比起再让秦怿涉险, 他宁愿独自承担所有。什么复仇什么计划,江恒觉得都可以再重新思考制定,只要秦怿是绝对安全的、是全然在他的保护范围内。 这样想着,江恒长叹了口气后努力挤出了个轻松的表情,朝秦怿摇了摇头,“没, 我……” 秦怿恰时毫不客气地哼了声,径直打断江恒的话,他一时怒极反笑,准备解开纽扣的手僵在原处,紧紧拽住衣领不可控地发着抖,一字一句道,“还不愿意跟我说是吗?江恒?” 第95章 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在战栗,似乎听见了什么招笑的事情,轻笑声不断从喉间逸出,秦怿恰时厉声道,“江恒,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口口声声说不会再做令我难过的事情……”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在风口浪尖期间接下作战指挥部部长的职位,行,这我没话说,你一直有你的追求,我不做过多的评价。那一声不吭答应注射结合分离剂呢?你真的不知道这东西对精神力伤害有多大吗?!我们之间的精神链接太强,注射这东西隔断你我的精神链接会让你感觉跟死没什么区别,你知不知道我每次都费了很大功夫才能让你清醒!” “江恒,你到底在做什么?!是他威胁你为难你了吗?是因为之前我违规带队去支援你给你的惩罚吗?我做的事我自己去找他……如果是因为我……咳……” 秦怿语无伦次地把满腔的不解、生气、苦楚都迸发而出,连个插话的气口都没给江恒留,一时气血攻心,左手腕上的检测手环霎时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猩红的警告标识不断闪烁,显示心率的数据已然飙升至150。 秦怿霎时感觉一口气提不上来,脑袋像是误食了毒蘑菇般天旋地转的,耳畔恰时响起一声惊呼,“秦怿!!!” 江恒一把揽住他的肩,另一只手慌忙调节检测手环的模式,因呼吸不规律秦怿整个人都在痉挛,江恒将他搂在怀里,唇瓣焦急又轻柔地蹭过他的脸颊、后颈和锁骨,手忙脚乱地用属于彼此之间最隐秘而亲密的动作安抚他。 来不及顾上他在闹别扭挣扎,江恒咬紧牙关将他横抱而起,径直走到沙发床上把他搂在怀里,一边为他安抚情绪,一边吩咐机械小狗去准备放入营养液的热水。 半晌,检测手环的屏幕上显示出令人安心的“正常”字样,江恒终于长舒了口气,他的手却一刻不敢停地轻抚着秦怿的背,直到机械小狗递来热水,他才暂停片刻,接过玻璃杯,用嘴唇试了试温度,贴近秦怿唇边,“先喝点好吗?” 方才同时经历了心悸、胸闷气短、晕眩,秦怿感觉像是被丢进大海,任由汹涌波涛席卷、拍打,巨浪一次又一次将他捆住,企图按进水中让他窒息。此时整个人还没彻底缓过神,他本能地半张开嘴,任由江恒把热水喂进嘴里。 喉结几番上下滚动,玻璃杯终于见了底,秦怿有些脱力,歪歪斜斜倒靠在江恒身上小喘着粗气。 营养液渐渐随着血液流淌至身体的每个角落,秦怿像是才找回意识,脖颈处落下一再而再的细密温热感,在此时变得愈发明显。 “别碰我。”秦怿努力摆正身体,强撑着脑袋涌来源源不断的晕眩感,一把推开江恒的脸,手撑在沙发的软垫上作势要站起身,却是一时体力不支又跌回江恒怀里。 对方稳稳当当将他搂住,两条手臂交叠,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小腹,顺势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讨好地蹭了又蹭。 秦怿本想挣扎,可只要稍微一动,揽着他的手臂便会恰到好处地发力,将他牢牢困在怀中,无法动弹。 刚刚又经历了回情绪的强烈波动,秦怿有些虚脱,身体累,心更累,明明明着暗着都跟江恒说了这么多遍要坦诚,可为什么总是卡在临门一脚,就要呼之欲出的话便又销声匿迹。 他在心里悄然叹了口气,江恒有江恒的处事方式,而他也有自己的信条,是不是坚持用自己习惯的方式要求对方太过勉强了。 这样想着,秦怿不再打算挣扎,他深吸了口气,像是乏力,像是无能为力的妥协,哑声开口道,“江恒,要不算了吧。” “怿,真的能听我说吗?” 两人好巧不巧同步开口,声音交杂在一起,却都能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话。 秦怿顿时瞪大双眼,正想要偏过头,忽地感觉搂住他小腹的手猛然用力,勒得他霎时呼吸一紧,“什么算了?!” 江恒的语气急促,一时太过紧张连倒抽的那口气都忘记呼出,喉咙发紧得连说出口的话都变得语无伦次,“怿,邓肯,还记得邓肯吗?安全理论课上文老师讲过的,那个借助向导力量假死脱逃的s级哨兵邓肯。” 秦怿眉头紧蹙,思索半晌,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对这人的印象。 初到圣所学习时,关于哨兵向导的一切秦怿都觉得新鲜,其中邓肯的故事是枯燥的理论课中蛮有意思的一则案例,他印象很深——在中央塔准备对那群异心者实施死刑的前一夜,一名叫邓肯的s级哨兵突然出现神游并被判定死亡,后来中央塔才发觉其利用了向导的力量,制造意识入井的死亡假象迷惑众人借此脱逃,直至七年后,中央塔最终在太平洋某岛屿上将其抓获。 当时讲完这个案例,秦怿记得文欣苦口婆心地教导讲台下满座的哨兵向导,说大家拥有非比寻常的天赋能力,但务必要让天赋能力应用在合理合规的地方,绝不能乱用滥用天赋,这不仅害人更是害己。 害己。秦怿霎时一激灵,神游导致意识入井是极度危险的事情,虽然从□□上来说没有死亡,但几乎不可能再被唤醒,是一场拿命在赌的选择。 邓肯当时横竖都是死,出此下策博得一次逃生机会,放在当时当景站在那人的角度,倒是能理解他临死前本能趋势的求生欲。 可是江恒呢。秦怿猛地心脏一抽,他和江恒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此时把对方提及的几个关键词串联到一起,江恒的计划雏形便立刻浮现眼前。 在风口浪尖答应担任作战指挥部部长,且愿意配合注射结合分离剂,便是要借此机会获得周秉正的信任,此时再寻得恰当时机,制造与邓肯“假死”逻辑相通的惨案,以身试险把这一切嫁祸给周秉正,直接一招制敌。 理智上这是目前能想到最好的、且能付诸实践的完美计划,但在情感上,意识入井极度危险,虽然以他和江恒的能力及默契度不至于无法实现,可稍有差错便会产生不可逆的意识消失,几乎不能再被唤醒,与死亡并无二异。 倒不是说不信任江恒的能力,或是不信任自己的能力,只是这种胜算不过五成的事情,秦怿实在没有办法欣然接受,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行!” 过激的情绪好不容易平缓了些许,又受到了刺激,秦怿强撑虚脱的身体拔高音量说话,一时间没忍住干咳起来,再说出口的话都变得断断续续,“这样太、太冒险了,稍有差池你就会……咳……” 身后的拥抱恰时收紧了些许,江恒轻拍着他,一个又一个带着安抚的吻落在他的脸颊、脖颈和肩膀,待到秦怿终于气顺了,才开口道,“我都没说是什么呢。” 秦怿霎时身体一僵,像是自知失言,分明还在气头上,就被三言两语说得心疼了。一时脸上挂不住,秦怿梗着脖子嚷嚷道,“我管你是什么,反正这个不行,我、我也不会这样做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江恒顺势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刺刺的发梢扎得脖颈处的皮肤有些发痒,江恒的声音闷闷的,却又夹杂着掩盖不住的庆幸和得意,“你心疼了。” 江恒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此时秦怿不许江恒用共鸣打探他的思绪,但掩饰不住的急促语气、因太过焦急地说话而涨红的脸颊和脖颈,都在反映着他藏不住的在意和心疼。 越解释越像在掩饰,秦怿不想再跟江恒多言,但又觉得冷不丁的被揭底一时难堪,他压着声音啐了口,“有病。” 可身后又传来了一声轻笑,江恒呼出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脖颈,烫得他没忍住一抖。秦怿气不打一处来,他偏过头用力推了把江恒的脸,落得一声脆响。 恰时,手腕被江恒眼疾手快地捏住,作势贴近脸颊,“再打一下,做错事该打的。” 秦怿一时怒极反笑,重重地喘了口气后骂道,“你特么真有病是不是!” 见他没有动作,江恒便举起他的手往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力道不小,力量反作用到秦怿的手心,接触面一时火辣辣的发疼。 秦怿顿时呼吸一滞,下意识就想转身看看江恒被甩巴掌的地方,手心却被牢牢捏住,江恒用嘴唇贴近他的手心,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秦怿叹了口气,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直接没脾气了,只得任由江恒牵着他的手将他搂在怀里,不在挣扎。 见势,江恒的声音徐徐在耳畔响起,“怿对不起,我一直不敢跟你说实话就是怕你担心,我知道这个想法太激进也太冒险了,但只要能成功实施,就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爸的事情,还有你的,还有频发的变种生物体,都能被一并被揭发。只要能成功,我受点伤什么的,都没……” “你把这个叫做会受点伤?!”秦怿没忍住厉声打断他,从江恒嘴里说出的“受伤”,似乎只是手指被划破了个口子,贴上创可贴便能万事大吉。可真正的受伤,近乎是以命偿命,在这过程中出现任何差池直接就是死,要是没能成功,最终落到周秉正手里,更是生不如死。 第96章 秦怿扭过身子与江恒面对面,只是瞥了眼他被自己那被迫的一巴掌打得通红的脸,眼眶便情不自禁渐渐蓄起泪水,未知的恐惧、害怕、担忧犹如洪水猛兽般顿时涌上心头,他忍无可忍地一把掰过江恒的下颏,唇瓣重重地碾过他的嘴唇,发泄似的啃咬着他。 秦怿一时感觉心脏很酸,像被人用力攥紧、揉捏,却又有种莫名的心安。 他和江恒果然是一路人。之前总被好友们打趣,两人总是因为太过在意对方,变得关心则乱。 秦怿用尽千方百计想让江恒坦诚,而对方则被他的冲动吓到,愈发想把他紧紧护在怀里。 情绪如同涨潮的水,渐渐没过心田。秦怿绷紧牙关,重重咬住江恒的下唇,直到印下一排清晰的齿痕才松开他。 唇瓣刚分离,便感觉后背被施加了个推力,秦怿顺着力道往江恒的肩头直直倒去。 他埋进江恒的颈窝,一只大手在后背上上下下地轻抚着,江恒喃喃的声音恰时在耳畔响起,“怿我承认,这些事情我一开始确实不想告诉你的,我想一个人解决掉,因为不想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毕竟之前的那几次,精神屏障破碎、精神力过度消耗至昏迷,宝贝,你真要把我吓死了。” 江恒掂了掂怀里的他,换了个姿势将他侧抱在身上,掰着他的指节一一盘点着他的所作所为,“那天你跟我说的话我都有记得的,要对你坦诚,要依赖你,遇到事情要告诉你,然后一起解决。但一想到你也会经历危险,又什么都不敢跟你说了,我……” “看不起谁啊,我也是s级的,你看不起向导呢?”未落的话音被秦怿径直打断,他故作严肃睨了眼江恒,说出口的话恶狠狠的。 “没、没有,我不是……”见江恒的神色一时变得慌乱,捏着他的手的力道都下意识加重了几分,秦怿得逞地咧了咧嘴角,掐住他的两颊左右晃了晃,江恒的短刘海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晃,活像只甩毛的大型犬。 秦怿瞧得心动,固定住他的下颏,随即微微仰起头,贴近他的嘴唇轻声道,“逗你的,傻子。” 话音刚落,江恒明显倒抽了一口气,趁着他张嘴的间隙,舌尖轻而易举滑进他的嘴里,与他唇舌交缠。 秦怿抚上江恒的后颈,轻轻揉捏着回应他。吻绵长而深入,像是横在彼此之间的那堵玻璃墙终于被打开,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心脏跳动的频率,呼吸换气的节奏,在此时此刻都变得一致。 吻不带情欲,也不是在发泄,像是终于敞开心扉无声的诉说。点到为止,嘴唇分开,两人鼻尖贴着鼻尖小喘着气。 “不生气了?”江恒用指腹抹去秦怿嘴角处残留的银丝,与他鼻尖贴着鼻尖,又顺势蹭了蹭。 “嗯。”话音刚落,秦怿抬起手勾住江恒的脖子,一时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释怀地笑了,秦怿埋进江恒的颈窝里,点了点他的后背,“走吧,去洗澡睡觉了,你明天不是还得回塔里注射结合分离剂?” “好。”江恒应声,随即拖着他的腰将人抱起,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路过机械小狗时,秦怿见它原地转了两圈,屏幕上不断显示着撒花的图像,秦怿一时觉得好笑,又仰起头亲了亲江恒的嘴唇。 - “注射结合分离剂后马上回来找我,我给你编织精神屏障让那些药物隔绝在你的精神力之外,这样药剂注射是注射了,但不会对你的精神力造成太大的影响。还有,注射的过程要是实在扛不住,马上用共鸣告诉我,我试着做远程疏导。”秦怿翘着腿靠在床板上,他严肃地盯着正在一旁专注地帮他吹头发的江恒发号施令道。 “收到,秦向导。”江恒适时关掉吹风机,同样严肃地应声道。 秦怿瞧着江恒那正儿八经的模样,像是每次出任务前都得齐声喊口号似的,一时忍俊不禁,他抬起脚往江恒的侧腰踢去,却被对方顺势一把扣住脚踝,趁机揉了揉。 秦怿故作恼怒地蹙紧眉头,“松开,准备出任务了,还这么不正经。” 江恒听令,乖乖地松开了他,把吹风机的电线卷好收进柜子后,顺势扑进秦怿怀里,用刺刺的短刘海在他颈窝里乱拱,“怿,还好有你愿意跟我一起。” 秦怿听得心软,把手指扎进江恒的发丛,揉了揉他的脑袋,却是忽然眉毛一动,江恒的那声“一起”,让他骤然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问道,“周秉正都在哪给你注射药剂?” 结合分离剂这种药物一看周秉正便是费劲了心思,从有想法开始,到后续的实验、研发,直至生产出来,定是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目前中央塔内主要负责药物研发的只有后勤部的药研室,也仅有药研室内会配备相关的设备和资源。 周秉正是在哪给江恒注射药物,还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 话音刚落,江恒左右晃了晃脑袋,随即撑着床垫坐直起身,状似思考了片刻,还是朝秦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每次都是进了老师的办公室,他的助理就会把我带走,但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不知道?记不得?”秦怿蹙了蹙眉,语气带着疑惑,重复江恒的话道。 以之前给江恒做疏导的经验来看,无论是注射安神剂还是结合分离剂,江恒的表现主要有短暂性失忆、记忆错乱和记忆被干涉,它会导致当事人对所经历的事情感到不真切,但并非会完全清除记忆。且药物的注射过程绝不会是几分几秒,这么长的一段记忆江恒竟完全记不得,似乎有悖于秦怿对这种药物的判断。 “好像……我好像会被带进一间实验室,但具体的……”江恒眉头紧锁,半晌,却还是朝秦怿摇了摇头,“我真的记不得了。” 看着江恒一作冥思苦想的模样,秦怿赶忙迎上前,捏了捏他的脸,制止住他继续思考的动作,“好了,别想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塔里,我们之间的距离越近我会更好操作。” “做什么?”江恒一时不解。 秦怿朝他挤了挤眼,捏住他的两颊晃了晃,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明天别关闭跟我的共鸣,务必一直保持身体放松,别排斥我的意识进入。” 忙乎了一整天,刚躺上床秦怿便有些昏昏欲睡,可一想到这两天发生的重重,脑袋又变得万分清醒,期待、恐惧、庆幸……各种各样的情绪堆在一起,一时间百感交集。 脑袋里装得东西太多,身体似乎摆什么姿势都躺得不舒服,秦怿用双腿夹紧被子,不断地来回翻滚,对于明天,或者说是未来,秦怿难免得惴惴不安,这样想着,他猛地翻身,身子重重砸向床垫,不小心发出咚的一声。 背后立即贴上一股温热,江恒倾身上前将他搂得很紧,两个人几乎严丝合缝。 江恒抬起手来轻拍他,压着声音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自从秦怿在江恒面前突发缺氧性昏迷,江恒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愈发变得警觉,只是睡觉翻了几个身,都会让江恒的一颗心高高提起。 “没,只是想到明天,总觉得有些紧张。”秦怿顺势抓起江恒搂着自己小腹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喃喃应道。 江恒没说什么,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不怕,都有我在呢。” “嗯,那你抱着我睡,晚安。” 江恒凑近他的脸颊,落下了个吻,“好,晚安。” 秦怿努力压制住心慌,尝试闭上眼睛,少顷,忽地听见背后的人再次开口,像是酝酿了很久,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的,“对了宝贝,有件事能不能先答应我?”。 秦怿一时警觉起来,与他十指相扣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力道,“你说。” “之后遇到了什么事,可不可以先不要这么冲动,你不要再用伤害自己来惩罚我了。” 江恒贴着他的耳尖一字一句,呼出的热气让秦怿顿时心弦一颤,他心知肚明江恒说的是那天的血水相容,秦怿承认自己有私心,除了想赶紧解决变种生物体,更是想借此机会让江恒真正理解什么叫信任和依赖,但此举确实太过激进而冲动,那一刀划破了秦怿的手心,更是在江恒的心脏上千刀万剐。 可此时,这把刀又再一次扎进秦怿的心。 被他发现了。 秦怿咬紧下唇,努力憋住正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努力稳住已经有些颤抖的身体,努力让回应的声音听起来是正常的,“好,我答应你。” 第75章 融为一体 电梯显示屏上的楼层数不断向上飙升。 “叮——” 通往中央塔领袖办公室的专属电梯在顶层停住, 电梯门洞开,江恒抬眼看向面前的办公室门牌,上面赫然显示着领袖秘书办公室。 江恒神色一动, 刚走出电梯, 一位高盘起头发的女人恰时从秘书办公室出来, 朝他微微一笑, 随即做了个迎接的手势,“江先生, 里面请。” 江恒认得面前的女人, 周秉正的一位秘书,主管内务。他朝她礼貌地点了点头,与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跟在身后, 在她的指引走进办公室。 第97章 秘书办公室在领袖办公室的侧边,面积仅有领袖办公室四分之一, 装潢简单,全是单调的白。办公室的前边和侧边各有一扇门,一扇通往直达电梯,一扇通往领袖办公室,其余的是办公桌,办公椅, 资料柜, 除了必备的物件,甚至连花草和装饰画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寻常而普通,看不出什么异样。 【这不就是间普通的办公室吗,周秉正都给你在这注射药剂的?】 秦怿翘着腿靠在向导宿舍的沙发椅上,眉头微蹙, 眼白处的银光凌厉,他凝神聚气,用共鸣通过江恒的眼睛去环视这间办公室,看见此景,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 “江先生在看什么?” 江恒刚想回应秦怿,女秘书突然的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江恒霎时回过神,“哦没什么,周老师今天不在吗?” 以往江恒被叫来注射药剂,周秉正必然都会在场,不知是不是那天两人顺利达成合作关系,周秉正对他愈发显得信任,甚至放心他独自一人前来注射药剂。 “领袖去开会了,今天我来接待您,这边请吧,许研究员已经在等您了。”说罢,女秘书五指并拢,展开手心朝办公室的一面空白墙处指去,江恒跟着她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朝墙壁走去。 趁着女秘书转过身的间隙,江恒赶忙回应秦怿道。 【嗯,每次都会从办公室进来,但之后的,我什么也记不得了。对了,你待会注意精神力的状态,感觉不舒服立即退出,你的精神力还没完全恢复好。】 【哪就……】 像是担心这寥寥几步的距离没办法交待完,平时总是有条不紊的一个人,江恒这话却说得噼里啪啦的。秦怿不由得哑然失笑,刚想顶一句哪就这么脆弱,虽然现在确实还有些力不从心,但跟江恒开启共鸣,精神力像是进入另一具跟本体并无一二的熟悉身体里,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但一想到江恒昨天的表现,乖得令人心软,秦怿便收回想要逗他的使坏心思,正儿八经地应声道。 【好啦,知道了。你呢,千万记得放松身体,剩下的交给我。】 话音刚落,秦怿感觉到江恒微微咧起嘴角,眼睛变得亮亮的,像是被哄得找不着北,跟在女秘书身后直挺挺地就要往前面的墙上撞去。 【诶!别乐了!看路!】 分明置身事外,秦怿却下意识眯上眼,就在江恒即将要撞上那堵白墙时,白墙霎时变得透明,墙体中央像被撕裂般出现了道缝隙,江恒和女秘书轻而易举地破墙而去。 【果然是全息影像。】 目睹此景,秦怿一时若有所思,中央塔对全息影像的应用范围很广,就连其外观都应用了全息影像作障眼法,从外面看来不过是一间不起眼的矮小破旧办公楼。中央塔内小到日常会议上模拟变种生物体的成长过程,大到哨向的实战演练、作战装备的开发,全息影像几乎无处不在,便也包括一些特殊部门用以全息影像进行安全保密防护。 秦怿霎时神色一动,周秉正果真在办公室内应用全息影像搞出了个实验室,专门做药剂研发。可真够大胆的。 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就见江恒和女秘书来到间新办公室,眼前办公室的面积比领袖秘书办公室还小了一半,里面的装潢更为简单,仅有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椅子,椅子上坐了个身着白大褂的男生,他架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正握着电容笔埋头在面前的平板上写写画画,听闻动静他抬起头,看清来者后微微一笑,“来了啊,江恒。” 秦怿通过江恒的眼睛与那男生打了个照面,恰时呼吸一滞,面前那位身着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正是那天在江恒的病房门外碰见的、秦怿以为是自己眼花认错人的许诺。 先前跟江恒猜测的一切都明晃晃地摆在眼前,秦怿赶忙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全神贯注地跟随着江恒的一举一动。 闻声,女秘书礼貌地朝许诺点了点头,“许研究员,江恒带到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女秘书用指尖在白墙上轻触了几下,白墙瞬间变成半透明状,女人上前一步,身体刚贴近墙体,像被吞噬一般,整个人消失在这间办公室里。 “许诺。”江恒朝他点了点头,当作是打招呼。 许诺恰时从办公椅上起来,绕到江恒跟前,熟稔地用脚尖在地板上的几个点上滑动敲击,一时间地板上浮现一层银光,像触发了什么开关,周遭犹如乱码的马赛克不断跳动变化,整个办公室的景象瞬息万变,四周单调的白墙瞬间变成科技感极强的厚重灰黑色防弹墙体,像进入一间密不透风的牢笼。 江恒抓紧时间四处张望,眼前却忽地晃来一道黑影,只见许诺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浪费时间了,走吧江恒。”说罢,许诺便径直往前走去。 江恒刚想问往哪儿走,就见正对面的那堵墙开始振动,从中位线裂开一道缝隙,挡路的墙分别往左右两边缩进,缝隙越变越大,渐渐露出一条能够让人进入的通道。 江恒偏了偏头,目光掠过许诺挡在跟前的身影,想要去打探通道内的景象,可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又是全息影像,这么黑,让victor试试看。】 脑海里霎时响起秦怿的声音,江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眯起眼,乌黑的眼珠上瞬间镀了层古铜色的光,目光轻而易举穿透眼前的黑,江恒眯起眼睛,想让目光更聚焦,可眼前只有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江恒没忍住啧了声,霎时,一道黑影朝他突脸而来,江恒警觉地后退了半步,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已然做好防御准备。 “怎么了?今天状态不好?”许诺忽地凑近打量着江恒的表情,发问道。 “没。今天第一次见这个场景,感觉有点陌生。”江恒迅速收起表情,没让对方得逞。 “毕竟是全息影像,每次都会不一样的,快进去吧。”许诺看起来没发现什么异样,只是抬手指了指面前那条深不见底的漆黑甬道。 江恒没多说什么,紧随在许诺身后,眼看准备要接近通道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朝许诺发问道,“这些药剂这么厉害,你怎么不给自己注射?” 话音刚落,只见许诺猛然一顿,自嘲地轻哼了声,“我是什么等级的哨兵,要不是当年……领袖会多看我一眼?” 说罢,许诺偏过头横了江恒一眼,眼神晦暗不明,“黑暗哨兵,多威风啊。” 话音刚落,江恒的手腕忽地被一把抓住,天旋地转的晕眩感瞬间铺天盖地而来,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涣散变得模模糊糊,像是醉酒般的轻飘摇晃,江恒一时连路都走得歪歪斜斜,下一秒,他便彻底失去意识。 【他说的是当年制作违禁药物,让同期考核的哨兵出现精神力混乱吧,他俩也真是一路人。】 秦怿轻蔑地哼了声,却忽地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压过了江恒的,他顿时一阵警觉,用共鸣大声叫唤江恒的名字。 【江恒?!】 江恒此时像是昏睡过去,人还直挺挺地站着,却听不见他的任何呼唤,更没有回应他。 秦怿眉头一拧,眼白处的银光愈发变得凌厉,他凝神聚气,动用所有的精神力替代江恒此时的意识。 身体翻涌起一股暖流,秦怿渐渐感觉到自己和江恒两人的呼吸声重叠,心脏跳动的频率如出一辙,连血液流淌的轨迹和节奏都合二为一,他能真切地、完全地、感觉他并占有他。 秦怿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江恒眼里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慢慢浮现。 许诺拽着江恒走进面前的甬道,两人的身影没在一片漆黑之中,模模糊糊间,许诺抬起手用指尖在虚空中划出几道弧线,他的动作很快,秦怿赶忙咬紧牙关,将这一条条弧线的轨迹刻进脑海。 记忆刚烙进脑海,就见许诺立即收回手,周围顿时出现咔咔咔的机械声,一扇重工大门瞬间浮现在眼前,一束红光撕裂黑暗从大门上方的监控仪中射出,从头到脚扫过许诺,最终定位在他的瞳孔处。 “嘀——” 大门隆隆作响渐渐向左右两侧缩进,许诺抬起手像是按下什么开关,砰砰砰几声,房顶的长条灯接二连三亮起,门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透过江恒的眼睛定睛一看,秦怿霎时呼吸一滞,门内是一间硕大的实验室,各式各样的机械设备各司其职不停运作,整个房间内充斥着吱吱呀呀的器械声。 许诺抓着江恒的手腕渐渐入内,他熟稔地避开来来去去的机器人,“0892看路!机械臂要怼我脸上了!” 秦怿赶忙环视四周,实验室里大大小小的机器设备大多是中央塔的淘汰物,又被周秉正捡回来进行废物利用。 那个名为0892的机器人曾经是实战训练的靶子,秦怿记得它胸前靠近心脏的那道锐利的刀痕,是被他的精神光刃打伤的。 眼前的景象太过震撼,秦怿虽不在场但大气也不敢出。 第98章 恰时,头顶上忽地响起一声凄惨的哀鸣,声浪像是成千上百根尖锐的针接二连三刺入耳膜,钻心的疼让秦怿不由得咬紧牙关,他悄然让江恒抬起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房顶上悬挂着牢笼状的小房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小孔铁丝网包裹,铁丝网连接着高压电,定睛看去,这其中似乎关押着一些会动的东西,它们看起来奄奄一息的。 秦怿顿时喉咙一紧,他努力辨认这其中的东西,少顷,他似乎看见了只很眼熟的生物,长相似鹰,目测三米高,展翅七米长,不正是前些日子去南部森林救回江恒对付的那只巨型鹰兽! 只是它没有了那年的威风,那双会令人战栗的金色鹰眼此时已然黯淡无光,像是失明一般;它的羽翼似乎被烧焦了,像残破的枯叶一般挂在身上;它的翅膀被几条近乎成人胳膊粗的特质铁链捆住,后脑勺处插了一根直径三十厘米的粗管,正源源不断地被从身体里抽出什么东西。 这些活捉回来的变种生物体怎么会在这,不应该在变种生物研究中心的实验室吗? 秦怿霎时一阵警觉,他眯起眼,仔细辨认那根粗管上的标识,只见上方明晃晃地标着“变种源”几个字。 变种源。秦怿顿时一激灵,这个名词听起来很是耳熟,他努力回忆,好像在季度大会上听到过,是变种生物体出现异变的一种关键物质。 像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秦怿一时间冷汗如瀑直下,几个名词迅速在脑海里排列组合,活捉变种体,提取变种源,打造黑暗哨兵。 周秉正所做的一切在此时都串联到一起,他们每次出任务都被要求活捉变种生物体回去做分析实验,此举会让任务难度大幅上升,秦怿从前也没怎么怀疑过,毕竟活捉变种体回去做分析实验能更好地发觉问题以便应对,但周秉正竟借此机会钻空子,开启他的黑暗哨兵计划。 那声尖锐的噪声爆发后,许诺不爽地啧了声,厉声发号施令道,“0737启动高压电!我说了多少次,这群畜生要敢挣扎就直接电它,吵死人了。” 话音刚落,滋滋啦啦的强电流声在上方炸响,皮肉烧焦的臭鸡蛋气息瞬间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巨型鹰兽正想嘶叫,周身的铁链顿时绞紧,灰色的喙被挤压得变形,只逸出几声微乎其微的可怜呜咽。 整个画面触目惊心,秦怿难耐地做了个吞咽,赶忙平复好心情跟随许诺的步伐和江恒的视野继续向前。 许诺游刃有余地避开周围一切忙碌的机械设备,领着江恒走进一间小房间后便开口道,“江恒,躺在床上吧,闭上眼睛。” 江恒此时如同行尸走肉,身体跟随着许诺的指令,亦步亦趋地走向房间里的那张小床,乖乖地脱下皮鞋,平躺在上面。 见一切就绪,许诺戴上口罩,从朝他伸来的机械臂上取出一支针管,熟稔地江恒的左手臂上涂上碘伏消毒,便用针尖对准他的皮肤,不偏不倚地刺了下去。 针管里的药剂逐渐被压空,江恒整个人在床上不可自控地痉挛起来,一时间浑身发抖,呼吸急促,像是喘不过起来一样。 “深呼吸,放松,深呼吸,放松。”两支机械臂分别在左右两侧按压住江恒的肩膀,许诺俯下身,凑近江恒的耳朵,像在念咒语一般,不断重复着这些话。 意识合二为一,药剂虽然没有刺进秦怿的体内,他一时间头皮发麻,实实在在感觉到浑身的细胞像被分解重组,整个人似乎被撕裂,掏空,再重新注入新物质。 江恒此时的思绪极度跳跃,他此生以来的所有记忆如同走马灯在不断播放,小时候第一次跟随父亲在模拟机上开飞机,路见不平在四方街救下秦怿,母亲的葬礼犹如入秋的第一场潮湿而连绵不绝的阴雨…… 【只有成为黑暗哨兵,才算是真正的强者。】 【向导就是一群不靠谱的。】 【要不是秦怿失误,也不会……】 …… 秦怿深吸了口气,眼白处的银光近乎要将他的蓝瞳吞噬,狠狠扎进唇瓣的犬牙用力得快要咬出血,接二连三飞射而出的精神触手逐渐在江恒的精神图景里编织起精神屏障。 来不及擦去脖颈处蒙上的细汗,秦怿双手握拳,调动所有的精神力抵挡住江恒脑海里不断冒出的胡言乱语,他努力让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可见。 【江恒,不要去听,不要去想。】 【醒来后,回家,等我。】 【记住,我爱你的,很爱很爱你。】 半晌,江恒终于不再发抖,他缓缓睁开眼睛,实验室里的白炽灯霎时晃了下他的眼睛,江恒不适地眯了眯眼,就见一个男生凑到他的跟前,熟稔地探了探他的额头,轻声道,“睁眼了,感觉怎么样?” 意识像是断片,江恒盯着面前的男生看了许久,一时半刻还是想不起这人是谁,他晃了晃脑袋,似乎冥冥之中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断喊他。 【……很爱很爱你。】 【……回家,等我。】 【……不要去想。】 江恒有些想不起来这是谁,却本能地复述脑海里那熟悉的声音,坚定的、清晰的,“我要回家。” 见势,秦怿长舒了口气,他立即从江恒的意识中抽离,鲤鱼打挺的就从沙发床上一跃而起,一个箭步走到书桌前,刚打开电脑,屏幕上便跳出了条全球同步发布的公告——“联合政府主席信箱即日起正式开放”。 他点进链接,指尖刚准备敲击键盘,忽然意识到方才的一幕幕只是存在自己的脑海里,即便是匿名投稿也需要十足的证据,可仅有他一人目睹的事情又如何能算是证据。 秦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再三踌躇后还是把刚才的亲眼所见写成文字打在输入框里,洋洋洒洒的几百字短讯完毕,秦怿深吸了口气,按下发送键。 叮铃一声显示信息成功接收后,一条回信弹了出来——感谢您对变种生物体防治工作做出的贡献。 秦怿盯着那条回信思考片刻,心想这不就是个自动回复,可下一秒,又是叮铃一声,屏幕上跳出了条链接,并配文道:“若您愿意配合调查工作,还请点击下方链接与我联系——联合政府主席办公室” 第76章 万事俱备 没有一秒迟疑, 秦怿便点击了下方的链接。 屏幕随即跳出一栏时间表,秦怿立马选定距离现在最近的十二时三十分,刚按下确认键, 屏幕上便弹出个地址信息, 秦怿顿时神色一动, 只见上方明晃晃显示着“联合政府”四个大字。 跟中央塔相般, 联合政府的存在更为神秘,其真实地址不被外人所知, 甚至为保证安全, 联合政府还会不定期变更办公地点,避免有不法分子对其发起攻击。而非特别邀约,绝不会得知其真实地址。 秦怿顿时一激灵, 赶忙站直起身,对镜整理好在沙发椅上压得皱巴巴的衣服, 又从衣架上拽下风衣,顺势摸了摸右口袋里确定里面放了车钥匙,便砰的一声推开房间门,径直往地下车库狂奔而去。 发送地址的人很是细心,还备注了最便捷的快速路线,秦怿一脚油门下去, suv在快速通道里穿梭, 不多时,便在一处被标为拆迁的旧楼房前停住。 秦怿见怪不怪,熄了火后准备下车,推门的动作还未摆好,便感觉整个人连带着他的suv突然悬空而起,且速度不断加快。 秦怿顿时一阵警觉, 慌忙拽紧安全带往车窗外看去,只见自己置身于一台半透明的磁悬浮电梯里,四周被巨大的、垂直落下的能量光瀑包围。 电梯高速飞升,地面上的一切渐渐变成蚂蚁般的大小,连方才那幢几十米高的拆迁楼群,也仅有巴掌大小。 看见此景,一道银光忽然在虚空乍现,lucky像是出现了应激反应,扑棱着翅膀惊慌地跳到秦怿肩上,衔起他的发丝,躲进他的发丛里。 “宝贝……放轻松,没事的……”说出口的话还断断续续,秦怿赶忙腾出只手抚摸着百灵鸟头顶的呆毛,又手忙脚乱地抓好车门把手,调整坐姿和呼吸,缓解身体急速上升带来的不适感。 一分不差的九十秒后,秦怿听见耳畔响起像泡沫被戳破的一声啵,suv便稳稳当当停在一处银灰色的平地上。 秦怿还未彻底缓过神,车门便被一把拉开,只见一位身着杏色西装、剪着齐肩短发的女生朝他礼貌微笑。 女生瞥了眼平板上的信息,随即做出护顶的姿势,用另一只手臂夹着平板,有些别扭地比划了个“请”的手势。 秦怿赶忙顺着她的邀请下了车,并朝女生微微欠了欠身,“麻烦了。” 女生看起来跟秦怿的年纪差不多,见他突然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没忍住咯咯笑了几声,“先顺顺气,突然直上几千米高度,可不好受。诶!这是你的精神体吗?真可爱!” 话音刚落,lucky识趣地落到女生的手背上,友好地啄了啄她的骨节,惹得女生又笑了起来。 第99章 见势,秦怿因突然失重而慌张的情绪一时放松了许多,他做了几回深呼吸,终于把胃里那股排山倒海的劲压了下去。 眼神渐渐聚焦,视线变得明朗,秦怿定睛一看,自诩在中央塔工作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亲眼目睹联合政府的真身,还是被周遭的景象唬得倒抽了口气。 只见自己站在一架巨型航空母舰的停机坪上,其面积约莫有两个足球场,被个半圆状的隔绝屏障笼罩在内,屏障会挡住一不留神朝母舰横冲而来的飞鸟,又会将正午的烈阳转换为太阳能供应发电。 左右两侧共有四台引擎正在高速运作,其速度之快令人甚至看不清机械的转动轨迹,不小心掉入其中,怕是立马就变成血肉模糊的肉泥。 停机坪上的直升机起起落落,旋翼划开云絮发出巨大的嗡鸣声;各式各样的车辆从不同的磁悬浮电梯里出来,从车里下来的人们拥有着不同的肤色,却都是身着严丝合缝的精致西装,打扮得一丝不苟。 秦怿定睛看向他们胸前悬挂的工作牌,上方明晃晃写着不同国家的政府代表,他一时若有所思,正想开口向旁边的女生打听点什么,忽地被一道炽热的目光吸引过去。 秦怿刚对上那道目光,就看见有个染了头骚气粉发的白男朝他抛来了巨大的眉眼,像是还不满足,又夸张地舔了舔嘴唇,朝他高声大喊,“小漂亮!你是哪个部门的!跟我加个联系方式啊!” 随身翻译器将那人的低音炮英文翻译成机械感十足的中文,秦怿霎时感觉自己像被迫吞了一桶油,腻得感觉要把江恒早上做的海鲜粥都吐出来了,他努力在僵硬表情上挤出个礼貌而友好的微笑,朝他摆了摆手。 对方似乎还想在说些什么时,短发女生严肃地举起手中的身份卡,用下巴指了指秦怿,那白男瞬间收起了轻浮样,赶忙朝秦怿欠了欠身,那人机感极强的中文着急忙慌从翻译器里播放,“哦太抱歉了!我不知道是李主席的客人!” 话音刚落,秦怿就被短发女生一把拽过手腕,头也不回地走了。 短发女生健步如飞,直到拽着秦怿走进一台防弹电梯里,利落地输入密码,见电梯直直上升,才松开了他。 女生一时嘴里愤愤不平,“秦先生别理他,他那人就这样,仗着自己是d国政府代表的身份,总是无差别地恶心所有看得上眼的人。不过没办法,谁让那人确实平常有点恶趣味,但工作起来就像换了个人,特别利索。但他今天格外恶心,毕竟秦先生,你这张脸确实是有些让人挪不开眼。听说你们哨兵向导的工作不是天天外出打怪嘛?天天风吹日晒,你这皮肤竟然还能好成这样!都怎么保养的啊!” 像是终于找到个能放心吐槽的人,短发女生絮絮叨叨了一堆,一口气不带停的一气呵成后,她猛然凑近秦怿,眼里闪烁着满是欣赏且求教的光,跟方才那白男令人不适的嘴脸大相径庭,秦怿见着女生跟自己的年龄相差不大,这点小插曲让他的心情一时轻松不少,便应和道,“是您太会夸了,真的要说怎么护肤,就是……” 秦怿刚想回话,忽地余光一瞥,被电梯显示屏上的那行“通往主席办公室”的字幕吸引去了目光,他霎时一激灵,回味起女生的话。 秦先生?李主席的客人?主席办公室?这不是匿名信箱吗!怎么所有的信息都暴露了,还有怎么就成李主席的客人了,合着一会直接要去见李秀英啊。 秦怿好不容易放松的身体顿时绷紧,虽然在匿名信箱里反馈的问题是他亲眼目睹的,绝没有歪曲和杜撰的成分,但没法直接拿出证据。 他一时有点拿不准李秀英是找他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提前调查过什么,发现了些端倪,找他来是为了求证的。 可一定要是后者,秦怿在心里祈祷。恰时,耳边传来一声急匆匆地追问,“嗯?是什么?” 秦怿回过神来,趁电梯还在上升,赶忙反问短发女生道,“不好意思,您知道我的名字?” 被这一问,女生倒显得有些奇怪,“当然了,秦怿向导。” “这不是……”秦怿还想追问,女生像是早料到他想问什么,径直接话道,“我们主要是担心投稿人有心理负担,才设置了匿名信箱,收信的人当然知道信息咯。况且,秦向导不是选择了愿意配合调查嘛,所以才会把你招来啊。” 秦怿一时语塞,却是愈发有些不安自己这番冲动投稿,要是被问起证据呢。他倒是有证据,只是证据的前提是李秀英对他有十足的信任,但他此时却有些不信任自己。 “叮——”电梯偏在这时停在目的地,秦怿顿时脊背一僵,就见短发女生麻利地先一步走出电梯,又贴心地为他挡住电梯门,他没敢再磨蹭,赶忙跟在其后。 女生领着秦怿走过一条长走廊,又上了五十几级长楼梯,弯弯绕绕的,终于在一扇重工大门前停了下来。 见女生正要举起举起身份卡识别信息时,秦怿眼疾手快轻轻一挡,暂停了她的动作,急忙旁敲侧击问道,“呃我想问问,您直接带我走进主席办公室,也没做安检,就不怕我是什么坏人?您带我走进主席办公室的这段路,我都记得怎么走了。” 女生的举着身份卡的手悬在半空,无语地打量了秦怿一眼,“秦向导,你从磁悬浮电梯进来就已经被监控了,但凡你有点图谋不轨,你都走不进来。航母的监控系统会评判你的想法,要是你有什么非法想法,系统会直接打开外层的屏障,做个高空抛物,像这样,咻——砰——” 女生边说着,边模拟了个高空坠物的音效,又补充道,“至于你说记得了这段路,秦向导没发现这一路都是全息影像吗?你看见的跟现实的,可完全不一样。” 秦怿霎时一怔,一时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毕竟这可是联合政府,连真实的办公地址都在天上飞的地方,还用得着他在这担心。 这几番的一来一回,女生似乎也意识到秦怿在顾虑什么,便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你就放心吧秦向导,秀英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连刚才那个神经兮兮的白男都不在话下,喊你来对你定是信任的,快进去吧。” 女生的话说得铿锵有力,秦怿还在掂量那“定是信任”的重量,就听见嘀的一声,面前的重工大门顿时洞开。 “李主席,秦向导到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内重重叠叠、密不透风的悬浮在半空的文件、讯息顿时消失,只见一位红发女人优雅地坐在印有联合政府图标的办公桌后,两手交叠在桌,腰背挺得很直,她画着精致的妆,红发高高盘起,走近时还能嗅到若有若无的好闻香水味,知性,温柔,不怒自威。 季度大会上隔着屏幕的冲击力还没那么强,此时距离李秀英不过十来步,秦怿不由得绷直身子,甚至有些大气不敢出,他恭敬地朝她欠了欠身。 女人朝他们温柔地微微一笑,“辛苦了孩子,先回去吧,我跟他单独聊聊。” 说罢,短发女生跟秦怿一般向李秀英欠了欠身,转身离开前还不忘狡黠地朝秦怿挤了挤眼,一副放轻松没关系的神情。 大门刚合上,李秀英便从位置上起身,绕到秦怿跟前,向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会客沙发,“孩子别紧张,我们坐下来聊。” “你的来信我看见了,你说你看见周领袖在办公室里用全息影像作障眼法打造实验室,并从变种生物体中提取变种源,违规研发促成黑暗哨兵的关键药剂。”秦怿刚坐在会客沙发上,抿了口李秀英递来的茶,便听见她冷不丁的单刀直入道。 女人做事雷厉风行,秦怿一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差点呛得了一口茶,他赶忙调整状态,把茶杯搁道茶几上,正襟危坐地应道,“是的主席,我所看见的,都在信里给您说了。” 李秀英神色一动,也将手里的茶杯搁在了桌上,姿态显得更为严肃,“前些日子的季度大会后,我专门派人跟踪调查了变种生物体的相关事情,在这其中也发现了周领袖的某些行为。你说的这些,确实像是他会做的。可是证据呢?我无法凭借你这简单的一句亲眼所见,就相信你的言辞。” 话音刚落,秦怿做了个深呼吸,果然,跟他想得如出一辙,单薄的一言堂绝不会被轻易信服,但有备而来让他心里莫名一松。 他做了片刻的心里建设,右手随即虚握成拳,举至李秀英跟前的恰当高度,“冒犯了李主席,但您跟我是一类人,您可以启动办公室的思绪干扰器,亲自来看。” 说罢,就见李秀英微微勾起嘴角,表情里是如释重负,是欣慰,是赞许,她心领神会地抬起手,搭在秦怿的手腕上。 向导这一群体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他们的共感力强,不仅能感知他人情绪,还能与同类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通过接触共享思绪。秦怿这种顶级向导可对他人的思绪进行影响,此时一句开启思绪干扰器,则是最坦荡又最真诚的举动。 第100章 秦怿顿时凝神聚气,将脑海里关于违规实验室,关于活捉变种生物体做分析实验的真正目的,甚至是带了私心关于江恒被注射安神剂和结合分离剂,全然反映到李秀英的思绪里。 半晌,秦怿感觉搭在腕骨上的那股温热挪开了,他抬眼,只见李秀英仍还闭着眼,正不断轻揉着眉心。像是一时间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女人眉头紧锁,眉眼间是掩盖不住的疲态。 秦怿赶忙从茶壶里倒了杯热茶,双手递到李秀英面前,女人恰时睁开眼,眼白处的银光顿时消散,她接过茶抿了几口,似乎才缓过些神,但语气语调都少了些力量,“周领袖的所作所为,倒是比我预想的还要厉害。” 秦怿点了点头,没有马上接话,只是静静地看向李秀英,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秦怿给李秀英看了很多,但主要是从违规提取变种源打造黑暗哨兵的角度去说,关于江恒的事,也只是说了周秉正把江恒当成试验品,并没有直接提到江雄的意外牺牲。毕竟这事也过了足有三年,该公示的结果都已广而告之,再专门提起倒是有些像在告状,而且相较于全球生态治理这样的大事,这种事情的重要程度必然高下立见。 可人都有私心。如今跟江恒把话说开,秦怿的心结早就被解开了,但他还是期待着能借助联合政府的力量,让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 “季度大会后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调查他,但我所收集到的证据,还不好贸然这样做。”李秀英将残茶搁在桌上,与秦怿四目相对,郑重地说道,“孩子,谢谢你的勇气。” “能为全球的生态治理献出绵薄之力,是晚辈的荣幸。”秦怿滴水不漏地应道,却仍有些怅然若失,庆幸还好没有贸然提起三年前的事。 恰时,李秀英左手拇指的红宝石戒指发出了滴滴两声,女人闻声点开,通话界面顿时在虚空中展开,一道清晰干练的女声从中传来,“主席,各国的政府代表及各分部的中央塔负责人,已经在会议室里等候了。” “好,让他们再等三分钟。”说罢,李秀英利落地关掉了通话界面。 秦怿感觉到女人似乎还有话想说,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许,便听见她问道,“对了,周秉正找的那位名为江恒的哨兵,有什么说法吗,这个名字似乎听得有些耳熟。” 话音刚落,秦怿猛然一激灵,赶忙接话道,“是的,他是三年前在战场意外牺牲的哨兵江雄的儿子。” “什么?!江雄的儿子?”李秀英的神色顿时变得警觉,竟又重复了遍,“你说他是雄哥的儿子?!” 秦怿被这亲昵的称呼惊得一怔,他一时大起胆子仔细看了眼李秀英,女人的皮肤状态很好,精致的妆容让人不易看出她的年纪,但此时陷入激动的情绪中,她眼尾处被岁月烙下的痕迹一时一览无余。 要是江雄还在世,女人的年龄大概跟他差不多。整个世界上的哨兵向导只要出现觉醒,便会被送到中央塔统一登记管理,看着架势,李秀英怕是跟江雄是熟人。 秦怿一时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做了个深呼吸才应声道,“是的,主席。” “周秉正他……”一向处事不惊的女人,此时听闻这事连说出口的话都有些结巴,秦怿不动声色地捏紧搭在□□的拳头,又朝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少顷,他听见女人叹了口长气,追忆起往事女人的眉眼都放松了许多,语气显得更加温柔,“我跟雄哥是同一批进入圣所的同学,我天赋普通,又只是个向导,还是个女人。你跟我是同类,应该明白我的处境。” “雄哥作为天赋异禀的哨兵,却从不歧视任何人,还一直用自己的力量帮助我们,带我们一起完成那些凶险的演练和任务。他总说,希望能真正实现哨兵向导的真正平等,当然,他也一直在为之努力。” …… 秦怿静静地听着女人的话,办公室的干扰器还没有关,他似乎在此时此刻越过了时空的束缚,从江雄的故友嘴里,亲眼目睹那位一直被江恒视为毕生追逐的目标和榜样的平生。 秦怿顿时心下一软,虽然他跟江恒从小一起长大,却跟江雄的接触很少,他对江雄的记忆和印象只是了不起的英雄以及特别忙碌的人,但此时听得李秀英对江雄的评价,他似乎从中渐渐看见了江恒的影子。 “之前听说雄哥要当任中央塔的领袖,我很为他高兴。只是我很早就不在总部效力了,那时也一直在忙于联合政府主席的竞选,等我忙完这事后,听到的却是这样的噩耗。” “哨兵向导的工作性质特殊,战场上受伤牺牲确实不足为奇,我也只当是意外,却从没想到会是。”李秀英的语气里夹杂着懊恼和遗憾,她抬眼,直直看向秦怿,“之前雄哥的审判结果我看过,受冤枉了孩子。” 事情都过去了,也跟江恒敞开心扉,秦怿却还是听得眼睛发酸,他摇了摇头,“没想到您恰好还认识江雄叔叔。” 李秀英听出了秦怿的顾虑,也没再多言,只是语重心长道,“我会派人做好一切的,但是孩子,无论准备做什么,安全一定是第一位的。” 秦怿刚郑重地点了点头,李秀英的视频会议提示音便恰时响起,他识相地与李秀英道了别,在那位短发女生的带领下,离开了联合政府。 从磁悬浮电梯出来时天还亮着,天际处染上玫瑰色的黄昏,云絮像一片片花瓣,铺散在天边。 秦怿刚启动自动驾驶模式,就见副驾驶位上落了片橘粉色的晚霞倒影,他心里一动,突然很想买去束花带回家给江恒。 从接到回信,到去到联合政府,秦怿一直都惴惴不安,可从电梯出来的那刻,见到的仍是明亮的天,莫名有种拨云见日的心安,真相和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总会到来。 江恒这回很听话的没有关闭共鸣,秦怿一直关注着他的状态。精神屏障为他隔绝了大部分的药剂,江恒的状态不错,也安全地回到了家,但注射药剂后,难免会有些副作用,还是得回去仔细检查一番,也要把今天所得知的这一切告诉他。 这样想着,他长舒了口气,随即在自动巡航里设置了间花店地址作途径点,又顺手下单了捧像晚霞般的玫瑰花束。 秦怿抱起捧花,踏入了回家的升降梯,却都觉得这数十米的时间太难熬,他迫不及待想要见江恒。 刚到家门口,正准备进行人脸识别时,秦怿忽地动作一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才迟疑了不到一秒,家大门忽然洞开,秦怿被一股难以挣脱的力量拽进屋里,手中捧花砰的一声掉在地上,玫瑰花瓣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洋洋洒洒散落开来,像下了场玫瑰味的雨。 秦怿还未缓过神,身体突然腾空而起,他被抱起重重地压在门板上,半张着的嘴猝不及防被唇舌入侵,他警觉地瞪大双眼,对上的是江恒直勾勾地看向他、饱含着渴求和欲望的眼睛。 “怿……好难受……” 第77章 恶劣本性 “怿……好难受……”江恒贴着秦怿的嘴唇, 断断续续地重复着。 话音刚落,舌尖突然长驱直入,疯狂地舔//舐着他, 像极度缺氧的人本能地掠夺和汲取氧气。 “唔……” 秦怿被这个带着侵略意味的深吻亲得合不上嘴, 眼神渐渐变得迷离, 腰背肌肉脱力而瘫软, 黑暗在此时此刻无限放大他的感官,蚀骨的痒, 汹涌的黏和腻, 像火钳夹着木炭燎过的烫。 他感觉江恒抱着自己的手愈发用力,单只膝盖抵在他的大腿间,将他卡在这小小一隅, 无法动弹。 浑身软得不堪一击,他搂着江恒脖颈的手愈发使不上力, 整个人摇摇欲坠。 千钧一发时,江恒猛然停下动作,乌黑的眼睛半眯起,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捕食者准备将猎物吞之入腹,又像在怪罪自己为何不搂紧他。 秦怿顿时寒毛竖起, 下一秒, 江恒故意放松托着他后腰和大腿根的手,身子猛然下坠,突如其来的悬空感像是坠入深不见底的海里,秦怿惊呼了声,本能地紧紧搂住江恒的脖颈,像抱住海面上唯一的救生物。 江恒得逞的轻笑恰时在耳畔响起, 左手骤然用力,将秦怿稳稳当当抱起,右手拇指爱惜地摩挲秦怿被吻得红肿的嘴唇,细细地擦去他嘴角处溢出的涎水。 秦怿被迫跟随他的动作半仰起头,皙白的脖颈从黑色高领毛衣里若隐若现的露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霎时,掐着他下颏的手停顿了片刻,江恒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下一瞬,指尖直直探入他的口腔,恶劣地按压、搅动,直到秦怿情不自禁地从喉间逸出不着调的喘息,江恒这才抽出指节,用舌尖勾走上面衔着藕断丝连的银丝。 薄荷叶的气味在空气中炸开,秦怿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在心里啐了声。 靠。 他仰着头靠在门板上大喘着粗气,被江恒这一折腾,整个脑袋天旋地转。他用力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根,吃痛后意识总算清醒些许,总觉得今天江恒的状态很反常,从来在这种事上使坏的都是他,一时间两人的偏好像是反了过来,莫大的羞耻心和莫名的刺激感油然而生,秦怿咬紧下唇,在结合热的失控到来之前,调动精神触手去感知江恒的情绪。 第101章 眼白处的银光凌厉,霎时,从江恒的精神图景里冒出一团张牙舞爪的黑雾,径直朝他突脸而来,秦怿猛地一激灵,银光被吓得顿时消散。 靠。秦怿又在心里骂了声。即便用精神屏障阻止了大部分的药物入侵,但难免有漏网之鱼进入了江恒的意识,也难怪江恒今天会如此反常。 正要调动精神触手给江恒做思绪清理,窒息感顿时铺天盖地而来,秦怿猛然提不起气,就见江恒一把抓住他的脖颈,五指骤然发力收紧,随即整个人压到他身上,胸膛严丝合缝地贴着他,下一秒,齿关被横蛮撬开,被迫承受狂风骤雨般剧烈的吻。 皮带扣被急躁地解开,金属扣环有节奏地拍打着铁质门板,不停当啷作响,像是被惹恼了,江恒停下了动作,高抬起手褪去秦怿身上的风衣,又作势要抽走他腰间那碍事的腰带。 哗啦一声,风衣坠地,满地的玫瑰花瓣应声在虚空中翩翩而起,江恒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偏过头盯着在黑暗中洋洋洒洒的花瓣,鼻翼微微翕动。 秦怿好不容易逮着了空,脱力地靠在江恒的肩头小喘着气,就见江恒忽然扭过头,一把掐住他的两颊,咬牙切齿地质问道,“花?还是玫瑰?你给谁买的?” 秦怿被吻得七荤八素,脑袋还犯着懵,卡在喉咙的那声“给你的”还未来得及说出,就被江恒掰过肩膀,毫不客气地压在门板上。 咚—— 紧接着,一声刺耳的当啷,秦怿腰间一松,皮带被轻而易举抽走,长裤松松垮垮地搭在大腿根处。 秦怿顿时浑身紧绷,像在求助,又像在讨好,他颤巍巍地摸黑抚上江恒的后颈,反复揉捏安抚,嘴里一刻不停地念叨着,“给你的……当然是给你的……” 江恒没有轻易善罢甘休,他用力抓了把秦怿的腰,扬起手甩了一巴掌在他的大腿侧。 秦怿被打得一踉跄,还未晃过神,江恒猛然凑近他的耳朵,呼出的热气喷在耳尖,犬齿衔着他的耳垂来回啃咬着,恶狠狠地说道,“是每个人都有,还是只有我有?” 秦怿还没来得及回应,身体顿时腾空,只见江恒将他拦腰抱起,直直往距离最近的沙发床大步走去。 江恒一点不拖泥带水,秦怿刚被放到沙发上,江恒便一把拉开侧边的柜子,颜色各异的盒子排列整齐,秦怿顿时感觉后腰涌来一股酸胀。 少顷,一道阴影将他全然笼罩,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密布乌云,秦怿不由得绷直了身子,就见江恒捏着他的下颏,贴近他的嘴唇,一字一句重复道,“是每个人都有,还是只有我有?” 秦怿顿时脊背一僵,突然意识到江恒这不像是神志不清在说胡话,他拼命搜索脑海里关于花或是礼物的记忆。 虽然总被好友们戏称为交际花,但秦怿心里有把明秤,关系的亲疏远近掂量得明明白白,而江恒,则是这其中最特别的唯一。 尤其在两人确定关系之后,秦怿更是明确拒绝掉很多明着暗着朝他示好的人,这一出质问又是从何而来。 江恒是误会了什么,又或是不经意看见了什么。 秦怿一时警觉,努力梳理着脑海里相关的一切,记忆不断回溯,直到三年前,五年前,甚至是十年前。 十年前。秦怿猛然一激灵,买花送花对他来说并不是日常习惯,这一行为多少带有特殊意义。 不会还真是这件事吧。 那时的江恒还没过十七岁生日,就以第一名的成绩获得了b级哨兵证书,还打破了中央塔的记录。 此举意义非凡,轰动一时,当时的圣所总负责人便高调宣布此次的颁奖仪式要隆重举行,同期荣获b级证书的哨兵们都沾了江恒的光,在记忆里留下这浓墨重彩的一笔。 秦怿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是莫名其妙的某一天,只要看见江恒,就像一脚踏空,毫无防备地跌进一池气泡水中,猛然下坠的失重,细细密密又不断涌出的碳酸气泡,二氧化碳冲上鼻腔后的回甘。隐秘的,亢奋的,悸动的。 这种特别的时刻总少不了鲜花和掌声,秦怿也想给江恒留下点特别又深刻的记忆。 这样想着,他去花店让老板插了束准备送给特别的人的花束,大概是表达时不经意出现的忸怩和词不达意,老板会错了意,给秦怿插了一大捧玫瑰。 秦怿闻着那股浓烈的幽香,看着怀里数十只盛开得含蓄却又热烈而鲜艳的玫瑰,似乎才猛然意识到这寓意着什么。 他慌忙连连摆手,说是送给朋友的,是好兄弟。 老板一时面露难色,说确实是自己会错了意,但花束都插好了,能不能少收点钱,再插一束向日葵给他,两束一起带走。 见老板态度不错,秦怿想着各退一步,便捧了两束花离开了花店。 回来后,面露难色的倒是变成了他,两束一起送给江恒,有些拿不过来,毕竟一只手还得举着考核证书。 只送向日葵本来是最优选的,但那束玫瑰。秦怿扯下一片花瓣,贴近鼻尖用力嗅了嗅,随即把这枚花瓣攥进了手心,心脏一时像浸泡在气泡水中,又酸又涨的,碳酸气泡不断涌起,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啵,像是心事被戳破,又像是鼓舞他的行动。 犹豫了半晌,秦怿把那张写好的贺卡,别在了玫瑰花束上。 仪式的最后,合影留念环节,观众台下熙熙攘攘,七嘴八舌。 “送个花而已嘛,别怂!快去给她!” “快上去,我给你们拍照!” “怕什么啊!上!” 四面八方时不时传来别人起哄的声音,秦怿盯着手中的玫瑰,又抬眼看向台上被指挥站位而左跑右跑的江恒,他深吸了口气,腾然站起身,抱着一大束玫瑰徐徐走向颁奖台,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递给了江恒。 江恒似乎被惊喜砸懵了,用双亮着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机械地接过捧花,对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说谢谢。 周围不知是谁先开的口,一时间起哄声此起彼伏,惊呼的,鬼哭狼嚎失恋的,应有尽有。台下那些犹犹豫豫的人也被秦怿的行动感染,大起胆子走到台上给属于自己那个特别的人送上捧花。 “我靠!这么大一束花!我有没有我有没有我也没有!”恰时,米亚的怪叫突然在耳畔炸响,秦怿被吵得往一旁缩了缩身子,不耐烦地啧了几声,拖着嗓子无奈道,“有有有——” 多出的那束向日葵被秦怿分别单支包装好,他想着这数十只刚好能给跟江恒同期拿证的哨兵们一人一支,也算同喜同乐,正要从捧花里抽出一支递给米亚时,米亚的跟前突然多了一大束向日葵,就见云野说道,“哥,恭喜你。” 下一秒,米亚夸张的尖叫声响彻在整个礼堂,他抬手一把搂住云野,“小云野最好了——我就知道秦怿准备东西,肯定不止给一个人!但小云野只给了我!” 此言一出,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秦怿赶忙扭过头看向江恒,只见他突然低下了头,抱紧手中的捧花,衬衫和包装纸来回摩擦,发出细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注意到秦怿的目光,江恒抬起头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些什么,但瞥见秦怿左手拎着的袋子,里面那一束束包装得整整齐齐的向日葵,便只是深吸了口气后,朝他微微一笑,可眼睛里却是黯然无光的,“我和你一起去给大家送花。” 秦怿感觉心脏像被人用力攥紧,很酸,很痛,又有种莫名的不爽和别扭,他张了张嘴,只是应了声好。 “送给你的……是为了给你……我才送给别人的……”江恒一手掐着他的下颏,一手握着他的脖颈,时不时会恶劣地加重力道,勒得秦怿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不止是这回的送花,还有以前上学时买零食,又或者在竞技赛中送水,秦怿总是为了送东西给一个人,别扭地把东西送给了所有人。 江恒的眼神严肃得像在拷问,秦怿咬紧下唇,用因缺氧而打着颤的手,奋力抚上江恒的脸,仰起头来很用力地吻他。 【送给你的,从来,都只是送给你的。】 少顷,秦怿终于收到了回吻,他在心里长舒了口气,更用力地回应江恒。 看来解药用对了。被注射的药剂会让江恒出现记忆混乱,会还原最原始最冲动的本性,还会激发那些被他压抑和封存许久的情绪。 秦怿抱得他很紧,想努力填补江恒心里那些缺失的安全感。 江恒撩起他的衣摆,在皙白的侧腰烙下大小不一的鲜红指痕,薄荷叶的气味愈演愈烈,充斥着整个房间。 秦怿的眼神渐渐变得忽明忽暗,血液在血管里横冲直撞,蓄势待发。 千钧一发时,秦怿突然抓了个空,他抬眼,见江恒停下了动作,踌躇地看向他。 “不继续了?”秦怿涩声问道。 “我、我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我怕伤到……”江恒忍红了眼眶,咬牙切齿地应道。 秦怿一时忍俊不禁,这种特殊情况下也不敢再说“你也没这么厉害”的大话,他使坏地踹了脚江恒的腹肌,随即夹紧了大腿,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恒一眼,随即抬手抚上江恒的脖颈,将他拉进自己,贴着他的耳尖一字一句,“少废话。” 第102章 整个房间似乎变成烧开了装满薄荷叶的大锅,火焰升腾,薄荷叶被火舌舔//舐,一寸寸焚烧,白烟冉冉,薄荷叶的气息飘散在每一处角落。 秦怿脱力地靠在衣帽间的落地镜上大喘着气,分明还在早春,身上却遍布着细细密密的汗,汗珠从他的发梢出发,滑过脖颈,沿着脊椎下落,还未在腰窝停顿,便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力道甩飞了出去。 江恒猛然将他转过身,从镜子里盯着他红肿的嘴唇,汗津津的发丝,起起伏伏的胸膛,还有不整的衣冠下杂乱无章的痕迹,恶劣地掐着他的两颊,鹦鹉学舌般使坏地说道,“你看你,浑身像什么样?” “……”秦怿一丁点力气都没有了,只得在心里咒骂了声。 后来的事情,他记不清是梦里还是真是发生的,感觉像是来到了云端,身子变得轻飘飘的,连意识也像云絮一样。 第78章 仅你一人 秦怿梦见自己坐在一张荷包蛋形状的飞毯上到处乱飞, 目光所及之处有瀑布,森林,小溪, 大海, 悬崖, 场景变幻莫测, 光怪陆离。 飞毯忽然俯冲,秦怿猛地踉跄, 险些要被巨大的惯性甩飞, 他手忙脚乱地趴低身体用力拽住飞毯,倏然唰的一声,飞毯猛然翻面, 秦怿顿时瞪大双眼,惊呼声被疾风淹没, 他就要从悬崖峭壁上垂直坠落,一头扎进底下湍急的流水里。 秦怿奋力调整姿势,企图扭转飞毯俯冲的轨迹,眼看流水里崎岖尖锐的石块即将刺破煎蛋飞毯,他怿咬紧牙关拽起飞毯,只听见嗖的一声, 飞毯在千钧一发时直线上升, 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眼前乍现一道黑影,顷刻间,那重岩叠嶂的山岭近在咫尺。 来不及躲闪了!秦怿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咚隆一声巨响,高鼻梁重重砸到床面, 眼睛瞬间闪烁起星星点点,他闷在被子里大喘了几口粗气,心有余悸地翻过身,半晌才喃喃念道,“原来是梦啊。” 他抬手捏了捏似乎还在振荡的鼻梁,胡乱地揉了把脸,缓了片刻,才伸长手按亮床头的照明灯。 惺忪的睡眼仍未适应灯光,秦怿冷不丁的被晃得眯上了眼,再睁开时,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忽然瞬移到他眼前,吓得秦怿两肩一耸。 “是你啊小狗,吓我一跳。”秦怿抬手揉了揉机械小狗的脑袋,得到主人的爱抚,机械小狗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三圈,显示屏上疯狂发射着爱心泡泡。 秦怿瞧得心软,摸了摸小狗脑袋,顺势问道,“江恒呢?” 话音刚落,机械小狗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个“嘘”的手势,随即打出两行字幕—— 【江恒在给秦怿做早餐。】 【江恒特别说明,秦怿今天很累,不可以主动叫他起床,不许出声。】 秦怿一时忍俊不禁,难怪见到他总是咋咋呼呼、恨不得摇起它那不存在的尾巴的机械小狗今天怎么会这么安静,便轻声道,“可以说话的,我已经醒了。” 【语音功能解禁】 “好耶!那先来洗漱吧!”说罢,机械小狗兴奋地更换到洗漱模式,一面清洗得反光的梳妆镜赫然出现在眼前。 秦怿拽来一张洗脸巾,沾湿了便往脸上抹,几个来回后,他感觉脸颊都轻盈了不少,连眼睛都没那么酸胀,毕竟昨晚上这双眼睛因为情不自禁、应激、被弄出出现生理反应的,留下了数不清的泪水。 秦怿顿时一阵羞赧,他从梳妆镜里打量自己,睡袍被他睡得松松垮垮,若隐若现的脖颈和锁骨上遍布着形状各异的红痕,他抬手摸了摸侧颈上那处被咬出齿痕的伤口,坑坑洼洼的,似乎还残留着细细密密的痒。 “真是小狗来着。”秦怿讪笑。 一切就绪,他侧过身准备下床,忽地脊背一抽,像牵扯到了某处神经,疼得他蜷缩起来。腰背顿时又酸又涨,像背了块巨石。 靠。秦怿没忍住低声骂了句。下床时恰好岔开了睡袍,露出了被蹭得通红的大腿根,秦怿抬手摸了摸那处皮肤,火辣辣的,似乎还破了皮。 昨晚江恒好说歹说都不肯做到最后,说在药剂下总是没轻没重的怕弄伤他,忍得眼眶发红,却还是只让秦怿用腿。 但即便是用腿,也能搞得腰酸背痛,大腿根的皮肤还被蹭出了两片明显的红。 这体能。秦怿顿时两颊滚烫,虽然是哨兵和向导,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跟江恒旗鼓相当的s级,这一定是前不久精神力消耗过度导致昏迷后影响身体了。等身上这乱七八糟的印记消下去后,一定重返健身房,绝不能每次都跟虚脱了一样! 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被激起,秦怿跟自己暗暗较起劲,他趴在床垫上缓了会,终于恢复了些力气,便一鼓作气翻身下床,用力拉开了房间门。 恰时,一股煎培根鸡蛋的焦香扑面而来,秦怿吸了吸鼻子,难怪会梦见坐在荷包蛋造型的飞毯。 这股扑面而来的香气勾得肚子发出抗议的咕咕声,他加快步伐朝厨房走去,在距离厨房最近的那堵遮挡墙前停下了脚步。秦怿猫着腰探了探头,想出其不意地从背后抱住正在颠勺的江恒,却只看见灶台上的平底锅冒着袅袅白烟。 秦怿一激灵,刚从白墙后现身,就见江恒端着一盘未加工的食材正朝他温柔微笑。 “故意躲我?”秦怿没得逞,故作恼怒地抱着手臂瞪了江恒一眼。 对方没应声,而是匆匆放下盘子,脱掉沾染油污的围裙,又洗净了手,才朝秦怿走来,“衣服都没系好,天气还凉着呢。” 江恒边说边解开被秦怿胡乱打了个结的睡袍,把面前两层叠得松松垮垮的前襟重新压好,在秦怿的侧腰处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才满意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秦怿忍俊不禁,江恒对他似乎总有些过分紧张,尤其在日常生活里,简直操心得像对待个小孩,分明家中开了暖气,却还会对着他着急得眉头紧蹙,连脸颊和耳尖都微微泛红。 秦怿突然眉毛一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抬手捏了捏江恒越来越红的耳朵,凑近,故意呵着气,“脸红什么啊?” 开衫睡袍即便系得再好,胸前还是会露出一道v形,江恒在他脖颈、锁骨、前胸上制造的罪证一时一览无余,那声天还凉着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罢,江恒耳尖上的红更深了,秦怿得逞后轻哼了声,“怎么,自己干的坏事还不敢看了?” 江恒被调侃得半晌都憋不出一句话,只是耷拉着脸,一副做错事的模样直勾勾地看着秦怿。 气焰被助长,秦怿一时玩心大起,他眼神一瞥,好巧不巧看见餐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大束玫瑰,花瓣上还挂着水珠,娇艳欲滴的。 虽然都是玫瑰,但一看就不是他昨晚准备送给江恒的,毕竟那束玫瑰在赠予前便化作一场洋洋洒洒的玫瑰雨。江恒定是一大早去买了束差不多的,来弥补这无心之举造成的损坏。 秦怿顿时神色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故意换了个七拐八拐的语调,踮起脚贴着江恒的耳垂,一字一句道,“玫瑰花啊,你给谁买的?” “是每个人都有,还是只有我有?” 话音刚落,只见江恒忽地倾身,紧紧将他搂在怀里,难为情似的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讨好地蹭了又蹭,闷声说道,“不要笑我了。当然只有你有。” 秦怿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一激灵,江恒抱得很紧,分明两具身体近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可江恒像是还觉得不够,用力得似乎要将他嵌入身体。 此举让秦怿霎时一怔,江恒从小到大都这样,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会躲起来,声音变得委屈巴巴的,每次问起怎么了,总是闷着脸也不多说。 他只当作那话是个玩笑,不料江恒真的在意得过分,难怪昨晚都没做到最后,却表现得跟失控一样。 从十几岁时他们分化成了哨兵向导这类特殊人种起,他们几乎就在中央塔的三点一线里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学习、训练、出征循环往复,偏偏江恒的性格又闷,人际关系网简单,玩得到一起就他和米亚那一小群人。 而秦怿的性格使然,他在中央塔里关系好的人不少,乐意的话,他可以一周七日不重复地去参加不同的聚会。 这样想来,他通过向导考核时,江恒从来也仅仅会只给他准备庆祝花束,甚至连关系第二好的米亚都没这待遇。而他却因为不好意思,总是别扭地拿别人当借口,送了一圈花,才把最大的那捧放送到江恒手里。但从江恒的视角来看,便从来不是唯一。 喜欢有时就会这样笨拙地弄巧成拙。秦怿讪笑。他抬起手回抱江恒,五指插//入江恒的发丛揉了又揉,“我说真的,那些花,从来都是只送给你的。” 在揭露情窦初开时的情愫总是有些难以启齿,他闷在江恒怀里,做了个深呼吸,“我、我以前总是不好意思直接给你送花,但又想在大家面前送给你,就只好顺便送给大家了。”十几岁时的感情比现在显得更拧巴,秦怿的话说得弯弯绕绕。 第103章 话音刚落,他感觉江恒把他搂得更紧,半晌,他听见江恒贴着他的耳朵,哼了句对不起。 秦怿顿时瞪大了双眼,就听见江恒继续说道,“我是不是很幼稚。” “其实,我看见你给别人送花的时候,是有点难过。原来不仅是我有啊。但慢慢又觉得,你果然就是这么好,对每个人都很好,看大家通过考核了,还给每个人都送了花。你也送给我了,而且我的那束还是最大的,我应该觉得满足的。” “我其实一直都在跟那些你送过花的人较劲,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得了第一,才有最大的花束,所以我每次考核都很努力去争第一,这样你就会把最大的捧花送给我。” “所以,我后来次次都争当第一,还破了中央塔的记录,是不是也有你的功劳啊宝贝。” 秦怿没忍住轻笑了声,收紧手臂把江恒搂得更紧,“真的是个傻子。你就从来没想过,是因为喜欢你吗?” 江恒的脑袋恰时在他的颈窝处左右晃了晃,刺刺的发梢扎得他有些发痒,就见江恒突然笑出了声,“这也太幸福了,我根本不敢想,你身边有这么多人,怎么会真的喜欢我啊。” 说罢,江恒松开了他,看向他的眼睛亮亮的,秦怿觉得要是他们有尾巴,江恒这时一定会把尾巴摇成螺旋桨。 他瞧得心软,嗔怪了声傻子后,仰起头跟江恒接了个绵长的深吻。 一吻结束,气还没捋顺,秦怿就贴着江恒的嘴唇一字一句道,“我只喜欢你的,一直以来都是。不然,哪会纵容你一次又一次把我弄成这样。” 话音刚落,只见江恒咬紧了后牙槽,忍无可忍似的掰过秦怿的脸,跟他接了个更凶跟深的吻。 憋在心里的事情渐渐一点点地说开,秦怿觉得心情很轻松,便主动要求坐在灶台边上的空地处,边跟江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边当午餐监工。 “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坐着个荷包蛋形状的飞毯到处乱飞,我就说怎么会梦见荷包蛋形状的,起来一看原来是你做了煎双蛋。” “诶,前阵子一鸣跟我八卦,说有对才16岁的哨兵向导就去塔里登记了,我的天,才16啊,这也太小了吧,虽然哨兵向导比较特殊,但这也实在是太小了吧!” …… 江恒句句都有回应,有时秦怿讲得眉飞色舞,江恒会关掉火,突然凑上前去吻他,霎时把秦怿吓得愣在原地,半晌都想不起刚刚说了什么,然后愤愤一脚踹上江恒的大腿。 十几分钟后,江恒熟稔地把餐食摆好盘,一手搂起他,一手端着早餐,往餐桌走去。 两颗心的距离又更近一步,秦怿虽没明说,江恒却心领神会地让他坐在腿上,将切成小块的培根鸡蛋一口一口喂进他嘴里。 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数不胜数,似乎许久都没能和江恒这样好好地坐在一起吃顿午餐,秦怿突然意识到什么,拦住江恒即将要喂他一口焦糖布丁的手,开口问道,“对了,你不是答应周秉正当作战指挥部部长了,今天不需要去组织吗?” “还没呢,组织在走任职流程,我下周才正式上任,而且,今天是周末啊宝贝。” “啊,最近事情太多我都过懵了。”秦怿捏了捏眉心,“话说,你当部长后还会上前线吗?” “一般不会了,毕竟作战指挥部已经够忙了,还让我上前线,这也太压榨了。” 秦怿忍俊不禁,中央塔虽然人多,但能力强的也就是那群人,前阵子接二连三碰到难搞的变种体,他们几乎全勤,要是人手不够了,组织倒也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可不多时,秦怿的笑容突然凝固在嘴角,他猛然抓住江恒的手腕,“他是故意不让你上战场的?是不是想借此机会让结合分离剂更好地融合?那邓肯的事怎么办?” 他们计划在战场上制造惨案,让江恒假死,趁机说是周秉正给江恒注射的结合分离剂影响了他的精神力,借此机会把一连串的事情揭发,可周秉正这一手不知是计划好的,还是歪打正着,竟给他们使了个绊子。 话音刚落,只见江恒熟稔地回握住秦怿的手,安抚似的整理好秦怿的因惊慌而摔得乱糟糟的头发,“这样,反而更好制造意外。” 秦怿打量了江恒一会,两人这么多年来的默契无需多言,他突然轻笑出声,声音都变得轻松了些许,“我昨天去了趟联合政府,把一切都跟李秀英主席明说了。” “我还知道了个小秘密,李主席她跟江雄叔叔是旧交。” 第79章 瓮中捉鳖 六天后。中央塔作战指挥部。 部长办公室被加密文件、前线战报、卫星云图等层层包围, 江恒埋着头在密密麻麻的数据流里勾勾写写。 右边屏幕的“待办”文件一项一项变更为“已完成”,江恒终于得空抬起头,只见此时的电子时钟显示的时间已是五个多小时后, 长时间的伏案让他的脖颈一时感到不适, 不知扯到了哪根筋, 后颈突然抽搐, 疼得他眯了眯眼。 江恒抬手在虚空中一挥,密密麻麻的数据文件顿时消失不见, 留下了面仅有两个巴掌大小的屏幕, 江恒盯着上方的摄像头,数秒后,屏幕上显示出“虹膜信息认证成功”的字样。 “还没醒呢。”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的房间, 里头的人虽然听不见,江恒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像是怕打扰他,也像是因为这种类似窥视的行为带来的心虚感。 机械小狗//管家自带监控器和房屋指挥功能,从前江恒利用这一功能大多是查看装修进程,如今却歪打正着地发现监控还有另一种妙用。 江恒缓缓滑动屏幕右侧的亮度调整键,房间的全景顿时清晰可见,只见秦怿侧着身蜷作一团, 睡得很沉, 可被子却杂乱无章地搭在身上。 江恒没忍住啧了声。出门前分明给他把被子塞得严严实实,此时却被卷成了条肠粉,被他夹在两臂和双//腿之间,睡袍也被折腾得松松垮垮,系好的蝴蝶结解开了,露出一大片遍布着形状各异红痕的前//胸。红痕有深有浅, 有已经要消掉的淡粉色,还有新鲜印上红得发紫的,每一处都在告示着那些缱绻、失控、疯狂的白天黑夜。 江恒的喉结上下滚了滚,鬼使神差地曲起手指,用指关节反复蹭了蹭秦怿那好看的侧脸,像是还不足够似的,江恒在屏幕上做了个扩大的手势,画面瞬间放大了数倍,秦怿的脸庞顿时近在咫尺。 江恒却忽然蹙紧了眉头,不知是从哪闯进来的冷气钻进秦怿的睡袍,冷得他猛地一哆嗦。 江恒瞥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室温,以及今日天气预报上的体感温度,赶忙朝机械小狗发号施令道,“房间温度再调高两度,他冷了。” “收到!”机械小狗立马应声,“诶!江恒你上班摸鱼干什么呢!” 机械小狗会通过主人们的日常对话理解和输入新词汇,这个用词一听便是学了秦怿,江恒一时忍俊不禁,他凝神看向因温度更适宜而睡得脸都高高扬起的秦怿,说出口的话温柔而眷恋,“充电。” 说罢,他又抬起手摸了摸秦怿的脸。屏幕有些反光,倒映出江恒一本满足而亮亮的眼睛。 叩叩。 门外忽地传来敲门声,江恒闻声抬眼看向大门,指尖立即在屏幕上双击,利落地关掉了面前的监控视频,随即朗声应道,“门没锁,请进。”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卷毛脑袋从门缝探了进来,江恒与来者四目相对,对方朝他狡黠地挤了挤眼,“江部长。” 江恒无奈一笑,赶忙起身走向大门,为云野拉开门,边说着,边将人领去会客沙发,“云,你就别打趣我了。先坐下休息会,想喝什么直接在平板上点。” “沾江部长的光了。”云野刚下单了杯冰镇西瓜汁,没过多久,送餐机器人便把饮料端到面前,一口冰凉下去让他满意得扬了扬眉毛,一时舒服得像是都忘了此行的目的,直到半杯饮料下肚,云野才匆匆把平板递给江恒,“我来找你签字的,这些,这些,这些都要你签。” 哨兵向导每次出任务回来,所有的数据报告都需要作战指挥部部长签字后存档。江恒今早收到个政府委托的跨国缉毒a级任务,公会派了米亚和云野带上支全是a级哨向的队伍出行,算着时间,他们前脚刚下战斗直升机,云野后脚就到了作战指挥部。 即便缓了好一会,云野仍掩盖不住风尘仆仆,连作战风衣内搭的紧身防弹服都残留着作战痕迹,显得皱巴巴的。 江恒接过平板,按照提示依次签下名字,“这种小事以后给我发邮件就好了,刚出任务回来还专门跑一趟。对了,米亚今天怎么不来?” 云野咬着吸管,说出口的话有些含糊,“哥的那只机械臂,在战场上出了点问题,一鸣陪着上医院去了。我来其实是想看看阿怿在不在,听说他被放了个长假,想着来看看他。我以为今天周五他会来部里等你下班呢,没想到他不在。” 第104章 提到秦怿,江恒下意识抬起头,回过神时才发现仿钢笔笔迹的电容笔在文件上晕开了墨痕,江字三点水的那一提被压得格外的重,他赶忙按下撤销键,清理掉因动心而带来的兵荒马乱,“他想来的,我让他别来了,在家多睡会。” “啧,都心疼成什么样了。”云野换上了个抑扬顿挫的语调打趣道。 “哦对了,阿怿最近怎么样?那次的事情后,公会少了个上前线的s级向导,一时半刻也没人能顶上,我简直要全勤了,忙得都要疯了,根本没空去看他。” “挺好的,精神力受损就该多休息,天天让他吃了睡睡了吃,前几天……让他上秤量了量,还涨了几斤肉。”话音刚落,江恒蹭了蹭鼻尖,差点脱口而出在某些特殊时候抱着秦怿抵在墙上掂了掂,明显感觉到有了点肉感。 秦怿在身体上的变化,江恒都不用靠测量器,上手捏捏侧腰,便一目了然。 “那就好,待会我跟他俩也汇报一下,他俩都紧张死了。”云野松了口气,恰时西瓜汁也见了底,准接过江恒递来的平板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压低声音问道,“他,最近没什么动作吧,你俩都还好?” 突然没头没尾的一句,江恒反应了几秒后顿时一阵警觉。秦怿之前说过,在那次突遇噪声鹰鸟的紧急救援任务途中,周秉正故技重施,想再次利用变色龙号战机的全息模拟功能,延迟救援,挑拨离间。还好那回有云野的协助,让秦怿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在他们这群人中,云野的心思最细,想必早就从江恒在风口浪尖之时担任作战指挥部部长一职,而秦怿恰好又像被有意而为地保护起来。这点精神力损伤对秦怿来说,就像是被小刀割流血,最多个三五天就痊愈了,不至于一个多周都不回组织。 云野果然看出了些什么。江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他现在的身份特殊,周秉正盯他盯得紧,一来想让他更好地适应结合分离剂,二来作战指挥部部长一职更偏向管理,非特殊情况不会轻易让上前线。简直是拦腰斩断了江恒的计划。 而云野他们,恰好能充当这个特殊情况的导火索。 江恒没正面回答,只是隐晦地说了句,“云,战场上意外很多,要是察觉到情况不对,请立即给我发紧急救援信息。” 话音刚落,云野神色一动,没多言,简单利落地应了声好。 - 从中央塔出来时,天空像被打翻了的调色盘,色调鲜艳浓郁的红橙黄交相辉映。 江恒开车驶在回家的路上,恰好从后视镜看见一家花店门口摆着红橙黄色的郁金香,他不假思索地靠边停车,让店员给他包好一捧。 黄昏没办法取下来送给他,但像黄昏一样的花束可以。 江恒瞥了眼占满副驾驶的花束,夕阳的余晖正好斜斜地从车窗倾泻而下,落到捧花上,落进江恒的眼睛里。他扬了扬嘴角,一脚踩下油门,朝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刚听见“人脸识别成功”提示音,家大门恰时洞开,一股食物的飘香扑面而来,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流水声。 这声音听起来像在洗东西。江恒出门前给机械小狗设定好了程序,早午晚三餐会根据食谱按时做好,弄脏的锅碗瓢盆以及碗筷会自动进入清洁模式,根本不需要秦怿双手沾水。 江恒闻声快步走向厨房,就见秦怿穿着那身他最喜欢的小鸟印花家居服,仔仔细细地洗着碗里的草莓。 家里厨房的朝向在下午会受到西晒,此时黄昏的余晖洒在秦怿身上,亮晶晶的,毛绒绒的。他的狼尾发没束起,发丝像拂过湖面的柳条,随着他的动作有节奏地扫过肩颈。他偶尔低下头冲洗草莓,别在耳后的发丝会晃到眼前,痒得他微微皱起鼻,秦怿便鼓起腮帮子,朝那缕不安分的发丝吹上一口气,让它片刻不会打扰到自己。 江恒似乎看愣了,直到秦怿再次朝那缕头发吹气,才赶忙从左手腕取下黑色皮筋,绕到秦怿身后,熟稔地抓过左右两缕偏长的头发,给他扎成小辫。 秦怿察觉到动静下意识耸起肩,他偏过头,看见来者表情便扬了起来,“回来了?怎么不喊我?” “看你洗东西太专注了。怎么不让机械管家帮忙,手冷不冷?” 秦怿无奈地抬起手捏了捏江恒的脸,“用的温水。一个多周在家几乎天天都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三餐也不用我动手,总得找点事做。唉,人是不是不知足啊,之前在公会天天出任务累死累活的,我做梦都希望有个长假,现在好了,刚待几天我居然开始觉得无聊了,肯定是你不在家陪我。今天工作累不累?喏,我刚洗好的。” 话音刚落,秦怿的手腕被顺势捏住,江恒借着这个姿势,径直吻住了他。 “唔……”方才正好保持着说话的动作,江恒的舌尖轻而易举地探了进来,像在讨奖励似的,这个吻不带情//欲,但足够的久。秦怿好不容易被放开喘了口气,江恒一看他的呼吸顺畅了些许,又急忙追了上来,一来一去好几个回合,秦怿终于忍不住捏住江恒的两颊,制止了他的动作,“好啦,先吃饭。” 江恒顺势亲了亲他的手心,“工作不累了。” 秦怿忍俊不禁,揉了揉他的脸,“臭小狗。” 两人折腾了好一会,终于在饭桌旁坐下,机械小狗识相地把备好的晚餐依次端上桌,奶油蘑菇汤、烟熏三文鱼意面、五分熟的现烤牛排…… 机械小狗刚准备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切割牛排,江恒直接来了声“启动勿扰模式”,小狗便嗖的一声回到了充电仓。 江恒熟练地把面前的那盘牛排分好递到秦怿面前,才开始切割自己的那份,边做着手中的动作,边跟秦怿聊起今天的事,“今天云野来办公室找我签文件。” 秦怿咽下嘴里的牛排,应声道,“江部长真有面子,云还亲自上门了。” “你又笑我了。云野是想来看看你的,面子也是你的面子。”江恒故作不满地轻哼了声,得到秦怿安抚地揉了揉脑袋,才正经道,“话说今天我顺便跟云野说了,出任务上战场要注意安全,要是察觉到情况不对,马上给我发紧急救援信息。” 江恒说得很委婉且隐晦,但秦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变得警觉起来,“你跟他说了?” “没。”江恒否认得很快,“这个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增加的不确定因素,我只是让他们注意安全,毕竟,要真遇到很难搞的变种体,这属于非特殊情况,我也能破例出任务。” 秦怿放下了刀叉,撑着脸看向江恒,“我俩弄这出,真会把所有人吓死。” 江恒抬眼与他四目相对,“我倒是很期待,这天来得越快越好。” 第80章 一招制敌 两个月后。 最近的日子平常而规律,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秦怿歪歪斜斜地瘫在客厅的沙发床上,听着电影片尾曲激//情澎湃的摇滚乐,慵懒地揉了揉眼睛。 刚才一口气看完了部科幻电影, 秦怿被那震撼的3d特效晃得头昏眼花, 正打算关掉投影眯一小会儿, 眼一花, 手一抖,不小心按成了切换频道。 热血沸腾的摇滚乐顿时换成平稳有力的新闻播报声, 秦怿瞥了眼屏幕右上角的“ina”三个字母, 是国际新闻社的标志。他顿时停下准备换台的动作。 “本台消息。近日,联合政府调查部对部分承担科技城建设任务的承包商,展开专项暗访调查。历时一个半月, 调查发现部分承包商存在违规经营、污染物违规排放等问题,其行为已对区域自然生态环境造成严重影响……” 播报员的声音与视频画面同步, 屏幕中依次展现出触目惊心的生态破坏画面。因过度开采而满目疮痍的森林与矿山,持续高温引发的大面积森林山火,冰川融化而不断上升的海平面,栖息地急剧萎缩的北极熊与企鹅,水体遭受严重污染并散发诡异绿光的海域,在沙滩上搁浅死亡的鲸鱼、海龟…… 秦怿霎时正襟危坐, 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屏幕。 “……根据调查结果, 联合政府已依法责令‘天穹科技建设集团有限公司’、‘创界工程集团有限公司’立即停止施工。相关责任人员王某、林某、mr.k、mr.c,因涉嫌环境犯罪,依法判处有期徒刑10年,并处罚金300万元。同时,‘a城城市投资建设集团’、‘d城城市投资开发集团’、‘l城城市投资控股集团’等27家科技城承包商,被勒令立即停工整改……” 秦怿捏着下巴一时若有所思。李秀英做事果然雷厉风行, 这还不到六十天,联合政府竟已出手对科技城的承包商开展调查,并叫停所有涉嫌违规的承包商。 想来最近的日子规规矩矩,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联合政府开始发力,近期变种生物体委托也比以往少了几起,周秉正这边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有些自顾不暇。 江恒注射结合分离剂的频率明显降低了不少,每次去注射也是许诺代劳,江恒见周秉正的次数都减少了许多。 第105章 听江恒说,也就几天前的部门月度工作总结大会后让他单独去了趟办公室,老生常谈地问了他结合分离剂的适应情况,没聊多久又被通知去开会或是配合调查,再无暇顾及其他。 而秦怿也愈发熟练干预结合分离剂对江恒精神力的侵蚀,药剂被完美地封锁在他精心编织的精神屏障中。看似已注射药剂,但几乎不会对江恒的精神力造成任何影响。 坚定为可持续发展奉献奋斗的联合政府,季度大会上勇敢站出来的女记者和劳拉,还有他和江恒,各方匍匐在暗地整装待发,将散落在各处的黑暗搜罗起来,团团包围,此时就等待一根导火索,让火苗在黑暗中燃起,让黑暗曝光在光明之下。 秦怿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胸腔里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烧得他的心脏狂跳。 恰时,这条新闻播报完毕,记者正准备讲解一则利用仿生虹膜技术的高科技盗窃案,秦怿的心思早就不在看新闻上,便一把按下关机键,伸长手摸来被他丢到沙发床另一端的手机,准备给江恒打通电话。 像是心灵感应,这念头刚冒出,秦怿便听见那熟悉的专属铃声,他看都没看就按下接听键,熟稔地喊了声老公。 在和江恒日复一日的同居生活里,秦怿因为对方的撒娇、讨奖励,甚至是某些特殊时候的惩罚,终于把这声老公给喊顺嘴了。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人明显呼吸一滞,像是被这个称呼惊得愣住,半晌都没见他出声。 少顷,秦怿听见江恒做了个深呼吸,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怿,来了。北湾雪山。” 江恒的话很简练,秦怿却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导火索被点燃了。 他顿时瞳孔骤缩,马上收起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正经道,“现在战况如何?具体的经纬度?变种体信息?” 说罢,通讯仪心有灵犀地响起了滴滴两声,秦怿闻声解锁设备,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一串清晰的信息流瞬间在虚空中展开—— 【北湾雪山:东经xx,北纬xx】 【变种生物体:长翅雪豹】 【战力值:330】 【特殊能力:高空扑杀;异能幻境】 …… 数据流一条条显现,江恒的声音同步从电话中传来,“这本来只是个c级的民事委托,北湾雪山的牧民向公会求助,说住在山上的雪豹莫名其妙全跑到山下,疯狂捕食他们的羊羔,整个羊圈里的羊崽所剩无几。雪豹捕食羊羔并不稀奇,只是这样大批量近乎赶尽杀绝的情况不常见,我担心有变种生物体,直接把任务等级提到了s,给米亚发了任务信息。” “他和云野已经努力在控制局面了,但这家伙的异能太奇怪,我准备带20名全a级的哨兵向导前去支援。” 秦怿迅速捕捉江恒话里的关键词,他眯起眼,目光敏锐地停留在那行“异能幻境”上,顿时眉头一蹙,不好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便匆匆开口道,“异能幻境?!像巨型鹰兽和噪声鹰鸟那样会攻击精神力的?我现在走快速通道回塔里,你先带队走!” “怿,你不能去战场的。”江恒拒绝得很果断。 “可是……”秦怿心知肚明实施这个计划他必须要有不在场证明,才能把江恒的精神力受损嫁祸到结合分离剂上,但哨兵向导启动共鸣有一定的范围限制,这回出任务去到的北湾雪山距离中央塔很远,而距离越远,他们的共鸣越不稳定。 不说计划能否成功实施,江恒要真在战场上出现精神力受损的情况,秦怿进行远程干预疏导都有些费劲。 但不是完全没办法。 只是不能现在跟江恒坦言。 这样想着,秦怿做了个深呼吸,应声道,“好。我还是那句话,不许关闭共鸣,感觉情况不对立即联系我,务必平安回来。” “一定。”江恒回应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话音刚落,两人默契地同时挂断了电话。 秦怿利索地从沙发床上一跃而下,一个箭步跑进衣帽间,换了身全黑的低调便服,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在全身镜前转了圈。 见一切就绪,他摸了摸风衣内侧口袋,确认劳拉给的最高权限卡在里面,便高声朝正在厨房忙乎午餐的机械小狗呵道,“小狗!午饭不用准备了!我要回塔里一趟!” 机械小狗的屏幕上立即显示出疑惑的表情,秦怿来不及解释,匆匆从它准备端出的餐盘里顺走块三明治,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 避免开车回塔里会被车库记录留痕,秦怿麻利地调出实时路况,选定目前车流量最少、允许自动驾驶车速在240迈的快速通道,输入目的地中央塔后,打了辆无人驾驶的计程车。 车门刚落锁,只听见嗖的一声,计程车在隧道内疾驰。 解决掉三明治的功夫,计程车便稳稳当当停在中央塔大门口。秦怿下了车,一刻也不敢耽搁,用最高权限卡刷开大门,便朝着中央塔电梯飞奔而去。 权限卡刚贴到电梯内的识别区,中央塔所有的区域信息顿时在显示屏上铺展开来,秦怿锁定那个名为“圣所监测中心”的地方,毫不犹豫按下了确认键。 “圣所监测中心,确认,72秒后到达。”轿厢内立即响起机械感十足的广播。 秦怿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心中泛起的焦躁,他盯着显示屏上的倒计时,在心里同步倒计时。 圣所的监测中心是监测觉醒哨兵向导的地方。未成年的哨兵向导出现觉醒迹象时,设备会监测到其存在异常的脑电波,并锁定识别他们的信息,再由专门的人员将觉醒为哨兵向导的孩童归入中央塔进行统一管理。 但监测设备有时会出现误判,或是部分孩童的觉醒迹象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脑电波不易被设备捕捉。 为解决这一问题,中央塔研发了辅助监测中心工作的“主脑”系统,言简意赅即让监测设备和顶级向导的大脑链接,外力驱使下加强其精神力,从而借助其超强感知力与预测力,捕捉设备难以监测到的微弱觉醒迹象。 秦怿作为中央塔近些年来可遇不可求极具天赋的向导,刚拿到s级向导证,便被带来到监测中心试用设备。他不负众望监测出一名被确诊为自闭症的三岁男孩,发现是因为其过早经历了哨向觉醒,导致精神力波动太强,干涉到身体机能,才会出现类似于自闭症的症状。后来这名男孩被送到中央塔医院进行干预治疗,渐渐展现出异于常人的能力。 5,4,3,2,1。一秒不差的倒计时结束。 “叮——” 秦怿闻声抬眼,只见显示屏上出现“圣所监测中心”字样,电梯门恰时洞开,他快步走出轿厢。 监测中心在出了电梯门的长廊尽头,虽没几步路,秦怿仍用最快速度狂奔而去。 在一扇紧闭的大门前站定,秦怿连气都没来得及捋顺,便利落地取出风衣内侧口袋里的权限卡对准门禁摄像头。 “信息识别成功”的机械音后,自动门刷的一声打开。 门内的景象顿时一览无余,房间内的陈设很是简单,仅有几面拼接在一起环绕房间的硕大电子屏和一台几乎占据整个房间的球形机器。 电子屏是觉醒监测系统,屏幕上显示着世界地图全览,地图里遍布无数不停闪烁的红点,代表被设备监测到出现觉醒迹象的哨兵向导。 球形机器的四周布满类似树枝的电线,电线将它和电子屏连接起来,整个物体状似神经元。 该球体便是“主脑”,向导进入机器内,这些树枝形状的电线会最大限度放大向导的精神力。 秦怿做了个吞咽,径直朝球形机器走去。利用“主脑”能最大程度放大精神力,即便跟江恒的距离再远,启动远程共鸣效果也会更稳定。 但这种方法也有弊端,一来这完全是违规操作;二来他想利用共鸣远程协助江恒,这比普通的监测耗能更大,要是出现什么意外,会对精神力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在文欣带他来这之前,千叮万嘱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这些安全操作须知,但秦怿想都没想,便一把拉开了舱门。 “小怿?你在做什么?” 秦怿刚弯下腰准备进入“主脑”,一道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他动作一僵,霎时转过身来,像做错事的小孩,嗫嗫嚅嚅地喊了声“老师”。 文欣牵着个小男孩朝他走来,小男孩看起来有些怕生,见到秦怿便下意识往文欣身后躲了躲,肩膀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女人立即半蹲下来,将小男孩搂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道,“星星不怕,你看看,是小怿哥哥。” 小男孩慢慢从文欣的颈窝里探出了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秦怿。 星星就是秦怿监测到的那名过早出现精神力觉醒的小男孩。 秦怿便也学着文欣的动作半蹲下来,慢慢朝他张开怀抱,一字一句说道,“星星,不怕,是我。” 星星打量了秦怿半晌,终于渐渐松开文欣,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怯生生地搂住他的脖子。像是适应了,星星大起胆子抓起秦怿的发尾,一把塞进嘴里。 第106章 “诶?星星这个不能吃!”秦怿作势想抓他的手,但小男孩却吃得更起劲。 “你别动。”文欣朝秦怿呵道,随即眼疾手快地朝身后的助理员使了个眼色,“快带他回去休息,顺便把门关上,今天的事就当没看到。” 助理员赶忙上前来,麻利地拍了拍星星的背,半晌,小男孩忽然变得昏昏欲睡,倔强地拽着秦怿发尾的手也渐渐放松下来,软趴趴地倒在了助理员的怀里。 身后的自动门刚合上,秦怿便迎上文欣直勾勾看向自己的目光,女人抱起手臂,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又重复了遍刚才的话,这回的语气更为严肃,“秦怿,你在做什么?” 像做错事被抓包,秦怿犹豫地动了动嘴唇,就听见文欣再度开口,“你的身份卡进不来这里,用的是劳拉的最高权限卡吧,你一个人来主脑中心到底要做什么?” 秦怿倒不是担心文欣得知此事会阻止他,只是怕牵扯进来的人太多,要是出现什么差池,受伤或受到处罚都是他自己的事,他不想连累任何人。 但文欣的目光一动不动,甚至不动声色地关停了“主脑”,一副不给合理解释,绝不罢休的模样。 秦怿悄然叹了口气,只得坦言道,“老师,江恒刚接到一则变种体紧急支援任务,这家伙的能力是异能幻境。我们想用邓肯的手段制造一场惨案,让调查部有机会直接介入调查。” 话音刚落,文欣顿时瞳孔骤缩,她抚着胸口顺了好一会的气,像是才缓过神来,总是冷静干练的女人,此时说出口的话都有些磕巴,“你、你们这样太冒险了……” “但只要能成,就像老师您说的那样,直接一招制敌。” 文欣盯着秦怿看了半晌,像是找不出反对他的话,重重地叹了口气后,重新启动了“主脑”。 “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说,要不是我今天带星星做康复正好路过这,你精神力消耗过度晕倒在这都没人知道。”文欣边责怪秦怿,边调试着“主脑”。 见势,秦怿也不再矫情说什么连累,而是认真地朝文欣说了声,“谢谢老师。” 文欣按下确认键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在舱门徐徐合上的间隙,秦怿听见文欣说道,“放心去做,老师在这。” 秦怿咬紧了后牙槽,压下差点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郑重地朝她点了点头。 砰。舱门合上,秦怿的耳畔瞬间充斥起各种各样的声音,像有成千上万的人在他耳边说话,不停嗡嗡作响。 大脑浮现出各式各样的场景,哨兵向导们在全息实战室内合力对付一只巨型蜘蛛;导师在理论课教室里讲述着精神体实体与主人的实战配合逻辑;另一个半球的某个渔村里,一名出现觉醒的女孩一拳把想抢走她手中三文鱼的老汉打飞掉进海里…… 接入“主脑”的瞬间,秦怿的精神力被无限放大,世界上的所有哨兵向导都与秦怿在此时此刻精神相接,大脑像信息量过载的电脑,太阳穴顿时突突突直跳。 秦怿双手握拳,努力凝神屏息,眼白处的银光愈发凌厉,他在心中不停默念江恒的名字。 像是沐浴时适宜的暖水从花洒降在身上,一股暖流忽然朝他涌来,帮他隔绝掉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杂音,他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秦怿?” “江恒。”秦怿抬手擦去额前的汗,回应道。 “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累?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 “我关掉了你对我的可视。远程共鸣的消耗会比平时更大,你省点力气。”秦怿下意识蹭了蹭鼻尖,撒谎道。 “好。战机还有五分钟到雪山。你注意保护好自己。” 话音刚落,秦怿的瞳孔忽然一抖,他眯起眼睛,透过江恒的眼睛看去,只见战机猛地向□□斜,机舱内顿时响起警报。 【attention!attention!】 【异物撞击!异物撞击!】 第81章 异能幻境(一更) 【attention!attention!】 【异物撞击!异物撞击!】 战机近乎50度的大幅倾斜, 机舱内响起哨兵向导们此起彼伏的惊呼。 “靠!我要吐了!” “呕……这死畜生!” “草,落地了我不打死它们!” 陈一鸣略显慌乱的声音突破机舱内七嘴八舌的谩骂,从耳机里传来, “阿恒, 是长翅雪豹撞上了旋翼, 变种体被旋翼的锯齿割伤, 暂时不会造成二次伤害。但战机的下降速度太快,现在没法载这么多人。” 高速高空缺氧, 猝不及防的强烈撞击, 引得江恒的胃里猛然掀起一阵翻腾,精神力在极端环境下被压迫,他顿时浑身燥热, 血液在毛细血管里像狂躁的急流不停横冲直闯,太阳穴突突直跳, 眼神飘忽,呼吸越发急促,他想要跟队员们说声冷静,可话语像是卡在喉咙,嘴唇、双手都在不可自控地打着颤。 千钧一发时,身上像是拂过一阵恰到好处的凉风, 一扫而光所有的烦躁。江恒的眼神渐渐明朗, 他心有余悸地长舒了口气,就见眼白处残留着来不及收净的、若隐若现的银光,便微微蹙了蹙眉。 像暖流淌过身体般舒适的强大精神力,能在瞬间抚平在场所有哨兵向导出现的精神波动,这一看便不是一般向导能轻易做到的。 江恒还未彻底缓过神,便用共鸣匆匆说道, “怿,保存好力量,交给我就好。” “我说的话又忘了?不许逞能。”秦怿忍住远程高强度释放精神力带来的不适,咬紧牙关不让喘息声被听见,毫不客气地应道。 江恒一时哑然失笑,深知这种时候也拗不过秦怿,便放轻了语气,“记着呢。那我说的话,你也要记好。” 说罢,他做了个深呼吸,刚把气捋顺,就见方才因失重缺氧而面红耳赤的哨兵向导们都渐渐恢复了平静,便立即启动队内语音下令道,全员启动高防御纳米战衣,向导们开启精神屏障做好辅助,一鸣吸引变种体的注意力打掩护!所有人检查伞包,三十秒后依次强行跳伞!” 话音刚落,向导们的精神触手汇聚交织,周遭瞬间闪烁起银色白光,蜘蛛网状的精神屏障在四周铺展开来。机舱内响起类似百叶窗开合的刷刷声,在整齐划一的声响中,哨兵向导们的战衣覆上一层鳞甲。 少顷,一切就绪,江恒立即厉声唤道,“一鸣,开启舱门!” 咔咔咔的机械声响起,舱门洞开,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粒呼啸,不停敲打在哨向们的护目镜和氧气面罩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江恒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腕上的通讯仪,仪器恰时发出滴滴声响,代表变种体的红点与战机位置重合,他立即呵道,“跳伞!” 寒风将作战风衣吹得鼓起,像扬起的帆,在空中猎猎作响。 江恒从高空扫视整片雪山,只见北湾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仅剩薄薄一层,留下被融水侵蚀的斑驳沟壑;原先茂盛的高山草场大片退化,露出光秃秃的、枯黄遍地的龟裂地块。土地上是大片的触目惊心的血,血泊里躺着死状诡异、开膛破肚的长翅雪豹。 江恒不由得皱紧眉头。因全球气候变暖,近些年来北湾雪山逐渐暴露出积雪消融、高山草场退化减产等问题,这不仅直接导致雪豹的栖息地不断锐减,只得向更高海拔迁移;还使得雪豹的野生食物愈发匮乏。 生存危机迫使雪豹开始捕食牧民们的家禽为生,家禽大幅被捕,导致当地牧民的生计受到负面影响,报复性心理下,牧民举起枪支对准了雪豹。 逐渐恶化的生存环境,残忍的赶尽杀绝,雪豹群为活命变异成长翅雪豹,在牧民再一次将枪口对准它们时,用利牙扎进他们的脖颈,用长着锯齿的长翅让牧民开膛破肚。 江恒刚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忽地听见耳畔掠过嗖的一声巨响,如离弦的箭撕裂空气,江恒闻声看去,只见一只长翅雪豹从高空俯冲,直直朝战场中央那个顶着一头红毛的人飞去。 江恒刚暗道一声不好,便感觉身体变得很重,从高空下降速度骤然加快,耳畔的风声轰隆作响,像是噪声巨大的老式蒸汽火车。他猛然意识到什么的偏头看去,只见身上绑着的跳伞绳索果然被长翅雪豹翅膀上的锯齿割断,他整个人正不断加速降落。 此念头刚冒出,他的掌心处忽地冒出银色白光,成千上百的精神触手瞬间在虚空中交织成网,像一块飞毯,江恒渐渐被这块飞毯托起,在急促的寒风中稳住身形。 有人托底的心安让江恒情不自禁咧起嘴角,“怿,谢了。” “客气,快去帮他们!”秦怿发号施令道。 闻声,江恒立即在虚空中张开手,手腕处的仪器里恰时射出一道激光,在空中描摹出一支多功能冲锋枪的形状,他稳稳当当握住枪托,目光透过瞄准镜,追踪长翅雪豹的行迹。 时机正好。江恒不假思索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出鞘,直直命中雪豹的头颅。凄冽的长啸顿时炸响,雪豹轰然倒地,山间回荡着它将断未断的哀嚎,苍白的雪地上霎时绽开大片大片的血花。 第107章 “靠?!阿恒你终于来了!”米亚闻声转过头,奋力将枪托扎进雪堆,腾出手后一步上前,激动地勾住江恒的肩膀。 米亚脑袋上那头总是意气风发的红毛,此时此刻都耷拉了下来,他眉眼间挂着掩饰不住的疲态,银灰色的战衣上沾染着大小不一的血迹,一看就是经历了场恶战。 江恒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径直开口问道,“前线情况如何?” 米亚正想开口,就见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道惊呼,江恒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只见支援队的一名向导队员落地时恰好踩在了只雪豹的尸体上,扬起的血浆喷射在他的战靴上,鲜红一片,触目惊心。 江恒这才意识到地上的雪层为何厚度不一致,起起伏伏的如连绵的山峦。 飘雪洋洋洒洒,顷刻间便把彼时从高空往下看的、那处如巴掌大小的血泊填满了,而雪层之下正是几十只尸骨未寒的雪豹。 江恒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雪豹的死状各异,被拦腰砍断的,头身分离的,翅膀残破血流不止的,触目惊心。 令人作呕的浓烈铁锈味杂糅在寒风中强行灌入鼻腔,他没忍住干咳了声,心里一时不是滋味。 “共有五名牧民死亡,十名重伤。但医疗队来得及时,重伤的现已脱离生命危险。其余的都让撤进地下室避难,我和向导们用精神触手做了屏障,不会有事。”云野干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持久战后的力不从心。 环境恶化。科技城。人兽矛盾。江恒边听边蹙紧眉头,喉咙一时像被攥紧,说出口的话都有些沙哑,“你们都还好吗?” 话音刚落,米亚一把搂住云野的肩,咬开动力水的瓶盖,将杯口贴在他的嘴边,见云野做了好几个吞咽,才放下心来接过江恒的话,“这回打得真够呛,雪豹分明是独居动物,但这回不知怎么的,一拨接着一拨来,怎么都打不完!而且这家伙特邪门,靠近它们时,好像进入咱们的全息实战教室,眼前事物变得奇奇怪怪,还会看见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我看见我奶奶说不要我了,说我就是个孤儿。还看见小时候我被人欺负,而欺负我的人就是云野。还有就是……云野答应我去登记专属了……” 米亚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啊反正,你说这不扯淡呢!还好有云野和向导们,我们马上脱离了幻象……” 江恒的眉头越蹙越紧,努力从米亚的话里捕捉关键词。米亚一生下来就是孤儿,十岁那年,有位聋哑老妇人在垃圾场附近发现了他,觉得这孩子可怜,靠做手工卖制品慢慢把他养大,米亚一直称这位老妇人为奶奶。老妇人一直把米亚当成自己的小孩,绝不会说出放弃他的话。 米亚说的这些都是他不曾亲身经历的,但是在潜意识里会让他极度恐惧的事情。 看来长翅雪豹的异能果然也是会直接攻击哨向的精神力,但不同于巨型鹰兽的噪声会让人想起最痛苦的回忆,异能幻境会激发潜意识里恐惧或是期待的事情,从而让人产生或坏或好的幻觉。 “我刚察觉到不对劲,就跟向导们一起开启精神屏障做防护,阻止变种体的异能入侵。”动力水下肚,云野的精气神好了不少,他接过米亚的话,一口气复述方才的战况。 “但……”云野忽然停顿了片刻,环视四周打量着雪豹尸体,“但启动屏障后,这些雪豹像是手无缚鸡之力,很好解决。我想,雪豹王应该不在这。我们一直用设备监测,也没能发现雪豹王的洞穴。我担心发现豹王后我们的队伍挡不住,才向组织发了支援请求。” “可能是被我们打怕了吧,这大王不敢出来了!”米亚随意地抓了两把被风雪刮得乱糟糟的头发,大大咧咧地从雪地里拔出枪支,甩掉枪口上附着的雪层,“不过呢,来一只我就打死一只。我靠!什么玩意!” 轰—— 话音刚落,耳畔忽地炸响巨大的爆炸声,如高威力炸弹爆破大山,一时间山峰上的雪层震荡,浓烈的刺激性气味顿时扑面而来。 战机瞬间在半空中熔化,变成熊熊烈火,滚滚浓烟下钢铁碎片四分五裂,洋洋洒洒向大地飘落,像下了场灰黑色的雪。 江恒顿时瞳孔骤缩,就见浓烟中冒出个半透明状的球体,这是战机应急情况下被分离的战机驾驶舱。陈一鸣狼狈地趴在战机内的控制面板上,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耳机传来,“恒,没办法了,这家伙追得太紧,机尾烧坏了……” 江恒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这口气还未叹完,一声凄厉的长啸直逼耳朵,江恒下意识眯起眼睛,只见方才那只偷袭战机的雪豹正朝他们俯冲而下,速度快如闪电,身形近乎变成一道白光。 江恒不假思索高扬起手,在虚空中抓出一把激光军刀,护目镜里的数据不断跳动,长翅万米每秒的速度在他眼里瞬间变成了慢动作。 瞄准目标,手臂猛地发力,嗖的一声,军刀如拉满弓飞射而出的利箭,快准狠刺穿雪豹的头颅。 雪豹的哀鸣声凄厉悠远。咚的一声巨响,雪豹直直在江恒脚边坠地,血浆迸溅,甩了几滴到江恒的右脸颊上。 江恒胡乱抹掉脸上的粘稠,随即手握成拳,激光军刀顿时收回战衣,雪豹头颅上留有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江恒盯着脚下的雪层,方才还白得刺眼,此时已被染成骇心动目的鲜红,他叹了口百感交集的气,就听见米亚感叹了句“刀法牛的”,说罢,又传来他夹杂着震惊的一声我靠! 江恒闻声抬头,只见几十头雪豹从前方两点钟方向奔涌而出,同族类死亡的气息像是一记记警报,几十头雪豹的鼻翼翕动,同时发出如出一辙的吼叫,顷刻间,地动山摇,雪层震荡。 变异完整的长翅雪豹,亮出獠牙做出俯冲姿势,像确认程序的导弹依次在各方位排开,瞄准在场的每一个哨兵向导;还未完全变异的雪豹,用利爪抛开雪层,裹挟着滚滚白烟疾驰而来。 “靠!我们的援军到了,你们的援军也来了啊?!”米亚崩溃地大喊大叫,边嚎着,边利落地给枪支上了膛,瞄准那只飞得最快的雪豹,在它的腹部上打了一枪。 两点钟方向。江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凝神看去,前方两点钟方向处果然源源不断冒出灰黑色斑点,长翅雪豹的老巢还有豹王应该就在这个方向。 这样想着,他的视网膜上忽地闪过一道古铜色的光,victor从他身后绕出来,认可地蹭了蹭他的小腿。 见势,江恒立即启动队内语音,有条不紊地下令道,“前方两点钟方向有变种源动态!一鸣,你带领a级及以下的哨兵向导对付这群长翅雪豹,米亚和云野跟我一起去找变种源。” 话音刚落,周遭默契地响起哨兵们训练有素的枪声,向导们的精神触手交织,在虚空中编织成巨大的屏障。 米亚大喇喇的声音恰时从耳机里传来,“得嘞!还是大boss打得过瘾!” 说罢,米亚换做左手持枪,右手一把揽过云野的腰,砰砰砰的几声枪响,在虚空中排开一串角度精密的弹道。 下一瞬,几只雪豹应声倒地。米亚得意的笑声随着风雪飘扬,他顺势扭头,贱兮兮地对江恒挤了挤眼,随后扬长而去。 “……”江恒翻了个白眼,刚吸了口气准备说点什么,便听见脑海里像是心有灵犀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想什么呢,专心点。】 江恒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扬起军刀将一只想要从背后偷袭的雪豹钉死在半空,他甩了甩手背上沾染的血,便铆足劲迈开长腿朝两点钟方向飞奔。 像是在赌气似的,江恒把雪粒踢得飞起,发出有节奏的刷刷声。 脑海里恰时传来一声轻笑。 【好好打,有奖励。】 江恒顿时倒抽了口气,立即掷声道,“victor跑快点,我们要比米亚先找到变种源!” 话音刚落,黑豹嗷呜一声,瞬间化作一道黑影,在雪山间来回穿梭。 江恒紧随其后。越往雪山深处走,海拔近乎在垂直上升,指甲盖大小的雪粒子拍打在氧气面罩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高海拔地带的雪层比半山腰处的更为厚实,不似低海拔处的枯枝败叶,厚雪层下的高原草甸郁郁葱葱。 仔细辨认,雪层上留有几处大型猫科动物留下的爪印。 持续高温。雪水融化。草丛退化。雪豹只得不断往高海拔处迁移栖息地,雪豹群以及携带变种源的豹王应该都在这附近。 江恒顿时凝神屏息,他正准备唤来精神体协助迎战,忽然感觉有些呼吸不畅,刹那间两眼一抹黑,他下意识停下脚步,用力眨了眨眼,只见护目镜上弹出提示—— 【海拔4500米,温度零下20c。】 【氧气含量不足。】 【立即加强供氧。】 原来只是短暂性缺氧。 江恒松了口气,他抬手敲了敲氧气面罩恰时,代表氧气含量降至临界点的警示标志消失。他做了个深呼吸,眼前的景象忽地顺时针又逆时针扭转了180度,草甸霎时变成天空,叶片上凝结的雪水顺流而下,像下了场连绵而细密的雨,又像是50度温泉水池边氤氲的热气,眼前一片白茫茫,视线受阻,看不清路。 第108章 江恒顿时一阵警觉,他高声唤道,“victor!” 精神体没有答应,更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情况不对。江恒凝神屏息,渐渐放缓脚步,俯低身子,握紧枪托,摆出一副迎战姿势,炯炯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迷雾,却仍察觉不出任何异样。 眼前忽地掀起一阵风,白雾如轻薄的纱布随风飘动,一道黑影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江恒眉头一蹙,利落地给枪支上了膛,步伐愈发谨慎,一步一步逼近那道黑影。 像是踏入仙境,每走一步,腾腾雾气便会随着他的步伐而晃动,不知是雪层松软,还是因为会同步变动的雾气模糊了视线,江恒整个人变得飘飘然。 江恒用力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眨眼的瞬间,那道黑影的距离与他突然仅剩一步之遥,他刚举起枪支准备瞄准,却被眼前的景象唬得险些将冲锋枪摔在地上。 黑影被雾气笼罩重重包围,但那精瘦却不失力量感的身形,匀称好看的背肌,是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江恒瞬间像被下了蛊,愣愣地垂下手臂,放下枪,就听见哗啦一声,那道黑影撑住岸边的大理石地砖,霎时破水而出,像只优雅的人鱼。 黑影徐徐转过身,挥开眼前的雾气,慢慢朝他走近,一字一句道,“怎么不过来抱我?” 江恒用余光打量四周,雪山高于的景象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他和秦怿的家。 秦怿正从恒温泳池中走出,松松垮垮地披着条材质半透的浴袍,腾腾水汽将浴袍打得微湿,露出脖颈、前胸、腹肌、大腿上若隐若现的咬痕。被浸湿的发丝随意搭在肩上,不堪重负的水珠顺着他的肌肉线条缓缓坠落,像一颗颗石头掉入湖心,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江恒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下一秒,秦怿的脸霎时近在咫尺,他微微仰起头,嘴唇动了动,离江恒的嘴唇仅有一寸,却是将吻未吻的。 “不抱我,也不肯亲我,是因为我是杀死你父亲的凶手吗?”话音刚落,江恒持枪的右手被秦怿用蛮力拽起,冲锋枪瞬间化作锋利的匕首,不偏不倚抵在秦怿心脏的位置。 “杀了我啊,一刀下去就能为你父亲报仇了。”秦怿的声音如同鬼魅,像是哭过的沙哑,又像即将得偿所愿的庆幸。 江恒整个人僵在原地,他奋力闭上眼,再睁开,眼前的一切却仍纹丝不动。 秦怿双手握着他的右手腕,刀尖刺破薄如蝉翼的浴袍,再稍微用点力,便能将秦怿的心脏刺穿。 “杀了我啊!为什么不动手!我就是杀死你父亲的凶手!杀了我就能报仇了!”秦怿一时怒目圆瞪,突然大喊的声音尖锐刺耳。 “不……你不是……”江恒的手被牢牢抓住,他想反抗却是像被控制的提线木偶,只得用力拽住匕首,不让刀尖刺进秦怿的皮肤。 两人在方寸之间争执,刀尖在秦怿心脏的位置来回拉扯,划破了他左胸上那处被咬出吻痕。 “你不是的……”江恒咬牙,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句话,像在稳定自我,也像是给秦怿安慰。 “你不是的!”江恒看准时机猛然发力,一把甩掉匕首。 匕首当啷一声落地,眼前的人的脸忽地开始晃动,像出故障的老式电视,滋滋啦啦几声后变成了黑白相间的雪花屏,所有的景象瞬间消失,变成一望无际的黑。 果然是幻境。江恒长舒了口气,他立即凝视屏息,环视整个黑暗,企图寻找幻境的突破口。 少顷,眼前亮起强烈而刺眼的白光,黑暗空间瞬间宛如白昼,江恒抬起手臂挡住强光,一步步朝白光走近。 轰隆!!! 白光倏然爆炸,江恒整个人被强力爆破的后坐力弹飞出去,瞬间后仰从高空坠落。尖锐的耳鸣声在耳畔响彻,像要割破耳膜,江恒在虚空中胡乱挥着手臂,企图找到借力点夺回对身体的控制。 视网膜上霎时闪过几道寒光,像是长翅雪豹用带着锯齿的翅膀划出刀光剑影。 江恒顿时警觉,刚准备扬起手在虚空中抓出激光长刀,砰的一声巨响,他的后背重重砸在地上,脊柱像被摔得四分五裂,直冲脑门的疼痛感让他有片刻的晕眩。 下一瞬,身上压来个重物,江恒咬紧牙关忍住剧痛努力睁开眼,只见方才衣冠不整的秦怿正跨坐在他腰间,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微凉的手心贴在他的脖颈上,五指骤然收紧,掐得江恒一时喘不上气。 秦怿用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说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但潜意识里就是想杀了我!” “你分明还记恨我!” “你怎么可能轻易释怀!你别装了!你杀了我!” 江恒用力掰着秦怿的虎口,终于寻得片刻的喘息,他艰难地发出声音,但坚定地否认道,“没有的,我……” 未落的话音被秦怿在他脖颈上作用的力量掐断,秦怿厉声应道,“一句轻描淡写的没有,就想抹掉你对我的伤害吗?!” 秦怿越说越激动,眼尾渐渐染上了红,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滴滴答答落在江恒的脸颊上。 一滴顺着他的鼻梁下滑,落到唇瓣上,江恒抿起嘴唇,是咸的。 明知是幻境,江恒却猛地心脏抽痛。 秦怿那句嘴里似曾相识的话,他打着颤的嘴唇,他哭得发红的眼睛。 虽是结合分离剂的影响,但怎么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自责、懊恼如涨潮的水不断涌来,快要将他淹没。 紧握军刀的手渐渐放松,江恒本能地抬起手,抚上了秦怿的脸,为他擦掉源源不断的眼泪。 冥冥之中,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不断呼唤他的名字,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切,像在梦里的,被拉扯的,断断续续的。 【江恒!江恒……冷静下来……】 【是药剂……不是你……】 【我从没有这样认为……】 【我爱……】 江恒一瞬间晃过神,眼前的秦怿忽然变成一头凶狠的雪豹,正朝他张开血盆大口! 江恒猛然握紧手中的激光长刀,眼前霎时闪过一抹黑,秦怿偏过头吻了吻他的手心,渐渐俯下身子,作势要环抱江恒的脖颈,他轻声道,“别分心啊。” 江恒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紧握军刀的手慢慢放松,一动不动地盯着秦怿。 恰时,太阳穴一阵刺痛,思绪像被人反复抽打,细细密密的痛让他呼吸一滞,那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轰然作响。 用吼的,撕心裂肺的,费尽全力的。 【江恒!清醒过来!】 “秦怿?!”江恒猛然惊醒,他大声应道。 脑海里的声音再次高声回应。 【快醒过来!】 眼前的秦怿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面容狰狞可怖的长翅雪豹王。 它像被激怒,利爪狠狠按住江恒的前胸,曲起长指甲在江恒的纳米战衣上刮出刺耳的锐响。 江恒握紧手中的长刀,瞄准时机,一招刺进豹王左边的长翅。 雪豹吃痛霎时仰天长啸,胡乱挥舞带有锯齿的长翅,周遭瞬间卷起暴风雪。 江恒趁机一跃而起,长刀瞬间分裂重组成冲锋枪,他迅速瞄准雪豹的另一只翅膀,正要扎紧步子,准备扣动扳机时,右脚猛然一滑,他偏头看去,只见自己站在悬崖边,再往后挪两步,便会坠入那万丈深渊。 江恒神色悄然一动,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在心中默念。 【怿,时间差不多了。】 【我在,放手去做。】 秦怿应得很快。 江恒深吸了口气,随即厉声唤道,“victor!” 话音刚落,黑豹冲破暴风雪,朝主人狂奔而来。 “去咬坏它的另一只翅膀!” victor听令,用利爪抛开雪层,迅速朝长翅雪豹的左翅横冲。 同类更容易发现对方的弱点,victor的古铜色豹眼在苍白之间射出凌厉的光,随即一声怒吼,锋利的獠牙咬破豹王左侧的翅膀。 雪豹愤怒地仰天长啸,它忍着剧痛挥起翅膀,堪堪躲开黑豹的再次攻击。 下一秒,雪豹猛然扭转方向,虎视眈眈地盯准江恒,四肢蹬地,直直朝他扑来。 利爪重重打到身上,江恒的身体向后倾倒,他举起枪支瞄准雪豹的头颅,砰的一声,枪响与冰层断裂的脆响重叠。 江恒脚下一空,霎时坠入万丈深渊。 第82章 心照不宣(二更) 雪豹在后穷追不舍, 利爪重重拍向冰层,借力朝江恒猛扑过去。 顷刻间,冰层发出接二连三的脆响, 雪豹的重心猛然向下, 它奋力挥动翅膀企图飞回雪山, 可翅膀被子弹打穿被咬伤, 如何扑棱都只是在做无用功。 求生的本能和极度的愤怒让雪豹一时发了狠,在高空坠落的间隙, 仍不顾一切地朝江恒发起进攻。 高空坠落的速度极快, 大颗大颗的雪粒子打在护目镜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第109章 江恒敏捷地躲过雪豹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他强忍着从高空加速坠落带来的强烈失重感, 举起冲锋枪瞄准雪豹的头颅,咽喉, 腹部。 【别都躲开……你、你要被他抓伤……】 秦怿眼白处的银光凌厉,脖颈上的青筋暴起,额前遍布细密的汗,他咬紧牙关朝江恒发号施令道。 远程,高空,加速, 极端环境。秦怿奋力调动所有精神力将江恒包围, 不断施加向上的力量延缓他的下降速度,保证坠地时不会受伤。 话音刚落,江恒立即调整姿势,枪口瞄准雪豹的腹部,利落地扣动扳机,砰的一声, 雪豹发出痛苦的哀嚎。 像是被激怒,雪豹挥起残破的翅膀,猛地缩短跟江恒之间的距离,它张开血盆大口,上下四颗如尖刀的獠牙张张合合,在呼啸的暴风雪中发出令人战栗的声响。 恰时,雪豹瞄准时机猛然朝江恒伸出利爪,长指甲与战甲碰撞,刺啦一声,江恒的前胸处立即出现一道血口。 刺骨的寒气迅速从这血口子涌入体内,逐渐扩散,席卷全身。江恒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像是渐入冰窖,整个人在止不住地痉挛,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千钧一发时,伤口处像被人用温暖的手捂住,一股熟悉得安心的暖流顺着血液奔流至身体的每个角落,江恒听见脑海的声音响起。 【杀了它!1500米后有片枯败的草甸!】 像迷失的人遇到北极星,像饥寒交迫的人寻得最后的绿洲,是指引,是后盾,是希望。 心口处像是燃起熊熊烈火,江恒一口咬破下唇,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他在虚空中抓出激光长刀,瞄准雪豹的头颅,不偏不倚地狠狠刺入。 顷刻间,雪豹的哀嚎声响彻山间,疾风暴雪与滚滚声浪融为一体,连雪山都随之振荡。 鲜血迸溅,在四周落下红白交织的雪点。 受了重伤的雪豹在半空中打着旋加速向下坠落,雪豹鬼哭狼嚎的余音裹挟着寒风在耳畔呼啸。 江恒闭上眼睛长舒了口气。极寒,缺氧,精神抗衡,此时的精力进度条也要抵达阈值。 他凝神盯着这些洋洋洒洒的雪点,掌心向上,一片掺了血的雪花左右摇摆地落进了手心。 疾风呜呜作响,身体分明在加速降落,江恒却忽地感觉时间变得很慢,越临近那片枯黄的草甸,他的意识却愈发清晰,似乎这短短十七年的人生顿时历历在目。 父亲母亲一人牵着他的一只手,把他送进托儿所。 在个黑不溜秋的街道口,用不锈钢水瓶救下了个男孩。 母亲出殡的那天下了整整一天的雨,灵堂内有股蘑菇的味道。 被救下的那个男孩是邻居是同学,他的眼睛很漂亮,像蓝宝石一样。 第一次跟父亲出征。父亲在山间化作了星星点点。 不分白天黑夜的,毫无人性的,极端恐怖的训练。 他瘦了好多。手总是这样凉,还不多穿点衣服。突然好想他。 终于回来总部又见到他了。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他一直在躲我。 他说他喜欢我,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他说他爱我。 …… 似濒死前的走马灯,思绪像抓不住的云絮,随意地在脑海中乱飘。江恒却莫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 这句话分明不合时宜,但在意识被封锁进精神图景的那一瞬,江恒调动起所有的精力在脑海中大声喊道。 【秦怿,我好爱你。】 精神力近乎要到极点,秦怿的心脏却像被挠了下,有些发痒,他用最后的力气扯了扯嘴角,应声道。 【一会儿见。】 轰—— 江恒直直摔进一片枯草堆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咳—— 江恒的意识被全部封锁进精神图景,万千精神触手恰时崩断,秦怿没忍住捂着嘴干咳了声,一口浓稠的血沫喷在手心,他两眼一抹黑,重重地倒在“主脑”的控制面板上。眼白处的银光忽明忽暗,精神力过度透支,精神体百灵鸟的身形在虚空中若隐若现。 砰—— “主脑”的舱门轰然洞开,一股暖流瞬间将他包围,秦怿昏昏沉沉地撞进个温暖的怀抱,他的脑袋歪歪斜斜地靠在文欣肩头,两人之间像是形成了个结界,文欣将他搂得很紧,手心有节奏地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的声音在耳畔回荡,“不怕,老师在。放松身体,很快就没事了。” 精神触手交织,能量源源不断注入,秦怿眼白处的银光忽地乍现,又渐渐消失。 半晌,秦怿撑在“主脑”的舱门上大喘着粗气,许久,气终于顺了些,他转过身,朝文欣颔了颔首,“欣姐,冒犯了,谢谢您。” 文欣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单刀直入道,“江恒的事已经传到公会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你先赶紧回家,装作今天从没来过这。” “好。”秦怿作势要起身,忽然被文欣拉住手腕,“等等,你今天怎么来的?” “叫的无人驾驶计程车,一路上用的都是劳拉老师的最高权限卡,没有被记录出入信息。” “好。” 精神力消耗过度,秦怿走起路来仍还有些轻飘飘,全黑的装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单薄,却是挺拔的,坚定的。 文欣突然泛起鼻酸,她握起拳头贴在嘴边,吸气呼气了好几个回合。刚把眼泪憋回去,左手腕上的通讯仪突然传来振动声。 文欣划开屏幕,深吸了口气,径直朝中央塔医院的方向快步走去。 - 秦怿刚到家,换了身衣服,喝了杯温水,吃了半个苹果,便听见通讯仪发出了尖锐的滴滴声。 刚划开屏幕,米亚火急火燎的声音便冲了进来,“怿你在哪呢?!你快来塔里的医院一趟!!!江恒他……啊反正你快点来!!!” 急救室外的等候区人头攒动,门顶上写着“急救中”的提示牌闪烁着猩红的光。 秦怿刚走进等候区,便撞进一个紧实的怀抱里,米亚的双臂在他后背用力交叠,勒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秦怿心下一惊,赶忙抬起手安抚地轻拍着米亚的背,“来的路上,我看到塔里的新闻了……嘶……你勒得太紧了……” 闻声,米亚慌忙松开了他,连连说了好几声抱歉。 秦怿听着感觉米亚的声音不太对劲,刚抬头,就见他猛然偏过头去,胡乱地抹了把眼睛,“怿对不起……那畜生的异能太厉害了,我刚从幻境里出来,就看见阿恒从悬崖上摔下去了!我叫云野快让阿赤去追他,但江恒的落地速度太快,这地方深不见底,我们、我们根本来不及……” “要真出什么事……我、我……”米亚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哑。 “别多想,欣姐在里面是吧,等她出来再问问情况,江恒这么厉害,一定会没……” 砰的一声,急救室的门忽地洞开,秦怿的话被打断,他闻声看去,赶忙朝那位打头的女人走去,“欣姐,江恒他……” 话音未落,就被文欣径直开口打断,女人开门见山道,“江恒陷入神游了。” “什么?!”米亚惊呼,说出口的话都因慌乱而变得断断续续,“怎、怎么会神游!是因为那个畜生吗?!但阿恒不是有阿怿吗?怎么还会陷入神游?!欣姐这……秦怿你快进去看看!!!”边说着,米亚边把秦怿往急救室里推。 “神游?是因为精神力沉浸在变种体制造的幻境里了。我来试试!”秦怿顺着米亚的力道急匆匆地往急救室里闯,却被文欣抬手挡了下。 “小怿,你先别急。江恒这回的神游有点奇怪,按理说以他的精神能力绝对能从幻境逃脱,顶多会受到一些影响。但我刚和医生们在江恒的大脑中检查出一种从未见过的物质,里面含有大量的变种源。这种物质一来会让江恒出现记忆错乱、产生幻觉;二来遇到变种体会受到更大的影响。” “要是你当时跟江恒在一起,应该能阻止变种源对他产生的影响,但现在……” 未等文欣把话说完,秦怿侧过身子,从空隙里闯进急救室。 急救室里的白炽灯通明,秦怿一眼就看见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江恒,他霎时觉得这灯晃得人有些晕眩,险些踩了个空。 江恒看起来面色如常,若不是身上缠绕着大小不一的绷带,连接着各式各样的仪器,会误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心电图的图像起起伏伏,呼吸机的频率一切正常,仅有精神力检测仪闪烁着“微弱”字样。 秦怿霎时呼吸一滞,一个箭步走到江恒身边,徐徐朝他伸出手,想要贴上他的额头,却发现手指止不住地打着颤。 “……但现在,可能完全陷入精神图景里了。”文欣的声音恰时在身后响起。 秦怿顿时脊背一僵,他颤巍巍地抚上江恒的额头,即刻凝神屏息,眼白处的银光凌厉,万千精神触手顺着他的指尖涌出,接二连三附着在江恒的头上。 第110章 半晌,秦怿紧紧咬住下唇,声音变得哽咽,“我也感受不到他。” 第83章 口说无凭 “什么叫感受不到?!怿你、你再试试看!!怎么会感受不到!你……”话音刚落, 米亚匆匆闯进急救室,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的,双手胡乱地搭在秦怿的肩上, 用力晃了又晃。 “米亚, 先冷静点。”文欣闻声上前, 抓着米亚的手腕制止住他的动作, 随即搭上了秦怿的肩,话里有话的, “江恒身上连接着精神检测仪器, 可能会对小怿的感知有所干扰。麻烦关掉检测仪器,让小怿再试试看。” 说罢,文欣的目光扫向秦怿, 与他四目相对片刻,便挪开了目光。转瞬即逝。 千言万语汇于一个眼神里。 秦怿一时庆幸刚才将江恒的意识封锁进精神图景时, 因精神力消耗过度,没忍住喷出了口血。 前脚刚到家匆匆吃了点东西,又因“救人心切”马不停蹄地赶回塔里,他此时的脸色看起来比昏迷的江恒还要惨白,像是被江恒突如其来的噩耗吓得出现了解离反应。半晌,他终于木讷地点了点头。 “闲杂人员都先离开吧, 让秦向导试试。”话音刚落, 文欣领着除秦怿外的所有人离开了急救室。 米亚的脚步踌躇,他搭在秦怿肩上的手迟迟不肯放,直到被云野一而再再而三地拽着手腕作势离开,才嗫嗫嚅嚅开口道,“我们都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一定要喊我们!” 急救室内的灯被调成昏暗的黄,最大降低对感官的刺激。精神力检测仪被关停, 偌大的病房里仅剩心电图发出不规律的长短音。虚空中偶尔会掠过水波状的纹路,是文欣离开前悄悄在急救室内启动的精神屏障。这种屏障十分隐蔽,但能最大限度屏蔽精神力的波动。即便出现什么意外,也不易被他人察觉。 秦怿明白文欣的暗示。方才他将江恒的意识封锁进精神图景,但远程操控难免会不稳定,此时文欣叫停了精神力检测仪,又开启了精神屏障加持,便是想让秦怿再度加固对江恒意识的封锁,保证“意识入井”效果和时限,为后续的调查争取更多的时间。 秦怿深吸了口气,再度轻抚上江恒的额头,一时间,眼白处的银光凌厉,所有的意识像瞬间被吸入某个地方,他缓慢闭上双眼。 少顷,耳畔传来微风轻拂草甸的窸窸窣窣声响。 秦怿慢慢睁开眼睛,虽有心理准备,却还是不免得一怔。只见江恒精神图景里栩栩如生的蓝天白云芳草地此时天翻地覆,变得黯然无光。目光所及之处仅有黑和白,像进入一场黑白色调的默片老电影,连总是屁颠屁颠赶上趟来朝他摇尾巴的精神体黑豹也不见踪影。 这是意识入井的迹象。无色,无感,如死寂一般,没有任何生命的动态。 远程操控还能如此天衣无缝,秦怿暗自松了口气,但目睹这黑白一片的世界,虽是有备而来,却仍有些莫名的心慌。 他刚做了个深呼吸,眼前便闪过一道银光,秦怿立即掌心向上,精神体百灵鸟恰时落在他的手心上,像给他勇气似的,用鸟喙轻啄了下他的指节。 秦怿顿时凝神屏气,成千上万的精神触手从掌心涌出,银白色的光瞬间笼罩整个黑白世界。 恰时,他轻声唤道,“江恒,我回来了。” 半晌,江恒的声音像是突破层层屏障,徐徐从精神图景的四面八方传出,将他团团包围,“秦怿?” “是我!”秦怿欣喜,回应江恒的声音情不自禁拔高了许多,他终于长舒了口气。 毕竟意识入井极度冒险,又是头一次实践,刚把江恒的意识封锁进精神图景,他便切断了跟江恒的连接,剩下的一切都是未知。 “感觉还好吗?”秦怿迫不及待问道。 “感觉很特别,我好像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我分明受了重伤,但我没有任何感觉。” 秦怿闻声从江恒的精神图景中抽离出来,刚才人多眼杂,且也切切实实被江恒一动不动的模样唬得大气不敢出,此时才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江恒。 虽没亲眼目睹累累伤痕,但看见江恒身上缠着重重叠叠的绷带,也能大致想象出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从悬崖坠落。被长翅雪豹的翅膀划伤。当时虽调动了所有精神力为江恒做降落缓冲,但作用在他身上的痛感仍不是全部减免,秦怿此时的心脏像被钝刀划过,落下无数的细密伤口。痛感密密麻麻,无孔不入。 他抬手抚上江恒的脸颊,用指腹反复摩挲他的嘴唇。分明整个病房空无一人,秦怿却有种莫名的心虚,他多此一举地偏过头瞥了眼房门,确认是上锁的状态,才俯下身子,在江恒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辛苦了,做得很好,先付点利息。” “你在做什么?”江恒不明所以。 “忘了你感觉不到,那之后再兑现奖励吧。”秦怿一时忍俊不禁,顺势回味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我想现在就要。”江恒闷声说道,语气听起来有些可怜。 “你少来了。”秦怿讪笑,随即正经道,“再等几天。” “调查组有动静吗?”闻声,江恒立即收起了玩笑。 “你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在你们回来的路上就传出来了,现在又有你陷入神游,但检测不出意识的消息。我来医院的路上就听说,中央塔调查组已经在对所有作战设备及随行人员进行调查了。他们的动作比我想象中还快。” “而且,这回的变种体事件也造成了牧民伤亡,还造成你这个s级哨兵重伤,那个人,怎么也脱离不了干系。一切的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话音刚落,秦怿调动起所有的精神力,万千精神触手在江恒的精神图景里游走,边把作用在江恒精神图景里的屏障再度加固,边开口道,“现在只用保证你的意识不会被发现,再拖延意识入井的期限……” 半晌,秦怿收回了精神力,江恒的精神图景又变成一片黑白,他抚摸着江恒的脸颊,轻声道,“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 说罢,门外忽地响起叩叩两声,秦怿顿时一阵警觉,他给江恒掖了掖被角,随即起身朝房门走去。 以为是文欣和医生们来问情况,秦怿刚开门,下意识想说还是感觉不到江恒任何意识,一抬眼,冷不丁地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 秦怿顿时脊背一僵,机械地开口喊道,“周领袖。” “江恒怎么样了?”周秉正开门见山道。 “还是感受不到任何意识。”秦怿冷静回应。 “精神力检测仪也没有,你也没有。”周秉正边说着,边往病床的方向走去,顺势给门外的助理使了个眼色,病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周秉正站在病床边,目光依次扫过连接在江恒的设备,最终停留在江恒脸上。 江恒的身体指标一切如常,却像个仅有生命体征、但没有灵魂的躯壳,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一向不苟言笑的男人,脸上掠过片刻的慌乱,连身上总是一丝不苟的西装,都有些不易察觉的褶皱。看起来风尘仆仆,自顾不暇的。 秦怿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心中的胜算值又升高了些许,他恰到好处地出声道,“但我察觉到江恒意识里有变种源,不知道是不是变种源和变种生物体起反应,才导致江恒……” “变种源?”周秉正忽然出声打断了秦怿的话,他的声音夹杂着惊讶,像听见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不由得碎碎念道,“不是适应得挺好的,怎么会因为……” “领袖您说什么?”秦怿作势听不清,凑近了些许开口问道。 周秉正斜倪了秦怿一眼,又看向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江恒,竟轻笑了声,“我一直以为江恒是最佳人选,没想到还是这样不堪一击。” 秦怿的脑袋霎时訇然作响,他机械地重复道,“您说什么?” 周秉正轻蔑的表情里闪过一丝不解,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说出口的话还含着笑,“江恒没跟你说?我以为你们的感情很好呢。” 秦怿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他咬紧牙关让努力让说出口的话听起来是平静的,“江恒要跟我说什么?” “他自愿选择去做黑暗哨兵啊。想让能力超群,坚不可摧,成就自我。多有追求的孩子,只可惜……”周秉正瞥了江恒一眼,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对秦怿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亲耳听见周秉正承认,心脏一时像被利刃捅穿。 中央塔的领袖。所有哨兵向导的领导者。竟能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让哨兵独立,且贬低向导的话。甚至目睹一名相识多年的哨兵后辈陷入神游,也不说一句关心的话。 秦怿克制住想破口大骂,甚至是给他来上一拳的冲动,冷静应声道,“黑暗哨兵?书上从未有自然分化成黑暗哨兵的记载,唯有多年前一名极端哨兵独立分子在精神力不稳定时服用了自制的不明药物,在获得长达一周的精神稳定后,因五感压力过大,导致陷入神游无法被唤醒。” 第111章 周秉正不以为意,“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自制的药物不过关。”说罢,他轻飘飘地看了江恒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唉,真是可惜。” 哨兵陷入神游是极度危险的情况,此时精神力检测仪没有动静,连专属向导也察觉不出任何意识迹象,虽没等到最后期限,但一般来说,江恒几乎不可能再被唤醒。周秉正甚至连装都不再装。 “所以,就是因为您给他注射了分化成黑暗哨兵的药剂,才让江恒在战场上因精神力过载出现严重神游?!”秦怿越说越气愤,音量越拔越高,他甚至觉得有些一口气提不上来。 周秉正再怎么说也是江恒的老师,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看到他可能因陷入神游而无法被唤醒时,惋惜的只是被浪费的药物,和一个报废的完美试验品。 像是把话说开了,周秉正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不讳道,“是又如何?哨兵这样天生的强者,本就该是没有弱点的,是最强的。” 秦怿一时怒极反笑,他咬牙切齿道,“呵,难怪江恒分明有a级向导的精神稳定能力,在南部森林受到巨型鹰兽的精神攻击时会反应这么大。您就不怕这些反人道的行为被揭发?!” “被揭发?你想举报?”周秉正像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突然笑出了声,“江恒是因为在战场上受到变种体的攻击才陷入神游,脑袋里检测出变种源又能代表什么呢?这完全可以说是江恒在跟变种体打斗时,那些携带变种源的变种体留下的。你这三言两语的,有什么说服力吗?口说无凭啊秦向导。” 秦怿倒抽了口气,正想回应时,忽地听见周秉正腕上的手表发出滴滴两声,周秉正收回在秦怿身上的目光,闻声划开信息,是秘书的来信。 “领袖,联合政府调查部请您配合关于此次长翅雪豹变种体事件的调查工作。” 周秉正瞥了眼秘书发送来的时间地点,应了声好,恰时,急救室的房门被助理推开,周秉正横了秦怿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急救室。 联合政府调查部。秦怿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字眼,刚垂下脑袋松了口气,一抬头,正好看到江恒平静如水的面容。 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周秉正轻蔑的嘴脸,他没忍住咬牙啐了声,“真草了。” 第84章 最终妥协 秦怿回到家时, 天已经完全黑了,明月悬于天际,在如墨的夜色里显得格外亮眼。 今天回的是自己家。江恒重伤陷入神游的事情立马在塔里传得沸沸扬扬, 纪蓉和秦景明刚接到消息, 吓得一齐直奔中央塔医院, 纪蓉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搂紧秦怿便一味的掉眼泪。 秦怿和文欣好说歹说了许久,终于让纪蓉平静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长舒了口气, 这才发现折腾了一天, 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指向数字九。 江恒仍没有清醒的迹象,文欣便让医生重新给他连接上精神力检测仪,又给他注射了几剂薄荷叶味的向导素, 见一切就绪,才让秦怿先回家休息。还千叮万嘱秦怿要是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务必第一时间来找她。 秦怿应了声好,作势要回他和江恒的家,至少出现什么突发情况,他能更快做出反应。 但纪蓉焦心得怎么也不肯松这个口,说这架势又让她想起从前秦怿出现精神混沌,怎么也不让秦怿单独一个人呆着。 秦怿没辙, 只得跟着爸妈回家, 一路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真话假话参半,才终于让纪蓉信服江恒的神游是有几率唤醒的,只是现在精神力受损严重,还需要些时间。 纪蓉堪堪止住眼泪,将他搂得更紧, 不停地喃喃说着,他和江恒都经历了太多,妈妈只希望你们好好的就好。 明知这出是他和江恒编排好要瞒过所有人的戏码,但听见母亲的话,秦怿也没忍住掉了眼泪。 他明白母亲指的是他和江恒这些年来的种种,从形影不离,到误会,到分别三年,到重逢后一而再再而三本能地为彼此受伤,再到两颗心终于真正相贴。 好不容易熬过了种种,不能再重蹈覆辙。 所有的酸和痛,似乎都随着这场情不自禁的眼泪而流逝。 江恒现在在他身边,而这荒唐的一切也要彻底结束了。 秦怿四仰八叉地躺在纪蓉给他铺好的蓝色小鸟印花床单上,枕着个百灵鸟造型的异型枕头,盯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白炽灯,一时百感交集。 连接“主脑”放大精神力。远程共鸣辅助作战。封锁意识。和江恒演一出瞒过所有人的戏码。短短半天里的每分每秒都像被掰碎了来用,体力精力过度消耗,分明身体已经昏昏欲睡,秦怿却异常地清醒。 导火索被点燃,火光耀眼,匍匐在黑暗里的一切终将曝光于光明之下。 此次的长翅雪豹变种体事件造成了牧民伤亡和中央塔作战指挥部部长陷入神游,调查部必然会开展调查,给世人交代为何会突发异能如此特别的变种体,北湾雪山的真实生态情况便会相应揭露。 恰好,中央塔医院又公布在江恒的大脑里发现变种源,这样离奇的现象能给调查部进一步深究原因的借口,周秉正活捉变种体做分析实验的隐藏目的便有机会被曝光。 变种体的不断增多,看似是打造科技城的必然结果,实则是周秉正的纵容,其可从中提取更多的变种源打造黑暗哨兵,为自己打造无自我意识的、最强悍的作战机器。 同时,受委托建造科技城的不法商家能借此违规排放污染物,节约生产成本。这些拥有投票权的人受利,周秉正便能在公开选举中央塔领袖时获得更多的选票,从而成功当选。事情环环相扣,一举几得。 秦怿边想着,脑海里冷不丁地冒出刚才周秉正轻飘飘的话语和唯利是图的态度。 亲眼目睹江恒陷入神游,只是不以为意地说了声真可惜,视人命如草芥。 更何况是生态环境和那些被无辜波及的动物。在周秉正眼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类活得舒适便利就行了,所谓的自然美景都可以用高科技重现,何必费尽心思让那些动物也有这样的待遇。 一时间,秦怿越想越精神,恨不得直接跑到新闻社的新闻发布现场,夺过主持人的麦克风,将这些天来他亲眼所见的、分析推导出来的、甚至是以身试险得出的所有消息广而告之。 房间里分明开着三挡风的空调,秦怿却觉得浑身燥热,他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起身,揪着睡衣抖了又抖,不停地给自己散热。 恰时,脑海里忽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先消消气,别想了。累一天了,早点休息。】 秦怿猛然一激灵,以为是幻听了,他不确定地开口道,“江恒?” 【我在,宝贝。】对方应得很快。 秦怿霎时正襟危坐,分明是一个人在房间,却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说出口的话都有些磕巴,“你疯了?!你、你身上还连着精神力检测仪,被检测到意识波动了怎么办!” 【这些意识是在你精神图景里的。】 秦怿一怔,恰时恍然。先前跟江恒血水相融,两人的精神力毫无保留、严丝合缝地缠绕连接,彼此的意识达成了比结合热还要亲密的联系。 当时江恒去找许诺注射结合分离剂,被刻意屏蔽掉意识,是秦怿用自己的意识占据江恒的身体,才亲眼目睹了周秉正打造的违规实验室。 检测仪只能捕捉到本体的意识波动,此时江恒把意识迁移进秦怿的精神图景,便不会有任何影响。 “啊,我脑袋现在跟浆糊一样,差点忘了这事。”秦怿松了口气,身子后仰,重新躺回床上,他随意地够来个抱枕,歪歪斜斜地躺在上面。 极度烦躁时,江恒的声音就像静音室里的海浪白噪音,轻而易举卷走了他所有的烦闷。秦怿的心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像每天睡前靠在江恒怀里,跟他有一搭没一搭聊天般平静。 【嗯,但你当时真要吓死我了。】 “诶,说好不翻旧账的啊。”秦怿赶忙出言打断。刚想调动精神触手朝江恒的思绪抽去,突然想到江恒感觉不到,这完全是做无用功,便停下了动作。 话音刚落,对方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都变得严肃了些许。 【不翻旧账啊,那说点新的。宝贝,你不是答应过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还说好做事不会瞒着我的。】 秦怿霎时一激灵。他心知肚明江恒说的新账是他擅自连接“主脑”放大精神力进行远程辅助,还故意关掉了可视,不主动告诉他。 血水相融下两人的精神力相连,江恒大概是在他的精神图景里看见了这一切。 自知理亏,秦怿也不狡辩,虽是就事论事,但他在语气中恰到好处混杂了些撒娇,“特殊情况嘛,我怕那时候告诉你,你会担心。虽然当马后炮了,但也为时不晚嘛。” 江恒没应声。 秦怿莫名地有些不安,便继续哄道,“好啦,是我错在先,我该主动跟你说的,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第112章 【你还咳血了是不是?】 江恒冷不丁的出声吓得秦怿两肩一耸。先前对付巨型变色龙时,秦怿在江恒面前咳了一大口血后昏迷不醒,直接把江恒弄得应激,好些日子来,秦怿睡觉时稍微一动,都能让他心有余悸地惊醒。 这都被发现了。秦怿一时心虚,他磕磕绊绊地应道,“我、我没什么事的。真没事了啊,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江恒还是没应声。 两人虽然意识相连,但秦怿看不见他,不知道江恒现在是什么表情,是什么情绪。 江恒不出声,秦怿愈发慌乱起来,毕竟他是出尔反尔的人,换作是江恒明知故犯,他也会很担心很生气。 “等你回来,怎么样都可以好不好?不生气了啊。”秦怿咬了咬后牙槽,摒弃掉所有的羞耻心,哑声道。 怎么样都行。意味着不设限的称呼、姿势、时间、地点,怎么样都行。秦怿不是放不开的人,但这样的承诺对他来说还是太超过了,几乎是在明说今夜没有安全词。 【怎么样都行?】江恒忽然出声道。他的声音低沉,秦怿霎时感觉浑身像被羽毛从头到脚撩了遍,酥酥麻麻的。 秦怿脊背一僵。分明看不见江恒,却感觉他在慢慢贴近自己,不断挤压两人之间所剩无几的空间,直至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熟悉但带有压迫感的气息渐渐将他笼罩。秦怿无处可逃。 他做了个吞咽,打起精神应声道,“怎么样都行……” 像是怕承诺太过笼统,秦怿逐字逐句解释道,“绑住手脚,蒙眼,不戴都可以……” “……好吧,在泳池里也行。”秦怿咬紧下唇,做出最后的妥协。 他和江恒在家里解锁了各种地方,但泳池这个地点他一直没松嘴。毕竟在岸上都能被搞得溃不成军,秦怿不敢想象在水里这种本就重心不稳的地方,还有源源不断的水波助力,不知会变得多狼狈。 秦怿在这种事上莫名有种胜负欲,特别喜欢激将,但江恒的实力实在是不能不服,他又不想明说自己受不住,两人常常像打了场棋逢对手、两败俱伤的架。 脑海里恰时传来一声轻笑,江恒的语气含着无奈。 【现在几点了?】 “快十二点半了。” 【那你马上关灯,立刻睡觉。今天累了一天,快去休息。】 “你……”秦怿一阵羞赧,被噎得说不出话。 方才的种种言论只是情景模拟,秦怿却感觉心脏每次跳动,都把血液集中往身体某处供应,他情不自禁把手伸进睡裤里,做好了类似phonesex的准备。 可没想到江恒只是…… 秦怿胡乱抹了把脸,被自己无语得叹了口气,他低头,只见睡裤上洇出一小块水迹。 【不是说什么都可以?】 “江恒,你,真,的,很,讨,厌。”秦怿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应道。 【宝贝晚安。】 话音刚落,对方便从他的精神图景里离开了。 秦怿盯着睡裤上的水渍,油然而生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他偏过头啐了声。 下一秒,秦怿从床上弹射而起,一个箭步走到房间门,轻手轻脚打开了房门,一溜烟地跑进了浴室。 “真是疯了……” “混账东西……” 谩骂声被止不住的喘息切割得断断续续,花洒里的水声渐大,打湿了秦怿的发尾。 半晌,秦怿脱力地靠在大理石瓷砖上,半张着嘴喘着粗气。他垂眼看向手心里的粘稠,转过身,打开水龙头,和着沐浴露冲了干净。 他撑在洗漱台上,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胸腔不规律地起起伏伏,眼尾、耳尖、脖颈都泛着湿漉漉的红,半湿的发尾杂乱无章地搭在肩上,狼狈不堪。 秦怿讪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之前在江恒面前闹着出,至少还是面对面盯着人家的脸,这回只是听见他的声音都能搞成这样。 阿嚏。秦怿忽地感觉一哆嗦,浴室里的热气渐渐消散,一时冷热交替,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他赶忙取出柜子里的浴巾,把身体擦干净,又换上了新的睡衣。得好好兑现承诺去休息,不然再次出尔反尔,指不定那些亲口给自己挖的坑,会逐一被江恒实践。 这样想着,秦怿拉下门把手,刚推开门,正好对上秦熙震惊的目光。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发出如出一辙的我草。 “是你啊哥!哎哟吓我一大跳!我靠我刚到家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以为家里进贼了!”秦熙重重地松了口气,将准备丢出去的公文包抱回怀里。 见来者是妹妹,秦怿瞥了眼还冒着热气的浴室,尴尬地轻咳了声,赶忙挑起话题,“怎么这么晚回来?不喊我去接你?” “我不知道你在家嘛。听说中央塔出了点事,部里紧急调了一批人去负责这事,我是被留下处理部里日常事务的,一个人当五个人使,真要把我忙疯了!”秦熙边说着,边打了个大哈欠。 秦怿看见妹妹那身总是打理得平平整整的西装都泛起了褶皱,一看便是又忙得兵荒马乱,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这一蹙眉,倒让秦熙突然神色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警觉地开口道,“等下,哥你今天怎么突然回家了?哦我听妈说了,恒哥……没事吧?” “没事,你放心。” “好,哥你说没事就肯定没事。对了哥,虽然我没去负责中央塔的事情,不太清楚具体的。但看负责这块的同事忙到现在都没回去,一看就是上面很重视,按这阵仗,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哥,你也放宽心。” 秦怿应了声好,跟她确认了明早的上班时间,便互相道了晚安。 大概是秦熙的那句“很快就会有结果”,让秦怿精神得一宿都没睡着,似乎听见冥冥之中的倒计时声,正滴答作响,他没忍住跟着一起数着数,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得难受,秦怿干脆起床给家人做了顿早餐,随即在秦熙一路的夸赞声中,把她送到了情报局门口。 正准备掉头回家,就听见腕上的通讯仪发出了滴滴两声,秦怿神色一动,滑动屏幕解锁,只见上方赫然写着—— 秦怿向导: 联合政府调查部现就“违规实验室调查”向您发出正式协查请求。 请于今日9:00前往中央塔调查部a211室。 联合政府调查部 秦怿利落地点击了确认,反手打了圈方向盘,往中央塔的方向开去。 第85章 违规实验(一更) 助理员推开a211室厚重的门, 礼貌地对秦怿做出请进的手势。 秦怿朝助理员微微颔首道谢,就见门内两名男人背对着门口,站在一面巨大的显示屏前, 低声讨论着屏幕上由数条射线相连接的信息关系图, 时不时抬起手双击放大某个关键信息点。 听见动静, 两人同时转身。 其中一名男人板着张脸, 黑头发和西装都打理得服服帖帖,是中央塔调查部部长王善。 秦怿看向他, 率先出言问了好, “王部长。” 听得王善一声公事公办的嗯,秦怿将目光转向另一名男人,他戴着金丝边眼镜, 深棕色的半长卷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身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制服, 左胸的银色徽章夺目,是联合政府的标志。 深棕发男人径直朝秦怿走来,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站定,右手干脆地伸出,说出口的话平稳冷静,“联合政府调查部, 珀西·瓦伦丁。” “秦怿。”秦怿同样伸出手, 礼节性地一握。 珀西收回手,目光在秦怿脸上停留了一瞬,直接切入主题:“秦向导,关于你提交的举报材料,涉及变种生物体实验及潜在违规操作,联合政府调查部已经受理。” 珀西顿了顿, 语气不容置疑的,“李主席亲自签署了调查令,让我负责协同中央塔相关部门,并与你这位关键举报人一起,对此事进行全面彻底的调查。希望接下来我们能紧密合作。” 在珀西说话的短短数十秒内,秦怿悄然动用了共鸣查看江恒的状态。江恒的意识被封锁得很好,一切正常,身上连接的精神力检测仪仍显示着“无意识”字样。 但邓肯的意识入井记录是七天,时间紧迫。 秦怿点点头,径直开口道,“变种生物体违规实验室在周领袖的办公室内,以全息影像做伪装。负责人是哨兵许诺。” “许诺?!”话音刚落,王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是十年前在a级哨兵考核中违规用药,导致哨兵们精神力混乱的那个许诺?!” “是他。”秦怿斩钉截铁。 “这人竟还在塔里?!”王善脸上瞬间涌起被愚弄的怒意,“当年的事足够他进监狱!是周秉正!他说那孩子聪明,由他亲自引导回正道,日后必成大器。我看许诺那时还未成年,无依无靠,药物也没造成哨兵们永久损伤,才、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113章 他重重一拳砸在掌心,“好一个‘正道’!周秉正的‘正道’可真是光明磊落!”他转向珀西,眼神锐利,“部长,签发调查令,直接去领袖办公室!” 联合政府调查令拥有最高权限,刚贴上电梯内的识别区,中央塔的所有地点便跃于屏幕。 王善毫不犹豫点选“领袖办公室”,轿厢内的机械音恰时响起,“领袖办公室,确认,45秒后到达。” 显示屏上的高度数不断飙升。叮的一声,电梯停稳,自动门向左右两侧缩进,走廊尽头的那扇重工大门映入眼帘,压迫感十足。 王善和珀西刚走出电梯,一名高盘起头发的女人恰时从秘书办公室里走出,见到来者,女秘书脸上有一瞬的僵硬,几乎同时,天花板上所有针孔监视器齐刷刷调转镜头。 秦怿心下警铃大作,低头看去,只见一道猩红激光精准锁定他的心脏,此时按下发射按钮,在场的所有人都会瞬间中弹而死。 “立刻解除武装!联合政府协同调查!”王善厉喝如雷,左手高举调查令,右手配枪已稳稳瞄准女秘书眉心。 女秘书僵硬抬手,激光瞬间消散。 王善冷哼:“许诺呢?” 闻声,女秘书的表情紧绷,眼神闪烁。许诺的事情除了周领袖身边的几名秘书和江恒知晓,不再被外人所知,怎么会突然惊动到联合政府的人。 她正打算搪塞拖延,再找机会向被请到联合政府配合调查的领袖反馈情况,秘书办公室的门却倏然被推开,一道阴柔带笑的男声传来:“王部长找我?先放下枪吧,用枪口对着女士,这多不礼貌。”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从秘书办公室走出来的男生身上。 许诺跟十年前没什么太大变化,个子几乎没长,单薄的身子没在白大褂里,瘦得弱不禁风。长而潦草的刘海几乎遮住眼睛,一双幽绿的眼瞳压在笨重的黑框眼镜下,射出冰冷、粘腻的光,如同暗沼中窥视的爬虫。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最终粘在秦怿身上,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秦怿,好久不见啊,这些年,最怀念的,还是你的精神疏导呢。” 像被盘踞在深山老林里的蛇用蛇信子舔了口,秦怿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许诺用带着嫉妒和怨气的表情,毫不犹豫地将针尖刺入江恒静脉的场景,他努力克制胃里泛起的恶心,冷声道,“许研究员,研究实验还顺利吗?” “什么研究实验?秦怿你在胡说什么……”许诺无辜地歪头看他。 秦怿没跟他废话,一个箭步上前,五指如铁钳般扣住许诺瘦得硌手的手臂,不容分说将他拽向秘书室。 耳畔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秦怿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如电,锁定记忆中那堵白墙,拖着许诺直冲过去。 白墙霎时变得透明,墙体中央像被撕裂似的出现了道缝隙,两人瞬间穿墙而入。 许诺被秦怿拖着往里走,几番挣脱却无济于事。此时终于被秦怿狠狠推开,他踉跄着站稳,狼狈地捋平被捏得变形的袖子,气喘吁吁的,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他神经质地扫过办公桌上堆叠的书籍,挑衅地看向秦怿,“秦怿你疯了?!把我拽进我的办公室做什么?想和我一起看看生物学书?或是莎翁的诗?” 那眼神似乎在说,看吧,不就是间普通的办公室,哪有什么实验室。 秦怿视若无睹,精神力高度凝聚扫视整个房间,先前透过江恒眼睛看见的一切正在脑海中清晰回放。 他看好地板上的机关位置,用脚尖依次滑动敲击,一时间地板浮现银光,像触发了什么开关,周遭犹如乱码的马赛克不断跳动变化,整间办公室顿时千变万化,四周单调的白墙瞬间变成科技感极强的厚重灰黑色防弹墙体,像进入了间密不透风的牢笼。 许诺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仍故作冷静开口道,“做什么呢秦怿,这是在干嘛?” 秦怿没跟他多言,一把抓过他的手臂,粗暴地将他拖向面前那堵看似严丝合缝的巨墙。 恰时,墙体从中位线裂开一道缝隙,分别往左右两侧缩进,缝隙越变越大,渐渐露出条通道,通道内缓缓涌出的气体,在空气中形成类似浪花的波纹。 秦怿眼白处的银光凌厉,百灵鸟扑棱着翅膀站在他的左肩发出一声清唳,精神屏障瞬间张开,将所有人笼罩其中,致命的迷神剂撞上屏障,徒劳地泛起涟漪。 许诺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褪尽,只剩下彻底的震惊和荒谬。 秦怿轻笑,游刃有余地应道,“我在做什么?许研究员,你心里清楚。坦白吧,给自己留条后路。” 少顷,许诺也跟着笑了,“不知道秦向导在说什么。” 许诺的身体忽然一颤,随即,那惊惶竟扭曲成一个极端病态、充满挑衅的笑容,“秦向导,我,真,的,听,不,懂,呢!” 如同疯子举起上了膛的枪,左一枪右一枪地打在面前。 秦怿眉毛一拧,猛地发力,几乎是拖着许诺冲进甬道。他凭借记忆在虚空中划出密码弧线,周围顿时响起咔咔咔的机械声,一扇重工大门瞬间浮现在眼前。 秦怿倏然掰过许诺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那双幽绿的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疯狂震颤,像深不见底的、会把人吸进去的泥潭。 秦怿蹙了蹙眉,将许诺的脸狠狠转向大门上方的监控仪,霎时一束红光撕裂黑暗,精准锁定许诺的瞳孔。 嘀—— 重工大门隆隆作响,缓缓向两侧滑开。恰时,后方齐刷刷响起子弹上膛的声音。 事情即将曝光。秦怿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房顶的长条灯接二连三亮起,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秦怿一时瞳孔骤缩。哪有什么违规实验室,只见领袖起居室里扫地机器人正哗啦哗啦地辛勤工作,玻璃鱼缸里的金鱼悠悠哉哉地吐着泡泡,长达两米的大床上堆着周秉正急匆匆换下的家居服。 “秦向导这……”珀西疑惑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许诺趁机从秦怿手里挣脱而出,揉了揉酸痛的下巴,声音幽幽,“秦向导,我都说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哪来的违规实验室,周领袖的房间就这样被大家看到了,你说说这……” 是全息影像。全息影像不过是利用技术对光进行重建,从而呈现的视觉效果,这一切都是模拟的,而非真实存在。 一时间,秦怿眼白处的银光凌厉,成千上万的精神触手从手心涌现,一半汇成精神光盾,将所有人笼罩在内,另一半凝成精神光盾,直直朝起居室的方向飞射。 砰! 带有刺激性气味的白烟四起,眼前闪烁着老式电视出现故障时的雪花屏。恰时,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响起,关押在房顶牢笼的巨型鹰兽受到惊吓,长翅疯狂地拍打铁笼,下一秒,高压电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刺鼻的蛋白质烧焦味瞬间扑面而来,秦怿没忍住干咳了几声。 在场的所有人霎时一片哗然。 许诺趁机挣脱秦怿的钳制,他揉着发红的下巴,却没有了之前的强装镇定。他环视着这暴露无遗的罪恶巢穴,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怪响。 顷刻间,秦怿的精神触手迅速调转方向,将许诺和精神体白狐团团捆住,精神光刃冲向他的手心,一枚硬币大小的引爆器在虚空中炸成火星。 银白色的强光如同结界将两人笼罩在内,精神触手入侵许诺的大脑,牵制住他的动作。 精神光刃在他的精神图景里驰骋,像带着锯齿的滚轮疯狂滚动,无差别地切割他的思绪。 许诺吃痛,猛地抬头看向秦怿,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端扭曲的笑容。 秦怿半眯着眼与他四目相对,正想嘲讽事到如今还想着当走狗,许诺却忽地开口,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濒死的野兽哀嚎,“动手啊——” 许诺脸上的笑容瞬间崩塌,被歇斯底里的绝望取代,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他死死拽住秦怿的肩膀,“杀了我!快杀了我!!实验室完了……那个人……那个人会让我生不如死……哈哈哈……走狗?!对!我就是条狗!一条他养了十年、随时可以碾死的疯狗!!” 他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手臂,留下道道血痕,“他说过!他说过会让我变强!成为最厉害的哨兵!他骗我——那些药……那些针……他说……这都是代价!变强的代价!哈哈哈……代价……代价……” 许诺在语无伦次地嘶吼,秦怿的精神触手清晰地捕捉到那些令人发指的画面碎片——周秉正冰冷嘲讽的嘴脸;闪烁着寒光的针尖刺入许诺的静脉;许诺像毒瘾发作般痉挛、哀嚎、磕头求饶;周秉正高高在上地俯视,轻描淡写地说着“这是必经之路”。 秦怿猛然心一揪,脑海里恰时浮现出江恒被强制入侵的杂念折磨得濒临崩溃的模样,还有江雄在山间羽化作星星点点的画面。 第114章 周秉正的手段就是如此。日日复一日地啃噬着一个人的心智,扭曲他们的信仰,瓦解他们的意志。能驯服,便成为爪牙;不能,便碾成齑粉。 未成年。尚未成熟的心智。根本目的是想在中央塔这样弱肉强食的地方赢得多一点的尊重。可最深的渴望与恐惧,都被周秉正精准地利用,变成了刺向他们自己的毒刃。 秦怿无声地叹了口气,眼中的凌厉银光化为沉重的疲惫。他缓缓收回所有精神触手,许诺的脑袋一歪,沉重地倒在了他的肩头,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王部长。”秦怿的声音带着沙哑,稳稳地扶住昏迷的许诺,转身看向脸色铁青的王善。 “立即封锁现场!全部带走!”王善的怒吼如同雷霆,震得整个实验室嗡嗡作响。 武装特遣队员迅速上前,利落地给昏迷的许诺和面如死灰的女秘书戴上手铐。队员们如同黑色的潮水,涌入这罪恶的地方。 秦怿轻轻将许诺交给队员,目光沉重地投向屋顶的牢笼。巨型鹰兽在高压电的余威下痛苦地抽搐、哀鸣,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的刺鼻气味。它们是生态恶化的受害者,本不该承受这无休止的折磨。 他深吸一口气,“lucky,去切断它们的意识,让它们安息吧。” 第86章 真相大白(二更) 五天后。中央塔领袖办公室。 水壶里的热水沸腾, 响起欢快的音乐。 周秉正猛地惊醒,才发现自己竟在办公桌上睡着了。他用力眨了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单手撑在木桌上揉着眉心。 前几天的长翅雪豹事件引发了连锁反应, 他被联合政府的人带走, 封闭式地审讯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几乎不眠不休, 关于生态治理, 变种体频发,甚至是江恒脑海里被检测出的变种源, 审讯员盘问得事无巨细, 令人疲惫。 睡意被强行驱散,周秉正拉开手边的茶柜,随手抓出个罐子, 旋开盖子,一股熟悉而浓郁的茶香恰时扑鼻而来, 周秉正的手倏然一顿,是江恒送的茶。 他慢条斯理地夹起几根茶叶丢进茶壶,滚烫的水流冲下,茶叶在激荡中扭曲、沉浮,一抹翠绿的青渐渐在水中蔓延开来。 周秉正盯着那撮在热水下不堪重负而弯弯折折的茶叶,情不自禁勾起嘴角。 想来江恒陷入神游已近一周, 精神力检测仪仍无任何迹象。哨兵神游是很严重的问题, 通常来说头三天是最佳抢救期,可医院使尽浑身解数,甚至喊来了江恒的宝贝小向导,仍然无济于事。 这基本上可认定意识永久陷入精神图景,与外界失去联系。至此,这名哨兵几乎与植物人无异。 周秉正眼里顿时掠过一道阴鸷的光。 霎时, 脑海里响起前些天秦怿那声不知天高地厚的质问—— 【您就不怕这些反人道的行为被揭发?!】 揭发?拿什么揭发。周秉正无声嗤笑。这些年来,类似的审讯他经历过无数次,但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做做样子让那些开发商们注意一阵子,避避风头便不了了之了。毕竟都是利益相关者,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就算江恒告诉秦怿结合分离剂的事又如何。每次注射药剂许诺都会用迷药善后,那小子连针头都没见过。 事到如今,江恒的意识即将到达彻底迷失的临界点。 死人,是最能守口如瓶的。这种事他做得得心应手。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当年听见他说“研制出能稳定哨兵精神力的药物”时,年长的那张脸第一时间跳出来厉声反对,“绝对不行!” 周秉正一时噤了声。他不明白哨兵分明已经是天生的强者了,为什么不通过些特殊手段让自己变得更强。本意是想找同盟,但对方如此给脸不要脸,在通往绝对权力的路上,感情就如一吹而散的浮云,一文不值。 恰逢中央塔领袖选举,若让江雄当上领袖,他的宏图伟业必然受阻。 正当时,竟天遂人愿来了场紧急任务,让江雄“意外”牺牲,又完美地寻得替罪羊秦怿,而更完美的试验品江恒也落入掌心,一切都按他的计划上演。 只可惜。周秉正心底掠过一丝不甘。江雄的面孔淡去,换上另一张年轻的脸。 一切本该天衣无缝。偏偏战场上冒出那只干扰精神力的畜生,引爆了安神剂的副作用,让江恒陷入神游。逼得那个跟他适配度100的小向导不得不去救他,阴差阳错触发了该死的结合热! 多年心血功亏一篑,只得重新研制出让哨兵向导分离的药剂。 可不知怎么的,药剂明明一次不差地注射,那个总是言听计从的孩子,却突然开始忤逆。 秦怿的事,他分明安排得滴水不漏,事实,舆论,精神干扰,该做得都做了。怎么还能让江恒从中走出,发现事情的真相。 但一切都为时不晚。江恒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用条名为情感的铁链便能将他牢牢拴住,重新利用对江恒来说十分重要的那名小向导来做诱饵,还不是让江恒轻而易举就答应注射药剂,同时担任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的作战指挥部部长。 可眼看就要重回正轨,竟又功亏一篑。周秉正重重地叹了口气。 江恒是多好的作战机器人选,有了他,等于有了无人能敌的能力,无论做什么,都没人敢反对。 渐渐的就可以一统哨兵向导,然后到全人类,再到…… 只可惜他失去了最完美人选。 周秉正吹了吹冒着腾腾热气的茶,嘴唇贴近杯口,抿了一大口。 只得后面再另寻他人了。 嘀嘀—— 办公室门外忽地响起人脸识别通过的声音,周秉正霎时一阵警觉,刚将茶杯搁在桌上,大门便被猛地撞开,王善像阵狂风大步走进来,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周领袖,跟我们走一趟吧!” 话音未落,王善身后全副武装的特遣队员鱼贯而入,黑压压的枪口瞬间锁定了所有空间。 周秉正一时心脏狂跳,他强压下惊骇,扯出个僵硬的笑容,身体向后靠进椅背,试图找回些掌控感:“王部长我刚从联合政府的审讯室出来,他们都没说什么,您这又是唱的哪出……” 倏然,周秉正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骤缩。 话音未落,秦怿从门后探出身子,明显感觉周秉正的表情有一闪而过的僵硬,像是亲眼目睹噩梦成真。 秦怿置若罔闻,收回在周秉正脸上的目光,转而朝侧边看去。 江恒心领神会,紧拽着许诺的手臂从门后走出,他面无表情,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钉在周秉正脸上。 许诺步履蹒跚,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周秉正为控制他注射的药剂还在生效,这些天来如何用精神力干预,他仍然如行尸走肉般神志不清。此刻看见周秉正的瞬间,竟爆发出本能的、剧烈的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恐惧呜咽。 最后面,公会会长李真佝偻着腰,面如死灰,连头都不敢抬。 “你们……”周秉正的表情霎时完全僵住,嘴唇微不可察地打着颤,精心维持的镇定顿时碎裂。 王善轻哼了声,厉声问道,“周领袖,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周秉正的身体忽地剧烈颤抖起来,像看见什么荒唐又招笑的事情,诡异的笑声源源不断地从喉间溢出,如濒死般的上气不接下气。 王善眉毛蹙紧,再无半分客气,他厉声喝道,“铐起来!把他带走!” - 次日。中央塔审讯厅。 王善铿锵有力宣读周秉正罪证的声音,环绕着整个厅室。 这是秦怿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却是头一回有心情观察整个厅室的装潢,他深吸了口气,环视整个房间。 审讯厅呈环形设计,室内的白炽灯光冷冽如霜,一切阴暗都无所遁形。 周秉正坐于中央的座椅,桌上的名牌赫然写着“嫌疑人”三个大字,身后的巨型光屏一条接着一条地投射出他的罪状。 正对面是审判长王善,左侧是审判员和助理记录员,右侧是相关证人。除了他和江恒,还有文欣和劳拉。 秦怿深吸一口气。三年前的审讯景象霎时历历在目,他坐在“犯罪嫌疑人”的席位上,承受着证据确凿、咄咄逼人的污蔑,恐惧几乎将他淹没。 恰时,手背传来熟悉的温热,秦怿一激灵,双手就被人拢进手心,温柔地摩挲着。 江恒轻轻牵过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声音带着绝对的安稳,“不怕了,我在。” 今时不同往日。秦怿做了个深呼吸,坚定地点了点头,用力回扣住江恒的手。发抖的指尖终不再冰冷。 “周秉正!上述罪证确凿,无可辩驳!你,还有什么话说?!”王善的声音恰时响起,一如法槌敲击底座,斩钉截铁。 秦怿闻声,抬眼看向周秉正背后的大屏幕,上面详细罗列出他的所有罪证—— 第115章 勾结科技城开发商,非法操纵领袖选票。 伙同公会会长李真,滥用变色龙战机性能,蓄意延误支援,谋杀哨兵江雄,构陷向导秦怿。 纵容污染排放,致使生态崩坏、变种体肆虐。 非法提取变种源,研制反人道药物安神剂、结合分离剂等药剂,推行“黑暗哨兵”计划,以哨兵江恒为试验品。 …… 条条罪状环环相扣,涉及到的人和事被一条条射线相连,黑色的文字仿佛浸透了受害者的鲜血,在冰冷的屏幕上灼灼燃烧。 周秉正自被押进审讯室便死寂般沉默,只是直视着面前滔滔不绝念着所有罪证的王善,偶尔听见江恒和秦怿的名字,便会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像听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王善不悦地拍下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周秉正,请回答我的问题!” 周秉正抬眼,目光越过王善的脸,那死灰般的面部肌肉怪异地抽动了下,扯出个扭曲的、怨毒至极的笑容,目光越过王善,直直射向秦怿。 那目光复杂得令人作呕,有失败者的自嘲,有对棋子脱离掌控的不甘,更有刻骨铭心的恨意。 有底气傍身,秦怿不再向三年前那般发抖着低头不语,他正要迎上那道目光,一道身影倏然侧移,严严实实地挡在他身前,隔绝了那道视线。 “王部长,证据链完整清晰,无需再听其狡辩。”江恒的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瞬间切断了审讯厅里所有的杂音。 秦怿猛然呼吸一滞。 三年前,周秉正那居高临下、盖棺定论的声音尖锐刺耳,“证据确凿,当事人也亲口承认。” 每一个字都曾恶狠狠地砸向他的心口,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而此刻,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被江恒掷回始作俑者。 王善扬了扬下巴,两名助理员迅速上前铐住周秉正的手腕。 周秉正最后的妄想被彻底击碎,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江恒,脸上的怨毒瞬间化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伪装的温情,他的声音嘶哑扭曲,带着一种诡异的亲昵:“小恒,这么多年来,老师都没怎么好好看看你,才发现,你都长这么大了。” 第87章 首席哨兵 两周后。中央塔领袖办公室。 “本台消息。中央塔前领袖周秉正因涉嫌严重违法犯罪, 被联合政府调查部协同中央塔相关部门依法采取强制措施。此案涉及操纵选举、谋杀构陷、破坏生态、非法实验等多项重罪,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为深远。案件主要同伙中央塔公会会长李真, 以及涉案的科技城29名主要开发商负责人亦被同时抓获……” 江恒抬手关掉新闻报道, 随即重重地陷进宽大的座椅里, 闭目, 轻轻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这十几天简直度日如年。 周秉正的轰然倒台,其党羽的接连落网, 轰动一时。 如第一片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唰唰啦啦,以极快的速度触发接二连三的事件,闹得人心惶惶。 激进的利益相关者们将中央塔围得水泄不通, 示威的标语如林。此举激怒了大部分环保主义者,双方的对峙迅速从唇枪舌剑升级为拳脚相加, 直至演变成血腥的街头混战,数十人重伤倒地。中央塔与联合政府不得不动用武力,才勉强稳定秩序。 中央塔外的喧嚣尚未散尽,塔内又起波澜。 当周秉正被定罪的锤音落下审判厅,门外骤然爆发毫不留情的枪响。“哨兵至上”的狂热信徒们,如同挣脱锁链的疯犬, 发狂地举起枪支无差别扫射, 或驱使精神体扑向护卫队。 秦怿和文欣当机立断启动精神屏障防护,牵制住那群如疯狗般的哨兵。victor和劳拉的黑天鹅默契地左右夹击,不多时,那群只敢在普通人面前作威作福的劣等哨兵便被制服。 枪打出头鸟。但枪声响起,躲在暗地里唯唯诺诺的鸟群,会分为两类, 一类抱头鼠窜,另一类会如同敢死队般一窝蜂地涌出。 反正横竖都是死,出一口气,或是恶心人一把,以此释放压抑许久的情绪,他们求之不得。 文欣担心再度出现暴动,让秦怿协助利用“主脑”,以精神压制这群反动者。绝对的精神力下,反动者只得乖乖束手就擒。 但混乱远不止于此。那些曾真心被周秉正的竞选表现所蛊惑的人们,陷入了信仰崩塌的恐慌与悲恸。秦怿和文欣刚压下哨兵们的狂暴精神,又不得不分出心力,抚慰那些精神世界濒临崩溃的人们。 马不停蹄,日复一日,动乱终于暂且平息。精疲力竭的中央塔,陷入失魂般的死寂。领袖与公会会长两座高峰同时倾塌,此时的中央塔六神无主。 而时刻,一条绝密通讯忽然接入江恒的个人终端,约定的地点,是一间湖畔咖啡厅。 他踌躇赴约,只见窗边的座位上,一位顶着大波浪红发的女人,优雅地放下手中的热拿铁,抬眸看向他,笑容温暖和煦:“孩子,好久不见。” 天赋异禀的哨兵向导有异于常人的记忆力。甚至是咿呀学语的婴儿,也会对部分的人或事有清晰的记忆。 先前秦怿提到李秀英和江雄是旧交,江恒霎时回忆起很小的时候,他似乎见过这红得像太阳的头发,耀眼,炽热,明媚。 “李主席。”江恒微微欠身,语气恭敬。 女人的眉眼弯起,笑意更深:“小秦都告诉你了吧?真高兴,你还记得我。” 简单的寒暄过后,女人直截了当切入正题——经联合政府代表人投票决议,一致决定授予他“首席哨兵”称号。 首席哨兵是某个时代里能力最强的哨兵,自身强大同时富有出众的领导才能。拥有此称号的人士将自动进入中央塔领袖的选举流程,只要在两年内通过领袖考核,且获得联合政府的全票通过,便能成功当选领袖。 上一个被封为首席哨兵的人士还是他的父亲江雄。这无疑是最高的殊荣。 江恒怔了半晌,先是向李秀英及联合政府的信任表达感谢,再是明说自己的见识尚浅,还不足以担此大任。 且扳倒周秉正的这一路,不单是他一个人的努力,更离不开秦怿、劳拉、文欣的以身试险,还有米亚这群好友们的相助。 荣誉不该只落在他身上,或许这个位置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话音未落,李秀英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你和雄哥不仅长得像,连想法都如出一辙。” 她的指尖轻点桌面,目光洞悉一切:“中央塔如今的情形,你也心知肚明。劳拉和文欣,我都有联系。劳拉说她只想回归公会,专注民众委托,守护普通人的权益。文欣则坦言,当年雄哥的事是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况且,如今担任向导导师,倒也自由自在,乐在其中。” 她顿了顿,眼中带着一丝狡黠:“那么,小秦呢?他会愿意接过领袖的重担吗?” 李秀英虽是先斩后奏,但给的尊重十足,女人撑着脸颊,把选择权交予江恒。 江恒没有马上回应,脑海里恰时浮现出秦怿那双总是含着笑,漂亮得像蓝宝石的眼睛。 秦怿生性洒脱,厌恶束缚,他的能力毋庸置疑绝不逊于自己。但正因如此,江恒更愿成为他的盾牌,为他构筑一方无忧的港湾,挡在他身前,让他永远能自由地做自己。 少顷,江恒抬起头,目光如磐石般坚定:“我答应您。” 李秀英满意地抿了一微凉的拿铁,单手托腮,将目光投向窗外。 湖畔咖啡厅外的杨柳依依,柔枝轻拂水面。水鸟在湖边嬉戏,湖面上有几只鸭子天鹅形状的游船惬意地飘荡,偶尔传来船舱里小孩子们如风铃般清脆的笑声。 她所处的这张小小方桌,被全息影像巧妙地遮掩,警卫隐于无形。这偷得的片刻安宁,仅是平凡里的的小小一隅,竟让她凝神注目了许久。 最后一口拿铁被一饮而尽,李秀英左手拇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恰时变得熠熠生辉,她的指尖滑动,像是发送了什么信号,红宝石停止了闪烁。 女人恰时优雅起身,向江恒伸出手:“我该走了。小江,未来请多关照。” 江恒连忙握住那只手:“万分感谢您。” 话音刚落,李秀英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位全身覆甲、身形足以将她完全笼罩的女子,目光锐利如鹰隼。 女人转过身,周围迅速涌出瀑布般的光流,在她的身影即将彻底消散于光芒之中时,一句清晰、沉稳、蕴含着千钧力量的话语,精准地贯入江恒耳中:“江恒,你从来都不是谁的影子。” 当晚回家,江恒便事无巨细地向秦怿坦白了一切,随即获得对方一个欣慰得近乎要将他搂得窒息的拥抱,秦怿一字一句郑重如誓言,“放手去做,我一直在你身边。” 说罢,秦怿又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还好你没把我供出来当领袖,要管一个中央塔真会把我给累死,当然了,要是你需要我支持工作呢,我可以跟欣姐那样当个向导导师,欣姐教理论,我教实战。” 第116章 江恒缓缓睁开眼睛。风暴似乎终于远去,一切渐渐回到正轨。他在联合政府的监督和支持下,以哨兵首领的身份主持中央塔的工作。整改被爆违规的企业,重拾生态治理的大业。还有,准备他的领袖考核。 天降大任。这十几日的煎熬让他寝食难安,身心俱疲。但此刻,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昨夜秦怿那个拥抱的温度,心底顿时涌起前所未有的笃定,江恒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一抹心安的微笑。 滴滴—— 门外倏然响起人脸识别通过的提示音,江恒眼睛一亮,正要起身,就见大门被推开,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率先撞入眼帘,花瓣含水,带着暖调的粉红,越往花蕊处红得更浓,耀眼得特别。 下一秒,就见花丛中探出半张脸,一双如蓝宝石般透亮明媚的眼睛含笑看向他,渐渐地冒出整张脸,狡黠地朝他挤了挤眼。 江恒顿时呼吸一滞,无论这数十多玫瑰多娇艳,在秦怿面前也会瞬间黯然无光。 江恒快步走向他,将人搂进怀里,熟稔地亲了亲他的发顶,又撒娇似埋进他的颈窝,来回蹭去,随即反锁上办公室的门。 “好痒……好啦,怎么了今天很累吗?来接你下班回家,我们回去再……”秦怿忽地感觉脖颈落下几抹不怀好意的温热,赶忙捏住江恒的后颈。 江恒意犹未尽地停下动作,又觉得不过瘾似的在他唇上啄吻了几口,才善罢甘休,“没有很累……” 话音未尽,残留着意味深长。江恒侧过脸,渐渐凑近他的耳朵,像在耳语,一字一顿,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秦怿的耳尖,“……就是好喜欢你。” 秦怿霎时一激灵,赶忙掐住江恒的脸,表情严肃,“别在这胡来啊!” 话音刚落,手心上迅速落得一抹温热。 秦怿抬眼,江恒恰时垂眸,四目相对,那双亮亮的、仅有他一人的炽热目光撞进眼里。江恒的目光却倏然挪开,若有似无地瞥了眼秦怿怀中的玫瑰,又直勾勾地看向他,没有说话。 秦怿无奈一笑,抬手揉了揉江恒就要鼓起的脸,“当然是送给你的。” 十年前的那坛陈年老醋又被翻出来吃,但秦怿也不恼,是该给他更多的安全感。 “我知道,就是……”耍完小性子忽感不好意思,江恒的耳尖渐渐泛起不自然的红,他踌躇地蹭了蹭鼻尖,眼神乱瞟。 秦怿顺势摆正江恒的脸,让他跟自己对视,郑重道,“这是我专门买的玫瑰,我还专门举着这一大束花,坐塔里人流量最多的观光电梯上来,一路上很多人都在问这是送给谁的。” 秦怿适时停顿,“我说,送给我男朋友江恒……唔……” 未落的话音被急促的吻给淹没,江恒倾身咬住秦怿正喋喋不休的嘴唇。 手中的花束被夺来放在旁边,江恒找到主导权,拖起秦怿的腰将人牢牢固定在腰间,一个箭步往办公桌的方向走去。 秦怿被放在办公桌上,身体有了支点,江恒的吻愈发深入,肆无忌惮的水声与大屏幕上新传送来的文件叮铃声重合。 情难自禁在领袖办公室严肃而庄重的白炽灯下无处遁形,莫大的羞耻和快感如涨潮,秦怿没忍住腰一软,不可控地向后倒去,就被江恒稳稳当当拖住后腰,用力一搂,被囚禁回领地。 江恒的手轻而易举捏上他外露的侧腰,像是意识到什么,江恒的动作忽地停住,瞥了眼秦怿腰间的开叉衬衣,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故意的?” 开叉衬衣几乎开到胸线,手臂稍微抬高点,便会一览无余。 气息被弄得凌乱,秦怿眨了眨眼,少顷,意识终于归位,才明白江恒指的是什么,他轻笑,说出口的话被难以抑制的喘气切割得断断续续,像带着钩子,“当然啊……今天可是专门来接你的,喜欢吗?” 话音刚落,江恒看向他的目光沉得像深不见底的海,波涛汹涌,要将他全然吞噬。 衣摆被撩到极致,露出前胸后背皙白的皮肤,上方还印着尚未淡去的暧昧红点。 江恒被刺激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顺着脖颈锁骨的路线向下。 空气中泛起若有若无薄荷叶的香气,秦怿忽然感觉一阵晕眩,眼神渐渐迷离,像是陷入虚幻,周遭的一切渐渐消失,他的世界里仅有眼前的人。 这十几天来他和江恒都在为中央塔大大小小的事而奔波,不说这种事了,两人早出晚归,时间表都难以重合。此时只是寥寥几个吻,却似往干柴堆里丢了根火把,火焰升腾,愈演愈烈。 秦怿无端地想起他曾西装革履的,在这台办公桌前站定,恭恭敬敬地汇报某场任务的前线情况,此时的他却被禁锢于此,承受着黏腻而汹涌的潮,灼人而肆意的火。 羞耻感带来诡异的冲动,秦怿听见皮带的金属扣反复拍打木桌,腰间恰时一松,他缓缓抬起双手,自暴自弃却又心甘情愿地勾住江恒的脖颈,与之沉沦,成为共犯。 身体被了如指掌地操控,薄荷叶的气息在办公室内疯狂弥漫。 千钧一发时,一旁的通讯仪忽地发出刺耳的振动。秦怿眉毛一挑,身子却被燥热俘虏,软得不堪一击,他虚虚地推了推江恒,对方同样被情//热淹没,无动于衷。 振动声消停了片刻,少顷,愈演愈烈。 通讯仪是中央塔内部的通讯设备,动用通讯仪传送的消息不是急事就是大事。 秦怿猛地用力拧了把自己的大腿,意识终有片刻的清醒,眼白处的银光霎时变得凌厉,秦怿努力调动精神触手,恰时轰的一声,江恒重重地砸在背后的储物柜上。 储物柜里的证书、奖杯、书籍,如遇飓风般在左摇右摆,当啷作响。 江恒顶着张涨红的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秦怿。 “呃……抱歉,疼不疼?我、我不是……那个你的通讯仪一直在响,我见你一直没反应就……要不先接一下?万一有重要的事呢。”秦怿磕磕巴巴地说道。 江恒抵在储物柜上喘了几口粗气,半晌,才起身走向办公桌,一手拿过通讯仪,一手揽过秦怿的腰。 身体霎时腾空,秦怿没忍住惊呼,下一秒便稳稳当当地坐在江恒腿上,江恒的脑袋埋在他的颈窝,讨好地蹭了又蹭,声音很闷,“对不起……我下次不这样了……” “真不是……就是听见通讯了,你快接。诶,是王部长的通讯,我用不用回避一下?” “不用。” 江恒收紧环在秦怿腰间的手臂,随即按下接听键,正要喊声“王部长”,通讯仪那头恰时传来声不耐烦一声啧,王善的声音随即急促地砸来,“江恒?” “王部长。”江恒的声音恭敬,却下意识揉了把秦怿的腰,“刚才在处理份重要文件,抱歉没能及时接通通讯。” 王善简短地嗯了声,便开门见山道,“周秉正的审判结果已出,死刑。但联合政府秉承人道主义原则,关于执行程序特此来询问你的意见,是立刻执行,或是死刑缓刑?” 江恒明显地呼吸一滞,秦怿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五指紧紧扣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空气仿佛在此凝固。少顷,江恒缓缓开口,“缓刑。王部长,如果可以,请给他戴上电子脚铐,囚禁于家中。” “什么?!缓刑?!”王善的声音瞬间拔高,“江恒你……他那样对你!抽筋扒皮都便宜了!江恒,你这种时候还讲什么狗屁仁义?!”他几乎是咆哮着,为江恒感到极度的不值与愤怒,随即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带着深深的失望和不解,粗暴地吼道:“……行!行!你说了算!我会传达!” 再见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通讯仪便被嘟的一声狠狠切断,留下王善未散的怒火。 秦怿立即侧过身,将江恒紧紧搂入怀中,他能理解江恒的做法,或是想留下最后的体面,或是念及很多年前周秉正还是名好老师时对他的格外关照。 他拍着江恒的后背,轻声道,“王部长说话就那样,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 “不。”江恒忽地出声打断他,说出口的字句像开刃的利刀,“我要他活着,好好地活着。让他眼睁睁看着他耗费半生心血、不择手段得到的一切化为乌有;让他像个最卑微的看客,日日夜夜看着那些他永远再也触碰不到的东西。死亡太便宜他了。我要他无权无势地活着,清醒地感受这一切。” 秦怿霎时一怔,转而逸出一声短促而复杂的轻笑。他双手捧起江恒的脸颊,额头轻轻抵上他的,鼻尖相触,温热的呼吸交融,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敬畏,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你真的很适合这个位置,江领袖。” 第88章 特别礼物 话音刚落, 秦怿忽然感觉身体腾空,刚回过神,就被稳稳当当放在办公桌上, 江恒的双手撑于他的大腿两侧, 单只膝盖抵在腿间, 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别这样喊我……” 秦怿眉毛一挑,毫不畏惧地抬眼与江恒四目相对, 目光在他脸上流连。 第117章 江恒面色铁青, 克制而压抑的,但逐渐变粗的呼吸,加速起伏的胸腔, 都掩饰不住他即将迸发的冲动。 秦怿垂眸,只见两人的膝盖交错, 他使坏地抬起右膝,蹭过江恒,渐渐地加快节奏。 对方恰时倒抽了口气,两颊霎时涨得通红,被方才的插曲掐灭的苗头复燃,江恒看向他的眼睛如深不见底的漩涡, 就要把他全然吸收吞噬。 秦怿一时玩心大起, 他凑近江恒,嘴唇若即若离地贴着他的嘴唇,将吻不吻的,江恒一追,他便故意错开,声音像带着勾子, “哪样喊你?” “别这样喊我。”江恒板起脸重复道,看起来咬牙切齿的。 秦怿眼里的笑意更深。他喜欢看见江恒的情绪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忍到极点,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这么兴奋啊……”秦怿恶劣地掰过江恒的下颏,膝盖作恶不停,见江恒的气息更乱,他一字一顿,“……江领袖?” 在某些特殊场合,敬语就如同催化剂,疯狂加速理智的崩解。 江恒忍无可忍地将犬齿嵌入他的唇瓣,发泄地啃咬像在惩罚他的作恶多端。江恒握住他的脖颈,时不时收紧五指,让他那游刃有余的神情黯然失色。 脖颈被捏住,嘴唇被堵死,秦怿被时有时无的窒息感操控,他只得乖乖跟随着江恒的节奏,靠剧烈的吻拼命汲取那零星的氧气。 身体的支点就要被夺走,秦怿整个人飘飘然地后仰,意识抽离的瞬间,他的余光倏然瞥见被江恒匆匆放置在旁的玫瑰花束,顿时一激灵,他在心中哑然失笑。 自从确认关系后,分明天天形影不离的,但他和江恒就像两块磁极相反的磁铁,仅仅是对上眼,便控制不住地开始胡来。 来接江恒下班并专门买了束花只是表象,而此行的真正目的,差点又要因失控而毁于一旦。 就在江恒的手即将探入他的短裤时,秦怿当机立断扣住他的手腕,与他十指相扣,制止住他还要往下的动作。 见江恒有一瞬的错愕,秦怿趁机躲开了他的吻。 江恒不解,抬眼盯着他的眼睛被情//欲淹没,像风雨大作的深夜,又黑又湿。 秦怿连忙凑上前去,安抚地亲亲江恒的唇瓣,“不是说好不在这胡来的?” 话音刚落,江恒如梦初醒地僵在原地,表情顿时耷拉下来,脸上的潮红更甚,他匆匆抱住秦怿,手忙脚乱地帮他整理好几乎被半脱的上衣,像做错事般嗫嗫嚅嚅道,“抱歉我……” 秦怿忍俊不禁,他双手捧住江恒的脸,大力地揉了揉,见江恒被晃得半眯起眼睛,终于得逞地嗤笑出声,“逗你的傻子,真没有生气,是准备给你送个东西,再闹下去我担心。”他顺势朝江恒挤了挤眼。 说罢,秦怿噔的一声跳下办公桌,从那捧玫瑰花中掏出个蓝丝绒盒子,在江恒面前站定,“本来想回家再给你的,但来接你的路上,恰好接到取货信息,我一刻也不想等了。江恒,你……” 边说着,秦怿作势要打开盒子,准备取出那条被修复且重新设计的声纹手链。 那条声纹手链被送到安娜手里修复的第三周,秦怿忽然接到她的来电,对方直截了当说想重新设计这条手链,主要思路是在海浪声纹的元素上增加些薄荷叶作装饰,让海浪声纹与薄荷叶缠绕,不分你我,融为一体。 毕竟几年前秦怿来找她设计这条手链时,他和江恒的感情是还未说出口的暗恋。此时两人如漆似胶,手链承接的情感也不该还是这样隐晦含蓄的。得要大胆、张扬而热烈,让人一看就知是名草有主! 说起设计理念,安娜滔滔不绝,电话这头偶尔传来她踩上椅子的吱呀声,或者腾的一声坐上桌子的动静,手舞足蹈。 许是被安娜的情绪所感染,秦怿恰时回想起他和江恒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年少时就形影不离,可能正因为太过熟稔,双方都过分珍视彼此之间的感情,生怕多走一步就会把对方吓跑。 两人默契地站在距离对方的一步之遥,江恒小心翼翼地不敢上前,而他看见江恒无动于衷,也不敢先迈出那步。 拉拉扯扯的日子好不容易寻得个契机,两人之间却像被狂风骤雨击中巨雷闪电,劈开一道越不过的鸿沟。 终于,雨过天晴,密布的乌云消散,所有的雷声雨点不过虚晃一枪。彼此试探地迈开半步,才发现对方一直在身边。 秦怿沉浸在回忆当中,直到安娜再三嚷嚷“这样的设计可以吗”,他才如梦初醒地连连应道,“当然好啊,太谢谢你了安娜。” “不行!不能你送!不对……是、是这种事怎么能让你来!”未说完的话忽然被江恒出言打断。 秦怿一怔,都到嘴边的关于安娜的新设计理念被迫咽了下去,他不明所以,反问道,“什么啊,就该是我给你的,难不成你也订制了这个?” 秦怿不解。江恒是也找安娜订制了类似的声纹手链吗。但他设计这条手链的初衷是为了让江恒感觉精神不舒服时,能触摸熟悉的海浪白噪声进行缓解。 可他是向导啊,非特殊情况绝不会出现精神力混乱,江恒这是在闹哪出。 “我订制了的!我现在给你!这种怎么能让你来,得要我来的!”江恒话音匆匆,刚说完便匆忙绕到办公桌旁的密码柜前,用掌纹和虹膜解锁后,从中取出个外观与秦怿手中的盒子大同小异的蓝丝绒首饰盒,随即走到他跟前的三步之外站定。 江恒从头到脚迅速整理好方才胡闹得凌乱的西装,把歪到一侧的领带摆平,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将那个蓝丝绒首饰盒稳稳当当地捧在左手心。 江恒看起来有些紧张,似乎所处的场合不是平平常常的办公室,而是即将举行盛大仪式的场馆,庄重而严肃。 秦怿愈发不解。不就是送个礼物,怎么还磨磨唧唧三番阻挠的。他在心中啧了声,干脆一步上前,径直拽过江恒的左手腕,直言道,“什么你来我来的,快点过来,我先给你戴上,你给我的礼物之后再……” 未落的话音被江恒哐当一声的单膝下跪打断,秦怿霎时瞪大了双眼,正要开口问这是在干嘛,就见江恒手忙脚乱打开盒子,一枚蓝宝石钻戒映入眼帘,散发着熠熠生辉的光,像阳光撒在蔚蓝的海面上。 秦怿一时目瞪口呆,说出口的话都变得磕磕绊绊,“你、你这是……” 左手恰时被反握住,江恒抬眸看向他,眼睛亮亮的,爱意浓得要溢出,甚至比那颗蓝宝石还要耀眼。 江恒的嘴唇微微打着颤,说出口的话却平稳而郑重,“秦怿,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秦怿顿时感觉脑袋嗡的一声作响,时间像在此刻静止,周遭变成虚影,他的世界里仅有江恒看向自己坚定而深情的模样。 那声“秦怿你愿意和我结婚吗”在耳畔源源不断地回荡,他的眼眶渐渐变得湿润,可掉眼泪实在太难为情了。秦怿用力咬紧后牙槽,抑制住不断涌上鼻腔的酸。 又想哭又想笑的。秦怿抚上胸口,用力地吸气,又呼出,半晌,像是终于平复了心情。 他抬眼,与江恒四目相对。对方也不催促,保持着绝对的虔诚,双目含笑静静地看着他,把绝对的尊重和选择权交予他。 秦怿攥紧江恒的手,一步上前,随即抚上江恒的脸颊,倾身,贴上他的嘴唇,用唇瓣仔细摩挲着他的,缱绻,绵长,述说着无声的誓言。 一吻结束,秦怿也不着急着离开,他贴着江恒的鼻尖,一字一顿,“我愿意。” 像是期待许久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江恒急忙取出戒指盒里的蓝宝石钻戒,小心翼翼地推至秦怿的左手中指指根,随即牵起他的手,在那枚蓝宝石上落下个深情郑重的吻。 秦怿垂眸,江恒抬眼,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秦怿赶忙将江恒牵起,然后打开手中的首饰盒取出声纹手链,边给江恒戴上,边笑着解释,“是安娜把修好的声纹手链寄给我了,正准备出门接你时,刚好接到了快递信息,我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给你好了,没想到……” 他瞥了眼左手中指是那颗沉甸甸的钻戒,而后看向江恒。 江恒一时哑然失笑,“我还以为是……真是吓死我了,这种事怎么能你来!” “我来也行。” “不行!” “好好好,但你这突然的,也太惊喜了。这叫什么,我就一个平a,你直接放了个大招。”秦怿把手链给江恒扣好,饶有兴致道。 “其实我是想带你去再……诶算了,那就留到蜜月吧。”江恒打量着腕上声纹手链,问道,“这条好像跟之前的不太一样,这是薄荷叶吗?” “嗯,好眼力啊。” 不用秦怿多加解释,江恒便立即明白了,是关于他和他,彼此交融,缠绕,永不分离。 话音刚落,江恒借着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微微低下头,在秦怿嘴唇上轻吻了口,“我好爱你。” 第118章 秦怿笑着追上,加深加长了这个吻,“我也是。” 半晌,嘴唇终于分开,秦怿抬起手来仔仔细细打量这枚钻戒,外围的一圈钻石将蓝宝石紧紧包裹在内,任由它大放异彩,就像江恒对他一样。 “这还是戒指项链两用款,我觉得这么大个戒指你平时不方便戴,但项链总可以。” “那你现在帮我戴上好了,我要一直戴着它。”说罢,秦怿拢起狼尾发,露出一小截脖颈。 只见江恒打开指环处的保险扣,熟稔地取下指环,又取出隐藏在后方的吊坠扣头和银链,随即将秦怿半搂在怀里,在适当位置扣好链子后,顺势在秦怿的脖颈处落下一个吻。 蓝宝石在心脏上方的位置,少顷,便吸收了他的体温,摸起来微微发烫。 感情染上了温度,变成具象的蓝。秦怿的心口也开始发烫,他偏过头,小声嘟囔道,“不过,你给我的惊喜一个又一个,可我都没给你准备什么。” 江恒借着秦怿凑近的角度,吻上他的脸颊,“你说你爱我,就是给我最大的惊喜了。” “我永远爱你。”秦怿看向他,郑重回应道。 第89章 空白信笺 身体被折腾得软得像滩水, 任人宰割,几乎没有一块不酸不疼的皮肤。 秦怿情不自禁地向后躲,又被江恒拽着脚踝要往怀里搂。 “受……受不住了……老公……” 求饶的话堵在喉咙里, 秦怿的嗓子已经哑得不像话, 喊不出声音。 身体像托着千斤石, 秦怿咬紧牙关, 卯足力气猛地拽紧手中的链条,江恒终像如梦初醒般停下动作, 他终于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 重重地砸在床垫上。 咚—— 秦怿的高鼻梁被撞得发麻,他不适地啧了几声,就被搂进了个温暖的怀抱里。 “醒了?”江恒把他抱得很紧, 熟稔地轻拍着他的背,又在他发顶上落下几个安抚的吻。 “嗯……”秦怿闷在江恒怀里吸了吸鼻子, 山茶花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江恒身上特殊而好闻的香气灌入鼻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自如地往江恒怀里拱了拱,双手懒懒地回搂他的背。 “做噩梦了?”江恒将搂得他很紧,耳鬓厮磨地蹭着他的脸颊。 秦怿左右晃了晃脑袋,哼了声没, 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确实哑得厉害, 声音都闷在喉咙里。 倒不是噩梦,而是春//梦。秦怿一时脸颊发烫。 昨天的婚戒和手链把氛围烘托至极,又赖于两人这十几天来仅是用吻和拥抱浅尝辄止。 踏进家门,刚对上眼,电光火石之间便一发不可收拾。 薄荷叶的气味如从火山喷涌而出的岩浆,在每一寸的空气中奔流不息。两人像刚开荤的野兽, 无声地嘶吼,无休地交缠,连晚餐都是在中场休息的贤者时间匆匆解决。 秦怿脖子上蓝宝石项链,有节奏地拍打着江恒的胸膛,蓝宝石逐渐吸收彼此的体温,变得滚烫而湿润。 江恒盯着那双定定地看向他,渐渐变得痴了的眼睛。他发现黑暗里有三颗熠熠生辉的蓝宝石。 情浓至极。江恒给他递来了条项圈,眼里的情意浓得要溢出。 “可以吗?”江恒试探地问道。 秦怿喉咙一紧,骤然回想起两人共鸣时自己的口出狂言—— 【怎么样都行……】 【绑住手脚,蒙眼,不戴都可以……】 【……好吧,在泳池里也行。】 没专门提到项圈。但他答应过怎么样都可以。 秦怿做了个吞咽,渐渐向江恒凑近,像献祭般伸出脖颈,“你先帮我把项链脱了,再戴上这个。” 江恒凑过来吻他,话语含糊在剧烈的吻里,“不许摘,永远不许摘。” 江恒把项圈戴在自己的脖颈上,将细长的链条交到秦怿手里,分明居高临下,却是自愿臣服的姿态。 “牵紧我,一辈子都不许松开。” 话音被如狂风骤雨般的吻吞噬。 谁是被掌控的,谁又是掌控者,不得而知。 秦怿累得发不出声音,只得狠狠拽紧链条,江恒便心领神会地放过他片刻。 而也只是片刻。 夜很深,很长,片刻只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一瞬。 未拉满的窗帘缝里投进浅浅的晨曦。秦怿失神地盯着窗外,意识渐渐变成屋外那转瞬即逝的微风,在合上眼的那刻,他看见江恒的脖颈上有一圈明显的红。 温存半晌,秦怿终于找回了些许意识,他闷声道,“几点了……” “下午三点四十八分,现在四十九了。”江恒应得很快。 “嗯?下午三点多了?”秦怿悄然在心中叹了口气,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下次不得全天无休啊。 “你今天不去塔里吗?还偷看我睡觉……”秦怿小声嘟囔。 “我光明正大地看。”江恒应得嘹亮,脸不红心不跳的。 “真显着你了。”秦怿哑着声嗔怪,作势要去掐江恒的腰。可仅仅是稍微一动,浑身便跟散架似的,又酸又疼,他没忍住嘶了声。 “还难受吗?是这吗?我给你揉揉……”江恒顿时一阵警觉,慌忙抚上秦怿的腰,轻轻地揉按。 “废话。换你一晚上试试。”秦怿一时脸上挂不住,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明明最近都有注意锻炼身体了,遇到江恒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那下回换我……”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见江恒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秦怿急了,他奋力撑起身子,瞄准江恒的喉结,发狠地咬上。 “嘶……”江恒不躲也不反抗,像给炸毛的猫顺毛似的,挠着秦怿的发丛,“我下回克制点,不会这么过了。” 秦怿不松嘴,直到江恒的喉结上出现一排明显的牙印,他才善罢甘休。像是难以启齿,他闷在江恒怀里,含糊地挤出了几个音节,“不用克制……我很喜欢……” 话音刚落,两人的位置忽然调转,秦怿被护着脑袋压在床垫上,江恒看向他的眼睛含着复燃的火。 秦怿忍俊不禁,抬起双手搂住江恒的脖颈,将他拥进怀里,安抚地拍了又拍,“好啦,今天先让我歇歇吧,真的太累了。” 说罢,秦怿忽地感觉身体腾空,他霎时一激灵,慌忙搂住江恒,对方顺势低下头在他唇上啄吻了口,语气严肃,“那你不许撩我了。” 秦怿乖乖点点头,主动凑上前去亲了亲他。 江恒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他往房间外走,“帮你洗漱,然后吃饭。” 恒温保鲜的餐桌上摆好了四菜一汤,都是清蒸白灼的做法,不油腻,也没放辣椒。 过度消耗体力后就适合吃这些,秦怿细嚼慢咽,刚吃完只白灼虾,碗里又会添上新剥好的。 “你不吃吗?别光顾给我夹了。”秦怿抬手拦住江恒又要放进他碗里的虾,出声道。 “我早起吃过了的,你多吃点,现在摸起来又都是骨头了。”江恒一时不爽,前阵子好不容易把秦怿养得长了几斤肉,这些天忙得焦头烂额,又瘦回去了。 说罢,便又往秦怿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 “你还能早起啊?!你这什么体能!你们哨兵的训练强度比向导大这么多吗?你有空带我练练吧。”秦怿不可思议。 “不是带你练了吗?你说今天太累了。”江恒一本正经。 秦怿恼羞成怒,狠狠踹上江恒的小腿,“你烦不烦啊——”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错了嘛错了嘛!” 秦怿白了他眼,顺势捏住那一脸坏样的脸,“臭小狗。” 恰时,他瞥见江恒脖颈上那圈夺目的红,心脏忽然像被扎了下,秦怿轻抚着他的脖颈,“刚刚都没发现这么红呢,疼不疼啊?” 江恒摇头,顺势偏过脑袋吻上秦怿的手心,“当你的小狗,很幸福。” 秦怿顿时喉咙一紧,他赶忙推开江恒的脸,出声唤道,“管家小狗,开电视,新闻频道。” 话音刚落,电视屏幕上瞬间出现两名西装革履的主播,用字正腔圆的声音播报着一桩又一桩新闻事件。 “听听新闻吧,每天都得听的。”秦怿慌忙道,随即又恶狠狠地剜了江恒一眼,“你也不许撩我了。” 江恒乖乖地点点头,识相地不闹他了,边给他剥虾,边仔细听着报导—— 在联合政府的支持与监督下,中央塔系统推进生态环境治理工作,严格管控科技城区域污染排放。实施治理措施的半月以来,海域、湖泊及河流中污染物指标显著下降,整体环境质量呈现持续向好态势。 江恒一时感觉心脏被填得很满,正要将剥好的虾放进秦怿的碗里,恰好迎上一双含笑看向他的眼睛,“做得很好。” 江恒便也跟着笑了。 “……联合政府对中央塔前领袖周秉正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今日的新闻播报结束,电视里开始重播近期的部分重要新闻。 第119章 江恒的笑意顿时消失,就见电视被啪的一声关掉。 “不听了,吃饭。”秦怿眼疾手快牵过江恒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好。”江恒叹了口气,低头吃掉碗里的鱼肉。 倏然,餐桌上通讯仪爆发出的振动声,愈演愈烈,连蒸鱼的豉汁也都随之振荡。江恒警觉地抬眼,恰好撞上秦怿看来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江恒迅速按下了接听键。 问好的话还未说出,王善急促的声音便闯进耳朵,“江恒,周秉正在他家里烧炭自尽了。” 江恒顿时呼吸一滞,手背恰时抚上一抹温热。 秦怿攥紧他的手,“走,我陪你去。” suv在一幢傍山别墅前停稳,秦怿和江恒刚下车,一名警卫队员便应了上来,“恒哥,怿哥。” “是什么时候的事?”江恒朝警卫队员点点头,随即抬眼看向贴满警戒线的别墅楼,里头有数十名调查员正在忙碌。 “调查部还没有公布具体时间点,大概是今天下午三点半,周秉正那会毁掉了监视器,我们的人赶来时,就看见房子里正源源不断涌出浓烟,才发现他烧炭自尽了。” 江恒做了个深呼吸,欲要上前,就被警卫队员伸手拦住,“恒哥,调查部还在调查,还不能进去。” 江恒适时退回一步,“他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有,恒哥这边。”警卫队员对江恒做出个请的手势。 被警戒线围起来的箱子上,摆放着七零八落的东西,被硬生生掰断的电子脚铐,被摔坏的通讯仪,还有张被烧得仅剩半张的信纸。 “摘掉电子脚铐会被电击,姓周的也是够狠。”那名带路的警卫队员在一旁小声嘀咕。 闻声,江恒扭过头去看他,“那张信纸能拿给我看看吗?” “当然当然!”警卫队员被江恒突如其来的目光吓得一抖,赶忙取来那半张信纸,前后看了遍,随即双手递给江恒,“恒哥,是张空白的信纸。” 江恒接过信纸,前后看了眼,便递给了秦怿。 秦怿刚触上信纸,指尖便冒出银白色的光,少顷,他抬眼看向江恒,“他提笔的时候,是想写给你的。” 秦怿知道江恒心情不佳,回家的路上主动请缨去开车,江恒坐在副驾驶位上,神色恹恹。 顶级向导的感知力能看见小部分的过去和未来—— “他是想写给你的,但……”秦怿攥紧江恒的手,“他没有悔过的迹象,而是想不通计划会因为你而功亏一篑。” 江恒哼了声。自嘲,不解,愤恨,杂糅在一起,百感交集。 秦怿闻声侧目,他叹了口气,见路况没什么大碍,便按下自动巡航键,随即一步跨过中控区,坐到江恒的腰上,将他搂进怀里。 江恒怔了片刻,便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紧紧回抱住他。 秦怿轻拍着他的背,“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抱着我,我在呢。” 许久,秦怿听见耳畔传来江恒的絮絮叨叨,声音很闷。 “他。我很小就认识他了。他比我爸小了几岁,跟文欣和劳拉老师差不多大。我爸说他天赋一般,甚至算差的,但很努力,各种训练都是要将自己练废那样。他总是偷偷跟着我爸旁边学东西,不爱跟人打交道,也不主动开口让我爸教他东西,偷偷摸摸的。” “我爸因为看他刻苦又努力,就主动喊他一起来训练。后来,我爸和他慢慢熟悉了,才知道他孤苦伶仃的没有家人,觉得可怜,便格外地关照他。那会,我爸带着他和身边的人一起训练,他和爸爸身边的人都混得挺熟的,偶尔没事还会聚会,有时我爸会带我一起,院子里的那个红色的秋千,你刚刚看见了吗?我小时候站在上面玩,他就在后面一直保护我。” “后来,他当上哨兵的实战训练导师,我爸总让我好好跟着他学,说不能因为天赋好就得意忘形,要永远保持谦虚的态度,要学习他的刻苦和努力。我一直照做,他也确实教了我很多。” “但……后面的事你也都知道了。他竟然从领袖选举那时候就开始了吗,我一开始从未怀疑过他,他甚至在我爸的葬礼上,还在流眼泪。要是我当时能多留个心眼,会不会就……” “现在,他竟然还觉得是功亏一篑!我太大意了,就该亲自监视他,就该亲自把新闻报道读给他听。” 江恒越说越急,一时气喘吁吁。 秦怿将他搂得更紧,“他当然听见了,就是因为听见了,才因受不了这样的落差,而选择求死。” 江恒脱力地靠在秦怿怀里,“怿,我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样……这么多年,我真的一直都没发现,直到我爸,还有你的事以后,我才慢慢觉得不对劲。” 秦怿轻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他伪装得太好,不只是你,这么多人都没能察觉出异样。人心不是突然烂的,而是早就被蛀虫钻空了。你和叔叔努力用天赋和权力来帮助别人,而他从一而终就是有目的地,得到的越多却越不满足,早就被权力蒙蔽双眼了。” “但你别自责,那他的手段太恶心太恶劣,你和叔叔还有其他人都是受害者,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回忆这些事情来惩罚自己。现在的他死得这么惨烈,这么不光彩,所付出的心血全变成泡沫,想象中会被人拥护的场景没有,全变成唾弃和谩骂,他死的那刻,也没有一点解脱。” 秦怿轻拍着江恒的背,偶尔会听见江恒讲起回忆又或是心中的愤恨,他耐心地回应着一切。 “没事的。” “说出来就好了,都会好的。” “我一直在。” …… 半晌,见江恒的呼吸慢慢变得平静,秦怿亲了亲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声道,“但还记得你说过,过去的事,就让它慢慢过去吧。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了。” 话音刚落,秦怿感觉脖颈有些痒,只见江恒刺刺的刘海在他颈窝里拱了拱。 秦怿瞧得心软,揉着江恒的耳垂,轻声道,“最近有假吗?我带你去散散心?” “有的,李主席先前见我的时候就说最近的事情太多,等忙完这阵,让我必须好好休息调整下。再等一个月左右吧,那会不正好是年中小长假了,我到时候跟塔里打个招呼。” “好,那我去订机票和酒店。” “我们去哪?” “假日海滩。你得赔我一个日光浴,那会好端端的在度假,就被抓去救你了。”秦怿故作生气,狠狠咬上江恒的耳尖。 江恒一时哑然失笑,“赔,一辈子都赔给你。” 第90章 新的一天【正文完】 年中小长假, 假日海滩挤满了人。 咸涩的海风裹挟着防晒霜的甜腻,拂过海滩上等待最佳日光浴的游客。 秦怿拢紧开衫睡袍,左手撑脸靠在酒店阳台的栏杆上, 右手夹了支细烟, 他半眯着眼吸了口, 随即缓缓吐出, 目光顺着缥缈的烟丝,看向沙滩上穿着五颜六色泳装的游客们。 如今生态治理稳步推进, 变种生物体的数量逐步递减, 不再会突发性质恶劣的变种生物体事件,闹得人心惶惶。 今年的年中小长假,全世界的旅游胜地都人头攒动, 像是人们在不约而同地庆祝这越来越好的生活。 秦怿呼出一口烟,总感觉假日海滩的海都变得更蓝更清澈了。想来大半年前他们还来这对付变种大章鱼, 而现在,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又抽烟。”身后忽然涌来个满满当当的拥抱,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 秦怿顿时一激灵,赶忙将烟头戳在栏杆上,少顷,火星熄灭, 化作袅袅白烟。 自从三年前养成了抽烟的习惯, 秦怿无论什么情绪下都想点支烟。但吸烟毕竟对身体不好,且借烟消愁的人也在身边了,秦怿想着要慢慢戒掉。 江恒得知秦怿这坏习惯是因他而起,便自告奋勇要帮他戒烟,两人约法三章,想抽烟就接吻。用更大的瘾来压制烟瘾。 秦怿推开江恒要凑上来的脸, “我嘴里都是烟味,会呛到你的。” 江恒不顾他的阻挠,掰过他的脸,唇舌交缠,“又是红酒味的,你很喜欢这个味道?” “还好吧,主要是这个味道有点烟酒都来的感觉,心情会更好……” 未落的话音被江恒的吻堵住,“那我以后喝点红酒再来吻你。” “……”秦怿转过身来横了江恒一眼,板起脸道,“你够了啊!而且……这支叫事后烟!不来一根我真的要昏过去了!我觉得咱们这条约得改一改了,感觉吻你比抽烟还伤身。” 秦怿微微敞开睡袍,指着脖颈锁骨前胸上各式各样的红痕,向罪魁祸首兴师问罪。 方才本来准备要去日光浴的,秦怿见着这波光粼粼的大海,一时兴起便说了声想抽根烟,下一秒,就被江恒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嘴。 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出来旅游就激动,被这么一激,两人莫名其妙又滚上了床。 第120章 两个小时后,也就是现在,日光浴都开始好一会了,他们还没有准备下楼。 “这哪叫伤身,这叫……”未落的话音被秦怿抬手捂住,他实在受不了江恒最近跟转性似的,什么鬼话都能信手拈来。 “再不下去太阳就要落山了!”秦怿掐住江恒的脸颊,严肃道。 得到江恒点头如捣蒜,秦怿才放开了他,一时却又苦恼起来,“诶刚刚就不该跟你闹,我想只穿个泳裤下去的,但这满身的吻痕也太……” 话音未落,身体忽然腾空,秦怿倒抽了口气,就听见耳畔传来哼哼哧哧的笑声,“不怕,我包场了vip日光浴场,整个浴场只有我们两个人。” 秦怿被江恒横抱着走向日光浴场,一路上走的都是私人通道,他便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勾住江恒的脖颈。 刚被放上躺椅,江恒便贴心地帮他调整好姿势,又将便携遮阳伞调成半透明模式,随即像获取报酬似的,熟稔地在他嘴唇上吻了口,恭敬道,“秦先生,我是您的专属服务生,请问想吃点什么?” “冰冻椰子水和果盘,多要点西瓜,顺便帮我放首音乐。”秦怿戴上墨镜,配合道。 “收到,马上来。” 话音刚落,江恒作势要离开,秦怿眼疾手快拽住他的手臂,顺势抚上他的脸颊,凑近吻上他的嘴唇,“谢谢江先生,先付点小费。” 蓝调音乐在耳畔响起,如眼前有节奏的浪花哗响。 秦怿透过墨镜大胆地盯着斜上方的太阳,镜片镀膜恰到好处地隔绝了光线的刺眼,仅剩明媚、温暖和惬意。 秦怿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 想来一年前在胆战心惊中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刚躺在躺椅上,就接到紧急救援信息,且救援对象还是他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的人。 而此时此刻。秦怿歪了下脑袋,江恒在他后方两百米处的备餐室站定,正在与服务生沟通着秦怿刚刚提出的要求。 一切美好得像在做梦。但更美好的是睁开眼睛,发现美梦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眼前。 秦怿没忍住咧起嘴角。被他注视的人像是心有灵犀,恰好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两人便都笑了。 江恒用口型跟他比划道,“马上就好。” 秦怿用个飞吻做了回应,便转过头,调整好姿势,准备享受最佳日光浴。 滴滴滴—— 墨镜倏然发出声响,镜片里弹出的消息栏遮住了眼前的明媚。 秦怿顿时一阵警觉,他凝神看向弹窗的信息备注,只见上方的备注名显示着“一鸣”,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刚按下接听键,陈一鸣熟悉的大脸便瞬间填满整个屏幕,“诶呦秦向导这是在哪呢?真够自在啊!” 秦怿点击镜头切换键,他这侧的图像立即变成波光粼粼的大海,“泡日光浴呢,今天的太阳没有很晒,特舒服。” “诶呦真是爽死了!公会刚接到个委托,说在南部森林发现几只残留的噪声鹰鸟,我现在带队去打怪呢。今年的小长假,米亚和云野也跑出去玩了,出个任务你们一个都不在。路上无聊,想着给你弹个视频电话,带我云旅游下。” 秦怿轻笑,边转动镜头给陈一鸣看海,边说着,“说真的,你这通电话刚刚真吓死我了。” “诶还真是……”陈一鸣立即心领神会,讪笑道,“想来这都过去快一年了,那会你也在假日海滩泡日光浴呢,我直接一个通讯把你抓去救阿恒了。” 陈一鸣一时感慨万千,“怿,实话说,那会虽然跟你开玩笑,但我心里特紧张,我真怕你和阿恒……” “都过去了,不提了啊。等我回来喊你们吃饭,顺便宣布个消息。” “哟,去登记啦?”陈一鸣的声音顿时扬了起来。 “还没,回去再登记吧。但他跟我求婚了,我想着喊你们一起举行个小的婚礼仪式,时间地点计划好再和你们说。”秦怿恰时把镜头转回来,将蓝宝石项链怼到镜头前向陈一鸣展示。 “我草!闪瞎狗眼了!诶我就不该问好吧。”陈一鸣夸张地捂住眼睛大喊。 秦怿嗔怪地骂了句神经,顺势丢给他个白眼。 陈一鸣怪叫了会,忽然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不过怿,我说真的,看见你幸福,我特别很开心。” “卧槽!肉麻死了!认识这么多年你给我搞这个!”秦怿故作恼怒,手指却迅速按下切换键,眼看屏幕里又变成大海,他赶忙用力咬住情不自禁开始打颤的嘴唇,调整好语气后才出声道,“一鸣,谢谢你。” “卧槽!肉麻死了!认识这么多年你给我搞这个!”陈一鸣学着他的语气大喊。 “你找死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瞬间被憋了回去,秦怿毫不客气地回怼。 “谁啊?搞你这么生气?”江恒端着个托盘过来,就见秦怿对着空气大声嚷嚷得面红耳赤。 “是阿恒吗?那我不当电灯泡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怿玩得开心啊!拜拜——” 秦怿刚想喊江恒来打个招呼,对方便干脆利落挂断了电话。 “是一鸣,他被派去出任务了。说路上无聊,给我弹个视频聊聊天。”秦怿撑起身子,就着江恒的手喝了口椰子水,解释道。 “听你这语气,我也猜得到不是一鸣就是米亚了。”江恒边笑着回应,边坐到秦怿身旁,熟稔地戳起一块无籽西瓜片塞进他嘴里,随即将他搂进怀里,顺毛似的捋着他凌乱的发丝,“和一鸣聊什么了?聊得这么气哼哼的。” “聊了一年前……”嚼着西瓜的声音有些含糊,秦怿咽下去后才才应声,“诶?今天是不是6月27号来着?” 见江恒点了点头,秦怿便继续说道,“一年前的今天,我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刚躺在躺椅上准备晒太阳,就接到消息说去救你,真是吓死我了!一鸣说,他当时心里也很忐忑,虽然路上还跟我开玩笑,但也是紧张得不行。” “我有这么可怕吗?”江恒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发顶,搭在秦怿肩上的手微不可察地加重力道,几乎将他扣在怀里。 “当然可怕!先不说是去救你,那可是哨兵神游,一不留神真是要出人命的!”回忆起当时,还是不免得心有余悸,但感觉到江恒令人安心的怀抱,秦怿忽然想到了之前的一句玩笑话,便饶有兴致道,“诶不过,我当时在战机上还和一鸣开玩笑说钓个哨兵回来,现在看来,好像还真钓回来了。” “这个哨兵怎么样?秦向导还满意吗?”江恒认真询问。 秦怿回想起跟陈一鸣口嗨的标准——身强,体壮,帅气,他抬眼看向眼前的人,帅得特有攻击性,身材更是一等一的好。分明自己的身形在男性中也不算小个了,但跟江恒比起来还是高下立见,江恒用一只手臂,就能完全把他圈在怀里。 “还凑合吧。”秦怿朝江恒挤了挤眼。这些天跟江恒相处下来,他发现江恒有些莫名其妙的兴奋点,有时话说得太满,一不留神就会祸从口出。 “只是凑合啊……”江恒的表情一时耷拉下来,声音蔫蔫的,“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是刚刚的姿势不舒服吗?还是我没发挥好?或者是……” 秦怿听得脸一阵青一阵红,他忍无可忍地撑坐起身,一把掐住江恒的脸,随即咬牙切齿道,“闭嘴。” “那你哪里不满意嘛?” “满意!很满意!可以了吧!”秦怿还面红耳赤的,就见跟前的人忽地噗嗤一声,一副得逞后的蔫坏样。 秦怿一时恼羞成怒,正要发作,就被江恒眼疾手快搂回怀里,对方耍赖撒娇齐头并进,像只大型犬似的胡乱拱着他的颈窝,立即化身为认错复读机,“错了嘛错了嘛错了嘛!” 秦怿被抱得无法动弹,只得恶狠狠地咬上江恒的耳尖泄愤,对方乐得哼哼哧哧的,将他搂得更紧。 闹够了,秦怿也不起身,就这样叠在江恒身上,听着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舒服地合上了眼。 “话说,你当时说这话时想的是谁?应该不是我吧。” 耳畔冷不丁地传来幽幽的一声,秦怿顿时一激灵,那会他确实是口嗨,不过那时候即使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想是江恒。 “没谁,我真在口嗨。诶你!又乱吃什么醋!”秦怿抬起头,就见江恒又变得可怜兮兮的,赶忙挑起话题,“我刚刚还和一鸣说,你向我求婚了,我们回去就登记专属吧。” 江恒霎时眼睛一亮,少顷,又瘪起嘴来,“可是登记专属,也只是在系统上记录,又不会公开。” “那我在登记处深吻你,你录下来在塔里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总可以了吧?” “真的吗?!”江恒的语气惊喜。 “……江恒你这脑子一天到晚都装了什么?!”秦怿无语,差点忘了这人脑袋一根筋,真可能会当真。 “你,还有首席的工作。”江恒正经应道,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嘀咕了声,“不过,你给我个思路了,我觉得登记处的工作可以改进,就应该登记后广而告之的,不然……” 第121章 “……你够了啊!这叫以公谋私。”秦怿横了江恒一眼。 但对方这回没一副得逞后的坏样,脸色平静得甚至有些凝重。 秦怿顿时心里一激灵,他知道江恒在介意什么。他的性格好好相处,长得吧,反正别人都说好看。从小到大身边围上来的人不见少,甚至跟江恒确定关系后,还有不少因不知情而赶上趟来示好的人。 虽然都有拒绝,但在江恒看来,是挺刺眼的。 这样想着,秦怿拽着江恒一起坐直起身,认真道,“以后我带你去参加聚会,让大家都认识你,知道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江恒的脸色好看了点,但还是有些气鼓鼓的,“没有……我就是……” 秦怿倾身,用吻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我懂,是我乐意的。” 话音刚落,江恒咬上他的唇瓣,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咸涩的海风带着阳光烘焙过的暖意,轻柔地拂过皮肤。 不远处,沙滩上里传来阵阵清晰又模糊的嬉闹。人们追逐打闹溅起的水花哗啦,情侣们带着甜蜜笑意的絮语,还有排球砸在沙地上沉闷响声。 眼前那片无垠的蔚蓝,被阳光铺满无数跃动的碎钻,粼粼烁烁,一路跳跃着向天际线无限延展。 暖阳撒在他们身上,项链上的那颗蓝宝石折射出更为璀璨夺目的光芒。 秦怿靠在江恒怀里,沉醉于这片美好中。 或是爱人在侧的安心,或是自然造物的磅礴,或是失而复得的圆满,秦怿一时感觉心绪恰如眼前奔涌而来的海浪,连绵不绝,激荡翻腾,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微微侧首看向江恒,将心底最汹涌的情愫凝成最简短炽烈的告白,“江恒,我爱你。” 话音刚落,轻拍他腰侧的手骤然停顿。下一刻,耳畔响起同样滚烫、同样深沉的回应,“秦怿,我爱你。” ——正文完—— 第91章 海边婚礼(番外1) 从假日海滩回来后的第三周, 秦怿终于寻得个朋友们都有空的周六,提前预定了家海景日料放题店,邀请好友们共进晚餐。 如今的中央塔大换血, 与周秉正有利益关系的人员, 都已按照法律规定予以相应的处罚。一时间中央塔空缺的职位不少, 他们这群有能力又有责任心的五个人, 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协调了好几个星期, 终于找到这个空闲的周六。 “干杯——” 五个香槟酒杯碰撞在一起, 发出悦耳的脆响。 秦怿将香槟一饮而尽。刚抬眼,恰好对上江恒看向他的目光,两人随即会心一笑。 秦怿适时清了清嗓子, 朗声向朋友们宣布道,“借此机会, 我跟大家说个事,我和江恒登记专属了,婚礼订在下个月的17号,8月17号。 话音刚落,江恒在餐桌下攥紧了秦怿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陈一鸣和云野默契地鼓起掌。 陈一鸣感慨, “终于啊终于, 你俩总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云野附和,“不容易不容易,恭喜啊!” “我草?!”祝福声中忽地夹杂了声惊呼,发言人米亚一脸不可置信地打量着秦怿和江恒。 “怎么?你不得是现在才知道我俩在一起了吧?”秦怿不解。米亚确实心大,从小到大他和江恒都不知道眉来眼去多少次了,米亚永远在问发生什么事了。但这些天来他和江恒如影随形的, 他们又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不用明说也能猜得出两人在一起了,只是还没去登记专属。 “不是……你俩分过手吗?”米亚追问。 “没,正经算下来,我们差不多是半年前,怿生日那会才挑明关系在一起的。”江恒接话道。 “哈?!你俩去年年底才在一起的?之前从没在一起过?那你当年在东南分部那会,表现得简直跟分手一样,天天人不人鬼不鬼的,看见或者听见和阿怿相关的事情就发癫,我还以为你俩是因为那事发生后分的手,你才每天神经兮兮的。合着你俩居然都没在一起啊?!” 被揭了个底朝天,江恒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尖,讪笑着说了声“是”。 “不是……我靠我真不理解你俩!我以为你俩初中那会就早恋了,一天到晚黏在一起回家。阿恒之前还因为怿跟我打了一架,我都给你们说过了吧!我靠!那可是十几年啊!你俩十几年都没在一起?!通常来说,十几年,你俩要能生,小崽子都会打酱油喊我舅舅了。”米亚不可思议地大喊。 “哪来的舅舅,要喊也是喊你伯父。”秦怿一时也觉得好笑,他和江恒竟能默契地在对方的一步之遥,守着对方十几年,按他们现在二十七岁的年龄来看,十几年,已经是小半辈子了。 “哦对对,是伯父。”米亚用单根筷子戳起个三文鱼串,正准备往嘴里送,一时又像想到了什么,忽地出声道,“不过我还是不理解你俩,你俩看不出对方喜欢自己吗?都快奔三了才挑明关系啊?江恒,不是我说你,怿从小到大就挺受人欢迎的,你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啊?!这么喜欢还不赶紧把人牢牢拴起来!”话说得急,筷子尖没注意对着江恒指指点点,被云野一把压下手腕,米亚赶忙乖乖地把三文鱼串递到云野手里。 闻声,江恒叹了口气,用余光扫过秦怿,“就是因为他身边的人多,可以有更多的……” 未落的话音被秦怿眼疾手快塞的一大口芝士焗蟹煲堵住,秦怿愤愤道,“你够了啊!” 江恒没急着嚼满嘴的焗蟹煲,顶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直勾勾地盯着秦怿,赌气似的。表情也渐渐耷拉下来,看起来委委屈屈的。 秦怿霎时心一揪,赶忙放下筷子,双手捧上江恒的脸颊,讨好地揉了揉,语气放软,“我只喜欢你,一直以来都是,都说好多次了,你怎么还……” 话还没说完,江恒的眉眼便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一副得逞后的坏样。 秦怿顿时表情骤变,倒吸了口正要动手,就被江恒眼疾手快地搂进怀里,顺毛似的抚着他的背,“听到啦听到啦,错了嘛错了嘛。” 这招江恒屡试不爽,秦怿也会百分之百中计。 “猝不及防的一口狗粮啊。”云野饶有兴致地调侃。 “我草!有没有人关心下单身狗的健康啊!米亚你快别说了!这顿可是自助餐,我是要放开肚皮吃的!都没吃几口,都被这俩人喂饱了!”陈一鸣故作崩溃地大喊道。 “草真闪瞎眼了!是我我多嘴是我我多嘴!来我自罚三只甜虾!” 好友们时不时会挑起他和江恒的话题,两人回应后,便会引起一片欢声笑语,吵吵嚷嚷,连绵不绝。 “我们的婚礼仪式即将开始,请大家尽快落座!”文欣一声令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迅速找到贴着自己名牌的位置坐下,而后默契地侧过身,朝一条被贝壳围起来的沙滩小路的尽头看去。 江恒正低着头给秦怿整理白玫瑰胸花,秦怿顺势捋齐了江恒一小撮被海风吹乱的刘海。 两人刚抬起头,便撞进亲朋好友们一双双看向他们饱含着祝福的目光,秦怿刚侧过脸,江恒恰时垂眸,四目相对片刻,他们同时看向站在仪式台上朝他们微笑的文欣,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秦怿面前出现一只大手,他心领神会地张开五指,慢慢嵌入江恒的指缝,十指相扣的瞬间,配乐声徐徐响起,节奏像心脏在跳动,像被阳光烘烤过的海风拂过脸庞,像爱人用干燥而温暖的手心紧扣着彼此。 太阳渐渐开始西斜,收敛起戾气的光芒,将温柔的余晖印在玫瑰色的天幕上。 「heart beats fast colors and promises」 秦怿紧紧握着江恒的手,两人分别身着白色和浅棕色西装,像肆意的海,和甘愿做港湾的沙滩。 「i have died everyday waiting for you darling don't be afraid i have loved you for a thousand years i'll love you for a thousand ……」 他们的步伐一致,跟随着音乐的节拍,慢步走过沙滩小径,走过由白色的绣球花、玫瑰和满天星搭建而成的拱门,宾客们适时朝他们抛来白色的花瓣,在花瓣雨中,携手站定在仪式台上。 歌曲恰时被换成无歌词的纯音乐,文欣温柔干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江恒,秦怿,你们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们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彼此,对彼此忠诚,尊重他,保护他,安慰他,珍惜他,直到永远?” 四目相对,秦怿在江恒眼里看见小小的自己,看见星星点点的落日余晖将他包裹,他动了动嘴唇,江恒也半张开嘴,两人异口同声道,“我愿意。” 话音刚落,脚下的沙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抬头,就见victor驮着个戒指盒向他和江恒奔来,黑豹站定在两人中央,用脑袋亲昵地蹭过两人的小腿。 恰时,lucky从天而降,用鸟喙精准地咬住戒指盒上的蝴蝶结,扬起翅膀悬停在适当高度,脑袋向侧边一歪,蝴蝶结被解开,一双简约而庄重的对戒依偎在戒托里。 第122章 “请两位交换戒指!”文欣的声音伴随着乐曲声响起,在亲朋好友们的注视下,秦怿和江恒依次取出戒指,将属于对方的那枚郑重地推至左手无名指指根。 镶着碎钻的玫瑰金两枚指环在余晖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江恒牵起秦怿的手,微微低头,在玫瑰金戒指上落下了一个吻。 「what's standing in front of me every breath every hour has come to this one step closer」 耳畔的轻音乐不知何时换成了带歌词的版本,或许是歌词里的句子太过应景,或许是爱人看向自己浓得要溢出的情意,或许是在座的宾客们饱含热烈的目光。 秦怿和江恒不约而同地往对方的方向迈开一小步,秦怿微微仰起头,江恒便熟稔地抚上他的脸,额头相抵,鼻尖轻触,唇瓣相贴。 恰时,一阵稍大的海浪声涌来,台下心有灵犀地响起如鼓的掌声和欢呼。 文欣站在他们身侧,含着笑放下准备举起来宣布“现在你们可以亲吻彼此”的麦克风,轻轻鼓起掌。 秦怿闭上了眼,向导的感知力在此时此刻无限放大,他感觉到爸爸妈妈和妹妹渐渐变红的眼眶,感觉到米亚夸张地搂住云野的脖子在放声大哭,感觉到lucky趴在victor的头顶上不停发出激动的叽叽声。 分明提前跟江恒说好不在婚礼上哭的,此时却觉得心里的情绪满得就快溢出,眼角处情不自禁沁满了眼泪。 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江恒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像对待至高无上的珍宝。江恒的吻很轻,像在诉说又像在安慰,偶尔会用舌尖勾着他的舌尖,像在逗人开心。 【宝贝,我爱你,永远永远永远会陪在你身边。】 - 夜晚的答谢宴,秦怿和江恒一起举着香槟杯,在宾客桌间来回穿梭。 刚跟纪蓉和秦景明敬了酒,酒杯刚放下,纪蓉便张开怀抱将两人搂进怀里,“儿子,祝福你们。” 片刻的一怔后,两人同时回搂住纪蓉,异口同声道,“谢谢妈。” 纪蓉的拥抱持续了好一会,许久才闷声道,“虽然早就知道你俩好了,但终于听见这声正儿八经的妈,我都要哭了。” 秦怿边拍着母亲的背帮她顺气,边嗔怪道,“我不是天天喊您妈妈嘛,江恒就喊您一声您都要流眼泪了。” 话音刚落,纪蓉猛地抬起头,眼泪瞬间憋了回去,她狠狠拧了把秦怿的鼻尖,见他五官因吃痛而皱紧,一时忍俊不禁,“你这孩子。” 秦怿趁机搂住母亲,“笑了就不哭了啊!今天的妆这么漂亮!” 纪蓉被哄得咯咯直笑,从秦怿的怀抱中离开,便出言让他们继续招待各位亲朋好友,她和秦景明去和文欣他们叙叙旧。 父母亲刚离开,秦熙便爽快地用香槟杯碰向秦怿和江恒的杯子,“哥恭喜啊!要一直幸福!” 秦怿又主动与妹妹碰了下杯,刚说了声谢谢,就见秦熙歪着脑袋状似思考,“诶话说,,现在恒哥也是我们家里人了,爸妈能喊恒哥叫儿子我怎么喊恒哥显得更亲切点,叫、叫哥夫?是不是听起来有点怪……” “你喊他嫂子。”秦怿一本正经接话道。 话音刚落,秦熙霎时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他们,“我草?!不、不是……哥你竟然是……不我不信。” 秦怿脸不红心不跳地朝妹妹挑了挑眉,刚偏过头,江恒便自如地接话道,“好的老公。” 秦熙一副心知肚明的无奈,她朝两人翻了个白眼,“得了,我多余问,恒哥你就宠他吧。” 说罢,不远处忽地传来安娜兴奋大喊秦熙的声音,说是在蚌里开到一颗很漂亮的珍珠,让她赶紧过来看,秦熙应声后赶忙小跑过去。 秦怿顺着妹妹跑去的方向看去,夜晚的海浪轻抚着沙滩,发出阵阵哗响。微凉的海风拂过脸庞,许是方才多杯冰凉的香槟下肚,他不由得一哆嗦。 下一秒,手就被一只温热的手牢牢牵住,江恒帮他将一缕被海风吹到面前的发丝勾到耳后,轻声道,“冷着了吗?” “好像有一点,可能刚刚喝得太急了。” “我待会去给你盛一碗奶油蘑菇汤暖暖,一会我来喝,你少喝点,老公。”江恒有意无意地压低声音,凑到他耳畔一字一顿喊出这个称呼。 秦怿情不自禁地一激灵。江恒用温热的指腹摩挲着他的手心,在微凉的海风中格外明显,秦怿被摸得心猿意马,他悄然环视整个晚宴区——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玩闹,聊天,享受美食,无暇顾及他此刻如面前那翻涌的海浪般的心情。 他深吸了口气,一把拉过江恒,往距离最近的一颗椰子树奔去。 树干为他们完美制造了喧闹中不被打扰的一隅,蜡烛和照明的夜灯识相地蒙上了暧昧的气氛。 秦怿不由分说将江恒压在树干上,捧起他的脸,用力而热烈地吻他。唇舌交缠,偶尔抑制不住的水声和闷哼杂糅在耳畔哗响的海浪声中。 许久,秦怿靠在江恒怀里小喘着气,对方温柔地揉着他的发丛,声音却像在隐忍,“我们还有一个晚上,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白天和晚上。” 将最后一名宾客送回酒店房间,秦怿便被江恒拦腰抱起,大步往他们的房间走去。 嘀—— 房卡刚贴上识别区,秦怿就被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承受着如狂风骤雨般的吻,激烈而绵长,一而再再而三,却也只是吻。 秦怿用拇指蹭掉江恒嘴唇上的涎水,对方趁机咬住他的指尖,像标记领地似的留下一排牙印。 秦怿哑然失笑,“不继续吗?你眼睛都红了。” 江恒又凑上去吻他,“不急,慢慢来。你今天好漂亮,我想多看看你。” 秦怿使坏地咬住江恒的下唇,“看,想怎么看都行。” 江恒便又想追吻,秦怿忽地抬手拦住他的动作,“对了,那不急的话,我想给你送个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说罢,秦怿被江恒面对面抱在怀里,他只得指挥江恒前后左右地移动,终于从主卧的床头柜里取出个状似宝箱的盒子。 “打开看看。” 江恒闻声打开盒子,恰时盒子射出一道强光,类似投影,眼前赫然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 江恒顿时呼吸一滞,愣愣地出声唤道,“爸,妈。” 全息影像里的江雄和余艳温柔地笑着点头,“儿子,好久不见,新婚快乐啊。” 熟悉的声音刚响起,江恒的眼泪便掉了下来,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又喊了遍,“爸,妈。” 秦怿恰时倾身抱住他,“别光顾着打招呼呀,跟叔叔阿姨说的别的。” 江恒猛然转过身将秦怿搂在怀里,“你、你怎么做到的……” 秦怿轻拍着他的背,“这有点说来话长了,但简言之就是我利用我们之间的血水相融,从你的意识中找到所有关于叔叔阿姨的记忆,又跟塔里做全息影像研究的朋友沟通了思路,弄了大半年,总算做成了。你可以随时跟叔叔阿姨对话,我们试验了很多次,他们的意识非常丰富,跟在你身边没什么区别。” 话音刚落,江恒将他搂得更紧,“怿,谢谢你,我好爱你。” 秦怿悄然叹了口气,“我当时要是……” “不!不是你!”未落的话音被江雄和江恒同时出声打断,秦怿和江恒皆是一愣,随即都笑了。 “好啦,那我先去洗个澡,你刚好和叔叔阿姨单独聊聊天,我觉得有些话你肯定想跟叔叔阿姨说,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秦怿推了推江恒,正要从他的怀抱中离开,江恒却突然抚上他的脸,在他唇上吻了口。 “年轻人真是甜蜜啊。”余艳忽然笑着打趣道。 秦怿捏了把江恒的脸,不好意思道,“叔叔阿姨还在呢!” 江恒不管不顾地又在他脸颊上亲了口,秦怿赶忙翻身下床,往客厅的方向落荒而逃,顺势带上了房间门。 半个多小时后,房间门打开了,看见江恒,秦怿便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朝他走去。 还差半步距离,江恒便一把托起他的腰,将他稳稳当当搂在怀里。 秦怿借着高度差吻上江恒的额头,“跟叔叔阿姨聊得还好吗?” 江恒点点头,顺势将脑袋埋在秦怿的颈窝里,“我跟爸妈说了你,聊了这些年的事,还说了他,还有我的现在。爸爸说,当年他确实早就有苗头了,但没看出竟然会做到这种程度。他说很对不起你和我,还……” 秦怿适时用吻打断了江恒的话,“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和叔叔都不要自责。来,跟我说点开心的。” 江恒闷在他颈窝里点了点头,刺刺的刘海扎得他的脖颈有些发痒,秦怿没忍住向后躲去。 江恒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动作,变本加厉地用尖牙和舌尖在他的脖颈上留下印记。 秦怿不可控地发出闷哼,他赶忙推了推江恒的脑袋,“也不早了,你先、先去洗澡吧,一会儿再和我慢慢说。” 第123章 江恒顿时停下动作,直勾勾地盯着秦怿,眼里是将燃未燃的火,“你陪我去。” 少顷,薄荷叶的气味渐渐充斥着整个浴室,水声,碰撞,爱意,求饶,各式各样的声音连绵不绝,一直延续到天明,直到他们的永远。 温馨提示: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