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饲养疯美蛇妖》 第1章 [gl百合] 《如何饲养疯美蛇妖gl》作者:凉皮呀【完结】 本书简介: 季青梧穿进一本暗黑系大女主文里,成了反派女配。 女主祝九阴是条蛇妖,被除妖宗门大师姐季青梧捉住,关在万妖塔里受尽折磨。 祝九阴逃脱后,屠尽季青梧师门上下,又将她带在身边折磨数百年,直到季青梧身死道消,祝九阴终成一代魔神。 季青梧:为了活下去,得抱紧蛇妖大腿,跟她搞好关系! 季青梧找到了蛇妖幼年体,开始精心饲养,喂它灵果灵药,替它包扎伤口,带它出游散心。 蛇妖对她,也从抵触厌恶,到信任依赖。 蛇妖喜欢缠裹她的身子,舔舐她的眼泪,半夜里阴湿地爬上她的床榻。 一日季青梧外出回来,见床上有影影绰绰的人影,盘桓蜿蜒,白玉般的裸足与轻纱勾缠。 蛇妖进入发情期,化为极美的女人,她长发银白,抬起颈项,对季青梧妖娆地笑: 过来啊,人类我们一起做欢愉之事,就现在。 ------------------ 然而,剧情之力不可违抗,修士与妖邪势不两立。 蛇妖身份暴露,祝九阴遍体鳞伤,被正道修士们追至绝境。 季青梧站在队伍最前方,长剑直指她眉心。 祝九阴目眦欲裂,眼眶渗血: 原来你一直都是骗子。 季青梧垂下视线,高声道: 妖孽!受死! 她狠狠刺出最致命的一剑,亲手将濒死的蛇妖收入万妖塔。 季青梧立下大功,成为新任掌门,又将与另一宗门天骄结为道侣。 新婚庆典那日,万妖塔突然彻底崩碎,魔蛇祝九阴重现,魔神之力震撼三界! 祝九阴用莹白手指挑起季青梧的红盖头,掐住她下颌,字字阴毒刻骨: 你只能属于我。 我们要相恨、相杀、相骗、相缠,直到一起死。 季青梧:果然,要像剧情里那样被折磨数百年了 被祝九阴带走七天七夜后,季青梧衣衫凌乱,无力地躺在床榻上思考: 竟然,是这种折磨吗 她的腰真的会断啊! 伪清冷大师姐x真疯批蛇妖,互攻 注: 后期有蛇妖揣蛋生子、养小蛇等情节哦。 段评已开,大家努力建设哦! 内容标签:生子 仙侠修真 相爱相杀 穿书 美强惨 御姐 主角视角季青梧互动祝九阴 一句话简介:清冷大师姐和她窝藏的疯批美蛇 立意:爱能跨越种族,消除误会,奔向宽容和幸福 第1章 青梧如遇妖物,必杀之 天色雨后初晴,烟云缭绕,一派仙山气象。 玉清宗宗门大殿前方,正整整齐齐站着数十列弟子,每月一度,等着聆听上师教诲。 良久,大殿内走出一位年轻女性。 青色素衣勾勒出瘦削修长的身形,质朴玉簪挽起脑后漆黑长发,面庞不施粉黛,却清丽绝伦。 她一双如墨长眉斜飞入鬓,压着双眸,视线冷而严肃,扫过在场众人时,不少人微微低垂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季青梧来到队伍正前方,淡然开口: 师尊闭关,我已请示过,本次朝会依旧由我主持。 她的话音带着内力,哪怕最远的弟子也听得极为清楚。众弟子齐声回答: 谨遵大师姐教诲。 修仙界女子天赋远大于男子,此刻殿前所有优秀弟子皆为女性,齐声回话时音声琳琅,十分入耳。 季青梧继续: 按例,吾等应背诵宗规。谁来领读? 她威严地一寸寸扫过每一张面庞,被她看中之人皆悚然屏息。 掌门师尊闭关已经一年,所有朝会都是季大师姐主持,以前季师姐会带领大家背诵宗规,从来没有点名其他人开头的先例,因而众人皆是心里暗暗疑惑,却谁也不敢出头。 季青梧淡淡说道: 莫非,尔等还未背熟宗规吗! 这话雷霆万钧,将众人激得发抖,立刻有人顶着压力举手: 大师姐,我背熟了,我来! 又有人不甘示弱: 大师姐,我来,我内息更稳定! 季青梧轻轻点头,目光似乎稍有柔和,点了前排一位年轻女孩开始背诵。那女孩儿得到季青梧的青睐,立刻红了脸,羞涩地开口: 玉清宗宗规第一条:本宗以除妖驱邪为己任,三界之内,如遇妖物,必杀之! 第二条:本宗弟子,如与妖物相通,则与妖同罪,可杀之! 年轻女孩涨红着脸,念诵这些早已背熟的宗规,视线闪烁偷瞧大师姐。 其他弟子在季青梧示意下,跟着一齐背诵起来,朗朗书声在山间飞扬,仿佛人间书院。 背诵的却不是四书五经、仁义道德,而是血淋淋的戒律、不可触犯的规则。 季青梧全程站在最前方,并不开口,她无需背诵任何规则。 季青梧不到三百岁已结元婴,是掌门师尊首徒大弟子,是修仙界不世出的天才,是宗门的象征,更是修仙界所有年轻一代弟子们最强的榜样。 据传,她是天劫化生、天道所系之人,将来会挽救三界。 所有人都仰慕她,热爱她,崇拜她,将无尽的希望和无限的期待赋予她,而她也从不负所托,修炼飞速进境,为人冷峻严肃,绝无分毫恶习,只以天下为己任。 背诵结束,朝会也结束了,众人各自离开时,季青梧清冷的声音响起: 宋诗蕊,过来。 队伍中间不起眼的一位少女身形微顿,脸颊飞上红云,立刻快步跑到季青梧身边,恭敬问候: 大师姐有何吩咐? 季青梧等了数息,确保众人离去,才开口低声问: 我所托之事,可有消息? 宋诗蕊也凛然地压低声音: 蛇妖之事?近期我倒是收集了一些相关消息,但都不太像师姐您描述的那样我会继续搜集的,有相似消息,我便呈给您看。 季青梧面色平静,点了点头。宋诗蕊觑着她脸色,小心询问: 大师姐,您所说的那位蛇妖您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是师尊透露了什么? 季青梧听了这话,抬起薄而苍白的眼皮,眼尾细长,凉凉地扫她一眼。 宋诗蕊立刻浑身颤抖,恨不得把那句问题吞回去,她干嘛要多这个嘴!师姐的眼神好恐怖啊!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道歉,季青梧便说: 那蛇妖,与天劫有关。你不该知道这些,但既然知道了,便该谨言慎行。 说完,季青梧拂袖而去。 她行云流水地祭出飞剑,站上剑身,无需掐诀便飞上高空。 宋诗蕊被这巨大的信息量震得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向师姐的背影,心想:师姐果真是拯救三界的命定之人!她那么瘦,却承担着那么大的压力,果真叫人钦佩! 前方飞剑加速,季青梧背影微微摇晃,好似要掉下来似的。 宋诗蕊看得更是热泪盈眶:师姐果然太累了,连飞剑都站不稳,呜呜,心疼师姐!我一定要更好地完成师姐交给我的重任! 她擦擦眼眶,激动地下山去了。 高空中,季青梧站在飞剑上,挪动着脚步,让自己站得更稳些。 看着面前层峦叠嶂的仙山,她呼出一口气,知道今天朝会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还好她穿过来之前是做人事经理的,开个小会训个话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原主又是那种不苟言笑的性格,还挺好装的。 季青梧梳理着思绪,她穿进这本名叫《蛇王魔尊》的暗黑系大女主小说已经半个多月,还是不太适应飞剑。没办法,以前她连开车都不会,现在都开上飞剑了,跨度太大了,摇晃一下很正常。 《蛇王魔尊》这本书,描写了一位美强惨到极致的大女主:蛇妖祝九阴。 祝九阴前期被人捉住,扔进万妖塔中受尽折磨,终于通过残忍的养蛊模式把自己炼成最强,破开万妖塔后,屠尽仇人满门,又把仇人带在身边亲手折辱百年,直到仇人身死道消,祝九阴成为世间唯一魔神。 听起来很爽,如果那个被折辱百年的仇人不叫季青梧,拥有万妖塔的宗门不叫玉清宗的话。 看着一座座山头远去,季青梧深吸一口气,古代毫无污染的空气真的很新鲜,但这样的空气,她还能呼吸几天呢?她可是穿成了那个季青梧,那个亲手捉住女主、扔进万妖塔的大反派啊! 第2章 雪上加霜的是,这本书她前世并没有细看,只是看过一个大体梗概,对于其中细节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蛇妖女主到底会怎么出现。 她让相熟的师妹在山下到处打听消息,就是为了在蛇妖女主出现时,立刻恭恭敬敬把蛇妖女主请出玉清宗,请得越远越好,绝不能让女主被关进万妖塔,更不能让女主因此黑化! 忧虑中,她到达了自己的山头。没错,作为掌门首徒大弟子,她独占一整座物产丰富灵气充沛的仙山,有着极好的修炼环境。 飞剑乖巧地钻回自己衣袖,宽袍大袖灌满清风,季青梧踏上长明山山头,走向原主朴素的三间瓦房。 整个瓦房结构特别简单,左边练功修行,右边调息打坐,中间待客喝茶,屋子里一应装饰皆无,堪称古代极简风装修。 季青梧知道原主的性格,也知道修仙界有夺魄一说,她谨慎思考后决定还是努力维持大师姐的原本人设,绝不能让人知道大师姐换了芯子,不然这个严酷又死板的宗门会对自己做什么,想想都可怕。 不过现在保持人设的难点就来了:回到自己家,不提沙发软床,连张木床都没有,她只能坐在蒲团上、靠着桌子腿休息,真的很硌啊! 季青梧决心在不崩原主人设的前提下,想办法给自己搞张床,不然这日子太难过了。 原主从不睡觉,时刻都在修炼,季青梧当然可以打坐调息来祛除疲劳,但她还是选择了更熟悉的方式午睡。 她把三个蒲团拼在一起,躺在上面望着朴素的房梁,很快进入梦乡。 山间寂寥,无人打扰,然而没过多久,季青梧蓦地睁开眼睛。 她感应到了一点儿异样,这点异样并不严重,像是蚂蚁爬过脚面,却让她猛然从梦中转醒,手臂上激出一层鸡皮疙瘩。 有东西有奇怪的东西在自己山上! 季青梧飞跃而起,衣摆飘扬,带起一阵清风,几秒之后,她已到达异样所在的后山,定睛看去。 灵泉叮咚作响,大片梧桐与玉兰同时开花,完整的花朵扑簌簌落在地上,好似受到什么震动。 季青梧心脏一紧。 山崖上居然有一个小而隐蔽的陷坑! 别看这坑只有碗口大小,内里却极深,这是原主为了练习除妖之术而制作的陷阱,只要修为不及她高的妖物落入其中,便会遭受万剑钻心、万钧压身之苦,直到连内丹都被压碎,甚至被碎尸万段。 而此刻,那陷坑的术法已被触动,光华闪烁,明显是逮到了什么。 这半月来,季青梧每日勤勉巡视山头,就为了别让原主留下的东西伤害到蛇妖女主,却唯独没找到这个隐蔽的陷坑! 季青梧脚步愈发轻浅,说不定不是蛇呢这里也可能会有其他妖兽 她往前走,屏住呼吸探头出去,一看之时,心里猛地沉到了底。 金光璀璨的术法光华之下,是缩成一团的、小小的莹白身体,每一柄光华形成的利剑扎入它躯体时,都会引得它一阵轻颤,鲜红血迹随之落下。 那莹白的躯体,窝成一团也不过手掌大小,正沉在暗色的血泊之中,呼吸起伏明显,伤势十分惨重。 季青梧有点头晕。 她挥手解除术法,光华迅速消失不见,她看得更清楚明白那陷坑底部,不是蛇,还能是什么? 银白泛光、双眸血色的小蛇,和书中描述的女主角原身如出一辙! 怪不得在外界没有消息,原来蛇妖竟会落入原主后院里,这不是给原主送人头吗! 不对是送蛇头。 季青梧眼皮跳动,看向陷坑,坑底那条小白蛇此刻已经勉强支撑起细小的脖颈,也朝着她看过来。 小白蛇头颈很小,躯体纤弱,身上遍体鳞伤,大片大片血淋淋的伤痕,看上去惨得不得了。 但那双幽深血红的眼眸,却紧紧盯住人不放,如同两枚鲜血染就的坚硬宝石,冷得刻骨,又阴得发毒。 那目光像是淬了毒的箭,直入季青梧心口,一支一支,扎在季青梧脸上、身上,恨不能将她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季青梧面色紧绷,思考着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她现在给女主大人跪下道歉还来得及吗? 第2章 白蛇躯体紧贴着一处温热绵软所在 天边起了茜色烟云,已近黄昏,山间成荫的绿树却仿佛都安静下来,连一丝风也无。 季青梧站在陷坑前方,真的很想跑,但又觉得自己像是被人记住脸的凶手,跑得了这一时,也跑不了这辈子。 眼前的蛇妖定定看着她。季青梧以前似乎了解过,蛇类要是受到威胁,就会像这样,紧盯敌人的每一步动作,寻找破绽,暗自蓄力,直到一击必杀。 这蛇妖必定在判断怎么杀掉她。 季青梧心跳砰咚作响,想了半天,她决定先表示友好,把蛇妖女主捧出坑来。 她脸上浮起一个微笑,这在清风道骨的大师姐面上并不多用,每块肌肉都僵硬又尴尬。她努力地笑着,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 你先 话音未落,一阵尖利的风声陡然闪过。 小蛇身躯如同一道细白闪电,骤然接近又骤然分离,季青梧左手传来触感,疼痛尚未传来,那三角形的蛇头便又缩回,双眼的红光在空中残留影迹。 啊! 季青梧痛呼,收回手时,左手掌心有了两个对称的小洞,深可见骨,她手掌竟是被咬穿了! 这蛇,下嘴太狠了吧! 季青梧右手捂住左手,鲜血汩汩涌出,从手指缝中落在地上,落入陷坑。 坑里的小白蛇扭了扭身子挪动到一边,似乎连她的血都嫌弃,不愿沾染一丝。 小白蛇昂首,继续盯着季青梧的反应,小嘴张开,露出左右两颗尖利的牙齿,展露着它强大的武力。 季青梧却是笑了。 既然肯咬人,肯威胁她,就说明这小蛇是可沟通的,至少不是神志不清的状况,也至少还在等她下一步的动作。 必须先展示自己的诚意。 季青梧摊开双手,把左手几乎穿透的伤口展露出来,摆在陷坑前方,是一个真诚的、随时会被再咬一口的袒露姿态。 她开口说话,声音和语气都温和坦然: 你先出来,养好身体再咬我,也不迟。 这山间太安静,只季青梧和小白蛇,隔着一窝陷坑、半池血泊,彼此对视。 小白蛇血红瞳孔中倒映着这张微笑的脸,和那双仍然探过来的手,脑袋往旁边歪了歪。 季青梧以为小蛇态度有所松动,心下微松,右手往前伸去,想把小蛇捧起来。 下一秒,小白蛇张嘴、弹出,尖牙寒光闪闪,凑到季青梧右手上,又是狠狠一大口咬下! 季青梧身子一颤,面皮发紧,好疼!这蛇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小白蛇以牙为轴,身子迅速攀上她的手指,冰冷滑腻,血腥味冲天而起,细小蛇身完全吊在了她手上! 恐惧在季青梧心中蔓延,但她咬紧牙关强忍,没有甩开对方。 手掌颤抖、骤缩,甚至完全僵直,但她用意志力强压下去,直到小白蛇气力不济,松开牙齿掉落进陷坑中。 右手也被咬出两个深深的小窝,和左手般配,齐齐涌血。 季青梧还是没躲,还是那个摊开双手的姿势,还是那双漆黑眼瞳,看着小白蛇。 声音是强装镇定、咬紧牙关的温柔: 你先上来,好不好? 小白蛇拖动着鲜血淋漓的细长躯体,并不领情。 它沿着陷坑泥土自行往上爬,可它身上伤痕太多,肌肉甚至抓不住地面,一直摇摇欲坠。 季青梧张开着双手,一边流血,一边在旁边一路跟随,又趁白蛇支撑不住、将要摔下去时,双手合拢,把白蛇正正好好捧在手心里,快速拿了出来。 小心点,你伤口 季青梧总算把小白蛇捧到手上,话说到一半差点咬了舌头。人家这伤口不都是她自己害的吗,她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她抿唇,专注看着手中虚弱喘息、歪着脑袋倒下的小白蛇,一时间很伤脑筋。 按照她的保命计划,她得把这蛇放出山去才对,不过现在看来,这蛇怎么都得休养一段时间吧? 可是一条蛇妖,在玉清宗这种除妖门派里怎么休养得下去啊? 季青梧一手的血,小白蛇在她手心里扭动身子,她完全是捧了个烫手山芋。 你要不要跟我回房? 季青梧踌躇不定地挪动脚步,小白蛇似乎是用了大力气,现在只顾喘息,细小躯体一颤一颤,并没有什么反应。 然而这时,前院山门处陡然传来一声呼唤: 第3章 季师姐!怎么这么大的血气,您遇到妖物了吗? 糟糕!有人来了! 季青梧第一反应,立刻低头看手中的白蛇。 小白蛇也骤然抬头,血红双眸死死盯着季青梧,恨意从它目光中散发出来,似乎要把季青梧拆骨吸髓! 季青梧实在有苦说不出,她知道小白蛇一定误会了,觉得来人是她串通好捉它的,不然怎么会来得这么蹊跷? 眼看刚刚牺牲两只手建立的信任,立刻又烟消云散了,小白蛇现在这眼神,俨然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得咬穿她十只手掌才够消气。 可现在又没法解释,季青梧只能默默咽下苦水,心下飞速盘算。 脚步声迅速靠近,来人直奔后山而来。 小白蛇狂怒,张口又要咬人,下一秒,却觉身体被塞入一处紧窄偏狭之地,视野一黑,躯体紧贴着一处温热绵软所在,几乎动弹不得。 是肌肤? 尾稍一动便碰上不知何处的软绵,轻颤的躯体亦被醉人暖香包裹,白蛇下意识眯起眼,张着尖牙,却寻不到一处正经地方下口去咬。 季青梧顺手把小白蛇塞进自己胸口衣领之内,又立刻施法清洗全身上下的血迹,捂住胸口轻声道: 先别乱动,马上就好。 她理好衣领袖口,刻意忽略胸前冰冷滑腻的诡异触感,迈步走向前院。 * 宋诗蕊担心着大师姐,快步走向后山。 梧桐花落地,发出扑的一声,山泉水淙淙作响,林间绿涛如浪,山花如瀑。 大片山花中间,一道清丽身影缓缓出现。 来人高挑纤瘦,门派统一的普通青衣披挂于身,更凸显其人清丽绝伦,众所不及。她气度非凡,却总叫人觉得冷而缥缈,仿佛山间清风与流水,你想去抓,怎么都抓不住。 可她抬眼认真看你时,那黑曜石似的瞳仁里专心致志,独独映着你一个,仿佛她眼里心里,也只装得下你一个。 宋诗蕊看着大师姐向她走来,恍惚之间觉得自己身处神仙画卷中,不知今夕何夕。 宋师妹,有事吗? 直到听见那一把与面庞极其相配的清冷嗓音,宋诗蕊才从神游状态中脱出,进而羞耻得满脸通红。 她移开视线,颤抖着声音开口: 大大师姐,我刚过来就闻到血腥味,你这里没没出什么事吧? 季青梧话音似乎比平常更冷一些: 没事,一切都好。 宋诗蕊心跳如鼓,捧起一篮子灵果: 没事就好,那那这个,这个是我们山上新收的毓秀果,很新鲜的,给您尝尝。 她正说着话,忽然发现,大师姐胸前的衣服好像动了一下? 季青梧抬手,袖摆有意无意遮住衣襟,轻咳一声: 咳以后这种事,由各门杂役分派即可,你不用亲自过来。 宋诗蕊觉得自己肯定是看错了,答应之后,把篮子递到季青梧玉一样的手边,却又眼尖地看到: 季青梧那么美好、那么修长、形态流畅的手掌上,怎么会有两个深深的小洞啊! 她心疼不已: 大师姐!你的手怎么了? 季青梧接过篮子,双手垂下被衣袖掩盖: 无事。 她说得很笃定,宋诗蕊心下又疼又疑,却也只能说: 那那大师姐你要保重身体,别让自己受伤啊,我我们都会心疼的。 她一边说,一边又脸红了,满面红霞压都压不住。 季青梧声音却很冷: 还有其他事吗?你该回去修炼了。 宋诗蕊刚要告辞离开,又想起自己此行最要紧的目的: 那个,大师姐,我来主要是想说,关于蛇妖的事情,有消息了。 季青梧眨了下眼,平静看她: 讲。 宋诗蕊说到正事,脸也不红了,声音也不抖了: 前几日我拜托一位仙友替我留意,今日她送来灵鸽,信上说昨夜有人目击到,一白色巨型蛇妖与一黑衣仙人于紫渊秘境边缘大战,蛇影一闪即消,没有更多信息。紫渊秘境距离咱们宗门不算远,大师姐若是觉得这消息有用,可以去那边看看。 季青梧认真听完,颔首,面色平静: 很好的消息,你辛苦了,之后我会给你回报。现在你先回去。 宋诗蕊点头,视线又不由自主盯住季青梧的胸口: 大师姐你胸口好像在渗血?还在动? 她这么说着,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抓季青梧衣领。 季青梧感觉胸衣里的白蛇一阵骚动,似乎马上要跳出来,说不定会对宋诗蕊不利,因为宋诗蕊刚刚说出了白蛇的来历! 季青梧陡然一挥衣袖,尽管已收敛气息,元婴修士的强大气劲,依然将宋诗蕊整个人打飞出去! 呼啊! 宋诗蕊后背撞上一棵树干,眼前全是飞沙走石,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 等灰尘消失,大师姐也不见了。 宋诗蕊茫然半晌,对着空气说: 大师姐对不起我,我先走了。 她一步三回头,没有等来大师姐的原谅,哭丧着脸回到山头,祭剑离开。 季青梧看着小师妹委屈的背影,叹了口气,挥手撤下结界。 刚才,宋诗蕊马上要扯开她的衣襟,小白蛇马上要露出脑袋去咬宋诗蕊,情况极其危急! 千钧一发之际,她挥手打飞宋诗蕊,同时甩出结界,将自己和小白蛇彻底隐藏起来。 一连串动作几乎没经过大脑思考,做完之后她身上全是后怕的冷汗,呼吸都重了不少。 感谢原主修为这么高,简单术法都不用掐诀念咒,只要心念一动便可施展,真是同时救了三条命! 季青梧衣领早已敞开,露出下方白到半透、冷汗淋漓的肌肤,春光隐现。 她回到前院三间房里,立刻设下接连三道隐藏结界,从山头到院子再到这一间屋子裹得严严实实。 一切外界声音都被隔绝,房间安静得可怕,她抬手,修长手指轻轻挑开衣襟,青色外衣,素白里衣,层层拉开。 那团莹白夹杂血痕的小蛇,此刻已从她胸口爬上去,缠住她的颈窝,尖牙寒冷泛光,悬在她的大动脉之上。 季青梧疲惫得不想抬手,偏头对着小白蛇的脑袋问: 你想咬死我啊? 小白蛇不答,也不动,尾稍重重一勾,啪地一声,抽打了一下季青梧的下巴,惩戒意味明显。 下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季青梧还没反应过来,小白蛇倏然一滑,从她颈部消失,顺着衣领游进她的后背。 诡异的麻、痒,从后背开始,蔓延到全身上下每处毛孔,季青梧简直想大喊大叫,有蛇在自己身上爬啊啊啊啊啊! 几秒之后,小白蛇从她脚踝落地,快速游动,倏忽间消失不见。 季青梧: 有蛇藏在她房间里啊啊啊啊啊! 第3章 情毒竟宛若女子在摇摆腰肢 小白蛇彻底消失,毫无踪迹,季青梧站在安静得过分的结界之内,浑身绷紧,一点儿多余动作都不敢做,身子摇摇欲坠。 刚刚小蛇在她身上乱爬,那种感觉实在是她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修仙之体本就敏感,她还是元婴修士,还带着不由自主的紧张恐惧,身上每一点触感都会被成倍放大,所有感官疯狂过载。 每一次鳞片的收缩,每一点伤痕的摩擦,冰冷湿滑又黏稠的奇怪液体,自己毛孔里不断冒出的灼热汗水,一层一层一段一段,仿佛电线在她身上、后背和小腿上传感,电流滋啦作响地烧灼她的大脑。 怎么说呢。季青梧作为现代人,以前只在动物园里见到过蛇类,她以为自己没那么怕蛇,刚开始遇到小白蛇时还能强装镇定。 但现在,真的被蛇亲密地爬过之后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很!怕!蛇! 季青梧轻轻喘息着环顾四周,这小小的房间内陈设十分简单,除了一个斗柜和几个蒲团外别无一物,也不知小白蛇跑到哪里去了。 她设下的结界并无扰动,大概小白蛇还在这间房间里。 季青梧一想到自己房间里有一条不知道在哪儿的小蛇,还随时准备爬到自己身上,给自己颈动脉来上一大口 她现在就搬家来得及吗!这房子不能要了! 她嘴唇干燥,感觉身周微凉,神思飘忽不定。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尽量跟小白蛇沟通一下刚才的事情。 第4章 季青梧站在屋子中间,定了定神,对着空气扬声道: 这位仙友,你可能有所误会,我那位师妹之前接到师尊的任务,要求她留意周边所有妖邪消息,师尊正在闭关,她才专门来禀报于我,她完全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也不会将你交出。 满口跑火车也罢,颠倒黑白也行,她先得洗清自己,给蛇吃个定心丸。 她又说: 你意外落入我的陷坑,如今虽然受伤,神志却未受影响,若你愿意离开,我会想法子将你安全送出玉清宗。若你选择留下来养伤我也会尽力为你遮掩。 对着空气说话感觉实在很奇怪,季青梧顿了顿,换了个方向看着,继续解释: 我对仙友你的来历和去向并不好奇,你可自由选择。为表诚意,我会将山内结界去除,你可随意来去这座山,只是不要被我宗之人发现就可。 她说着挥手,果然把所有结界除去,只保留针对整座山头的大结界。 虫鸣鸟叫刹那间涌入,而季青梧立即快步走出这间屋子,一路走到了院子里去。 此时天色已黑,月华明亮如水,看起来洁净冷冽。季青梧沐浴着月光,神识笼罩身后的房间,小白蛇一有动静她就会发现。 但是她等了许久,等到甚至开始在月光下打坐了,都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这小白蛇到底跑没跑。 打坐调息,对刚紧张过的季青梧来说十分放松,她沉浸其中,再回神时,已经是深夜了。 她骤然睁眼,偏头看向那三间瓦房。 此刻,那瓦房之中正充盈着诡异的莹莹红光,丝丝红色光线从窗户中透射出来,极为诡异。 季青梧一时间脑海中闪过无数鬼片经典红光场景,吓得她又想尖叫,但还是忍住了,她现在可是仙人,怕鬼好像不太对。 她定了定神细想,瓦房里除了小白蛇没有别的活物,这肯定是小白蛇发出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陷坑中的灵气残留,是一种完全陌生、霸道诡谲的气息。 看上去像是江湖上不入流的邪术。 季青梧想起宋诗蕊所说,这白蛇莫非与魔道中人有什么联系? 季青梧在原主记忆里搜寻很久,什么都没找到,原主专心修炼,本就不是见多识广的人,更是从未见过此等邪术。 她只能起身,神情凝重,迈步进入房间,一眼便看到在地上扭曲打滚儿的小白蛇。 小白蛇十分痛苦,滚在石板地面上,翻滚、腾挪、扭曲,细小身躯将石板拍得全是裂缝,红光正是从它身体的伤痕处透出,仿佛它体内装的不是鲜血,而是岩浆一般。 蛇身一路拖行,流下一条暗色血迹形成的细河,蛇头大张,蛇信子展开在空中,不断发出咝咝声响,比起疼痛,倒更像是焦渴之意。 季青梧皱着眉头,伸手去触碰白蛇,竟被烫得惊呼一声: 啊! 怎么会这么烫?要知道她已经是元婴后期,寻常火焰对她来说比温水都不如,现在居然能让她感觉到烫,那小白蛇体内温度得有多高啊! 小白蛇简直已经成了一条红蛇,神志不清的样子,蛇信甚至歪在嘴边,红光强烈的双眸却紧紧盯着季青梧看,扭曲着朝她爬过来。 季青梧顾不得烫,没多犹豫,伸手捧起白蛇细看,一边询问: 你这是怎么了?需要什么术法,怎么医治? 小白蛇眼睛异乎寻常地鲜红,忽然颤动着脑袋吐出蛇信,用蛇信缠绕住了季青梧的一根手指,紧跟着又将整个身子缠了上去。 三角形的、发烫发红的脑袋贴在季青梧手指肌肤上,蛇信舔舐着她的指根,细小蛇身摩挲、搓揉、缠绕着,肚腹翻开,尾稍强力地、有节奏地抽动 季青梧愣住了。 她来自现代,爱看小说,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过于大胆的猜想。 但是蛇身也能那个吗? 她思维有点混乱,急切再问: 到底怎么了,你需要什么? 一道低沉沙哑、疯狂而魅惑的女人声音,直接在她脑海内响起: 帮我是情毒 季青梧僵直在原地,忍不住大喘气。 来了,穿书必备情节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她丝毫没有准备啊! 情毒,据说来自魔界,专为乱人道心,夺人清誉,在烟花柳巷中多有流传。 中毒之人必要寻一人肢体相交、发泄欲念,如果自行排解,极易走火入魔! 季青梧怔愣许久,低头看去,小白蛇身躯颤抖,缠绕着她的手指扭曲刮蹭,浑身红光透出,明明只是一条小蛇,却好似好似有娇媚诱惑之意 简直是疯了! 小白蛇抬*起鲜红双眼,牢牢盯着季青梧看,一颤一颤地摆动后半截躯体。 竟宛若女子在摇摆腰肢 季青梧只觉手中滚烫之意一路灼烧至心头,她转开视线,不敢多看一眼,喉音发紧: 我要怎么,帮你? 小白蛇扬起脖颈,血红双目闪烁着水光,那道沙哑的嗓音带着喘息,再度在季青梧脑海中响起: 去水边 水对,它浑身滚烫,是要用水降温! 季青梧立刻瞬移至后山灵泉所在,跪在泉水边上,一只手握住白蛇,将手和蛇身一同浸没在泉水之中。 泉水滋啦一声,烫出一大片雪白雾气。 今夜月明星稀,月华落于灵泉之上,光华璀璨,亮如白昼。白色蒸腾的雾气之下,清凉波动的泉水之中,一道比水更烫、比水更滑的躯体倏然而至,紧紧缠住季青梧的手。 水面波纹荡漾,怦然水花之下,蛇将她死死缠住不放。 一圈又一圈,缠得很紧,力度极大,若是普通人,怕是已经被缠碎了骨头。 泉水甚至很快变得温热,季青梧那只手几乎完全无法动弹,所有的感觉却都更加鲜明,比之前更甚。 灼热,滚烫,却又带着水波的柔滑,鳞片一层一层细细密密地缠住手指每一寸,掌心还未长好的伤口被挤得生疼,掌根处又被细长的尾巴尖儿勾勾缠缠,弄得麻而又痒。 这只手垂在温水中,被细长蛇身完全缠住,每一寸肌肤都被灼热和温水密密包裹,强烈的摩擦带来强烈的痒意,从手指蔓延到手掌,再从手掌蔓延到手腕,一路延伸到她整条手臂,又从手臂快速蔓延到她全身。 她全身都在发麻。 身子摇晃震颤,在这场意外而来的发泄里,她简直不知该如何自处。 季青梧本来偏着头,没看水里,忍了许久还是瞥了一眼水面。 她面庞泛着鲜艳的红,和水中白蛇身上的红光相映成趣,头发和衣襟纷纷散乱飘飞,水波荡漾里,她眼眸湿润,眼角垂下,竟好像比那中了毒的蛇更加不堪忍耐 她羞耻地咬住下唇。 白色水雾蒸腾不断,蛇的温度丝毫没有下降,但季青梧的手很快习惯了那温度和力道,甚至习惯了对方在自己手上做的动作。 透过白雾,透过粼粼波光,季青梧看到一条红光闪耀的长蛇,裹在她手上,将蛇尾最敏感的某处紧紧贴在她的中指指尖,上下摩挲,左右勾缠,前后抽动 明明只是动物,却带着十足的情爱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白蛇鳞片倏然炸开,在水波中熠熠发光,宛若激动时的长叹。 它张开尖牙,冰冷牙齿贴在季青梧的某处皮肤上,似乎要咬一口,却又并不咬,只是用牙齿贴住表面缓缓摩挲 季青梧浑身滚烫,面皮更是热得发疼,再不敢多看一眼。 可她能移开视线,却无法隔绝自己手的触感,从手腕到手指处处被勒紧,细碎的鳞片摩擦,还有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她更没法隔绝脑海之中,那道沙哑、妖娆,而又充斥欲望的叹息: 呼你还算可用 第4章 谈判你给我解开! 是夜,极尽荒唐。 长明山的夜晚万籁俱寂,虫鸣鸟叫皆无,独留季青梧与脑海中那道女声相对,亲眼看着那白蛇裹紧她、使用她,直到星辰倒转、月华归隐。 季青梧手臂早已度过酸麻的阶段,几乎失去知觉,却还在作为工具被使用着。 直到白蛇失去力道,终于绵软地脱离她的手,仿佛彻底晕厥似的,直挺挺沉入水下。 天边出现一缕靛蓝晨光,季青梧维持着跪在水边、单手入水的姿势,半晌都没有动。 第5章 她勾了勾僵直的手指,确定白蛇已经不在手上,方才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来。 哗啦的水声中,白皙手掌带出一大片水波,落在她衣摆上,湿漉漉的。 这便是被白蛇使用了一整夜的工具。 她略微瞟到些青紫阴影,便不敢多看自己的手,只把那只手背在身后,用另一只手对着泉水一指。 小蛇的躯体从水中浮出,顺着她的灵气指引,静静飘落在岸边山石上,白而修长,身上伤口不再透出红光,水珠从失去色泽的鳞片上滚落下去,它像是一条毫无生机的细长柳叶。 季青梧已经度过了羞愤、耻辱、后悔、沉痛等等阶段,一晚上思绪乱飞,她都麻木了,只想知道这情毒有没有解决。 还有,白蛇呢,还活着吗? 脑海中的女声也早已消失,季青梧轻轻压着额头,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真是很不理解这条蛇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想到的,用她的手指来自我安慰!明明白天跟她还是敌对关系,拉着敌人的手指做这种工具,这条蛇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它居然不怕自己趁它虚弱又动情时攻击它,一晚上都毫不设防。 是信任她,还是看不起她?季青梧总觉得,以这蛇恶劣的习性,大概率是后者。 被使用过的手掌依旧在隐隐作痛,某些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奇怪的、洗不掉的黏液,此刻正在发冷。 季青梧看一眼石头上趴着的小白蛇,面上再度灼烧起来。良久,她默默扯下一片湿透的裙角,将小白蛇包裹其中。 隔着湿淋淋的布料,手指尖触碰到白蛇柔软的肚皮,她立刻触电似的缩回手指,只用手掌捧着。 她想在泉水里洗手,转念一想,这片泉水里现在恐怕充满了白蛇的黏液于是她红着脸给自己掐了个净身诀,法术灵光闪过,她浑身恢复干净清爽。 还好这是修仙世界,她这辈子也不想再碰这片泉水了。 她清理干净自己,又扔了一个法诀到白蛇身上,帮白蛇也清理了。 伸出还在酸疼的手,捧起包成一团的白蛇,季青梧随意施展缩地成寸,一迈步便回到瓦房里。 她在家徒四壁的房间里到处找,最后找到一个木钵子,刚好把白蛇团成小团放在里头,又端着木钵放在桌子上。 整个过程,白蛇一直身躯软绵、毫无动作,眼神涣散开去,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喂?你还活着吗? 季青梧用指尖拨弄白蛇的尾巴,暗青色布包里露出一小截白色蛇尾,她怎么拨,那尾巴就怎么动。 见蛇毫无反应,季青梧大胆了些,手指尖沿着布包上移,扒开布料,露出白蛇扁扁的三角脑袋。 那双血色双眸此刻毫无生气,内里深红的瞳仁落在下方,和之前用红宝石瞪人的模样判若两蛇。 季青梧拿手指尖拨弄白蛇的头,拨向左边,拨向右边,抬起下巴蛇都完全没有反应,任人摆布。 它现在这状态就好像长条软糖,随便怎么玩都行啊。 季青梧玩得兴起,刮刮小蛇的鳞片,又蹭蹭小蛇嘴边的肉瘤,胆大包天地拎起小蛇的尾巴,给它细长的尾稍打了个结。 啊!太好玩了!居然真的能打结啊! 季青梧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昨夜那些乱七八糟、耻辱又奇怪的回忆都可以抛到脑后了,眼前玩蛇才是要紧事。 她这是趁蛇之危啊,好玩爱玩! 季青梧正试图给蛇尾打第二个结,忽然感觉长条软糖变成了硬糖,拽不过去了。 她使劲拽了两下,意识到不对,回头一看。 小白蛇已经醒了,瞳仁聚光,漂亮的宝石眼睛正牢牢盯住了她的动作,一见之下,勃然大怒,张嘴露出森寒的牙齿,凌厉地咬了过来! 季青梧手掌一缩,疼得她轻轻倒吸一口冷气: 唔 小白蛇的牙齿刚好碰到她的手,见那手上青紫伤痕交错,明晃晃的还有昨夜缠出来的青紫条纹,深深浅浅,带着红肿暧昧的牙印与咬痕 不知怎的,它的动作迟滞了些,蛇牙碰触到那皮肤,却并未狠咬一口。 而是贴在手指表面上,悬而未定,也不走,也不咬。 蛇的牙齿冰冰凉凉,细小牙齿刮蹭过手指皮肤,摩擦着因受伤而敏感的指间褶皱,划过的每一寸皮肤都让整只手跟着颤栗,像是野火冒出尖牙,逐渐烧得滚烫。 昨夜那些疯狂荒唐的场面全都涌了回来,季青梧尴尬至极,把那只手抽回去,隐藏进宽大的衣袖里。 白蛇微微抬头,还是那样呲着牙齿,带着野兽特有的凶性瞪着她,仿佛在判断她现在的状态。 季青梧知道自己脸红了,想要说话,声音却是不太正常的尖细: 你醒了咳咳。 她这声音实在奇怪,仿佛她刚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一般,她赶紧咳嗽清嗓子。 小白蛇眼睛缓缓从她身上移开,落在自己的蛇尾上。 蛇尾部分被打成了蝴蝶结,白色鳞片闪烁光芒,看起来仿佛一个适合在雪地里使用的新鲜塑料玩具,还带发光的那种。 这就是季青梧趁人之危的产物。 小白蛇看看自己尾巴,又看看季青梧,很危险、很缓慢地吐了吐蛇信子。 意思很明显了,你给我解开! 季青梧手指蜷缩,顿了顿,用端庄持重的声音对小白蛇说: 此事是我无心而为,绝无恶意,请你相信。 小白蛇没有动作,瞳孔倒是微微缩了一些,带出一丝灵动的讥诮意味。 要解开这个结,必然要双手并用,季青梧伸出双手,一眼看见手上的青紫又是一阵羞耻。 她心念一转,灵气流动,一片温润白光包住她的手,不一会儿白光散去,那只手已然恢复如初,没了一丝痕迹。 季青梧吁出一口气,发紧的嗓子总算恢复了正常。 她双手去解开那个蝴蝶结,一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边按捺不住地想:要是我不给解开,它自己能解开吗?怎么解开呢,它又没长手。 季青梧这么想着,为了维持人设却没法问出口,憋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手上动作跟着也乱了几步,不小心扯到一处伤口。 小白蛇忽而嘶地一声,对她吐出蛇信,微温的蛇信撞到手背上,让季青梧也忍不住嘶了一声。 感觉好怪经过昨晚,她对这条蛇的每一点接触都仿佛是将燃而未燃的火苗划过她的皮肤。 好不容易解开了结,伤痕斑驳的蛇尾平顺地放在木钵里,小白蛇肉眼可见松弛了一些,尾巴一摇一摆。 季青梧偏过头去,避免自己脸上的微红被蛇看到,又觉得气氛十分尴尬。 这大概是唠家常拉关系的时候了吧? 季青梧端着大师姐人设,语气十分清冷地说: 你是在何处中的毒? 小白蛇脑袋偏转过来,扁扁的三角脑袋搁在木钵边缘,血红眼眸直盯着她看,尾稍在木钵上方有节奏地一摇一摆,仿佛在观赏季青梧此刻的模样。 那目光阴冷又玩味,看得季青梧十分不舒服。 怪不得原著是暗黑系女主,普通人真是很难跟它同处一室,总觉得它会突然暴起将人吞掉,骨头渣都不吐的那种。 季青梧想了想,换了个话题: 既然现在你身受重伤,想必短时间内很难离开这里。你有什么打算? 小白蛇吐了吐蛇信子,对此问题十分嫌弃,尾巴都摆得快了些。 季青梧看它反应,想了想,猜测: 你是想在这里养伤吗? 小白蛇没点头,也没摇头,一双深邃的血红眼眸直直看进季青梧瞳孔,仿佛要探入她的心脏里,看出她最真实的想法。 季青梧: 长明山是我的修行之地,一般没有外人过来,我会为你提供庇护,直到你养好伤,我会护送你安全离开。但代价是,之前的事情全都一笔勾销,你也不可再记恨我、记恨玉清宗,离开这里之后也绝不能再返回。你接受吗? 小白蛇目光深邃,瞳仁探究地盯着她,倒映出季青梧的脸,反而将小白蛇自己的心思遮掩住了,完全看不透它在想什么。 季青梧不动声色等它回应,这是一场小小的谈判。 要是最开始就进行这场谈判,那季青梧从一开始就是劣势的,是她的陷坑害了白蛇,那白蛇势必要讨回来代价。 但现在经过昨夜一夜荒唐,季青梧跟白蛇之间,反而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她害它进陷坑,却又为它解毒,一切扯平,谈判起点平等,内容公正公平。 季青梧盯着小白蛇,小白蛇也盯着她,两人都看得出对方是聪明人(蛇)。 第6章 还有那一夜的肌肤之亲微妙,太微妙了,光是对视就仿佛有细小电流在滋滋啦啦作响,但谁也不愿意移开视线。 谁都不愿意认输。 小白蛇尾巴悬在空中,一点也不摇晃了,季青梧一缕发丝落在眼角,也没有伸手拂开。 也不知等了多久,小白蛇吐了下蛇信子,季青梧脑海中,又出现那一道熟悉而好听的女声: 好啊。 季青梧心神陡然放松,它答应了,这代表着自己摆脱剧情控制,应该不用死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欣喜,脑海中的声音便继续: 但你若照顾不周,或心存歹念,我定会将你,剥皮拆骨、挫骨扬灰。 季青梧: 那声音又是一阵极好听的轻笑,笑完了,又慵懒而魅惑地说道: 昨夜你伺候得不错。现在,过来,为我按摩。 第5章 奴儿伺候我睡觉 季青梧无语了。 这是请了个祖宗回来吗!怎么这就开始发号施令了! 她闭上眼,拂开眼角的发丝,再睁眼时,眼底强撑着清冷的底色: 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那道女声不待她说完,便是一声冷笑,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呵! 小白蛇视线紧盯季青梧,吐出阴冷暗红的蛇信,尾稍重重拍打木钵,发出当啷当啷的声响。 那道女声在季青梧脑海中,显得慢条斯理又理所当然: 误会?我误会什么了?你的意思不就是,从此以后你来当我的奴儿,照顾我,保护我,直到我离开这里吗? 奴儿?这是什么诡异文言文? 季青梧张口就要反驳,那小白蛇却抬起头来,蛇信吞吐,姿态高傲地凑上来,小脑袋几乎要凑到季青梧的鼻尖上。 小白蛇声音忽而变得沙哑低沉,一锤定音: 你怕我。因为怕我,所以不敢杀我,却也不敢随便放我走。因为怕我,与我做那等屈辱之事也不反抗。因为怕我,更怕我之后回来报复,才定下不许返回的规矩。 这一连串话音,震得季青梧脑袋发疼。 小白蛇血红的瞳孔由于距离太近,简直一片模糊,只剩两抹刺眼的红,在更刺眼的白里定定闪烁,仿佛雪中一双红梅,极致的冷血动物感。 季青梧不说话了,皱起眉头。这蛇现在真是休息好了,毒也解了,属于大女主的聪明算计全都回来了,明明就这么点儿大的脑子,怎么就这么好用呢? 见她不言语,小白蛇凑到季青梧鼻子上,蛇信唰地一下,暧昧地舔了下她的鼻尖,蛇脑袋微微一歪,一脸探究: 你为什么怕我呢?明明你自己也不算太弱。你认识我啊? 季青梧忍着鼻尖上的异样感,尽力眯眼看着小白蛇的小脑袋: 你想错了,我提供庇护,并不代表我要做你的奴奴仆。我伤了你,就要对你负责,这是我的原则。还有,我根本不认识你,也不怕你。 小白蛇审视她半晌,淡淡道: 说谎可不是我的好奴儿。 季青梧: 我没有说谎! 小白蛇身子陡然一软,重新盘回木钵之中,眼眸一转看向她,声音懒懒地: 我累了,改天再同你攀扯。奴儿,伺候我睡觉。 季青梧: 都说了我不是奴 然而小白蛇再无回应,只是把自己乱七八糟地一盘,缠成雪白的一团,腹部逐渐起伏平缓,好像真就这样睡下了。 季青梧一肚子反驳没处说,真是气得倒仰,却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把小白蛇抓起来摇醒,继续辩论吧? 况且小白蛇说的没错,她就是怕,怕小白蛇屠她满门、折磨她百年的结局,也怕被宗门其他人发现自己窝藏蛇妖。 无论怎么做都是问题,只能暂且拖下去,见招拆招了。 这么想着,季青梧瞥一眼小白蛇,看着对方身上横七竖八的暗红伤痕,暗自叹了口气。 还是好好给蛇养伤,等它养好了离开,自然万事大吉。 她抽出一方灵帕,轻轻盖在小白蛇身上。这灵帕内里蓄满她的灵力,可以滋养生息。 果然,盖上灵帕后,小白蛇逐渐舒展身躯,睡得脑袋歪在一边,瞳孔涣散。 看起来和之前算计她的样子判若两蛇呢。 季青梧看着那混乱的睡姿,忍不住莞尔,她好像有点理解喜欢养宠物蛇的现代人了。 原来蛇睡着的时候,还挺萌的。 小白蛇毕竟伤重,又耗费体力太多,这一睡就到了月上中天的深夜。 季青梧借着月华修炼,很是无聊,正在思考要不要给自己在东厢房搞张床时,忽觉房里有动静。 小白蛇醒了? 她没有刻意去关注,但神识之中自然而然浮现出屋内的场景。 小白蛇从木钵里爬出来,身体很用力地在那张桌子上伸展开来,像是一线修长的银白月光。 好像是在伸懒腰似的,还挺生动。 它伸完懒腰,忽地一拧身子,龇牙咧嘴地对着空气伸蛇信子,脑袋往后看去,似乎在看自己身上的伤口。 好像是抻的时候没注意,扯到伤口了。 季青梧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去,下一秒,人已经在屋内站着,跟小白蛇大眼瞪小眼了。 没办法,元婴修士,心念一动便已成行,她都来不及阻止这个热心的自己! 你怎么了? 既然来了,季青梧就找点话说,为了显示自己只是随便一问,她特意将语气控制得十分冰冷。 小白蛇对着她龇牙,大张着嘴,牙齿和眼睛一起闪烁寒光。 那道声音又是很没边界感,直接在季青梧脑海中响起: 奴儿,来得还算及时,给我按一按。 季青梧板着脸,收着手,拿捏着大师姐的架子: 我不是你的奴仆,更不会给你按摩,还有,你能不能不要在我识海中说话了?这样很不礼貌。 这条蛇从解毒那日起,就一直在她的识海之中随意入侵,她之前试了好几种办法,都没法把它隔离出去。 蛇的修为明显在她之上,至于到底高了她多少,她完全没有头绪。 小白蛇扭着脖子看她,发出一串嘲讽的笑声: 奴儿,你给我按摩,我便离开你的识海,怎么样? 季青梧想了想,微微一点头: 好。 她伸出一只手来,却有点无从下手: 要按哪里? 小白蛇脑袋看向蒲团,张嘴,从蛇小小的喉咙里发出人声来。 那道微微沙哑、成熟而慵懒的声线,清晰地传遍整间屋子: 奴儿,改天修整一下房间,如此简陋之地,我不喜欢。你去,坐在那上面。 季青梧咽下一口气,虽然她也觉得这房间是要改,但被这蛇这么一说,她怎么就那么不爱听呢! 她咽下一口气,盘腿坐上蒲团,抬眼瞥小白蛇: 然后呢? 小白蛇舒展身体,往前行走,鳞片在月光里流动,宛如一条银链。随即它往前一扑,从桌上弹跳起身,毫无顾忌地掉落下来。 啪嗒一声,它十分准确地,掉进季青梧的双腿之间。 小脑袋甚至正对着某个不可言说之处。 季青梧差点儿原地起跳,一条软趴趴的蛇突然掉在腿上,谁受得了啊! 但她还是用超强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只是手臂和腿不停发抖,抖得小白蛇差点儿掉到地上。 小白蛇瞪起眼睛,寒光闪闪地张嘴,冲着她大腿就去了。 唉!你要干嘛! 玉清宗弟子制服十分轻薄柔韧,根本受不住小白蛇这一口,关键时刻季青梧尖叫着伸手过去护着自己。 下一秒,她手指一阵剧痛,一滴血珠溢出。 这蛇!居然又咬了她! 季青梧抬手去看自己伤口,真的很生气了: 你怎么回事!怎么又咬我啊! 小白蛇闭上嘴,红宝石眸子看向季青梧,内里倒是带了几分愧意似的,只是稍纵即逝。它微微张嘴,用好听的女声控诉: 都怪你要把我摔地上去,这哪里是好奴儿所为! 季青梧气得一把捞起小白蛇的腰,长长一条蛇挂在她手掌上,不悦地发出叫声: 奴儿,你要作甚! 季青梧早已起身,一手捞蛇,一手拎起木钵里的灵帕,把蛇咚地一下扔进木钵之内,另一手立刻拿起灵帕盖在上面。 第7章 小白蛇被她扔得晕头转向,半晌才蠕动着从灵帕里探出一个脑袋,气道: 逆奴!你这是欺主! 季青梧站在木钵边,冷笑一声,把手掌上鲜红的伤口送过去: 你才是欺主,这座后山是我的地盘,你居然咬我,还要按摩,想得美,没有按摩了!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呆着,不然我 她一时语塞,不然她能怎样?她修为又不如人家高,难道真跟暗黑系大女主结下梁子,让人家伤好后来报仇吗?还是趁现在把人家扔出去再也不管了? 她气,却无处发泄,只能呼哧呼哧地拍抚自己胸口。 小白蛇红宝石似的眼眸里,正倒映着一个生了气的正道修士,它一贯是最瞧不起这类人的,可是此刻,眼前人面如淡月,眼含秋水,唇若施朱,指尖一抹鲜艳夺目的血红 竟然让小白蛇都看呆了。 它的瞳孔盯住眼前人的指尖,那一抹鲜血,散发着于它而言极为美妙的异香,叫它浑身燥热、无可抑制,不断回想起解毒的那一夜,自己在这指尖上是如何蹭磨 那异香如同海浪一波一波席卷回来,叫小白蛇不由得伸出蛇信,缠绵着舔上那滴血珠。 它简直想要发出叹息,鳞片一层一层炸开,便将那根手指含在嘴中,蛇信缠绕上去,不愿放开。 季青梧被这变动惊呆了。 不是,刚刚她那么生气,这蛇的反应却是伸出蛇信子,舔自己的手指尖,又把小半根手指都含在嘴里? 还用蛇信子缠绕手指有点酥酥痒痒的,季青梧瑟缩一下,手指用力,那蛇又含又缠,不让她抽走手指。 季青梧逐渐红了脸,感觉很不对劲。 这蛇到底怎么了? 看起来怎么好像,在做什么变态的事情啊? 第6章 酒池不会是情毒的后遗症吧 月光悄然探进窗棂,银光清凉地落在白蛇身上,照亮了她的小半截身躯。 白蛇对着季青梧的一根手指,十分努力地将自己整条蛇身缠绕上去,仿佛藤蔓找到了她要缠的树干。 可惜手指尖的伤口很小,鲜血只有那么两滴,瞬息之间便被白蛇侵吞完毕,连一丝血腥味儿都尝不出了。 白蛇却还扒着那根手指,蛇信缠在指尖,不舍得放开,双眸亮而迷离。 你怎么了? 季青梧按捺住自己混乱的思绪,还是问了一声。 她本以为白蛇不会回答,问完就想抽回手指。 却听白蛇嘶哑出声,嗓音里带着朦胧的欲念,沙哑含情: 好热你的血里,有什么东西? 季青梧顿住,想了半天,谨慎道: 应该没有,就只是血。 蛇不言语。季青梧用力把手抽了回来,低头看时,那细小伤口被吮得发白,周围皮肤都潮湿起皱了。 她皱眉,这手指等会儿得去水里好好洗洗,不然全是蛇的口水等一下,后山水潭里也全是蛇的算了,之后有空去隔壁山脉搞点水源来 嗯唔 白蛇发出沙哑的叹息声。 季青梧转头去看,白蛇在桌上七歪八扭地躺着,肚皮朝上,双眸涣散无神,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疲惫了。 情况尴尬,季青梧总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上次从泉水里出来,这蛇也是这种状态。难道是 她灵光一闪,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出几句古籍记载,说魔界妖异之毒,一般都会有后遗之症,使人苦不堪言。 她不敢置信地低喃道: 不会是情毒的后遗症吧 白蛇脑袋翻过来,好不容易聚起一点理智,看她: 什么? 季青梧举着那根手指: 嗯,就是,之前我为你解毒,会不会留下了后遗症?让你对我的手指有奇怪的兴趣? 白蛇眼中红光一闪,忽地抬起头,蛇信子伸向季青梧的手指,再次舔了一口,力气很大,几乎要把她指尖皮肤都舔破。 蛇信子上居然有细小的摩擦颗粒,刮擦得手指很疼。 白蛇舔过,收回蛇信,慢慢说道: 不是手指,是血。 季青梧睁大眼。 白蛇点点头,说得十分利索且诚实: 对,是你的血,对我有那种吸引力。 季青梧觉得自己没有理解: 哪种? 白蛇竖着眼睛瞪她,很讨厌她的不解风情,自己却也毫无羞耻心,忽然大声说道: 性、事!情欲!懂了吗,笨奴儿! 季青梧: 她恨不得抬起双手捂住耳朵,但她不能,她全身都僵硬得难以动作。 所以刚才就是蛇又自我安慰了一番她压下心中莫名的燥热,语气尽量平静: 那这要怎么办?可有法术可解? 白蛇又瞪她,气得尾巴尖邦邦拍桌子: 若有法术,我早已使用,还用你说?我承认解不了,笨奴你可满意? 季青梧: 我没有说你法术不好的意思。 白蛇更气了,尾巴呼呼地乱转,引起一阵小旋风。 季青梧觉得这蛇真是奇怪,情欲之事看得挺开,对自己实力不足这事却这么在意,看起来简直是要气碎了。 她只好安慰: 我之后去查查典籍,看能不能解。肯定有办法的,你别担心。 白蛇扭过身子,一副自尊破碎、不想理她的样子,却又闷闷回答: 那你快点。 室内安静下来,季青梧觉得这间屋子空气实在太少,她尴尬得呼吸都困难了,便转身离去。 刚一抬脚,那蛇却又回头: 你去哪里? 季青梧: 出去修炼。 白蛇盯了她半晌,忽地冒出一句: 我饿了。 季青梧不可避免地想歪了,自己面红起来。 她端正态度,清冷地说: 盘子里有果子。 白蛇尾巴又不耐烦地邦邦敲打桌子: 吃什么果子,我要吃肉! 季青梧: 大半夜的我去哪里给你弄肉? 白蛇目露凶光: 肉!没有肉就给我喝血! 季青梧: 不是,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 白蛇冷笑一声: 人类是应该讲道理,不过我又不是人,我是蛇啊。 季青梧无语。这蛇真是撒泼耍赖,让她这等文化人难以应对。 喝血是万万不能的,她只能答应出去搞肉吃。 好在玉清宗有为外门弟子开设的食堂,原主虽早已辟谷,却也去检查过几次伙食质量,还记得去食堂的路。 凄风冷夜,季青梧驾着飞剑离开山头,去往群山脚下的外门弟子所在。 说到吃肉,她倒是想起以前,自己还是打工人时,最喜欢周末去吃一顿烤肉,大片的肉在铁板上烤到滋滋冒油,那是她贫瘠生活里难得的明亮时刻。 穿过来这么久,她还没吃过果子之外的东西,今天被白蛇一说,她也有点儿馋了。 群山黑暗之中,季青梧忽又想起白蛇舔自己手指的样子,脸上发热。 既然有了这后遗症以后只能尽量不要流血了,不然每次都要被那蛇祖宗缠住不放。 飞到食堂,季青梧手指一勾,食堂门锁自动掉落,房门大开。她正在辨认肉食所在之地,忽地感觉到另外的气息。 两股气息,两个女人,正在某个角落里互相抱着,瑟瑟发抖,为了不叫她发现,她们甚至屏绝了呼吸。 但在元婴修士的神识里,她们明晃晃的,简直像两枚灯泡。 季青梧眉梢微微一挑。这种事情,难道是私会? 玉清宗对门下弟子管理十分严格,所有弟子绝不可与宗门之外的人私会,一旦被发现便要逐出宗门。 可季青梧知道,每一位外门弟子虽则天资一般,却也是千辛万苦才选拔上来,在凡人之中千里挑一的存在,修炼的机会对于她们来说十分难得,一旦被逐出宗门,别说修道了,甚至很难回到原本的家庭,等于一生都被毁了。 原主是很守规矩的教条之人,若是原主在此,撞破这种私会之事,必然会义正词严地叫出两人,问清她们的来历,再依门规处罚。 但现在的季青梧是现代职场人,知道睁只眼闭只眼的道理。 第8章 她视线毫不偏移,很自然地朝肉类晾房走去,见到许多猪、鸡、牛、羊等鲜肉。 她抬手唤出储物灵石,用灵力把半扇猪、一只鸡装进去,又装了些牛腩和羊肉。 应该够那小祖宗吃了。储物灵石放进去就时间静止,比冰箱还要好用。 季青梧走出晾房,拿了各式调味料,顺手又拿了几坛烧酒,全都装进灵石里。 神识中那两个小姑娘还抱在一起发抖,看起来年纪都不到二十。 季青梧没理她们,自顾自走出去,给大门重新上锁,架起飞剑一气呵成地离开了。 也不知这两小姑娘今后会如何季青梧还在感慨,忽然意识到不对。 那两个小姑娘是不是衣服没穿好啊?躺在一堆稻草上,一个压着另一个,究竟是卧槽! 季青梧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儿从剑上掉下去,反应过来之后脸红了一路。 这修仙界,说好的清心寡欲呢,怎么处处都是那白蛇口中的性、事、情、欲啊! 她恍恍惚惚地落了地,走进屋子,跌坐在蒲团上发愣。 白蛇从钵子里探出一个三角扁脑袋,凶巴巴地问: 我肉呢? 季青梧木然抬头,做梦似的: *食色性也,食色性也 白蛇奇道: 奴儿,怎的出去一趟就傻了? 季青梧不回答。白蛇见状发出一连串的大笑,尾巴拍着桌子: 我的傻奴儿哟!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它仿佛一道白色泉水,流动到季青梧腿上,抬起身子看她呆愣的脸,又是扑哧一声轻笑: 傻了更可爱些。 说完,它施展神识,霸道地钻入季青梧识海,直接在对方脑海中喊话: 喂,傻奴儿,回神啦! 季青梧总算醒过神来,一低头,对上白蛇血红的一双眼睛,立即觉得对方好像完全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马上偏过头去站起身来: 嗯,我没事,我带了肉回来,做菜,做菜。 她这慌张地一起身,便把白蛇甩到了地上,还没来得及走出房间,脑袋里便响起一声炸雷般的怒吼: 笨奴儿,竟敢梅开二度!还不把我捡起来! 季青梧脑袋嗡嗡的: 她又折返,将白蛇从地上拎起来,长长一条白色挂在自己手臂上,再次往外走。 白蛇在她脑海中兀自不满: 真是笨奴儿,不知被什么东西勾了魂儿了,如此怠慢你主子我待会儿你若是伺候不好我,别怪我翻脸不认奴! 季青梧: 差不多行了,怎么这么多话,还吃不吃肉了? 白蛇理直气壮: 吃啊。做好吃一点,我要吃辣的。 季青梧来到屋外广场,找了一块平坦石头,把白蛇轻拿轻放地放上面,又把储物灵石中的东西一一拿出放在旁边。 她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构想铁板烧炉灶的形状,再使用灵力搭配幻形术,就地取材,在院子当中凭空将其搭建出来。 这个法术需要很专注地不断构想细节,季青梧不是很熟练,过了一炷香左右才做得差不多。她缓缓睁眼检视,觉得这个炉灶还算完美,终于是松了口气。 大半夜的准备吃烤肉,有种莫名的兴奋感,季青梧甚至觉得有点儿晕,仿佛喝了酒似的 等等,空气里好像真的有浓重的酒气。 季青梧转头,一下瞪圆了眼睛。 只见一坛烧酒早已倒在地上,盖子大开,清冽的酒液流淌一地,波光粼粼地聚成一小滩。 而在那一小滩中间,正是一条姿势扭曲、形态诡异的银光白蛇! 白蛇把自己整个身子盘在烧酒之中,也不顾身上那些还未好的伤口,大口大口喝着酒。见季青梧看过来,她更兴奋了,尾巴一甩砸出水花,血红的双眸明亮而迷乱,盯着季青梧的眼睛,缓缓地吞吐着蛇信。 季青梧脑海中传来低沉沙哑、醉人心脾的女声: 过来啊,奴儿与我共浴这酒池 第7章 烤肉奴儿还真是善变呢 明月高悬,酒气化成淡淡的白色烟雾,不断氤氲盘绕,将那白蛇的细小躯体遮掩得若隐若现,只能看见一截莹白尾巴朝天竖着,来回招摇。 季青梧不由得睁大眼睛,看了半晌,忽而勾唇一笑: 你自己喝吧,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白蛇既然爱喝酒,就让她喝呗,省得对方一口一个奴儿,跑来她身边捣乱。 一条烂醉如泥的蛇,总比一条清醒阴冷的蛇好对付吧? 季青梧转头,继续自己的烤肉大业。可惜这边没有趁手厨具,她不得不拿出原主淘汰的刀剑来切肉。 这些刀剑之前都是灵器,如今拿来做厨具简直大材小用,好在都非常锋利趁手,切出来的肉薄如纸片、晶莹剔透,看着就香。 季青梧自顾自切肉,那边泡在酒里的白蛇似乎嘀咕了几句,她也没细听。 她切肉切出了趣味,切完牛肉与五花肉,又试图给鸡肉去骨,还找了几根细树枝做了粗糙版的鸡肉串,鸡肉块与酸甜口的小灵果间隔串起,颜色鲜亮可爱。 切了不少肉片和肉块,还串了一大把烤串,季青梧抬手使出引火诀,指尖升起一小簇火苗,朝着炉灶下方一指,唇角微动,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 去。 那火苗转瞬间便落入炉灶下方的柴火当中,轰轰烈烈燃烧起来。 季青梧用树枝做的长筷子,夹起肥肉块放上石板,先煎出肥油。 火势热烈,金黄火苗不断跳跃,油脂滋滋作响。季青梧忽然怔愣,手中筷子也不再翻动。 火焰模糊了后方山崖的古朴风景,熟悉的香味和热度带回记忆中的一切,烤肉店大声吵嚷的隔壁桌客人,商场里乱七八糟的促销广告,活泼而繁华的现代世界,以前那些她不喜欢甚至讨厌的元素,此刻全都在这火焰之下雀跃着涌动着,将她不由自主地带回过去带回那曾经属于她的时代。 唔奴儿,怎么哭了? 耳畔传来沙哑声音的问询,熟悉而又陌生,将季青梧瞬间拉回到现实,一阵清风携着酒香袭来。 她偏头,见白蛇正逶迤着身子,歪歪斜斜挂在她衣襟上,尾巴还卷着一只长颈细酒瓶。 那双血红如宝珠的眼眸看着她,眸光中似醉非醉,倒映着季青梧的面庞,带着几分好奇与审视。 季青梧才感觉到面颊的泪水,她刚才居然哭了。 她静静回答: 没事,烟火熏到眼睛了。 她抬手拭去泪珠,正在缓缓呼吸平复自己,眼前忽然闯入一只三角形歪歪斜斜的小脑袋。 白蛇歪着脑袋,红眼珠圆溜溜瞪着她的脸,像是研究什么新奇玩物,兴味十足地口吐人言: 我还当你也是正道那等虚伪无情之人,真看不出来啊,你还挺爱哭哭得也好看。 在白蛇眼中,季青梧本来容色清冷,肤色冷白如冰雪,此刻却泛着微微的粉,面颊泪滴点点闪着光亮,仿佛雪地里盛放的粉嫩桃花,新奇而又明媚。 若那脸颊再红艳一些,定是更值得观赏。 白蛇将尾巴高高举起,把那只酒瓶送到季青梧面前,强制性塞进她手中。 她用尾稍拍了拍季青梧的手臂,话音轻佻妖娆,却又带着一丝关切: 来,陪我喝酒。喝完酒啊,任凭你有什么烦心事儿,都能忘记一时半刻,落得清静。 季青梧看白蛇一眼,心里微微一动。 白蛇不愧是女主,之前应是经历过不少事情,借酒浇愁的经验很是丰富啊。 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错觉。 微风吹拂,酒香飘入鼻尖,身子提前有些发热,季青梧也想尝尝酒味了。 她拎着那酒瓶子放到嘴边,却又一顿,视线转向白蛇: 你刚才在里面洗澡这不会是 白蛇一愣,立刻哈哈大笑,笑得尾巴满地乱拍,脑袋左右摇晃: 哈哈哈!你这哎哟,你可放一百个心,这是我从坛子里专门取的新酒,我没在里头洗澡!怎么可能嘛,我虽是个畜生,却比你们人类更爱干净的,懂不懂啊! 季青梧错怪了人家,有点羞惭,便举起瓶子抿了口酒。 入口清冽绵柔,是好酒,喝下去便觉周身温暖,心情也跟着浮动荡漾。 有点儿微辣,激发出眼泪,眼周发红发烫,泪水弥漫上来,模糊视线。 借酒浇愁,愁绪更浓。季青梧想到自己一个人在这陌生时代,披着所谓大师姐的皮,目之所及一无父母亲眷,二无知心友人,连自己到底该追求什么都不清楚更是难过。 第9章 她仰起头,将一整瓶酒一饮而尽。 白蛇在旁叫好: 好!爽快! 滋滋的烤肉声里,她看向白蛇,眼前这自称畜生的家伙,居然是她此刻唯一的陪伴了。 她抿着唇,想说点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再来。 白蛇尾稍一卷,将那长颈瓶卷走,如一条白色河流迅速离开,真的帮她打酒去了。 季青梧再去收拾烤肉,却失了准头,好不容易收拾出几片烤好的肉来。香味扑鼻,有了平定人心的效果,她先吃了一片,觉得不错。 白蛇这时候卷着两个长颈瓶过来了,似乎走得有些艰难,季青梧伸手想去帮忙,却因为醉酒而失了准头,一把捞起白蛇的腰。 唉唉唉! 白蛇大喊大叫,尾稍丝毫不敢放松,把两瓶酒端得高高的,自己整个身子都在用力,从半空中攀上季青梧肩头,费力地把酒瓶子给季青梧手里递。 一人一蛇都醉醺醺地,传递个东西都差点儿摔倒,最后还是季青梧情急之下用了点小法术,才把两瓶酒安安稳稳的放在地上。 尝尝肉,你不是想吃肉吗? 季青梧说着,把手中的小玉碗递到肩膀上。 白蛇啊呜一口咬住一大片肉,快速吃掉,发出一声古怪的呜咽: 呜哇,好吃! 又是一大口。几口下去,玉碗里的肉便都吃光了,季青梧把碗拿回来看,莫名有种自己在投喂流浪猫的错觉。 再来! 白蛇吃得满意,蛇身在季青梧肩上攀爬,迅速缠住她的脖颈,冷血动物冰凉的鳞片在皮肤上缓慢移动又抽紧。 白蛇声音就在季青梧耳畔,沙哑中带着醉意,蛇冰冷而尖锐的牙齿,偶然间碰到季青梧的耳垂。 季青梧耳垂白皙柔嫩,格外与众不同。白蛇似乎发现了什么好东西,牙齿轻轻含住季青梧耳垂,很放肆地来回碾磨,直到将那片皮肉碾出数道红痕。 耳垂肌肤在尖利蛇牙下,激发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颤栗感从耳朵传遍大脑,又迅速带着电流窜至全身。 这种感觉太奇怪又太刺激,微风一吹,季青梧陡然见清醒过来。 白蛇正缠在她脖子上,牙齿咬着她的耳朵,随时可以咬断季青梧吓出一身冷汗,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和白蛇这么熟了? 她尽量动作幅度很小地放下碗,轻声说: 你要不要先下来,在地上吃? 白蛇没有反应,那些鳞片和强劲的肌肉停止收紧,蛇脑袋忽然转到正面,直直盯住季青梧,血红眼瞳冰冷而无情。 季青梧愈发冷汗,醉意早就无影无踪,只觉得自己今夜真是放纵过头,这蛇野性难驯,若真出了事可怎么办? 白蛇鳞片逐渐染上季青梧皮肤的热度,她忽然说: 现在才知道害怕,是不是晚了些? 季青梧: 白蛇悠悠地将脑袋凑近她,蛇信在半空中如闪电般伸出,又迅速缩回,距离她的鼻尖越来越近。 酒也喝了,心事也聊了,现在你又怕我了?奴儿还真是善变呢 白蛇声音优雅而轻快,仿佛觉得这事很有趣,却掩盖不住语气中的怒意。 季青梧还没来得及辩解,那白蛇便骤然全身用力,将她整个脖颈彻底圈住,一圈一圈不断收紧! 要遭,这蛇是不是被自己说中了,反而恼羞成怒,现在要杀了自己! 季青梧连忙伸手去扯白蛇身子,没用,白蛇身躯紧紧缠绕,她的手指根本找不到缝隙! 唔你放开我 呼吸逐渐困难,炭火的噼啪声迅速远去,季青梧不得不酝酿两败俱伤的术法,却又难以发挥。 白蛇冰冷的躯体不断缠绕,步步紧逼,不言不语,酒气混着疯狂的气息扑鼻而来,仿佛失去了理智。 季青梧眼角被逼出眼泪,视线一片模糊,喉咙发出咯咯的声响。 你刚刚还陪我喝酒 白蛇抬眼瞥去,心下又是一荡。 季青梧眼底一片红润,波光潋滟,眉梢紧皱,神色比起痛苦更像是委屈,双颊血色蔓延,贝壳般的牙齿露出一点儿,咬住鲜艳的下唇。 这正道中人,怎地有此等妖媚神态? 白蛇感觉心口燃着一团火,从之前见她酒后红眼时,那团火便隐隐在烧,此刻这火更是轰轰烈烈,叫她心神摇荡。 白蛇松开躯体,不再捆缚。她只是有些生气,想给季青梧一个小教训,并没有真要勒死季青梧的意思。 不过能看到季青梧这等美味姿容,这小教训也算给得值了。 一松开来,季青梧便捂住心口,狠狠咳嗽: 咳咳咳!你这咳咳! 白蛇落在她肩膀上,并没下地,只将上半身离远了些,欣赏她咳嗽之后满脸通红的模样。 季青梧咳嗽半晌,抬眼瞪她,面上维持着清冷,眼底犹有泪痕: 你真是疯了! 白蛇吞吐着蛇信,忽然闪电般凑近她的脸,蛇信一舔,将她眼底的泪水收入口中。 蛇信粗粝的摩擦感传来,季青梧一时怔住,完全看不懂这蛇的举动。 刚刚还要杀了她,现在又舔她的眼泪? 白蛇口唇紧闭,眼珠流转,仿佛在细细品味,半晌后开口,声音低哑阴沉: 你的眼泪,亦能引动我的情、欲。以后只许为我落泪,不许浪费,懂吗? 第8章 朝会还有些泛红的痕迹 明月早已隐没,山间晦暗无光,灶台下无人看管的火焰正在燃烧。 那白蛇眼眸灼灼发亮,盯着季青梧的眼睛不放,蛇信缓缓吞吐,仿佛在等待她做出承诺。 又仿佛在等她的下一滴眼泪。 这场饕餮盛宴,酒精还有血肉,亦或只舔舐她的泪滴,白蛇都觉得美味。 季青梧却是极其羞耻,心下愤懑,干脆利落出言打断: 无理取闹!畜生行径! 她伸手抓住白蛇,将那条银白细条从肩上扯下,狠狠一扔,掷于地面,任由白蛇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 白蛇发出唔的疑惑声音,怒道: 我哪里无理取闹了! 季青梧不答,觉得跟这破蛇根本无法沟通,不如闭嘴。 她快步离开此处,收拾掉已经烤糊的肉,又把还没烤的肉装进容器,统统扔进储物戒指,指尖一点,彻底熄灭火焰。 火焰一灭,整座山头都失去了光源,黑暗中只有一条白蛇,散发白色荧光,红眼睛仿佛两颗红烛,阴森森的亮着。 季青梧是真的很生气,把灶台这边收拾好,便带着一切东西进屋,坐在蒲团上开始打坐调息,完全没管白蛇。 本来就不该管它! 她闭上眼睛,双手结太极阴阳八卦诀,置于身前,气沉丹田,将注意力放置于呼吸之上,静观气流进出。 可心情难以沉静,她也很难进入状态,内视之中她身周气息紊乱,温热的气流以她为核心横冲直撞,难以稳定,更有无数念头不断生出。 白蛇性情如此疯魔,本性还是妖怪、魔族,根本无法沟通,更是难以驯化!这样下去,她真的能够改变之后的结局吗?说不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效的,也说不定再过几天,这蛇突然把她缠死都有可能。 既然如此,那她还养蛇干嘛? 又不能真的把白蛇就这样扔出去,怕是要被宗门捕杀,可那白蛇是女主,根本杀不死,等日后白蛇修炼大成,肯定会回来屠杀宗门复仇。 现在完全是进退两难! 季青梧越是打坐气息越是混乱,一夜过去,她板着脸从房中出来,黑眼圈都快掉下巴上了,脸色更是差得吓人。 外面倒是挺干净,也看不见白蛇在哪里。季青梧举目四望,终究是放心不下,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我要去参加朝会。 清晨空气很冷,灶台处除了灰尘别无他物,烧酒坛子那边也没有动静。不知白蛇还在不在这里,也许已经跑去后山了?或者离开宗门了?但她设置的结界没有被触动的感觉,大概率白蛇还在结界之内。 季青梧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劝自己不要跟动物计较。 野生动物嘛!不懂事很正常,爱护野生动物也是她这种正常人该做的事。 她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昨夜切好的肉,又烧起炉灶,架起一口石锅,将肉配上野果和各类调料放入锅中,小火慢慢炖煮。 看着锅中呈现微微沸腾的状态,季青梧盖上锅盖,对着空气说: 走了,你看着锅。 第10章 空气依旧没有回答。她架起飞剑离开。 这次朝会并不是之前那种半个月一次的优秀弟子大会,而是内门绩优弟子与各门派长老之间的会晤,也就是传说中的开小灶。 季青梧没有迟到,但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最早到场,她来的时候已经有其他长老和弟子在交流了。 季青梧对各派长老弯腰行礼,恭敬严谨: 各位长老,福生无量。 几位长老外形各异,皆为中青年女性,穿着神态均十分沉稳。见季青梧来了,她们都点点头,甚至露出微笑,都很喜爱这位优秀的弟子。 但也有一盘发女性面露不悦,扬声道: 怎地来得这样晚?你平时可不是这样。 说话者是掌管戒律的于岩长老,她一身黑色长袍,鬓边没有一丝碎发,因为长年皱眉,眼角与眉心都有皱痕,更增加她严肃古板的气质。 于岩长老为人刚正不阿,对弟子们要求极其严格,对季青梧更是不假辞色,是很典型的那种为你好所以要管死你的家长。 季青梧很平和地回答: 昨夜修炼偶遇瓶颈,多次尝试均难以突破,是以出来晚了些,还请长老不要怪罪。 于岩皱眉看她: 果真只是修炼之事么?别无他事搅扰? 季青梧心下一顿。戒律一门的消息一向是最灵通的,难道于岩真的发现了什么? 是外门食堂之事,还是白蛇之事?或是之前宋诗蕊发现了白蛇,已报告给了于岩? 但无论是哪件事东窗事发,季青梧都不慌,她早已想过应对之策。 她抬眼,说出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弟子所言句句属实,的确只有修炼之事。 于岩眉头依旧没有解开,视线落在季青梧身上,一脸深思。 恰好此时长老们到齐,朝会开始,由轮值长老上前讲述境界突破时的技巧,于岩便没再多言。 季青梧垂手站在最前,认真听讲,一缕发丝随风散在颊边。 其他弟子眼中,大师姐一如往常清冷孤傲,身形如同修竹,只是气色不太好,面上透出些许疲惫,还有些泛红的痕迹。 一定是修炼太累,导致大师姐气息紊乱,才会有如此绝美容色。 不少弟子心思浮动,眼角余光一直在偷偷瞥大师姐,总觉得大师姐今日这等倦怠的样子,实在是又好看又令人想要亲近。 清冷如仙人的大师姐,今天忽然下了凡呢 朝会刚结束,季青梧心里装着事,要御剑离开时,又被于岩长老叫住。 青梧留步! 季青梧只能站住,转身恭敬看向于岩: 于长老有何指教,弟子洗耳恭听。 于岩打量着她,明显还有些怀疑: 你师父出关之日还有两三个月,你作为首席大弟子,应该知道掌门和长老们对你的期待。修炼遇到瓶颈不要紧,可你若与我等疏于沟通,便是与宗门离心,此事万万不可。 这是在试探她吗?季青梧心中有所猜测,神色坦然,声音一如既往平静微冷: 多谢于长老关心,弟子必将更加勤勉修行,也请长老放心,弟子所行之事绝无私心,一切以宗门利益为重。 她说的没错啊,她忍辱负重养着书中女主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宗门好吗?她用心良苦,却无人可诉说,每天都过得很不容易的! 于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似乎过意不去,又轻拍了一下季青梧的肩,语调柔和不少: 那就好,你一向聪明勤恳,我相信你的为人。去吧。 季青梧恭敬行礼,行至大门之外,回头看时,于岩还在原地,对她微微颔首。 季青梧御剑离开,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件事,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自己也想好了应对的法子,还算放心。 长明山结界掩盖着内部,云雾缭绕,从外部根本看不见内部情况。季青梧踏入结界的瞬间,云开雾散,明亮日头底下,炖肉的香味扑鼻而来。 季青梧忍不住微微一笑,上前去看,炖肉锅边沿不断冒出热乎乎的蒸汽,一定很香! 昨晚没吃上烤肉本来就很心酸了,还被白蛇非礼半天,早上朝会又被长辈抓着教训,她现在全部心神都在这锅炖肉上,此时此刻只有温暖的炖肉能够安抚她的胃和心。 她手指轻抬,锅盖自动飞起落在一旁,季青梧期待地看过去,笑容瞬间凝固。 怎么回事?里头居然连一片肉都没剩,只有薄薄一层汤水,都快被煮干了! 这死白蛇!都不知道给她留一口的吗! 季青梧深呼吸。呼出口气,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她板着脸熄灭火焰,转身放出神识,四处探寻白蛇的踪迹。 然而白蛇没找到,却看到她的三间瓦房里,怎么也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啊! 闪念之间,季青梧已经站在房内,环顾四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房间里所有桌子、柜子不是歪斜就是栽倒,所有能打开的抽屉全部打开,各种法宝、灵器、宝物掉了一地,布帘扯落,蒲团甚至都扯出了丝,乱得仿佛仙魔大战就在她家里打过似的。 白、蛇!你!疯了吗! 季青梧怒吼完,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满脸通红,胸口不住起伏,差点儿憋死自己,惊天动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角落里堆了一大堆的布料底下,忽地传出一声嗤笑: 哟,某些日理万机的人总算回来了啊。 季青梧过去,看见一小截银白尾巴露出来,伸手就去拽,怒意上头: 你出来,给我道歉! 白蛇被她拉出来一长条,银光闪闪地扭过脑袋,血红眸子对上她的视线,又是一声讽刺的嗤笑: 呵,我这等无理取闹的畜生,怎么知道道歉两个字怎么写啊? 季青梧皱眉: 昨晚明明是你先要勒死我,现在又反过来怪我?你讲不讲道理! 白蛇扭动身躯,攀上季青梧手臂,一圈一圈缠上去,全程紧盯季青梧,像是盯着猎物: 我不是你口中的畜生吗,学不会你们人类那些烂道理,你能怎样? 季青梧闭了闭眼,还没来得及思考,冲动出口: 那你走啊,不想好好呆着就别呆了。 白蛇身躯忽然停顿,眸子深深看进季青梧眼底。 话已出口没有退路,季青梧梗着脖子不说话,视线偏移到旁边,没再和蛇对视。 空气沉默而凝重,一人一蛇僵持不下,不知过了多久。 季青梧小臂忽然传来剧痛,低头看时,白蛇撕裂她的皮肤,血红眼眸从伤口之上盯着她,放出阴毒的光芒: 那我也要玩够你再走。 第9章 长老她和白蛇之间这种特殊反应 白皙的小臂皮肤上绽开伤口,仿佛花苞,内里鲜血流出,薄纱衣料被撕开,青绿布料里浸染了点点血红。 白蛇说完那句话,便开始卷曲舌头,舔舐鲜血,张大嘴含住皮肤,嘴角挂着属于季青梧的血痕,与那血红眼眸相映。 季青梧有点疼,但更多的是震惊和难言的羞耻。 她和白蛇都知道,情毒后遗症,喝了她的鲜血,白蛇会情动,那么此刻,白蛇是不是正在情动之中呢?是不是有另外的心思呢? 而白蛇那样轻蔑着所说的玩够你,是不是也是那个意思呢? 她来不及体会心中奇特的波动,只马上用另一只手去拽白蛇的脑袋,手指伸进白蛇口中去掰她的牙齿,一边强忍着羞耻开口: 你放开我,放开不能再那样,我不愿意 白蛇的尖牙已经扎进她的皮肤,虽然扎得不算深,却很难扯开,除非它自己张口脱离。 不管怎么拉拽都很难扯开,白蛇甚至还坏心眼地加大力度。 季青梧疼得喘息连连,一只手本来就很难用上力气,那白蛇又存心折腾她,还是狠狠咬着她不放。 白蛇低哑的嗓音里已经染上情动: 你这恶奴,居然赶我走恶奴就要被我咬个尽兴 季青梧另一只手湿漉漉的,也不知沾上了蛇的唾液还是自己的鲜血,滑腻的蛇鳞仿佛四处都是,将她整只手爬了个遍。疼痛逐渐远去,只剩下冰凉和温热的鳞片,还有一股奇异的、浓艳腻人的香味,往她每一个毛孔里钻。 真是奇怪,这种香味她之前从来没闻到过,怎么忽然出现,还越来越浓腻了好像,好像是从手的方向上传来的,让她越闻越是头晕目眩,身体发软,简直要站不稳了 第11章 鲜血从那伤口中涌出更多,白蛇忘情地吸吮着她的血液,牙齿不再紧扣皮肉,反而在她皮肤上来回碾磨,蛇身缠着手臂缠得更紧,白蛇也陷入到某种神秘的气氛中,忘记自己是来惩罚她的了。 整个房间香味浓而甜腻,仿佛迷雾,将一人一蛇的精神全都包裹进去,找不到出口,只想贴得更近一些 你给我放开! 在神智彻底陷入混乱之前,季青梧终于抓住机会,一把扣住白蛇脑袋,将它整条蛇拽开,狠狠甩了出去! 白蛇啪地一声撞到墙上,落入一大堆布料和灰尘之中,半晌没有动静。 季青梧踉跄着跑出去,反手设下三重结界,将白蛇关在房间里。 她站在屋外,阳光那么明媚,可她鼻端却仍旧萦绕着那浓而腻的香气,身上一阵一阵发冷又发热,手臂上更是还残留着蛇鳞滑过的感觉。 不行,在这里还不够远,还是能闻到那味道,明明有结界阻挡,季青梧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只能快速走向后山,走入森林之间,一路前行,来到那片山泉前方。 在这里总算嗅不到那香味了,清风徐徐,她拂起衣袖,使用愈合之术,让手臂的伤口快速愈合。 这时候她才发现,蛇并没有扎得很深,只刺破了上方几层皮,出血量也不算大,好像咬她时收着力气似的。 伤口内部却仿佛还残留着诡异的香味,难道是蛇的唾液?可是之前从来没闻到过这香味,为什么今天突然闻到? 季青梧喘息着,感受着体内有些横冲直撞的热浪,越想越是觉得不对,感觉自己怕是坏掉了。 难道这具身体之前修炼过什么邪魔功夫?现在是走火入魔了?还是说被白蛇咬了之后,她自己身体也起了特殊反应?亦或者是她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习惯甚至期待被蛇咬的感觉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那只是一条蛇而已!她到现在都没觉得对方真的是个人类啊! 季青梧没办法接受,干脆接着往山林深处走去,找到一块地方,就地打坐调理气息,思考这混乱局势。 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和白蛇到底该怎么处理这种关系? 就这么打坐了一天,也冷静了一天,到了夜里,季青梧叹口气站起身,在晴朗月色中慢慢走回自己的小院。 说要赶走蛇只是一时冲动,她现在哪儿来赶走人家的条件啊?还不是要回去哄蛇,让蛇别记恨她,也别记恨宗门,别走上原书注定的道路才行。 忍辱负重,活命要紧,其他的等自己强大起来才有资格计较。 修仙界就是实力为尊,她现在实力不够,只能服软,很正常,非常正常。 季青梧微微咬唇,调整着自己的脚步和呼吸,进入小院之前努力嗅了嗅,仿佛没有那种味道了。 她走进小院,环视一圈,没什么变化。 不过她神识忽然一动。 就在她踏入小院的那一刻,房间内的三重结界有了扰动,那条白蛇身躯细长,宛如月下精灵一般,轻松穿过她的结界,溜进后山消失不见了。 季青梧脚步停下,看着神识中悄然而去的银白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白蛇能够突破她的结界很正常,但是自己刚来,它就溜掉了,就这么不想看到自己吗? 看起来很有可能白蛇已经恨自己入骨,连自己的道歉都不想听了,只想离开这里,修炼好了再回来屠宗。 季青梧开始后悔了,她为什么要在后山呆一整天,应该早点想通,早点回来哄好蛇才对啊! 现在怎么办,白蛇不见了,她去哪儿道歉? 季青梧开始慌了,要是这一次白蛇就跑了,再也不回来了,她和宗门就是真的埋下了灭门的种子啊!到时候她也会死得很惨! 除了慌,她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的难过。 她脑海里出现白蛇抬起尾巴,将小酒瓶递给自己的情景,在那一刻,她是真的从白蛇眼中看到了关切,还有惺惺相惜。 细想起来白蛇好像也没那么混蛋吧。 季青梧不由得长叹一声,被莫名的寂寥与落寞包裹,抬步走进屋内。 后山,一座千年大树的树梢,一条银白玉带般的白蛇正悬挂其上,远远看过来。 那正道女修在院子当中皱眉沉思,仙风道骨的身影在夜风中那样清瘦单薄,月光映衬着她的青色裙衫,她与斜月一般清冷无言。 她一定知道自己走了,却并没有要过来找的意思。白蛇在心底嗤了一声,为自己隐约的期冀感到可笑。 白蛇也不走,就挂在树上静静看着,眼眸两点红光宛如玉珠。看了不知多久,见那女修发出一声悠悠长叹,进了屋子没再出来,蛇便倏忽一下滑落在地,从繁茂草丛中游走,消失不见。 * 次日清晨,季青梧走出房间,站在院中呼吸吐纳、修行内息。 她昨夜收拾好屋子便打坐休息,有法术在手,收拾房间也不怎么费事,只是接下来怎么做着实伤脑筋。 若是贸然去大搜特搜整座山头,又恐怕激发白蛇的逆反心理,但若是放任不管更不是她要的。 太阳渐渐升高,吐纳一个回合之后,季青梧看向后山,闭上眼睛,展开神识,细细去搜索。 能找到白蛇当然好,就算找不到,最好也能寻到踪迹,知道对方到底去往哪个方向,也好放心一些。 她沉浸在自己的神识视角里,眉梢微扬,凝神细看,忽然朝某个方向微微偏转面部,眼睛虽然闭着,唇角却下意识紧了紧。 她太过认真,连自己山外有人接近*都没注意。 忽然,笼罩整座山头的结界自动被破,熟悉的同宗修士气息袭来,季青梧陡然身子一晃,睁眼看时,心头微微一沉。 一身黑袍、气息肃杀的于岩长老落在院门外,身后还跟着她的两位亲传弟子,都是戒律门的骨干成员。 于长老大驾光临,请恕弟子不知,有失远迎。 季青梧整理衣冠,迎了出去,神色平静微冷,没有丝毫慌乱。 我携两位徒儿查案,路过你这里,想到你说的修炼瓶颈,便想过来看看。 于岩长老步履端庄,衣袂翩飞,边说边扫视周围环境,目光锐利如鹰隼,一看就不是顺路那么简单。 劳烦长老记挂,弟子感激。弟子居处简陋,招待不周,请长老与师妹们多担待。 季青梧不卑不亢,拱手行礼之后走在于长老身后,任由对方打量。 她说话间还温柔瞥了一眼那两位戒律门弟子,两位师妹压抑着崇拜之色,也对她拱手行礼。 一进院子,于长老便看到角落处的炉灶,和那两坛烧酒,神色顿时阴沉起来,转头瞪季青梧: 你这是做什么?身为掌门首徒,怎可沉迷此等乱人心智、凡俗低劣之物! 于岩再去细看炉灶的使用痕迹,更加怀疑: 你初入道时便已辟谷,那些酒水与锅中食物,真是你自己所食?还是说,有人藏匿于你这里? 场面一时间完全静默。于岩长老查案多年,观察力惊人,况且她今日过来本就是突袭检查,如今拿住证据自然想要摸出更多来。 两位师妹看见这场面,也惊呆了,怎么回事?莫非大师姐真的跟她们所查之事有关?但,但那可是光明磊落、仙人一般的大师姐啊! 季青梧站在当中,身如青桐,面容清冷,一缕长发飘在唇畔,她垂下眼睫掩住情绪。 三个人的视线全部落在季青梧身上,却无人知道一条白蛇的神识早已笼罩这里,将几人对话尽收眼底。 窝在后山某山洞中的白蛇,脑袋微微抬起,蛇信快速吞吐。她倒要看看,这个虚伪又讨厌的正道女修到底会不会背叛她。 要吃肉喝酒的是她白蛇,这事本就因她而起,那女人忠于宗门,却又被宗门怀疑,此刻对方所剩唯一的选择,便是供出她来,发动宗门来捉捕她这条畜生。 反正那女人讨厌自己不是吗?白蛇也讨厌那女人得很,她决定了,等这女人说出她的存在,她必要将对方捉住,带在身边日日折磨,每日咬遍对方全身,吸干对方鲜血,才能解恨! 一切神识与视线之外,季青梧却很沉着,她抬起视线,看向于岩,声调温和,却十分坚定: 请长老明鉴,弟子以玉清宗掌门首徒的身份起誓,弟子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假:弟子所居之处,从来别无她人,唯有弟子一人而已!那些食物酒水,也全数为弟子所用,从未与人分享! 她果然没好话!不等一下。 白蛇困惑地歪着脑袋,蛇信子伸出去都忘了收回,像一片红叶垂在嘴角。 第12章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这恶奴,居然替自己背了锅? 第10章 姓名好听又好用 日上中天,几个人站在院中面面相觑,神色各异,唯独被围在中间的季青梧一脸坦然。 昨日朝会之后她便早有准备,今日于岩突然来到,完全在她预案之内。 修仙界得誓言都是有天道为证的,她刚才也不是乱发的誓。 人人皆知大师姐季青梧非常重视自己的身份,绝不可能拿身份开玩笑,她以此发誓,可信度拉满。 但她又不是原主,原主注重这个身份,和现代穿来的季青梧有什么关系? 况且,她只说从未与人分享。蛇妖不是说过很多次吗,它又不是人,顶多算个灵宠。 两位师妹都松了口气,瞬间相信了她。连于岩原本紧绷的神色,听了这话也宽和了几分,就等她进一步解释。 季青梧呼吸平稳,视线转向炉灶所在,眼眸深邃看向于岩,语气谦和恭敬: 不知长老可有听说一本秘笈,名为《太上饕餮真诠》,为一位大乘期的食修先贤所著。弟子如今所做的一切,皆与此秘笈有关。 听几人都明显都没听过这本书。 没听过?没听过就对了!这本书被塞在藏书阁角落里都揉成一团了,是原主长年泡在藏书阁,偶然间拿起来翻过一次,便整理好放回去,再无人见过。 如今这份小小的记忆被季青梧翻出来,拿着鸡毛当令箭,以势压人,先给自己的行为扯一个辉煌的大旗。 季青梧嘴角微勾,继续语气沉重地编啊不,解释: 弟子不才,身兼水火双灵根,修炼之时内息常有自相矛盾之处,前几日更是水火难容、彼此分裂,痛苦不堪。前天夜里,弟子修到极致、即将走火入魔之时,想起这本秘笈所言。弟子连夜去外门食堂寻找食材,搭建炉灶,将水火内息尽数灌注于炉灶之内,烹制出几份菜肴,食用之后,弟子的入魔症状消失,气息也平顺了。是这份秘笈、这些凡间食物,救了弟子一命啊! 事发突然,弟子怕牵连到管理外门食堂的同门,便没有告知长老请长老责罚弟子,只要是符合门规的责罚,弟子都甘愿接受! 一长串情真意切的话说到最后,季青梧深深弯腰鞠躬,姿态极为谦卑。 说完这些,于岩神色依旧严肃,却已有所松动。 两个师妹更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大师姐,觉得大师姐学识渊博,居然能靠如此清奇的手段挣脱心魔! 于岩沉思后开口: 既是为了修炼,情有可原你从外门食堂取走的东西,会依其价值,从你每月津贴中扣除,其他各项过错相加,罚你禁足此山半月。你可接受? 季青梧行礼: 弟子诚心接受。于长老今日对弟子的恩情,弟子必将牢记在心! 于岩有些不好意思,扭过脸去咳嗽一声,拿出长辈的架势: 你修炼上的问题,等你师父出关之后,你需与她好好研讨才行,水火双灵根是极好的天赋,不可浪费在做菜上,知道吗? 季青梧: 长老教诲,我定铭记于心。 于岩扫视一圈,带着两个弟子出去了。 到了院门前,于岩举目四望,忽地回头,目光犀利如剑,对着季青梧: 你真没其他事瞒着我? 季青梧同样目光明亮,泰然回答: 别无其他。 于岩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踏上她的黑色飞剑离开了。 季青梧站在原地目送几人背影,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将自己的结界重新布置起来,执行于长老让自己禁足的命令。 禁足半个月可太棒了吧! 她回到屋内,坐在蒲团上,揉了揉脸。 刚才一直端着大师姐的架子,神色紧绷,又咬着牙关扯了好久的谎,她脸都僵了。 她放出神识,重新探索之前看过的那个方向,却失去了线索。 只是自己的日子又要重归枯燥乏味了。之前还没觉得,白蛇不在的这一天一夜,她只觉得整座山头安静得过分,也实在没什么好玩的。 挨到半夜,月上中天,最近月色很好,季青梧在院中打坐调息。 她其实越来越熟悉这具身体,也熟练修炼的规则,根本没有什么瓶颈,反而能感受到自己的进步,现在已经摸到元婴后期了。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看不出白蛇境界深浅,可见白蛇修为应该在元婴之上的化神期,甚至更高这在整个修仙界都可以横着走了。 这样高的境界,到底是谁能把它伤成那样?它背后到底有什么仇家,走出玉清宗会不会被别的仇家追杀呢? 奴儿 恍惚之间,耳畔传来一声低叫,声音沙哑磁性,带着令人倾倒的妖娆。 季青梧觉得自己怕是想白蛇的事情想太多,都幻听了,摇了摇头。 奴儿。 好像不是幻听? 还没等季青梧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条银白溪流便轻盈地流动过来,沿着她的衣角攀爬而上。 这次季青梧总算忍住,没把蛇甩下去,怔怔地看过去。 修长的白蛇爬上青色衣料,浑身鳞片映照月光,尾稍轻轻摆动。 看上去仿佛是那些天地灵秀生出的灵宠,美丽优雅,连那双血红眼眸都不像之前一般冰冷狠毒。 白蛇抬起那双红眸,与季青梧对视,口吐人言: 奴儿,你倒是很会撒谎呢。 季青梧还在震惊中,脱口道: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 白蛇甩了下尾巴,小三角脑袋抬高一些,对着季青梧,语调高傲: 我还没玩够你呢,凭什么走啊? 季青梧: 很好,是她熟悉的麻烦精小白蛇没错。 她轻咳一声: 那那你回来就好,我我向你道歉,我不该叫你那个词。 识时务者为俊杰,先道歉者能平事。 她这话一出,白蛇却是明显一愣,连尾巴都不摆了,浑身僵僵的站着。 季青梧投过去疑问的眼神: 嗯? 白蛇停顿半晌,声音忽然很低,脑袋也低垂下去,咕哝: 你这人怎么这样。 季青梧: 我怎样? 好好道歉也不行吗? 白蛇垂着脑袋,脖颈上还留着暗红的伤痕,略带脆弱。 说话声音也变得不那么清晰,低沉嗓音里带着复杂的情绪,语速缓慢: 你怎么这样道歉这么快,我想发火都不能发了,真是好讨厌。 季青梧安静听着,自己也低垂眼睫,看着膝盖上这条浑身是伤的大佬白蛇,唇畔带上笑意。 原来是这样,是一条不会处理道歉的小蛇,明明十分受用,还要装作讨厌的样子,有点傲娇那味儿了。 有点可爱。 季青梧伸出一根手指,胆大包天地,轻轻戳了一下白蛇的后脑。 她嘴角带笑,话音也带了一丝笑意: 那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白蛇低着脑袋,上下点了点,没有否认。 它这样点头,后脑便在季青梧手指上蹭了蹭,冰冰凉凉的鳞片还起了逆鳞,仿佛无数张开的小嘴,蹭得季青梧手指颤抖,感觉指尖皮肤刮得有点痛。 她手指不自觉地,在白蛇脑袋上轻轻摩挲,低笑一声又问: 说我会撒谎你是不是看到我和长老说话了? 白蛇脑袋扬起,目光一瞬不瞬看着季青梧,吐出细小分叉的蛇信子: 对啊。我可警告你,你对宗门长老说谎可以,对我说谎,坚决不行!要是被我发现你说谎骗我,我就咬死你,喝干你的血,吃光你的肉,砸碎你的骨头 白蛇越说越是兴起,竖瞳亮晶晶的,季青梧听得瘆人,抬起手指挡在白蛇面前: 停!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坏啊,我说谎还不是为了保护你? 白蛇仿佛被捏住了软肋,不言语了,蛇信子吞吞吐吐,好几下擦到季青梧的指腹。 季青梧用指腹蹭蹭白蛇脑袋: 还有啊,你根本没走远,一直在后山偷偷观察我,是不是?看来你根本不像自己说得那样讨厌我嘛,是不是呀小白蛇? 她自己说着都有点得意,原来不仅是自己挂念白蛇的安危,白蛇也会观察自己,两人算是扯平。 白蛇明显恼羞成怒,尾巴竖起,用力抽了一下季青梧的手背: 第13章 胡说八道!叫什么小叫我名字! 季青梧一顿: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从见到白蛇以来,她们甚至还没互通过姓名。原书女主的名字她知道,可眼前这条鲜活白蛇的名字对方没告诉过她。 白蛇停顿一会儿,慢慢抬高上半身,视线对准季青梧的脸: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祝九阴。 季青梧也有一种难言的庄重感,她看着白蛇的竖瞳,认真回答: 祝九阴你好,我叫季青梧。 祝九阴轻声念: 很好听。青玉梧桐,四季枯荣 季青梧也咀嚼着祝九阴这个名字,知道这是来自上古蛇神烛九阴,只不知为何要把烛改为祝,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月色跨过窗棂,落入房中,映照着此刻想着对方名字的一人一蛇。 季青梧还在思考,忽见那蛇眼珠一转,脑袋凑到她耳畔,带出一阵冰凉的微风。 祝九阴声线沙哑,狡黠又逗弄地说: 不愧是我看中的奴儿,名字和人一样,好听又好用。 第11章 同居很想再用用你 屋外风声忽然大了一瞬,呼啸的风声中,祝九阴最后几个字轻巧地落在季青梧耳膜之上,仿佛某种未知的神秘咒语。 季青梧听清了,但过了好一阵才理解话中含义,等她反应过来时,那白蛇早已离开她耳朵,气定神闲坐在她膝上,尾巴缠住她的衣带,抖着衣带玩。 祝九阴看着季青梧的脸,看着那偏瘦的脸颊上缓缓漫出诱人的红云,看着那清冷细长的眼角带上一丝羞怯的水色,宛如青桐在春季开出粉紫的花朵。 她就喜欢逗这个女人,逗得她害羞甚至生气,看她卸下那些正道修士的虚伪假面,很是好玩。 这也是她回来的原因,这女人会一脸老实地说谎,有趣。 她倒要看看,这女人到底还藏着多少有趣的东西。 祝九阴用尾稍缠住季青梧的衣带,淡笑着开口: 奴儿,今夜我有些情不自禁,很想再用用你行么? 季青梧瘦削的身子差点儿坐不住,直接栽倒在蒲团上,脸上更是火烧一样红透,一直红到被青色衣襟掩盖的脖颈里去。 她似嗔似怒地瞪过来,细长的凤眼睁得很大,非常震惊,说话时舌头都要捋不直了: 你你胡说什么!我不可能再再跟你做那种事! 祝九阴懒洋洋地凑上前,张开嘴,尖牙闪着寒光,含住季青梧纤长白皙的手指: 你不做也行,弄点你的血或者眼泪给我用 祝九阴含着手指碾磨,直到逗得季青梧浑身发烫、颤抖不堪、左右摇摆,方才轻笑一声,放开那根手指,抬头看: 逗你的,笨蛋,我情毒已经解了,不会乱来的。 见季青梧长出一口气,刚才挺直的脊背瞬间垮了一些,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祝九阴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这小奴,甚是有趣,有趣! 她笑得开心,哪怕被季青梧拎起来,送进木钵子里,又被对方拿手帕盖住脑袋,仍然在手帕底下狂笑。 笑得季青梧心烦意乱,不知怎么才好,恨不得把她连蛇带碗都扔出去算了。 太讨厌了,怎么刚回来就说这种事情,说得她心跳加速,脑海中浮现出之前某些场景,浑身跟着发热,这还要怎么打坐调息! 季青梧深呼吸,换了个蒲团打坐。祝九阴过一会儿不笑了,却又在帕子里窸窸窣窣的来回爬动,声音很小但却连绵不绝。 季青梧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刚进入状态,祝九阴那边又冒出一颗脑袋,对着她说话: 喂,喂!奴儿,有件很要紧的事情,我想提前告诉你,让你有个准备。 季青梧闭眼叹息。蛇没回来觉得枯燥,蛇回来了又觉得烦乱,世间之事大概就是这样吧,没有一个美好的中间值,要么太安静要么太吵闹。 她闭着眼回答: 什么事,说吧。 祝九阴: 你说,我们现在这样算不算同居? 季青梧: 不算!你只是暂时借住此处养伤! 祝九阴: 嗯,那就是同居了。你会不会看星象?应该是再过两个月左右,会有一次红月,你知道吗? 季青梧: 不算同居!不知道,红月是什么? 祝九阴: 是自然轮回流转所致,每百年便有一次红月之夜,每到那夜,魔修与妖修将实力大增,正道修士却会十分虚弱,因而这一夜经常会有魔修肆虐,屠杀正道。 季青梧: 好像有看过一些记载,不过我们玉清宗实力强盛,就算魔族来犯也很少出问题。 祝九阴: 我不是说魔族我是说我们妖族,在那一夜,我也会有变化。 季青梧终于睁开眼,看向木钵。 祝九阴细长的颈子已经伸出来大半截,在半空中静静悬浮,仿佛一根银亮的白玉簪子,一双血色竖瞳就像簪子顶端的红宝石,发着幽幽的光亮。 季青梧问: 什么样的变化? 祝九阴幽幽开口,声调刻意压低,仿佛讲鬼故事: 我会妖性大发,六亲不认,大杀特杀。到时候,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你。 季青梧眼睛微微眯起,没被吓到,分辨着这话的可信度。 祝九阴保持挂在半空的姿态,小小的三角脸上满是认真,又问: 所以你现在要不要提前把我丢出去? 季青梧回得很快,断然拒绝: 不会。 祝九阴脑袋一歪,竖瞳亮晶晶的带着探究: 为什么不会?红月之夜,我真的会失去理智杀了你的,以你的修为肯定挡不住,现在把我丢掉就不用怕了啊。 季青梧: 首先,我不信你会完全失去理智,毕竟每百年一次的红月之夜,你肯定已经上千岁了,有很多经验,不至于每次红月都顶不住。其次,我让你在这里养伤,就是为了让你不要恨我,怎么可能扔掉你,反招记恨?最后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会杀我。 她说得斩钉截铁,虽然语速慢带着思考,但每一句都说得很坚决。 祝九阴愣了一会,脑袋连着身子往前伸,远远的细看季青梧的脸庞,似乎想要看清她说话时的表情: 你是认真的? 季青梧转过脸来,看着那黑暗中发光的红宝石。 她当然有自己的心思,如果能与原书女主一起扛过这个红月之夜,那再不济,自己和原女主也能成为朋友,简直就是保命符啊。 至于失去理智杀人这种事情原书虽然是一本暗黑系小说,但原女主从不杀无辜之人,更不会误杀友人,这一点是原书中反复强调过的,季青梧比较相信原书剧情和人设的力量。 她点了点头,低声回答: 我自然是认真的。还有,如今你既然借住此处,我也会与你一同对抗红月,你需要什么,我会尽力帮忙。 白蛇躯体又是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祝九阴的声音模糊传来: 真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女人。 季青梧没听太懂: 嗯? 那细白的身躯却已经转了回去,钻进木钵子里,只留下一些银白的闪光。 季青梧唇角微勾,轻声说: 晚安,祝九阴。 说完许久没有回音,她便闭眼,沉浸在修炼之中,心神既定,不以外物为转移,她也完全没听见那句轻微而带着感慨的: 晚安季青梧。 * 第二日晨起,季青梧打坐一夜,纠结的内息顺滑许多,算是得到了很好的休息,神清气爽、耳聪目明的。 她起身,先去看了一眼木钵子,却发现里头空荡荡的,只有皱巴巴的手帕。 白蛇又去哪里了? 季青梧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找到蛇,出去在炉灶和烧酒坛子附近,也没找到,放出神识大致扫视整座山头,竟然还是没影。 她站在院子当中,眉头微皱。莫非又不告而别走掉了?昨晚不是相处挺好吗? 季青梧想了想,干脆不管,从储物戒指里拿出各种肉类和灵果,给自己再煮一锅炖肉吃。上次没吃到,她耿耿于怀,要是再不吃恐怕会成为心魔! 其实她对于长老说的话也不全都是假话,至少来到这世界之后,普通的美食确实能够稳定她的心神。 第14章 炖肉的香味很快弥漫开来,季青梧守在锅边,想了想,掐了个疾风诀,确保这香味能传遍整座山头。 她在灶边拿出两个碗放着,又把之前没烤完的串拿出来,放在旁边铁板上烤。 呼好香。 季青梧开开心心翻着烤串,神识忽然一动,嘴角便忍不住勾起。 果然啊!香味吸引这一招真的有用,小蛇回来了。 她放下烤串,视线转过去看。 只见那小白蛇从后山林间游动而出,但行动十分艰难。 她的嘴里咬着一个芭蕉叶叠出的小包袱,尾巴高高扬起,尾稍上卷着另一个小包,一头一尾都要尽量翘起来,只能靠腹部肌肉往前游动。 你这是干嘛呀! 季青梧瞥了一眼就憋不住笑,一边笑一边赶紧过去,从白蛇口中拿过两个小包。 有点像过年时候从亲戚手里接过礼物不能想,再想就要笑出声了,噗。 包裹被接走,白蛇立刻灵动地游过来,冲着烤肉串就去了,丢下一句: 送你的! 季青梧揭开用芭蕉叶随便卷住的小包,里头金光璀璨,居然是一颗鹌鹑蛋那么大的上品灵石! 这可是修仙界硬通货,拿出去可以在集市上买东西的。按照原主记忆中的计算法则,这大概相当于人民币十万块钱的购买力吧。 她解开另一个小包,竟然是一颗极精美的黑色灵玉,内里光华璀璨,一看便知是稀有珍品。 这种灵玉可以直接吸收内里的灵气进行修炼,对所有修士来说都是很强的宝贝,在外面很难买到,大部分靠师父传承。 季青梧看过这两样宝贝,震惊地看祝九阴: 这么贵重,送我?为什么? 祝九阴已经爬到锅边,伸着脑袋去叼烤串吃了,闻言百忙之中回她一句: 为了哄你开心啊。 第12章 修炼我玩你有问题? 哄她开心? 季青梧从没想过会得到这个答案,心头如被春风吹皱,涟漪荡漾开来。 她将两块灵石揣入袖中,走过去蹲下,一边用灵力隔空翻动烤串,一边低头问白蛇: 你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祝九阴张大嘴啃烤串,不小心啃到灵果就直接吐掉,只吃最好部位的肉,对原材料十分挑剔。 她吃相还挺优雅,先用蛇信触碰一下,再用尖牙咬住送入口中,直接吞掉,肉块的痕迹会从她的脖颈一路往下滑入肚腹。 听到季青梧问话,她狠狠偏头瞪了她一眼: 想什么呢,我像是拿不出这点东西的人? 季青梧: 这些都是你的东西吗?那你之前把东西都藏在哪儿,早晨是去找了吗? 祝九阴嘴里吃着肉,很大声地回答: 保密!你只要知道,你主子我活了上千年,积攒下的天材地宝数不胜数,只要你伺候得我高兴了,这种小玩意儿应有尽有! 季青梧抿嘴微笑,倒也不怎么相信,只觉得白蛇现在对自己十分不设防,简直连老底都要透给自己了,看来关系进度还是很喜人的。 她淡淡道: 既然如此,这些东西我就收下了。不过,你想要什么作为回礼呢? 祝九阴: 好好伺候我,就是你能给出的最好回礼了。来,给我来碗汤。 季青梧拿木勺盛肉汤,她这汤佐料很少,却愈发显得肉香纯粹,鲜美无比,热乎乎的蒸汽扑在白蛇鳞片上,让白蛇鼻尖耸动,鳞片张开,像是炸了毛的猫。 季青梧看得好笑: 慢点,还有呢,没人跟你抢这里只有我在。 她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汤,端着碗勺站得远远的,小口小口抿着喝。 真舒服啊,无人打扰的山头,有肉汤喝,日头正旺,秋风拂面,跟白蛇相处又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季青梧觉得,此时此刻,是她来到这个修仙世界以来,最轻松平静的时刻,她忍不住将这一幕铭刻在心。 以元婴修士的记忆力,日后回忆起来,完全能回溯所有细节,每一片树叶的挥洒、每一缕火焰的燃烧,风中每一分食物的香气,全都历历在目。 季青梧!过来喝酒! 祝九阴大声说,很难想象这么细细一条的小蛇喉咙,怎么发出这么大声音的。 嗯。 季青梧喝完最后一口汤,走上前去。 * 日子还真就这样过了下去。 季青梧发现,只要这条蛇不乱作妖,两人一起生活好像也行。 白天季青梧打坐修炼或者读书冥想,蛇要么在太阳底下翻肚皮睡觉,要么在她附近追蝴蝶、捉鸟、爬树,玩得还挺嗨。 傍晚,她会做一顿饭,食材不够用,她每次只做一点点,主打一个尝鲜过嘴瘾就行,和蛇分着吃。 吃完,她会去后山玩会儿,整理自己山上的灵植灵草之类的,蛇偶尔也会跟着,在森林里散散步全当消食。 到了深夜,季青梧在蒲团组成的小床上打坐或是入睡,蛇也在那个小小的木钵子里盘成一团修炼。 蛇都是夜晚修炼,和人类不同,以蛇身修炼时无需打坐,而是以蛇类的方式盘成蚊香圈,脑袋高高抬起呼吸天地灵气,双眸被瞬膜覆盖,完全入定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白蛇玉雕。 以季青梧的修为境界,她只能看出白蛇在修炼时,周遭几公里内的灵气都会被调动,源源不断的灵气仿佛江流入海,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小小一蛇体内,却看不出蛇是如何内化、吸收这些灵气的。 季青梧对此也并不好奇,但架不住白蛇每次修炼都要让她在旁边护法。 自从上次亲眼见到她对宗门长老撒谎之后,白蛇对她就有了一种很莫名的信任,不管是修炼还是喝得烂醉,都完全不避讳她,甚至非要让她参与进来。 喝酒的时候,要让季青梧在旁边给她斟酒。 修炼的时候,要让季青梧在周围为她护法。 睡觉的时候,更要让季青梧就在几步之内,不能离开。 睡醒之后要是看不见季青梧,白蛇立刻就会喊叫起来,直到她做出回应。 怎么说呢,季青梧觉得白蛇在某种程度上,似乎挺缺乏安全感的。她的活动范围只有这么小小一座山头,白蛇都经常要看她在哪儿,跟着她进进出出,像一条白色小尾巴。 她也问过白蛇为什么老跟着自己,对此,白蛇嗤之以鼻,小脑袋高傲地一扬: 你这里如此无聊,最好玩的东西就是你,我玩你有问题? 季青梧只得无奈叹息,听之任之,继续被跟进跟出。 一人一蛇就这样过完了禁足第一周,季青梧储物戒指里的东西全吃光了。 她自己倒是早已解了美食的瘾,但这天傍晚,白蛇到了时间,发现季青梧没去做饭,立刻瞪起一双红眼睛: 我饭呢!还有,我酒呢! 季青梧两手一摊: 没了,之前本来拿的就不多。 白蛇尾巴一抻,仿佛听闻噩耗无法自持,变成一根细长的白蛇棍子,翻过去栽倒在地上。 季青梧轻笑了一下,又赶紧端正表情,可不敢被祝九阴发现自己笑她,她是要生气的。 那你要怎么办? 祝九阴抬起一颗三角小脑袋,从下而上看着季青梧,问她。 不怎么办啊,我现在禁足中,没法去拿食材。况且咱们并不需要吃饭,还是说我的手艺太好,让你离不开了? 季青梧故意这么说,抬眼扫了白蛇一眼,带着揶揄意味。 谁说的!你别多想,谁离不开了! 祝九阴果然入了套,虚张声势地反驳起来,说完又补充道: 我修为高深,的确不需要凡俗食物,没了就没了,你在其他方面伺候好我,也就够了。 季青梧淡淡点头,忍笑忍得嘴角都酸了。和这条蛇相处越久,她越是发现蛇本性不坏,许多时候甚至有些可爱,只要拿捏住蛇的个性,让对方听从自己的想法也并不难。 当晚,蛇在蒲团上盘起来修炼,季青梧在另外的蒲团上和衣而卧,心中盘算着:食物不补充可以,等到禁足结束后,她第一件事就是要扩建这三间小屋,放一张豪华大木床进来。到时候是否要给白蛇也盖一张小床?宠物床那种? 她正想着,忽觉周围气息不对,似乎比平日更激烈一些。转头看时,白蛇身形摇晃,脑袋直愣愣的往前伸着。 这是走火入魔了?不是说直到红月之夜才会出事吗! 第13章 方向她朝她义无反顾地奔去 季青梧看了一眼窗棂,今夜无月,屋内有明珠照明,屋外一片黑暗,宛如深潭湖水,源源不断的灵气从一切有形之物之间涌来,进入白蛇体内,而白蛇已经摇摇欲坠。 第15章 季青梧立刻展开自己的神识,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些不断涌来的灵气,再用神识去碰触白蛇。神识甫一相触,马上疼得她咬紧牙关。 白蛇的识海此刻尖锐而冰冷,仿佛一整块冰冷的金属墙面,完全拒绝外来的一切,甚至自动攻击她。 好在季青梧有水火双灵根,她将火的灵力灌注于自己的神识触角之中,灼热的一丝神识艰难地探入那堵金属墙面中,将其融化出一道小缝。 内里全是仇恨与黑暗,但她马上感受到了柔软的神志所在,那里是一条很细很软、还在幼年期的受伤小蛇。 惊鸿一瞥,那小蛇十分细小,双眼很大却无神,身上被无数尖利冰刃刺穿,仿佛一只冰刃做成的刺猬,漆黑的血从创口中不断涌出,黏稠到几乎要将小蛇淹没 一秒之后,季青梧的神识便被排山倒海的丢了出去! 唔 季青梧心口一疼,苏醒过来,第一眼便是去看祝九阴。 祝九阴已经站起身体,双眸闪着红色光芒,看她一眼便顺滑地游走到门边,尾巴一甩,从门缝中快速离开,融入夜色。 那一眼情绪极度复杂,混杂着震惊、痛苦、从过去回忆中无法抽离的恨意、没有认清现状的迷茫还有对她的一点儿感激和歉意,掩盖在层层激烈情绪之下,却很鲜明地被季青梧捕捉到了。 季青梧愣了愣神,赶快追出去,对着黑暗喊了一声: 你要去哪里? 意料之中的毫无回应。季青梧站在逐渐冷下去的秋风中,觉得周围黑影幢幢,一*切都很陌生,而她唯一熟悉的那条蛇不见踪影。 不知道祝九阴她究竟经历过什么幼年期便受过那么重的伤吗?重到成为心魔,隐藏在修炼之中伤害自己吗? 季青梧望着黑暗,忍不住低声问: 那你还回来吗? 万一祝九阴这一走,就再不回来了呢? 想到此处,她心头竟有些酸疼。 秋风冷冽,季青梧青色衣角被风吹起,在她身后高扬,与她发丝搅扰相缠。 缭乱一如她的思绪。 她展开神识,四处搜索,更是动用灵力将五感加强到极致,去寻找祝九阴的任何踪迹。 可惜祝九阴应该是刻意掩藏了行踪,修为比她高,只要对方不想让她发现,她用常规手段根本发现不了,声音,气味,任何痕迹都找不到。 但季青梧原身博学,曾知晓一些偏门的寻踪法术,只是太过损伤,原身从没用过。 现在季青梧咬了咬牙齿,想到在那片浓黑黏液中挣扎的小蛇,终究微微叹息,于心不忍。 如果现在她不去找祝九阴,放任对方就这样入魔,那之后玉清宗必定会猎杀祝九阴,一切都会回到原书的方向,祝九阴受追杀,玉清宗最终灭门她必须去找她。 季青梧告诉自己,这是为了玉清宗长存,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绝不是她有何私心。 她双手掐诀,灵力骤然加速运转,长发胡乱飞扬而起,衣袂狂乱飘飞,周围风声呼啸,形成龙卷,而她独自一人站在暴风眼中,咬破右手食指指尖。 她以指尖血在空中画出复杂而美丽的水色符咒,鲜血挂在嘴角,仿佛最鲜艳的胭脂。灵力狂啸,发带被扯开,长发朝天炸开,她此刻双唇血红,眼眸闪烁水光,比起正道修士更像入魔之人! 直到她将那符咒往前一推,口中轻吐: 去。 歃血寻踪诀,成。 涌动的灵力转瞬间完全停歇,季青梧衣襟落下,长发飘散没过腰际,身前出现一道恍恍惚惚的半透明长线,为她指引方向。 季青梧缓了口气,步履轻灵而迅速,跟随这道只有她能看见的路线往前飞去。 越过无数黑暗的林木、山峦与悬崖,几乎要完全离开长明山的范围,她总算远远看见了祝九阴? 她不能确定。眼前那蛇几乎有碗口粗,身体粗壮庞大,完全站起来简直有三米长,正在用脑袋一次次冲撞悬崖! 那是祝九阴的原形吗? 季青梧站在很远的地方,都能感受到山崖簌簌落下的沙砾和石块,脚底下几乎是在地震,可见那蛇使了多大力气。 那粗壮长蛇似乎非常痛苦,一遍一遍撞击悬崖,又拿脑袋去撞那些生长上千年的灵树,咵嚓声响之后,那些树也完全断裂,可白蛇的头丝毫无损,一片鳞片都没掉! 季青梧屏住了呼吸,正想要上前,忽见天空飞过一只巨大的灵鸟,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长啸。 粗壮白蛇被那尖啸吸引,抬起头,伸出蛇信。下一秒,那只灵鸟已经被它叼在口中,动作比闪电还要快上百倍,连季青梧元婴修士的视力都差点没看清。 白蛇咬住那只灵鸟,开始虐杀。 那只鸟甚至还活着,白蛇不让它死,却在撕扯、拉拽、咀嚼、扯烂它的每一寸躯体。鸟的羽毛混着尖叫落满整座山崖,凄厉泣血,为这残忍蛮横的一幕配上了血腥的背景音 季青梧无法呼吸,漫天的血腥味里,她感觉要窒息了,那些羽毛和血迹仿佛落在她身上,让她逐渐后悔,甚至想就这样离开算了。 那哪里是她平时熟悉的祝九阴啊,那不是一只入魔的蛇妖吗?妖魔妖魔,妖与魔,从未分家啊! 她萌生退意,但不知为何,脚下却丝毫未动,喉咙滚了几滚,想要安静,却还是喊了出来: 祝九阴!停下! 她知道自己贸然出声,或许会招致那蛇的反击,或许下一个落入蛇嘴里的就是她,可她必须喊出来。 她要知道自己认识的那个祝九阴还在不在这里。 那个爱吃美食、爱睡觉、时而傲娇、时而刁蛮的细小蛇妖,那个曾经缠着她的手指叹息的小蛇还在那具躯壳里吗? 那蛇妖停下了动作。那只鸟还在声嘶力竭地尖叫,蛇妖忽地一张嘴,将那鸟喉咙咬断,杀死了它,结束了鸟的痛苦。 蛇嘴里咬着鸟,并未回头,身躯僵硬,直愣愣地站在山林间,站在满地鸟羽和血迹中间,仿佛发条坏掉的玩具,鳞片在黑暗中闪着白光。 季青梧又喊了一声,这次她呼吸恢复了,声音也柔和一些: 祝九阴过来。 那条大蛇,也就是祝九阴,也不知听见没有,只是静静站着,许久许久,简直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一点也没动。 而季青梧站在远处,安静等待着。她不勉强任何,只是站在这里等,只要蛇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她觉得就有希望。 终于,那蛇动了。 第一个动作不是回头,也不是走开,而是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身子缩小,缩小,再缩小,直到变成一条细小的、有两根手指那么粗的、刚好能缠在手指上的小蛇,遁入黑暗的树丛之中。 季青梧看不清。她抬手,指尖冒出一簇小小的火苗,她像举着火把一般将火苗举起,看向黑暗,安静等待。 祝九阴细小的蛇躯落入柔软湿润的腐烂树丛里,眼中所见皆是黑暗,鼻端萦绕皆是血腥,她伸出蛇信,在空中刺探,以气味为引,往前奔去。 蛇的视力其实很不好,看出去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团,全靠气息分辨方向。祝九阴当然闻得出季青梧的气息,可她抬起眼时,却又看见一团毛茸茸的金光。 她意识到那是季青梧特意为她举起的灯光。明明只需要出现在那里就足够了,季青梧却还是为她点了灯。 在蛇的嗅觉和视觉之中,都只有季青梧是唯一的光源,那一团毛茸茸、金灿灿的火光,成了她本能奔去的方向。 她朝她义无反顾地奔去,正如她向她坚决无疑地走来。 第14章 光源没事了我们回去休息 祝九阴到了季青梧脚下,还在踌躇,身子却被一双柔软的手揽住,小心翼翼地抱起。 她听见那清冷女修在她头顶上方,呼吸有点重,说话声带着颤抖,却尽力让语调显得温和: 没事了我们回去休息。 她带着一身肮脏罪恶的血腥气,盘绕在季青梧手掌心,任由对方带着自己飞起来,飞出森林,飞出浓稠的黑暗,飞出那些残忍痛苦和混乱的回忆。 她鼻腔之下一片冰凉,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哭了。真丢蛇的脸啊。 * 回到屋内,季青梧把小蛇放在木钵里,又去点亮好几根蜡烛,又拿出来好几颗夜明珠,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这才安心。 祝九阴从木钵里露出一个脑袋看她,她也看回去。现在的小蛇身上那些伤痕已经好了不少,全都结痂了,有些甚至已经长出新肉和新的鳞片。 平时看着挺好的,但现在脑袋和身上却残留着新的血迹,都是那只灵鸟的。见她盯着血迹看,小蛇脑袋一缩,把自己完全藏进了目钵之中,摆出一副不合作的架势。 第16章 季青梧想了想,只低声说了一句: 好好休息。 她看了眼周围: 我把灯灭了吧。 本来弄出这些光源,是想着和蛇好好聊聊,但现在时机好像不合适,她还是把光全都灭掉吧。 季青梧站起身,忽然腰际一软,灵力几乎已经枯竭,她久违地感觉到压倒性的疲惫,仿佛前世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她伸手扶着桌子平复时,祝九阴从木钵里冒出一颗脑袋,上下打量她,终于主动开口: 不用了。亮着挺好。 声音非常沙哑,带着深入骨髓的疲惫,还躲躲闪闪的,一点不像平常理直气壮的模样。 季青梧抬眼,对上小蛇那双红宝石眼眸,只一瞬间,小蛇便转开脑袋,静悄悄缩回了钵子里去,好像很不愿意跟她对视似的。 季青梧太疲惫,没再多说一句,和衣躺在蒲团上闭了眼睛。 明珠柔白的光彩,混合着烛火的金色光芒,将这小小一间屋子温柔地拥抱在光晕里,默默驱散那些浓稠黏腻的黑暗。 一团银白的小蛇脑袋伸出去,看着沉睡中季青梧的侧脸,看了好久好久才缩回。 已是后半夜,一人一蛇很快便在这光里睡熟。 翌日,日上三竿,忽而有只白鸟飞入窗棂,落在季青梧面上,聒噪地发出鸟叫: 叽叽叽! 季青梧陡得从梦中惊醒,昨夜那灵鸟血腥的叫声仿佛与耳畔的声音混合,让她浑身发抖,立刻睁眼抓住那只鸟。 被抓那一刻,这白鸟却变作一张纸条,原来是宗门的传信法术所化。季青梧这才安心,看那纸条,居然是宋诗蕊传来的。 宋诗蕊之前外出公干,今日早晨才知晓大师姐居然被禁足,立即就要过来看她,信鸽到后不出一刻钟,她就要抵达长明山了。 这么快!季青梧抬头看木钵,祝九阴还在熟睡,什么都不知道。 得赶快把祝九阴藏起来,藏哪儿好呢? * 玉清宗地处仙界灵脉之上,每一处山峦都拥有各自的特色,而长明山地理位置优越,只要晴天便必定艳阳高照,因而取名长明。 宋诗蕊觉得,这座山的名字就像大师姐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一般,永远长明,不可撼动。 如今大师姐被罚禁足,处罚缘由居然只因为大师姐拿了一些外门食堂的食物,这简直荒谬!她亲爱的大师姐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肯定都怪戒律门长老吹毛求疵! 宋诗蕊上一次被季青梧一掌打走之后,便伤心失落了一段时间,但很快也想通了,大师姐一定是为了保护她才那样做,长明山上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危险存在。 所以现在,大师姐被禁足,她也要力所能及地去保护大师姐,为大师姐送物资做事才好。 但她也明白大师姐为人循规蹈矩,如果她提前询问大师姐自己要不要过去,一定会被对方驳回。因此她想了个讨巧的办法,让传信灵鸽先出发,自己紧随灵鸽而来,不给大师姐拒绝的机会! 她拎着储物袋,飞剑来到长明山前,放眼望去,整座山头云雾缭绕,完全看不见内里的情形,设了拒绝所有人的结界。 宋诗蕊又发出一只灵鸽,告诉大师姐自己已到达,便满心期盼地等着结界打开。严格来说,被禁足之人接见同门,并不违反门规,况且她人都到这里了,大师姐不至于不让她进去吧? 宋诗蕊这一等就是好半天,直到日头都快西斜了,结界才打开一道小缝,她立刻飞剑进去。 还未落地,她便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大师姐。 季青梧好似瘦了一些,青衣披挂在肩晃晃荡荡,身姿飘逸柔美,肤色比之前更白,看着仿佛有些虚弱。 宋诗蕊好一阵心疼,一定是禁足的日子太苦,她的大师姐受苦了! 大师姐!你这几日可好? 宋诗蕊迎上前去,伸手虚虚扶住大师姐,担忧至极,却连对方衣服都不敢触碰,生怕自己风尘仆仆,玷污了大师姐的衣角。 还好,多谢你记挂。 季青梧说话时更显得气息不稳,轻飘飘的,双眸微微下垂,视线温和许多。 啊大师姐,我,我之前外出公干,回来太迟了都是我不好,大师姐受苦,我却帮不上忙 宋诗蕊从未见过大师姐这般虚弱模样,整个人沉浸在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之中,简直要赌咒发誓,恨自己没有在禁足第一天便飞来陪伴大师姐。 没关系。还好有你,我正好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季青梧唇色浅淡,说话间往前一步,压低声音,认真地看着宋诗蕊,好似眼中只有她一个。 大师姐快别这么说!什么帮不帮忙,都是我该做的。 宋诗蕊满面春光,心花怒放,今天大师姐如果要天上的星星,她必定会捅穿这天,给大师姐装一篓子星星回来! 季青梧微微勾唇: 那你靠近些,此乃违背门规之事 第15章 傻瓜但她记得这手指上每一处细节 祝九阴梦见了曾经。尸山血海之中,她还只是一条细不过蚯蚓的小蛇,亲眼看着那些残酷惨案发生,一遍又一遍,所有鲜血喷溅在她脸上时,还冒着新鲜的热气,黏腻腻,热乎乎热乎乎 她猛地睁开眼睛,身躯发抖,热乎乎不对,有热乎乎的气息微微涌入鼻尖,却不是梦里那种灭顶般的血腥味,而是食物的香气。 她抬眼看时,自己还在木钵之中,身上妥帖地盖着一方手帕,像盖了被子一般。那手帕散发着某种草木的清香,是她熟悉的、季青梧的气味。 眼前是一片漆黑的木板,周围则是更加浓郁的草木清香,祝九阴爬出木钵,一层一层叠的很整齐的衣服差点儿将她淹没。 怎么把她塞在衣柜最深处了?祝九阴有点不爽,但很快深吸一口气。刚醒来时还头痛欲裂,闻闻这种草木香气,仿佛有所缓解。 吸够了季青梧衣服的气味,祝九阴用脑袋将衣柜门板顶开,一阵咯吱咯吱声响之后,那股热乎乎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眼睛一亮。 是食物的香气!祝九阴马上爬出柜子,来不及爬了,直接放开身子从衣柜上掉落,落在地上再奋起,飞快爬出房门。 此刻正是傍晚,天边一片沉郁洁净的深蓝色调,玫瑰色的云朵层层叠叠挂在天上,像一幅名画的背景。 而这名画中心就在前方。 简单却干净的炉灶之中,温润明亮的青衣女修,正忙碌着用法术料理食物,她手指一勾,火焰腾地跃起,给她美丽的面庞罩上金色光芒。 热乎乎的食物蒸汽从锅台上升起,一团一团,和天边云层相映,仿佛祥云环绕着那青衣女修。而季青梧嘴角挂着恬淡的微笑,按部就班不疾不徐地处理食物,指向食材时,手指白皙细长。 祝九阴虽然看不太清,但她记得这手指上每一处细节,指甲是淡粉色,指尖圆润饱满,形态如修竹般通直,十分漂亮。如今被火光照映,好似有些金属颜色,她不由得看愣住了。 哦?你醒了啊。 季青梧忙碌中看到祝九阴出来了,带着笑招呼一声,却发现这小蛇原地呆着不动,小小的红宝石眼眸看着灶台,不知在想什么,像条呆呆蛇。 炖汤还要等会儿,这里已经有一些烤好的肉了,你现在吃还是待会儿? 季青梧说着,翻动着手中的烤串,看着呆呆蛇,忍不住噗嗤一笑。 嗯? 祝九阴终于出声了,但只说了个意味不明的语气词,身子还是在原地没动,远远看着那边温暖的一团金光,和那一道明明很纤细、却很漂亮的人影。 噗怎么了啊?要是不舒服,还是回去睡一觉,等汤做好我再叫你。 季青梧笑着说完,低头用手中木勺轻轻搅动汤锅。不知为何,她被这蛇一直盯着看,心里就有点儿不自在。 和以前那种被蛇盯着浑身冒冷气、有点恐惧的感觉又不一样。 她低头搅着汤锅,很不认真,有一下没一下。汤锅里咕嘟咕嘟冒着小气泡,此起彼伏,热乎乎的香味在这秋夜里显得很诱人。 季青梧心中想到昨夜那条大蛇,想着想着,忽然感觉有东西爬上她的衣服,衣角有一些下坠。 低头看时,果然是呆呆蛇。这蛇现在已经不呆了,顺着她的衣服往上爬,布料滑溜溜的,蛇有时候爬两下掉三下,季青梧看得好笑,弯腰将她捞起来,顺手放到自己肩头。 祝九阴沉默不说话,小小的呼吸在季青梧耳畔一起一伏,细微地吹动她的发丝和耳廓。 季青梧放下木勺,盖上锅盖,偏过脸去。她看不见白蛇的脑袋,只能瞥见一点银白的光亮,想说话也只能对着那些白色鳞片说: 第17章 你现在感觉怎样?身体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她这一说却好似提了不该提的壶,祝九阴冷冷嗤了一声,好像要反驳她,却又把话压回去了,只低声说: 我我没事。 季青梧发现她情绪不高,找了个别的话题来说: 今天刚好有个师妹过来看我,我让她帮忙送来了食材,够我们吃一星期的,你不用担心了。 她这样说着,又指了指那一个典雅古朴的砂锅: 这些锅子也是她找来的,她是个很好的人。 祝九阴想起来: 是那个姓宋的师妹? 那时候她躲在季青梧胸前,看到那位姓宋师妹过来,还跟季青梧通报了她的行踪,当时她有点想杀了对方来着,被季青梧挡回去了。 如今想来,那位宋师妹一看到季青梧便满面春光,眼睛那样亮,动不动就脸红,做派十分古怪。 季青梧回答她: 是的,就是她,你之前还想杀了人家呢,现在怎么样,还不是要吃人家送来的东西。所以啊,不要整天想着打打杀杀,对修炼状态也不好,昨天不就 季青梧闭上嘴没说话,感觉气氛陡然沉重了。昨夜那件事情,想必祝九阴自己也不好受,而且看上去,她很不想再提。 走火入魔状态下,被自己这个奴儿看见,祝九阴肯定觉得很丢人。 但季青梧想了想,还是决定得说,很多事情如果不提就会一直在那里膈应人,还不如敞开来说清楚。 她尽力语气温和: 昨天的事你放心,我没有因为那件事而害怕你或者瞧不起你,我知道这只是意外,没关系的,以后修炼小心些,肯定可以避免。 她说完偏头去看,只有一片模糊的白,祝九阴一动不动,那点耳畔的微风也停止了,仿佛对方屏住了呼吸。 季青梧心里忐忑,她说错什么了吗? 半晌,祝九阴只是闷闷地发出一声: 嗯。 季青梧提着的心放下了一些,又听那磁性沙哑的女声响起,带着与天色同调的沉郁: 你太天真了,不过谢谢。 谢谢。 是在谢自己昨晚出去救她吗?这蛇还怪好嘞。 季青梧笑了一下,一阵夜风吹过,她忽然身子一晃,捂住胸口咳嗽起来: 咳咳咳! 祝九阴马上探出脑袋: 你怎么了? 季青梧咳嗽很剧烈,浑身都在震颤,蛇鳞本就很滑,被她咳得直接没站稳,掉到了滚烫的灶台上。 哎呀! 季青梧一边咳嗽一边伸手想去抓白蛇,手忙脚乱好一阵,最后还是白蛇自己从灶台上游到了地上。 你这是怎么回事? 祝九阴站在地上仰着脑袋看她。 元婴修士早已脱离肉体凡胎,根本不会生病,会咳成这样,只会是她的灵力出了问题,内息不稳甚或境界倒退! 季青梧咳得没办法回话,忽觉脑袋里一阵异样,随即她脑海里便充满了祝九阴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你的灵力储备怎会突然如此贫瘠? 怎么突然进入了自己的神识之内?祝九阴已经很久没这样做过了,让季青梧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但她也知道对方是被自己吓到,关心自己才会这样,连忙压下咳嗽回答: 没事,只是用了一个追踪术,有点耗费灵力,好好调息几天就好了。 祝九阴沉默半晌,不知在想什么。季青梧趁机转移注意力,语调欢快地说: 那边烤串都好了,你快过来吃吧。 她拿起烤串放在白瓷盘子里,撒上一些辣椒面,蹲下将盘子放在白蛇面前。 有种投喂宠物的感觉想到此处,她胆大包天地伸手,摸了摸白蛇的小脑袋。 鳞片冰冰凉凉,红色眼眸直直看过来,看上去没生气的样子。 季青梧温柔微笑: 快吃吧,不吃就凉了。之前你一天没吃饭,就走火入魔了,可见还是得吃东西。 祝九阴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听着丧丧的: 跟这个没关系。 季青梧又摸摸白蛇的小脑袋。对方没反应,她摸着还挺舒服,凉凉滑滑很好玩,接连摸了好几下,感觉自己有点太岁头上动土的意思了。 不管有没有关系,吃点好的总没错。 季青梧说。 白蛇透亮的红色宝石里映出季青梧的面庞,黑暗中,季青梧发现自己脸还挺白,好像照镜子似的。 你这个大傻瓜。 脑海中忽然传来祝九阴的低语。 好好的怎么骂人呢! 季青梧哭笑不得。 大傻瓜!骂的就是你,大傻瓜! 祝九阴在她脑袋里多说了几遍,语调并不凶狠,反而像是无可奈何的呢喃。本来妖娆的声线,直接响在脑海里,语气又如此无奈,生生让季青梧听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好吧行吧,我是大傻瓜,行了吧?你还是从我脑子里出来吧,这样说话我感觉好奇怪。 季青梧说着,挠了挠耳朵,总感觉脑袋里在发痒,恨不得伸手进去挠挠。 傻子。 这次声音终于是现实中的了,祝九阴从她脑海退出来,翻着红眼珠瞪了她一眼,骂了一声,低头啃起了烤串。 哎呀真是的,给你做烤串,你还骂我。 季青梧当然并不在意,嘴上念着,已经去做别的事了。 很好吃。这些够吃了,你别做了,去休息。 祝九阴忽然抬起脑袋叫住她。 啊?可是这里还有一些 奴儿不听话了? 说了我不是你的奴儿! 奴儿不听话,我来看看,咬你哪里好呢? 第16章 肉汤香气如兰 祝九阴咧开嘴亮出尖牙,那张嘴居然能咧到一百八十度,脑袋那么小,嘴却显得那么大,上下四颗尖牙闪闪发光,看得季青梧属实胆寒。 行了行了,我去休息总行了吧?那这些你自己吃,都是给你的,不用给我留。 季青梧只能走向房间,走到门口回头一看,黑暗中两点红光,还在阴恻恻地盯着她背影看,随时预备着咬她一口似的。 季青梧知道祝九阴是在关心她的身体,然而这条凶残小蛇,哪怕关心人也总要用威胁的方式,真让她难以理解。 不管了。季青梧铺好蒲团躺下,觉得自己跟祝九阴关系好像更好了一些,虽然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但祝九阴会关心她身体了,真是个好兆头啊! 她心满意足,很快就睡着了。 屋外,祝九阴将季青梧留给她的烤串吃得干干净净,这次连上面串的小果子都没剩下,一点没浪费。 她吃完东西,便游进房间,直勾勾盯着熟睡的季青梧看。 那张脸如今在睡梦中,神色柔软如同婴孩,皮肤娇嫩白皙吹弹可破,唇色浅淡却如花瓣,微微张开,香气如兰。 真是个十足十的大傻子。 祝九阴一边想着,一边费劲地钻回去衣柜,将一件长衣咬住拖拽出来,艰难地四面游动,扯开衣服盖在季青梧身上,像一床大被子。 就像她给她盖手帕那般。 * 第二天清晨,季青梧醒过来,觉得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尤其灵力储备还是空的。 只是睡觉当然不能补充灵力,得长期地修炼调息,或许还得嗑点丹药才能补回来。可惜她来自现代,总觉得古代这些丹药吧,看上去不怎么安全,至今也没有真的尝过。 她抱着膝盖坐了一会儿,很想玩点什么,但在这没有手机玩的古代,也只有同居的白蛇可以玩玩了。 她起身去看那个木钵,却发现木钵里面是空的。 奇怪我蛇呢? 季青梧念叨着,在小屋子里到处找,翻遍了衣柜、桌子、蒲团底下到处都没有。她又出去在隔壁两间屋子里找了,完全没找到,那只小白蛇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怎么天天闹失踪啊真想给她栓根绳子。 季青梧出门去炉灶边找蛇,烤串之类早都吃掉了,炉子上还用文火炖着肉汤,好几个小时过去,肉汤炖得极为软烂,也只剩下一小碗的量。 季青梧毫不客气地将这一碗肉汤盛出来,小口小口喝完了,浑身都暖和起来,丹田更是暖融融的。 她检查自己的神识,发现自己灵力居然哗哗哗地开始增长,仿佛刚喝下的不是肉汤,是十全大补丸一样,整个人都有种灵力激荡的感觉。 第18章 这不太对劲吧? 季青梧放下碗,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手心,那里正酝酿出灵力的漩涡,需要立即吸收。 她当即原地打坐,展开神识,一瞬间识海之内呼呼作响,从胃里冒出许多灵气,涌入丹田之内,融入四肢百骸,将贫瘠的识海灌了个盆满钵满。 这是什么东西?绝对不是自己的肉汤,更好像是宗门里师妹们描述的,吃了补身体丹药的感觉? 一刻钟后,季青梧睁开眼睛,双眸划过精光,神清气爽。她识海的问题被这一碗汤给补全了一大半,几乎要回到自己之前修炼的巅峰时期了! 呼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心念一动看向后山方向。 小白蛇正从树林中现身,她似乎早就在那里了,却一直等到季青梧打坐结束,才游动过来。 她游到季青梧身边,扬起三角形的小脑袋,红宝石双眸一眨不眨,似乎在判断她的状态,半晌有些满意地点点头: 嗯,不错。 季青梧想都没想,直接开口问: 那个肉汤里你放了什么? 祝九阴要是有眉毛,此刻一定在挑眉,这家伙就这么直接问,听起来很像在怀疑她下毒害人似的,真不怕她咬她啊? 但祝九阴暂时没有眉毛,她淡定道: 没什么,一颗精品回春丹而已,不值什么,有用就好。 说话时还甩了甩尾巴尖,表示自己满不在乎的态度。 精品回春丹?!不值什么?! 哪怕季青梧对修仙界物价并不了解,却也大概知道,回春丹在修士们之间是硬通货,因其既有疗伤功效又可温养内息,还不挑使用者的灵根基础,光是一颗下品回春丹便能抵十多件她身上穿的普通法衣。 下品、中品、上品、优品、精品这么算的话,一颗精品回春丹,岂不是能买上万件门派法衣!换成其他东西,怕是天材地宝都能换得的! 如今,这么价值连城的一颗精品回春丹,就融在肉汤里给她喝掉了 季青梧脸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有些沮丧,又有些痛苦,一点都不是祝九阴期待的反应。 祝九阴歪了歪小脑袋: 你这什么表情? 季青梧: 精品回春丹啊我都没看见没摸过,就直接吃掉了,好亏啊 祝九阴: 噗! 她蛇嘴又咧到一百八十度,笑得整条蛇都弯成一条南瓜藤模样,很快乐的样子。 但这时季青梧又问: 我要是没记错,你们妖修是不可以用精品回春丹的吧?那这个丹药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祝九阴笑声慢慢停顿,红艳双眸看向季青梧的眼睛,声音低而缓慢: 以前杀了一个正道修士,从他身上搜来的。 季青梧脸色一下变得严肃,目光不由自主染上一丝恐惧。 祝九阴细长蛇身缓缓往前爬,直爬到季青梧脚边,双眸再度放出阴毒可怕的视线: 像这样的无用之物,我可是有一大堆。像你这种正道修士,我也杀过好些个。奴儿,你见过我入魔的样子,如今,是不是对我又怕又厌呢? 她说得刻薄而戏谑,带着她一贯的诱哄意味,可季青梧却听出来了。 她每句话之下,都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好像生怕得到那个确定无疑的答复。 第17章 师妹祝九阴冷冷地发出一声嗤笑 小院中并未生长任何树木,微风拂过时,带来一片遥远后山的落叶,卷曲着的枯败黄叶,仿佛秋天送来的第一件小小提醒。 提醒季青梧,回想起与蛇认识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那些场景和感受,桩桩件件都比那一夜的走火入魔更能定义这条蛇,这个人。 无论如何,她认识的那条蛇不会滥杀无辜,懂得知恩图报,虽有戒心,却也分得清是非对错。 季青梧郑重地刚要开口说话,心念忽然微微一动,有只灵鸽刺破结界朝她飞来,是很熟悉的宋诗蕊的灵鸽。 她赶忙说: 不是的!容我之后细细与你分说。 灵鸽已经来到她手边,化成一张纸,纸里还包裹着一个小盒子。展开那纸条,上面就一行字:我已在山外,请师姐开门。 季青梧皱了下眉,低头再看时,那白蛇却已转身离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也不知听没听见自己刚才说的季青梧喊了一声: 你先去屋里呆一会别出来,我小师妹过来了! 那白蛇果真是朝着房间方向而去,细长凉滑的身躯迅速游动,很快消失在房间里。 季青梧心下还有余悸,抬手摸了一下胸口,发现心脏跳得有点快。 刚才白蛇突然变脸,还说起杀人的事情,确实让她这个现代社会人士无法接受,感到恐惧。但她的恐惧只针对杀人本身,并不是针对白蛇,她相信当时一定有别的原因。 只是此刻她来不及解释,希望祝九阴别放在心上吧。 她看看周围,抬手一个清洁法术,将白蛇留下的爬行痕迹清理干净,又理了理自己衣服,挥手打开山外结界。 宋诗蕊驾着飞剑落在地上,手中捧着一个大包裹,一见面便热情上前,将包裹塞进季青梧手中: 大师姐!这些是我这几年来攒的弟子份例,全是疗伤丹药和充灵丹药,虽然品阶不算很高,您还是先拿着服用一些,一定要养好身体啊! 季青梧: 不用了,我身体挺好的,这些东西对你更有用,你拿*回去。 宋诗蕊脸蛋红红的像个红苹果,说话间有些忸怩: 其实那个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一点心意,那天我看到了,您走路都有些摇晃,脸色更是虚弱得很我听人家说,修为越高修炼越是凶险,而且我听戒律门弟子说你修炼遇到瓶颈了,差点儿走火入魔,我实在很担心你。 她说着,还抬眼觑着季青梧的脸色,说到最后一句,满脸皆是少女娇羞。 季青梧只觉眼前小师妹有点可爱,但也着实热情得有点过头,她拿出大师姐的架子,冷声说道: 我在你眼中,竟是如此废物么? 宋诗蕊立刻被吓住了,脸色由红转白,嗫嚅: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真的关心你 季青梧转而叹息,清凌凌的声音回响在山间,宛如空山流水,拒人于千里之外: 以后莫要这样,我不喜欢。修炼一途,高处不胜寒,你若是想要帮我,不如加紧修炼,何时能与我共同守护宗门,才更让我开心。 宋诗蕊扣着衣角,咬着嘴唇,都快哭出来了: 可,可是大师姐,我真的,很想为你做点什么啊! 季青梧看小女孩这样又于心不忍,伸出一根手指勾一勾,那包裹中最上方的一个小瓶子便被她勾入掌心。 你的心意我知道,这一小瓶药我收下了,之后你也莫要再来,若仍要来,我不会再开门。切记,你等需以修炼进境为要,不该沉溺于人际关系。 她也不知道人际关系这个词是不是太过现代,反正就这么说了,对方也这么一听,能不能懂看造化了。 宋诗蕊包着一泡眼泪,收起包裹,看了眼季青梧手中的小瓶,勉强受到了安慰,低声不舍地告别: 那大师姐,我先走了。我一定会好好修炼,成为大师姐的左膀右臂的!大师姐,有什么需要你随时给我发灵鸽,我随叫随到! 季青梧微微颔首,全程冷着脸,目送她飞剑离开,又关好了结界。 她之前当hr的时候也见过不少这种年轻女孩,初入职场一门心思什么也不懂,光顾着在职场中找朋友结伴,殊不知这是一种完全浪费时间的行为,她遇到了也会提点两句。 像宋诗蕊这样的师妹,原主身边好像还有好几个,不过原主对这方面完全愚钝,根本不在意那些师妹们古怪的表现,也从不特殊对待任何一个。 是因为现代的季青梧过来了,恰好给了宋诗蕊一些任务,拜托她帮了好几次忙,才让对方有了这种大师姐好像唯独重用我的错觉,得寸进尺地探入自己的私人领地来了。 季青梧长叹一声,手中拎着小瓶一颠一颠的,迈步走进房间。 祝九阴趴在窗台上,脑袋往窗户纸那边伸着,见她走进门来,忽然背过身,扭着腰肢爬了下去,完全不理她。 季青梧: 好了,没事了,我打发走宋师妹了,她以后不会再随便过来。 第19章 祝九阴冷冷地发出一声嗤笑,非常之阴阳怪气: 哇,那可是你的亲亲小师妹,怎么能不让人家来呢? 季青梧觉得莫名其妙: 你这是在说什么啊? 祝九阴爬到衣柜下方,又沿着衣柜的木板边沿往上爬,一直爬到柜子门板上,才歪过头,血红的小眼睛像一把红刃尖刀,剜了她一眼。 没什么啊。你玩你的去,我要休息。 季青梧: 不是,你这明显有问题的样子,让我怎么安心去玩啊!再说了我有什么可玩的事情吗! 祝九阴不理她,把尾巴尖伸进门板中间的缝隙,往外一勾,那门板嘎吱一声弹开,她便昂着小脑袋,妖娆地蠕动着进去了。 进去以后,那根尾巴尖又伸出来如法炮制,将门板砰地一关。 季青梧本想凑到衣柜跟前,却被这门关在脸上,差点儿崩到她的鼻尖。她摸了摸鼻子,想不通,这小蛇祖宗,怎么又生气了啊?生的哪门子气啊! 她想了一下,还是敲了敲柜门: 你在里面不方便吧,有什么需要的吗? 等了半晌,里面非常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坏蛇,又无视自己,绝对是故意的。 季青梧只好靠在衣柜上,想不出怎么办,顺手拿过那个小药瓶在手中把玩。 白玉制作的药瓶,虽然玉质温润,却因为不含灵力而一文不值,是宗门中专门用来装弟子份例的普通物品,一抓一大把。 她抬手打开瓶塞看了看,里面放着几颗圆润的青绿色药丸,看不出是什么,大概是补品吧。 怎么看着像青团呢?季青梧觉得有趣,顺手又敲了下柜门: 你来看看这个药,好像青团哦。对了,你吃没吃过青团? 柜子里头这次有了声音,什么东西踢里通隆的,很快柜门被顶开了,一颗小小的白蛇脑袋从中探出,红眼睛恶狠狠地瞪她: 还让不让我睡觉了! 季青梧嘴上抱歉,面上却毫无歉意: 啊,你在睡觉啊,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没那么快睡着只是想跟你讨论一下这个。 她眨了眨眼,将药瓶递过去。 白蛇明明生着气,却还是优雅地伸出颈项,扭头去看药瓶内部。 这一看却不知触及了什么禁忌,白蛇忽然身子一晃,更生气了: 你这傻奴!你故意的吗! 季青梧一脸茫然,这又怎么了: 我故意什么? 祝九阴很无语地看着她,一张蛇脸好像都气歪了,嘴巴不自觉咧到了耳根部位,看起来下一秒就要猛蛇出击了。 季青梧非常迷茫,心里又紧张,说话也乱了起来: 难道这药丸有问题?可是如果是毒药,宋师妹肯定不会送给我,还是说宋师妹也不知道?难道,难道宋师妹被坏人盯上,给她的份例中下毒了? 她这样一想只觉得十分有道理,面上更加严肃起来: 不行,我得给宋师妹发个灵鸽,提醒她注意此事! 祝九阴突然狠狠拽了一下柜门,木头柜门发出很大的炸响声,打断了季青梧的推理过程。 她露出尖牙,盯着季青梧,等后者回头看她,方才压低声音,充满威胁地说: 你要再敢跟她联系我就把你那傻脑袋瓜挖出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全都是你那小师妹! 第18章 芍药深深的塞满你 季青梧: ? 怎么说呢,这威胁的话,简直就是祝九阴的日常用语,因为说太多了,早就威胁不到她了。 她只以为找到了问题症结,唇角不由得勾起,低声道: 原来你很讨厌宋师妹啊。 祝九阴仿佛被戳中心事,脖子上立刻炸起了不少鳞片,很大声地说: 我堂堂蛇尊,怎么可能讨厌她那种小喽啰,我就是看不惯你们正道修士这种做派!就那点小恩小惠,你便要照顾她担心她,为她当牛做马了不成?! 季青梧快人快语: 不是你说这药丸有问题吗?我提醒我的同门注意安全而已。 祝九阴更加怒不可遏,尾巴打得衣柜木板哐哐作响: 谁说这药丸有问题了,这就是普通中品回春丹,垃圾东西罢了! 季青梧一愣: 回春丹?原来回春丹长这样啊。 原主师父不允许原主乱吃药,因此她的份例中从无各类丹药,丹药知识储备基本为零,确实不认识回春丹。 谁曾想她之前还感慨都没见过回春丹就吃掉了,现在这不就见到了,她不由得又低头多看了几眼。 祝九阴发完火,见季青梧还在看药瓶,脖子上的鳞片缓缓落下去,声线沙哑低沉: 傻奴儿你现在是不是想把我的回春丹吐出来,吃你师妹送的? 季青梧正在可惜那颗精品丹药,闻言顺着思路说下去: 唔,要是有的选,我估计会先吃中品这颗,把你那颗精品的保留起来,什么时候重伤了再吃。现在只能保存这一颗了。 她把药瓶放在抽屉里,小心地保存起来。 祝九阴看着她的动作,鳞片一层层地波动,脖颈弯曲着挂在半空,双眼射出阴冷的视线,声音低得仿佛耳语: 终究还是嫌弃我给的是吧。 季青梧: 啊? 这是什么脑回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她震惊又茫然地回头看,却见祝九阴盯着自己,那眼神,愤怒又带着悲凉,仿佛看透了她。 很好,下次我不会再把丹药扔进汤里了,我会咬住你的下巴,让你闭不上嘴,一点、一点,给你塞进喉咙里,深深的塞满你。呵 她似乎是想冷笑一下,却没能笑出声来,又阴森森地盯了季青梧一眼,便一脸决绝地扭身钻入衣柜。 任凭之后季青梧隔着衣柜再怎么哄怎么劝,也完全没回应,直到第二天上午才窸窸窣窣有了声音,第二天下午才爬出来吃晚饭。 * 那天之后,一人一蛇之间便陷入某种古怪的氛围。 日子似乎和从前差不多,但其中细节却明显有了区别。祝九阴对季青梧的态度变得冷冷淡淡,不像之前那样需要季青梧陪伴了,反而总是独来独往。 季青梧每天早晨从入定中苏醒,屋内是找不到祝九阴的,只能去屋外,大概率也是没个影子的。 她呼吸吐纳、锻体修炼之后,直到中午,蛇才会从后山回来。 她和蛇热情打招呼: 你回来啦!在外面做什么了,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吗? 蛇却冷淡剜她一眼,淡淡应一声: 嗯。无事。 久而久之,季青梧也觉得自己热脸贴冷蛇鳞没意思,便不再那么热情,见了面点头示意也就罢了。 到了晚上,季青梧还是会去做一些食物,汤羹、烤肉、烧肉、五谷饭,想做什么做什么。 一开始她还会问一句祝九阴想吃什么,可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 随意。 很快的,她也不再询问对方意见,只做自己想尝试的,但每次还是会做祝九阴的份。 每晚吃晚饭时,祝九阴也还是会爬过来吃,只是两人相对无言,祝九阴虽然每次都会吃干净自己碗里的,却不再出言夸赞她的厨艺,季青梧也不再兴致勃勃介绍自己的做法。 吃完晚饭,两人不再一起散步,只要季青梧去往一个方向,祝九阴一定会去与她相反的方向,夜晚也不再回小院。 有一次季青梧用神识偷偷去看,却被祝九阴的神识远远挡住,完全看不清祝九阴所在之处是什么样子。 她猜测应该是在森林中吸收月华修炼吧,或者是在睡觉。 修炼也不需要她护法了,怎么,又不怕走火入魔了么? 这种日子过了不到一周,季青梧便实在很难受。 如今她在禁足,一天到晚身边只有祝九阴这一个活物,结果两人一天连话都说不上几句,真是憋死人。 季青梧也试图发展别的爱好,可是看书吧,全都是诘屈聱牙的古文,看两行就困了,做小手工吧,以她的灵力水平想做什么都随手一挥就好了,根本不用动手,古代也没有那么多好用的工具。 烹饪算是一个爱好,可这种连菜市场都没有的环境下,做饭很难创新,也就没什么意思。 况且,无论做什么,她都会想到祝九阴。 祝九阴在做什么?在哪里?今晚还回不回来吃饭呢?晚上没有月光,她修炼会顺利吗?还会不会走火入魔?要是她在自己的后山上走火入魔了,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她呢? 第20章 可惜想来想去没什么结果,手上的事却耽搁下来。 这一日,两人又是沉默不语地吃了晚饭,祝九阴要走时,季青梧鼓起勇气,抬头叫住她: 你要去哪儿?我陪你吧? 祝九阴微微扭过头来,蛇眼鲜红欲滴,久违地看了看她。 季青梧做出最温和的表情,等待她的回复,心脏跳得有点乱。 从什么时候起,她只是被祝九阴看上一眼,都会觉得紧张呢? 祝九阴开了口,话音不像以前那样妖娆,反而显得很郑重: 不用了。我有重要的事,你不适合跟来。 很失望。 季青梧觉得自己像一只鸟儿,忽然失去了翅膀,高高地从空中坠下,心脏坠得沉重。她强颜欢笑: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别再走火入咳咳。 她发觉自己失言,借着轻咳掩饰尴尬,低头咳了两声,抬头看时,祝九阴果真冷眼看着她。 随即,祝九阴轻笑一声,带上之前那种戏谑的意味,声音重又妖娆起来: 你还真是,挺会说话的。 季青梧脸色涨红。 祝九阴银白鳞片在黑暗地面上划过,仿佛一条闪光的溪流,她低声说: 也不知到了血月之夜,你又当如何。 季青梧听清楚了,愕然抬起头来看她,失声问: 所以,你是在为血月之夜做准备? 祝九阴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转过脑袋,缓缓往前游动而去,轻声说: 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麻烦。 季青梧睁大眼睛,还要追上去多问几句,却见她已消失在树丛中。 竟然是为了血月之夜吗!算起来确实,血月之夜只有一个月就要到来了,祝九阴提前做一些准备也很合理。 季青梧为自己之前的猜测感觉羞愧,她还以为祝九阴只是因为宋师妹的事情,在与她怄气才不理她,谁曾想人家是为了更有格局的目标,在做更长远的计划。 她忽然对祝九阴升起了敬佩之情。 这一晚,季青梧思考着血月之夜的事在林中漫步,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祝九阴走火入魔的那座山崖边。 她想起山崖里还有一只被咬死的灵鸟,心下叹息,准备去为那只鸟挖个坟墓,入土为安。 她轻盈地飞下山崖,四处看了看,又震惊了。 怎会如此?灵鸟尸体完全不见了!连散落一地的羽毛也全都消失了! 就算是被山间其他野兽吃掉,也不该如此干净,连点痕迹都没有啊! 季青梧伸出神识的触角,细细查探,良久才震惊地看向某处。 那里有一小块丘陵,丘陵之下,埋着那只灵鸟的尸骨和羽毛,甚至是带血的所有泥土。 丘陵之上,种了一棵芍药。 灵植生长不分季节,有那灵鸟尸体的滋养,此刻这雪白带粉边的芍药花正在盛开,花瓣层层叠叠,花蕊金黄细嫩,开得热热闹闹。 季青梧望着那鲜艳夺目的巨大花朵,沉浸在强烈的震撼之中。 祝九阴她为灵鸟收了尸,种上鲜花,让一切回归自然循环,让自己走火入魔造下的孽被收归于大地。 她不是很疯狂肆意的个性吗,为什么在无人知晓的背后,会这么细腻温柔呢 * 第二天,祝九阴回来小院,就看到季青梧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她趁对方不注意,多看了两眼,发现季青梧拿笔的姿势十分歪斜,写的字也明显不像毛笔字,奇奇怪怪,却也不算很难看。 她好像在写时间,什么壹、贰、叁轮流排列,顶上还写着月份。 她抬起眼,露出清新秀丽的面容,一看见祝九阴,那双点漆般的眸中便有了光亮,好似很开心。 奇怪。明明昨日还一脸失落,今日怎如此开心起来?祝九阴在心里暗道。 她准备绕过季青梧进屋睡觉,却被季青梧出声叫住: 九阴等下!我有事和你说。 她拿着那张纸过来蹲下,展开送到祝九阴眼前,声音欢快,充满期待: 你看,这是我根据时间推算的日历。再过五日就是凡间的中秋节了,我想邀请你一起过节,好不好啊? 第19章 罪女怎么哭了?是太想我么? 午间熏风阵阵,还带着夏日的余热,林间却已有了不少落叶,厚厚一层,确实是秋日了。 中秋节祝九阴眯起瞬膜,仿佛透过那张写得很乱的纸,看向过去那些回忆之中,一时间没有开口。 季青梧看她神色,感觉不像是拒绝,天知道她是怎么从一张小蛇脸上看出表情的,总之她觉得有戏! 她趁热打铁: 是这样的,以前呢,我们宗门内部会私下里庆祝一些节日,中秋节也是同门弟子们放松的时候。往年我很少参加这种庆祝,但是今年,可能是禁足时间长了,我突然很想过中秋节,想体会一下和别人一样欢庆节日的感觉,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祝九阴缓缓扭过脑袋,视线轻飘飘落在她身上,张口吐出蛇信: 你过你的,与我有何干系? 季青梧被拒绝了,也不气馁,继续说: 因为这座山上只有我们两个在啊。中秋节,是团圆的节日,民间都要举行家宴的,我身边只有你,当然想和你一起过节了。 祝九阴闻言垂下脑袋,红眼睛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口中喃喃: 团圆啊 季青梧: 嗯嗯! 祝九阴顿了顿,忽然说: 你知道吗,我们妖族,也会过中秋节。只是我们不叫中秋,叫祭月日,那一天,全体妖族都会张灯结彩、一起围着火堆跳舞唱歌,很热闹。 季青梧神往了,这描述的是什么?简直是都市社畜必杀技:山野之间的民族风篝火宴会啊,美好的诗与远方啊! 她看向祝九阴,忽然想到,她可是一条蛇,没有手脚,怎么和别人拉着手跳舞呢?你拉头,我拽尾吗? 想到那画面,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怕祝九阴误会自己嘲笑她,赶紧转移话题: 好快乐啊,那你跳舞水平怎么样?还是说你负责唱歌? 祝九阴视线没看她,也没发现她笑了,红宝石双眸中缓缓萦上一层雾气,蛇信吞吐之间,似是很艰难地挤出一句: 我只负责看。 季青梧: 唔?当观众啊,观众也挺好玩的,很多八卦可以看。 祝九阴却摇头: 不是观众,是罪女。 最后两个字,她声音非常低,几乎要听不见,但元婴修士季青梧当然能听清。 最女?最强女生吗?这什么头衔? 她以为这是个挺好的称呼,最厉害的女生的意思,但看祝九阴的表情和动作,她便理解了,好像不是好事,更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祝九阴脑袋低垂,颈部一圈暗褐色伤痕仿佛枷锁,牢牢捆在这小小一条蛇身上,让她身躯沉重、动作艰难,连头都难以抬起。 季青梧想起在祝九阴识海中看到的画面,觉得祝九阴的童年大概不怎么幸福,对于过节可能也不怎么喜欢。 她很担心,想了想低声说: 其实没关系的,如果你不喜欢中秋节,我们就不过了,没事 她话音未落,那道磁性微哑的女声却打断了她: 过,凭什么不过,就要过。 祝九阴好似下定决心,陡然抬起头来,双眸满是晶亮的红,看向季青梧: 中秋节一起过,可以。我加入。 季青梧大喜过望: 你能想通那太好了!谢谢你,有你一起过,那天肯定很开心!而且你放心,我知道你抽不出时间,主要的活我都会负责的,你到时候就出个人出条蛇就行! 季青梧高兴得真想跟祝九阴握握手,表示合作愉快,但看了半晌,祝九阴实在没有手,突然提起人家的尾巴甩两下,又好似不太礼貌,只能作罢。 祝九阴深深看进她的眼底,仿佛在判断她的喜悦是否真诚,到最后她缓缓说道: 那么,我便拭目以待。 季青梧抿唇坚定点头,非常开心地主动进屋,帮祝九阴换了条手帕,让祝九阴在木钵子里安稳盘下。 随后她走出屋子,悄悄溜到后山森林里,写了张纸,手掐灵诀,将这张纸化成雪白灵鸽,心中怀想对方的姓名与地址,将灵鸽送出结界。 中秋节大作战开始啦!一定要度过一个十分难忘、充满回忆的美好中秋,作为自己融入这方世界的标志,也作为自己和祝九阴关系转好的台阶! 第21章 季青梧信心满满,做准备去了。 她想做的事情非常多,首先是准备中秋特色美食,然后要预备一些小院装饰,或者女孩子喜欢的中秋主题服装饰品,还要做几个花灯。 还有,她准备做一个送给祝九阴的小礼物,这个礼物一定要好看、优美又方便携带,最好还有些别的小功能。 好在修仙界各种奇怪法术很多,她如今吃完那颗精品回春丹,灵力已经基本恢复,做点花哨小东西不在话下。 季青梧给自己列了个时间表,大体规划之后,每天开开心心哼着歌儿,很忙碌地做着各种准备。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充实的日子了,感觉因为有了目标,做什么都很有趣,成果一点点从自己手中呈现出轮廓,成就感无与伦比。 但虽说要加入这场中秋,祝九阴却依旧我行我素,每日早出晚归甚至不归,比之前回来得更少了。之前好歹一天回来一次,现在基本两天才能回来几个时辰,天还没亮又消失了。 季青梧晚上还要打坐修炼或是睡觉,有时候想跟祝九阴沟通一下进度,却根本找不见对方的蛇影子。 等到做月饼的材料送来,她就更忙了,前世她就不是什么厨艺达人,如今又没有方便的手机菜谱软件,也只勉强记得那种免蒸水晶糯米月饼的做法。 她尝试一下,做得乱七八糟,浪费了很多材料,最后出品一塌糊涂,皮包不住露馅的、馅太少了全是皮的、黏牙黏手黏衣服的,什么样的都有。 季青梧对天长叹: 真是成功的月饼都是相似的,失败的月饼却千奇百怪啊! 但她能怎么办呢,提出过节的是她自己,要是连月饼都没有岂不是太丢她自己脸了。只能勤学苦练多思考,多做几次实验了。 这一实验就到了深夜,秋夜星月高悬,季青梧忙碌着,小心翼翼脱模,忽然长出一口气: 哇啊!终于!成功啦! 她看着那一枚小巧可爱的水晶月饼,心中成就感简直爆棚,狠狠给自己点赞,她可太厉害了。 可惜她神情忽然落寞下去。 今日已是中秋前夜,子时过后便算中秋节了,祝九阴却还没回来。 也许祝九阴根本就不想过这个中秋呢?也许对方只是随口答应,之后就忘了呢?也许她因为过去不愉快的回忆,答应了又反悔了呢? 她如此努力地制作这些,真的有意义吗?要是没人欣赏,那这些充满小巧思的小东西们,岂不是孤单又落寞? 月光早已隐没在云层之后,星空稀稀拉拉无精打采地闪烁着,除了天地和林中的风,再无人与她为伴。 季青梧视线逐渐模糊,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眼睛和鼻子一起酸酸的,风一吹就想哭。 有点讨厌祝九阴了。无法做到的事,为什么要承诺呢 她默默咬着嘴唇,将一声抽泣咽回去。她是大师姐,不该如此脆弱,哪怕一个人过节又怎样,她可以 青梧。 有人在她身后说话。 声音温暖得不像祝九阴,但的确,那就是祝九阴。 啊? 季青梧回过神,转身看去,下一秒,她破涕为笑。 你回来了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祝九阴抬起头仔细看她,双眸明亮带着笑意,连安慰都带着戏谑: 怎么哭了?是太想我么?奴儿乖,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节,我可绝不会错过。 第20章 过节缓慢地缠绕上那根细长手指 第一次一起过节。 确实是这样,但听祝九阴的意思,难道她还打算以后一起过很多节吗?季青梧倒是没有想过这个,一时间畅想起来,有些愣住。 好了好了,乖奴儿别难过,来帮我拿一下。 祝九阴难得有这样哄孩子的语气,尾稍往前递过来。 季青梧早就看见她尾巴上挂着的一大串亮闪闪的玩意儿,她取下来看,发现是用树藤编织起来的花环,里头还编进去许多只萤火虫,此刻一闪一闪的,发出漂亮的绿色荧光,凑近还有幽幽的花香。 原来她早出晚归的时间里,还抽空做了这个季青梧心头发软,将那花环挂在屋门上,驻足欣赏了好久,整个夜晚都被这么美的萤火花环照亮。 她回头,祝九阴此刻爬上灶台,正在看她刚做好的那枚月饼,左看右看,抬头瞥她: 这就是你们凡人所说的月饼? 季青梧刚才的期待重又升起,问她: 对,我做了好多次才成功,怎么样,你觉得好看吗? 祝九阴: 美则美矣,就怕不好吃。 季青梧: 怎么可能,很好吃的,等明天你 祝九阴啊呜一口,将那枚月饼整个儿吞进去,眼看一个圆形轮廓从蛇的脖颈滑落到肚腹,季青梧无语了。 你就是想吃是吧!套我话呢你!那你现在吃了明晚吃什么呀! 祝九阴蛇信子舔着唇角,红宝石眼睛愈发明亮: 甜甜的,确实好吃,你手艺很好! 这是季青梧期待已久的夸夸,终于得到了,她没忍住,勾了一下唇角。 祝九阴看着她,那张清丽端庄的脸上,流露出完全纯粹毫无杂质的愉悦,眉梢与唇角上扬、脸颊泛起浅粉,映衬在那花环青翠温柔的光线里,非常美。 纯粹的美。 季青梧见她一直看自己,不由问道: 怎么了? 祝九阴: 没什么,看你在这个光线里,有点像鬼。 突然提到鬼,季青梧吓一大跳,但随即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确实是有灵体存在的,甚至有鬼修,突突跳的心才平静下来。 她也回头看那花环: 这个很漂亮哎,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祝九阴: 不是,我们妖族会在节日时,做这种花环送给亲朋好友。这是我第一次做这个。 季青梧意识到,这意味着祝九阴以前没有亲朋好友,惨惨的,活了一千年才做第一个花环。 她忙想些开心的话题: 那你手艺也很厉害。等一下,你都没有手啊! 祝九阴: 傻子,我用灵力编织,要手干嘛! 季青梧: 你不懂我的幽默。 祝九阴嗤之以鼻: 你的幽默不如你厨艺的百分之一好。 虽然贬了幽默,但夸了厨艺,季青梧也就放过了。 两人当晚各自休息,预备迎接中秋节正日子,好好地庆祝一番。 第二天清晨起来,天际隐隐发黑,酝酿起了风雨。 季青梧担忧,祝九阴爬出来看天,轻蔑发言: 无甚可怕,我把雨挡回去就是。 季青梧肃然,能够掌控天气,这得是化神之上的修为了吧? 祝九阴瞥她一眼,小蛇眼睛斜着看人时,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妩媚勾人: 小傻奴,有我在呢,我不会让我们的中秋节泡汤的。 季青梧点头,伸手一指: 那你去搬糯米粉,搬过去再清理干净厨具。 祝九阴: 怎么能让主子干活! 季青梧: 为了不让我们的中秋节泡汤,你也得努力不是吗? 祝九阴气得昂着脑袋,圆滚滚地游到灶台边,脑袋一偏,那糯米粉袋子便自动飞到灶台上。 季青梧也紧锣密鼓进入今天的流程,做着做着就偷偷瞥一眼认命干活的祝九阴,勾起唇角偷偷地笑。昨夜回来之后,祝九阴好似想通了什么,对待她的态度好了些,还能一起准备过节,真的像是好朋友一般。 季青梧心内满足,活计也都是之前就规划好了的,大部分只需要整理和摆出来就好。 她做好了好几种口味的月饼,泡好了晚上要喝的桂花酒,还做了好几样下酒卤味和泡菜。吃的准备差不多,她又去收拾打扫房间,给三间屋子门口各自挂上三盏纯手工花灯,兔子灯、莲花灯、八角宫灯先挂上去,等晚上再点蜡烛。 再然后,她拿出两个用弹性树枝做的发箍,一个用纸在上面糊出兔耳朵形状,再用法术一变,就成了会动的白兔耳朵。另一个十分小,恰好能卡在蛇的小脑袋上,上面也用法术变出了龙角。 来,戴上! 季青梧给自己戴上兔子耳朵,拿着发箍到祝九阴面前要给她戴。 祝九阴回头一看,立刻破口大骂: 第22章 什么东西!这么幼稚,我才不戴呢!不戴不戴! 哎呀没关系的,就今晚戴一下嘛,让我看看嘛!你不想变成小龙吗,这么可爱的龙角你真的不想要吗,这可是我花了很多灵力,用了一个下午,专门为你雕刻出来的呢! 季青梧在白蛇身后紧追不舍,一边大声试图说服,她速度已经比凡人快很多了,可白蛇简直在地上转出了龙卷风,跑得特别快。 不过听到她的最后一句,白蛇逐渐放缓了速度,回头看她一眼,终究停了下来,硬邦邦地伸过去脑袋,戴上了发箍。 调整好,季青梧站起身,欢天喜地一拍手: 哇哇哇!我真的是天才啊!感谢各位厉害的画手太太,好好看好适合你啊! 没错,她塑造这对龙角的时候,前世看过的各种画手太太作品给了她很多灵感参考,才造出这么一对绝美龙角。最靠下是白色,往上走是碧玉的青绿色,仿佛真是从小蛇脑袋上长出来的一般。 季青梧笑弯了眼,前后左右围着小蛇欣赏了好半天,家里没有镜子,她还用法术画了一面镜子给小蛇自己看,一个劲问她: 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祝九阴看着镜子里头顶龙角的自己,心情非常复杂,但看看旁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季青梧,她忽地眼珠一转,蛇信一吐,一肚子坏水冒出来: 你知道我们蛇最喜欢吃什么么? 季青梧呆呆看过来: 吃什么? 祝九阴边说边靠近季青梧的耳朵,故意往她耳廓里吹气: 我们蛇最喜欢吃兔子! 说完,没等季青梧反应过来,她张大嘴对着那只耳朵就是一口! 啊! 季*青梧捂着耳朵站起来,一双兔耳朵感知到主人的心情,跟着警觉又惊慌地高高立起,真像一只鲜活生动、被吓坏的小兔子,看得祝九阴蛇心大悦,又开始了追逐游戏。 等一人一蛇都追累了,天色阴暗不少,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两人便进屋稍作休息。 季青梧揉着耳朵: 你怎么乱咬,一点招呼都不打,以后不要这样了。 祝九阴不屑地吐蛇信: 明明只是破了点皮,都没出血,没把你整个兔子吃掉已经是我对你好了,傻奴。 季青梧抬眼看天空,铅灰色的阴云厚厚一层,雨声让人心情逐渐平静。祝九阴爬上她的腿静静待着,与她一同看雨,也不说话。 她掐个法诀,三盏花灯瞬息之间一同被点燃,在雨中的屋檐下默默放出三团暖黄的灯光,照亮了她和小蛇的面容。 她俩不由得对视,从对方清亮透明的瞳仁里,能看清她们自己。 雨声淅淅沥沥。 屋里很安静,呼吸声都掩入雨中,渐渐有些闷热。 季青梧鬼使神差,伸手去扶正那龙角发箍,手指在附近流连,想去摸一摸小蛇的红色眼睛。 那眼睛周围长着很细小的鳞片,还有一层层鼓起的肉瘤,她早就想知道那里的手感了,只是以前没勇气去碰。 她伸手,轻轻触碰一下眼周,很有弹性。 祝九阴居然没有躲闪,她伸出细长而尖端分岔的蛇信,缓慢地缠绕上那根细长手指。 她冰凉而粗糙的蛇信,缠着手指尖端,摩擦感让季青梧心中一悸,手指轻轻发抖。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祝九阴很慢很慢地说。 好巧我也有。 季青梧看着手指上缠绕的鲜红蛇信,只觉莫名地口干舌燥,思绪有些模糊。 她又闻到了那股异香。 第21章 异香这是我为咱们打造的大床 雨幕之下,天地都被某种潮湿又柔软的气息所连接,空气温热而发闷,火焰在灯笼里也只能发出毛茸茸的光,只能照亮一小团空间,照出丝丝缕缕纠缠不清又不愿分开的雨线。 闻到异香时,摩擦和触碰的感觉都被放大,季青梧看着那根手指,发现自己咽喉在滑动,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诡异热量。 而祝九阴偏偏还不放开。 她想,得说句话阻止她,可一开口,声音却尖得惊人: 你放放开 声音又尖又软,叫她听了脸红,急忙将手指抽回。 蛇信子在空中仍旧卷曲着,半晌也没缩回,仿佛在品尝余韵。随后,那白蛇轻笑一声,沙哑地道: 滋味不错,甜甜的。 在说她的手指。 季青梧感觉那根食指现在很重,蛇信攀附的感觉过于明显,到现在还隐隐有感觉。 还有黏液。 蛇的黏液,与人的唾液不同,是更厚的一层,堵住手指尖端到第二节关节部分,让手指难以弯曲。 季青梧下意识伸出手,一直远远地伸进雨幕中去,让雨水去冲刷那些黏液,可一片片的雨水泼洒上去,只让她更明显地察觉到那黏液的存在。 气氛非常奇怪,季青梧只好没话找话说: 可能是做月饼,手上蜂蜜没洗净,我再冲冲。 祝九阴没说话,目光晦暗地看向天空,忽然竖起脖颈,对着天际发出警告般的嘶嘶声。 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传来,灵鸽从天而落,眼看要落在季青梧手上,却被一道白色身影陡然抢先叼住。 哎?是传信,不是真的鸟,你别咬坏了。 季青梧一边说,一边从蛇嘴里解救早已化成一张纸片的灵鸽,拿出来那纸片上也沾了雨水,字迹有些模糊。 祝九阴在她旁边嘶嘶作响,声音很是阴暗: 又是你那小师妹发来的? 季青梧看完折起来: 是她,发信来祝我中秋节快乐。 这确实是宋诗蕊发来的信,但内容远远不止她说的这些,还包括恳求师姐原谅自己之前的错误、理解师姐的远大抱负、保证自己在努力修炼,最后才祝福了中秋节快乐,还希望师姐禁足结束后能够为师姐送月饼等等,林林总总都是少女的热情。 其实之前跟宋诗蕊说清楚后,季青梧便没再找对方办过事,这次过中秋所需材料也是她列了个单子,给专门做后勤管理的另一位师妹发了灵鸽,那位师妹直接从宗门库内帮她预支的,没让宋诗蕊知道。 一是确实不想让宋诗蕊再热情闯入,二是考虑到祝九阴的心情。 结果现在,宋诗蕊居然又发来灵鸽,还恰恰好被祝九阴看到季青梧抿着唇,转脸看祝九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祝九阴神色淡淡,双眼犀利泛着红光,嘲讽地嘶嘶说道: 收到你师妹的祝福,你心里很高兴吧? 季青梧: 还好。 祝九阴却逼视着她,一点点往她脸上凑: 你看着我的时候,是不是在想,要是我不是我,而是你那小师妹,那该多好,嗯? 季青梧皱起眉头,面色十分严肃,认真回答: 你这样胡乱揣测毫无根据!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是我们两个一起过中秋,和旁人没有关系! 祝九阴脑袋几乎要凑到季青梧脸上,蛇信吞吐之间,简直要触碰到她的眼珠。 这个距离季青梧已经看不清楚祝九阴的脸,只有一片银白色,还有时不时滑动的暗红蛇信,仿佛下一秒就会吞掉她的眼球。 但季青梧没有退,甚至也没眨眼,绷着脸和她对峙。 祝九阴声音嘶哑: 那是因为你没得选。你若是有得选,怎么会选我这么一个妖?你心里有一丝不情愿吗,若是有,只消说一声,我走。 雨势变大了,雨幕刷啦作响,砸在青石地板上溅起一万朵浪花,水汽蒸腾上来遮蔽视线,这一刻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和心。 季青梧沉默半晌,抬手摸进衣襟,窸窸窣窣一阵,手握成拳伸出。 祝九阴注意力不由自主落在那只秀气的手上。 季青梧张开拳头,亮出手中的东西,低声说: 这个礼物,我从一周之前,还没确定跟你一起过节时,就在准备了。 她低头看着那礼物,避开白蛇的视线,还是没忍住: 我不是没得选,我就是选了你,我确实只想和你一起过节,因为在我看来,只有你最明白我真正的样子。 唯有白蛇是她穿越过来之后才遇到的,没有任何大师姐滤镜,白蛇认识的是季青梧自己,不是玉清宗那位首徒大弟子,更不是背负着正道期望的天劫降生之女。 和穿来的她生活在一起、吃在一起、醉在一起、笑在一起、睡在一起的,都是祝九阴,也只有祝九阴啊。 在她手掌心上,放着她为祝九阴亲手打磨制作的礼物,那是一枚由天山寒玉打磨雕刻而成的蛇形吊坠,红绳白身,眼睛部位镶嵌着两颗细小却闪亮的红宝石,身形妖娆妩媚地弯曲,尾稍用金线挂着一枚光泽度极高的黑色玉石,晃晃荡荡地极为好看。 第23章 祝九阴定定地看着那吊坠,半晌没有一丝言语。 季青梧逐渐感觉到尴尬,开口介绍: 这个吊坠,我特意加入了不少灵力,拥有护身和压制邪气的效果,下面那颗黑色石头就是你送我的灵玉的一部分,我手艺一般,你要是不喜欢的话 她还没说完,一颗白色小蛇脑袋闪电般伸过来,三两下便将那吊坠挂在了自己脑袋前方,却被龙角发箍挡住,挂不下去。 祝九阴脸上挂着吊坠,红色双眸与吊坠上的红宝石相互映衬,竟不知谁更为闪亮。她抬头看季青梧: 就知道送礼,不知道帮忙啊? 季青梧已经被她迅猛的动作惊呆了,听到这话连忙忍着笑意,上手帮她取下发箍,将吊坠挂在她脖子上,把绳子长度调整好,又把发箍戴回去。 好看! 祝九阴来回转了两圈,调整着自己的动作,生怕碰坏那小吊坠,又对着一个小水潭欣赏起自己的倒影,明明满意得整条蛇都飘了,还要故作矜持道: 嗯,不错,奴儿手还算巧,我收下了。 她这么说着,站在雨里,回头看季青梧,双眸明亮闪烁,嘴角咧开,仿佛在笑。 季青梧也跟着笑,她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祝九阴远远从雨里看着她,又道: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一个字都不许造假! 季青梧有些窘迫,对她来说,表达自己真实的情感十分羞耻,但好在眼前只是一条蛇,不是真人,冲淡了不少羞耻感。 她坚定点头: 当然是真的。 话音刚落,祝九阴蛇尾轻轻拍打一下地面,脑袋忽然指向天空。 以她为中心,周围所有雨水瞬间倒流而上! 雨水回归云层,而云层快速退散,一层一层一圈一圈,从长明山周围完全推开,进而从玉清宗所有山脉之上彻底退远,露出背后绝美的夕阳与金红的火烧云。 这便是掌控自然之力的修为,几个呼吸之间,整个宗门的雨水全部停歇,雨后初霁的清新空气涌入每个人肺腑之中。 玉清宗的弟子们正在发愁晚上的节庆会不会因下雨而不便,见雨水忽然完全退散,都忍不住感慨,果然中秋佳节,上天赐福,自然也会为节庆让步啊! 唯独季青梧震惊地看着火烧云: 哇,好厉害啊。 以她的修为只能用结界遮蔽雨水,无法让雨云从整座山脉上被推走,这是祝九阴在秀实力。 祝九阴身上一丝脏污都没有,她干干净净站在院中,招呼道: 你不是还有别的活动吗?来吧。 季青梧笑着走出去,那双白中带粉的兔子耳朵,跟着她的动作一起跳跃摇摆,落在祝九阴眼中,真叫蛇心神动荡。 蛇最爱吃的,确实是兔子 一人一蛇品茶、尝菜,吃着甜丝丝的各色月饼,搭配微苦的茶和微辣的卤味,惬意十足。吃饱喝足,两人又拿出纸船花灯,去后山小溪边放灯船。 灯船中要写下愿望,季青梧写愿我与宗门都健康平安,想了下在宗门旁边又写祝九阴也是,边写边看了眼祝九阴。 祝九阴用灵力操控毛笔,见她看过来立刻把纸笔转过去,不让她看。 怎么了啊,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愿望啊? 不许看,被看到就不灵了! 哈哈哈哈不会是写的字太丑了不给看吧! 冒犯主人,恶奴待会儿等着受罚吧! 到最后也没有受罚。两艘小小纸船载着亮晶晶的蜡烛随水而下,里头装着属于她们的隐秘愿望,也不知会漂去哪里。 但此时此刻,一人一蛇相视一笑,总觉得好似甩了什么包袱,又有了什么新的默契。 放完花灯,两人回到小院,季青梧大手一挥,桌上多了一坛桂花酒,香气扑鼻。 这种酒可是我问守库人专门要的,酒性热烈持久,修行者喝了也会醉哦,不知道你喝了会不会现原形。 季青梧倒了两大杯,对祝九阴笑着眨眼。 祝九阴用灵力控制酒杯到嘴边,几乎没有犹豫,一整杯就下了肚,双眸立刻变得水光柔润: 这一点都不烈再来十杯我也不会醉,倒是你 月上中天,金黄的玉盘挂在天际,照着这两人一杯接一杯,到最后都喝了个酩酊大醉,可谁也不想叫停。 季青梧难得彻底放纵一次,祝九阴只是微醺,却坏心眼地一杯接一杯劝季青梧多喝点,直到季青梧坐得东倒西歪时,祝九阴忽然一扭身子爬上她的肩头,对着她的耳朵说: 我也有礼物要送你。 季青梧朦胧中抬头: 什么? 祝九阴长尾挥动,灵力如同透明的长蛇,从后山某处地方探入,又捆绑着某个庞然大物迅速回传过来,邦地一声落在地上。 季青梧醉醺醺地,睁大眼睛去看: 这是一艘船吗? 祝九阴低沉地笑,声音是沙哑又成熟、带着醉意的御姐女声: 这是我为咱们打造的大床。今晚,我们就来试睡一下吧 床?四四方方还带木头顶,好像还有雕花好古老的床不知道有没有又厚又软的高科技床垫 季青梧茫然地睁眼看时,忽然觉得肩上一轻,随后身边有东西挡住了光线。 她摇摇晃晃地转过头去,视线中模模糊糊地,出现一根粗壮、圆润、鳞片层层叠叠泛光的白玉柱子。 她脸颊很热,伸着双手抱住那根白柱子,把脸贴上去。 层叠的鳞片冰冰凉凉,有些粗糙,刮擦着她的脸却很舒服,她不由得发出喟叹: 嗯唔舒服一起睡 说着,她还张口轻舔了一口柱子上的鳞片。 那柱子轻微地颤抖着。 有粗壮之物缠裹住季青梧的腰,将昏沉而迷乱的她带去那张古朴大床上,而她双手紧紧抱着白蛇粗壮的躯体,仿佛那是混乱之中她唯一的支点。 奇异浓腻的异香迅速弥漫,全世界都在她的认知中远去,只留那叫她发热的异香 第22章 乱梦(三合一)是打算睡完就跑吗 季青梧经历了一夜乱梦。 她一开始隐约有些意识,仿佛飘在云端,晃晃悠悠地跟着什么东西进了一座古典大床,有人帮她放下床帐,青纱床幔将所有光线遮挡在外面,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接下来,她眼前被巨大的白玉柱子挡住,那柱子上的鳞片层层叠叠很有规律,看得她更是脑袋发昏,不知那是何物。 鼻腔内满是浓厚细腻的异香,满满当当,像泡沫一般,将她整个人胸腔都充满,呼吸吐纳之间全都是那香味,浓得像酒。 她是喝了很多酒的,月色那么美,她不愿辜负,她将月色融入酒杯一同灌入胃袋,那酒中的桂花香如今被这异香彻底赶走,只留下无尽的诡异浓香,让她心旌摇荡、想入非非。 她想要不知道想要什么,伸出手却准确地抓住了什么,她睁大眼去细看,面前仿佛是一个细长袅娜的玉白美人,朝她俯下了身 眨眼之间,眼前人却又变成一条白色长蛇,弯下巨大的蛇头,鲜红的蛇信子在她耳边发出细语,恍若梦中,她不再有理智,只有亲密的渴求她张开双臂紧紧贴上那些冰冷鳞片,随着蛇尾一起摆动,坠入意识的深潭。 后山树林被风吹得混乱作响,月轮慌张地掩面而去,竹叶与树叶叠在一起,发出窸窸窣窣时轻时重的声息。 直到数息之后,一声低叫陡然传出,惊得树叶上的雨水汇聚成细流,滴滴答答沿着叶脉掉落下去,落入无尽虚空 * 第二天,季青梧有了意识,只觉头痛欲裂。 她稍稍动了一下,猛地一惊:自己怀里怎么抱着个东西! 大概有她的腰那么粗,圆滚滚的大长条,她双手搂着还不够,双腿也分开来一上一下与那圆柱相缠。 第一反应,她还以为自己穿回去了,现在是抱着她的卡皮巴拉长条抱枕。 可是不对,抱枕都是很软绵绵热乎乎的,她现在抱着的这个却硬邦邦、凉冰冰的,似乎还会动 会动? 手中被自己体温捂热的部分缓缓移动开去,冰凉细腻的部分进入怀中,如同季青梧反应过来之后瞬间冰凉的心。 她抬起头,嘴唇不由自主颤抖,完全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场景。 就在她脑袋上方,与她同床共枕的,是一颗庞大沉重、雪白泛光的蛇头! 第24章 那蛇头正躺在丝缎床单上,一双有人拳头大的血红双眸,定定朝她看来,明显早就醒了。 蛇见她看过来,对她伸出蛇信,发出很大的嘶嘶声响,充满了原始又诡异的非人感。 祝九阴怎么突然,长大了,啊? 季青梧感觉脑袋不太转的动。 什么情况?一觉醒来她的家养小细蛇变成了原始森林大蛇王?还和她同床共枕一整夜?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乖张高傲祝九阴吗,真就给她当了一夜抱枕啊? 季青梧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关窍,但现在明显不是回忆的时候,外头早已日上三竿,这张床似乎也不在房间里,日头明晃晃的透过床幔,落下来成片的金黄,有点晒,她脸热热的。 她先把一只手抬起来,另一只手小心翼翼从那蛇粗壮的柱身下往外抽。 晨安。 头顶忽然传来人声,好似雷鸣,那沙哑磁性的女声简直像扩音喇叭里传出来的,震得季青梧脑袋嗡嗡的。 啊晨安。 季青梧边说,边尝试将腿从蛇下半截身子底下抽出来,然而脚缠在裤子里,卡在了外面。 她分心查看自己的衣服,只穿着里衣,还乱七八糟的亵裤似乎都掉到裤腿里去了啊啊啊怎么如此狼狈 呵傻奴儿,是打算睡完就跑吗? 祝九阴再次笑着说话。明明只是轻笑,却因为蛇头实在巨大,搞得好似雨云里的隐雷,轰轰的,使季青梧脑袋炸开。 睡睡什么完啊? 她震撼至极,抬起头,直视那比之前放大十倍、比她整颗头都大的白蛇脑袋,一张口喉咙干渴发疼: 你咳咳,你说什么? 化成巨大白蛇的祝九阴,饶有兴致地看着季青梧的脸。现在她变大了,季青梧在她视野之中就变得比之前小很多,能细细欣赏脸上每一寸表情细节。 一如昨夜,她欣赏她坠落时眉头紧皱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毛孔收缩,所有细节都如花般鲜美,生动地储存在她脑海里。 她存心逗人,语调非常戏谑: 唉,你昨夜非要拉我一起试睡新床,又与我缠绵一夜做了那等羞人之事,醒来便都忘了么,真叫蛇心寒呀。 季青梧差点一口口水把自己呛死,眼睛瞪得要跳出眼眶: 什什么?你别胡说啊,什么缠绵一夜,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我怎么可能对蛇我我我很怕蛇的呀! 祝九阴轻轻移动那具庞大的身体,覆盖着细密鳞片的蛇身上,一块块顺滑肌肉几乎无痕迹地交替收缩,游动起来宛如湖泊表面的粼粼波光。 诡谲强大的白蛇,躺在银白丝缎制成的床单上,青色纱幔连缀成的床幔,古朴的黑胡桃木色雕花大木床,一切组合起来,将那白蛇衬得恍若画本中夺人精魄之妖物。 她游动成一个盘曲在季青梧身边的姿势,蛇脑袋对着季青梧的脸,咧开那张带着肉瘤的嘴,一直咧到耳朵洞附近,字面意义上的血盆大口里,伸出鲜红的蛇信子,嘶嘶作响。 她说话时,那蛇信子在空中跟着震颤,仿佛某种诡异的红色生物,尖利的白牙在旁闪烁光芒: 你才不像怕蛇的样子你昨夜,可是紧紧抱着我的身子,喜欢得很呢~ 她尾音带着张狂的笑意,调戏完人,干脆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颤巍巍的,脑袋也跟着仰起来一抖一抖,愉快至极。 季青梧却如坠冰窟,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半晌反应不过来。 什么抱着身子,喜欢她根本不敢想象那画面,所以昨晚她真酒后乱那个啥了吗 我昨晚做了多少 她简直无意识地,声音发着抖,问出这么一句话。 但她根本不想知道答案!问完她便浑身发抖往下爬,只想快点离开这张床。 祝九阴瞄了一眼她大大敞开的里衣,衣服还残留着蛇牙撕扯的痕迹,她自然不会说自己做了多少引诱,只低笑一声开口说道: 就如同我用你的手指做的那么多。 季青梧忽如一阵狂风,倏忽间卷起床幔间乱扔的外衣,彻底消失不见。 阳光明媚,祝九阴缓慢抬起蛇头,游到床边,那床幔自动升起挂在两侧,床单与枕头自动归位铺好。祝九阴看了眼床单上残留的黏腻痕迹,灵力一动,将整张床单卷成一团。 她尾巴上逐渐显出一只黑色玉环,那就是她的储物法器吞星环,之前送季青梧的灵石都是从这环里拿出来的,里头装的都是她千年来储备的天材地宝,每一个都价值连城。 但现在,她蛇眼灼灼发亮,将那张带着黏液的床单扔进吞星环中,放在一堆天材地宝中间,好好储藏起来。 这上面可是青梧的绝好的收藏品呢。 祝九阴轻笑一声,姿态优雅地游动着,来到房间窗户之外,往屋里看去,一片全黑,有隐蔽结界。 祝九阴倒也不去破那结界,悠哉悠哉地晒太阳,安静等着傻奴儿想通。 季青梧在房间里设下隐蔽结界,脱光衣服,正在检查自己身体。如果真做了身上是不是应该有痕迹来着?她看小说里都是那么写的,什么做完第二天青一块紫一块,满身都是吻痕之类。 但大概因为她是元婴修士,身上不仅没有任何痕迹,肌肤还吹弹可破细腻白润,也毫无任何奇怪的感觉。 检查半天,季青梧抓起头发闻了闻,头发上果然还残留着那股异香奢靡的、诡异的、熟悉而又黏腻的香味她这一闻,立刻又开始发晕,连忙掐了下手腕清醒过来。 找不到任何痕迹,她连施三遍清洁术,浑身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裹在水中,狠狠给自己清洗三番,拿新的玉簪将头发松松挽起。 又打开衣柜,从内而外每件衣服都换了全新的,手帕饰品佩剑都全部换过,这才松了口气。 她站在原地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心情还是无法平静。 昨晚是她的第一次,可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她第一次做那种事,竟然不是跟男人。 也不是跟女人。 是跟动物! 跟动物也就算了,小猫小狗小兔子毛绒可爱,好歹有可取之处。 可她是跟蛇! 虽说是会用好听御姐音说话的聪明白蛇吧,但 她不想拿许仙剧本啊! 她怎么可能忘记,最开始她只想和蛇好好相处,让对方养好伤,再把对方安全送走就好了,最多最多两人成为朋友也很够了。 她从没想过跟蛇做那种事啊! 关键是昨晚的所有细节她一概不记得了,仿佛大脑也被震惊到忘了存储记忆,她甚至无法回忆跟蛇做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感觉造孽啊啊啊! 以及,她要是真的违背了蛇的意愿跟对方做了,那算不算虐待动物啊? 也不对,看起来不像违背对方意愿的样子,毕竟蛇要不高兴随时可以啃掉自己脑袋当糖豆吃。 那也就是说,其实蛇对自己的行为是默许的,甚至是鼓励的? 就跟她缠着自己手指去自我安慰一样,蛇觉得她的身体被自己用来做那事,也是同样性质? 妖精本来就放纵情欲,整天把那些事挂在嘴上,那对蛇来说,这一切本就是自然天性释放,别无其他含义 想到此处,季青梧一团乱麻的思绪中忽然产生一线曙光,她好像找到了线头,猛地直起腰身。 然后扶着腰又半蹲下去。 原来腰是真的会从骨头缝里发酸啊。 这酸痛再次提醒她,祝九阴没说谎,她昨晚是真的做了坏事。 季青梧心乱如麻,又觉得万念俱灰,这都叫什么事儿,她以后还怎么跟祝九阴相处? 她只能捏着那根救命线头,揉了揉腰休息一阵,再直起身子,木着脸,打开结界,踌躇半晌迈步出去。 小院当中,一条莹莹发光的巨大白蛇,正仰着脑袋沐浴阳光。她姿态优美,身段修长,整条流线型的蛇身完全展开,大概有三米多长,横跨整座小院。 她的形体仿佛大自然凝练而出的杰作,从上至下线条流畅清晰,亮白鳞片细细密密覆盖着每一寸皮肤,将那些充满力量的流线型肌肉藏在内部。 她脑袋大体是三角形,却又不全是,双眸上方的部位圆润饱满,一双血色眸子迎着阳光金光灿烂,口唇部位又像是刀划出来的一条黑线,闭着嘴时尖牙不露,雪白而纯洁,仿佛毫无威胁的纯真大蛇。 她这幅样子,季青梧倒也不是第一次见,只是上次她见到的是狼狈发疯、用头撞山的巨蛇,这次见到的却是聪明漂亮、悠闲自在的巨蛇,完全不一样。 第25章 祝九阴身上的伤痕也随她身体一起变大了,暗褐红的伤痕一道一道乱七八糟,有些触目惊心,破坏了她整体流畅的美感。 见季青梧出来,祝九阴掉过脸上下扫视她,半晌轻声道: 这身衣服好看,颜色衬你。 季青梧低头看了眼,是一套粉白色长袍。 这是当初一些爱美的师妹们定制的展示型制服,季青梧从来不穿,今天拿出来穿的时候也无心去看,现在才发现这颜色过于鲜嫩,很不适合大师姐身份。 不管。她抬头看祝九阴,却在触及对方的红色眼眸时,又瞬间移开视线,脸上微微发起热来。 她语调尽量坚定地开口: 是这样的。昨晚的事,我希望你就当做一次普通的互相帮助,就像之前我为你解毒那样。我们还是还是普通朋友,把昨晚彻底忘掉,好不好? 语调坚定,但越说声音越抖。她不敢看对方的反应,最后只盯着自己的新鞋看。新鞋倒是绿白色调,与粉色衣摆相称,有种春天的气息,可她根本无心欣赏。 等了数息,祝九阴回答了,声音冷而淡漠: 可我那是中毒,你又没中毒。 季青梧早已料想到这一点,飞快抬头瞥蛇一眼。 白蛇脑袋垂在她面前,脖颈宛如天鹅一样弯曲抬高,双眸定定看着她,四目相对,光芒闪动间,蛇仿佛皱了皱鼻子。 怎么好像是委屈了错觉,都是阳光折射造成的错觉。 季青梧说: 我虽未中毒,却在为你解毒之后出现后遗症,偶尔会闻到你身上传出异香,使我产生与情毒相似的渴望,大概我也沾染了你身上的情毒,此事还需再查。另外对人类来说,酒的作用有时候就像情毒一样猛烈,昨夜我喝了很多酒,神智非常不清楚才做了那种事,如果我清醒着,我绝不会对你有那种想法的。 祝九阴回头,狠狠瞪她。 季青梧想了想又继续说: 但这件事怎么说都是我的错所以,如果你想要我赔偿什么,请尽管说,哪怕要我触犯门规都行,只要你能当做这件事从未发生过,我怎么做都行。 她面庞发热,还是抬眼与蛇对视。 祝九阴双眸中倒映出她小小的粉白身影,那张脸上一如既往有大师姐倔强冷然的表情。 明明昨夜还那么柔软过。 祝九阴缓缓移开视线,身体转向一侧,话音轻描淡写: 那便如你所言,若要我当做无事发生,你得付出代价。 季青梧知道祝九阴的个性,做好了被祝九阴薅羊毛的准备。她问: 代价是? 祝九阴背影在阳光下亮得耀眼,她沉默许久,低声说道: 我要你带我游览玉清宗,还要你带我去看你们宗门的宝库。 季青梧猛地睁大眼睛,这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祝九阴偏过头,阴冷眼眸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怎么?做不到?还是说,你怕我出去大声嚷嚷,说你跟我这只妖物睡过觉,破坏你这位大师姐的名声? 季青梧看着祝九阴,对方眼眸冰冷无情,瞬膜一眨不眨,紧紧盯着她,似乎不愿放过她脸上任何细节。 季青梧认真思考,慎重地开口: 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做。你是很骄傲的人,不至于那样。 祝九阴哼了一声,鼻腔喷出气流,似是认可。 季青梧又一字一句地回答她之前的代价: 你说的这件事,我可以尝试去做。我们宗门的大库需要长老剑气才能开门,我自己打不开,但宗门日用小库,我可以自由出入,应该可以带你看看。 她很快梳理出了这件事的方案,实际上并不太难,只要把祝九阴藏好 祝九阴却在此刻嗤笑一声,又道: 还有一个条件。把我介绍给你那些师妹,不许隐藏我的存在。 季青梧瞳孔震颤,简直怀疑自己听力出问题了: 什么? 祝九阴伸出蛇信,仿佛想到很愉快的事情,声音变得妖娆: 尤其是,把我介绍给你亲爱的宋师妹,告诉她,你与我,早已亲、密、无、间~ 亲密无间?这话也是能说的吗?! 季青梧浑身都颤抖了,这是想要她的命吗!在玉清宗暴露自己养了一条蛇妖?就算她是大师姐也没用,按照门规,这可是要万箭穿心、剔除仙骨、再不可踏入宗门一步的! 见她实在震惊,脸色都煞白了,祝九阴甩了甩尾巴,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有点不耐烦: 办法你自己想,让我变成什么样,我也会尽量配合,别这个表情,好像我逼你去死似的我是坏了点,但也没那么无聊。 季青梧搞清楚她的意思,漆黑瞳仁终于能动了,看向白蛇的脸,呼出一口气: 我禁足还有几天,容我细想一个方案,到时希望你能配合。你要是不配合我们都会死。 祝九阴: 嘁!就你们宗门还想弄死我?痴人说梦! 季青梧: 不要小看我们宗门啊你现在还打不过的。 至少要到原书后三分之一,祝九阴接近魔神境界时,她才能彻底打败玉清宗,前面玉清宗还是很强的,况且还有万妖塔这么一个诛妖神器。 祝九*阴: 嘁。 她又凝神看了一眼季青梧,歪了歪巨大的脑袋。 曾经她还是小蛇的时候,歪头显得还有点萌,但现在变成巨蛇,歪头时只给人一种下一秒便要攻击的震慑力,看得季青梧有点起鸡皮疙瘩。 我曾以为你与其他人不同。可你却也如此遮遮掩掩,与那些虚伪的家伙无甚区别。 祝九阴嗓音低沉,面部背光,十分阴郁。 我没有遮掩啊,还特意拿出来跟你商量,我只是不想因为一次意外就影响我们的友谊,这怎么算虚伪呢? 季青梧有点委屈,对祝九阴也有些失望,她怎么总觉得自己虚伪,明明自己对她,已经比对其他人都要坦诚了。 你就是坏奴儿。 祝九阴说完便走,摇摇摆摆地转了个身,身体太长了,在小院子转身都有点难,时不时碰到炉灶和别的小东西。 她尾巴高高抬起,轻轻一点那张巨大木床,那床便被灵力推着,自动滑进了季青梧练功的那间屋内,靠墙摆好。 季青梧看着那床: 其实很想说不要床了吧,放在练功房里,她每次看到都会产生心魔吧,这可是她和蛇的东西啊! 不过这床还挺结实的,那么巨大的白蛇都没压塌,质量很好的样子。 祝九阴往小院外头去了,也不知要去哪里。季青梧还有些不放心,叫她: 祝九阴!我们说好了,那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祝九阴远远地摇了摇脑袋,头上仿佛镶满钻石,一晃白光璀璨: 什么事?我早忘了。 季青梧舒了口气,忘了就好啊!蛇聪明起来还是很聪明的。她现在也要努力忘掉,不要被这件事影响她的养蛇大业 一想到她养蛇,把蛇给养床上去了,她整个人就有点崩溃,道心不稳。 她去练功房修炼,试图平心静气,可修炼过五分钟就得看一眼那张床,随后陷入极度羞耻中。 没办法,她把蒲团直接拎去最远的另一间房,以后就在这里练功算了,不回那间房了。 她呼出温热的气流,入定时脑海中却浮现出昨夜的某些细节。 雨幕之下,那条戴着龙角的小蛇缠在自己手指上,蛇信轻轻舔过皮肤表面。 华丽的火烧云之下,小蛇看向她仿佛在笑,眼神无忧无虑,似有眷恋之情。 深夜里,小蛇那双深红的眼睛看她时,和杯中的桂花酒一样亮汪汪。 再到床幔掀起,月色隐没,冰凉的鳞片贴近全身她紧急掐断。 这情况再修炼,分分钟走火入魔,她走出房间打算收拾一下中秋夜的东西,权当做家务了。 门上挂着的花环,是祝九阴家乡的习俗,也是祝九阴亲手做的第一个花环,此时萤火虫早已死去,花朵全都枯萎。季青梧将它取下,收起来放在衣柜中。 她精心制作的灯笼倒是还在,蜡烛也还未燃尽,季青梧吹灭蜡烛,将几盏灯笼同样收好。 还有剩余的食物,月饼可以保存,其他的都要丢弃,灶台也要用清洁法术清理。 她一眼又看到那只兔耳朵发箍,被不知是谁随意丢在地上,旁边就是那个小小的龙角发箍,叠在一起,早已失去灵力,变成粗糙剪纸的本来面目。 第26章 她捡起两个发箍,定定看了半晌,心中沉郁下去。 如果没有最后那个意外经过中秋夜,她们的关系本该更好,或许会成为无话不谈的密友。 那会是她来到这世界的第一个密友。 可现在,她自己尴尬后悔,祝九阴也很生气失望,两人都不开心得很。 她把只剩个底的酒坛子拎起,倒掉酒,清洗干净坛子,打算给师妹回收。酒真是个害人的东西,以后她再也不要喝了。 可是那异香,那情毒又要怎么办? 她可没忘记,祝九阴舔到她的血和汗液就会情动,昨夜对方可能也是被情毒后遗症给坑了,才没能拒绝她。 不行,这情毒后遗症的事必须尽快解决,不然这种意外很难彻底杜绝。季青梧理清思绪,想着等禁足结束后要去查相关资料,还得问宗门要一些解毒丹药,跟祝九阴一起尝试服用。 做下决定,她心绪安定许多,收拾好便就地打坐修炼。 直到月上中天,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月亮简直比昨夜更圆更大,照得整座长明山亮如白昼。 季青梧在月下吸收精华修炼,忽然心念一动,睁眼便见一道巨大阴影投下来,将她整个人笼罩。 祝九阴? 她抬眼,与祝九阴双眸对视上。 祝九阴鳞片本来是银白,在明亮月光下却显得有些泛青泛蓝,双眸也成了暗色调的红。她缓缓低头,接近季青梧的脸,伸出蛇信嘶嘶地说: 回房睡觉么? 季青梧: 谢谢,我今晚修炼,不用睡。 祝九阴冷嗤一声,鼻腔里的气息仿佛一阵狂风,全部喷在季青梧脸上。 不去算了,真不懂享受。 祝九阴抬起头,摇摆着躯体走进屋子,盘在那张大床上,脑袋枕着尾巴趴下,瞳仁百无聊赖地微微转动。 季青梧在神识中看着这场景,又想到昨晚祝九阴说,这床是她亲手用灵力和后山灵材所造,凝聚着她好几天的心血,自己却拿这么用心的礼物做了那种事打住!说好的已经忘了呢!不许再想! 但等过段时间,自己还是找个机会睡一下这张床,以示对祝九阴的尊重吧。 怎么就这么伤脑筋呢! 对了季青梧缓缓眯起眼睛,说到礼物她想起来了。 她送祝九阴的那个小吊坠,可没有变大的功能,祝九阴现在肯定完全戴不上了! 那,会不会已经被丢掉了?或者被碾碎了? 季青梧想到此处叹了口气,礼物这种东西,送出去的那一刻对方开心也就够了,不必奢求长久,这很正常。 反正祝九阴伤好像好得很快,大概也快离开这里了吧。 等她离开时,自己再做个大些的东西送她吧。 * 过了节日,凉意迅速袭来,树叶一点点染上金黄和深红,整座长明山姹紫嫣红,竟好似又迎来春日花海。 禁足只剩五天左右,知道结束后自己肯定要面对宗门内大小庶务,季青梧反而倍加珍惜这最后的清静日子,每天都力求多做些事。 她做了好些糕点存放进戒指,准备了很多调味料和腌制食品,还顺手做了不少石雕、玉雕和小手工物品,不算很实用,但至少都挺漂亮的。 整日埋头做事的好处就是,她可以光明正大地避开祝九阴了。 祝九阴现在每晚都要盘在那张大床上,睡觉也好修炼也罢,总之那张床乃至那间屋子都仿佛成了她的专属地盘。 季青梧踌躇过要不要进去睡,但每次走到门前,一眼看见里面巨大的蛇影,脚下还是很诚实地转向了。 她还是怕蛇,或者说怕和大蛇在一张床上睡,又出现意外。 到了白天,祝九阴从屋子出来时,季青梧已经拿着手工活儿在做,或者在院子当中认真修炼了,总是特别忙,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 季青梧认真做事,祝九阴也不知在忙什么,在小院门口来来回回,一会儿游得不见影子,一会儿又出现在她身边很近处,尾巴时不时蹭过她衣服。 季青梧偶尔瞟一眼祝九阴,但祝九阴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一人一蛇之间氛围非常诡谲,见面只随意点个头,最多打声招呼: 醒了啊。 嗯,今天忙。 我也有事。 晚饭我简单做点。 不吃也行。 嗯。 说话间都很不熟,也充满距离感,谁也不跟谁多说,都好像憋着气似的。 可每当祝九阴修长的身形滑过身边,季青梧手指会不自主握紧,呼吸会放慢,胸口微微起伏,坐姿也更端正,咽喉滑动。 明明完全没看那条大蛇,可只要大蛇走到她附近,她总能精准地转过半个身子,避开蛇要走的路线,给蛇让出很大一片空间来。 祝九阴从她身侧掠过,庞大蛇躯行走时缓慢而优雅,蛇头往另一个方向转过去,也完全不看季青梧的脸,带着一股刻意为之的赌气。 她光是从季青梧身边走过,就要耗费半刻钟时间,等她走到最后,季青梧呼吸都不通畅了,只能悄悄吸气。 蛇的尾巴,每次都要有意无意地撩拨她的裙摆,让那衣摆如同水波荡漾,在秋风中高扬而起,许久也不落下。 长明山仿佛恢复了最初的状态,日夜修炼,安静孤寂,人心中涌动着暗潮,外在却无声无息,仿佛毫无异样。 却又处处都是异样。 禁足的最后一晚,祝九阴从后山回来,似是有些焦躁,血红的蛇眼进了小院便四处乱看,看见季青梧在最右边的房间里,远远盯了一会儿,又像往常一样移开视线,缓慢滑向那间房间。 季青梧正在屋内做手工,她眼观鼻鼻观心,以灵力为引子,在制作刺绣手帕。 祝九阴来到她的窗外,高大的蛇影映在窗纸上,优雅、流畅而克制的线条,仿佛特意画在纸上的装饰品。 隔着一张窗户纸,祝九阴躯体微微晃动,蛇信吞吐着发出嘶嘶声,不说话,却也不走。 季青梧心脏猛地快跳两下,胸口发紧。她掐断针线,看着那窗纸上的蛇影,一时间怔愣住了。 那窗户纸上,从外面往里看时,一定也有自己的影子她在看谁的影子?蛇的,还是人的? 今夜秋风轻柔,拂过屋外的大蛇,也一同拂过屋内之人跳动的心口,带来些微凉意。 季青梧终究是开了口: 你有事吗? 祝九阴冷哼一声,似乎像平时一样不想回答,但下一瞬,她立刻答道: 你明天是不是要出去? 季青梧有些惊讶: 你竟然记得我禁足的时间。 祝九阴又是一声冷哼: 我什么都记得。 两人再度陷入古怪的沉默中,季青梧来回捻着手中的一根红线,蛇在屋外晃了晃脑袋,还是不走。 还是季青梧又说话了: 我已经有法子了,明天或是后天,我便可以带你出去游览。 祝九阴脑袋转向她,声音恢复了妖娆和戏谑: 真的么?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季青梧扬声道: 你进屋算了,我出去吧。 她收起刺绣手帕,整了整衣服,走出屋去。 月华之下,一条大蛇立起一人高,等着她出来,鲜红泛光的眼瞳落在她身上,非常专注地看。 季青梧很不自在,只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她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走向祝九阴了,每一步都迈得有些艰难。 但还是走到了三尺远的方向站定,她轻声说: 你现在最小,可以变到多小? 祝九阴盯着她,忽而白光一闪,蛇脑袋近在咫尺,两人距离不过半寸,蛇信尖端碰到她的鼻尖,触感冰冷。 季青梧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太突然了,她后方还是门槛,脚撞在门槛上,整个人往后摔倒,她赶紧使用灵力托住自己。 蛇的动作比她快得多,没等她使用灵力,蛇已经一条长尾甩来,将她整个人圈在尾巴里。 她倒在蛇冰凉而粗壮的下半截身子上,失去身体平衡,在蛇鳞包围中双手无处借力,细密鳞片冰冷地贴在后颈,内里隐隐有强劲肌肉的力量,而细长的蛇尾尖端,几乎是下意识地缠绕上她的喉咙。 季青梧被困在蛇自己圈成的牢笼中,始料未及,心脏扑通扑通激烈地跳动,双手滑动间抓住蛇翘起的鳞片。 蛇闷哼一声,发出痛苦的嘶叫,季青梧才发现她抓的是还没好的伤口,赶紧又松开手。 巨蛇脑袋凑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季青梧,声音低沉沙哑: 第27章 你刚才站那么远,是怕我吃了你么? 季青梧半躺在蛇尾包围圈中,抬头与蛇血红的视线对视,心跳还很激烈,她嗓音压得很紧: 你要吃便吃,干嘛突然吓我? 哦?那你是同意了。 沙哑女声愉悦地响起,让季青梧一时间有点懵,她同意什么了? 祝九阴猛地低垂脑袋,蛇信长长伸出,碰触、轻舔季青梧的鼻尖,又往上舔舐眼角。 季青梧被迫闭上眼,溢出酸涩而恐惧的些微泪水。 蛇喉咙里发出嗯的低吟,蛇身微微震颤,沉浸而陶醉,仿佛在品尝许久未见、失而复得的琼浆,不愿浪费一分一毫,此刻她完全变回了动物,被动物的野□□望支配 她是真的想吃了她。 第23章 窗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祝九阴已经亮出牙齿,光是蛇信舔掉那些美味的泪水根本不够,她想要更多更多她想要用牙齿扎进那些有弹性的肌肤,紧紧咬着不放,撕扯,拉拽,一次一次地刺入深层她想把她吃掉,从每一片肌肤、每一滴眼泪开始,直到吃光所有的一切 直到剧烈的痛楚袭来,祝九阴猛地缩回蛇信,脑袋往后扭曲,眼中闪过狂怒的气息,偏头去找疼痛的部位,发出嘶嘶的恐怖声音。 只见她身段某处还未好的伤口边缘,好几片鳞片已经被彻底揭掉,鲜血从中缓缓渗出,一滴滴落在一只白皙细软的手掌心里。 是站都站不稳、看似无力反抗的季青梧,将手指故意深入她的伤口中,揭下鳞片,弄破表皮,让她疼痛不已,不得不从动物状态中苏醒过来。 祝九阴反应过来,大怒: 你居然扣我的鳞片! 季青梧得以放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角被舔得通红,抓着那伤口努力站直身子: 是你先发神经碰我的! 祝九阴深深皱起眉头,这颗脑袋变大之后,所有以前的微小表情都被放大,她现在眼睛中间隆起一小堆肉,就是人类皱眉的样子,活灵活现地开口狡辩: 你同意我吃你了。 季青梧: 你狡辩几句,我就抠几片鳞片。 她手指果然已经放到下一片鳞片上,抬眼瞪着巨蛇,脸上还残留着被压迫的潮红,眼神和动作却十分坚定,显然是认真的。 祝九阴见好就收,舌尖还残存眼泪的滋味,她也有些许满意: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好了吧。 季青梧: 你往后点,我说正事。 祝九阴脑袋连着脖颈往后靠了些,留出正常人之间的距离: 说吧。 季青梧皱着脸,低头示意她周围的蛇尾牢笼: 还有这些,也给我挪走。 祝九阴: 我可是为了扶你才算了算了。 见她眼神不善,祝九阴虽然嘟嘟囔囔,但还是把蛇尾一圈一圈缓缓解开,收回自己身后去。 这下总算好了吧? 嗯。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记得吗? 什么话? 就知道你没听我问你,你现在最小能变多小? 祝九阴仰起脑袋: 怎么,不喜欢我现在威武的模样? 季青梧无语: 那你打算就这样跟着我出去逛?要是不变形,我就不带你出去了。 祝九阴想要反过来威胁她,想了想,鳞片还在隐隐作痛,也就作罢了,她说: 那你看着。 话音刚落,一道微光一闪,巨大白蛇原地消失不见。 季青梧愣了一瞬,立刻低头在地上找,地面打扫得很干净,一丝浮尘都没有,但她还是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根小小的白色线条。 她小心地走过去,震惊道: 蚯蚓? 比她见过的蚯蚓都还小,很小很白一条,有点像小时候女同学里流行的闪光发绳。 #¥@!¥%#! 有很小的说话声传来,但季青梧实在听不清,好像蚊子叫。 竟然可以变这么小 傻奴!不许说我是蚯蚓! 祝九阴的咒骂在季青梧识海中炸开,非常生气,一根小白发绳在地上哐哐弹跳。 扑哧倒也用不着变这么小,再大点。 季青梧憋着笑说。 又是一道光闪过,这次祝九阴变回了之前的小蛇状态,有季青梧手臂那么长,小红眼睛瞪着她,在她脑海中怒气冲冲道: 你最好有好办法,在这里让我变来变去,看我笑话吗! 季青梧嘴角怎么都压不住,用手比划: 我的办法没问题,就是,你还得再小一些,大概再小个一半 小蛇狠狠用尾巴拍地,气得蛇信乱吐,却还是在季青梧期待的眼神中又变小了一些,大概有季青梧半根小臂的长度。 这样总行了吧! 季青梧拿起小蛇比划半天: 行了。那你要不后天算了,就明天跟我出去吧。 小小的一条白蛇挂在她手臂上,斜着红眼珠看她,声音还在她脑海里,狐疑问道: 我那些要求,你真的都能满足?只要我变这么大就行了? 季青梧笃定点头: 对。 祝九阴更疑惑了: 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你不会又骗我吧? 季青梧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放心。 她想要放下小蛇,又忍不住拎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翘着嘴角,神情也变得温柔: 还是小的时候可爱,你一长大,我都不好意思了。 小蛇软绵绵一条被她拎着玩,倒也不抵抗,只抬头看她眼睛。 这么小的状态下看过去,季青梧的眼睛显得很大,黑而明亮,月光映在眼眸深处,眼波荡漾,含着如水的情意。 而她这条小蛇身影就恰恰好,落在那一双秋波之间,随着月华一同荡漾来去。 祝九阴半晌,才低声反驳: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还是同一条蛇么。 季青梧低喃: 感觉真不一样。 两人言尽于此,看了彼此一眼,不约而同都不再说话。 季青梧把祝九阴放回地上。祝九阴又变回三米多长的大蛇,盯着她的动作看。 远处散落着几片蛇的鳞片,白光闪耀,坚硬璀璨,一看便不是凡品。 祝九阴这次很难得自觉了一次,主动退出季青梧识海,在季青梧身后扬声道: 我的鳞片是很好用的材料,有防御护身之效,既然是你抠下来的,就送你了。 季青梧回头惊讶看她: 我抠你鳞片,你居然不报仇,还送我? 祝九阴在月光里咧嘴一笑,尖牙闪着寒光,看起来不像是笑,更像是龇牙威胁: 那些鳞片扔掉也是浪费,不如送你,再说了,本座哪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 季青梧挑眉: 不是吗? 祝九阴: 你敢说是? 季青梧也一笑,忽然话锋一转,声音含混不清: 我也觉得你不是。你是很好的人,我才坏。 她没说完便仓促地拾起几片鳞片,迅速进房间去了。 留下祝九阴在原地,呆呆地歪着头,看着窗纸上的倒影。 窗内忽地灭了灯,美人的影子消失,不叫她看了。 祝九阴原地怔愣半晌,垂着脑袋离开,自去那张大床上休息。 人类啊真是心思狡诈,叫蛇捉摸不透。 * 这日,几十名弟子聚集在大殿之外,彼此交头接耳,满面兴奋难以抑制。 哎!听说了吗,就在今天了!她要来了! 呜呜呜好想见她啊一个月没见了,我的思念都抑制不住了! 其中一名只有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凑上前去,眨巴着大眼睛: 请问大家在说谁呀?我是一个月前才升上内门弟子的 大家见是新人也乐得多照顾几句,七嘴八舌讲起来: 当然是那位大师姐呀!玉清宗掌门的关门大弟子,不世出的天才修士,如今是弟子一辈中修为最高之人,还身兼水火双灵根,绝顶天赋加上极致努力,她完全是吾辈楷模!全宗门的希望啊! 哦?那我怎么这一个月都没见到她? 第28章 嗨!大师姐被禁足了一个月,还是有史以来头一回,刚好让你碰上了。 大师姐犯错了吗?怎么会被禁足呢? 我我我!我知道具体的,据说是大师姐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修炼差点走火入魔,但大师姐博学多识,过目不忘,之前刚好看过一本食修的典籍,就借用食修的方式调理气息,竟然一举成功,简直太强了!无人护法的情况下走火入魔,能像大师姐这样全身而退之人,整个玉清宗都找不出第二个! 不过因为大师姐深夜去取了食堂的一些食材,便被戒律门长老抓到,这才禁足一个月的。要我说,这根本就不对嘛,大师姐不光不应该禁足,还应该获得奖励才对,她可是开创了全新的修炼方式呢! 我还听说啊,大师姐在这一个月内也并未放弃食修之道,还跟管理内库的某位师姐要了许多食物和作物,或许如今她早已修为精进了呢,真不愧是她啊! 嘘!她来了!啊啊啊都让开我要前排欢迎! 几个年轻女弟子冲上队伍最前方,满脸激动地看着远处天空,包括那位第一次听说大师姐、满脸憧憬的十四岁少女。 层云之外,一柄寒光闪烁、镶嵌着火晶宝石的长剑,率先在云层中展露身形。 一个师妹激动地给新人科普: 这是全宗门唯一一柄水火双性的宝剑,是掌门特意为大师姐定制的上品武器,也是大师姐最广为人知的特征之一!接着就应该是一身简单朴素的青衣,是特征之二,大师姐从不换下嗯? 师妹的尾音充满疑惑,只因那柄剑上站着的人,一身轻纱白衣,胸前是樱粉内衽,腰带是浅藕荷色,袖口与裙摆末端以金线绣出祥云纹样,隐约露出藕荷色的精致绣鞋。 这不太像大师姐的风格啊 众人正在疑惑,忽见云开雾散,大师姐面容清冷,低头朝她们看过来。 润白发带将浓密乌发拢在脑后,一双点漆黑眸之中,永远是那副冷冷淡淡的神情,仿佛这世间一切纷扰皆与她无关。 她视线扫过每一个人,微微点头,似是问候,又似随意一个动作,便如滚油入水,使众人惊呼不已。 啊啊啊啊!噫呜呜呜噫! 好美好美她看我了我要晕倒了啊 谁说这衣服不搭的,这可太搭了好嘛! 呜呜呜呜大师姐怎么禁足一个月更美更勾魂了呜呜呜 那冷清仙气的大师姐落于地面,长剑自行隐没,进入她的储物戒指。周围所有人崇拜敬仰之色溢于言表,却无人敢上前,只是恭敬地为她让开一条宽阔道路,目光灼灼地排在两侧。 季青梧款步向前,只觉仿佛前世明星走红毯,有些不习惯,但她此刻没工夫在意这个,她的注意力完全在某个身体部位上。 恰好此时,那十四岁少女惊呼一声: 有蛇! 其他人也有人看到,却不敢言语,此刻被那少女一声叫破,顿时全都看向大师姐的手腕,大气也不敢出。 季青梧脚步一顿,目光威严地扫过人群,看向那位少女。 少女吓得脖子一缩,嗫嚅着不敢说话。 季青梧走向她,抬起被众人瞩目的左手手腕,递到她面前: 你是说她吗? 那只柔白皓腕之上,赫然盘踞着一条红眼白鳞的长蛇,在手腕上缠了两圈,头尾相接,乍一看十分惹眼。 但紧接着,季青梧平静的声音,响彻众人身周: 此乃吾新制护身法器,一条手镯而已。 所有人立刻: 哇哦!对哎,真的是蛇形手镯! 好像啊,我刚才差点都看成真的了。 大师姐手艺也太好了,怎么能把手镯都做得这么像,没想到大师姐炼器技能都如此精进,实乃 好几个人齐声大喊: 吾辈楷模! 季青梧长袖一拢,将那蛇形手镯藏于大袖之中,表面风轻云淡地走了。 实际上,被施了障眼法、变成珠宝质感的祝九阴,正威胁似的啃了她一口。 隔着无数人的视线,这条小蛇如今贴在她手腕内侧,用牙齿轻轻碾磨皮肤,弄得发痒发疼。 季青梧不着痕迹地调整袖子位置,将当了手镯满心怨言的白蛇藏得更深。 没有办法,只希望待会儿面见长老们时,这蛇能安分一点 嗯唔。 蛇狠狠舔了一下她的手腕内侧,血管搏动的地方,感受到粗粝摩擦的诡异质感。 季青梧吞下一声哼叫,脚下差点儿乱了方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被蛇贴着皮肤舔舐,却连脸都不敢红。 真是坏蛇一条! 第24章 伪装哟,这不是你的亲亲小师妹吗 玉清宗大殿入口处,一座巍峨庞然的牌楼之上,篆刻着古朴的甲骨文字降妖灭魔,整肃三界,此为玉清宗创始尊者所写,代表着玉清宗立派的初心。 如今,季青梧轻轻迈步,跨过这座牌楼投下的阴影,走进殿前广场。 整日就想着降妖虚伪正道不过以吾等做功德碑,拿吾等妖族之命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脑海中,祝九阴鄙夷之言不断。她将祝九阴挂在手腕上当挂件,对方自然不依,她只得答应让对方侵入自己神识,与自己言语相通,才哄得对方配合。 现在这家伙就在她脑海里对她的宗门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好在季青梧不是刚烈的原主,听着这些话也还能绷住表情。 但她心里也觉得荒谬,整个宗门最受器重的大师姐,在所有人眼皮底下,与一只妖物暗通款曲,还要为这妖物想尽办法遮掩行踪,这实在是太过刺激。 不敢细想,一想就觉得自己太坏了,不配成为大师姐。季青梧只觉手心里汗涔涔的,时刻都好似踩在刀山火海上,偏偏那祝九阴的发言还在继续: 要我说啊,你们正道几千年来也真是没有一点长进,也就你哼。 季青梧步态优雅,走在前方,后面那些优秀弟子全都以她为标杆,缀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往里走。 几位长老也是刚到没多久,正一起交谈着什么,见季青梧出现,长老们都看向她,眼神或是欣慰或是关切,显然都不觉得禁足是什么大事。 戒律门长老于岩在最前方,如今掌门宗主正在闭关,宗内大小事务都是她代管,也正是她将季青梧禁足。 季青梧挨个给每位长老问了好,声音拘谨,姿态稳妥。 这些时日可有进境? 于岩开口问她,审视地扫过她全身上下。 有所领悟,但境界并未有明显提升,弟子只觉心境更稳了些。 季青梧垂眸说道。 有所悟便好我观你换了服制,又是为何? 于岩对这身衣服明显有些看不上,微微皱眉,她喜欢规整严肃的黑白青色系。 弟子驽钝,修炼时不慎弄坏门派青衣,只得换了。 可去内库再领几套备用,今日这身还是不要再穿了。 于岩道。 她话音刚落,旁边另一位女长老便笑道: 于师姐这是什么话,小姑娘喜欢些颜色鲜嫩的衣服很正常,你管天管地,还管得着人家穿什么了?小季师侄,你愿意穿什么都好,只要与门规无碍即可。 出声的这位女长老名唤汤韵清,相貌虽是中年却极美艳,今日便是一袭惹眼红衣。她擅长音律,喜爱打扮,平日便总与古板的于岩长老作对。 季青梧脑海之中传来祝九阴忍不住的笑声: 噗你们这红衣长老倒是个人物,把我想骂的话都骂完了,没想到你们宗门也有这等人才,真不错。 季青梧外表毫无异样,只恭敬点头: 多谢于长老与汤长老指点,弟子明白了。 汤韵清又凑近些,捞起季青梧的衣袖细看: 哟,这上头金线是符文么嗯?这是什么? 她拉开袖子,对着那银白的蛇形手镯细看,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些不解。 汤韵清长老精于打扮,对各类首饰都非常了解,炼器技术也很了得,难道看出了不对? 季青梧觉得自己声音仿佛都尖了一些: 这是弟子新制的手镯。 与此同时祝九阴也在她脑子里大声说: 她是不是想摸我?我不允许!叫她停手! 季青梧哪儿敢在这时候命令自家长老,只能垂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任由长老观察。 第29章 汤韵清挑起眉梢,瞟她一眼: 没听说过你还会炼器,你师父教过你这个么? 她抬起手指,敲了敲那蛇形手镯的脑袋,发出铛铛的响声,的确是玉镯的声音。 祝九阴: 啊啊啊!混账!混账!她敲我!她居然敲我! 季青梧喉咙发紧: 师父没教过,但弟子有看过炼器相关典籍,此物只是禁足期间闲来无聊做的试验品。 汤韵清点头,莹润手指在那蛇镯子上捏来捏去,从蛇头*一路捏到坚硬的蛇尾,嘴角微微勾起: 此镯样式新奇,细节几近完美,你手艺当真不错,下次可否帮我做个类似形态的,我给你灵石交换可好? 祝九阴: 拿开你的手啊啊啊啊!别捏了!再捏咬断你手指!我真服了这都什么人啊,再捏我要维持不住幻术了 季青梧微微呼气,尽量不突兀地将手腕收回来,把蛇掩入衣袖,口中道: 汤长老若是喜欢,弟子尽力为您制作便是,只是可能没有这个这么好。 毕竟她再怎么努力炼器,那也是假的,哪像这个,这可是真蛇,当然细节完美。 汤韵清微笑,点了点头退回于岩身边: 那就提前谢谢你啦。 季青梧也点头退回去,晨会便开始了。 然而她神识里吵得要命,祝九阴大闹特闹: 不许给她做!她捏我,她捏我哎,你还要给她做手镯,我不允许不允许!听到没有我不允许! 季青梧没法子,只能在神识里传递自己的心声: 不能拒绝,怕她起疑。 祝九阴听到这声音,安静片刻,更闹腾了: 什么起疑?你是在质疑我的幻术能力吗!我说了变成手镯就是变成手镯,我修为比那个红衣正道更高,她能看出来才怪!不允许你这样说我! 季青梧耳朵里是长老念的心法,脑袋里却是祝九阴大闹,哪一方都听不明白。 她心声带了一丝不悦: 噤声!等晨会结束再说。 神识中果真安静了。季青梧松一口气认真听讲,可没等安静几分钟,祝九阴便仿佛炸了锅的热油,大声嚷嚷: 你凶我!你竟然为了红衣女人凶我!你怎么敢凶我的啊!我不配合你了!我要现场变回原形 季青梧身形微晃,连忙发起心声: 别别别别变回去!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刚才没有凶你,只是一时着急,你做得很好很对,你很厉害行了吧? 祝九阴: 什么叫行了吧? 季青梧: 你很厉害,是大前辈,修为高深,心境强大,我能带您出来是我的荣幸,那么现在,可以请您稍微安静一些时间吗,晨会结束后我再与您深入交流。 祝九阴总算满意,声音里带着得意: 这还差不多,这不是会正常说话吗,刚才居然凶我,哼,本座就给你这个面子。 接下来果真很安静,再无干扰,晨会顺利结束时,于岩长老还叫季青梧上去演示了一番今日的心法流转之术,她也没出差错。 走之前,汤韵清很兴奋地对季青梧挥手: 记得帮我做手镯啊! 季青梧远远点头,等其他弟子走得七七八八,自己才架起飞剑离开。 刚飞出那座山头,祝九阴妖娆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带一丝慵懒与沙哑,仿佛午睡刚醒: 你呀你呀,以前每日里都要忍受这些老古板的荼毒,真可怜啊,我刚才听着听着都听睡着了,怎么这么无聊啊呼啊 她打哈欠的声音就在神识中,太近了,季青梧微微偏过头,却又躲不开,那声音连带着很细腻的气息流转,都仿佛贴着她、粘着她似的。 季青梧咽喉不自觉滚动,自己也有了打哈欠的冲动,只能强行压下: 心法知识就是这样,你境界很高,自然对你来说很无聊了。 祝九阴: 嗯哼你也知道我境界高,那还说我幻术不好,笨蛋。 季青梧: 我真没说。 这家伙整天都脑补了些什么! 穿行在云雾之间,层峦叠嶂之外,季青梧心念微动,为飞剑指挥方向,心中道: 接下来带你去宗门的弟子练功场看看。练功场附近就是藏书阁,顺道一块去了,最后去小库。 祝九阴哼一声,不置可否。两人飞了好一阵,她忽然在神识中道: 你们宗门是不是有一个法宝,叫什么万妖塔? 飞剑无声晃动,季青梧脚下一滑,差点儿从剑上掉下去,衣袖飘扬起来,遮住她的面容。 她稳住飞剑,心声低沉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人的心声与说出口的话语不同,更加接近她的本心,很难遮掩情绪,她这句话里带着明显的敌意与戒备。 祝九阴沉默半晌,蛇的尾稍从衣袖中垂落下去,轻轻摇晃。 季青梧以为她不会回答了,便专心往前。 忽而又听到一声冷笑,那妖娆女声嘲讽说道: 你怕什么?我又不抢你们的。 那是我宗门至宝,不光是你,就连我平时也很难见到 得了,知道了,我也没说要看啊,你怎地吓成这样,快擦擦汗。 祝九阴调侃。 元婴道体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出汗,季青梧微微抿唇,没再说话。 一人一蛇便沉默着,一路到了一处园林所在,高大的牌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题字:流水争滔。 这里便是整个宗门弟子试炼之地,由先辈长老以移山填海的法宝制成,看起来是一座园林,实则内里处处暗藏玄机,中心部位是一条曲折蜿蜒、明亮精致的湖上回廊,踏入回廊便会看到七十二道场,各有不同试炼效果。 原本的季青梧是这里的常客,每个道场她都进去过数十甚至数百遍,没人比她更熟悉这里的构造。 她熟门熟路穿过小半座园林,不时抬起手来转动手镯,让祝九阴看那些珍贵的灵植。 这些都是玉清宗创立以来,门人们一株一株从外部搜集回来的特殊灵植,非常珍贵。 祝九阴: 没见过世面的宗门是这样的。 季青梧往前缓慢行走,她发现自己记忆中,对这座园林除了试炼回廊之外的地方都不熟悉,更别提这些姹紫嫣红漂亮至极的灵植了,她几乎都不认识。 看起来倒是很美,微风拂过,花香扑面,她忽然有种仿佛在约会的错觉。 生怕祝九阴听见她的心声,她赶快压下这个羞耻的念头。 祝九阴蛇手镯上的小红眼睛转来转去,看得还算认真,时不时在季青梧神识中发问: 这棵开红花的树是什么?那棵长得很高的草是什么?有什么功效吗? 季青梧: 不好意思,我也不太清楚。以前我进这座园林就是为了试炼回廊,从来不看外面这些植物的。 祝九阴: 这样不好,等你多长几岁便会知道,看一朵花开的过程,比法力增长那么一丝丝要重要得多。 季青梧心内正有所触动,祝九阴语调却又变得轻佻: 毕竟你再怎么努力练习,要是遇到像我这样跨越了好几重境界的对手,只消十分钟,我便能将你从身到心吃干抹净,到时候就该后悔自己从来没认真看过花开咯~ 季青梧: 真是蛇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她没好气,沿着宗门弟子才知道的特殊路径快步往前,也不给祝九阴看风景了。 祝九阴: 哎哎哎!那棵极高的黄花究竟如何,我还没看仔细呢,你过去让我再看看! 季青梧不语,只一味往前走,根本不理这油嘴滑舌之蛇。 试炼回廊之外,一名少女正站在门前,伸长脖子看向外边,不断小声念叨没关系不紧张,正是多日不见大师姐因而心急如焚的宋诗蕊。 宋诗蕊中秋给大师姐发过去的祝福没有收到回音,今日听闻大师姐出现在晨会上,她便立刻计划好,要在试炼回廊门口赌一次机会,和大师姐见一面。 她等啊等,盼啊盼,总算是盼到了,远远的一道粉白长袍,从林间轻盈走来,那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大师姐!还换了新衣服! 宋诗蕊觉得自己幸福得要晕过去了,大师姐果然很热爱修炼,晨会之后立刻便来到试炼回廊,她赌对了! 第30章 太久不见,大师姐更清冷更美了宋诗蕊检查一下自己的衣装,鼓起勇气,活泼元气地朝大师姐挥手: 大师姐!这边!好巧啊! 绕过花林,还没走到门口,季青梧便看见了宋诗蕊,脚步陡然停顿。 嗯?哟,这不是你的亲亲小师妹吗? 祝九阴比她先听见宋诗蕊的声音,猛地甩了下尾巴,打得季青梧手腕皮肤生疼。 她语气简直阴阳怪气到了极致,又道: 不愧是你亲爱的小师妹呀,居然刚刚好在这里等你,是不是你和人家提前约好了呀? 季青梧忙乱道: 不是,我不知道 但祝九阴还在阴阳,根本不听她解释: 怪不得刚才不让我多看花呢,原来是有约了呢,急着来赴约呢,真是很重视师妹心情的温柔大师姐呢~ 季青梧: 我真不知道 祝九阴: 可惜呀可惜,我果然是多余的,破坏了你俩的浪漫约会~不过我这会儿呀,心情不是很好,很想化作蛇形,把这些灵植糟蹋一个遍,再把整个园子砸个稀巴烂,才算舒服呢。 季青梧: 好吧,你要我做什么你才能冷静? 祝九阴身体紧紧缠绕季青梧手腕,尾巴一点一点拍打她手腕上的青筋,慢吞吞的也不说话。 那边宋诗蕊已经一脸疑惑地问: 大师姐,你怎么不过来? 这边,季青梧脑海中,祝九阴的声音终于慢悠悠响起来: 你现在答应我,今晚回去,陪我在大床上一起睡觉,我也许就能冷静点。 季青梧咬紧牙关,低头与手腕上的蛇眼对视。 她实在摸不透这蛇究竟想要什么。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提起那张大床?她到底什么意思? 第25章 试炼就好像有人轻柔温暖地抱住了她 清风徐徐,天色和煦,园林造景精致小巧,花木香气清新而柔婉,丝丝缕缕暗香萦绕。 季青梧站在原地,不发一言,只垂下目光,看着蛇镯上那双宝石般的小红眼睛。 却无法探知其真心。 她没有开口,心声快过了思考: 为什么? 祝九阴反倒一顿,许久后,那双蛇眼微微转动,神识中沙哑女声响起: 你还没有真的使用过我的礼物。 即便已经努力抑制,那声音里依旧带出明显的委屈来,尾音往下掉,简直好似在撒娇。 季青梧眼眸微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句回答,这样的语气。 她睫毛微微颤抖,垂下视线看向自己的裙摆,不愿和蛇眼对视。 氛围莫名变得旖旎,花草清香阵阵袭来,缠绵沉醉。 宋诗蕊的声音变得很近,与季青梧只隔着几棵高低错落的红枫: 大师姐,你是要去试炼回廊吗?我刚好也要进去,可以可以和你组队吗? 季青梧甚至没怎么听宋诗蕊的话,满脑子都还是祝九阴那句的余韵,但没时间给她细想了。 她只好张口: 好。 在心声里也强调似的,对某个人说: 好。 答应下来反而觉得一阵轻松,她卸下肩膀走向宋诗蕊,淡然开口道: 组队亦可,你需拿出全力。 宋诗蕊脸庞红扑扑的,充满热情握拳道: 好!我一定尽全力,绝不拖累大师姐,我要让师姐对我刮目相看! 季青梧只分出三成心神听外界说话,剩下七成心思都在自己的神识之内,听祝九阴的回应。 但祝九阴一直不说话,直到宋诗蕊说完,她才慢悠悠道: 希望今夜,你也能有这般决心。 季青梧连忙心声问: 什么决心?今夜你要做什么? 祝九阴哼哼轻笑两声,妩媚妖娆,却任由她怎么追问都不再回答,叫季青梧心里七上八下。 宋诗蕊在前,季青梧在后,两人踏入试炼回廊,一瞬间豁然开朗。 方寸之间有洞天,明明在外面看着是曲折的开放式回廊,进入其中却成了极大极深的一条走廊,四面都是坚硬石墙,完全看不见尽头。 两侧石墙上排列着许多房间,内部都是使用阵法幻化出来的各种妖物幻影,与弟子们开启战斗。 一模一样的黄柏木门上,标着提示道场特色的文字。比如千钧道场,进入后会背负泰山般的重压,妖物也是偏向于力量型的。又比如烈焰道场,就是一片火海。再比如飞花道场,则是擅长魅惑的妖物,会用各种手段迷惑试炼者。 两人沿着走廊往深处走,季青梧一路走一路沉默,宋诗蕊觑着她的脸色,小心开口: 师姐,你想去哪间道场? 就这间吧。 季青梧脚步停顿,随手推开一扇门进去,一步踏入潺潺水波之中。 这间道场名为拳拳,原主只记得这里有点简单,她进过一次就没再进了。看名字仿佛是激烈的战斗场景,进来却完全不是。 眼前是一片乡村景象,正值落日,天空是极美的玫瑰红。一位村妇模样的中年女人正端着一个大木盆朝两人走来,嘴里说着: 哎呀,回来啦,快过来洗洗手,待会儿吃完饭,晚上镇子上还有烟花,在这河边就能看。 祝九阴发出疑问: 嗯? 季青梧用心声回答: 这个道场就是这样的,这个女人不会攻击你,需要你主动击杀她,杀了就能出去了。我至今也不知道这道场是考察什么的。 祝九阴: 嗯~果真愚钝。 女人将木盆放在河边,洗起衣裳,一边热情招呼两人进屋。 宋诗蕊小声说: 师姐真没想到你愿意和我选这间道场,我我 季青梧偏头,容色清冷淡漠: 怎么?这间道场究竟有何异样? 宋诗蕊一脸兴奋,很小声地说: 我之前没进过这间,但是我听说这间道场里,这位妇女就是大家心目中母亲的缩影,会十分温情地对待我们,勾起我们的恻隐之心,从而试炼失败我只是觉得,和师姐一起进这间道场,很像是见家长 见家长吗?季青梧瞥了一眼手腕上的蛇镯,有些不自在的联想。 祝九阴话音也瞬间高了起来: 胡说,见什么家长,我才不会算了,你杀了她我们走吧,换一间,这间太简单了。 季青梧却还不知道怎么杀人,她来到这个世界还从未亲手杀过人,就算知道是幻影也很难受,尤其面前这妇女,看着特别像她以前公司里的保洁大妈,根本下不去手。 她本来做好心理准备,想着如果是一照面就打打杀杀那种,那自己反抗一下杀个人应该能接受,没想到这么不巧。 她含糊说道: 暂且静观其变,或许没那么简单呢。 不知怎的,这一观便到了晚上。 妇女对待两人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给她们准备热腾腾的家常饭菜,又替她们缝补衣裳,还把缝好的衣裳放在她们身上比比划划,全程不管她们脸色多冷,都一直温柔慈爱地笑着,轻声细语地说话。 古朴的木桌上点起黄豆大的油灯,妇女在油灯下与两人说话,絮絮叨叨说些菜价、邻居之类的家长里短,手上做着绣活儿,要给两人绣手帕。 妇女就着油灯咬断一根线头,忽然轻笑: 我时常想起来呀,你小的时候,就爱玩我这油灯,爱用手指去切断火焰,装成什么火焰仙人每次都把自己烫得扑到我怀里哭,真是可爱。 季青梧僵硬地坐在床边,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宋诗蕊一直偷偷看她脸色,似乎也没有攻击的打算。 神识之中,祝九阴一直沉默,这会儿低声说: 你们这个试炼道场是怎么做出来的?应该是真实场景还原吧? 季青梧: 是的全都是各代弟子们外出游历时遇到的真实事件。 也就是说,不知在哪年哪月,有一位玉清宗的弟子遇到了这位村妇,和她一起走进屋内坐在床上,听着她讲述这些话语,看到她的一颦一笑、一针一线。 她是妖怪,那位弟子还是杀了她。 季青梧试着揣测那位弟子杀人时的心情,发现自己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的现代人,根本无法代入,根本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杀死这样一个无害的妖怪? 第31章 祝九阴轻声说: 不杀她,是不是出不去? 季青梧沉沉点头,只觉得一阵凉意席卷全身,她真的很难动手,她不是原主,不是那些意志坚定恨妖入骨的修士,她真的 屋外传来砰砰的声音,村妇惊喜地抬起头,放下手中绣活,对两人和蔼地笑着: 放烟花了,走,我们出去看! 季青梧起身跟上,宋诗蕊一脸震惊,却也跟了上去,低声问: 师姐什么时候动手? 季青梧心乱如麻,只能摆摆手,说不出话来。 几人来到河边,无数烟花在众人头顶炸开,极为绚丽。 那村妇抬头笑着看烟花,又回头看两人,招呼她们: 过来,你们从小就最爱看这烟花了,快来吧! 扑哧一声响,她的笑容忽然之间僵住,身上扎入数十道剑气,鲜血一道一道从那些剑气戳穿的伤口中涌出,她浑身仿佛长出数十道鲜血的河流。 就连祝九阴都忍不住惊呼一声: 谁! 季青梧回头看去,她师妹宋诗蕊正在操纵剑诀,此刻那活泼的笑脸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冰冷无情。 那位短暂做了她们母亲的村妇,此刻愕然看着她们的脸,嘴角缓缓流下血痕,她喃喃问道: 为为什么我只是只是想要孩子 可她已被杀死。扑通一声,她整个人倒入河中,化出原型,是一只青黑皮肤的巨大蟾蜍。 与此同时,天空中展开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卷轴,呈现了此道场中真正的故事。 这果然是几百年前,一位玉清宗弟子在凡间游历时遇到的事情。一只蟾蜍成精,盘踞某村外数十年,像普通人一样过着日子。 蟾蜍本就寓意多子,她的执念便是孩子,每一位来到她身边的小孩、年轻人,都会被她当做自己的孩子照顾教养。 村里走丢的孩子们,都被这只蟾蜍养着,在自己的小屋里悉心照顾,看起来很美好。 可是,若是孩子的家人来讨要孩子,这只蟾蜍便会发疯伤人,还说只有自己对孩子最好,是孩子真正的母亲。村民们受不了,集合起来去杀她,却被她散播毒素,毒死了攻击她的人。 她早已成为祸患,不能因为有拳拳爱子之心,便不追究她犯下的罪过。 可是季青梧看完卷轴的记录,总觉得心中难受,难道除了杀死她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难道不能为她建立一个孤儿院,让她好好地照顾那些没有亲人的孩子吗?处理事情简单粗暴,只是打打杀杀,这便是所谓正道修士关怀天下的方式吗?还是说 一切只是因为她是妖? 因为她是妖,所以没人考虑她的感受,只愿意简单粗暴将她杀死,天下便可太平?可就算没有妖,天下也从未太平过不是吗? 季青梧胸口起伏,盯着天空中的卷轴,半晌一声不吭。 但她的心声却传递了些许到神识中,也不知传递了多少,她只听见祝九阴低沉的回应: 是啊,因为我们是妖。你们人类不是总在说,非你族类,其心必异。可你们人类的心,又什么时候同过? 卷轴之外逐渐显露出一扇黄柏木门,那就是出去的路。宋诗蕊活泼的声音响起,与往常一般无二: 师姐,我们试炼好啦,可以出去了。 季青梧转头看她,总觉得自己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位师妹,她脸庞圆润,杏眼圆睁,本是一副乖巧元气模样,可她杀死那村妇时毫无停顿,面无表情,仿佛砍瓜切菜。 见她看自己,宋诗蕊眨了眨眼,小心询问: 师姐,怎么了啊?有什么不对吗? 季青梧喉咙干涩: 就一定要杀了她么? 宋诗蕊: 是啊,这不就是试炼解法吗我,我以为师姐一直不动手,就是为了考察我的,我特意用了近期习得的飞阳剑法第六式师姐,我做错了吗? 她做错了吗?她只是按照门规,做了她该做的,找到了这个道场的解法而已。到底是谁错了? 季青梧衣袂飞扬,猝然飞向那扇门,离开了这座道场。 回到深而长的走廊,季青梧大步往前,不再进其他道场,只想看见真实的阳光,也不管宋诗蕊在身后如何询问。 她闷头往外走,忽听神识内祝九阴的话声: 你还好么? 她想说自己还好,心声却先她一步回了: 不好恶心,想吐。 祝九阴略微沉默了一阵,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道: 我帮帮你吧。 话音刚落,季青梧还没来得及拒绝,便感受到一阵暖意,从手腕处的蛇镯部位升起,顺着经脉一路盘旋流转而上,暖洋洋的一直上到胸腔部位,带来一种春华生发的感觉。 就好像有人轻柔温暖地抱住了她,坚实而稳定,暖意在胸前、腹部一团团地萦绕着。 一下子,所有不好的感受都消失不见,只有和人相拥的温暖心情,她被承托、被拥抱、被包容,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明明是在黑暗阴冷的走廊中,没有阳光,可她却像被一枚小小的太阳暖融融抱在怀里。 只属于她、只有她能感觉到的,那一轮银白的太阳。 季青梧唇角抖动,强烈的情绪冲击下,她的心声凝聚成一万句却无法表达,最终只低低念出一句: 谢谢。 祝九阴似乎也是心情愉悦,声线沙哑妖娆: 想谢我啊,今晚就主动点,让我看到你的诚意,懂么? 第26章 道场有蛇尾钻入裙间 你别乱说。 季青梧一不小心说出口来。尽管她咬着唇,说得很小声,还是被身后的宋诗蕊听见了。 师姐,你说什么? 宋诗蕊在她身后问。 我说,以后遇事要多思考,寻找别的解决途径,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暴力杀戮。 季青梧转过身,已完全恢复大师姐的清高模样,面容严肃地讲大道理。也不知对方能听进去多少,她自己反正就是这样想的。 啊?原来是这样吗大师姐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啊以前你不是也杀了很多妖物吗? 宋诗蕊呆呆的问。 以前是以前。况且我所杀之妖都是残害生灵的恶妖,罪有应得。 季青梧对这一点倒还是很确定的,原主确实杀过不少妖物,但因为她级别很高,参与的任务都很重要,杀的妖物也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也曾数次在与妖物的战斗中受伤。 像那个□□母亲一样的普通妖怪,根本不够资格,到不了原主眼前。 可世间总有各式各样的灰色地带。 不知为何,被那暖洋洋的感觉包裹着,季青梧又有了新的勇气。 她是带祝九阴来游览门派的,就这样仓皇离开,对祝九阴来说毫无游览体验,况且她也不愿意让祝九阴看扁了她。 季青梧用心声问: 刚才那间道场不好玩,不算我们宗门的典型道场,我们再进一间吧? 祝九阴无所谓: 行啊,找一间最难打的。 季青梧便转身跟宋诗蕊说了,两人又回身往里走,一间间地看木门标识。 直到走廊最深处,季青梧停在一扇万骨枯门前,吸口气做好心理建设,推开了门。 师姐小心! 甫一进门,还没看清门内状况,便有劲风扑面而来,凌厉的尖啸声几乎戳穿她的耳膜! 季青梧心念一动,身前骤然升起一道水墙,将她和宋诗蕊挡在墙后。 那股劲风带着鬼哭之声,狠狠撞击整个水墙,没几下那水墙便四分五裂,露出攻击者的真容。 季青梧微微一愣,那些攻击者似乎都是鬼魂?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鬼,有点震撼,还有种现代人特有的恐惧感,但影响不算大。 鬼魂数量极多,几乎挤满整个宽大房间,半透明的残破灵体在空中呼啸飞过,地上则是无数支棱起来的白骨。 地面上拼凑不齐的白骨们摇摇晃晃起身,伸出尖利的骨节朝她们抓来。天空中数以万计的鬼不断发出刺耳的尖啸,挥舞手爪,冰冷身躯疯狂冲击她们的面门。 宋诗蕊长剑迅速出鞘,挽起剑花杀向鬼魂与白骨,时不时放出尖锐的藤蔓与白骨对抗。季青梧使出飞剑,两指并拢拂过剑身,那长剑轰地一声燃起火焰,闯入敌群大力冲杀。 第32章 季青梧看着满身火焰的长剑照亮天际,心想刚那一下应该还算帅气吧,不知道祝九阴看到没有。 祝九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噗看到了看到了,是好看,你比我想象的聪敏些。 季青梧脸色微微扭曲,心声就是这点不好,自己内心随便一个念头就有可能被对方听去,有点尴尬。她跟随自己的长剑飞上天空,开始全心全意杀敌。 无数白骨和阴森鬼魂的尖啸声里,季青梧调动全身灵力,使用原主留下的战斗技能不断冲杀。她的火剑效果不错,鬼怪触碰到火焰便会哀嚎一声消失不见,白骨也会退避三舍,被火剑削断后就会落在地上消失。 季青梧抬手掐诀,悬于天际,粉白长裙随火焰飞扬而起,宛如地狱图景中唯一的仙人。 她有灵气护体,身周没有敌人敢接近,带火的长剑挽起金红耀眼的剑花,将成片鬼魂一扫而光,露出背后她那张干净清淡、毫无表情的脸。 宋诗蕊在下方抬头看到这一幕,简直要崇拜死她的大师姐了,不由得发动全力狠命杀敌。 整个场景倒是热闹,让某条坏蛇看得在神识中大笑: 哈哈哈,不错不错,总算有好看的了! 季青梧冲杀了一炷香左右,只觉体内灵力在流逝,速度虽然不至于快,却也让她有些忧虑。 一开始看见鬼魂的冲击力早已消失不见,现在这些杀不完的东西在她看来,跟蟑螂都差不多了,怎么这么多。 关键是乍一眼看过去,那些层层叠叠的白骨和鬼魂怎么一点没见少,刚杀死前面一排,后面立刻又补上来一排,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看得叫人犯恶心。 她咬着牙关,忍不住抱怨道: 怎么一茬茬的,是韭菜吗,杀都杀不完! 原主进过这间道场,知道这道场深处隐藏着一位魔修,在背后操控一切,但现在敌人数量太多,完全当初视线,她根本寻不到那魔修的踪迹,别提去当面对战了。 宋诗蕊也杀得肩膀酸痛,灵力告急,她抬头对季青梧说: 师姐,还没找到那个魔修吗? 如果道场试炼里被杀,当然不会真的死掉,但很可能会掉一层境界。对修仙者来说,这比让她们死一次还难受,每一层境界都是她们辛辛苦苦修炼许久才升上去的,要是在自家道场上掉了,那也太不划算了! 季青梧暂且想不出法子,决定在心声里求助外援,视线落在自己手腕上: 你有什么法子吗? 祝九阴一声嗤笑: 哟,我们德高望重、能力超强,把小师妹哄得团团转的大师姐,也有向我这条小蛇求助的一天?多新鲜呐~ 季青梧闭嘴不言语了,她怎么忘了,这蛇嘴里从来吐不出她想要的话来,怎么可能给她好建议,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倒也不是做不到这间道场今天格外的难,也可能是季青梧今天才第一次战斗,发挥不出原主真正的实力,只能靠巧劲和法术堆叠。 她低头,对宋诗蕊一线传音: 待会儿听我指令,准备好万秋回望。 万秋回望是玉清宗的一套法术,使出之后,会将面前大范围的敌人全部用秋风吹起,强行扔到自己身后几丈远的地方,但局限是数息之内无法转身,只能一味往前,后方变成空门,容易遭受攻击。 宋诗蕊毫无迟疑地点头答应,果然剑招开始放缓,灵力运转准备法术。 天空之上,季青梧心念归正,手掐法诀,以搜神术开始搜索那魔修所在方位,长剑由灵气指挥,自行划出火焰长圈为她护法,使鬼魂白骨难以接近。 数次呼吸之后,搜神术出现一丝异样,就在东南角非常厚实的层层白骨之下! 季青梧猛然睁眼,低喝一声: 万剑星河,去! 长剑瞬息之间幻化为漫天剑魂,每道剑魂都带着灼烫的火焰,说是星河更像是无数个太阳,尽数扎入那座白骨山中! 万秋回望,发! 清冷的喝令之后,宋诗蕊用尽全力使出法术,空中的季青梧也与她一同施法,两人长发飞舞上扬,浑身灵光闪烁,剧烈的风声骤然在室内炸开,一时间甚至比万鬼哭声更响! 白骨与鬼魂根本无法抵抗,呼啸着被风吹散,前方那座白骨山中,一个黑袍人身影出现,也被秋风卷起。 由长剑破开白骨山,露出那人真面,由万秋回望将那人拽至身后,再由最为灵活的剑*招往后攻击,使那魔修无所遁形,并占得先手,使他无法继续隐匿。 季青梧是如此计划的,事情也确实如她所想,那一身黑袍的魔修被她甩至身后时,无数道带着火焰的长剑剑魂跟着魔修而去,全都狠狠扎入魔修身体! 明确的扎到血肉之躯的感觉传来,那魔修应该就是本体而不是傀儡,无数鬼魂同一时间哀嚎尖叫,更证明她攻击到了真正的操纵者。 成功了! 季青梧毕竟第一次战斗,没什么经验,暂时又没法回头,只在心声中雀跃地欢呼一声。 傻奴 神识里却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她手腕忽然一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手腕上脱离,那一圈皮肤接触到冰凉的空气,有种陌生的轻盈感。 与此同时,她倏然有种感觉,身后有人。 来不及感受,那人已贴上她的整个后身,有什么东西清凉地贴在她耳后,发出低低的、极为熟悉的叹息: 奴儿 后背被什么紧贴住,柔软绵滑,仿佛与寻常蛇身有所不同。 细长某物蜿蜒曲折,从她双肩之下穿出来,将她腰肢紧紧圈住,柔若无骨,却又禁锢感十足。 季青梧低下头,机械地看过去,那是 一双人类的手。 惊鸿一瞥,泛白发青,手指透明,细如蛇尾。 压在她的小腹上,用简直不正常的巨力,将她整个人紧紧往后压制,让她贴着、蹭着、撑着、粘着那具躯体。 呼啸的风声与鬼哭都不再重要,那声奴儿仿佛绕着她的神识旋转,回荡不休。 她身后有一个人。 可她无法回头。 师姐!!!! 有人撕心裂肺地叫出来,仿佛看到极其可怕的事情,季青梧浑身一激,身子一下僵直。 呵 笑声,一丝丝钻入耳膜,仿佛是带着香风的,叫她从耳骨开始酥到后腰,她连往前飞都做不到。 思绪极为复杂,情绪混乱,她根本不知道宋诗蕊为何尖叫,是魔修杀过来了?还是抱着自己的人在做些什么 混乱间仿佛听见轻微的噗嗤声,又有仿佛绞肉馅一样的黏腻声响,就好像什么东西先穿透血肉,再不断搅动,声音带来的画面感极为残忍。 那熟悉的、妖娆又沙哑的女声还在她耳畔徘徊,一丝一毫都没离开,整个躯体还叠压在她的后背上,仿佛毫无缝隙,她的长裙被什么东西顶开,有蛇尾钻入裙间。 就这? 那女声嘲讽道。也不知是在嘲讽身前人,还是在嘲讽身后魔。 季青梧无法呼吸,被摁得太紧,后身冰凉,仿佛与她相贴的是鬼。 周围的鬼魂和骨头好似一瞬间失去主宰,完全被抽干,发出凄惨的哀鸣之后大片大片消失,明显是背后的操纵者死了。 整个房间变得干干净净,季青梧法术的副作用终于快要结束,她微微往后扭头,想看身后人。 那双按在她小腹的手却又紧了一下,一只左手如蛇一般顺着她的侧腹爬上,柔滑至极,沿着侧腹、胸侧、左肩,一路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抚摸、剐蹭、揉捏,直到颈项。 冰凉惨白的手五指张开,深深嵌入她的颈部肌肤,将她的头牢牢箍住。 民间有一种装蚱蜢和蛐蛐儿的竹笼,不算密集的几根竹片编织起来,内里的昆虫却无论怎么跳都跳不出去。 季青梧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笼中的蛐蛐儿。 她脑袋无法转动半分,全身上下哪怕是没被贴住的地方,都难以动弹。 她张口,舌头就在喉口,却完全发不出声音。像是被捏住喙的鸟儿。 师姐你后面是谁? 宋诗蕊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明显非常疑惑。 季青梧微微挣扎,身后女人却将她搂得更紧,只低低笑道: 我要的代价,你还没说。 什么代价季青梧发晕发胀,想起不久之前,这道声音用那样妖娆轻佻的语气,与她要的承诺 【把我介绍给你的宋师妹,告诉她,你与我,早已亲密无间。】 现在,在遍布着白骨与鬼魂残骸的黑暗房间里,她被挟持在半空,尽失师姐的尊严,还要对着无辜师妹说出这种话。 第33章 实在是叫她羞耻得咬紧牙关,浑身泛红。 第27章 器灵原来你能化成人形 道场内一直寂静无声,没有了鬼哭,安静得落针可闻。 半空中的季青梧被牢牢禁锢无法转身,地面上的宋诗蕊却看不得这种场景,立即掐诀飞上半空,来到季青梧附近,便要提剑与那诡异女人拼杀。 但那女人明明身形半透明,仿佛灵体一般无法凝实,却好似有强大的法力,视线只轻轻扫过宋诗蕊的脸,便带来一种强者的威压,让宋诗蕊萌生退意,几乎握不住剑柄。 她只得用颤抖的声音继续大声问: 大师姐!你还好吗? 她、那个女人和季青梧形成三角,在半空中对峙,那女人只看了她一眼便轻蔑地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季青梧的后颈和侧脸。 那个样子,在宋诗蕊看来,与其说是在看,不如说是在欣赏。 女人半透明的手深深掐入季青梧脖颈,带着一种玩赏心爱之物的意味,指尖还在撩拨对方的下巴与唇角。 近距离看,每个动作都叫宋诗蕊心惊不已,这是在玉清宗内能出现的行为吗?这么刺激的吗? 她还是鼓起勇气提剑,或许大师姐只是被控制了,正需要她来美救英雄呢! 师姐别怕,我来了! 她提着长剑一声大喝,往那女人身上刺去! 等等! 季青梧的声音与长剑当啷的响声叠在一起,金玉相撞,长剑被撞断了一节,失去灵力坠落在地上。 而那半透明的女人甚至没有展开任何结界或是护盾! 宋诗蕊眼神中带上了恐惧,她的剑 你别攻击她,她是我的器灵! 季青梧终究开了口。 啊? 嗯哼? 她身后传来两道声音,一道是宋诗蕊的,一道是祝九阴的,有着相似的不可思议感。 很明显,谁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个词来。 但这是季青梧深思熟虑后的反应,器灵多好,玉清宗内甚至不让养灵宠,可是好几个长老都有器灵,只要品阶高通人性的器物,自然有可能生出器灵,不算特别稀奇,不至于很引人注意。 况且,如果是器灵的话,接下来这些话就都好说了。 季青梧清了清嗓子,她喉间掐着的那只手,因为震惊而微微松开了些,让她说话更顺畅了: 她是我新制手镯的镯灵,我禁足期间,是她陪伴我,每日里同吃同住,共同修炼,我们的关系早已经亲密无间。 没错了没错了,修士与她的器灵亲密无间这不是很正常吗!这个坎儿算是被她给跨过去了! 季青梧对自己这份灵机一动非常满意,自己还给自己点了点头。 嗤你这家伙 她耳畔传来祝九阴无奈的轻笑。能笑出来,说明对方没怎么生气,这一关应该算是合格了。 季青梧脖颈可以稍稍活动,转头去看祝九阴的脸。 但在她看到之前,身后忽然失去依仗,脖颈上的触感消失,那撑着她贴着她的躯体也一同消失,叫她在空中踉跄好几步,差点跌落下去。 手腕上重新有了沉甸甸的感觉,那蛇身的镯子回到她腕上,缠绕在一起化成之前的样子,仿佛刚刚它一直没有离开过,缠着季青梧后背的躯体另有其人一般。 季青梧低头看手镯,心中涌起一阵失望,心声不由自主流露在神识里: 原来你能化成人形,为什么不给我看? 沙哑熟悉的女声却不回她,只懒懒地讽笑: 器灵?你果然会胡掰,我可不依 器灵?怎么会她看起来不像好人啊 与此同时,宋诗蕊还在自言自语念叨,发现那女人不见了,更是震惊得睁大眼睛。 怎会,她的确是我的器灵,刚才就是她杀了魔修吧?你看到了吗? 季青梧自己没看到,寄希望于小师妹。 看到了,但没看太清楚,大师姐你的万剑确实将那魔修捅成了马蜂窝,但那魔修还没死,好像还有后招,冲着你的后背过去,被你的器灵用手给捏爆了。大师姐,器灵都那么残暴的吗? 宋诗蕊看着满地的魔修碎片,对那一幕还心有余悸。魔修体内没有鲜血,都是黑沉沉的泥浆似的东西,现在墙上地上到处都是那些黑色物质,黏腻恶心,她们正道几乎从没见过如此残酷的杀敌方式。 季青梧看了看地面上各种残留的东西,疑似放进搅拌机里打过的肉馅儿,不由得沉默了。 她手腕上的蛇镯尾巴伸入她的袖口,在她血管处刮擦抓挠,那蛇低沉好听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的傻奴儿哟,连个小小魔修都打不过,还不是得靠我帮忙。如此柔弱,倒更是惹人怜惜呢~ 季青梧心神震荡,忙在心声里反驳: 谁说我打不过的,我只是需要反应时间!我有计划有法力,怎么可能打不过,再说我最开始问你的时候,你也没说要帮忙啊。 祝九阴只是笑: 我也没想到,所谓正道魁首竟如此好欺负~ 季青梧忽略她话里有话的暗示,想到一个严重的事实: 所以你是用手捏爆的魔修,那你变回蛇以后洗手了吗? 祝九阴: 季青梧看一眼那蛇镯,总觉得银白的鳞片之下,不知哪里就藏着黑泥,一时间急促开口: 快出去洗洗! 宋诗蕊一愣,但身体已经跟随师姐的指示往外飞去。 祝九阴: 你居然嫌弃我! 她气不过,把自己身体拉长,伸展开来,沿着衣袖一路往季青梧手肘内侧钻去,故意戳弄她敏感的肘弯,戳得季青梧面容扭曲,很痒,想笑又不敢笑。 天空中巨大的卷轴展开,季青梧瞥了一眼,那上面写着这间道场的来源,是某位前辈被魔修抓到,炼化进了魔修的万魂幡,之后玉清宗派出多人捉拿此魔修,杀死魔修之后,为警示后人,才对这位魔修的招数与法宝进行模拟,制造出了这间道场。 所以,这里每一个叫她恐惧的鬼魂,每一捧支离破碎的白骨,都曾经是一条鲜活的性命。这样一想,她也不觉得恐惧了。 两人一蛇离开道场,走出试炼回廊,来到花草繁茂的园林之中,出了大门,季青梧转向宋诗蕊,打算告别,却见宋诗蕊眼神忧伤,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蛇镯: 大师姐你和你的器灵当真那般亲密无间吗? 季青梧: 是。对了关于我和器灵的事情,请帮我严格保密。 宋诗蕊答应下来,眼神忧伤得要碎了: 我只是,只是觉得,大师姐你要是嗯,有中意之人的话,可以,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我会调整自己回到师妹的位置上 季青梧诧异看宋诗蕊,对方眼中含泪,十分心碎。 她愣怔半晌,才低声问: 难道你你之前对我,是那种心思?那种,有违门规的心思? 其实门规中对于弟子之间相恋之事并不禁止,只要是两名正道修士即可。但相恋之后若是影响进度,或是反目成仇,才算违反门规。 但来自现代的季青梧并不了解这些,她还单纯地以为宋诗蕊对自己只是少女懵懂,那种对偶像的崇拜和模仿而已。 宋诗蕊抽泣起来: 我一直心悦师姐但我以为师姐不会接受任何人,才从来没有告白过,可是今天,今天师姐你对器灵居然,居然毫不设防,真正是亲密无间原来师姐也可以接受和别人亲密,还是女人呜呜呜呜啊啊啊 她说到后来便崩溃大哭,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后退,手掐法诀,哭着说: 师姐,祝你们幸福以后我不会再打扰 话还没说完,她便站上飞剑,迅速离开了。 只留季青梧站在原地,看着那剑的残迹,满心震撼。 原来宋诗蕊居然真的暗恋原主?! 她还把亲密无间理解成了那种意思? 不是,师妹你能不能先别走,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她真没和器灵搞在一起啊! 哦?真没有么?这就要翻脸不认器灵了呀? 神识中传来磁性又嘲弄的女声,仿佛从头给她浇了一盆热水,叫她狠狠脸红起来。 第34章 确实她确实跟这位器灵有过挺多亲密无间行为的。 但那也不是那种意思啊!再说她们之前也说好了,要一起忘记那件事,怎么又提起来了! 她在心中道: 我说过那句话,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不是我们约定好的吗? 祝九阴妖娆又故意: 哎呀,我这年纪大了,记忆可能出了点偏差,不记得我答应过什么,只记得你在床上与我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季青梧急得用手去捏蛇镯的嘴巴: 你闭嘴!不许提! 但是捏蛇镯嘴巴,只有金属质感,完全捏不动,祝九阴本蛇还在她的神识里,笑嘻嘻地说着些荤话: 你那一晚可美味得紧呢,与其说是亲密无间,不如说是你主动将自己往我身上送,真乃肤如凝脂媚眼如丝 季青梧捂着耳朵,用心声狠狠尖叫: 啊啊啊啊!!!不要再说了啊!!! 遥控器在哪里,她要按静音,按关机! * 走出园林,季青梧面如菜色,走路微微摇晃。 几个师妹恰好路过,看见她都拱手行礼,有人担忧地问: 大师姐是遇到难办的试炼了吗?看起来怎会如此虚弱? 季青梧摆摆手,低声回答: 无事,刚从万骨枯道场出来。 几名师妹同时惊呼,谁都知道万骨枯道场的厉害,表情都从担忧转为敬佩,目送季青梧背影走远,还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时候组队去一次万骨枯,领略师姐的风采。 季青梧站上飞剑,不想跟神识里的某位对话,只一味穿云驾雾往前飞去。 神识里那位刚调戏完她,这会儿话音里带着餍足的味道,沙哑地问: 接下来奴儿带我去哪儿啊? 季青梧心声冷硬如石: 小库。 祝九阴: 怎么不去大库,看看那尊著名的万妖塔呢? 季青梧: 你想去自己去。 祝九阴: 哟生气了啊? 季青梧不语。祝九阴带着笑意又道: 真生气啦?我那亲、密、无、间的傻奴儿,居然敢对主子摆脸色,这可怎么办好哦! 季青梧继续不语,祝九阴说了两句也陷入沉默,仿佛是睡着了,蛇尾勾勾搭搭地缠着她的小臂,蛇脑袋落在她腕间凸起的骨节上。 云层缭绕,什么都看不大清,这种时候最容易走神。季青梧一放空,便想起在道场中,被贴紧的后背,被牢牢捆住的躯体,被捏出深印的脖颈她没来由地浑身燥热,口干舌燥的。 又想起宋诗蕊带着哭腔说出的那句原来你可以接受和女人 她可以吗?在发生之前,她自己都不知道啊。 这条坏蛇,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还总要不停提起,怎么如此不守承诺。 想起承诺,她又想到自己答应祝九阴,今晚要和对方一起睡床不愿再想,还是正事要紧。 她降落在一处独立山头上,前有广场,后方是一座仙人白玉楼,牌匾上书采薇。这里便是供给所有弟子份例、低阶法宝、各类药品、生活日用的小库,而季青梧拥有随时无理由进出小库的特权。 师姐,怎么不提前发信给我,我好为您开库。 今日在采薇库轮值的是一位内门师弟,十分罕见,他很恭敬地帮季青梧打开库房门,也无权跟着进去,只在门外说: 师姐要出来时喊我便是。 库内阴凉,光线昏暗,季青梧很有目的性,先去了药品区域,拿了好几样丹药、丸药,又找了些古籍记载的药方,让值守药房的医修师妹帮她抓了几服药。 那医修师妹抓药时,眼神奇异,看看大师姐欲言又止,而季青梧尽量避开对方的目光,低声也不知在给谁解释: 此为我修炼所需,并无特别作用。 师妹也没问,把几服药包好送到柜上,季青梧提着就飞快地走了,只听见师妹在背后说了一句: 师姐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祝九阴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你这是找了什么药啊,那小姑娘看你的眼神,怎么那样古怪? 季青梧: 此药,与我俩有关。 祝九阴沉默半晌,忽然提高声音叫道: 哦!是助兴之药!怨不得她那眼神,仿佛在看yin贼似的! 季青梧: 祝九阴呵呵轻笑,声音无尽妖娆: 看来你也很期待今夜嘛~小奴儿,放心,今夜我必定让你尽兴而眠,度过一个肆意又疯狂的夜晚,叫你难以忘怀~ 季青梧: 如果不能说脏话,她将无话可说,沉默是今晚的药房。 第28章 小库最大的惊喜 出了药房,季青梧走到另一扇门前,还生着气呢,又不得不跟对方用心声交流: 这里是我们的灵石与法宝库房,你要进去看吗? 祝九阴: 要!我刚好需要一些材料。 季青梧没问是用来做什么的,觉得可能是对抗血月用,推开门便踏入灵石区域。 灵石宝库一点都不黑暗,一眼望去简直亮得晃眼,各式各样的灵石被分门别类安放在架子上,有些贵重的还用小玉盒子装着,灵石们内里都蕴含着五行的光华,五彩缤纷,十分美丽。 一路走过去,季青梧也大饱眼福,之前原主记忆中倒是也有各类灵石的区分,但完全没有实物看起来那么美丽光辉。 祝九阴还是一如既往的嘴毒: 还以为大宗门里有多少好宝贝呢,这也太少了,还不如我一个人收藏的呢。什么,居然还收藏下品冰晶石!这种东西除了天热了降温之外还有什么用啊,真是穷酸。 季青梧不爱听: 谁要你点评了?况且这些本来就是给宗门内普通弟子分发的份例,根本不是宗门真正的宝库,稍微高阶的物品都不在这里。 祝九阴: 那在哪里?大库吗?你真没法进大库吗? 季青梧低头瞟一眼蛇镯,心声比她想象的要快: 你就这么想进宗门大库?到底为什么?莫非你有别的目的? 这个可能性一出,季青梧只觉心底凉了一截。以祝九阴的修为和背景,她来到玉清宗,真的有那么单纯吗? 季青梧从来不愿意往别的方向想,祝九阴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朋友,她不想胡乱揣测。 但已经说到此处,她的心声就不由自主冒了出来,也有着隐隐的期待,希望祝九阴否认。 黑暗之中,各种各样的灵石熠熠发光,将祝九阴的一双蛇眼映照得宛若真正的宝石,而那双眼睛深处如同深潭,看不到任何光亮。 神识之中,近在咫尺的低沉女声,似乎微微叹息,随即才答: 是。 仿佛重锤敲下,将两人之间玻璃一般脆弱的信任敲出深深裂痕,这一霎那之间,季青梧没有站稳,抬手抓住身旁的架子,视线却牢牢锁住那蛇镯。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神识: 你说什么? 我说我来到这里,确实有别的目的。 那声音磁性、低沉,沙哑中带着忧郁,平常只觉得优美好听,此刻却扎得季青梧心脏发疼。 什么目的? 不能告诉你。不过我确实没预料到,会遇到你。 为什么 对不起,但是,我真不想让你掺和进来。 你对我也有目的? 绝对没有!我都说了,遇到你是完全的意外,也是最大的惊喜。 真的吗。 两人陷入沉默,谁也没再说话。 整个宝库内静得出奇,脑海内外都落针可闻,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 季青梧扶着架子站起身来,心口一股冷气缓缓升起,她抬手按住胸腔,又一眼看见手腕上的蛇镯。 她皱起眉头,第一反应想将那蛇镯摘下来扔掉,但立刻冷静了下来。她从来不是冲动的人,做事永远三思而后行,如今出现这种情况也很正常,很正常罢了。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谁不是带着目的去做事的呢?一条蛇非要冒死闯入一个正道除妖宗门,没带目的才奇怪吧。 她也知道自己心里从此都会有个疙瘩,可祝九阴本来也没义务事事都解释给她听,她算是祝九阴的什么人?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凭什么知道更多呢? 第35章 对方是几千年修行的蛇妖,自己只是一个不知道怎么说,可能是傻子吧。 季青梧不能泄露自己更多心声,生硬地将视线转到架子上,转移话题: 你需要什么东西,现在可以选了。 祝九阴沉默一会,低声道: 我刚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愿意对你坦诚告知此事,你不要不要因此而 说到后面,她每个词都停顿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却被季青梧冷静的声音打断: 没事,我能理解的,我不会对你有意见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多事情不用说出来都能懂。 她很懂人情世故的,正因如此,她才珍重这位不需要人情世故的祝九阴,但就连对方也在跟自己玩人情世故的话,她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对方。 尊重,理解,温和包容,插科打诨,但绝不越界。 不过问,不刺探,不要求,不深入,大家同行一段路,保持默契的平行线就好。 谁也没必要为对方的目的而伤神,那些因为对方而产生的复杂情绪,本就是多余的,早该压下才对。 祝九阴话音低沉而婉转,带着点撒娇卖乖的味道: 青梧你这种语气,叫我有些怕。 季青梧却不接话,转手从架子顶端拿下一颗很漂亮的宝石: 这块你喜欢么?喜欢我就申请带走。 她低头看着这块中阶水波玉,这块玉是半透明的,内里蕴含着淡蓝色的水灵力,发出清凉的光,水波在其中不断缓慢流转,看久了便很叫人冷静。 她早就该冷静下来的。 嗯你喜欢么? 祝九阴反问她。 喜欢啊。你知道的,我是水火双灵根,对这两类灵力都很亲近。 季青梧语气十分平静。 那好,这个要了。还有中阶火灵石也要一个。 祝九阴说。 之后再无其他事情,季青梧按照祝九阴的要求,拿了几颗灵石之后,又逛了逛法宝区。 祝九阴没再毒舌点评,偶尔还试图夸两句,但低阶法宝区域实在没什么好夸的,她尝试几句之后便沉默下来。 拿着几颗灵石,季青梧走出小库,刚要踏入大厅,忽然一停。 嗯,今日份例不错再接再厉 门外是于岩长老的声音! 季青梧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怎么在这个时候应该是于岩长老每月一度巡查小库的日子,可怎么就被她给碰上了 之前在会场上于岩长老见过蛇镯,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可自己要是突然出现在内库之中,难保她不会起疑 但她要是不出去,后面被于长老知道她故意躲避,恐怕问题更大。 还是得出去,她在心中传音: 警惕些,千万别被发现。 祝九阴疑惑道: 就那么怕她啊? 季青梧唇瓣抿紧: 她有特殊的侦查法术。 没错,就是因为于岩修炼了灼真心法,能够直接探知比她修为低的人的所有心思,破除一切伪装,这才成为戒律长老的,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这个岗位了。 她从未对普通弟子使过这个心法,可上次在长明山她就已对季青梧起了疑心,若是疑心加重,难保她会不会用这招。 祝九阴语气也认真起来: 我会尽力。 季青梧深吸口气,踏入大厅,看到于岩长老的时候微微惊讶,马上弯腰行礼: 于长老好,不知您来,有失远迎。 于岩也有些惊讶,立刻抓住了问题关键: 你怎么在这儿?我记得你以前几乎不来这里啊。是修炼缺了材料,还是来拿药品? 季青梧: 弟子之前见识狭隘,不知灵丹妙药自有其用。禁足这一月以来,弟子趁静修之际,了解了不少丹药与灵石知识,又因炼器所需,便来此处申请领取一些丹药和灵石,请于长老明察。 于岩鹰隼般的视线扫过她的蛇镯,轻轻点头: 倒也的确,炼器必然需要灵石可是丹药这些,你恐怕得谨慎,你师父应该也告诉过你。 季青梧恭敬回道: 是,弟子知道,这些丹药也只作为研究使用,并不会长期服用。 于岩: 你拿了什么丹药?名单给我。你师父现在没有出关,你也无人照拂,我帮她看着点儿。 季青梧心脏猛跳,名单她的确是有,但她拿不出手啊!那上面都是都是啊啊啊! 真是百密一疏,她只顾着防备于岩说蛇镯的事了,完全没想到对方会从丹药这边下手,还想要她的名单! 伸手进袖子里装作掏东西,快。 磁性的女声在神识中响起,这种时刻,忽然就叫人有些安心。 她几乎一瞬间就明白祝九阴想做什么了,很危险,但或许是此刻唯一能用的方法。 季青梧低头,对于岩道: 弟子这就拿给您看。 她伸手进自己宽大的衣袖之中,做出掏东西的动作。这倒也不奇怪,这类古装衣袖中都缝着衣兜,很多东西都会顺手放进衣袖之内,没有储物戒指的宗门师弟妹们一般都这么干。 有衣袖遮掩,季青梧手指轻轻点在蛇镯身上,很快地,手掌心里便多了一张纸片,她将它慢慢拿出来。 那纸片古色古香,正是她在长明山上经常使用的金丝纹宣纸,上面写着几个丹药名字,都是很寻常的药品,比如中品回春丹、下品大力丸之类,每个字都龙飞凤舞乱七八糟的,仿佛鬼画符。 她将这张纸递给于岩: 长老请看,我确实只做研究使用。 于岩本来只瞥了一眼,却又盯着看了半晌,看得季青梧心里突突作响时,却忽而勾了一下唇角: 你这字我以前没注意过,原来你这个掌门首徒,写起字来居然这般 她唇角勾着顿了顿,似乎想找个委婉点的形容词,最后还是没想出来: 丑。 祝九阴立刻炸了: 什么!她说什么!她怎么敢说我写的字丑!我的字哪里丑了!那叫飘逸出尘、不拘一格、风流倜傥、恢弘大气!会不会说话啊这女人!讨厌!你们正道之人都好讨厌! 季青梧没忍住嘴角抽搐了两下,拱手道: 啊,哈哈,是吗。弟子日后一定勤学苦练。 于岩将纸还给季青梧,又问了几句修炼相关便转身离开了,这一关似乎就这样过了。 季青梧松了一大口气,门前那位男弟子探头探脑: 大师姐,我听说您的书法在弟子们中间都是硬通货来着,应该不丑吧,能不能给我看看? 季青梧把捏得皱巴的纸塞进衣兜,对这位一看就爱嚼舌根的男弟子脸色极度冷淡: 做好你自己的事,若是叫我听见别人议论此事,我拿你是问! 男弟子立刻缩回脑袋,低声应答: 是,知道了,是师弟莽撞,再也不敢了。 季青梧这才仙气飘飘地走出小库,缩地成寸,一步踏出广场,飞剑离开。 真是的,竟然说我的字丑,没品!懂不懂书法啊,大音希声,大智若愚,大书若丑,这种话难道没听说过嘛,你们正道不是最爱把这些话挂在嘴上嘛 祝九阴一直在神识里碎碎念,仿佛非常介意被说字丑的事。 季青梧不语,祝九阴便在她脑袋里轰炸: 青梧你说,我的字到底丑不丑?你也看到了,我在关键时刻帮你伪造药单,你不能昧着良心说我丑!快说快说! 季青梧确实不能昧着良心,想了想便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你的字啊,独具一格,颇有古意。 有远古原始人拿着树棍在地上乱画那个意思,所以叫颇有古意。 祝九阴: 嗯~这还差不多,我就知道你懂我,夸得我很满意。 季青梧: 噗你满意就好。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吗?这蛇有*时候真好哄啊。 不过说起此事,她还是要认真答谢对方的: 刚才情况紧急,谢谢你帮我的忙,你反应很快,法术也很好,变出来的纸连于长老都没看出破绽。 祝九阴被夸得更加满意,小小的蛇身都在她胳膊上舒展开来,尾巴在她肘弯里蹭蹭,仿佛小宠物在向主人讨要摸摸。 第36章 不错不错,多夸点,我爱听。 季青梧便道: 你临危不乱。 还有呢? 聪明智慧。 嗯~继续! 知识渊博,古灵精怪,优雅美丽,变幻莫测 嗯嗯~ 潇洒肆意,轻松自由,心思叵测,刻薄毒舌,难以信任 嗯嗯?不是 快到长明山了,今晚,我们一起睡西厢房。 季青梧一锤定音,把祝九阴的疑问全都堵了回去。 祝九阴有点高兴又有点不高兴,但说不上来,最后只得假作恶毒,轻轻亮出蛇牙,咬了一口季青梧白生生的手腕,恶狠狠道: 别以为我没听见你趁机骂我,晚上有你受的。 第29章 打坐以后每个晚上,都与我同眠 夜幕降临,对比白日里闹哄哄的一天,长明山上显得尤为静谧。 季青梧刚走进结界范围,手腕上的蛇镯便迫不及待地自行掉落,一落地就化身为庞大的白蛇本体,还抬着脑袋伸长尾巴,仿佛窝得久了,在做伸展运动。 季青梧有些好奇: 你说这个不是你的本体,那你的本体究竟有多大啊? 祝九阴把自己比人头还大的蛇脑袋凑近过来,沉沉地笑出声: 怎么会问出如此没营养的问题我每一次蜕皮,都会变长三米左右,到现在我已经蜕了三十多次皮,现在这个长度,是我从出生起第三次蜕皮的样子,你自己算一算,看我本体究竟有多大? 季青梧想着想着脸色都变了,她虽然数学一般,但也能算出来,假设现在祝九阴长度是3米,那她本体最少也是30*3+3=93米了。 脑海中画面太过震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感觉自己要犯巨物恐惧症。 接近100米,她从蛇头到蛇尾得打车过去才行! 那你岂不是,一直蜕皮一直长大,完全没有节制?你还说每次蜕皮你都要藏起来,那你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没法藏了啊。 季青梧真心担忧。 倒也不是一直长大现在我还在少年时期,要长个 子的,等到青年时期就会固定一个体型了。你说得对,我蜕皮的地方确实要好好找,现在能放得下我本体的山洞不算太多。 祝九阴用巨大的蛇嘴巴说话时,地面上桌椅都仿佛在震颤,轰隆作响。她早把自己的声音从季青梧神识中撤了出来,意外的很懂事。 季青梧点头: 这还差不多。 不然岂不是要长成海底电缆那么长了,直接把她铺到海底,都能架起仙界互联网了。 祝九阴看似有问必答,实则尾巴稍伸进了西厢房,在里头翻箱倒柜,弄出响声来。 季青梧去东厢房放下自己今天得来的东西,正在盘点,就听西厢房里一阵踢哩嗵咙,她提高声音问: 你干嘛呢? 祝九阴: 没干嘛,收拾一下,等你呢。 我应该很晚才会过去,要先修炼。 还有什么可修炼的,今天不是已经试炼过了吗! 所以才更要巩固基础啊。 嘁。 西厢房继续传来巨大的声响,祝九阴简直像是在拆房子,好像很不爽。 东厢房内,季青梧正在盘点今日获得的丹药们,灯光下她认真分辨每一种丹药的效果和状态,分好先后顺序,力争待会儿不要出错。 很快,她将丹药收进储物戒指,走出东厢房,在月下盘腿打坐。 今日在试炼道场中,确实灵力消耗过大,得靠修炼固本培元。况且,修炼得越晚,就越能晚一些去面对那张大床她从没如此热爱修炼过。 长明山这方位总是阳光明媚,夜晚月色也极好,月光宛如潺潺水波,安静地流淌在林木之间,四处只有秋蝉细细的鸣叫声,心旷神怡之下,很快便能静下心来沉入识海,观察灵力运转的轨迹。 沉浸式修炼的季青梧并未发现,祝九阴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旁,巨大的蛇脑袋看着她,蛇尾逶迤转动,悄悄去到季青梧身后。 祝九阴稍微比划一下,仿佛要用尾巴将季青梧圈起来似的,整个身体都绕到季青梧身后,只有脑袋和颈项还在她身前。 随后,整条粗壮蛇身缓缓收紧,肌肉勒紧,鳞片反射着光华,一寸寸收缩,一圈圈缠绕,直到将打坐的女人完全圈在她的躯体范围之内。 蛇准备好了,便将颈部搭在季青梧左肩上,伸出蛇信舔她的耳垂。 一下一下,带着细密倒刺的舌头,在细腻白嫩的耳垂上紧紧缠绕。 沉浸在识海中的季青梧骤然被舔,整个意识都好似发生了地震,连滚带爬地从识海中跳出来,猛然睁开眼睛: 啊 眼前是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的雪白鳞片,月色照在上面波光粼粼,美艳而危险,冰凉却动人。 她以打坐的姿态,被圈在层层蛇身之中,目光所及,周围整整一圈都是一层层叠起来的蛇,简直像用鳞片搭成的蛇之堡垒,还在缓慢地收紧、滑动,是活的堡垒! 作为一个还挺怕蛇的人,季青梧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第一反应便是作呕。 可惜她今日什么都没吃,吐也只能吐出灵气,清凉的灵气喷到那些蛇鳞之上,竟仿佛将它们洗得更明亮。 祝九阴你要干什么! 季青梧压下呕吐冲动,一抬头便看见祝九阴的大蛇脑袋,正挂在蛇圈圈顶上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倒像在欣赏什么好戏似的。 我只是过来,叫你回屋睡觉而已是你太入迷,居然没发现我的存在。 那一把御姐嗓音被祝九阴掐着嗓子,从如此大的蛇嘴里吐出,真是说不出的奇怪听感,叫季青梧忍不住面容扭曲。 季青梧指着一层层叠起来的蛇墙: 有你这样叫人的吗,这是准备卷起我吃掉吗,还有,你叫人就叫人,为什么舔我耳朵? 她耳朵上现在还残留着一丝蛇口水的痕迹呢,好恶心的。 喜欢舔你嘛,再说了,你修炼太投入,我要是喊话吓到你了,叫你走火入魔可怎么好? 那舔耳朵就不怕走火入魔了?歪理! 那好吧,那我下次就舔额头好了。 不是叫你换个地方舔的意思!是不能舔我,任何地方都不行! 哦?是吗?你真的不喜欢吗?我怎么记得 闭嘴!再说我不去床上睡了,你把我卷成鸡肉卷都不去。 鸡肉卷是什么,听起来很好吃,做给我吃。 明天再说,你现在先放了我。 不要。 为什么不要? 祝九阴庞大的三角脑袋,忽然猛一下凑到季青梧面前,离她的眼睛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这一下太过突然,季青梧本能往后躲,后脑勺却撞到身后的蛇墙上,咚地一声响。 嘶嘶你轻点,这是练了铁头功吗? 祝九阴吐槽,身后被撞击的蛇身缓慢蠕动,还是没有要散开的意思。 你嫌疼倒是放开我啊! 季青梧无语了,这蛇怎么出去一趟,回来越发神经了? 蛇通红的双眸盯住季青梧的眼睛,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某种慵懒而迷人的调调: 我想邀请你不止今晚,以后每个晚上,都与我同眠,你可愿意? 血色双眸闪烁,比周围颜色更深的瞳孔中,装得下完整的季青梧,而季青梧却因为太近,完全看不清蛇的表情。 季青梧又惊讶了,这条蛇为什么要提这种要求?一条蛇独享大床难道不好吗,怎么总要让自己同眠 她脸颊泛红想入非非,但紧接着想起小库中祝九阴那句有目的,便又褪下血色,声音也平静许多: 不愿意,没必要,我做不到。 祝九阴又嘁了一声,并不介意被拒绝,突然伸出蛇信子,舔了一下季青梧的鼻尖,乘人不备占人便宜。 蛇动作比人快好几倍,在季青梧发火之前,蛇脑袋迅速退回,在空中得意地伸出蛇信,发出嘶嘶叫声。 青梧,该睡了,别修炼了,这良辰美景,做点愉快的事不是更好吗来呀,与我共眠呀 那御姐的声音响彻周围,好似同时有好几个高音喇叭,全方位无死角钻入季青梧耳中,简直比白天在她神识里说话还要闹腾。 第37章 这环境下还能修炼才有鬼了,季青梧心中叹了一声,敲了敲蛇身上的鳞片,发出叮叮的声响: 那你让开。 蛇便从尾巴开始,一圈一圈又绕了开去,以巨蛇身体堆砌而成的城墙一层层游走,最终只剩一颗脑袋,殷切期待地看着她。 季青梧收了神识,站起身来,红蓝二色的灵力在她身上闪现又消失,她看了眼祝九阴,什么都没说,走向西厢房。 季青梧挺胸抬头大踏步走,只觉得自己怕是走出了慷慨就义的姿态、英勇杀敌的气魄,可惜祝九阴是个古代蛇,看不懂自己的拒绝。 进屋一看,那张大床居然换了副样子。 记忆中这张床是青色帷幔、白色床单和白色枕头,今夜不知为何,全部换成了金色,一整套金碧辉煌,床顶上还悬挂着两个红色宫灯,里头火苗也散发着金色光芒。 祝九阴蛇头一直在她周围几寸距离,一点都不愿意放过她的表情细节,此刻便问: 怎么样?好看吧? 季青梧: 她真的无力吐槽,只想转身离开,这是什么,皇帝的龙床吗!好辣眼睛啊,这真的是正常人的审美吗?她现在是不是应该把自己洗干净再裹成粽子塞进这张床上? 不是,这对吗? 祝九阴见她光是嘴角抽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死盯着这张床不错眼,便寻思她必定是喜欢的,否则怎么会盯着看这么久?只是她大约又犯了正道人士那些毛病,对喜欢的东西不愿意直白夸赞罢了,那么祝九阴作为一条成熟的大蛇,自然是理解对方并尊重的。 她便得意洋洋讲解来历: 我这可是参考了民间皇帝的卧房风格,很努力才变出来的,处处细节考究,才有如此惊艳效果。我听说在凡间,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张床,想必这张床在修仙界也同样无法拒绝吧? 季青梧: 你我唉! 祝九阴笑呵呵,尾巴一甩,将床上金灿灿的薄被掀开: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好了,爱奴,我们上床吧~ 季青梧对这蛇时不时的骚话都快免疫了,听到那个恐怖的称呼,和最后那五个会被屏蔽的字,也只是面无表情地打开储物戒指。 转瞬间,她手上便多了好几个小瓶,里头都是今日在药房拿到的丹药。 看见这些药,祝九阴一张蛇脸都忍不住喜笑颜开,凑过来嗅嗅: 爱奴真是考虑周到,这些助兴之药肯定要提前服下才呃唔。 趁着祝九阴张嘴,季青梧便扔了几颗丹药进去,祝九阴还在说话,差点儿卡住,蛇信卷了几下才吞进去。 见她彻底吞进去了,季青梧面上露出一丝愉悦,低声说: 坏消息,你吃了很大剂量的药。好消息,这些不是助兴药。 祝九阴疑惑: 那是什么? 季青梧唇角勾起,笑得像只刚把主人杯子打下去的小猫: 是断情绝欲之药哦。 祝九阴: 她现在吐掉还来得及吗? 第30章 吃药你想怎样开始呢? 吐是吐不出来了,蛇的消化能力太强,此刻这些丹药怕是已经进入她的四肢百骸,叫她生出一种生无可恋不如归去的平静之感。 祝九阴瞪着季青梧,季青梧挑眉看回去,毫无悔改之意。 祝九阴缓缓张开血盆大口,声音如同山雨欲来的烈风: 你故意的? 季青梧: 是啊。 祝九阴后知后觉开始怒了,尾巴有些抬起,仿佛下一秒便要将此房间夷为平地: 你是蓄谋已久,打算叫我失去欲望,再也不能交|配吗? 季青梧做思考状: 那倒不是,这些丹药只是用来解情毒后遗症的,对你身体应该没什么影响。 祝九阴听了这话,尾巴放下,声音也平和很多: 没影响啊,那你不早说。解后遗症而已 季青梧: 但也不能完全确定,毕竟我同时用了好几种药效猛烈的药,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住。 祝九阴: 混账!你以下犯上,还不告诉我! 季青梧: 是啊,那你要怎样,吃了我? 祝九阴: 她尾巴砰砰拍打地面,把青石板打出好几道裂缝,终究没有办法,只好气鼓鼓地说: 那怎么光给我吃药,你不吃药吗? 季青梧: 嗯,我也吃。 她拎起给自己的几颗丹药送入口中,又端起一盏茶冲下去,滋味很不好,但她心情很好。 真好,不枉她忍辱负重保守秘密一整天,这一出猝不及防投药入蛇,真是太叫她快活了,终于看到这蛇郁闷的表情了,爽! 药也吃完了,一人一蛇在金色大床面前面面相觑。 祝九阴说话气呼呼的: 那还睡不睡啊? 季青梧心情很好,直接走向床边: 睡啊,刚好检验一下药效。 季青梧爬上床,和衣躺下,双手叠放在腹部,心情舒畅,身体疲累,一切都刚刚好,正适合睡个好觉。 她正要闭上眼睛,就见一条银亮粗壮的蛇尾巴从空中落下,蛇尾尖端粗暴地掀开她的手,精准地钻进她衣襟之内。 你干什么?不是吃药了吗? 季青梧用手捂住掉下去的外衣,坐起来瞪蛇。 你刚才说,要检验药效,我这不是来帮你了么? 祝九阴缓缓地移动过来,阴森森地从上而下看着季青梧,蛇脑袋高挂在床头,蛇信还在不停吞吐。 配着那宫灯的红光,看起来阴暗又恐怖,一身鳞片爬行移动起来,更是让寻常人有种背脊发寒的感觉。 当然季青梧早已免疫这种恐怖效果,她半坐在床上抓住衣服,十分警惕: 你要做什么? 祝九阴的蛇身缓缓靠近大床,很快便攀着柱子爬到床侧,在季青梧身边放下大半条蛇身,脑袋也跟着转过方向,红色眼瞳在暗红灯光里看起来忽明忽暗: 你跟我交和一次,如果不舒服,就说明有效果。 什么?交 她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季青梧心中猛然激荡,这一刻比看到恐怖蛇影更激发她的情绪波动,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握在手中揉捏、碾压,她骤然呼吸不到空气,一只手抓住衣襟,另一只手狠狠抓紧床单。 之前总是说同眠,她还可以催眠自己忽略别的意思,告诉自己祝九阴只想和自己睡在一起,就像高中宿舍里,经常会跟室友们睡一张床说点悄悄话那样 她催眠得自己都快信了,总以为祝九阴真的只想跟自己过一次高中宿舍生活。 两人之间一直都有一层隔膜,影影绰绰的,谁也看不清对方真正的想法,这样她答应的时候也不用去想太多,并不显得自己轻浮而浪荡。 可现在她怎么就直接说出了如此粗俗的词语? 她是真的想和自己做那种事情,不是情毒影响,不是后遗症,也不是任何别的原因。她就是想跟自己做那种事。 如果一开始便明确是这样的睡觉,那季青梧根本不可能答应啊! 这简单的一句话,把两人之间那层遮羞布彻底撕下,季青梧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半晌竟然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惊骇之极地看着蛇。 祝九阴却不管,欺身上前,沉重光滑的蛇身缓慢移动,蛇雪白的鳞片本就反光,金色床单在昏暗中发出一些金光,全都反到了鳞片上去,叫那鳞片显得金光璀璨,仿佛一堆堆灼眼的金纸。 那些金纸一片片地滑过眼前,直到最后那颗蛇头出现在金光里,恍惚而明亮,占据了她所有的视野: 你想怎样开始呢?我想缠你的手你也可以骑在我身上,放心,你的液体我都会吃掉 那蛇脑袋转向季青梧的手,蛇信伸出来,舔上她的食指,绕着圈儿婉转地勾引。 季青梧浑身都在颤抖,喉咙里仿佛火烧,想要拒绝,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不不行 她完全没想到祝九阴会如此直接,也完全想不出应对方式,这对她一个含蓄的人类来说太超过了! 体内有许多火焰在零零碎碎燃起,又在某些地方有冰雪般的凉意,水火交加,万分煎熬,而蛇的脑袋已经低垂下来,鼻息喷洒在她面庞之上 第38章 再不阻止就真的会 她在内心祈祷那些丹药赶快起效,却感受不到,身体挣扎,却只有一双手绵软地抬起,试图往后推蛇脑袋,却完全是螳臂当车。 你走开不能这样 她吃的药是起效了,但似乎起效太猛,叫她浑身卸了力气,身子处处绵软,骨节都酥软酸麻她手本来在推,不知何时却变成了抚摸。 她的手,从蛇脑袋上密密麻麻的鳞片摸过去,碰到蛇的鼻尖、嘴角,还有冰冰凉凉的尖锐牙齿。 哼 蛇的身体缠绕过来,祝九阴发出低低的鼻息声,欲望的红光染上她的声音,也染上她的鳞片和躯体,明明冰冷恐怖的粗壮身躯,此刻却好似最贴心温柔的情人一般,倒在了季青梧身上。 庞大的蛇头落在季青梧肩上,颈项的部分偏细,隔着衣服贴住季青梧的上身,冰凉滑腻的触感叫人浑身麻痒不堪。 蛇的腹部不知何时,已经紧紧贴上人类的小腹,一边冰冷一边灼热滚烫,温度迅速交融,迅速变得难分彼此 过来,我帮你 蛇的声音已经变得很沙哑,低沉如醇酒,入耳便热,小勾子一般抓着人的心。 那股熟悉的异香不断缭绕,连带着那沙哑的声线,从她耳朵和鼻端开始,让她沉浸其中无可自拔。 从她口中传出自己都不敢听的尖利声音: 啊啊别 蛇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悠闲地戳戳这里、碰碰那里,四处点火。 季青梧抓紧外衣,体内异常越发无法克制,双手失去力气。 这一幕落在祝九阴眼中,真是极致的美景。 柔弱人类的长发早已完全散开,披散在枕头周围,一片金色之上是荼蘼的黑发,黑发之间则是她原本白皙此时却变粉红的面庞。 脆弱的外衣带子掉落,露出白色斜襟里衣,更衬得整张脸艳若桃花,眼周的红宛如桃花尖上一点红,璀璨夺目,叫蛇更想 里衣隐隐透出圆弧轮廓。修仙界并不流行穿肚兜,因其不利战斗,大部分修仙者都用布料缠裹来固定胸部,只有季青梧给自己变出来前世的运动内衣,穿在里衣下面。 嗯?这是什么? 祝九阴好似忽然对这运动内衣起了好奇心,巨大蛇头低垂下去,仔细看着。 不要看 季青梧羞耻至极,抬手去推她,完全推不动。 蛇脑袋往前拱,从她里衣交叠的衣襟往里探索,完全不顾她的反对,一门心思沉浸在探索中。 嘶嘶 蛇信将衣襟推落在侧,看到那没有缝隙的布料,忽然顿住。 此物我竟从未见过。 祝九阴低沉沙哑地说,居然伸出蛇信,隔着布料去舔。 不要! 季青梧双手捂住,有一丝哭腔,衣服全都落在床上,她身上叫冷气一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嗯? 祝九阴蛇信在半空中停顿,她抬起头,阴冷双眸看向季青梧的脸,忽然沙哑地问: 你不愿意么? 季青梧下意识猛烈地点头,眼圈泛着艳红,被逼出来的泪滴挂在眼角,在她的动作下掉落下来。 蛇下意识伸出蛇信,精准地吞下那几滴眼泪,品了一品,很惊讶的样子: 居然是苦的。 她抬眼,瞳孔变成尖锐的红色竖瞳,十分不满: 是你的丹药起效了吗?为什么你的味道,变苦了? 季青梧没话可说,她也不知道,她感觉丹药似乎没有起效,又似乎起效过了头,非常混乱,野火肆虐。她倒伏在蛇怀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就好像这丹药真是什么助兴之药一般。 祝九阴却似是失了兴致,身躯缓缓退开,低声说: 或许不是丹药,是你。你真的不愿意。 眼泪不是变苦,是本来就苦,就万分抗拒,就被她强迫。 季青梧点头,泪汪汪看着祝九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不想跟你交交我被迫答应的,是与你一处睡一晚,不是与你做这种事真的,不可以,我接受不了 她声音虽细如蚊呐,却都是真心话。 仿佛天降冰水泼在遍地野火上,云雾缭绕之下,祝九阴往后退开,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带着钩子: 你就这么讨厌我? 季青梧想说不,但此情此景,她说出来的却是: 是。 她的确很不愿跟蛇重蹈覆辙,叫她清醒后徒留悔恨与痛苦。 况且蛇不顾处境也不顾她的想法,如此交并不是她想要的。 但蛇听了这话,却并不退开,沉吟半晌。蛇的呼吸声,在黑暗里那般明显。 季青梧拾起衣服,艰难穿上,又挪动沉重的双腿去穿鞋,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她下了床,根本站不稳,几乎要扑倒在地,只能抓住床边,依着床侧往外挪动步子。 但她刚走出去几步,便听一阵破风声袭来。 啊! 她的腰陡然被什么东西缠上,仿佛有万钧力道,将她整个人拎起,举在半空中,季青梧不由得惊呼一声。 下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几乎是被狠狠砸回到那张大床上! 长发飞扬,在枕头上散开,刚没系好的衣带彻底飘散,外衣与里衣一同散落开去。 蛇重新冰凉下去的鳞片重新贴过来,蛇脑袋居高临下,在黑暗的床顶上红光闪烁,看进她的眼睛里去。 季青梧整个人抑制不住地起伏,冰冷鳞片之下她的身子却很烫,呼吸被压得紊乱。 这时候,那道沙哑地女声响起,蕴含着欲念,也蕴含着刻毒的胁迫: 你拒绝我的时候,怎会更加勾人呢可惜啊,拒绝无用,你别忘了,我从来不讲道理 蛇头低垂下来,冰冷的呼吸洒在季青梧颈上,女人低沉而残忍地说: 只讲情|欲。 第31章 山洞看到了爱意 已经是后半夜,秋风阵阵呼啸,林木之间连昆虫都已熟睡,月色隐没不见。 整个世界都很安静,西厢房中的大床成为世界的支点,只有两盏宫灯,昏暗地照着,照不亮床上一人一蛇的眼睛。 蛇低垂脑袋,鼻息明显,蛇信伸出来,对着季青梧的脖颈舔舐上去。 蛇信柔软冰凉,触碰着温热的皮肤表面,一下,又一下,脆弱的颈部皮肤随着触碰往下凹陷,逐渐露出暗色的痕。 季青梧咽喉滑动,偏过头去,咬着嘴唇看向自己的手,手上的储物戒指迅速出现。 蛇光用舌头舔舐已觉得不够,再加刚才的刺激,她忽然张开嘴,露出一对白森森的尖牙。 灯光下,尖牙宛如恐怖电影中的道具,随着蛇信吞吐,忽然间一口便要咬下去! 锵的一声响,金石相撞之声,震得人脑中嗡嗡。 那对尖牙咬住了尖锐的金属表面。 那是一柄剑,抓在季青梧手中,横在颈项上,挡在自己与蛇之间,叫蛇无法再前进哪怕一寸。 季青梧眼周红艳,眼中水波荡漾,声音颤抖却坚定: 给我滚开。 祝九阴脑袋上鳞片骤然炸开,声音怒气勃发: 你竟敢! 季青梧横剑在手,她现在的状态很不适合战斗,但没有办法。她强行运转灵力,吐出一口火,为她的剑附上火焰。 金黄跃动的火焰里,她的面庞不太清晰,只有双眼明亮,内里有火种在狂乱跳动。 她几乎到了绝境,也只能放手一搏: 我说了不行。 祝九阴抬起脑袋,阴恻恻看着她,尾巴也高高扬起,正在发|情中的蛇,身体鳞片透出隐隐的暗红,那些伤痕处更加明显,她体内仿佛装着缓慢流动的岩浆。 她倒也没做什么,只低声问: 你知不知道,我能轻易打死你? 季青梧横剑在手,直视祝九阴的血红竖瞳: 你可以试试。 祝九阴竖瞳更加纤细,是激怒状态,她亮出牙齿,动作飞快,低头冲着季青梧的手腕咬去! 而季青梧虽然状态不佳,身体疲惫,但却能强行运转真气,将真气灌入剑中,火焰长剑在空中狠狠一挥,正砍在祝九阴的侧脸上! 嘶嘶嘶 祝九阴脸庞被砍出一道口子,抬起头一阵嘶鸣,嘴巴咧开得更大,尖牙上映照着长剑火焰,鳞片间是暗红的岩浆,竖瞳只剩一线,她看起来简直如同地狱本身! 第39章 蛇的身躯气到颤动,尾巴狠狠从床边一扫,将金色床单和床幔统统扯下,一片狼藉之中,她脑袋上也蒙上一层床幔,暂时失去视野。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乱七八糟的木头砖瓦掉落声。蛇烦躁地扯下头顶的床幔,抬头看时,季青梧早已消失不见。 从床顶到屋顶出现一个连贯的大洞,能直接看见外面的星空,显然是被季青梧轰出来的。 今夜星星很少,稀稀拉拉很不好看,也没有月亮,一片黑暗中,一截雪白的衣带快速飘过,屋顶上传来飞剑启动的嗡嗡声。 蛇气得要命,往上一蹿,伸出脑袋去看。 季青梧胡乱披着一件外衣,在风中衣袍鼓起,宛如一只大型蝴蝶。她站在飞剑上迅速远去,身形很快便隐没在黑暗的后山林木间,再也消失不见。 祝九阴看着季青梧离去的方向,简直想要像那些愚蠢的虎豹一般怒吼几声,可惜她是条蛇,只能徒劳地对着后山吐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 真是可恶的女人!她有本事别再出现在她眼前,只要再出现一次,她必定咬穿她的喉咙,吸光她的血! * 这一夜真是狼狈混乱至极。 第二天清晨,季青梧才从药效中昏昏转醒,看向四周。 昨夜她晕头转向,黑暗中也不知自己降落在了哪里,只找到一处山洞,用尽最后一点法力制造结界,便只能沉沉睡去。 如今醒来,她和衣躺在山洞之中,面前是滴答着露珠的银白钟乳石。 那些露珠落在结界上滑落下去,仿佛在下雨。 又有阳光透过山洞口照进来,落在她小腿上,为她带来一丝暖意,却暖不到心头。 明明身子底下全是凹凸不平的石块,她却一直躺着不想起来。 昨夜的所有画面在她脑海里逐帧播放,蛇的呼吸、蛇游移的鳞片、蛇对她耳语、蛇舔舐她的脖颈每一点一滴都无比清晰,在她记忆中纤毫毕现。 她讨厌这元婴期大脑的记忆能力,为什么一点儿都没有忘掉,所有细节都还是栩栩如生,仿佛她还在那一夜荒唐之中再度经历,完全没法逃离? 她抬手摸了摸被舔舐过的脸颊和脖颈,上面凝结了一层蛇的唾液,已经干了,手摸上去便充满那种甜腻到齁人的异香。 她立刻运起清洁术,将自己全身上下清洗了好几遍,又重点清理有残留的地方,但不管洗多少次,都无法彻底洗去那种异香。 总是有隐隐的残留,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将手指凑近鼻尖去嗅,还是有很清淡的一点味道,她直接伸手薅了一把墙上的青苔,泥土和青苔的气味彻底钻进她的指缝,这才稍稍压制住那种异香。 所以断情绝欲的丹药根本没有用,反而有种更加催动的感觉。季青梧感到挫败。 她明明是按照那些古籍记载的解毒丹药,配合绝情丹的药方一起融合,制造出来的针对性丹药,甚至还搭配了辅助吸收的丹药,莫非她还是对各种药品药性不够熟悉,才会出现如此大的反效果? 原主储备的药品和药性知识全都是纸上谈兵,她穿来之前也只是个211本科生而已,学的还是市场营销,对中医一窍不通,做出这种丹药来也情有可原但祝九阴的行为绝对不可原谅! 季青梧一直在避免想到祝九阴,但怎么可能避开呢*,她现在起心动念到处都是蛇的影子。 祝九阴这家伙昨晚到底是怎么了,疯了吗?还是说,她一直就这么疯,只是之前没有刺激到她? 季青梧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对祝九阴的情绪。按理来说,经过昨晚,她应该十分愤恨讨厌祝九阴,只想把她扔出玉清宗才对,可是 蛇的眼睛在昏暗红光里盯着她看时,有一瞬间她自己都恍了神,仿佛从那双非人的竖瞳之中,看到了爱意。 应该只是错觉,可正是这错觉,叫她在那瞬间几乎缴械投降 她现在的感情非常复杂,像大团乱麻,完全找不到线头,只能暂时堆积起来,变成一大堆晦暗的东西,藏在角落里,不知何时就会冒出头来。 她终于起了身,施展法术清理好自己,看向山洞外的阳光,又一阵茫然。 接下来去哪里?回去还是不回? 山洞在半山腰上,下方便是几人高的悬崖,阳光明媚,虫鸣鸟叫,自然之境一如既往。 人心里哪怕正经历着惊涛骇浪,也无法对自然本身造成任何影响,大自然有自己的节奏,却也带给人平心静气的力量。 季青梧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受着古代毫无污染的自然风景,心情也变好了一些,或许她可以先在林子里生活一段时间?反正修炼也要吸收林中的灵气。 反正不想面对祝九阴了 季青梧正在思考,忽然看向一处草丛,那里刚刚闪过雪白的亮光,一闪而逝,不知是灵石还是小动物。 她抬步往前,飞向那片草丛,耳畔风声呼呼作响,林中各种声响也多,似乎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远去了。 草丛里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有,更是完全没有任何白色物品。 季青梧疑惑,落在地上细看,手指轻轻一挥,所有草叶便都倒向一边,露出地面来。 昨夜露水湿重,地面泥土湿滑,细看时,泥土中间有一道拖拽痕迹。 季青梧眨了眨眼,看向远处,半人高的野草遍布整座森林,若是有蛇藏在里面她也是半点看不到的。 所以是蛇过来了吗? 又在她发现的时候逃脱了? 祝九阴也不愿意面对自己吗 季青梧抿着嘴唇,起身飞往树梢,站在树梢上俯瞰整个森林,远远看向山顶的小屋所在。 她的小屋现在很需要修缮她也有点儿想吃野果炖肉了。 在林间先摘点野果好了。 * 祝九阴从野草丛中溜走时,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但却忘记施展隐身咒。 对她来说,追查季青梧的去向轻而易举,昨夜季青梧驾着飞剑刚走,她便奔向后山,一路追到山洞之外。 可季青梧走下飞剑时踉踉跄跄,精神不济到连她都没发现,草草收起飞剑便和衣倒在石头地上 祝九阴攀在悬崖峭壁上,脑袋探入山洞口,看着季青梧毫不设防的睡颜,愤愤张开森寒的尖牙。 很想咬她,咬断她的腿,叫她再也没法从自己身边逃跑,咬断她的手,叫她没法砍自己的脸,咬断她的喉咙,叫她无法再说出拒绝的话语。 但如果咬断她的腿,她便不能再夹着自己的蛇身,咬着唇瓣失神; 咬断她的手,她便不能再用那双细腻白润的手掌,缓缓摸过自己的每一片鳞片,将自己摸到战栗,摸到炸鳞。 咬断她的喉咙,她便不会再用那种眼神看自己,那种潮湿的、恳求的、缠绵的、含恨的眼神 季青梧在熟睡中皱着眉,一只手往前伸出,在空中手指抓了一抓。 祝九阴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蛇尾轻轻放在她手中。 季青梧无意识地握紧,眉头便舒展开。 祝九阴看着她的脸,那双紧闭的薄薄的眼皮,那双总是抿着却色如春花的唇瓣,那亲吻时会碰到她吻部的小巧鼻尖,那今夜刚刚被她舔过、白而敏感的脸颊。 她握着她的蛇尾,像握着什么珍宝,睡得很熟也不放。 祝九阴调整了一下姿势,自己盘起半个身子,尾巴一动不动给她握住。 她在心里骂:真是栽了,我竟然拿她没办法。 第32章 闭关你还知道回来? 在林间摘了不少野果,季青梧忽然接到主管宗门庶务的师妹传来的灵鸽。 灵鸽扑闪着翅膀飞入森林中,精准落在季青梧眼前的树干上。季青梧伸出手,灵鸽落入她掌心,化成一张信纸。 大意是,宗门周年庆典将要在两个月后举行,请季青梧过去主持庆典相关,还希望季青梧能够去请示掌门意愿,询问一下掌门的出关时间,好做庆典安排。 玉清宗周年庆典每年都不简单,会请来修仙界各界人士参加,还会让宗门弟子与其他门派弟子在庆典上彼此切磋,打打擂台,互通有无,是修仙界每年一度的交流盛典。 还有玉清宗掌门,只有季青梧一个关门弟子,自然也只能让季青梧去请示。 季青梧收起信纸,她穿来之后还没见过这位掌门,记忆中对方是位有女皇面相的中年女性,对原主严格栽培,却也会有温情时刻,也算亦师亦母。 她架起飞剑,飞向前方,特意绕开了她的小屋所在,只在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 也不知在期待什么,是想看到一条亮白的蛇影吗?有点可笑,祝九阴也许早就走了。 第40章 反正,据她观察,祝九阴的伤势已经修养得差不多,上次试炼时甚至会幻化人形,要走的话应该有的是办法。 或者,她也可能会趁机去偷宝库里的东西,实现那个不能告诉自己的目的。 季青梧嗤笑一声,目光冷下去,驾着飞剑远远离开,不再去想那条可恶的蛇。 * 玉清宗主峰之上,季青梧衣衫蹁跹落下,对迎上前来的几位师妹点了点头,神色清冷: 庆典之事我已知晓,目前难点在何处,请诸位各自报上来。 几位师妹都盯着大师姐看,有人低声说: 大师姐,你脖子上怎么好像有红肿? 季青梧心里咯噔一声,她光顾着施清洁术了,忘了施修复术,皮肤上被蛇信舔出来的红痕居然还在!都怪古代没有镜子给她看,她忘了检查! 她只能很不自然地咳嗽一声,眼神闪烁道: 无事,只是一些修炼的小伤。 又有人疑惑问: 大师姐,你的那条很好看的蛇镯呢,今天怎么没戴啊? 季青梧没好气,泄愤似的: 那条镯子有问题,不能戴了。 几个师妹都露出很可惜的表情。 恰好此刻,宋诗蕊飞剑而来,凄凉苦楚地看了大师姐一眼,目光落在她脖颈的红痕上,愣了一瞬迅速移开视线,默默退到队伍最后方,低眉垂目不愿再看。 季青梧主持会议,给各个山头分派不同的工作任务,最后说了几句鼓舞的话,告诉大家自己会去请示师父,便散会了。 一散会,宋诗蕊第一个飞走,仿佛多留一秒,就会看到大师姐身上更多可疑痕迹似的。 季青梧微微叹息一声,不知道宋诗蕊又脑补了什么她也管不着了,清者自清。 接着,她得去师父闭关的地方请示出关时间。 闭关一事在修仙界充满变数,提前定下的出关时间大概率会延长,甚至有时候性情也会有所变化,更别提还有走火入魔的风险。原主之前每两个月就会去师父闭关处问候,但现在她已经三个月没去过了咳咳。 飞剑一路跨越各个山头,简直是飞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总算到达掌门闭关所在清醒宫。 清醒宫坐落于山腰,平日里以结界保护,寻常人根本看不到,只有知情人带着掌门令牌可以进出。 季青梧拿出红玉所制的掌门令牌,站在山腰东侧,对准一块平平无奇的黑色石块放上令牌。轰隆一声,尘土飞扬,半个山头从中间劈开,露出里头巨大空旷的空间。 这场景看起来很恢弘,但季青梧不合时宜地想起以前上班时,用公司门禁卡刷开大门的场面 那空间正中央矗立着一座道家宫观,她师父便在此宫之内闭关。 在修仙界,所谓闭关,实为修心的过程。外塑身法,内观心境,在极清净自然之地,与心意化情而共形无状,直至心境自意澄清,斩念清淤,达到自然转化之境界。 当然,以上都是原主阅读的古籍记载,现在的季青梧根本理解不了,感觉像某种正念冥想。 她脚下离地三寸,无声地进入其中。此宫呈六角三层,环绕四周都是墙壁,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进入,她只能在正面的墙壁前深深弯腰,做长揖姿态,稍微提高声音: 弟子季青梧,前来拜见师父,恭请福安。 宫内长久没有回应,这也很正常,闭关期间根本见不到师父的面,请安也不一定能得到回应。 山内呈一线天景观,阳光从裂缝内落入地面,只照亮了半座宫观。面前六角宫飞檐翘角,没有一丝缝隙可入,周围黑暗静谧,只有她的声音回荡。 季青梧等了一会儿,便继续说道: 弟子有事相商,两月之后即为宗门庆典之期,请师父示下出关日期,弟子好早做安排。 话音刚落,那宫内不知何处,传出一道缥缈沧桑的中年女人声音: 你近日可好? 季青梧恭敬回答: 弟子一切安好,只是先前因琐事被禁足一月,因而无法按之前的日期来请安,请师父宽恕。 师父的声音带了点困惑,更加空灵: 你?禁足? 季青梧: 是,弟子愚钝,因修炼取用物品流程不规范,得到于岩长老亲自惩处,禁足一月,弟子已知错了。 师父长久没有回答,也不知在想什么,那声音渐渐飘散到上空消失不见。季青梧也不说话,心内有点忐忑。 她这位师父非常神秘,修为高深之外,更兼有卜算之能,当初就是算出来原主的出生时间地点,才将原主从小带来培养。 对方会不会算到自己已经是换了芯子了?还跟蛇有过肌肤之亲 季青梧闭了闭眼,赶快把所有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总觉得师父仿佛能看进她脑袋似的。 吾将于一月之后出关,具体时日不知,最迟不过两月,庆典可照往年日期举行。 师父终于说话了,说得非常官方,十分全面,将季青梧的问题回答得极好。 但隐隐有种陌生感,怎么回事?那是来自原主灵魂深处的某种异样感,跟师父平时对她说话的样子不太一样。 季青梧没办法深究,只低头做长揖,高声回答: 谨遵师父示下,弟子必将全力组织庆典,静候师父出关! 师父又没回答,半晌,声音低得几乎要飘散开: 一切莫若天意你走吧,出关之前不必再来了。 季青梧再拜,倒退着走出山门。她刚走出几步,那山头便轰隆一声合上,差点儿夹到她的衣带。 她站在山前,怔怔看着闭合的山脉。 总感觉师父已经知道了很要紧的事,也许不只是她,更是蛇的事。 本就不该继续,她最开始只为了与蛇交好,让对方不要复仇,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事情不该如此失控的。 她愣神很久,转身离开,驾着飞剑飞上天空。 天边早已染上黄昏之色,胭脂琥珀,朱砂雪青,整片天空如同大师的彩绘图画,而季青梧轻盈丝滑,飞入画中。 同一时刻,祝九阴怔怔看着这片天空,半晌都不曾动作。 她三米多长的躯体直直摆在山头,并未如以前一般盘起,只因她时刻都在来回走动,今天一天已经将地面划出来一道深深的沟壑。 她时不时抬头看着天空,她知道季青梧驾着飞剑离开了长明山。 可她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 她又生气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尾巴在地上一砸,将整座山砸得几乎一震,地上土块翻飞,刚刚被她自己划出来的那道沟,此刻彻底碎成大块大块的土石,完全不成样子了,连门前小院的门柱都倒了一截。 歪歪斜斜,要倒不倒,就好像祝九阴心里的某种情绪翻涌上来,附在了这座搭着稻草的简陋房檐上,那根本就是她自己的心。 她又看向天空,天快黑了,也许人家不会回来了。这里是谁的家?人家自己都要抛家了,她还守在这里做什么? 祝九阴扭转身子,缓缓游动,但天地之大,她甚至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四面八方都是冷清的森林,她也不属于那里。 她从来都不属于任何地方,妖界容不下她,魔界杀她,仙界也杀她,长明山长明山是暂时的。 祝九阴想着应该找个捷径离开玉清宗,以后再也不来了,但她的确不知道玉清宗哪里防御薄弱,能叫她一条巨蛇从从容容跑出去。 她泄了气,把身子盘起来,像一座白色鳞片堆成的玉山,脑袋放在身上,试图入睡或是修炼。 但那个混账女人,今晚到底回不回来?她静不下心,总是在想这个。 就在她第一百零八次想到季青梧时,前方结界忽然有所扰动,季青梧那柄镶嵌红玉的长剑迅速出现,女修士轻盈细瘦地踏步而下。 你! 祝九阴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动作有多快,几乎是下一秒,她便冲到季青梧面前,瞳孔扩张地看过去。 但她只说出一个字,便卡壳了,说不下去了。 要要说什么? 季青梧也似被吓了一跳,微微偏过头,一缕长发垂落脸颊,她神色疏冷,视线只瞥蛇一眼,便看向半塌的庭院围栏。 她嗤笑一声,唇角向下撇,语气宛如冰玉,冷淡且生硬地讽刺道: 好了不得啊,如此大妖,居然拿我的破房子撒气。 祝九阴想说不是,张口却变成: 你还知道回来? 这声音沙哑幽怨,等了一夜又一天的怨气她吞不回去,说出口了却又觉得懊悔,显得她真像个怨妇似的。 第41章 季青梧视线淡淡的,还是没看她,裙摆轻移,径直走向倒塌的围栏和大门。 不理她?居然敢不理她!祝九阴心里一股子气,也不知是怨气还是怒气还是酸气,反正一股脑儿全都翻涌上来,搞得她尾巴连接小腹的那一段儿酸酸麻麻的,有点发痒。 她管不住自己的尾巴,忽然一转一弹,尾巴尖儿又精准缠住季青梧的脚踝,叫对方被迫停下。 季青梧回头,皱着眉头看她,视线凉薄,仿佛在看什么不相干的、很讨厌的东西。 她抬脚,往下跺了跺,语气极冷极硬: 打算再来一次昨晚的状况吗? 她回过头,唇角勾起,却完全没有笑意,视线里倒映着大蛇的脑袋: 你明明养好了,为什么不走呢? 祝九阴愣怔,许久许久,尾巴缓缓松开,蛇眼血红盯着她: 你在赶我走? 季青梧回过头去,黑色发丝在鬓边轻微摇晃,遮住她的侧脸,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她轻轻嗯了一声,径直走入屋内,手一挥,半塌的房门自动关上。 把祝九阴关在门外。 第33章 误解她的耳朵滚烫 夜色很冷,东厢房里还算有个遮盖,季青梧走进那间屋子,屋内便亮起灯来。 美人细长的身影,照影在窗上,窗只糊着黄纸,明明很近,却又远得如同隔了一片山河。 祝九阴独自落在院中,红眸如血,看着窗上的影,仿佛透过影子能看清她的眼神,看清她真正的心意。 她声音沙哑,低吼一般: 可你答应过 影子没有一丝迟滞,依旧在做她自己的事情,如同没听见。 祝九阴靠近窗户,张口,每一个字都说得愈发艰难: 你说过你会,与我一同对抗红月 影子微微停顿,本来只是侧影,此刻转向窗户变成了正面,似乎透过窗纸,在看窗外的蛇影。 祝九阴知道她在与她对视,隐约地想起上一次,也是同样的窗纸,也是类似的情形,但心情完全不同。 上一次有多么欣喜、缠绵,这一次便有多么心痛。 她没等来窗纸里头的回应,口不择言,甚至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你要遵守承诺!你答应过我,你说你是认真的,红月之夜还没到还没到!你不能赶我走 她猛然住了嘴,不再说话,只怕漏出来一两声呜咽,那姿态就太难看了,她堂堂蛇主算了。 若是真没有结果,那便算了,她大可离开这里,天高海阔去哪里不是去呢,又不是没了对方便不能活,她还有目标要追求,还有仇要报,怎么能耗在这里 可她想着想着便心脏紧缩,蛇鳞一层层地炸起又落下,很痛,处处都很痛,仿佛不只是心脏,每一点曾经被季青梧抚摸触碰过的地方都在疼。 她压了又压,那些痛苦却层叠如海浪,一直一直堆叠起来,甚至越来越痛。她被痛苦逼迫着张口,红眸紧盯着窗内人影眼睛的方位,艰涩而痛苦地恳求: 你别这样对我,别不理我你要什么你说出来啊,别不说话 太羞耻了,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太丢蛇的脸了! 但说出口的那一刻,却又一阵轻松,她不得不诚实面对自己,仿佛真有什么窗户纸被捅破了。 唉,她还真能为了季青梧,做到这个地步啊。 那个女人早就不知不觉,侵入她的心底,占据了比她想象的更重要的位置。 叫她连尊严都可以抛开不管,发出这般丢脸的恳求,只为留在她身边。 真的是怎会如此?明明是正道修女,却比数百魔道妖人加起来都更 而骄傲如她,竟也有为此折服的一天。 这世事有多可笑,天才豪杰如过江之鲫,三千年间祝九阴见过很多人遇过很多事,却从未有过这般无奈的明悟 她的的确确,是栽在季青梧手里了。 * 季青梧在房间里缓慢折叠一块布料,心乱如麻。 她眼角余光能看见窗外祝九阴巨大的蛇影,耳朵隔着一面墙,也完全能听清楚祝九阴说的每句话。 真是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她以为祝九阴早就准备好离开这里了,她不过是顺水推舟,谁曾想对方似乎不想走。 不仅不想走,还想一直呆到红月之夜吗?倒也可以理解,长明山是很安全的,想在这里度过那种红月之夜也很正常。 可是那种恳求的语气,叫季青梧心头不住颤抖,几乎无法继续做事。 她转过身去,隔着窗户看着窗外那条巨蛇,倒影如同水波明月,却无法明悟对方的心意。 为什么?她总是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又为什么会在床上强求与她亲密?她对她来说,究竟算什么,是跳板,是避风港,是工具,还是想得到的人? 季青梧唇角紧抿,偏转身子,耳廓中充斥着祝九阴那句颤抖的: 别不说话 她手指微微颤抖着,低着头看那些布料,终究还是不忍,开口道: 你既已知道我的意思,为何还要追问? 祝九阴的影子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又在窗纸上颤抖起来,那低沉而带着共鸣的女声响起: 我不听!你没说实话,你一定没有要赶我走! 简直是耍赖。季青梧手中捧着刺绣料子,又说: 我是在说实话。 祝九阴声音骤然提高,轰鸣如雷一般,几乎是歇斯底里: 那你昨晚为什么非要握着我的尾巴,整整一夜都没放开! 这些话如同一颗一颗明珠,摔碎在地面上,砸出大片的寂静。 季青梧手中动作停止了,嘴唇微微张开,愕然看向窗外,满面呆滞,难以置信。 什么她昨晚真的握了祝九阴的尾巴,还握了一晚上? 也就是说,早上在悬崖外看见的一小节尾巴,果真是祝九阴没错? 祝九阴陪了自己一夜,直到自己醒来,又悄悄逃走了? 所以你一整晚都在山洞陪我? 她不由低声问。 嗯,你抓着我的尾巴,很用力,睡熟了都没放,我走不了。 祝九阴低沉回答。 说完这话,她整条蛇都羞耻得想要变红,但事已至此,她管不了那许多,只要能改变季青梧的心意,她愿意说更多更羞耻的。 她声音颤抖着,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咬字,语速变得很快: 还有,床上的事是我的错,我应该提前跟你说就是想跟你亲密,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修士总觉得亲密是一件坏事,这明明就是双方都高兴的事情,你上次也享受的不是吗当然我确实不应该强迫你,你想走我又把你勾回去是我不 停! 季青梧大声说。 祝九阴紧急咬住舌尖,没敢再说,脑袋探向窗户。 季青梧扔下手里东西,胸腔激烈地起伏,面庞泛红,她只能庆幸自己在房间里,这副羞耻的样子不会被人看见。 她平复了许久,才提高声音: 你知道错了就好,更多细节不必再提! 隔着窗户纸,祝九阴的剪影低下一颗巨大的蛇脑袋,上下点了点,好似一条乖巧点头的宠物。 季青梧叹气,对这条装乖的疯蛇简直没有办法,考虑很久,她说: 你知道我们人类与你们妖族,对待那种事的态度很不一样。 祝九阴: 这还用说吗?你们人类对那事的虚伪矫饰我见太多了哦,我没说你,你和别人不一样。 季青梧: 不,我和别人一样,我们人类对待亲密之事,都是只想和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在完全清醒、双方自愿的状态下,庄严地进行。 祝九阴: 有什么区别?我们妖族不也讲究个你情我愿双方享受。 季青梧脸愈发红得滴血,真不知道明明是吵架,怎么吵到后来变成她给蛇妖上性教育课了: 不是你们妖族那种,随便遇到一个朋友就能我们人类必须先爱上对方,也得到对方的爱,一起达成恋爱关系才考虑做亲密的事,人类对于承诺和相爱这件事,比对亲密之事更加看重,不是随便谁都行的。 祝九阴停顿半晌,忽道: 你对我们妖族好像有点误解,我们并没有随便和人亲密的习惯。 第42章 季青梧: 那你怎么随便就跟我 祝九阴: 一开始是因为情毒,后来我以为我们彼此是情愿的,而且这是你我一起快乐的事,是好事啊。 季青梧: 不这不是好事人类通常来说会感觉这样很混乱,尤其是我这种比较传统的人,这样真的不行唉,总之你记住,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也不会答应。 祝九阴忽然惊叫一声,冲着窗户快速游动过来,脑袋几乎贴在窗户上: 你说以后!你不赶我走了? 季青梧: 她不该答应的,可是蛇之前真的蛮可怜。 红月之夜只剩半月不到,既然说过要陪祝九阴一起度过,她便应该遵守承诺。 况且祝九阴只是留下,又不是真要去偷玉清宗宝库,看起来应该也算洗心革面重新做蛇了,只有半个月了,应该问题不大吧? 季青梧不愿去想自己是不是在找借口,她沉吟片刻,低声道: 你可以留下,但从现在起到红月之夜,你都不能再离开长明山,可以接受吗? 祝九阴思考,很郑重地点她的大脑袋: 可以。 季青梧: 也不得再与我进行任何亲密之事! 祝九阴这次反而沉默了,好久之后,她才委屈了似的,低声询问: 只是蹭蹭、贴体这些,不算你们人类的亲密之事吧?舔舐呢?揉和缠 季青梧脸猛然红得更透,还好有窗户纸隔着看不见,她手在空中一劈,严厉道: 统统不允许!你敢再触碰我身体任何部位,都算骚扰! 祝九阴: 哦?可是你要握着我尾巴睡觉,这又怎么算? 话音刚落,一条蛇尾巴便灵活地伸过来,打开了房门,随即一颗蛇脑袋从门口探入,双眸灵动地四下里看。 季青梧脸红得像颗熟透的水蜜桃,见蛇忽然伸头进来,赶紧背过身子低声道: 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祝九阴没动,地上传来沙沙声响,那股阴冷的动物气息逐渐靠近,完全没听她的。 季青梧手握成拳,随时准备召唤飞剑,身子紧绷,五感比平常敏锐更多,她几乎能看到祝九阴延伸过来的粗壮银白躯体,闻到祝九阴身上微微的甜腻气息,触到祝九阴鳞片冰凉滑润的质感 而祝九阴停留在她身后一寸的位置,静止不动,蛇的呼吸声和微微的嘶嘶声,仿佛就在她耳后。 你说呀。你握着我尾巴睡觉,算什么?算你骚扰我吗? 那很高级、沙哑,底色又妖媚而华美的御姐声线,就在她耳畔缠绵地响起。 季青梧双腿有些微发软,感觉自己很奇怪,现在只要这条蛇一接近自己,便有莫名的身体反应,手臂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声音压在喉咙里,极严厉地低声说: 我也不会再触碰你一次,若有违反,你可以杀我。 祝九阴却轻笑一声,蛇信浅浅在季青梧耳畔吐出,妖娆地道: 杀你有什么意思不如,你若违反,我便违反更多我们便可做更多亲密之事,怎么样? 季青梧能感受到耳畔蛇的呼吸,她发丝被吹拂,扬起又落下,而她忽然想起在那张大床上的某一时刻,蛇的呼吸也是如此在她耳畔徘徊缠绵。 她的耳朵滚烫。 不应该这样的明明在吵架才对季青梧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回归当下,转过脸看蛇的脸。 她怕蛇,平常多看几眼蛇的脸,能够有效遏制自己胡思乱想,但现在自己简直不知道怎么了,看到这条蛇雪白的侧脸和血红双眸,居然不怕了。 还觉得对方有种波光粼粼、红梅点雪的美感。 蛇的瞳孔形态本来就上扬,有种浑然天成的妖娆魅惑之感,季青梧移开目光,低声道: 不行,我们谁都不能违反,否则我便将你与我一起,交给于岩长老,任门规惩罚。 她做了决定,便觉安心许多,脸上红云渐渐褪去,她回头看祝九阴。 从现在开始,我们互相都离远点,不能再有任何触碰。好了,你回那边房间吧,我要在这里就寝。 祝九阴: 好好好,谁敢不听大师姐的话,那我走啦。今晚你要是想要尾巴,可就没有咯~ 她咧开蛇嘴,直到耳根,露出一个残忍的蛇笑脸,便转身走开,蛇细长的尾巴尖在身后高高扬起,招摇过市一般,故意甩来甩去给季青梧看。 季青梧简直失语,这蛇在干嘛,在勾引她吗? 祝九阴摇头晃尾巴地走到门口,忽然一顿,回头,定定看着季青梧的脸,眼神很认真: 如果想要和你亲密,是不是得让你先爱上我? 季青梧愣住,心里泛起惊涛骇浪,差点控制不住表情。停顿很久,她才反问: 你疯了吗?你想做什么? 祝九阴磁性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志在必得的野心,一双红宝石眼眸闪闪发光: 我要追求你了,准备好哦,小奴儿~ 第34章 小院我在追求你啊 季青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声啊?还没出口,蛇已经大笑着走出去了。 哈哈哈哈 蛇的大笑声在小院回荡,畅快至极,完全不在意自己最后一句到底炸开了怎样的水花。 她招摇着粗而长的庞大躯体,不急着回去,在院子里沐浴着月光,很开心地摇头晃尾。 季青梧走到房间门口,张口想问蛇那句话是认真的吗,但又觉得自己专门来问才奇怪吧,万一蛇确实只是开玩笑呢? 她站在门口,静静欣赏。眼前铺开一条白光璀璨的河流,巨蛇在月光下盘旋舞蹈,这场景倒是漂亮。 只剩半个月了等到红月之夜过去,还是尽早把这条棘手的蛇送走,她才能过上安生日子。 喂,青梧,过来啊!我们一块儿修炼! 巨蛇转过脑袋呼叫她,朱红色眼眸在月下透亮干净。 仿佛那句追求,只是季青梧听岔了,根本没有这回事,蛇也没有因为说出那句话就期待她的回*应。 季青梧张口: 不用了,我要休息了。 她转过身,将房门掩上,明知她的结界挡不住蛇,还是在上面加了一重结界,表明态度。 从窗口走过,她看过去,小院中巨蛇的躯体也在看她的窗户,似乎她不熄灭灯光,对方就不会走。 她熄灭了灯光,等了一会儿,窗上模模糊糊的黑影果然消失,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和房门关上的声音。 蛇确实回了那间大床房,没有再做出任何奇怪的事,看起来是真的听进去她的话了。 季青梧稍稍安心,打坐修炼,心头却闹哄哄的,总是很难安静下来。不得已,她起身开始练习掐诀和画符,做出一些威力大的符咒,也可在必要的时候使用。 画符需要心神沉浸,很快她便心无旁骛,进入心流状态,直到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尖锐鸟鸣,将她注意力拉出来一些。 忽然间,她手中仿佛握着蛇尾,冰凉的细小圆柱 啊! 她一声惊叫,猛然一甩手扔掉那东西。 定睛看时,那却只是一支灵毫毛笔,画符专用,宗门统一制造,上面蘸满画符用的朱砂,红通通的朱砂有好几滴溅落在桌面上,毁坏了手上正在画的一张火龙符。 季青梧看着那毛笔,微微叹息,她怎么可能握着蛇的尾巴睡觉啊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很奇怪,奇怪又可怕。 蛇不会是诓骗她的吧?但又不像,蛇也从不屑于骗人。况且她确实在树丛里看到过蛇的影子。 那可能只是药物作用吧,那些药那天晚上,明显起了反效果,让她陷入昏睡不说,还让她难耐寂寞。 季青梧也拿不准自己现在对蛇是什么感觉了,只希望对方别再生出事端,把这半个月好好糊弄过去就行,别让她再这么心累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季青梧便听见有什么东西来敲门。 咚、咚两下,停顿一下,又咚咚咚连续三下,重复。声音倒是不大,刚刚好能听见,但也不小,总要扰人清梦。 她昨晚画符后又修炼,正在修炼中途,被敲门声打扰,心情很不好,有点类似起床气。 她睁开眼,盯着那门大声问: 有什么事? 第43章 门外是故意压着嗓子,粗声粗气说话的祝九阴: 猜猜我是谁? 季青梧手一挥,撤掉结界,压不住怒意: 祝九阴!我真没空陪你闹了! 房门咔哒一声自动打开,一根白色尾巴率先伸进来,在空中上下晃晃,仿佛人在摆手打招呼,嗨~ 季青梧很气,又被这场面逗得有点想笑: 有事就说,别闹了。 祝九阴伸进来一颗篮球大的脑袋,和尾巴一起出现在门板前方,那双大眼睛虽然不会眨,却很灵动地转动着瞳孔,也有一种忽闪忽闪的效果。 她声音恢复正常,很高兴地: 呀,青梧真聪明,一猜就知道是我~嗯,我确实有事想跟你说。 季青梧收功,站起身来,整理衣衫,刻意地不对上祝九阴的视线: 什么事? 祝九阴: 你过来呀。 季青梧顿生警惕: 什么事必须要我过去才能说? 祝九阴嘻嘻笑: 哎呀,过来过来,我还能害你不成? 季青梧挑眉: 你害我挺多的。 祝九阴: 咳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现在呢,我们要向前看,来嘛来嘛。 季青梧走到门前。祝九阴把脑袋伸过去对准她的手: 头顶有点痒,你帮我摸摸。 季青梧一声冷笑: 昨晚的规矩这么快就忘了?不如我叫于长老过来摸? 祝九阴讪讪地收回脑袋,往外游去: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都不行,没劲。跟我出来吧。 一人一蛇走出房间,季青梧放眼望去,面露惊讶: 这是你昨晚弄的? 就在她眼前,小院围栏后面,出现好几条宽阔的沟壑,横平竖直,排列整齐,刚刚翻开的泥土湿润深黑,散发着醇厚的气味。 祝九阴骄傲地拍拍地面,高高扬起脑袋,亟待夸赞: 对呀! 季青梧转头看蛇: 这是什么? 祝九阴尾巴尖一摇一摆,脑袋低垂,双眸倒映季青梧的脸,声音变得温柔清澈: 我听说,你们人类很喜欢花。 季青梧点头: 是的,但? 祝九阴: 我觉得单纯送花太老套了,所以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送你一片花田,这样你想种什么花就能种什么花了,怎么样,是不是很绝妙? 季青梧: 所以,这就是你弄出的花田?还是专门送给我的?为什么送我这个? 祝九阴眼睛定定看过来,难得认真: 因为,我在追求你啊。送花就是人类追求爱人很常用的一种手段,我应该没学错吧? 季青梧顿住,半晌: 你昨晚说的是真话? 祝九阴: 当然是真的,我堂堂蛇主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很安静,清晨空气清凉,水汽正凝结成深秋的露珠,一滴露珠从树叶上坠落下去,尘埃落定一般,却又如同一滴油落入水中,炸开。 季青梧心中炸开一片迷雾,陡然翻涌起很复杂的情绪,她胸腔起伏,脸颊开始泛红,生理反应很难抑制,她不得不微微张口呼吸。 实在没想到那居然是真话。 她真的要追求自己,还送花虽然是花田。 所以说祝九阴难道真的对自己 季青梧压着嗓子,转过视线,有点不敢直视那双灼眼的红眸: 可是我们人类是先确认了自己喜欢上另一个人,才会开始追求你难道是喜欢 祝九阴淡淡一笑,打断她吞吐的言语: 我自然是喜欢与你亲密的,昨晚你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所以我先追求你,你再答应我,走个流程,我们成为爱人,不就可以亲密了吗~ 她尾巴蠢蠢欲动地缠过来,低声问: 那你答不答应啊? 季青梧宛如从云端一下坠入凡尘现实,脸颊红晕褪去,变成一种浅得过分的青白色。 她手一挥,一道冰柱砸在地上,挡在那条蛇尾与自己中间: 你做梦。 果然是动物,根本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是怎么一回事,说到底还只是拿她当算了,和动物讲不清楚,是她的错,还以为对方是块可雕的材料,谁知不过是朽木罢了。 她那一瞬间在心跳什么?真比小丑还可笑。 她转身离去,丢下一句: 你有空搞什么花田,不如修修大门和屋顶。 可笑,可笑至极,什么花田 季青梧回到房间里,今日还有晨会,她稍稍收拾一下就要去参加,没空跟这条破蛇在这里厮混。 小院当中,祝九阴看着季青梧的背影,完全陷入茫然。 这是怎么了?明明最开始出门的时候,季青梧态度已经有所软化,说了几句又立刻冷了下去,甚至比昨晚还冷,她辛苦做出的花田,她连看都不看。 好狠心的女人,真是太难懂了! 但祝九阴伸出蛇信舔了舔空气中季青梧残留的气息,瞳孔缩成一条竖线。 对方越是抗拒,她越是觉得对方美味,瞧瞧那冷傲的小脸,若是舔一口,一定比蜜还甜 蛇一旦盯上猎物,便绝不会放弃,直到吃进嘴里、落入腹中,哪怕要花费许多心思、耗费许多时间。 反正,她祝九阴有的是时间。 * 周年庆典事情多而繁杂,季青梧开完晨会便去准备庆典相关,忙了一天,在各个山头之间团团转地飞,仿佛一只忙碌的鸟。 元婴期修士身体不会劳累,季青梧原本觉得是好事,这时候却觉得完全是坏事,这简直就是天选永动机牛马啊!她连下班都找不到借口! 好在到了夜里,其他师妹们各回各家,她也可以回去了。 但到了长明山门口,她按下长剑,心里也没多么轻松。这哪儿是家啊,这是混世魔蛇的地盘,也不知道一天没管,那蛇又给自己闹出了什么花样来。 结界感应到主人的气息,云层褪去,月光流入其中,照亮整片葳蕤山脉,林间流动的清泉宛如一条银白的蛇影。 季青梧看着那一线水流,有点儿发呆。她最近怎么了,怎么看什么都会想到那条蛇? 一定是蛇给她糟心事搞太多,她不得已罢了。 她按下心事,自然而然拿出大师姐的清冷派头,踏上地面,缓步回到小院,准备好看见更多离经叛道的东西。 出乎她意料的是,今夜的小院完全变了副样子,变得整洁又温馨。 门口倒塌的院门被修复,重新矗立在院前,上方的稻草瓦片都整整齐齐,破损的围栏都修好了,沿着围栏周边,缠绕着数条枝叶繁茂的藤蔓,很有自然风情。 她从院门踏入,一时间睁大眼睛。 地面上多出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路边两侧布置着一丛丛野花,花丛中装点着各色灵石,像许多盏五颜六色的小灯,在夜色里静静焕发光芒,照亮前路。 顺着小路往前走,一路上周边光影变换,树丛、野花交织,就连她的灶台上都装饰好了花朵和明珠。院子角落里不知何时,被移栽进来一棵大树,树梢上此刻还有小鸟啁啾鸣叫,仿佛一首未知的乐曲。 她转头看向围栏边,那片花田附近堆着不少带着土块的花茎,应该是准备移栽进去。 碎石小路带领着她,走向那三间小屋。小屋的屋顶似乎已经修缮完毕,屋门上挂了花环,还有她中秋节时做的灯笼,正在亮闪闪地发着珠光,蛇大概是不会点火,所以在灯笼里奢侈地放了夜明珠。 也不知道这条蛇究竟有多少夜明珠,简直不要钱一样到处乱放,就连屋檐上都摆着几颗,整个小屋光芒灿烂又柔美,仿佛季青梧前世看过的,乐园里的童话小屋。 碎石一直铺设到中间房间大门口,这一路走来也没见到蛇影子,季青梧站在门口往里张望,想知道蛇去哪里了。 青梧 她耳畔陡然传来一声低喃。 太近了,又特别突然,毫无防备,那低沉微哑的声线简直如同女鬼,吓得季青梧浑身一僵。 喜欢吗?我特意布置的,很适合 蛇信就在她耳尖吞吐,细细的气流吹拂着她鬓边碎发,季青梧微微偏过头,惊讶地发现,这条蛇居然是从房顶上垂落下来的。 第44章 此刻她站在地面上,而蛇挂在空中,蛇脑袋倒挂,蛇信长长伸出,仿佛一条血色绸带,缥缈地不知何时便要碰到她脸颊和双唇。 季青梧抿了抿唇,往后退了一步,抬头对着倒挂的蛇头说: 不喜欢。 倒挂的蛇嘶嘶吐着蛇信,血色双眸从下往上看她,距离她的脸只有三寸,清凉的蛇的鼻息太过显著。 蛇盯着她的脸,判断后笃定: 撒谎,你明明很喜欢。 蛇的躯体缓缓往下走,层层闪光的鳞片不断重叠又滑开,仿佛某种令人目眩的魔法。 季青梧想转开视线,又不想显得自己很在意,便盯住蛇的眼睛不放,低声道: 你追不到我的,还是早点放弃吧。 蛇嘶嘶地用蛇信探入空中,探到距离季青梧脸颊非常近的距离,不到半指便能舔上那柔嫩多汁的肌肤但她没有冲动,只在空气中感受细微的香气便已享受到了。 她微微战栗,品味着口中属于季青梧的香味,声音压抑着喘息: 等着瞧。 第35章 大库先享受今夜吧 蛇信距离她的脸太近了。 季青梧都能看清蛇信上那些密密麻麻凸起的细小红点,只要看见便很难不回忆起,那些红色的小刺蹭着自己脸颊皮肤,带来又刺痒又微微发麻的奇特感受。 她偏过头去,带着一点儿惊魂未定般的颤抖,低声回答: 红月以后,你就走。 祝九阴瞳孔针缩,声音果然立刻便带上一丝怒意: 你干嘛总提这个? 季青梧咀嚼这句话,心中有种报复的快意,她抬眼看向倒挂的蛇头,回答她: 因为,这就是我的决定,我不会改变,无论你做什么。 她必须跟这条惑人的蛇划清界限,无论对方做什么。 祝九阴针缩着瞳仁看她,半晌又似乎是咧嘴一笑: 先享受今夜吧,你进屋来看。 季青梧倒也没有异议,走进屋去。 堂屋中央,四方小桌边放着两把椅子,桌上摆着两个小碟子,一碟上面摆着好几种灵果,另一碟上摆着她之前做好的腌菜,旁边放着一只细颈瓶并两个小酒盅,精致小巧。 这是要对坐小酌的意思,季青梧有点犹豫。 祝九阴缓缓从房顶上往下滑动,边滑边在她背后说: 像以前那样,我们一人一杯,小酌一会儿,这不算过分吧? 季青梧也觉得不过分,还是坐了下来。 祝九阴从地上游动到桌边,像人一样高高抬起脖颈,盘成一大团坐在椅子上,尾巴长长拖在身后。 她用细长的尾巴尖缠起细颈瓶,给两个杯子斟酒,边说: 青梧,你想不想知道,我们妖族有一些很好玩的习俗传说?我讲给你听啊。 季青梧: 我之前就发过誓,绝不再喝酒了,但你那些习俗可以讲。 她捏了一颗灵果吃,不碰那杯酒。 祝九阴惊愕了一瞬,便又发出低低的笑声: 真是的,就这么不信任我算了,你不喝也行,我边喝边讲就好。我在一个妖族聚落里长大,但是从小不太与其他妖族同伴接触,所以了解的也不多,不过有件事当年我记得很清楚 她用尾巴尖端着酒杯,娓娓道来妖族人的趣事,说到趣味处便哈哈大笑,血红眼眸神采飞扬。 酒气氤氲,季青梧明明克制着一杯酒都没喝,却渐渐有了一种微醺的感觉,眼前这条嬉笑怒骂、生动灵气的蛇,仿佛随着夜色而变得柔和,甚至偶尔会叫她幻视成一个人形。 那个在试炼道场里紧紧贴着她的后背,扶着她的手将她搂入怀中的女人会不会笑起来也是这般模样? 季青梧思绪发散,早已跟不上对方的讲解,神游天外许久,手上的果子迟迟吃不完一颗。 青梧?青梧?你在听吗? 祝九阴的声音提高了些,季青梧一回神,发现蛇脑袋已经凑到她面前,酒气混乱地扑到面颊上。 她脸庞发红,大约是酒气刺激,转头咳了两声: 咳咳,没事 祝九阴脑袋在她面前桌上投下阴影,让季青梧有点紧张,咽喉滑动。 那双血色的动物眼眸立刻盯住她的咽喉,仿佛猫咪看见感兴趣的玩具一般,下一秒似乎便要扑将上去。 季青梧受不了这么近的距离,她站起身来,转身便走: 我很累,回去休息了,剩下的你自己喝 祝九阴的脑袋却跟着她一起往前游,都快游到东边房间门口了,她的躯体还有一小半盘在椅子上。 季青梧: 你别跟着我啊,挺吓人的这样。 祝九阴: 你去休息,我为你护法。 季青梧: 没必要,这里是我自己家,不会有危险。 祝九阴: 那也要护法,万一呢。 季青梧已经进了屋,蛇脑袋卡在门口,她想伸手去推,又想到自己不可接触的禁令,便收回手,瞪着蛇的眼睛: 出去。 蛇脑袋晃了晃,犀利地瞥她一眼,慢慢退了出去。 终于关上门,季青梧喘一口气,扶着门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坐在蒲团上,盘腿坐好。 在窗外无数夜明珠的光芒里,她沉入识海,开始修炼。 *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一大早,季青梧从修炼中醒来,刚打开门便看见祝九阴。 祝九阴盘在她的门口,仿佛一座巨大的白蛇雕像,已经睡着了,脑袋放在自己的鳞片上,双眸涣散,瞳孔没什么光线。 真给她护法了一夜吗? 四处的夜明珠与各色灵石还亮着,清晨迷雾呈淡紫色,为整个小院增添了一种梦境般的迷幻,又有点温馨。 季青梧想了想,还是没有碰蛇,手指伸出去,指尖射出一道细细的水流,打在白蛇脑袋上。 不得不说,她是存了一点坏心思,想要看蛇被水冲醒,狼狈的模样。 但蛇的瞳孔微微转动,悠悠转醒的她,鳞片上水渍滑落,晶莹白亮,宛如玉像被赋予了生机,一瞬间灵动万分。 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转动,第一时间便看向季青梧,那样认真专注,叫季青梧产生一种错觉,似乎除她之外,蛇眼中再无他物。 祝九阴张口,蛇信伸出,将落在自己头顶的细小水珠尽数舔去,声音带着一点笑意: 早啊,一大早就给我送水喝,真是好奴儿。 季青梧收回手指,感觉指尖酥麻,移开视线,她不能再多看这条蛇了,总觉得蛇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深潭,她再看就会被吸进去。 她说: 我没有送水给你,只是叫你醒来。 祝九阴: 好啊,那也感谢你提供的叫醒服务~ 季青梧: 好了,你让开,我去上班不是,点卯了。 这些天她确实得多去宗门各地点卯,也就是打卡,一忙就是一整天。 祝九阴缓慢地伸展身体,一层一层地解散她那盘大白蚊香,一圈又一圈越伸越长,几乎要铺满整条碎石路。她边伸展边问: 那你什么时辰回来? 季青梧: 不一定,再说这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 祝九阴: 怎么没关系,今天我有新花样呢,要在你回来前准备好,得估算时间。 季青梧: 什么新花样? 祝九阴嘻嘻一笑,声音沙哑缱绻,还没从沉睡中苏醒,带着某种要命的性感: 当然~不能告诉你呀~ 季青梧耳朵发热,她决绝地转身,踏上碎石小路往外走去,只丢下一句: 把灵石和明珠收起来,万一被人看到,不好。 祝九阴没答应,而是在她身后拉长声音,妖娆地叫: 那你早点回来呀~我在家里等你~ 季青梧都飞出去大半天了,耳朵里还盘旋着这句话,简直绕梁三日不绝。 她就像是那根梁。她感觉自己很奇怪,心情有点飘然,又有些低落。只有十四天了,祝九阴一时兴起搞这些花样又如何,在红月之夜后,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她甚至不知道红月之夜究竟会发生什么。 今日的工作是去盘点宗门宝库,拿出庆典所需的几样法器并检修,为此,几位掌握宗门大库钥匙的长老全都过来了,除了大晨会,人很难聚这么齐。 季青梧作为掌门首徒,在掌门闭关时拥有掌门特许的令牌,这道令牌可以发出掌门的剑气,与其他六位长老的剑气融合,便能开启大库。 第45章 季青梧刚按下飞剑,便远远听见有人问: 小青梧,我的镯子做没做好呀? 镯子季青梧陡然心中一紧,抬眼一看,果然是汤韵清长老,曾经在晨会上问她要蛇镯的那位。 她低垂视线,恭敬行礼: 汤长老见谅,连日事忙,弟子只能以宗门庆典为重,您的镯子还在搜集材料。 汤韵清倒也不计较,只笑着说: 也是,你可是大忙人,没关系,有空就做。哦对了,再给我看看你的蛇镯呗,上次有些细节我没看清。 她凑近一些看季青梧的手腕,却没发现蛇镯,疑惑道: 咦? 季青梧赶紧扯出跟其他师妹们说过的话: 那只镯子出了点问题,我收起来了,现在不戴了。 汤韵清: 这样吗,什么问题呢?我于炼器一道也有心得,也许可以指点你一二? 季青梧扯不出来,只好说: 长老技艺精深,弟子原不应拒绝,只是那个问题不算复杂,弟子自己也能解决,就不用麻烦长老了。 汤韵清面露狐疑: 真的? 季青梧: 真的,等到不忙的时候,弟子一定会修理好那只镯子,也为长老做出新的镯子,请长老放心。 汤韵清皱了皱眉,审视着她,倒也没说什么,只点点头: 你能解决就好。 旁边于岩眼角余光看过来,季青梧便说: 请诸位长老展开阵法,做好准备。 大库占据了一整座山,三层楼高的石门恢弘庞大,门上有北斗七星刻痕,古朴厚重。 七位长老以北斗七星之阵各自站好,同时运起剑气,季青梧站在阵眼位置,将掌门令牌中的剑气激发。 七道剑气同时升起,由于灵气基础不同,颜色也各有差别,同时落入那些刻痕之中,填满缝隙,缓缓流动。 轰隆一声巨响,大库缓缓开启,露出幽深冰冷、别有洞天的内部。 季青梧抬手一指,墙上的油灯自动亮起,一个接一个,迅速照亮整座大库。 长老们,请进。 大库贵重无比,几乎是当今修仙界最高级的法器宝库,从大库中拿出任何一件法器,都需要七位长□□同取出。 而掌门不在,季青梧便可全权代表掌门取出法器,足可见整个玉清宗对她的信任和期盼,未来掌门之位早已无形中许给她了。 几人鱼贯而入,季青梧作为晚辈,自然在前方领路。 越往里走,法器越是贵重,威力越大。这次她们要拿的法器都在中间位置,而季青梧记得很清楚,万妖塔在最深处,享受着镇宗之宝的待遇,已有百年不曾出库。 她路过通往万妖塔的分岔路,往里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见,黑魆魆的。 但她总觉得能看见一座高塔,内里镇压着数以万计的强大妖怪,在旷日持久的磨炼中,那些妖怪被抹去存在、吸尽妖丹、杀灭魂魄,直到最终消弭于无形。 祝九阴原本也该进入万妖塔之中受尽折磨,在濒死之际靠着主角光环才逃出去。 季青梧想象着祝九阴受折磨的场景,呼吸有些紊乱,心口紧缩,泛起细细的疼。 直到某位长老问她: 小季,有问题吗? 她才恍然回神: 没事,前方便是我们的第一件法器,铸山鼎,请诸位长老帮忙将此物送出。 一座山一样高的巨鼎,能分辨出人、妖、魔的气息,并以极为强大的结界拦截后两者。是玉清宗守护宗门边界所用的防御法器,到时候要在宗门大殿前摆放,防备妖魔趁乱混入。 还有两件法宝,七个人用灵力将这些东西托在空中,一起送到门外。 季青梧又瞥了一眼岔路口深处。 她进大库的机会也非常少,若是现在不看一眼,下次不知什么时候了。原主并没见过万妖塔,以后万一出事了,她连塔什么样都认不出,岂不是很难帮上什么忙? 她低垂眉眼,对长老们说: 诸位长老稍等,弟子需确认一下大库深处之物,盘点入册。 几个人也不疑有他,都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入分岔路口。季青梧一路上面色严肃,认真盘点,很得长辈们信任。 道路尽头,一间石头小门上,写着几个小字万妖塔。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高大的底座,放着万妖塔的小房间如此朴素。 季青梧抿了抿干燥的唇,激发掌门剑气,填满那门上唯一一道刻痕,石门果然应声打开。 石门内空无一物,只有一个石柱,上面摆放着一座小小的七层宝塔。 那是很漂亮精致的一座宝塔,翘角飞檐,金银珠宝处处装饰,顶上一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仿佛凡人财主喜欢的繁复华丽艺术品,大小又刚刚好能托在一只手中,简直像个玩具。 季青梧很惊讶,嘴唇忍不住微张,问出一声: 这就是万妖塔?居然这么小 于岩低声道: 是的。此塔成型于三千五百年前,塔内现今镇压妖物一万零八百三十五头,已泯灭妖物无数,吞噬妖丹上万,此塔威力已足够毁灭半个妖界。此塔出山之时,便是仙界战事再起之时。 汤韵清在旁低低道: 愿三界和平,万妖塔永不出山。 永不出山 季青梧再看了一眼,难以置信那么精巧的一件工艺品,居然有这般毁天灭地的能力,又不敢想象里头的妖物经受着怎样的折磨。 她转身,面色平静清冷,低声回答: 大库宝物已盘点完毕,请长老们离开此地。 她跟在长老身后走出,认真关上石门。 希望万妖塔永不出山,而祝九阴永远不受此物折磨。 心情沉重地走出大库,跟几位长老告别,季青又把法器们各自送到该放的地方去,一忙又到了傍晚。 她一身疲惫地飞剑回家,穿过结界落在山头,忽然听见有什么响声,好似是音乐声? 这条蛇早上说的要搞花活,居然是真的?真不该整天让蛇在家里呆着,都是闲的! 季青梧走向她的自然森林感小院,越走近越是听清了,那是古琴的声音。 隐隐约约,云雾缭绕中,院中仿佛坐着一个女子,衣袍随风高高鼓起,膝上放一架古琴,手指纤长划过琴弦 微带笑意的低沉磁性女声,盘旋着响彻整座小院: 此曲献给吾之爱奴青梧。 第36章 幻境我不知道我还能忍耐多久 整座小院云雾缭绕,一步踏入其中,恍若入了幻境,季青梧发现自己居然走不到前方去。 淡紫色迷雾笼罩视线,鼻端有种清凉而微甜的气息,前方,那道缥缈梦幻的人影在云雾中衣衫鼓动,却保持着遥远的距离,不给她看到更多,甚至连衣衫究竟什么颜色都看不明白。 琴声连缀,如玉珠滴落,一句句乐声传来,却很难找到弹奏者所在,云层与琴声叠在一起,将那人影牢牢挡在云层深处。 季青梧往前走,有些焦急,抬手发动灵力,推开周围那些云雾,低声叱喝: 你用了幻境?快解开! 那道熟悉的磁性御姐音,依然带着甜蜜的笑意回答: 对呀你不觉得,在幻境里更有氛围吗? 她完全无法分辨声音的来源,那声音仿佛与所有云雾结合在一起,从四面八方每个方向传来,将她整个人包围其中,无法逃开。 季青梧无奈道: 你想干嘛? 祝九阴的声音笼罩着环绕着她,缥缈如佛音,却总带着勾人的妖娆意味: 让你听我为你写的曲子呀呵呵 她低沉地笑着,那笑声简直像一条条细蛇,钻入季青梧耳道深处,叫季青梧一身的麻痒难堪。 季青梧咬住下唇,皱紧眉头,四下看去,她甚至不知道这条蛇究竟在什么方向观察她。 没有办法,如今这条蛇确实养得差不多,功力比她深厚得多,境界更是她无法触及的高度。在蛇刻意为之的幻境里,她只有两个选择:拼尽全力鱼死网破地战斗,或是配合对方,等对方撤去幻境。 她可以战斗,但是若是战斗,必然要伤到祝九阴,又没这个必要。 她只能就地坐下,身旁恰好是一丛野花,花丛中装饰着夜明珠。她举起一颗夜明珠,借着朦胧的柔白光芒,看向前方那个缥缈的人影。 你弹吧,我听着。 那人影妖娆地抬起手,手腕极为细长,看起来柔若无骨,却又带着蛇所特有的阴柔力量。那双手隔着浅紫色迷雾,放在那张古琴上,唯美地拨动琴弦。 第46章 乐声随云雾传来,缥缈悠扬,引人入胜。 这是一首缱绻缠绵、情感浓烈的乐曲,开始时柔软温和,带着清新又惆怅的叹息,逐渐音调上扬、情绪浓厚,直到一阵纠缠急促的高音 季青梧完全不受控制地,想起她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初见,山泉边纠缠,做菜喝酒,走火入魔,中秋夜,甚至想到她不愿意记得的 她咬紧牙关,思绪拉扯,接下去的时间全神贯注在乐曲上,不再去看那道缥缈的女人身影,只试图在心里给这首歌添上曲谱,分散注意力。 乐曲停留在一个充满期待的上扬音符中,明明已经停止,却似乎还在迷雾中回荡,谁也没先说话。 季青梧缓缓地、不易察觉地吐出一口长气,还好 她站起身来: 好听,谢谢你,现在可以撤掉幻境了吗? 淡紫色的迷雾隐秘流动着,远处那道身影放下双手,却并未起身,衣袍与长发依旧在高高鼓起。 祝九阴低沉*地说: 你喜欢么? 季青梧想了想: 一般喜欢。 祝九阴呵呵地笑。 季青梧正要再说,忽然手腕一凉,低头一看,她惊呼出声: 你干嘛! 她手腕上竟然挂着一条白蛇,细细长长,正抬着小脑袋对着她吐信子,仿佛蛇镯重现。 她用另一只手将这条蛇拎起来扔开,却发现自己衣袍边角挂着另一条细小的白蛇,脚下也有一条、两条 不知从何而来,简直是数不清的细小白蛇,往她身上攀爬,它们凉凉滑滑、不断蠕动,简直比季青梧做过最大的噩梦还要恐怖! 啊! 季青梧手一翻抓住长剑,长剑淬火,狠狠挥出一剑,她的衣袍被割断,许多条细小白蛇从身上掉落下去。 青梧别怕,这是幻境!它们是假的! 祝九阴声音传来,似乎是想安慰,但却很奇怪地,响彻在季青梧耳畔。 说话者就在耳边季青梧回头看,对上一双巨大血红的双眸。 那是巨蛇,大到不可思议、一只眼睛就有她整个人那么高的巨蛇! 巨蛇的竖瞳里,完全倒映出她的全身,视线将她彻底包裹,叫她窒息。 季青梧目眦欲裂,人类对巨物本能的恐惧感,叫她头皮发麻、浑身僵硬,手中长剑挥出,却好似穿透幻影一般,没有任何实感。 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季青梧大喊着,长剑挥舞,试图将眼前的巨蛇斩断,却无能为力,那巨蛇越来越近,缓慢张开大口,似乎要将她吞入口中 季青梧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青梧! 远处的缥缈身影转瞬间移动到近前,一双细长柔软的手扶住倒下的女人,一头银白长发纷纷扬扬散落下来 那身影将女人拦腰抱起,迷雾散开,她白发纷乱,游移着进入房间,身后银白蛇尾在院中伸展蔓延 * 呃 季青梧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就像宿醉后的清晨,眼睛也很肿,难以睁开。 自从穿来仙界,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元婴修士的身体极为强悍,几乎不会有任何疼痛。 现在痛的也不是身体,更像是灵魂在痛,大脑和思维一起混乱不堪,视线纷乱虚化,看什么都不清晰。 她努力睁大眼睛,发现自己睡在那张熟悉的大床上,旁边空无一人。 这张床上装饰变了,床品都换成了玉白色,看着舒服多了。季青梧躺下,感受着体内灵力的变化,仿佛经受了很大折磨一般,灵力全部聚集在识海与丹田之中,保护着她最重要的部分。 但身体其他部位并没任何不适,没有受伤的迹象。费力地想了半天,她才想起自己晕倒的原因,居然是在幻境中看到了巨蛇。 怎么回事? 祝九阴 她嗓音沙哑地叫出声来。 过了半晌,祝九阴果然来了,尾巴端着一个小茶杯,小心翼翼保持着平衡。 她看起来就是最常见的、三米左右的蛇,不大不小,刚好可以平视床上的季青梧。她看了一眼季青梧,视线便转向其他方向,明显有些心虚: 哎,你醒了啊。喝掉这个。 蛇尾灵活地将那小茶杯送到季青梧嘴边,里头是浅绿色的晶莹液体,晃晃悠悠,内里有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甚是好看。 季青梧当然不会喝,她满心的怀疑和痛苦,全都冲着祝九阴爆发,哑着声音低喊: 我只是没配合你那些儿戏,你为什么要这般害我! 祝九阴尾巴微微一抖,连忙将那茶杯端回去,小心翼翼放在一边,蛇脑袋凑近了些,红宝石双眸无辜地看着季青梧: 我没有害你,真的!我搭建幻境只为了让琴声更有氛围,我没想过你的心魔居然是算了算了,喝点金玉安魂液再修炼一下就能好,来吧。 她又去端那茶杯,刻意不接触季青梧的视线。 季青梧愣了愣: 所以你是说,那巨蛇是我的心魔? 祝九阴尾巴端着茶杯,脑袋歪了歪: 当然不是啊!不管巨蛇还是小蛇,都不是我这个幻境主人造的,那是你自己心中所想,被心魄幻境忠实折射出来了而已。你应该知道心魄幻境是什么原理吧? 季青梧当然知道。心魄幻境主攻心魔,除了幻境主人制造好的场景之外,每个进入幻境的人都会被幻境捕捉到心魔,再忠实呈现出来,因此对于心境不坚定者,这种幻境极难破解。 所以那些巨蛇也罢,小蛇也好,都是她自己的心魔? 季青梧看向眼前银白的蛇脸,有种看到幻境里巨蛇的错觉,只是眼前这条蛇,此刻明显心虚又担忧,竖瞳都变圆了,偏着脑袋偷偷觑她,倒像是闯了祸的小宠物猫,比幻境里那个生动得多。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干巴巴说: 我知道。 祝九阴飞了她一个傲娇的眼神,把茶杯送到她嘴边: 喝,我专门从存货里挖出来的,不喝就浪费掉了。 季青梧听说过安魂液,能够安定人的心魂,凝聚魂魄,鬼修非常喜爱,按照品质由低到高,分为褚石、银星、金玉三档。 安魂液在仙界黑市上非常偶然才能买到,千金难求,而一般人买到的都是褚石品质的,权贵与鬼修高层或许保留了一些银星品质的,金玉品质的只在传说中见过,几百年来从未现世过一次。 她低头观看片刻,低低地问: 这金玉安魂液是真的吗? 她真觉得这条蛇在这些方面有点过于大方了,说不定是被人骗了呢,金玉安魂液哪儿有这么好拿出来。 祝九阴提高声音: 你在怀疑我的实力,还是怀疑我的眼力? 她话音一转,带着调笑: 无所谓,就算是假货,我这儿还有两份,你先喝了这杯看有没有效果,要是没效果,剩下那两杯也一块喝了算了。 季青梧: 不是,金玉安魂液,你还有两份? 祝九阴点头。 季青梧无语地抿着唇,半晌回答: 我应该还没到一次要喝三份安魂液的地步,你收回去吧。 祝九阴: 没见识!金玉安魂液一旦打开,就要在两个时辰内喝掉,不然就药效全无了,你要让我浪费掉呀? 季青梧: 你应该先问我喝不喝再打开的。 祝九阴: 你肯定不喝,天天拿我当外人,自从那天晚上以后你更算了,快喝。 她说到最后声音低沉,非常失落,整个蛇脑袋都耷拉下去,视线也转向远处。 她的失落与难过那么明显,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季青梧心口,无法忽视。 季青梧抬手要去端茶杯,蛇尾却不给她,在空中东躲西藏。季青梧又怕液体掉出来,最后只能半躺在枕头上,接受蛇尾的投喂。 银白蛇尾非常灵活,将杯子送到嘴边,适度地倾斜,一点点喂入口中。 季青梧努力吞咽着,这安魂液清清凉凉,喝起来有股风油精味儿,不大好喝,她皱着眉头,时不时伸出舌头触碰杯口。 美人病弱卧床,檀口红舌轻轻碰触玉白茶杯,吞咽时咽喉一下下滑动,却还是有一滴液体沿着光滑颈项落下,落入她后颈发丝之中。 第47章 活色生香。 祝九阴在旁边看着这画面,眼神迅速变得暗沉而阴湿,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好想叫季青梧永远躺在这张床上,永远被她如此这般照顾,再也不能站起来离开,再也不能用那般冷淡的视线看她 咳咳 季青梧咳嗽起来,几滴浅绿液体划入她发丝之下,她眼眶和视线也变得潮湿柔润。 好了喝完了。 她声音带着咳嗽后的沙哑轻颤,是这几天以来祝九阴从她这儿听到的,最温柔的语气。 祝九阴定了定神,把茶杯拿走放下,自己却在床边逡巡不去,看着那张脸,就躺在她送给她的床上,柔弱无助地看过来 但却再度说出很冰冷的话: 下次,不允许再在这里用幻境了,太危险了。而且我的心魔你也看到了,我很怕你。 祝九阴没忍住嘶嘶地吐出蛇信,这是蛇攻击的信号,可她没东西可攻击,只能攻击残留在空气中,季青梧那顽固不化的冷漠。 你到底怕我什么我对你不好么? 祝九阴压着嗓子,简直像在威胁。 我怕你 季青梧说了三个字,说不下去了,她看着祝九阴,心口有点堵。 她自然是怕祝九阴的,怕得太多,千丝万缕,反而理不清头绪,或者也不愿意理清。 她最后说: 怕你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屋内陷入死寂。 祝九阴盯着她的眼睛,蛇鳞微微炸起,浑身肌肉紧绷。 她尾巴焦躁地拍打地面,脑袋忽然间凑上来,凑到特别近的距离,与季青梧的鼻尖只有一寸。 一人一蛇鼻息纠缠,气息相闻,这瞬间居然谁都没舍得移开。 祝九阴叹息般低声道: 我不想走,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想蹭你,想舔你的脸,还想咬你,我不知道我还能忍耐多久 季青梧忽然微微抬了一下头。 微凉湿润,鳞片滑腻,她触到了蛇的鼻尖。 还左右转头,轻蹭了两下。 季青梧面庞滚烫,低声问: 这样能缓解一点吗 第37章 回礼我不想更恨你 事出突然,祝九阴如此玲珑一条蛇,居然原地呆愣住,任由季青梧动作。 季青梧用自己人类的鼻尖,轻轻蹭上蛇的鼻梁,太过奇妙的感觉,湿润而凉滑,让她想起刚下过雨,光着脚踩上草地的时刻。 蛇的鼻息很凉,衬得她鼻尖皮肤更滚烫。像动物一般彼此轻蹭,这动作并不暧昧,却给人一种久违的、难得的安全感。 季青梧嗓子沙哑,说完那句话后自己红透了脸,根本不敢等对方回应,便翻身坐起。 这张床一定有问题,她每次躺在床上都会做出一些叫她自己后悔的羞耻行为,还是尽快逃跑得好。 祝九阴仿佛石化了,视线跟着她的动作转动,脑袋却完全停留在半空,鼻子微微收缩,还完全沉浸在回味之中。 季青梧抓紧机会下床,腰间却陡然一紧。 低头看时,蛇已缠上她的腰,尾巴细细的一圈,像一只大手将她的腰完全拢住,还在不断收紧,收得她有了点窒息感。 不是你等等,我没说你可以碰我! 季青梧抬手去抓,蛇尾却坚固得仿佛石块,无处抓手不说,拽也拽不动。 祝九阴转过蛇脑袋,对上季青梧的视线,咧开一张大嘴,缓缓咧到耳根,露出一个极其贪婪的笑。 这点回礼,怎么够呢? 她声音已染上欲望的沙哑,蛇身一圈圈往上面缠,尾端又往下探。 季青梧大惊,这条蛇怎么随时随地发情啊! 她只是蹭了一下鼻尖而已!至于这样吗! 蛇脑袋凑近过来,嘶嘶作响,蛇眼湿热地盯着她的脸,似乎冲着她的嘴唇而去 蛇看着眼前花瓣似的双唇,刚喝过安魂液,唇瓣晶亮饱满,看着香甜,咬一口大概会轻轻颤动 什么戒律,什么规矩,早已扔到九霄云外,她愿意碰她了,这是最强烈的信号,蛇只会遵循生物本能,只想品尝这甜蜜的猎物,不叫她再逃脱。 蛇禁锢得愈来愈紧密,蛇尾在宽大布料下胡乱钻营,毫无章法,粗鲁急躁。 季青梧双眼被逼出眼泪,她咬紧牙齿,忍住满身被禁锢、被摩擦的痒意,甩手亮出长剑,发出带着内力的叱喝: 放开我!想让我更恨你吗! 祝九阴浑身随之一僵,抬起蛇头,暗色双眸阴森森看着季青梧,眼神背后只有强烈的、毫不掩饰的猛□□望,不光是亲密,更是拆解、啃咬、吞吃入腹的欲望。 蛇脸颊上,甚至还留着一道淡淡的伤痕,是上一次季青梧亲手砍下的,还没好彻底。 季青梧微微移开视线,不去看那伤痕,将长剑横在自己与蛇之间,低声说: 我不想更恨你,这几天你不好受,我也一样。 她咬着牙齿,很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说出真心话,比说出威胁的话语更难,她明明穿着一身长衣,此刻却觉得自己仿佛赤、裸,摊开在蛇面前。 祝九阴瞳孔针缩成细小的一条线,紧紧盯着季青梧的眼睛,咀嚼她这句话。 随后奇迹一般地,她瞳孔倏然放大,兽性迅速褪去,缠在季青梧腰间的蛇身放松了力道。 她试探着,声音沙哑地问: 你是说你也会因为我难受?我对你来说还是很重要,是吗? 季青梧咬着唇,低垂眼睛,能感受到自己睫毛在颤抖。 其实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对祝九阴说过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这类话,那时候说出来并不觉得很难出口,可现在喉咙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到底是什么变了呢?她怎么就是说不出口呢? 但祝九阴的身躯,正在一层层放松,她声音出奇地温柔,像那些夜明珠柔软的光芒,她说: 你现在不说,没有关系,我会等。 她轻轻松开禁锢,往后退去,把空间完全让出来,对季青梧点头道: 把剑收起来吧,我不会再强行碰你了。 她话音里洋溢着某种满足,听起来简直有些欢快。 季青梧愣在原地,疑问地看向祝九阴,看着那双红宝石眼眸,只觉那双眸深处荡漾着柔柔的、美好的光。 祝九阴确实正常了,甚至有些过于正常,变得温暖又可爱起来。 季青梧收起长剑,咽喉还是紧绷着,脸上红了又红: 那我知道了。我回隔壁去睡。 祝九阴却咧嘴笑着摇摇头: 不用了,你睡这里,我去外面修炼,像昨晚一样给你护法。 她说着,还真出了门。 走出去大半截身子,她忽然又伸进一颗脑袋,对着季青梧眼眸闪亮地吐蛇信子: 对了,那个安魂液是真货吧? 季青梧感受了半晌,不确定道: 应该是吧? 祝九阴呵呵笑了,脑袋歪了歪,留下一句: 你的回礼,我很喜欢哦。 大蛇游走出去,顺手用尾巴尖关了门,轻轻的碰一声。 仿佛敲在季青梧心门之上。 她坐在安静下来的屋子里,有些无措,心中却又激荡着某种柔和的情感,像月光一样越来越升高,越来越安定宁和。 或许祝九阴真的没那么坏呢,或许她真正想要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肯定呢 她躺下,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床顶。床顶的木头已经用妖力精细地修复过,现在状态完好,完全看不出之前破过大洞,好像与她此刻的心境莫名契合。 丝绸床单非常细滑,她躺在上面手摸了摸,不由想到,祝九阴这几天应该也是躺在这里,同样丝滑的鳞片层层叠叠,蛇尾在床单上面摆来摆去,花费着妖力抬着头去修补屋顶和床顶,按照木头的纹理一点点修复。 按祝九阴的性子,这件事一定不那么好做,她可能做着做着就没了耐性,尾巴和身躯都东倒西歪,恨不得张嘴咬点什么泄愤。 但她还是修复好了一切。 她还是把尾巴递给山洞里的自己,悄悄陪了一整夜。 她还是在这张床上,因为探知到自己的真心,便露出那样单纯的笑意。 季青梧忽然很想见一见她人形的模样,笑起来,一定非常好看。 但她立刻压抑住了这种冲动,想什么呢不要看,不能看,不要太多太近,只要维持现状就好。 第48章 她闭上眼,端坐在床上开始修炼。 一进入识海,安魂液的效果立刻体现出来,她的整个识海此刻都闪耀着微微的绿光,周围一圈一圈弥漫着金光点点,散发着令人舒适的暖意。 她的灵魂就藏在识海中央,流光溢彩,披挂着无数金光,完全变成了一个小金人,凝实程度比之前增强了许多。 这一观察,季青梧震惊地发现,她的境界因为这安魂液,似乎直接提升到了元婴中上层! 之前她便在境界突破前夕,进入心魄幻境后,遭到心魔攻击,她魂魄不稳便陷入晕迷,实际便是在与心魔战斗。 而安魂液便在这里很及时地加入进来,力量极强又极温柔,帮她彻底打败心魔,顺带突破了境界,连一丝不适甚至都没有。 金玉级的安魂液果然太强大了。 季青梧有点发愁。受了祝九阴如此大的恩惠,她光是碰一下鼻尖,应该是完全不够回报的。 但一想到祝九阴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意给她,心里就有点儿暖洋洋又甜丝丝的,仿佛心海缓缓涨潮。 祝九阴如果能做一个不贪图她身子的朋友,那该多好啊! 季青梧怀抱着这份期望,适应着新的境界,一直修炼到第二天清晨。 又是要去上班的一天,她睁开眼便叹了口气。 听见声响,门口传来很有礼貌的叩门声:笃笃笃。 季青梧扬声道: 进来。 祝九阴便开门进来,一条银白大蛇抬着脖颈,身子还拖在门外,双眸专注地看她: 早上好啊,今天可以在家陪我吗? 季青梧: 不行我得去点卯,今天说不定还得加班。 祝九阴失望,脑袋耷拉下去,视线也不再看她,低声说: 好吧能不能不去点卯啊?你们宗门太坏了,你这样哪儿来修炼的时间。 季青梧苦笑: 还好,最近要举办庆典,很多事我都要管,等庆典过后就会闲下来。 祝九阴又抬起蛇脑袋,双眼闪闪发亮,充满期待: 那庆典过后,你就整天跟我在一起了,是吗? 季青梧算了算时间,其实到庆典结束之后,祝九阴的红月之夜早就过去,按照约定,她早就离开了。 况且,在各宗门大佬齐聚的庆典上,祝九阴要是还留着,说不定会被发现,肯定是在庆典之前走掉更好。 她想着这些,面上神情自然地淡了下来。 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祝九阴显然是看懂了,又垂下了脑袋,身子微微摇摆,缓缓往门外退出去一些。 原本华美的声音,此刻显得浸透了悲伤和失望: 我知道了你很忙,一直都很忙,没时间跟我玩闹。我都知道 她脑袋越垂越低,忽然间仿佛耳语似的,婉转地低语道: 你知道昨天幻境里那首曲子,我给它取名叫什么吗? 季青梧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什么? 祝九阴大半个身子都进了房间,站起来居高临下,弯着颈项凑近季青梧的脸,低声道: 叫《吻青梧》。 季青梧: 她面无表情道: 换个名字吧。 祝九阴笑得很得意,颈项晃晃悠悠的,又说: 那就叫《问青梧》好了,问问青梧,什么时候能陪我种好那片花田呢? 她话锋一转,忧郁地往前,蛇的下巴蹭蹭季青梧的发顶: 这样,等我不在这里了,还有花能提醒你别忘了我。 第38章 花田碰触到她的耳垂 秋天的清晨,鸟鸣啁啾,夜晚留下的露珠缓缓坠落,啪嗒一声滚入尘土之中。 云层正在缓缓被推开,一颗熟透的橙红色太阳,正从窗外照进来一丝又一丝彩色晨光,在天际线外窥视这片寂静。 房间里一时间没了声音,陷入某种幽深的氛围中。 季青梧能感觉到头顶传来的触感,她在退开和无视之间还没犹豫几秒钟,祝九阴已经离开了。 她心里反而留下一丝淡淡的失落,走得还挺快,都没来得及反抗。 她低声回答: 好,我今晚早点回来。 毕竟不是真的要打卡,只要加快速度安排好工作,是能早点回来的。 祝九阴往后退了些,视线看过来,明明依旧是蛇类的眼睛,却莫名带上温柔: 那我等你。 等祝九阴出去,季青梧打开衣柜找了套衣服换好。她之前那套粉白色的在幻境中被割破了,今天她还是找回了之前的宗门制服,依旧是青绿色,只是外套不是纱而是垂坠感很强的丝绸,看起来稍微厚实一些,算是秋冬制服。 她换好衣服,正要出去,又看见之前祝九阴的那个木钵子。 仿佛还能看见小蛇在木钵子里扭转身体、睁着眼睛睡觉的傻样,那时候真是可爱,也真是怀念啊。 她拿出木钵子放在桌上,转身走出房间。 小院还是之前祝九阴打扮过的样子,各种灵石夜明珠她也没收拾,怪不得季青梧总觉得夜晚有些异样的明亮。 她走过碎石小路,祝九阴就在院门口,长长地拖着尾巴,脑袋偏转看过来,见到她便眼前一亮。 你穿绿色真美。 祝九阴难得这么正经地夸赞,听得季青梧有点不好意思,回道: 这就是宗门制服,没什么特别的。 祝九阴会意地点头: 嗯,懂了。 季青梧: 嗯?懂什么? 祝九阴坏坏地斜着嘴角一笑: 你想收到我送你的绿衣服。 季青梧脸都皱起来了: 你怎么这么油腻啊! 明明是蛇,怎么也能说出如此油腻的话!所以油腻是不分古代现代的吗! 祝九阴: 什么是油腻?说情话就是油腻吗?人类不是说应该多说情话,才能追到人吗? 季青梧实在无助,干脆手一指,推开院门,快速飞了出去。 然而祝九阴的运动能力更是极强,她跟在季青梧身后一起飞: 你说说看嘛,人类不是很喜欢听情话的吗,难道只有你不喜欢?对了,要是我送你绿衣服,你还有回礼吗?这次我想要亲嘴唇的。 季青梧捂着耳朵往前飞,简直希望自己聋掉算了,就不用听这些离谱的话了! 好在她快触到结界时,祝九阴终于停下没追了。季青梧驾着飞剑飞出结界前,回头看了一眼,一条白蛇在半空中挂着,脑袋还朝她在看,仿佛一根细长的白线。 看着怎么还有点儿可怜呢留守蛇童的感觉。不对!她干嘛要心疼这个油腻蛇,她也被影响得不正常了吗! 还是上班吧,上班好,上班只需要忙忙碌碌,都不需要受领导的气,修仙界上班还是不错的。 话虽如此,季青梧还是尽快结束了手上的工作,安排了庆典的仪仗队、礼仪人士、伴手礼、来回引导等等,面见了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师妹师弟,开了好几个会,直到日头西斜。 她收拾起东西,对依依不舍还想继续开会的师妹们告别,安排了第二天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转身驾驶飞剑离开。 师妹们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满心羡慕又憧憬: 大师姐一定是有要事,才走这么早,平时她都一直工作到晚上的,唉,我要是有大师姐这么勤勉就好咯。 可不吗,我们大师姐以宗门为己任,一工作就完全停不下,甚至连自己的修炼都能放在后头她这么早就走,还真是少见。 一定是有公事要忙,也许是回家梳理任务去了,唉,大师姐高风亮节,令人敬仰! 一众师妹全都在讨论这些,唯独人群背后躲着的宋诗蕊一脸压抑。她现在早已过了暗恋失败的痛苦阶段,进入有秘密却不能说的憋闷阶段,整天听着周围人议论大师姐,却议论不到点子上,自己捏着事实却不能说,太痛苦了! 只有她知道,大师姐这么早回去,一定跟那器灵有关啊! 这几日大师姐的状态明显不对,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猜测可能和器灵吵架了。 但是今天早上一来,大师姐换了一身绿衣,满面春风,境界似乎都有所提升,说话时虽然还端着师姐架子,却也温柔不少,让宋诗蕊心里狠狠犯嘀咕。 境界提升,还如此面色粉嫩,这难道是昨夜宋诗蕊闭了闭眼,感觉自己真是太肮脏了,居然揣测大师姐的夜生活,但这种揣测一旦开始便很难停止。 第49章 到此刻,她已经完全确认了,大师姐一定是和器灵和好了!还蜜里调油地进行了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怎么说呢,宋诗蕊开始真心祝福这一对了。反正她自己不配照顾大师姐,那有人能好好照顾大师姐,对她来说也算得偿所愿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状态,要是让季青梧知道了,恐怕会告诉她这个叫唯粉转cp粉。 当然季青梧不可能知道,她归心似箭,飞剑运行比平常更快,只想尽早见到祝九阴的面。 原来家里有人等自己回去,是这样的感觉吗? 因为飞太快,风吹得发丝往后纷纷扬扬,季青梧忽然发现自己在微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嘴角已经笑得发热,心里也跟着热起来。 有人在等她回家呢。 拨开结界之前,她特意做了一些心理准备,祝九阴想要给花田里面种花,大概是已经搜集好了不少花材,正在等她回去一起种的。 但进入结界后,她一眼看到小院里的场景,觉得自己还是准备做少了。 一条粗壮的白蛇,正在将一棵树从小院外往里拖拽,蛇身缠绕着树身,拧着身子往里扭动,看着挺不雅观的。 重点是,谁家花田里要种这么粗这么高的一棵大树啊!这还叫花田吗! 祝九阴!你在干嘛? 季青梧落到巨蛇身边,一边抬手用灵力帮她扶着这棵树,一边问。 你回来了! 祝九阴看见她,蛇眼立刻闪闪发亮,马上松开那棵树,转身看她,尾巴从后方悄悄探过来,在季青梧脚踝上缠绕。 季青梧脚踝发痒,她刚想说别这样,蛇尾便缩了回去,好像刚才只是随意一碰,并无其他含义,一切反而是季青梧自己想太多。 这棵树是我在后山找到的,我想跟你一起把这棵树种在花田边上,会很好看的。 祝九阴说。 这是什么树? 季青梧一边用灵力托着树运送到院中,一边询问,她对没有特殊功效的植物并不了解。 合欢树。 祝九阴边说边看季青梧的眼睛,坦坦荡荡的试探。 这个,不太好吧,换一棵树吧。 季青梧感觉这棵树一下沉重起来,一时间想到很多,什么合欢宗啊,合欢花的花语啊,欢宜香啊 可我就只想种这棵树而且,是和你一起。 祝九阴说着,视线变得幽深,声音也跟着忧伤起来: 这棵树快要开花了,在红月之夜以前,或许我还有机会看到它开花,你连这点心愿都不愿意满足我吗你不是说,不想看到我难受吗 这话说得季青梧心里微微发酸,再看时,祝九阴双眸居然有点湿漉漉的,莫非是真难过了? 她一时心软,改口道: 那好吧。 祝九阴尾巴高高扬起,在地上一拍,非常欢快,抬起头来,眼中的忧郁瞬间消失: 我就知道你对我好! 季青梧: 完了,她遭蛇套路了! 趁着蛇转身去看位置,季青梧嘴角悄悄勾了一勾,随即立刻压平。 她淡淡地跟在蛇身后,低声问: 为什么不用妖力运送这棵树? 祝九阴脑袋往后偏转,尾巴一晃,地上便多了两把铁锹。 季青梧看着铁锹,皱起眉头,感觉不妙。 果然,祝九阴下一秒便用尾巴卷起铁锹把手,笑着说: 当然是因为,只有我们亲手挖的坑、种的树,才是属于我们两个的树啊。 季青梧: 那你自己用铁锹,我用灵力。 祝九阴强行把一把铁锹塞进季青梧手里: 不行!我们一起,亲力亲为!仪式感懂不懂啊! 季青梧: 不想懂。 话虽如此,她还是接住了铁锹,跟着祝九阴走到花田边,看着祝九阴开始挖坑。 大蛇用半截尾巴卷着铁锹把手,身子一拧,铁锹吭地一声砸在泥土上,砸出个碗大的坑来。 祝九阴高兴得脑袋乱摆: 看!多好玩啊! 季青梧无奈,抓着铁锹弯下腰,对着地面铲了一下,铲起来手掌大小的一片泥土。 祝九阴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在给地面刮痧吗,连铁锹都不会用,真可爱啊傻奴儿! 季青梧: 谁说我不会了,看着。 她这次气沉丹田,双手一起用力,终于铁锹呲溜一下滑到一边,差点儿把花田砸到。 哈哈哈哈!你真是 祝九阴扔下自己的铁锹,快速游过去,把季青梧的铁锹卷过来放在一边,笑嘻嘻道: 看来我们的大师姐,早就四体不勤,连个坑都挖不出来啦!好了,你在那边休*息吧,我来就好。 她卷起自己的铁锹,竟然真就干起活儿来,很快挖出了树坑的雏形。 季青梧看着觉得脸烫烫的,没想到只是挖个坑都这么难,属实有点丢人,她不服气,过去抓起铁锹: 不行,说好一起干的,你教教我怎么用这个。 祝九阴亮闪闪的银白脑袋转过来,双眸目光犀利: 真的么?那教你的话,可能会碰到你哦,没关系么? 季青梧舔了舔嘴唇,还是点了头: 没关系,都是为了种树,有接触也正常。 祝九阴就等着她这句话,砰地一声扔了自己的铁锹,如一道银白泉水,迅速流动过来。 季青梧咽喉滑动,还未摆好姿势,蛇尾便缠了上来,像一条徐徐生长的白色藤蔓。 先是缠着铁锹往上爬,很快便缠上她的左臂,从小臂往身体延伸,隔着丝绸布料,蛇身躯用力的时候,所有肌肉收缩的节奏和弧度都极为清晰。 季青梧手臂都僵硬了,说话也磕磕绊绊: 不是,为什么要爬上来啊也不用这样吧! 祝九阴轻笑,脑袋终于攀上她的肩膀,对着她的耳畔吹了口气: 不这样,怎么能感受到发力的方向、动作的技巧呢? 季青梧哑然。 此刻天色渐近傍晚,大片绀紫色云层堆积天际,阳光隐没消失,人的视线变得昏昏暗暗,仿佛也带了一层淡紫的迷雾。 季青梧半身缠着白蛇,肩上扛着巨大的蛇头,长发飞舞,衣摆飘扬,明明是正派仙人,此刻面容却半明半暗,晦暗不清,与妖彼此相缠,没法划分界限。 季青梧只觉手臂感受太过鲜明,带得她半边身子都酥麻,之前那种玩笑的心思已经没了,她现在所有心思都牵挂在蛇的每一丝肌肉动作中。 她拿着铁锹铲下,白蛇的另外半截尾巴帮着她压住铁锹下方,一次下去,确实成果不错,树坑变得更深。 季青梧道: 我好像学会了你可以下去了吗? 祝九阴的轻笑声就在耳畔,带着细小的钩子,将她的心轻轻勾住: 这就赶我走啊?我都没碰到你的皮肤,只碰到衣服都不行呵。 最后一个字,微温的气息洒落在耳垂边缘,叫季青梧浑身一激。 随即便是蛇信。 带着凹凸不平的砂纸般的质感,冷而又软,带着弹性,碰触到她的耳垂。 季青梧呜地一声,双手已经放开了铁锹,抬手去抓蛇的脑袋,却又在半空中被闪电般抬起的蛇尾卷住手腕,不能动作。 祝九阴满意地发出低吟,轻碰几下之后又是重重地卷裹,叫那耳垂在蛇信之下颤抖晃动。 仿佛缀在枝头艳红的山楂果子,耳垂红润地弹跳着,那片红光很快连成一片,流转到季青梧的面颊上。 季青梧双手狠狠与蛇尾拉锯,半偏过头,对上那双沉醉的红眸,声音发紧: 放开我,下去!你越界了! 祝九阴满意至极,头往后一些,细细欣赏自己的杰作,低声道: 没听过一句俗话吗,请神容易送神难呐。 第39章 别说她渴求这怀抱太久 明明只是碰了耳垂,感觉却极为明显,搞得浑身都僵硬,季青梧站不大稳,手臂还跟蛇的身体在拉锯,只觉脚下地面已经变成一团软绵的云,而她在无尽下沉。 从耳垂上蔓延开去的艳红,怎么也无法停息,直到将她脖颈染红,眼圈也湿润发红,牙齿咬住下唇,将一声不得体的叹息压下去。 她想说放开,想要拿出飞剑,却又不知为何犹豫了。 第50章 祝九阴已经离开她的耳畔,耳垂感觉到冰凉的风。对方也解开了尾巴,不去阻挡她的双手,任由她抬手去摸自己耳垂。 耳垂非常滚烫,季青梧被手中温度吓了一大跳,元婴修士的身体,竟然如此敏感? 祝九阴还在煽风点火地,带着餍足的笑意说道: 来,继续种树吧。 季青梧只好当做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将视线转向树坑,脸上潮红终于缓缓褪去。 蛇的半截身子动起来,将她的手臂缠裹,带着她一起动作,实际上季青梧还处在震惊与羞耻中,几乎没有用一点力气,全是蛇在用力。 树坑倒是很快就挖好了,非常深。 蛇依然卷着季青梧的手臂,跟她说: 去树旁边。 季青梧机械地跟着走向树边,看着祝九阴用蛇尾卷起树干,又走回树坑边。祝九阴估算着距离,还是用扭曲的姿势趴在她身上,用蛇尾将树轻轻放入树坑。 好了,填土。 她嘴上命令,实际也不管季青梧了,直接用蛇尾拿起铁锹开始填土。 季青梧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拿,只是站着,承载着大半条蛇的重量。 她看着整条蛇趴在自己身上,尾巴卷着铁锹干活,看起来十分费劲,很难理解: 你还是下去吧,我也可以帮忙。 祝九阴的脑袋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仿佛一只温顺的小猫。她鼻息温热,话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郁: 这样的时刻,以后或许很难再有了。 季青梧一怔,不再言语,抬手帮忙扶住了大树。 树倒是很快种好了,季青梧抬手,在祝九阴出声抗议以前,反手化出雨水,给树浇透了水。 她抬眼看着这棵大树,低声说: 种好了。 祝九阴也跟着她抬头仰望。这棵树应该还很年轻,树叶郁郁葱葱叠在一起,合欢树树叶对生,一层层细细密密排列着,枝叶间确实已经有了花苞的痕迹。 季青梧想象着这整棵树开花的模样,合欢花若是开满,就像一朵朵绽放在叶片间的粉色烟花,应该会很热闹。 那时候祝九阴还能看到吗? 祝九阴长长叹息一声: 真想快点看到它开花啊。这是我们两个一起种下的树,合欢合欢我很喜欢这棵树的名字。 她妖娆而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某种生涩的情感,她一边说,一边转过脸来,双眸看进季青梧的眼底,低声说: 希望我们俩也能像它的名字一样。 她指向不明,也不知是在说哪方面,季青梧听得云里雾里,却又不想问,只一厢情愿地往好的方向想。或许是说性情相合,所以享受友人之欢呢?她告诉自己就是这样,便点点头: 嗯。 她伸出手臂: 下去吧,该给花田种花了。 她早就看到花田边放了一大批植物,都是各种各样的花株。 祝九阴缠着她的手臂,窸窸窣窣下去了,非常做作地,最后还将尾巴尖钻入衣袖,轻轻摩挲一下她的肘弯,非常依依不舍。 等她慢吞吞游到花田边,早已入夜。季青梧问: 要不,明天再种? 祝九阴: 不要,不想再等一天,我想快点看到这些花。 她说着,身体尾段忽然显出一条流光溢彩的玉环,那是她的储物饰品吞星环,也是她第一次显示给季青梧看。 季青梧看到那环,正被其美貌震慑时,忽见环中冒出一枚极其光耀美丽的明珠。 那颗明珠比寻常夜明珠要大好几倍,此刻缓缓升起,最后挂在合欢树的树梢上,比明月更亮,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将下方花田照得一览无遗。 季青梧脱口而出: 路灯! 祝九阴一顿,笑了: 这本来是上等蜃珠,但你取的这个名字倒挺实用,以后就叫它路灯好了。 季青梧: 蜃珠?是那个早已绝迹、现存仅十颗,被南海水族拿来当镇族之宝的蜃珠吗? 祝九阴: 你还挺了解,是啊。 季青梧有点不想说话了,她居然给这么贵重的东西取了路灯这么大众的名字,南海水族知道了都要追杀她的吧。 有了路灯,种花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了。这次祝九阴没再要求纯手工,季青梧随意放出灵力与水流,批量种植,迅速种好一整片花田,还按照花的种类做了排列,芍药一排,玫瑰一排,鸢尾一排,勿忘我一排。 是的,祝九阴专门找来一大堆的勿忘我,浅蓝色的小花朵毫不起眼,却迎着路灯的光芒恣意绽放。 季青梧看着那些勿忘我,有些心酸地想,自己说过的话,她居然真的都记得,如果注定要离开,为什么要记得这么详细呢? 如果注定要离开。 她宁愿不要看到这些勿忘我。 但她也不愿让气氛变得沉重,种好后便笑着说: 你很厉害,找来的花品质都很好。 祝九阴站在她身旁,脑袋与她齐平到一个高度,毫无预兆地忽然开口: 你知道吗?我从有意识起,就一直住在笼子里,只有很偶尔,能够在后院里放放风。也是那个时候,我学会了种花、种树。 季青梧偏头,看祝九阴的侧脸,怎么都没想到这么强大的妖怪,小时候居然是住在笼子里的: 你不是说妖族人生活很和睦吗? 祝九阴苦笑一声,侧脸鳞片在蜃珠之下闪动着银白光芒,呼吸时鼻翼微微收缩,红色眼眸暗沉如海。 我是罪女,罪恶之女,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居然是这个字吗 嗯。当年我只是一颗流落荒原的蛇蛋,被妖族几个女人捡到,她们想收养我,却被妖族长老阻拦,长老说我是天降灾星,罪星再世,必须当场杀死,否则会引得妖族覆灭。 祝九阴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很平和,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视线一直看着那些勿忘我。 浅蓝色小花在风中摇曳,无依无靠却也在坚定生长。 季青梧却一直看着祝九阴的侧脸,喉咙口仿佛堵了一大团棉花,根本没法说话。 她从没想过祝九阴原来,也是个没有家的孩子,就像原主,就像她自己所以这是命运吗,让她和原主和祝九阴三个没有家的小孩纠缠在一起 她眼眶酸涩,却坚持着发出回应: 后来呢? 她要认真听下去,这寒夜里,一字一句,绝不忘记。 后来啊后来长老又说,我力量非常强大,或许能成长为妖族新一代的妖尊。他们贪图我的能力,却又畏惧我的命运,决定把我关在笼子里养育,直到灾祸来临,要么用我抵挡灾祸,要么杀了我免除灾祸。 季青梧身形微微颤抖,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全都是在祝九阴识海中惊鸿一瞥的那条小蛇。 那条小蛇竟然从小都在笼子里养着,从来没有过自由吗 我其实很好养的,在笼子里,三天两头随意给点吃的喝的,我也就活下来了。活到十多岁,养育我的女人们会偷偷放我出去,到宗庙后院里玩。她们会在小院里种花种树,我也跟着她们学会了。 祝九阴说到这里,沉默了很久,眼眸低垂下去。 季青梧以为她讲完了,正在斟酌要说点什么安慰她时。 她忽然又说: 她们已经死了两千九百八十四年。 一时间,季青梧动弹不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祝九阴却转过脸,蛇脸半明半暗,话音仍然带着自虐一般的戏谑: 预言没错,我确实是灾星,我带来了灭族之灾。 别说! 季青梧猛地张开双臂,粗鲁地一把将蛇脑袋抱住,抱在怀里,不叫她再说一个字。 每个字都是刀剑,杀得季青梧觉得自己都遍体鳞伤,遑论亲历者祝九阴? 她再也听不下去了,身体先于大脑做出行动,紧紧拥抱对方,眼圈酸涩,眼泪止不住落下。 那像是无穷无尽、很热很软的雨水,落在祝九阴头上,顺着鳞片滑落下去,一滴滴落入刚刚种好的花田里。 祝九阴将身躯放软,连脑袋带着大半个身体,都落入季青梧怀抱中,她没有手,但她放松身体将自己全部交给对方,这就是她拥抱的方式。 她们拥抱在一起,为她的过去哭泣,这种感觉太玄妙了,让祝九阴有点紧张,躯体微微僵硬。 第51章 她渴求这怀抱太久,久到真得到时,反而惶惑不安,反而想要逃跑。 可季青梧的双手从来没抱得那么紧过,简直要将她嵌入自己身体一般,完全不放松,不可能逃掉,也不想逃掉。 祝九阴视线一片黑暗,她将脑袋深深埋入距离对方心脏最近的地方,被她最熟悉最想要的那份气息紧紧包围。 蛇的双眸里也积蓄起泪水,她好像也有两千多年,没有真正哭过了。 眼泪一串串滴落,季青梧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紧紧搂着蛇头,双手搂紧蛇的躯体,直到用自己的体温将蛇大部分鳞片彻底暖热。 而她的胸前,也明显能感受到冰凉的水珠,正落入她的衣襟内,她明白祝九阴也在哭。 她忽然很想看着她的脸,想知道她哭起来是什么样子,想帮她擦掉眼泪。 季青梧低下头,嗓音颤抖地说: 我想看看你的脸。我是说,人形的脸。 第40章 奖励胸口燥热 早已入夜,长明山上这几月来的夜晚,总有许多奇事发生,总有许多暧昧气氛蔓延。 季青梧脱口而出那句话,自己觉得突兀,却又固执地不愿意收回,等待着对方的回应,她也知道很可能会被拒绝,可是 她心口还缠绕着祝九阴的泪滴。 她们是已经交换过眼泪的关系。 这多么难得啊,就算在前世,她也很少有这样亲密不设防的友人,能够倾听对方生命中这般隐秘又痛苦的往事。 她唯一能做的、想做的,就是帮她擦去眼泪,看着她模糊的泪眼,坚定地告诉她我一直在你身边,这简直就是她此刻必须要去完成的使命。 她等待着,心跳砰砰作响,怀抱中每一片鳞片的移动都那样明显,身旁风声缓缓柔软地吹拂,花田里那些勿忘我的浅蓝花朵,在蜃珠之下泛着一层毛茸茸的白光。 祝九阴也不知发出了一声什么,低低的嗯呜一声,带着鼻音,有点撒娇,简直像个小女孩儿。 季青梧安抚地: 你别害怕我只是,想帮你擦擦眼泪。 她话音落下,又是好一会儿没有回应。 季青梧微微有些失落,也许蛇还是不够信任她每一次化形,都不让她细看,也算正常吧,毕竟脸是妖族行走人间的唯一标识,还可能牵扯到很多马甲 她正想着,忽然觉得怀里微微一热。 她低头看,骤然睁大眼睛。 一团雪白光芒在怀中绽开,仿佛她手捧的是一团雪、一片云,轻盈光芒瞬息间散开,露出来的是 一个女人。 第一眼看到的是满背的银白长发,纷纷乱乱披散下来,将蜷缩成一团的莹白躯体完全遮挡。 银白长发之下,是人类的身体,手脚细长柔美,背部修长,脊骨宛如古老海岸上攀升的鲸鱼背脊。 双腿弯曲的姿态接近诡异,她将自己像蛇一般叠在一起,虽是人形却依旧是蛇的姿态,双手抬起抓住季青梧的衣袖,手腕上青筋暴起。 她微微颤抖,像是经受不住夜晚的凉意,又像是还在哭泣,长发一丝丝落下,背部皮肤泛着蜃珠般的荣光。 她完全没穿任何衣服,也没有饰品,坦率得过分。 季青梧无比震撼,像目睹了出逃的博物馆藏品,太美太精致了,超过她所见过的任何人,虽然只有背面。 她喉咙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试探着伸手,轻轻触碰银白长发。 触手冰凉,像泪滴,像全世界的冰雪融化后又落下,成为一丝丝细雨,抓也抓不住。 你好美。 季青梧拈起一缕发丝,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嗯哼 祝九阴又发出类似于撒娇的无意义哼声,双手往下拉拽,让季青梧再次紧紧抱住自己。 季青梧无法动作,虽然觉得这个姿势非常奇怪,却也难以拒绝,只好扎着双手,轻轻揽住这具绝美的躯体,有点像是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的姿势。 你抬头给我看看,好吗? 季青梧低低地说,目光落在对方极度苍白细瘦的后颈上,那颈部还残留着不少雪白鳞片,此刻泛着光彩,简直像某种诡谲而魅惑的特殊妆容,叫人移不开目光。 只是身体都这么美了,她不敢想对方的面容该有多么震撼。 那将是造物主最得意的作品,那是最亮的一颗星星,此刻却落在她怀中轻轻颤抖,等待她帮她擦去眼泪。 这一刻,季青梧几乎开始感慨命运的深意了。 然而她刚说完,祝九阴便忽然往后退了一些,随后一阵白光袭来,完全挡住季青梧的视线。 白光散去,祝九阴变回了白蛇,美丽的人影消失不见。 怎么 不想给你看不好看。 祝九阴嘟嘟囔囔的,带着鼻音,仿佛有些生气似的。 但季青梧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还在为美人消失感到失落,不由得开口: 怎么会不好看呢?肯定很美,你是不是还是不相信我? 祝九阴终于抬头看她,用蛇的脑袋和蛇的视线,她能看清季青梧眼底的失落,可是她确实做不到。 她开口: 我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人形。 是吗你以前在外面,不用人形吗? 不是的只是对你,我还没准备好。 好吧,我知道了。 季青梧说完,感觉到蛇从她怀中慢慢退开,夜晚的冷风一下灌入怀中,吹得她衣襟飘散,像蝶衣。 她看着蛇,蛇也看着她。她视线描摹蛇的全身上下,带着欣赏的意味,这看惯了的蛇身如今变为她眼中独特的美人,也只有她能看到。 而蛇看着她,微微张开嘴,露出一个微笑,脸上鳞片上仿佛还残留着一些泛着光芒的泪滴。 祝九阴说: 不管怎样,谢谢你。 她不用说谢谢什么,她知道季青梧能理解。 季青梧也笑,回答她: 不用谢,反而是我,也要谢谢你。 夜风吹拂,两人对视,一瞬间感觉到心灵相贴,心无挂碍,彼此理解而又彼此扶持。仿佛境界突破之时,心境澄明,胸怀宽阔,再也不用为了小事纠结误会,真正深入的互相理解比什么都重要。 季青梧微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神有多温柔: 你种树很厉害,种花也很好,今晚真好。 祝九阴也笑,嗓音深沉,她又说: 谢谢你。 谁也没再说话,但两人都听得见心潮激荡的声音,不只是自己的,更是对方的。 天边居然渐渐泛起鱼肚白,一夜便这样过去,她们站在田垄旁边,在共同的默契里沐浴着蜃珠,谁都没注意到时间流逝,却都觉得这一夜过分的充实。 祝九阴忽然开口,蛇眼中红光闪动,语气非常认真: 季青梧,我决定,不追求你了。 季青梧一愣。 不追求了?为什么?第一反应是失落,是她做错了什么让祝九阴难过了吗?还是她的冷淡真的伤害到了祝九阴? 但紧接着她想起祝九阴说要追求自己的动机,忽然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祝九阴继续认真解释: 我知道,我之前追求你的那些行为,让你很为难。我之前追你,纯粹是因为我想跟你上床,但是现在我不想跟你上床了。 季青梧面容僵住: 呃? 祝九阴说到这里,偏了偏头,视线看向一边,话音生涩了不少: 也不是不想就是,比起上床,我更想让你感到开心,所以我不会做强迫你的坏事了。 她这样说着,忽然间往后退了一些,在日渐明朗的日光照耀中,她双眸越发红得通透,红宝石的光芒越亮: 我想看你开心,这样我也开心。所以,我的追求,就到今天为止。 她笑了笑,垂下脑袋,低声而模糊: 反正我本就配不上你。 季青梧还在消化她前面的话,陡然听到最后这句模糊呓语,立刻冲动反驳: 不是!你没有!你怎么配不上我了? 祝九阴抬头,一脸诧异。 季青梧冲动地往蛇面前走,步步紧逼: 你是蛇又怎样,你是个很好的人啊,懂事理明大义,小时候那么惨都没黑化,你有自己的原则,很真诚,还很幽默,你有什么配不上我的? 她说到自己都脸红,却还是憋着一口气,赌气一样大声说: 第52章 真要说的话,是我配不上你才对吧,你那么强大,又那么坚韧聪明,阅历又丰富,又能直面自己的欲望不像我我做不到任何一条。 她低下头,手紧紧抓住衣摆,咬着牙齿压制那种说实话的羞耻感觉。但她还是有很重要的一句话要说: 还有那条不能接触的禁令,也从今天开始取消。 她抬手,已经走到蛇的面前,声音放的很轻很轻: 你能过来,让我摸摸吗? 蛇看着她的手,第一次没有像之前一样凑上来蹭,而是呆在原地。 她也在缓慢却认真地消化季青梧那些话,越消化,双眸越是变得明亮,到后来那双蛇眸,几乎化成了灵石一般,美得光华流转、透亮鲜艳。 她终于缓缓地凑过来,抬起头,很轻地蹭了一下季青梧的手掌心。 季青梧摸到蛇鳞,手指不自主动了动,轻轻抚摸。光滑细腻,冰凉又带有韧劲,完全不会划到皮肤,内里似乎又带着一丝温度,这真是全世界最独特的手感。 她也太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摸了好一会儿,祝九阴一直蹭她,季青梧就一直摸,从头顶一路抚摸到耳朵和脸颊,摸过那些细密的鳞片和小肉瘤堆积的嘴角,摸到下巴和蛇颈。 祝九阴低声说: 你呀真是叫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季青梧轻笑一声,也觉得现在的场景有些滑稽,便回答: 你也一样,总是叫我没办法应对。 祝九阴抬起红眼睛瞪她,但因为被抚摸太舒服,她瞪人都失去了威风,只像是撒娇的小宠物一般,换来季青梧更用力的揉。 季青梧揉到一时兴起,诱哄道: 你之前撒娇的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再发一次给我听听啊。 祝九阴勃然小怒: 谁说我撒娇了!你听错了,绝对没有这回事。 季青梧刮刮她的鼻尖,那里的鳞片非常敏感,祝九阴立刻皱起鼻子,似乎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鼻孔收缩。 我才没听错,倒是你啊,这么容易害羞,真不像你。 祝九阴反讽: 谁害羞了?我只看到你脸那么红,红了一晚上,一点都不正常,现在在这里贼喊捉贼? 然而她那御姐音的反讽,只听得季青梧心情浮动,胸口燥热。 我脸红,还不是因为听见你撒娇?坏蛇,破坏我修炼,这一晚上我都快走火入魔了。 她确实说的实话,因为心情波动太大,她的真气在体内左右冲突,混乱不堪。 祝九阴瞥她一眼,脑袋往她手心里挤得更用力了: 谁要撒娇谁撒,反正我要按摩把这些天的份额都给我补回来,今天也不许出去上班了,就在家给我按摩。 季青梧手上多用了点力,捏捏蛇光滑的下颌: 你求我,我考虑一下。不求我现在就走。 祝九阴气得甩尾巴: 坏奴! 季青梧: 嗯,我是坏奴,但按摩技术好,你怎么选呢? 祝九阴尾巴在地上砰砰地打,表达自己的愤怒,但双眸上挑着看季青梧,没多少真的怒意,反而自带魅惑的气场。 见她不语,季青梧将手悬停在她脑袋上,果然不再按摩。 祝九阴: 哎哎哎手不要停啊! 季青梧觉得自己很坏,但这种感觉真有点爽: 你知道的,你不求我,我这手啊,就动不了一点。 祝九阴咬着牙关,只觉羞耻,却又那般渴求这些抚摸。 她不得不为自己的欲望低头,声音沙哑又干硬,简直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青梧,我的好奴儿今天留下来陪我吧,求你 季青梧却挑眉,手往上抬,摇头: 不够不够,怎么跟被强迫似的,根本不是我要的感觉,加点感情进去嘛。 祝九阴龇牙,尖牙寒光闪烁: 你给我等着! 季青梧: 不要的话我就 要!行了吧? 祝九阴深吸一口气,闭上蛇嘴,眼神转向一旁,可耻却又投入地张口: 青梧,求求你今天留在家,我们去床上按摩,按哪里都行,求你了我真的很需要你的按摩 季青梧终于露出笑意: 这还差不多喏,这是奖励。 她比之前强硬,将蛇整个脖颈揽过来,重重地按在自己胸前,再用手狠狠上下搓揉整张蛇脸,直到蛇瞳孔涣散,几乎失去力气地倒在她怀中。 虽然人形的你很美,但蛇形的你很好玩。 季青梧笑着欣赏狼狈的蛇,低声下了结论。 第41章 审判不可以做那种事 祝九阴舒服到双眼蒙上瞬膜,嘴也张开,尖牙闪着寒光,忽地一口咬住季青梧的胸口。 嗯松开! 季青梧身子一抖,颤抖不已,手上动作更加凌乱粗暴,干脆去捏蛇的下颌,手指在蛇的嘴角和牙齿上滑动,想抓住她作乱的源头。 祝九阴蛇身胡乱扭动,却没有松口的意思,她咬着的主要是衣襟,但透过丝绸布料,她能感受到齿尖和嘴角触碰到的是什么。 是季青梧温热而柔软的左月匈。 季青梧很瘦,只有这里肉量较多,够让蛇一口含住的。 如此美味的东西,蛇怎可能放开?光是尝到便不可能松口,再说,她还要报复刚才被迫撒娇之仇呢。 祝九阴!你不是说不想跟我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快放开,再不放我要生气了! 季青梧怀里拥着一整条失去力气的白蛇,层层叠叠的鳞片堆叠在她手上,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她抓也抓不住,只好跟蛇讲道理。 然而祝九阴咬着她的衣襟抬起头,一双红宝石眼中满是挑衅,都不用说都能知道她的意思:生气?我还生气呢,刚刚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现在本太岁略施小计,你就不行了?真是笨蛋! 季青梧无奈,只好摊开手放弃抵抗: 行,那你咬吧,咬够了就下去,给我留条命就行。 话虽如此,祝九阴却并不舍得伤害她分毫。 蛇的牙齿咬住衣襟,一点点撕扯拉拽,将布料扯开一些,露出里衣下的一片雪白。 季青梧迅速脸红,明明胸口一片冰凉,晨雾还笼罩在两人身边,却完全无法为她的脸降温。 祝九阴蛇脑袋顺滑地攀爬上去,不知何时由咬变成了轻舔。 每一丝细密的感受都传递到脑海深处,灵魂与躯体一同震颤,季青梧咬着牙齿开口: 别别在这里 白蛇身子一卷,将她拦腰卷起,随即粗壮而长的蛇身瞬间转移,到了她们的大床上。 季青梧被放在床上,身子底下却垫着蛇柔软的躯体,腰间也还承受着蛇身的重量。 她预感到不妙,伸手去推蛇: 别过分,不可以做那种事,你报复我可以,但是不能啊! 蛇并不回话,只用牙齿沉默地撕开布料,让小小的雪白团子暴露在清凉的晨雾中,还在微微颤动。 季青梧抬手挡住,用了一点灵力,紧紧卡住蛇的颈项,强行让她看向自己眼睛: 不可以!!!答应我!!! 祝九阴混沌而充满欲望的眼神,在她的逼视之下逐渐回归清晰。 她声音沙哑,带着欲念,非常磁性,直入季青梧的大脑皮层: 我难受你摸摸 蛇忽然直起身子,将自己下半段蛇尾送到季青梧身边。 那里有种浓烈的、让季青梧闻之色变的甜腻香味,不就是之前她避之不及的那种 季青梧身子发抖,视线看过去,那里的鳞片细小而不平,此刻正在冒出透亮的液体。 她很震撼,下意识伸手轻轻触碰。 蛇剧烈颤抖,整条粗壮的上半身忽然倒下,将季青梧的腰一圈圈抽动着缠住。 祝九阴哑着声音: 我可能快要到发情期了 季青梧眼睛都瞪大了,急切询问: 蛇也有发情期? 她真的从未想过蛇还有这种东西! 祝九阴说话间字字带着喘息: 可能是红月和情毒一起刺激到了 听见红月,季青梧冲天的热潮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第53章 她问: 那你的发情期,会在红月之前还是之后? 祝九阴摇头,像狗那样大口哈气,一圈一圈缠着季青梧的腰: 不知道只能等 季青梧身体滚烫,心下却一阵冰凉,怎么棘手的事情总是一遭接一遭地来? 她手指再也不敢触碰蛇的任何部位,只低声道: 你先起来。 祝九阴当然不愿意起来,缓慢地用有液体的那段尾巴蹭着季青梧的腿,发出难耐的呼气声。 季青梧僵直着,脸色发白。 日头已经高升,光天化日之下,一人一蛇在床上纠缠,这本该是非常香艳的画面,此刻却因为季青梧苍白的脸色而显得惊悚。 祝九阴蹭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来,喘息着抬头看季青梧,一看之下便愣了愣。 你很生气?好了,好了,我起来就是了 蛇的躯体如同一道安静的流水,快速滑下床去,站在床边抬头看她: 是我的错,我没忍住。 她难得道歉,季青梧却并未领情,只像根木头一般转过脸来,盯着蛇脸看,眼神空洞。 祝九阴逐渐感觉不对: 到底怎么了?你这个样子,我今天也没做什么啊。 季青梧抬手将自己破损的衣服笼好,罩住身子,坐起身来,漆黑长发垂落在床,衬得她面色更是苍白。 衣服下摆全是蛇的那种甜腻气息,让她想到前世看过的某些科普,某些动物在□□时会释放出信息素这是属于蛇的信息素。 季青梧坐着,蛇在床下站着,两人对视。 季青梧开口: 你有发情期这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祝九阴倒是一愣: 可我以前从未有过发情期啊,要怎么早告诉你? 季青梧也一愣: 你以前从未有过?为什么? 祝九阴停顿一下,还要再说,窗外忽然飞进来一只灵鸽,落在季青梧衣衫不整的手上,化为一封信。 季青梧看了信便站起身,一边打开衣柜选衣服换,一边急匆匆说道: 我有急事,等我回来再说,你先出去吧。 祝九阴委委屈屈,却也听话地出去了,只是没走多远,季青梧换衣服期间,她的蛇眼睛一直从窗户缝隙往里看,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修士换衣只需一瞬间,她刚刚舔过咬过的部分一点都露不出来,又被一件交领甘蓝衣袍彻底盖住,严严实实。 祝九阴心里有点不爽,转念一想又开心了。有些地方、有些状态只有她能看到,何尝不是一种胜利呢。 季青梧推门而出,看见祝九阴眼巴巴望着她,欲言又止。 季青梧整理衣襟,神色有些尴尬,不和祝九阴对上视线,只轻咳一声道: 就没办法,是急事,我必须去处理,今天就不能留下来陪你了。况且你如今这状态,自己冷静一下吧,我就先走了。 她立刻便驾着飞剑走了。 结界被破开的涟漪一阵阵散开,迅速消失,祝九阴留在地面上,抬头望着那个方向,蛇信子吐出又收回,眼眸闪烁,尾巴轻轻摆动。 居然真能引动她的发情期情毒、红月、季青梧,三者叠加的效果,竟如此猛烈。 但她的首次发情期,若能与季青梧一同度过的话,倒也算是不错的回忆了。 * 于岩长老器宇轩昂,一身黑衣,站在宗门广场大殿前方,身后围着一圈人,有戒律宗的弟子们,也有几位重量级长老。 人群中间,两个瘦弱年轻的女孩正跪在那里,身旁还有几位穿着朴素的外门弟子。 季青梧急匆匆赶到现场,人群尊敬地分开一条道路,让她穿过人丛,来到于岩长老身边。 作为掌门首徒,此刻带着掌门令牌而来,她便是掌门意志的代表人,应与于岩长老并肩审判此事。 季师侄,你来晚了。 于岩长老目光如鹰隼,审视着她,对她又换了一身蓝色衣衫这事很不赞同,对着她的衣服摇头。 抱歉于长老。事关重大,我还不了解事实,可否再讲述一遍? 季青梧站在队伍最前面,先应付完于岩长老,才有空转头看面前两个女孩。 她起先只随意一瞥,心里还惦记着祝九阴发情的事,但看清两个女孩的相貌时,她微微一顿。 元婴修士记忆力超群,哪怕没见过面,她也完全认得出来这两个人。 这竟然是九月底,她去外门食堂里找食材时,那抱在一起在角落里发抖的两个少女! 她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怎么回事?这都几个月过去了被发现也就算了,弟子之间恋爱只要没有不良影响都不会有事,她们是为什么,会被抓到这么严肃的地方,进行大张旗鼓的审判? 她来之前收到的灵鸽上写着有弟子触犯门规,兹事体大,请携掌门令牌,前来宗门大殿主持审判。 措辞很可怕,还需要请出掌门令牌,事情很严重。她看向两个少女的眼神带着怜悯,却也只能暂时默不作声。 于岩长老身后,戒律门的大徒弟站出来,开始文绉绉讲述事情经过,每个字都听得季青梧眼皮微颤。 左侧少女是玉清宗外门记名弟子王满,她在一日外出时,在山间遇见右侧少女阿胡,被对方迷惑,将对方带入宗门内作为眷属生活,并日久生情,行苟且之事被外门掌事抓到。 若是寻常弟子间恋爱也就罢了,重要的是,这位阿胡 乃为狐妖! 戒律门大徒弟说得字字铿锵,万分仇恨地看着那位阿胡,大声说出这四个字。 季青梧眉梢陡然一跳,手指微微蜷缩。 大徒弟衣摆飘摇,慷慨激昂大声说道: 玉清宗内几百年未有过如此苟且之事,此乃明知故犯,该从重处罚! 人群中两名少女趴伏在地,听见此话,左侧的王满却微微抬头,声音破碎地恳求: 求求你们饶过阿胡的性命,对我要打要杀都 右侧的阿胡却陡然转过身子,几乎整个人伏在王满身上将她护住,尖声叫喊: 别碰她!可以杀我,但是请让她继续修道,她除了这里再无别处可去,修道是她的梦想啊! 阿胡泣不成声,与王满相拥,放声大哭。 大徒弟也是年轻女性,见此情状却毫无恻隐之心,只嫌恶地骂道: 不可喧哗!此事自该有长老处理,还由不得你这只妖物乱叫! 于岩长老一身黑衣,神色冰冷,一直在细看那位阿胡,此刻接过话头: 吾戒律门一直在调查此事,如今终于水落石出,也是我们对外门弟子疏于管教,才让此等妖物潜伏进来如今事情既已明了,季师侄,你作何想法? 于岩转过脸来,看向季青梧。 季青梧脸色微微发白,她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用与平常无异的神态说: 一切全凭于长老处置,依照门规即可。 于岩满意点头,朗声宣判: 既然如此,那便按照门规第二条:本宗弟子,如与妖物相通,则与妖同罪,该杀。 她话音一落,顿时尘埃落定。明明围着这么多人,却连呼吸声都没有,落针可闻。 地上的王满倒吸一口冷气,满身冷汗地往前爬,手指扣着青石板,指尖都出了血,凄厉惨叫着: 杀我可以,不要杀她啊!她只是一只刚刚修炼化形的小狐狸!她什么都没做错,她都不知道这里是修道宗门当初是我骗她进来的,她也是一条生命啊!求求长老,求求你们你们都是大人物,不要杀她好不好 她在地上哐哐磕头,额头很快破损,血腥气弥散开来。 而她身后的阿胡一直尖叫着阻止她,发出类似于动物的绝境哀鸣,已经放弃哀求,只看着王满,仿佛要将她的脸最后埋进自己骨血里。 季青梧冷汗从额角落下,眼见着戒律门大徒弟举起了长剑,寒光闪闪,阳光落在剑刃上,丝毫没有温度。 她终究气沉丹田,开口: 且慢。 于岩和其他几位长老皆看向她,此刻她成了众人目光聚焦的中心,而她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策略。 不可公然反抗门规,只会引来更多调查。 不可求情,修道之人与妖物何来情谊? 不可推翻判决,此事情况不复杂,门规早已写定。 第54章 季青梧心念电转,抬起眼来,一脸纯良,仿佛真是为宗门未来考虑似的,对于岩长老说: 请长老借一步说话。 于岩跟着她来到一边,甚至主动加了个隔音结界,问: 怎么了?你对判决有疑问? 季青梧胸有成竹,眉梢轻轻皱着,仿佛全是对宗门的担忧: 长老,近期将要举办宗门庆典,我师父也即将出关,是个很敏感的时间。 于岩: 所以? 季青梧: 我们玉清宗确实该与妖邪势不两立,但此时若杀了我们宗门自己的弟子,若事情传扬出去,宗门的对外形象将会大大受损,您是否考虑过这个问题? 于岩: 我们杀妖,也杀与妖物私通款曲的弟子,这不是堂堂正正、清除内奸的好事吗?为何会有损对外形象? 季青梧老实巴交: 若是寻常日子当然无所谓,可现在无数双眼睛正盯着玉清宗,有些距离远的门派已经在前往本门派的路上,庆典还会过来很多修仙界年轻一代的新人,她们都将玉清宗作为榜样,对我们宗门非常崇拜。若是叫年轻人都知道,我们除妖宗门精心培养的弟子,竟会与妖物私通她们该如何想?况且今日您召集如此之多的弟子过来观看行刑,我知道您是为了震慑众人,但也非常不利于保密啊。 于岩陷入沉思。季青梧再接再厉: 行刑与维护门规,您当然没错,但是否应该在周年庆之后,再秘密进行更好呢?叫谁都不知道这件事发生过,才是保护宗门名声的办法,您觉得呢?况且我师父一直以来都以玉清宗名誉为重,我作为师父的关门弟子,自然该为师父分忧,所以为了宗门名誉,行刑暂缓,将这两人都关押起来才是。 于岩沉默半晌,又不确定地问: 可那妖物一日不除,夜长梦多啊,关押起来万一出事又怎么办? 季青梧: 只要关押地点选好,自然不会出事。可以将她们押入魔影迷林深处的小屋中。 魔影迷林是玉清宗附近一处禁地,领域内情况复杂,残存着各种魔族与妖物的气息,进入几乎都是必死,只有玉清宗戒律门掌管着那禁地的钥匙,可以自由出入林中的一间小屋,确实是天然的囚笼,根本无法逃脱。 于岩思考很久,点了点头: 我一向只知戒律,不知宗门人情世故,这次说不得要听你的了。你考虑的角度很好,等你师父出关,我必为你向你师父请赏。 季青梧: 其实,这件事还请您为我向师父保密,就只说是您自己的主意就好,我只需为师父分忧,却不想以此彰显自己。 于岩点头,两人达成共识,一起回到人群中。 那王满早已哭晕过去,而那阿胡趴在王满身上,瘦弱身躯发着抖,却一直都在保护她,龇着牙齿低吼,不叫任何人靠近她们。 于岩上前,忽然一伸手,强大灵力陡然间席卷全场! 呼啸风声如同一支支利箭扎入阿胡身体,阿胡发出极端痛苦尖利的呐喊,她扬起脖颈,身躯渐渐长出红色毛发,耳朵迅速变成狐狸耳朵,随后被迫张开兽类的大嘴,吐出一颗光芒灿烂的小珠子。 那颗散发红光的珠子缓缓升起,落入于岩手中。 地上的少女已经变成一只小小的红色狐狸,确实还很小很年轻,连绒毛都没褪干净,此刻它筋疲力尽地倒下,还奋力将前爪伸向王满。 王满已经晕过去,倒是没看到这么残忍的画面,但季青梧看得心口很堵。 她终究还是没劝住,于岩除去了这只狐狸的妖丹,从此以后这狐狸无法再修炼,神智也会渐渐褪去,最后变成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狐狸,完全忘记曾经的一切。 于岩握着妖丹,对众人宣布: 此事另有隐情,还有环节未理清,今日到此结束,大家各自回去吧。 众人疑惑,交头接耳一通也就走了,几位长老倒是想问于岩还有什么隐情,却都被于岩眼神支走。 之后,于岩指挥戒律门几位徒弟一起,将一人一狐拎起来,用飞剑送去魔踪迷林禁地,放入迷林深处的小屋内,留下一些辟谷丹药维持王满生命即可,至于那狐狸,死了最好。 几位弟子都觉得此决定非常仁慈,立刻就去了。 于岩站在原地,看向季青梧,视线有些深意: 季师侄,今日多亏你了。你也辛苦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季青梧低头,掩住眉眼低声道: 还是于岩长老英明,能懂弟子一番拳拳之心,一切为了宗门名誉。弟子脸色不好是因为近期太忙碌了,又在境界突破期,没多少时间修炼,劳烦于长老挂心。弟子还有许多杂务要处理,便先走了。 于岩点头,目送她离开。季青梧尽量走得光明磊落,飞出去很远也没再回头。 今天真是太漫长了。 她的飞剑速度很快,途中遇见了戒律门押送的几位师妹。 那王满已经醒了,正抱着狐狸大哭,哭声惊天动地,无论如何被斥责都不愿停下,仿佛她只有这一种办法来发泄,来控诉这一切。 季青梧没与师妹们打招呼,更没多看一眼被押送之人,只加快速度离开。 她飞速往前赶,只想快点回到长明山,在她的结界之上再加一百层结界,再叫祝九阴也拿出最大的能力,加上一千层、一万层结界。 那狐狸被剥夺妖丹的尖叫声,一直在她耳畔不断回响。 或许一切原本就是错误,可错误既已铸成,再去推翻谈何容易 季青梧落入长明山结界之中,看到用尾巴卷着水壶浇花的祝九阴,恍如隔世。 祝九阴没想到她这么早就回来了,尾巴举着水壶,身子已经快速游动过来,抬头喊她: 回来得这么早啊,我还以为呃! 她突然被季青梧抱了个满怀。 季青梧动作急切而粗暴,将蛇脑袋压在自己肩上,身子微微颤抖,双手抓紧蛇身,牢牢按进自己怀里。 她在蛇的耳边开口,声音颤抖而可怜: 别别出去,别被人发现,别死你不能死 第42章 眼泪我现在嗯挺热的 你说什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祝九阴急切问着,蛇信在季青梧肩上吞吐,偏头试图看她的脸,却被季青梧按住脑袋,动弹不得。 她俩之间一般总是祝九阴控制季青梧,现在反过来了。 祝九阴能感觉到,季青梧的力道和昨夜的拥抱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昨夜的拥抱传递着温情与安慰,那现在的拥抱只有满满的恐惧和焦躁。 她从未见过季青梧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到底发生了什么,得多严重的事情才能让永远温和平静的季青梧变成这样? 祝九阴双眸血红,若是叫她知道谁欺负了季青梧,她必定要将那人挫骨扬灰,万遍都不解恨! 但现在她只能抬起身躯,用下半截尾巴缠住季青梧的腰,蛇信一点点温情地舔舐她的耳后,低声说着: 没关系,没事了,我们现在是安全的,嘘没关系了,乖 季青梧的颤抖总算平息,她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推开祝九阴,往后连退数步,站在远处看着这条蛇,那目光居然带着一种陌生。 祝九阴茫然往前: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季青梧唇色惨白,手指蜷缩着颤抖,深黑的双眸中仿佛有暗火在燃烧,她看着祝九阴,嘴唇终于翕动: 你能不能现在就走? 祝九阴瞳孔针缩,低声问: 不是说好了,红月之后再说吗?你反悔了? 季青梧颤抖着摇头: 不是但是今天,今天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你可能藏不住 她磕磕绊绊地开口,将今日广场上的事情大概讲了出来。 很奇怪,在事情发生的当下,季青梧思维敏捷,一切为理性让路,想尽办法留下两人的性命,还能一直维持状态,直到回家。 可一回到家,一面对祝九阴,她的精神便再支撑不住,双眼滚烫,鼻腔发酸,突然抱住她,又突然抛开她,仿佛一个疯子。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说,她真正意识到,自己只想要让祝九阴好好活着。 那是她唯一的朋友,是她欣赏和珍重的人,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锚点,她只想让她好好活着。 可只要在玉清宗之内,这个愿望就很难实现,于岩虎视眈眈,师父即将出关,周年庆要来那么多那么多正道修士,她要怎样才能完全护住祝九阴? 第55章 她护不住,从一开始她想要保护女主就是个错误,剧情之力也罢,世界设定也好,一切都在跟女主作对,而她又算什么,只是个蝼蚁,为什么不自量力要去保护女主? 天地之大,这瞬间她竟然觉得,没有一处是她和祝九阴的容身之地。 祝九阴听完全部经过,目光严肃: 我不会落得那狐狸一样的下场,这你可以放心。 可,可是我护不住你 季青梧忽然泪流满面。 眼泪成串落下,猝不及防,祝九阴飞速凑近,伸出蛇信舔舐,却也浪费了几滴泪水,叫它们落入花田之内。 花田中的花接收了元婴修士的泪水,两株牡丹原本只是花苞,忽然缓缓开了花,两朵墨黑色的沉重花朵缀在枝头。 那是季青梧的苦涩凝聚成的花。 祝九阴舔舐她的脸,庞大身躯在她面前伏下身子,尾巴缠住她的腰,很耐心又很温柔地低声哄她: 没事的,没事的不怕不怕我在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真没事 季青梧边落泪边呼哧呼哧地喘气,她看一眼祝九阴的蛇眼,颤抖着问: 我现在是不是像个疯子? 她看不太清祝九阴的样子,眼泪几乎蒙住了她的眼睛,只勉强看见祝九阴的红宝石眼睛里,瞳孔温柔地扩大。 她感受到蛇信柔软地吮去泪珠,有一点磨砂的质感,但动作极其小心,不像以前任何一次触碰。 没有侵略和占有,只是很干净的安慰。 她听见祝九阴的声音,很真挚: 不像,你像个可怜人。 季青梧闭上眼,不再去看,放松躯体,将自己送入祝九阴怀中。 一条粗壮的蛇并不能给她人类的拥抱,她像是靠着一根柱子,但这样也够了。 她感受得到这条蛇每块肌肉的生命力,也能感觉到蛇体内澎湃的灵力,强壮的躯体仿佛一根石柱,况且这还不是蛇的本体。 本体比这更大出许多许多倍。蛇肯定没有小狐狸那样脆弱,是她自己第一次见到那样残酷的场面,反应过激。 可小狐狸拔除妖丹时的尖叫声,还在她耳畔回响,像海潮一般来来回回无法褪去。 她闭着眼,眼泪终于渐渐停息,感觉面颊紧绷,皮肤沾了蛇的粘液,眼皮肿胀难以睁开。 她靠着这根粗壮柱子,低声问: 你能不能给这座山加上最强的结界?让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入。 祝九阴二话不说抬起头,金色灵力涌动,她身躯变得灼热,结界形成,仿佛一层很有弹性的薄膜,弹射出去再扩大,将整座山包裹其中。 季青梧抬头看结界,低头便撞上蛇的视线。 蛇那双一贯阴森的红眼,居然可以如此温和。 她心头仿佛被一层温水静静滋养,那些痛苦和焦虑、担忧和恐惧,全都慢慢远去。 她抓住蛇的身躯,冰冷鳞片抓在手心,不像冰雪会轻易融化,更像是玉石,坚硬强大,能存在亿万年。 她听见祝九阴刻意用很轻很柔的声音,在她耳畔说: 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我的修为?现在我告诉你,我已到化神后期,即将大乘。这偌大修仙界,能做我对手之人,不过百人。 大乘季青梧陡然睁大眼睛。 修仙界境界排行是:元婴-化神-大乘-渡劫,直到渡劫后期便会飞升为神。她自己是元婴,已经是十万里挑一的优秀,完全没想到祝九阴竟已是化神后期! 正如祝九阴所说,这个修仙界能做她对手的人,基本都是宗门内供养的高级长老。 别的不说,于岩和汤韵清这些长老也不过化神中期,玉清宗掌门也不过化神后期,而她们已经是整个修仙界最高战力代表了。 更何况同境界之下,妖族的修为灵力总是更强、攻击更是天赋级别,同境界一打三基本不在话下。 确实,整个修仙界人口数千万,真能跟祝九阴对打的不过一百人,这还是往多了算。 祝九阴话音带了一丝笑意,尾尖缓缓抚摸她的后腰: 所以啊你别担心,我真的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我不会轻易死掉的。 季青梧微微张着嘴,看了祝九阴很久,才点了点头。 强烈激荡的情绪平息后,事情逐渐变得不对劲起来。 她意识到自己一直被祝九阴缠着搂在怀里,完全坐在祝九阴的蛇身中间,双手还搂着蛇的颈项,看起来姿势非常暧昧。 她立即起身,脸颊绯红,低声说: 那就好。 她又不由得抬头看了眼结界,有些放心了,如果是化神后期修为设下的结界,确实应该没有外人能随意闯入。只是若有别人拜访,她需要稍微解释一下这结界的由来,但这都可以以后再想。 她看着祝九阴,忽然发现对方今晚很有担当,从她回来到现在,一直保持着一个温柔大姐姐的模样宽慰她,展露绝对实力让她放心,真是 你跟平时很不一样。 季青梧嗫嚅了一句。 哦?可能是因为,我见不得你流眼泪。 祝九阴声音缥缈动听,蛇信在空中伸出,暧昧的气息几乎从她每个字中流露出来。 不过你的泪水依旧对我有催情效果,我现在嗯挺热的。 祝九阴蛇信吞吐,缓缓向着季青梧移动过去,似乎想要再来点什么。 天色逐渐昏黄,季青梧刚刚哭过,有点失魂落魄,心头砰砰乱跳。 蛇的脑袋又凑近过来,和一刻钟之前又完全不同,此刻蛇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甜腻气味。 季青梧被这香味惊醒,脑内警钟大作,立刻往后退: 不行不行,你不是会有那个什么总之绝对不行!现在宗门情况这么紧张,你绝对不能乱来! 她说不出发情期这种词,脸颊泛红地躲开蛇身,干脆朝自己房间走,同时低声说: 你就不能自己解决一下吗!这种事情 祝九阴理直气壮: 有你在,我为什么要自己解决? 季青梧喉咙都开始干涩了,她回身瞪一眼蛇: 亏我刚才那么担心你,你怎么整天想那种事?不许乱来,自己回房间去! 祝九阴往前游动着,忽然朝着正房的桌子点点头: 你还想听我发情期的事吗?想的话,陪我喝点小酒,我们好好聊聊天。 季青梧看这蛇似乎冷静下来了,她也想知道具体,便点头答应,自己从戒指空间里拿了下酒菜出来。 那边祝九阴也拿出了酒瓶,正是几天前那一款长颈玉瓶,大约又是她自己珍藏的某种酒。 祝九阴边斟酒,边用低沉磁性的声音娓娓道来: 关于我发情期这件事按照妖族的理论来说,我并不算真正成年,因为我之前从未有过发情期。 第一句话就让季青梧震撼了: 你不是活了三千多年吗,真的从未有过吗?那你是不是该找个医生看看 她说着说着也觉得荒谬,便闭上嘴,只用震撼的眼神打量祝九阴。 本来觉得三千多岁的蛇,怎么着也是成熟女人了,谁曾想居然未成年!那她俩之前还还是她酒后乱x,先对人家未成年下了手,真是罪过 祝九阴无奈地笑: 你这傻奴其实我这种情况,哪怕在妖族也不常见,大概是我的品种很特殊吧。但现在,我经常会感觉到发情期将近 她喝下一口酒,双眸变得水润: 比如每次和你在一起、尝到你的血液和泪水的时候。我想,那或许并不只是情毒后遗症,更是你本人,引动了我的情欲。 她蛇信血红地伸出来,远远地接触空气,似乎在感受属于季青梧的气息。 季青梧震惊之余又想到什么: 怪不得我当时配的那些药完全无效,原来不是情毒在你体内没有清除掉,而是你自己自发出现了这种症状? 她又想不明白: 那我呢?我为什么也会受影响 那天喝下药之后,她一开始是清心寡欲的,但很快就浑身瘫软,有些情动这又是为什么? 祝九阴妖娆地瞥她一眼,低笑着说: 大概我动情时的信息素,也会引发同伴的情欲。看来我若是发情你根本逃不过呢。 第56章 季青梧毛骨悚然,急问: 那你发情期会有什么症状? 祝九阴想了想: 没有参考对象,我也不清楚,但,蛇类的时间一般都是一天以上,我的话,至少持续交尾一个月以上吧。 她瞥一眼季青梧,没说话,但眼神中的含义非常明确。 那个将要与我交尾一个月的对象,必然是你,也只能是你。 第43章 衣料整个房间弥漫着甜腻的气息 季青梧接收了这么多意外信息,心情非常复杂。 但既然祝九阴没有明确提出请求,她也就装作不知道,只举起酒杯说了一句: 那,祝你平安度过。 她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甜甜的,带着点水果味,很柔和。 喝完她便起身告辞,正要回自己没有床的房间,却被祝九阴叫住。 祝九阴尾巴举着酒杯,又恢复了大姐姐的温柔声线: 你今天受惊吓了,不如在床上休息吧?你放心,我会去另一间房修炼。 季青梧想了想,没有很好的理由推辞,便答应下来。 这一晚她在大床上睡,祝九阴在隔壁房间,两人相安无事。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某种正轨。第二天季青梧照常去上班,走之前还和祝九阴打了招呼。 我去点卯了,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啊。 嗯,去吧,我会照顾好家里的。 祝九阴温顺回答,蛇的身躯在地上盘成一团,银光闪闪。 季青梧放心地驾着飞剑出去,飞出结界时,那种属于祝九阴的金色灵力仿佛有些不舍,缠着她的衣角不肯消散。 季青梧半路还停下来收拾自己衣服,千万不能被别人发现她身上有别人灵力的痕迹,更别提这还是妖物的灵力。 周年庆、红月、发情期、师父出关怎么所有事情都聚集在一块了,搞得她心烦意乱。 长明山上,祝九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才缓缓移动,回到小院。 她路过那两朵黑牡丹花面前,眉头微微一皱,她不喜这个颜色,更厌恶这两朵花居然吸收了季青梧的泪水。 那些泪水本该都是她的。 祝九阴走远,尾稍状似无意地扫过,两朵黑色大花应声而落,被从花茎处齐齐割断。 辣尾摧花的蛇游向小桌,就着昨夜剩余的酒菜自斟自饮。 一杯接着一杯,她喝得仿佛已不是酒,而是那女人身上的眼泪、鲜血甚至□□ 长颈瓶中已倒不出来一滴酒,白蛇烦躁地拍打尾巴,忽而转身,庞大的躯体快速冲入房间。 蛇用腰腹推开虚掩的房门,屋内有细细的灰尘,随着撒入窗内的阳光连成一线。 屋子中央那张大床上,此刻扔着一件衣服,是季青梧昨晚换下的那一套。 季青梧今日重新换了别的衣服,这身被弄破了,暂且扔在这里。 白蛇绕着大床,诡异而曲折地游动来回,红色眼眸定定落在那件衣服上。 忽然间,白蛇张开大嘴,一口咬过去。 她大半个躯体已攀在床柱上,脑袋伸向衣服,尖牙透过那些布料,狠狠啃咬,一遍一遍,一层一层*。 她咬烂了外衣,又去咬住里衣,蓬勃的喷涌的女人气息涌入蛇的鼻腔,叫蛇有一瞬间的停顿。 粗壮的蛇身缓慢地滑落到床上,在床单上静静盘踞,口中含着那一件纯白里衣,好似在犹豫,又好似在搜寻。 从咬变成了舔。蛇信伸出去,在里衣的某些部位舔舐着、轻触着,一边如此舔舐,一边蛇尾轻轻抽动。 随后蛇尾放上去,蛇脑袋往后仰,咬着里衣胸前的布料往上空拉拽,尾巴却放在衣服味道更浓厚的位置,来回抽拉、磨蹭衣料。 蛇仰着脖子,身躯逐渐往后,几乎弯成一把拉满的弓,口中咬着衣服,还不断发出难耐的嘶嘶声响,眼珠翻动,瞬膜覆盖上眼球,形态诡异至极。 蛇尾抽、蹭、来回碾磨,丝丝缕缕的液体和甜蜜香气弥漫而出。 一线阳光里的灰尘震颤不堪,床架子嘎吱作响,好似承受不住这巨蛇的动作,床帐挂在半空来回飘摇。 直到许久以后,蛇发出一声尖锐而长的嘶鸣,软绵绵摔倒在床,落入已经成了破布的衣料之中,呼哧呼哧喘着气。 巨蛇瞳孔涣散,无力地躺平,瞬膜渐渐退回眼底,尾巴还在有节律地一抽一抽。 整个房间弥漫着甜腻的气息,许久都未曾消散。 * 季青梧今日本打算尽量摸鱼,可惜她的活儿实在不能应付,相当于整个玉清宗大公司的总助理,还是代行董事长职责的,什么都得她过目,还得她拍板决定,这鱼是摸不了一点。 但忙碌也很有效果,能够让她暂时从不愿意去细想的复杂情况中抽离出来,专注于工作。 宋诗蕊现在一天到晚躲着她走,就算被她抓住交代事情,也只是木然地点头答应,不像以前那么表情丰富。 但今天季青梧开会,宋诗蕊居然抬起头来,偷偷看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 散会之后,宋诗蕊踌躇许久没走。季青梧便走过去问: 还有什么事吗? 宋诗蕊结结巴巴,脸又红了,低着头说: 大师姐,我最近在外面负责接洽来参加周年庆的客人时,听说了一件事。 季青梧: 什么事? 宋诗蕊: 听说东海的宣家在给她们家继承人寻找道侣,宣家家主放出话来,似乎想要求求您。 季青梧没听明白: 求我什么?要求娶我们宗门的弟子么? 宋诗蕊: 不是她们家是想要求娶您,作为她家继承人的道侣。 季青梧更是费解: 宣家继承人不是女的吗? 宋诗蕊点头: 是的,但这届这位继承人就是喜欢女人,宣家家主也不反对,放话说要世间最优秀的女子做妻子。她们似乎认为您就是最优秀的 季青梧皱眉,脸色愈发冷淡: 告诉她们别做梦了。 宋诗蕊立刻狠狠点头: 是!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用各种手段把您的意思传达给她们的!我就知道您已心有所属,绝不会啊,是我多言了。 宋诗蕊说着说着赶紧闭嘴,似乎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恭敬退下。 季青梧站在原地,拧着眉头,非常不理解这些修仙者是怎么回事,怎么姻缘还能求到她头上来?原主不是清心寡欲一心修炼吗,这宣家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东海宣家是修仙界最强大的世家家族,代代传承,拥有相当于大宗门的规模,等于是个大型家族企业,声名显赫,据传拥有整个东海的隐秘宝藏,一贯行事肆意。 当然,宣家可能是以此事作为噱头,根本没打算真的求娶,只想与玉清宗扯上点关系。但这样扯关系,难道不会造成玉清宗的厌恶吗? 季青梧啧了一声,把这消息抛到脑后,继续忙她的事去。 至于宋诗蕊说的什么心有所属大概还是器灵的事儿。她也许得找个机会解释一下算了,想到某蛇就头疼,以后再说吧。 忙碌了一天,回家路上,季青梧反而越飞越慢,有点不太想回去。 这些天以来,她做得不太好。本该与蛇拉开距离,小心翼翼维持平衡,却因为她一时心软,主动抱了蛇,自己打破了自己的禁令。 还没来得及思考那个拥抱代表什么,又立刻见到处决妖物的场面,她没想到自己会那么惊恐害怕,会产生应激反应,还要向祝九阴寻求安抚。 她果然还是没适应这般残酷的修仙界,若是原主面对那场景,别说应激反应了,她连哼都不会哼一声,便能将狐妖杀穿。 现在怎么办?和蛇的关系变得十分奇怪,说是客居的室友那完全不对,勉强算得上朋友,可会有如此执着于和她上床的朋友吗?太挑战她的道德底线了。 祝九阴一个古人,为什么比她一个现代人还开放啊! 那条蛇还临近发情期,到时候又该怎么办?按照两人现在的交往状况,难道她还真要去给蛇帮忙,成为蛇的不行不行!一个月时间,她身体再好也受不住啊,更别说她不想这样。 她只想跟祝九阴做正常朋友。就这么定了,反正她只做正常朋友才能做的事,不管祝九阴怎么说,她要坚守底线! 季青梧想了一路,在外面又磨磨蹭蹭好一会儿,灵机一动去了戒律门所在的山头。 她与戒律门于岩长老的关门弟子近来十分交好,再者周年在即,戒律门相关事务增多,她来回进出也是常事,人人都对她万分信任。 第57章 于岩长老的弟子闲聊间告诉她一些预定工作: 近来魔影迷林中魔力波动很大,师父命令我们在周年之前再去加固一下封印和阵眼,不知大师姐可否拨冗同去? 季青梧是元婴期,有她在,其他弟子做日常事务时也安全许多。 季青梧淡淡道: 得提前告知日期,我也得看看日程安排。你们也是辛苦了,忙完了周年就好好休息吧。 说完再寒暄几句,她便离开,回长明山去。 长明山结界从外表看来毫无变化,因为季青梧自己设下的结界在最外围,等于是包裹着藏起了祝九阴的结界。 她穿过结界,那股金色灵力笼罩她躯体,带来一种温软缠绵的意味。 落入小院,整个小院没有任何变化,看来今日祝九阴果然没有再继续她那追求的幼稚计划。 白蛇不在,季青梧踌躇着往前走,忽而鼻翼收缩。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好像又闻到那一股甜蜜的香气,只有一丝,但 她往那间有大床的房间走,很有心眼地没发出一点声音,双脚是悬空走的。 堂屋的酒菜被吃完了,椅子推到一边,看起来有点乱,这条蛇趁她不在偷偷喝酒了? 穿过堂屋,来到厢房前,她抬手一挥,虚掩的房门自动被推开。 吱嘎 房门发出陈旧的声响,仿佛惊醒了屋内之人,一道白影倏忽闪过,凑到门口来,大蛇的脑袋抵住了门缝。 祝九阴声音沙哑,带了点慌乱意味: 你回来了啊 季青梧眼眸微眯,很少见祝九阴如此。 她第一反应是祝九阴被宗门弟子发现了,而那位弟子被杀死在这间屋里,祝九阴正在试图掩盖尸体! 她当即穿入屋内,厉声问: 怎么了,出事了? 祝九阴的蛇身被她推向一边,几乎撞在墙上,似乎异乎寻常地柔弱,更让季青梧心都提到嗓子眼里,马上开始全屋搜寻尸体。 她心头也慌乱,不知为何,张口却是在安抚祝九阴: 你别怕,没事,我能处理,我会帮你 定睛看时,整个房间却很正常,和她早上离开前差不多。 桌面物品没有变动,蒲团摊在原位,床上干净整洁,一丝褶皱也无,只有衣柜门半开着。 季青梧走向衣柜门。祝九阴在她身后发出一声: 哎,先别 但季青梧自然不听她的,飞快地打开了衣柜门,看过去。 她微微愣神,怎么也没想到祝九阴一个人在家,偷偷准备着,还不想让她看到的,居然是这个。 第44章 足链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柜子里衣物凌乱,但正中间却摆着一条闪闪发光、华美精致的链子。 那链条以某种银白闪光的材质为主体,刻印了层层叠叠的鳞片,又挂着许多红蓝二色的小石块,做工非常精致,搭配也很美。 季青梧轻轻伸过手,拎起那条项链。她以为是项链,等真拎起来了才发现比项链短一些,不知是什么用处。 红蓝二色的石块全部都是灵石,是她和祝九阴当初在小库里找来的那些,磨成相似的小块,却还保留着灵石特有的粗糙边缘,挂在一起丁零当啷的,响声很好听。 祝九阴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语气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说了先别急,你看,没有惊喜了吧? 季青梧拎着那条链子,心里逐渐有甜滋滋的水分弥漫上来: 这是 祝九阴脑袋从她肩膀上伸过来,低声道: 是我准备送你的足链。 季青梧恍然: 所以你从小库里拿走灵石,就是为了这个? 祝九阴点点头,蛇类冰冷的下巴触到季青梧的颈项皮肤。季青梧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蛇迅速移开了脑袋,转而在半空中说话: 是啊。而且,这个本来是我追求你的一环,如今虽然不追了,但礼物是无辜的。我本来没打算给你的,还有一些细节可能要调整,不过既然你现在发现了 蛇头凑近,红色眼眸盯着季青梧的侧脸,开口嗓音低沉沙哑: 你喜欢么?这个小礼物。 季青梧看着那条链子: 喜欢。 祝九阴很开心,脑袋凑得更近,在她头发附近逡巡不去: 戴上试试。 季青梧试图戴在手上,被细长蛇尾阻挡,蛇尾灵活地从她手上抢走足链,转向她的脚踝。 说了,这是足链,只能戴在脚上。 季青梧想要蹲下,却被蛇身阻挡,她看着蛇尾将她衣摆挑起,缓慢有力地深入裙下,不知为何咽喉滑动了一下。 祝九阴脑袋也跟着伸下去,大半个身躯绕在季青梧身侧,头和尾却在裙下聚集在一起,共同观赏那一双脚。 褪下脚上的布袜,露出常年不见光的雪白脚踝,皮肤表层仿佛带着明亮的微光,圆润的踝骨凸出一些,却丝毫无损脚踝本身的骨骼感,细瘦而又修长地延伸进黑色布鞋里。 鞋袜碍事。 去床上。 祝九阴低声命令。 嗯?要么现在不试了,以后有空再 不行,就现在,立刻戴上。 季青梧拗不过,便坐到床边,抬起右腿,拉开长裙,脱下鞋子。 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在蛇那一双红眸极其专注的盯视下,却叫她逐渐红了面庞。 窗外天色渐暗,蛇的红眸仿佛在闪光,紧紧看着她的脚踝,仿佛在看什么美味猎物一般,忽而伸出蛇信轻舔空气。 季青梧脱下袜子,右脚暴露在空气中。 黄昏时分没有点灯,她的脚一眼望去就只是一团白,有些晦暗,又很柔软,没有蛇的躯体那么明亮。 祝九阴脑袋忽然伸向她的脚,吓得季青梧往后一缩,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对方要咬她的脚。 但没有,祝九阴只是伸头过来仔细欣赏,随后蛇尾移动,将足链给她套到脚踝上。 季青梧松了一口气,低声道: 好了。很好看,我喜欢,谢谢你。 红蓝银三色的足链很好看,很适合她的脚,灵石盖在她脚面上,还微微发着光,照得脚面的青筋也有点红蓝色的迷幻感。 她看向祝九阴,祝九阴却并未看她的脸,只一直盯着那只脚。 她被看得脚有点发热,不由瑟缩了一下,脚趾缩成一团。 祝九阴忽地伸出蛇信,很用力,舔了她的脚趾。 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啊!你干什么! 季青梧猛然收回脚,心脏狂跳,瞪圆了眼睛。 蛇没有回答,还是直勾勾看着她的脚,直到那只脚已经隐没在裙摆里,才轻轻地移开视线,看向季青梧的脸。 她蛇信又伸出来,分叉的舌尖在黑暗中晦暗不明,诡异而又恐怖,双眼两点红光一闪不闪。 季青梧立刻穿上鞋子要走,丢下一句: 你状态不对,我得帮你找医生今天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快步走出房间,简直是仓皇逃跑,生怕她又走不掉了。 每走一步就能感觉到脚上被蛇舔过的麻痒甚至是疼痛,蛇信究竟是怎样发出那种声音的,天黑了她都没太看清,但羞耻感简直加倍。 她跑进庭院中,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屋子。 祝九阴静静地站在房间门口,像一条白亮的长绫,很长又很平稳地从门框挂到地面,只有一双红眸奇异地闪着光,还定在她身上。 与她对上视线,那条蛇发出人类的声音: 晚安,青梧。 她没有追上来的意思,这让季青梧稍微安心了些。 另一边,祝九阴伸出蛇信,贪婪地、甜蜜地吮吸着空气中每一丝气息。 祝九阴知道自己正在失去尊严。但她不在乎。在能享受到的时候快点享受,这是她两千多年来形成的原则。 否则你不知道哪一刻,便会失去习以为常的一切,就像那个庆典的夜里她失去笼子,失去照顾她的妈妈姨姨们,也失去整个家。 在还没失去的时候,尽情地感受、享受、沉迷吧,然后在失去之后日日夜夜地回味也无所谓。 她看向季青梧的房间,那条足链所在的位置在她脑海中清晰表现出来,季青梧穿戴着足链走向桌子整理桌面,又坐在蒲团上修炼,她都能通过足链的位置变化推测到。 她当然不会告诉季青梧,在做这条足链的时候,她加入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小法术:追踪术。 第58章 从此以后无论天涯海角,她都能轻易找到她,别想再跑。 她知道她很变态,但她何错之有啊? 错的明明是季青梧太过美味。 * 日子一晃便过去好几天。 这几天里,季青梧早出晚归,很忙,也借着忙碌不去和祝九阴多做接触,倒也算相安无事。 祝九阴在家里呆着,确实没再做出什么追求的事来,但可能也有点枯燥,她每天回来都会发现自己留在家里的旧衣物被撕扯成碎片。 她问祝九阴为什么,祝九阴就笑着回答: 发泄啊~ 季青梧想歪了一瞬间,又立刻唾弃自己,怎么能这样呢,就因为祝九阴有点发情期的迹象,就把什么事情都扯到发情期的那种发泄上吗? 也许祝九阴只是发泄一下自己在家的孤独,就像小猫咪一样,总是会抓坏主人的沙发,这就是养宠物需要承受的代价呀。 想通这一节,她便释然了,甚至每天换衣服,除了几套宗门制服之外,其余衣服都随意给蛇折腾了。 但外衣还好说,里衣消耗得有点大,她不得不去内务的师妹那边多领取几套里衣,还领回来一些布料,自己用法术制作成内衣。 换下来的内衣更是有好几次,直接消失不见了,问祝九阴她也说不知道,叫季青梧很头疼,已经很忙了回家还要自己做内衣,这不是她想象中的修仙日常啊! 但她也没空为此烦心,因为红月之夜快要到了。 就是明天了我明天不去工作,在家陪你。 红月前一天夜里,季青梧彻底做好准备,将其他工作安排好,彻底告一段落,并要求所有人不要来找她,也不要给她发灵鸽,除非是超级大的事。 是夜,明月高悬,清风拂过树梢,带起一阵阵树的浪涛。 长明山上有自己的背景音,非常安稳。 季青梧坐在院中,手边就是祝九阴庞大的银白躯体,两人共浴月光,随意聊几句,难得的闲暇时刻。 你本来就该休假了。 祝九□□。 工作嘛,就那样能再说说红月之夜,你到底会怎么样吗? 就是会失去理智,认不出你,说不定还会彻底化为原型,将这座山荡平但是那是比较极端的情况,十次里都没有一次会变原型。普遍情况下就像是,你们人类说的,疯了,大开杀戒。 祝九阴自己嘲讽地笑了笑,对自己也很看不起。 那你有做什么措施吗?我记得你从中秋那会儿就在准备了吧? 季青梧问,月色下明晃晃的蛇影烙印在地面,和她自己的影子莫名有点和谐。 是有准备的,所以你别太担心,我自己能够应付。只是或许要对你的山造成一些小破坏了。 没关系,只要你能正常度过红月就好,我的山可以慢慢修缮。 要是你师父问起来你怎么说? 就说我走火入魔了呗!再说了,我师父不可能知道的,按照她给的时间,还得半个月左右她才会出关,那时候怎么都过完了。 月上中天,季青梧拿出一瓶清露来,给两人一人一杯倒着喝。这清露能清心寡欲、稳定心神,对红月前的祝九阴再合适不过。 一人一蛇与一明月,一同对酌。 青梧你怕吗? 不怕。 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有信心? 因为你是祝九阴啊。我认识的你,从来都很厉害! 呵呵真傻 对着酒杯中摇曳的月光,祝九阴低声道: 可我怕。 季青梧一愣: 你怕什么? 怕你见过我最不堪的一面后,不再接受我。 怎么会 别提早做承诺,我会相信。也别不做承诺我会难过。 祝九阴说着,朝季青梧看过来,双眸闪着水色。 她放下酒杯,粗而长的蛇身游动过来,轻轻将脑袋放在季青梧盘坐的腿上,卸下力气,让自己彻底瘫软下去。 像一条洁白的长丝带,落在她大腿上,季青梧不由得伸出手,拂过蛇的双眸,看那瞳孔随着自己的手指转动。 季青梧出了神,看着蛇半晌,才说: 我会帮你的这不是承诺,是我的决定。 一人一蛇便这样躺着,直到后半夜才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又是大晴天,看这天气,季青梧心里微微一沉。这预示着今夜的月亮将会毫无遮挡,红月之力将会直接传入蛇体内,也会影响得她们正道众人灵力低微。 然而还没到中午,她便接到灵鸽。 师父出关了,正在找她。 她脸色很差,去找祝九阴。祝九阴却像是了然一切般,只对她点了点头,宽和地说: 有事就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你回来。 季青梧忍不住走上前,抱住白蛇的颈项,说出她这一夜辗转反侧的恐惧: 别忘了我。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她便松开怀抱,仓促离去。 祝九阴看着她的背影,低低地笑了: 哪怕忘了我自己,说不定,也会记得你呀 第45章 红月她眼睁睁看着蛇 玉清宗大殿之内的正堂。 玉清宗掌门,玄煦仙尊戚无忧正端坐桌前,一身华丽厚重的青色制服,衣袖长长垂下,差点完全盖住桌上的法印。 法印上刻着她自己的道号玄煦,是她自制的灵器。她伸手拎起法印,并不细看,视线落在虚空中某处,思量着很复杂的事。 旁人送来一杯清露,放在桌上,没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惊动掌门。 出关后的掌门仙尊,比之前更加缥缈出尘,视线鲜少落在某位弟子身上,时刻都仿佛在思考仙界大事,而甚少考虑个体的命运。 谁都能看出,仙尊实力又上了一层,如今怕已在大乘期前后,只待一次机缘便可突破。 整个大殿看似安静无声,实则有不少人在侧后方伺候,却连一丝呼吸声都无,能远距离瞻仰掌门师尊的风采已是极端幸事,那位刚刚端来清露的小徒弟更是激动不已。 这样过了许久,玄煦仙尊忽然开口道: 进来。 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莫名其妙,叫谁进来?没有人敲门啊。 厚重的大门忽然缓缓开启,一道修长孤绝的青衣身影出现在殿内。 正是长发以素色木钗挽起,神态清冷的季青梧。 看到季青梧的瞬间,大家所有疑问都消失了,只剩下无限的感慨。不愧是感情深厚的师徒,都不需要敲门或是问候,便得到掌门仙尊青眼,真是叫人羡慕! 季青梧款款向前几步,站在蒲团前,双手呈八卦形握拳,置于头顶,行一拜三叩之礼。 凡间人敬拜神明才行此礼,仙界人的神明便是她们的师尊,值得行此大礼。 她行礼的过程寂静无声,直到结束,她声音清朗说道: 弟子季青梧,恭喜师尊出关! 玄煦仙尊低声回答: 嗯,你可安好? 侧面不少人已经嫉妒到眼睛都红了,仙尊出关后不管多少人问候,都只是简单的一个嗯字,绝不多话,唯独对她的首徒,居然会反过来问徒弟好不好!呜呜,师父真的好关心她的爱徒啊!当然大师姐值得! 季青梧恭敬回应: 弟子一切安好。蒙师尊召唤,请问有何事吩咐? 玄煦仙尊却说: 坐。 她偏头看一眼侧面,其他弟子立刻领会意思,端来一壶清露放在桌上,这就是修仙界的茶桌了。 这是要长谈一番的意思,季青梧面上毫无变化,心里却开始焦急了。怎么偏偏就在这时候 她过去盘腿坐下,抬眼看向师尊,只见对方面庞平和,神色似乎并无特殊,视线也并未盯住自己看,大概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要师徒叙旧吧。 她便恭敬地为师尊斟一杯清露,开口叙说自己这些时日以来为周年所做之事,桩桩件件挑着重点说了。 玄煦仙尊似听非听,偶尔一抬眼,看她的脸和眼睛,倒有种在寻找什么的感觉。 季青梧被看得非常心虚,她已经尽量模仿原主的样子和师父相处了,难道还是不对?原主以前每次见到师父,也会立刻开始陈述各种事情,并没有什么联络感情的语句啊。 玄煦仙尊不出声,她渐渐说着说着也没话了,清露都喝了一小半,尴尬地坐着。 第59章 殿前日晷缓慢地偏向右侧,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季青梧手心发烫,脑中飞速思考。 她在各种选择中辗转,忽听一道缥缈神性的中年女人声音传来: 你可知命格之论? 季青梧猛然回神,低眉答道: 知道的,但您之前不是说,弟子并无此道天赋吗? 原主之前也想过学习八字命格之术,却被师尊拒绝,说她无此天赋,安心学剑修行便是,如今却为何突然又提起 玄煦仙尊道: 命格天定,人为其魂。 季青梧: ? 玄煦仙尊说这话似乎也不是对她说的,只是看着虚空中的一点,忽然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整个大殿彻底清空后,玄煦仙尊才看向季青梧的面庞,低声道: 你将入化神期,为何不告诉我? 季青梧悚然一惊,她的境界在师父面前果然完全透明,她赶忙认错: 是弟子的错,弟子想着该以门派任务为重,自身进境不算要紧事,想待会儿再报。 玄煦仙尊看着她的脸,忽然,唇角微微向上一勾。对于她来说,这便是难得的微笑了。 季青梧的清冷就是从师父身上学来的,就连原主都很少见到师父笑,此刻这没来由的一笑叫季青梧不觉得轻松,只觉得压力重重。 她实在看不透这位师父。 你很好。比从前成熟许多,但只一事。 玄煦仙尊说话声音温柔不少,此刻她仿佛真是一位家族长辈,在给后辈靠谱的指导一般,往前倾身,低声道: 珍重自身,别为情所困。 季青梧如被重锤敲击,愕然地抬头看师父,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由得追问: 师父何出此言? 有人叫师尊,无人处便叫师父,此刻称呼变化,她内心的心理距离也有所拉近,她真的不敢去想师父知道了多少。 但师父不回答,只是神秘地微微勾唇: 你听进去便够了。天劫化解、仙界未来皆系于你身,你 她停顿了。 季青梧脸色发白,静静听着。 师父却叹息一声: 此事难测,你亦是事中人,是唯一变数。你该万事从心所欲,却不逾矩。 季青梧点头,这几句她有点听懂了。 师父又一阵沉默。季青梧抽空抬眼看去,殿外居然已经天黑,她眼睛微微一眯。 从这个角度看不见月亮,是红色的吗?还是说要过一会儿才变红?祝九阴现在怎么样了?已经变化了吗? 她手指轻轻在衣服下握紧,着急,又无可奈何。 师父还在慢吞吞地斟着清露,杯中只有小半杯,她端起茶杯轻轻抿着。 季青梧按捺不住: 师父,若无其他事吩咐,我便回去了。 师父抬眼瞥她,冷冷道: 你不愿与为师话家常么? 季青梧: 自然不是,与师父话家常我很荣幸,但师父您知道,弟子笨口拙舌 师父放下茶盏: 吾不知道。吾听于长老所言,你劝她为宗门名誉考虑一事,那时你言语机锋,很是灵巧嘛。 季青梧: 弟子当时也是灵机一动。 这于岩怎么这就把她卖了啊!说好的不跟师父说的! 师父又接着说: 你未来做掌门时便会知道,如何说、何时说、说什么,都很重要。 季青梧: 承蒙师父厚爱,掌门之位弟子不敢肖想。 师父: 此乃天意。 季青梧也不好再说,只好沉默。她当不当掌门,在这个节骨眼上,真的很重要吗! 夜色似乎越来越浓,室内已经黑暗,墙角的灵石发出柔柔的白光,满室清亮。 师父后来又提了些家常事,还挺亲切,但季青梧无心欣赏,只小心应答。 不知过了多久,清露早已干透,师父拿起法印,轻声道: 今日久别重逢,徒儿,你别怪为师。为师也不过是遵天命行事,一劫又一劫,都该你自己去经历。为师只能祝你成功。 她拢起长袍,抬眼,第一次郑重而庄严地看季青梧,视线相对,她庄重开口: 去吧。去面你该面之劫,做你心意之事。去吧。 这一刻,季青梧似乎感受到师父对她的心意,不由肃然起敬。她站起身,整理好衣服,又对师父行礼,口中道: 师父保重,弟子这就去了。 她倒退着往外走,直到蒲团所在,又是一次鞠躬行礼,长揖到地。 师父说: 保重。 季青梧转身,出门,大殿门自动关上,留下师父在门内端坐,是荣耀亦是责任,是满堂彩,也是孤独终生。 她先瞥一眼天空,心里猛然发沉。空中高悬一轮血月,鲜红欲滴,似乎也比平日里更大更圆,洒下来的光都是深红颜色,那光芒映照在她身上,叫她驱动飞剑的姿势都迟滞起来。 果然此为邪月,打压正道修士灵力,助长妖魔之力,从光芒落下那一刻便开始了。 她驾着飞剑,朝长明山飞奔而去,一路都没看见什么人,这个日子大家都在家休息。 穿过结界时,祝九阴金色的灵力紧紧裹在她身上,仿佛不舍得让她离开,又叫她想起蛇的粘液 她用力挣脱,几乎是瞬间,耳膜被尖利的嚎叫声狠狠刺穿! 那是不似动物的嚎叫,难以用语言形容,遍布整个山头,带着叫人受不了的疯狂意味,光是听着就觉得脑袋要爆炸了! 季青梧捂住耳朵,立刻给自己施下隔音法术,绕着山头去寻找祝九阴的踪迹,心下急得要命。 能喊得如此痛苦,肯定是已经受到影响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祝九阴!祝九阴!你在哪里! 她找不见任何白影,只好大声喊名字,用灵力将声音传送到远方。 但除了那些仿佛遍布整座山的嚎叫声,她没有听到一点回应。 她咬了咬牙,撤掉隔音法术。 忍受着疯狂嚎叫贯穿耳膜的痛苦,她仔细听着,分辨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直到找到了! 她驾驶飞剑冲向山间,某个山谷之内一路往下,直到超越自然山脉的脉络,进入一个人为穿凿的山洞。 这山洞顶着一整座山,外面只有一个小小的豁口,墙壁全部都是灵力刮擦的痕迹。 一进山洞,嚎叫声与更复杂的声音一起传来,大了好几倍,是这里没错了。 季青梧越往里走,越*是有不好的预感,直到她终于进入到最深处,只看一眼便瞪大眼睛,受不了地大喊: 祝九阴!不要! 山洞深处是一个阵法,深紫色阵法之中不断发出雷暴,一道道惊雷不断劈在阵法中心。 而在那阵法中间,是一条满身伤痕、被捆绑在柱子上的巨大白蛇。 她还在发疯,血盆大口张开,发出嚎叫与怒吼,双眸血红而仇恨,身躯不断扭曲弹跳,仿佛就要挣脱束缚,跳出来大杀四方。 她看见了季青梧。 眼眸中却没流露出一丝理智,只有陡然加剧的杀意,和威胁般剧烈的怒吼。 吼!!!! 强烈的气流喷涌而来,季青梧站在阵法前方,一只手抬起,捂住心脏。 她眼睁睁看着蛇,眼泪成串落下。 这就是祝九阴所说,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措施吗? 所谓的措施,就是把自己打到濒死,就不会出去害人了吗? 不该是这样的啊祝九阴又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这样 季青梧颤抖着,一抹眼泪: 你等等,我来了。 她来了。 第46章 女人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吼叫声太大,山壁都在不断震颤,窸窸窣窣落下碎石。 季青梧顶着很强烈的妖力威压往前走,每一步都要付出千钧力气,但她双眸紧盯阵法中心的白蛇,每一步都走得坚实而彻底。 直到阵法边缘,她细看,认不出这阵法的来历,却被阵法中蕴含的妖力冲得站立不稳,甚至雷暴都要蔓延到她身上来。 季青梧有些无措,抬眼看阵法中央,祝九阴完全不认识她了,只对着她怒吼、尖叫,被雷暴不断击伤的躯体还在往前弹跳,仿佛要跳出来将她吞下去。 那确实不是她熟悉的白蛇,可是她更没办法就这样放着她不管。 季青梧埋头研究阵法,从原主浩如烟海的记忆中挖掘相似的阵法类型,越急越想不出来。 第60章 快想啊快想 她喃喃出声催促自己。 她发出声音,却好似让白蛇更加暴怒,蛇扭曲、弹动,张开血盘大口,冲她狠狠吼叫,分叉的蛇信几乎要伸出阵法之外,绑着蛇的铁链不断簌簌作响,仿佛不堪承受,下一秒就要断掉。 这种环境下,季青梧还要保持冷静去解开阵法,实在很难,尤其阵法并不是她的主修。 她闭上眼睛,摒弃五感,沉入那些散发着古朴气息的典籍之中,一页页在识海里快速翻看。 没有五感,一切茫茫,她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找到一个类似的阵法,拆解了整个阵法的状况。 她闭着眼,骤然之间长发飞扬,危险预警叫她汗毛倒竖。 睁眼,分叉的蛇信就在面前几寸位置,这条蛇居然将自己抻长了太多,从锁链之中滑走了一小部分身体,在雷暴之中冲她而来! 去! 季青梧双手迅速掐诀,数十个复杂的法诀携带着灵力冲击而出,朝着阵法的四面八方而去。 她却并没有攻击这条巨蛇,只发出一道火红灵力,将蛇的锁链紧了一层。 蛇被锁链猛地往后一拽,反射性地弹跳,身上被雷暴击中的部位溃烂开来,好几滴接近黑红的鲜血落在阵法中间。 妖怪的血,只能增强阵法力量,季青梧的法术效力降低很多,她感觉到强烈的拉扯,法术很难执行。 季青梧咬着牙齿,忽然手指送入口中,咬破指尖,在空中以血画符。 符咒鲜艳欲滴,打在阵眼的灵石处,终究使她的法术得以施展。 阵法中的雷暴渐渐停息,但铁链增加了三层,将白蛇裹得更紧更细密,阵法白光更是增厚不少。 这就是季青梧的解决办法,她不愿看到祝九阴被雷暴击伤,却也不愿放出祝九阴,去危害整个玉清宗。 她只能以血为媒,加固这个阵法,将祝九阴困在其中,自己在旁看守,直到红月结束。 她可以在旁边陪她说话,为她流眼泪,但不可能冒着风险将蛇放出来。 巨蛇被铁链锁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法动弹,连嚎叫声都小了许多,她一双血红双眸异乎寻常地瞪大,内里瞳孔混沌不堪,一直朝着季青梧这边看,内里蕴含着强烈的仇恨与杀意。 季青梧不由得低声问: 你在恨谁呢?是当初那些毁了你家园的人吗? 她当然知道这条蛇不可能恨她,这种眼神只可能是像之前那样,走火入魔、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才有,也许蛇因为某种原因,将她当成了杀人犯。 因为什么原因呢? 想起蛇对所有正道中人没来由的厌恨,季青梧不免后背一凉,抬眼看向巨蛇,眼神十分复杂。 说不定也是某个除妖宗门干的呢她的仇人,是正道修仙者吗? 阵法失去雷暴,内里很安静,除了祝九阴弹跳的锁链声,再无其他声音。季青梧一步踏入其中,往前走了一些,对祝九阴说话: 祝九阴,醒一醒,是我,我是季青梧啊。 祝九阴对着她喷出鼻息,眼中的仇恨与嗜血气息完全不变,张开大嘴亮出尖牙,脑袋扬起发出吼叫。 没有丝毫人性的痕迹了季青梧很难受,也没办法,只能从远处发出一些温热水流,帮她冲洗掉身上的血痂。 又多了许多新鲜的细碎伤口这样的蛇,红月之后怎么走啊? 季青梧走神一瞬,再抬眼时,咔咔几声巨响,柱子上几根铁链忽然断了! 此刻已接近子时,红月的力量加强了,季青梧所做的加固被层层甩脱! 巨蛇一声粗哑的吼叫,身躯猛然膨胀数倍,裹住躯体的铁链根根断裂! 蛇尾陡然扫出,比平常粗很多,简直一根巨木冲季青梧面庞袭来! 铛 季青梧横剑阻挡,剑与蛇尾撞出火花,发出金石相撞的巨响。 季青梧整个人被蛇尾横压,双脚深深进入地面好几寸,惯性将她狠狠往后推去,砸出了一条极深的沟壑。 而已经膨胀好几倍的巨蛇,陡然将巨大的脑袋伸向她,居高临下看着半个身子进入泥土的小小人类。 巨蛇此刻光是眼睛,就有季青梧的头那么大,整个巨大的蛇脑袋往下凑,光是鼻息里的气流就叫季青梧几乎站不稳。 祝九阴!你清醒点!是我!季青梧! 季青梧死死抓着剑柄,抗拒着巨蛇的冲击,浑身疼痛,好似所有骨头同时在碎裂。 她冲那脑袋大吼。 来不及发作巨物恐惧症了,她只想自己活下去,只能想尽办法唤醒蛇的理智。 而蛇没有理智。蛇将蛇信伸出,如今分叉的蛇信尖端都粗如长剑,太大了,大得季青梧头都发晕,根本没办法去抵抗。 她咬了咬牙,干脆指挥飞剑去割蛇信!掉一点儿血肉对现在的蛇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但疼痛也许能唤回她的理智。 然而她的飞剑并没有蛇本能的动作快,几乎是霎那间,蛇信收回,蛇用恶狠狠的巨大红眸看她,身躯膨胀扭转,被激怒了。 山洞已经装不下蛇了,稍微一个动作,洞顶就掉下来无数石块,砸在蛇与人身上,整个山头都在摇摇欲坠。 季青梧长发飞舞成一条直线,坠在脑后扯着她头皮,巨蛇生气了,扭过身子用蛇尾去横扫。 季青梧灵活地跳出去躲开,落在阵法之外的某个角落。 她忽然看到角落有个微微闪光的东西,情急之下看不清是什么,只快速拿起握在手心里,又赶快逃跑。 但她一回身,面前就已经是那个巨大的蛇头,将前后去路全都挡得严严实实。 蛇信猛然伸出,带起一阵烈风。 季青梧下意识扭头,伸手挡住,她手指尖的伤口早已挣破,滴下几滴鲜血来,恰好落在那蛇信上。 唔 蛇信忽然缩了回去,巨蛇不再动作,竖瞳忽然眯起。 这是恢复理智了?因为尝到自己的血吗? 季青梧立刻对着蛇的眼睛大声说: 你是祝九阴,我是季青梧,我是你的朋友!快醒醒啊,醒来啊! 蛇的血红瞳孔收缩又扩大,落在她身上,虽然没什么变化,却好似真的有一种在辨认她、回忆她的感觉。 有希望吗?季青梧心脏狂跳,将自己的手指再度伸过去: 如果我的血能让你清醒 鲜血从指尖流出,她用内力将血逼出,很痛,但这点痛在这种时候是必要的,她完全可以承受。 只要祝九阴能醒来,能重新认出她来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巨蛇张开大口,忽然发出人类的声音: 你快走 这声音虽然很大,却极度沙哑,充斥着疯狂意味,仿佛这声音的主人正在理智与疯狂的缝隙里苦苦挣扎,却还要抓住唯一清醒的一丝时间,去劝阻季青梧。 她让她快走,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不要被疯狂的蛇伤害就好。 可是季青梧不会走的,她张口: 我不 话音还未说完,一声恐怖的巨吼声将她打断,巨蛇的清醒到此便结束,蛇眼重归混沌,蛇的动作也变回了攻击。 季青梧只得从她头顶飞起逃离。 无处可去,她只能飞出山洞,身后跟着极度庞大的蛇尾,山崖咔咔咔地不断断裂,原本坚硬无比、灵力充沛的山脉,被像塑料薄膜一般撑开压碎,露出其下埋藏的粗壮巨蛇脑袋,阴森森地看过来。 季青梧飞在半空中,抓住长剑,试图和蛇搏斗。 那蛇太过粗壮、太过强大,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攻击,直接冲蛇眼睛戳,她又有点下不去手。 她只好用长剑去戳那些还新鲜的伤痕,蛇却好似感知不到疼痛似的,一味往她的面前冲,尖牙发出赫赫的声响,疯狂至极。 季青梧试图抓住机会跟祝九阴对话,但无论她怎么说,对方都没有显示出丝毫理解的迹象。 祝九阴!你再清醒点!回去阵法里呆到明天 祝九阴你到底要干嘛醒一醒啊 别去那边,那边是我们家呀! 这句话一出口,季青梧自己先愣了一瞬,随即抿住唇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巨蛇已经完全膨胀开来,身形展开几乎有数十米长,身躯更是粗壮到惊人,她在山的周围辗转移动,试图抓住季青梧,很快便将整条蛇都缠绕在了这座山上。 季青梧逃命中回头瞥了一眼,被眼前这奇景完全震撼: 红月光芒如血,泼洒在万事万物之上,而一条粗壮的蛇正盘绕在锥形山峰之上,一圈又一圈,将大半个山头全部占据。 第61章 白蛇的鳞片反射着暗红的光,身上还有不少血迹伤痕,看起来完全变成了一条血蛇! 血蛇,双眸更是浴血,偌大的竖瞳不断收缩又扩大,对视时仿佛整个宇宙。 季青梧站在远处,不知如何是好,她真的没办法了。 血月的能量似乎还在加剧,月光变得鲜艳红润,她只是站在山腰,被月光照着,都感觉自己浑身浴血一般,根本没办法使出全部灵力。 她抬起手,之前那根手指尖鲜血已经干涸,伤口愈合了。 她心一横,用剑深深划破自己小臂内侧,血液喷涌而出。 她忍住眼前一阵阵的发晕,飞向巨蛇的脑袋,一路洒下自己的鲜血。 她踉跄着站在巨蛇鼻尖上,那蛇两只血红眸子都盯着她,狠狠甩脑袋。 你喝啊!快醒来! 季青梧干脆一个踉跄坐下,在凉滑的蛇鳞上战都站不稳,她将手臂探入蛇的上唇侧面,掰住蛇的口腔边缘固定身体。 她心里没来由很生气,凭什么啊,这条蛇居然不认识她了,凭什么啊! 这么久以来的妥帖照顾,忍受蛇复杂古怪的情绪,帮蛇在众人面前遮掩,还要花费那么多心思在蛇身上,还要在床上与蛇拉扯。 所有这一切,到了这个所谓的红月之夜,便可以一笔勾销、完全不记得了吗! 那她季青梧做这些难道是为了好玩吗?一点都不好玩啊! 她唯一的朋友,现在竟然不记得她,还想要吃了她,还得让她用自己的血液去唤醒 喝啊!给我喝!你不是想喝吗,这么多血,有本事喝死我! 季青梧整个小臂的鲜血流入蛇的口腔,蛇的瞳孔涣散了一瞬,随即视线重新聚焦,这时候明显透亮了一些。 确实有效果!季青梧心下一喜,立刻用内力催出更多鲜血,尽数送入巨蛇口中。 巨蛇变得温和起来,不再胡乱扭曲,双眸愈来愈清澈,逐渐聚焦在鼻尖上的季青梧身上。 竟然有点像对眼,季青梧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真是的,真费事,怎么要这么麻烦才能 但紧接着,祝九阴的声音传来: 你是谁? 疑问过后,祝九阴声音又恼怒起来,震得整座山嗡嗡作响: 杀死她们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她嚎叫一声,张嘴又去咬季青梧的手臂 怎么又发疯了!喂血都不够吗!季青梧撑住蛇的牙缝,被蛇疯狂甩头,她像扒火车一样只能用刚受过伤的手臂紧紧扒住,一边大声骂: 我不是啊!我特么是季青梧啊,照顾你两个月了!你这个白眼狼蛇!混蛋! 被这样剧烈地甩,她手中在山洞捡到的小东西掉了下来,落在她手腕上甩来甩去。 那居然是她在中秋之夜时,送给祝九阴的小小玉像。 很好看的玉像,是她花费好几个晚上亲手雕刻出来的,还可以变大变小。 云层忽然遮住了红月,月光淡下去,巨蛇的狂躁暂时停止,蛇似乎也很茫然,盯着季青梧看。 季青梧抓起那个玉像,用放大法术将它放大百倍,成了一条巨大的项链。 她将那粗壮如老树的项链往蛇脑袋上一甩: 还记得这个吗! 她也没抱希望,只是想起了孙悟空的紧箍咒,随手这么一试。 蛇的玉像被放大百倍后,比例竟然能适配如今的蛇脑袋,那玉像连带着项链本体,恰好落在蛇脑袋上,确实像一个金箍。 玉像落在蛇的鼻梁上,叫蛇看得非常清楚,蛇愣愣盯着,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来。 季青梧依旧很生气,但某些想法冒出来,她低声说: 或者说,有了金箍你还不够,还想要真爱之吻啊? 她已经很疲惫很虚弱了,却还是飞下来,抱住巨蛇的大嘴。 那张嘴里喷涌出的气流大到像飓风,叫她睁不开眼,但她还是对着恰好闭合的巨大肉瘤和鳞片,重重地亲了一下。 很轻的嘬的一声,只有季青梧听见了,她脸有点红,也说不清自己此举究竟有没有私心。 童话故事里不都这么说吗?真爱之吻能叫人起死回生,必然也能让蛇恢复清醒吧 就算她不醒,这亦可算作自己的告别仪式。说过了,红月之后,让这家伙离开吧,反正她也不认识自己了。 季青梧亲完的瞬间,忽觉气流消失,手中抓的蛇鳞消失,山的震颤也消失了,整个世界突然间安静得可怕。 她茫然地四下里去看,终于发现 在蛇头原本所在的位置,躺着一个女人,洁白而赤、裸的女人。 第47章 黑暗她的目的,是亲吻 一个女人,□□,弯曲着躺在草地中央。 银白长发包裹她全身上下,白光莹莹,她双臂抱胸,侧面躺着,双腿细细伸出,在草叶之中蜿蜒流转。 她那么美,哪怕此刻没有血月的光芒,季青梧有点儿看不大清楚,却依旧从心底里觉得,好美。 光是这幅场景就已经美到极致,美人如画,身如琉璃,腰肢软绵,四肢随意摆放,都好像大画家精心计划过的构图。 季青梧飞到近前,到了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连呼吸都完全停止,仔细鉴赏这幅古画之中妖异夺目的美人。 银发包裹细长躯体,美人身形很瘦,肩头与胯部,还有不少关节处都覆盖着银白蛇鳞。 白发将整张脸彻底盖住,细小的雪白耳朵在长发之中只现出一线,仿佛精灵一样有着高高的耳尖。 季青梧轻轻抬手,一阵微风拂过,侧脸露出来。 苍白,凄清,妖异,但美到极致。 比她想象的更美,美到令人失语。 她手指尖微微发麻,清风吹过,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专注到忘记伤口疼痛,一滴鲜血落下。 啪嗒一声。 那一滴鲜血落在美人脸颊,缓缓滑落到耳后,一片银白发色之下隐隐现出一线鲜红。 这就是祝九阴的人形吗? 太美了,是不应该存在于人世间的美,是叫人忘记时间空间、分不清现实与幻想的美,是无论是人是妖都不重要,绝对公理一般的美。 那一滴鲜血落下,美人便苏醒,她缓缓睁开眼,一双血红双眸在夜色里闪烁兽性的光。 她还没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人,第一反应是张开嘴继续撕咬,双腿也如蛇尾一般,狠狠拍打地面。 但马上她便看见自己伸出来的、长长的舌头,虽然长度依旧很不自然,却不再分叉,而是一条厚实的人类肉舌。 美人皱了皱眉,似乎被这一幕恶心到了,将舌头笨拙地收回去,却又伸出来舔了舔唇。 那双原本苍白如晴雪的唇,轻舔过后出现一丝暗红,终于有了人类的血色,从之前那种非人的妖异中脱离出来。 季青梧十分认真地看着她每一个动作,暗自判断她是不是还在发疯,看起来好像有一点理智? 她封住手臂上的伤口,将血液与血腥味一起封存,治愈术的光芒微微闪烁,引起地上美人的注意。 美人转过脸来,看着季青梧,一双血红双眸变成人眼,终于透露出一些情绪波动。 她沙哑地开口: 季青梧? 季青梧: 是,你总算记起来了。 她难免说出一种埋怨的感觉,手臂伤口已经愈合,她靠近一些,在半空中对着祝九阴说: 你还会不会疯? 祝九阴挪动一下,一头银发纷纷扬扬落下,千丝万缕地拂过她光滑的躯体。 她丝毫没有羞耻心,将身子正面转过,坦荡荡明晃晃对着季青梧的面孔说话: 现在暂时没疯。 季青梧虽然飞快地移开视线,眼尾却还残留着那些白嫩而明亮的肢体,让她很难完全听明白对方的话。 她问: 现在,跟我回房间呆着,先别照到月光。你能起来吗? 祝九阴努力了一下,双臂撑着地面,站起来就是一个踉跄,又软趴趴地摔倒。她太久没化成人了,早已忘记人应该如何走路,只会像蛇一样拖在地上滑动,但这样根本走不了路。 她抬头,一脸的迷茫无措: 走不了我也不能再变回蛇,原型更容易疯。 季青梧能理解,她想了想便做法诀,在空中呈现一个透明水球,将祝九阴整个人包裹进水球之中,再让水球慢慢升空。 水波荡漾,祝九阴双手放在水球壁上,银白长发飞扬,双脚如蛇一般曲折叠在一起,在水球里也要东倒西歪地靠着,好似脆弱又无助的人鱼公主。 但那一双血色双眸并不单纯,只盯着季青梧,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她低声在水球中说: 第62章 你刚才,亲我了? 季青梧正在催动飞剑,闻言一个踉跄,差点儿没站稳。飞剑快速升空,水球跟在她身后,仿佛一个晶亮的泡泡,在夜色里轻柔划过。 季青梧边飞边回答: 是,但那是情急之下,为了让你恢复理智才做的,别放在心上。况且那时候你那么大,应该也感觉不到吧 祝九阴的绝美面容在水球中若隐若现,她在其中蛇一样游动,又说: 等回去再亲一次,那样好像可以稳定我的精神。 季青梧: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祝九阴: 我像开玩笑的样子么? 季青梧回头看看,水球中祝九阴的脸美丽又凄清,拧着眉头,好似有些委屈,被水一衬更是水灵灵的可怜。 她只好咳了两声道: 回去再说。 那一朵云很快消散,红月光芒重新洒落,祝九阴在水球中趴着,抬眼望着红月,面容扭曲,手指忽然伸长仿佛爪子。 她深深将一整只手扎入大腿表面,戳出血洞,随即放声大叫: 啊啊啊啊!!! 那不是疼痛的叫喊,而完全是精神上的痛苦。 季青梧就一眼没看,再回头时,整个水球中鲜血混乱波动,简直已经成了血球。 她心里狠狠一疼,透过血幕她能看见祝九阴的面孔。 祝九阴在苦苦对抗月光,面容扭曲,嘴角缓缓长出尖牙,却又被她咬紧牙齿压制回去,就这样拉锯。 砰地一声,季青梧落在小院中央,水球跟在她身后落地,混着祝九阴鲜血的血幕彻底破碎,鲜血满地流淌。 一片鲜血里,季青梧一把抓住祝九阴的手臂: 走! 她冲入堂屋,心念一动,一把伞形态的法器从抽屉中飞出,自行打开。 四下里顿时一片漆黑,整个房间完全没有了光源,什么都看不见。 这个法器范围很有限,只能笼罩住一间屋子大小,时间也不过半个时辰,用在其他战斗中比较鸡肋,但在此时遮挡一下月光还算勉强够用。 这边! 季青梧拽着手中单薄冰凉的手臂,脚下踩到蒲团,便将祝九阴放在蒲团上,暂时安身。 光是挡住月光效果不大,红月的存在便会引发疯狂,但季青梧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只能尝试在黑暗中去设禁锢法阵。 但她几乎找不全法阵要用的灵石,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蛇的血腥味一阵阵的扑鼻而来。 她心底很疼,一想到黑暗之下最后看见的画面,她便有点想哭。 祝九阴在血幕之下朝她投来的一瞥,那样脆弱又那样倔强,不服输还不想麻烦别人。 但再不想麻烦,如今也麻烦她太多了,两人的命运早已绑在一起,不是谁自行努力便能拆分的。 祝九阴那边传来沙哑的声音,原本华美动听、总是带着戏谑与调笑味道的成熟声线,现在听起来像无数张砂纸在摩擦,已没有余力在话语中掺杂情绪: 青梧,别忙了,过来。 季青梧心中一酸,听话地走过去。 却发现在黑暗中她根本看不清前路,脚下踢到凳子,又撞到桌子。 最后还是一只柔软如蛇的冰冷的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精准缠住她的小臂,将她往前一拉。 啊! 季青梧轻呼,一瞬间的失重感,她发现自己落在什么绵软冰凉的东西上,很滑却又韧劲 她落入了祝九阴怀里! 祝九阴大约是靠墙半坐着的姿势,而她恰好双臂落在对方身体两侧,整个人倒在对方怀里,双腿半跪着,将对方的下半身圈在自己腿间。 她们现在大约是一个扭曲而混乱的姿势扭结的手臂和拧在一起的四条腿。 还好这是非常彻底、完全无光的纯粹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那种羞耻心便远远的很薄很淡,况且现在保命要紧。 她能感受到祝九阴的呼吸。祝九阴的某处比她自己的大很多,明明非常纤细的腰,那两处却高高地隔着衣料顶着她,压迫感很强。 季青梧微妙地挪过去一些,双臂也松开,想走。 一只冰冷的手却隔着布料,放在她后腰的腰窝中间,像蛇的半截身子缠住她,让她无法起身,无法逃走。 你现在怎么样? 季青梧一边问,一边用手伸到后面,试图去掰开祝九阴的手,解开自己的束缚,但收效甚微。 那只手绵软冰凉,却又好似一条捆缚的绳,很有韧性,怎么都扯不开。 不好我需要你 祝九阴说话带着很大声的喘气,喷涌出血腥味,上半身急促起伏,找不到规律,好似已经处在很艰难的时刻,快要忍不住了。 要我做什么? 季青梧被她这副样子吓到,往后退了一些,身上却陡然笼罩上一层银白发丝,喘息声更近。 她越往后,祝九阴反而越往前,她逐渐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 祝九阴在失控。她会做出什么,谁也无法预测,甚至她自己都不能。 季青梧想跑,但好像有点来不及了,那些长发如同纷纷乱乱的小蛇缠绕在她全身,闯入她的衣襟之内,贴近她的皮肤表面 你等等别 季青梧去推她,却触碰到高高的雪团,手指微微一缩,对方立刻循着她的手臂往前,将那物完全送入她手中,饱满地塞了一手。 季青梧倒吸一口冷气,手指还在那极富弹力的触感上呆滞停顿,眼前却忽地传来冰凉气息。 原来这是声东击西,放松她的警惕,目的是 你唔 下一个瞬间,她被狠狠吻住唇瓣,柔软冰凉的两片唇瓣贴上、封住,将她的呜咽与抗拒吞咽下去,再无法溢出一点。 她的目的,是亲吻。 第48章 伞下与蛇共舞,直到世界尽头 纯净无光的黑暗之中,传来啧啧的水声。 祝九阴舌头很长,顺着唇瓣轻易便撬开季青梧的牙关,带着血腥味长驱直入,贪婪地吮吸口腔中每一滴液体。 季青梧一瞬间的愣神,之后便是极其激烈的挣扎,她被捂着嘴,只能闷哼,身体抗拒地往后靠,双手往前推,却只能摸到冰凉的滑腻的柔软的体表,根本无处借力。 她逐渐浑身发软,生理反应涌上,黑暗中漫天都是甜腻香味,那是从蛇的每一寸皮肤中散发的,催情的香味。 她仿佛被压入天罗地网中的小鸟,无处脱逃。 祝九阴还在侵入,光是液体已经不够她品尝,她轻轻一咬,将嘴角的皮肤咬破,鲜血溢出来。 季青梧发出嗯呜的疼痛声音,与祝九阴满足而沙哑的闷哼交织在一起。 这完全算不上是享受的亲吻,更像是在被索取、被掠夺、被占有。 祝九阴低低地哼出声音,一只手放在她背后控制住,另一只手去摸她的脸颊、颈项和鼻尖,一路向下延伸。这条蛇不是刚化形吗,为什么会如此多该死的花样 季青梧感觉得到自己正在缴械投降,血液被蛇吞入喉间,鼻腔全是那种甜腻香味,她几乎无法维持理智。 黑暗像是某种模糊的丝绒布,盖住她的脸和身体,让她模糊了自我,也模糊了一切的界限,她开始想要沉溺,想要告诉自己这样也可以,想要与蛇共舞,直到世界尽头。 意识深处传来某种持续的尖叫声,痛苦而凄惨,那是被活生生剜出妖丹的狐妖还有痛哭,伴随着识海的沉沦,这声音越发变大。 季青梧忽地睁开眼,一片黑暗,完全没有光源,她只能感受到对方的头发丝几乎落了她一身,却没法看见对方的脸。 她的舌头和双唇早已发麻肿痛,颈项和其他地方也有痛感,这条蛇正沉迷于她,发出粗喘,一阵阵的甜腻香味几乎淹没一切。 她仰起脖子,忽而抬起一只手,暗自运行灵力,为这只手加上巨力的法术。 银发之下那么美丽的头颅紧紧贴着她自己的皮肤,祝九阴咬住她的颈项,尖牙就在距离她动脉不到一寸的地方。 那舌尖在颈上逡巡许久,却又忽然抬起来舔舐她的嘴,深入她的口腔,宛如一个忽然看见盛宴的饿殍,竟不知该从哪一道菜开始享用,急躁不安地乱来。 季青梧闭了一下眼睛,以手为刀,狠狠砍下! 变成巨蛇的时候她找不到七寸,但变成人,可就简单多了,只要对着人类的要害攻击就行了。 祝九阴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却并未晕倒,反而抬起头来看她,发出疑问: 第63章 青梧 她双眸大约在闪烁水光,那样美丽而妖异的面孔,在这个时候会是什么艳丽的模样,是荼蘼花,是牡丹,是芍药是散发诡异香气的罂/粟。 季青梧脑海中浮现出她的想象,这样的黑暗中,她的想象成为唯一的光源,想象到的画面太过梦幻,却只会拖慢她的动作。 砰地一声,她再度狠狠砸下。 并指为刀,带着强烈巨力砸向后颈,她期待着能把祝九阴砸晕,这样她们就不必再拉扯。 若是寻常人类,她的行为当然会有效果,但现在眼前是红月状态下的蛇妖。 力量、欲望与耐力全面增强,她的蛇妖,她那邪恶而僭越、尖牙染满她鲜血的蛇妖。 她不仅没砸晕那妖物,反而惹祸上身。 蛇妖后颈上长出一层鳞片,厚实而坚硬,对方脑袋缓缓抬高,到了一个人类无法理解的高度。大约是脖子变成了蛇,身体和脑袋都还保留着人形。 季青梧再找不到她的头了,她只好庆幸这是在黑暗中,不然她怕是要被这种人头蛇给吓死。 但这是逃跑的时机。 季青梧飞快离开,手脚并用在地上往外爬,身后还追随着祝九*阴伤感又委屈的声音: 青梧你打我 她当然没回答,已经快要跑出这把伞的范围,她甚至能看见外面隐隐闪烁的红光,红月怎么还没结束? 但她的脚踝被什么滑腻之物拽住。 她心中一凛,最初以为是蛇尾拽住她,这么大的力道,这么滑腻的冰冷感但很快她反应过来,那是手。 是祝九阴的手,五根手指根根分明,冰冷滑腻,纤细柔软,却好似藤蔓一般将她的脚踝死死缠住,不叫她走。 青梧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求你了求你过来 祝九阴在哀求,却用这般冰冷的手指紧紧缠绕住她,分毫不放。 之前在花田边,祝九阴也说过同样的话,但季青梧那时听见,和现在听到完全是两种心境了。 那时候她心动不已。 可现在,她脚上还有一只冰冷如蛇的手缠着,刚才又被那样粗暴地夺去了初吻。她心中有种被剥夺、被强制的感觉,并不好受,甚至讨厌。 她低声说: 你放开我。 如同山雨前酝酿的漆黑云层,她声音很低,压着很多情绪。 祝九阴要是这一次,还学不会放她走,那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自己都不能预测。 她最恨祝九阴的,就是对方从不知见好就收,只有本能的占据和夺取,完全不顾她的心意。 这次也会是同样吗? 一次又一次,都会是一样吗?蛇毕竟是蛇,若是她的动物本能最终压过一切,那季青梧觉得,也没必要再维持交往了。 死就死了,她又不是没死过,这修仙界的生活本来也没多有意思,很多乐趣还是因为祝九阴才存在。 气氛很僵持,红色光芒散漫,在一把伞隔离的空间之外肆意泼洒。 是谁的鲜血,又是谁的疯狂在漫溢? 季青梧虽然没做什么,也没说什么狠话,但祝九阴的哀求声忽然停了。 半晌,缠在脚踝上的那只手也缓缓松开。 祝九阴缴械投降,在季青梧绝对想不到的时刻,在自己最疯狂、最需要季青梧的时刻,她反倒缴械投降。 就连祝九阴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她喉咙沙哑,简直像字字泣血,说: 出去快走,别让我再抓到你 再抓到,她绝不会再放,疯狂将压倒一切,她将把季青梧拆吃入腹。 她不愿意看到那一幕,为了红月之夜准备这么久,她不想让季青梧成为她疯狂的牺牲品,她自己可以没有尊严地死,反正她从始至终都是罪女,可季青梧不是。 季青梧是她的明月,挂在天边的月,就该一直挂着,凭什么被她这只妖物摘取?又凭什么要在这里陪着她沉沦疯狂? 她曾被明月照过那就该知足,哪怕心口撕裂一般疼痛,她也该放明月远去,走啊! 走啊! 她嘶哑地喊出来,眼泪落下,那是人形特有的东西,她不太理解,为什么满脸又烫又冷? 她抬起舌尖,卷起一滴泪水品尝,她的眼泪为什么和季青梧的完全不是一个味道?那么苦涩那么难吃,就像积存几千年的毒水,她快要被自己毒死。 她低下头,化成安静的、正常的人类形态,窝在伞下,透过黑暗看着前方。这黑暗让人类看不见,但她有一双蛇眼,她一直以来都看得见。 她看得见季青梧在与她接吻时的脸,像是盛放的花朵,有那么一刻她以为季青梧愿意与她亲密了,她的心与季青梧的红晕一起盛开了。 但还是不行。季青梧还是不愿意,祝九阴觉得自己很蠢,自己总是搞不懂人类的想法,她的心随着对方的刀一遍遍枯萎。 此刻她看见,季青梧似乎很诧异,半回过头来,在黑暗中视线茫然地扫了一眼。 她看见季青梧弯腰从伞下出去,远远离开,背影消失在红光之下。 她握住自己的膝盖,脑袋埋在膝盖中间,想要像蛇形一样将自己盘起来,但人类的形态很难做到,她现在又不能变回蛇形。 她的心好痛,是化形出了问题吗,为什么这么痛?她抬手去抓胸口,手指甲很尖锐,轻易地抓破胸前皮肤,一串串血珠滴落下来。 她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有什么意义,是疯了还是死了,谁会在意? 她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是因为她没有过在意的人。 但现在她有了,可她在意的那个人不在意她。一切不过是礼尚往来,是人情世故,是正道情义,却唯独没有那份特殊。 原来有在意的人是一件苦差事啊呵呵。她低低笑着,手抓破胸膛,疼痛让她维持理智,口腔里还满是那正道鲜血的味道,真美啊,美得她沉醉其中,连发疯都忘了。 可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再不会回来,放任她一条蛇在这个黑暗角落里腐烂发臭。 这红月又如何?有本事杀了她啊,为什么不杀了她?为什么当年那些人杀光了一切,唯独放过了她?为什么活着,寄托着,期待着,却那么痛苦? 她只是一条蛇她不愿再想,只一遍遍发狂似的戳破自己的胸膛,抓住那些鲜血送入口中,却又大口呕吐出来。 自己的鲜血太苦了,像眼泪一样苦。 她静静坐着,眼泪和鲜血混在一起,几乎流遍她一整个身体。 没有人会在意她了,就像两千九百八十四年前,那个夜晚,所有人都死了,她被抛弃了,从来没人要她,自那以后她不敢睡觉,日夜修炼,只为了不被噩梦追上。 就在刚刚,她又被季青梧抛弃了,季青梧就是她现在的全世界,可她的世界抛弃了她。 整个世界,连同死亡,都抛弃了她。 头发全都湿透,粘在她脸上身上,也不知是浸透了鲜血还是眼泪,她意识逐渐模糊,很想很想变回小蛇,找个黑暗的洞穴藏起来躲在里面。 在洞穴里面疯,或者死,都无所谓,只要季青梧走过时还愿意看她一眼,便是甜的。 祝九阴想到她之前为那只鸟立下的坟茔,上面是一支芍药花,她如果死了,希望季青梧能给她带来一枝花。 带什么呢? 带勿忘我吧。 真是个好名字的花。 意识模糊,视线消散,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连疼痛都变得淡漠,她好像是要死掉了。 她死掉的话,季青梧会为她哭吗?那眼泪一定很甜吧 她闭上眼,沉浸在想象中,她见过季青梧哭泣,那张清冷的面容只有在哭泣时会那般生动 她要在这至高的幻象中死去。 直到 幻象中为她流泪的季青梧,忽然开口说话了: 祝九阴!醒一醒!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第49章 回来可我偏偏不想叫你舒服 季青梧离开房间,在外面沐浴月色踱步,目光几乎不敢投向那间堂屋。 从外面只能看见伞的外层,油纸伞,上面画着一些花鸟图,非常平凡。 但她都不敢去想里面的祝九阴。 能闻到冲鼻的血腥味,祝九阴又流血了,很新鲜的气味,也有可能是整个院子里之前那些血腥。 整个院子里满地都是血,土地都是暗红色,那是祝九阴疯狂时的血,与她做出的水球结合在一起,构成一整个鲜血的世界。 季青梧在满地鲜血中有点呆愣,她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心头酸涩,那种冰冷触感从被抓过的脚踝,一直延伸进入心脏,她的心脏都在狠狠发冷。 第64章 对了,她还准备了一些法宝,打开戒指在里面翻找,这是安心凝神的一小瓶高级清露,这是克制疯狂的稀有丹药,这是能提升专注力的一幅古画但这些放在现在,都没有太大用处。 针对化神后期乃至大乘期修士的法宝基本都没用,所有能在这条孤绝的修仙之路上走出几千年的,不管是人是妖,到最后都只能靠自己,没有任何法宝或是法术,能够帮助她们抵抗这个级别的危险。 尤其是抵抗自己。 季青梧却知道还有一种办法一定能奏效。 她嘴角隐隐作痛,鲜血的痕迹残留,她知道蛇啃咬她的嘴唇、吸吮她的鲜血,一定是为了恢复理智。 她的鲜血真的很有用,但现在她没办法她不想进去,像送一盘菜一样把自己送给对方去吸。 她就是很不想这样,不是出于自保,她不需要在这点事情上自保,而是 那可是她的初吻,前世今生两辈子就这样轻易交出去,给一个不知是何心思的妖物吗! 她的自尊不容许她这样做。越是弱者,越是自尊很强,在祝九阴与她之间,她当然是纯粹的弱者,要是连自尊都没了,她还能有什么? 换个思路,鲜血有用也好,也许她可以收集起鲜血,送进屋子里去。当下还是拯救祝九阴最要紧。 她当即开始收集,拿一个小金属瓶,咬破指尖,一滴滴将鲜血逼入其中,一个小瓶满了,她就再拿出另一个小瓶,直到自己眼前一阵阵泛白,身子轻飘飘的站不住。 她面前摆了数十个小瓶,都是鲜血,也是祝九阴的药。她抬起头,发现不是自己虚弱发白,而是 红月结束了。 月亮藏在山后,变得白亮而温和,整个疯狂的夜晚,就这样结束了。 月亮倒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样,一如既往地恢复白亮温柔,月色清凌凌洒下,落在满地暗红的泥土上,落在一大片被蛇妖之血催发出花朵的花田之上,落在整个堂屋那一把伞上。 季青梧一愣,随后大喜,她毫无形象地冲回房间,闯进伞下,在黑暗中一边用手乱摸,一边大喊: 祝九阴!醒一醒!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手总算摸到冰凉的皮肤,赶紧一把抓住,顺着摸上去,那似乎是胳膊,又似乎是腿。 她往上摸,一寸寸皮肤经过,冰凉滑腻几乎抓不住,全都沾满液体,还有湿透了的发丝。 是鲜血吗?祝九阴到底流了多少血啊 季青梧本能地心疼,她声音都带上哭腔: 不用躲了,没事了,真没事了,月亮变好了,月亮回来了 * 月亮回来了? 她的全世界又回来了? 祝九阴终于抬起头,她看见季青梧真实的脸就在眼前,却看不见自己,只满脸心疼。 在黑暗中,季青梧没法掩饰自己的表情,她那样生动,那样明显,就是在心疼,在喜悦,在全身心地为她而来。 她为她回来了。 祝九阴又落下眼泪,这一次眼泪混着血腥,却好像有点甜 她微微伸展身体,伸出一只手,送到季青梧的手跟前,却不主动去握。 她声音沙哑至极: 结束了? 季青梧碰到她的手了,季青梧反手一把抓住,毫不迟疑,毫无厌恶。 祝九阴不由得苦笑,之前那样讨厌自己,现在为什么又这样亲昵? 季青梧激动回答: 对!我们可以出去了!你去看,月亮变好了,你快点吸收月华去修炼养伤! 她握着祝九阴的手,拉着她站起来,嘴里还在说小心点终于结束了太好了之类的话,实在不像是黑暗里那个扔下她转身决绝的背影。 祝九阴专注地盯着她,试图读懂她,却无效,她只能被动地跟着她,离开黑暗的伞下,一步,一步,往前走,再往前走。 她走到月光里,沐浴着正常而温和的白色月光,她转脸看向季青梧。 月亮啊你为什么回来?是为我吗? * 季青梧也正在看着她。 来到月光下,祝九阴的模样完全暴露出来,叫她简直想要尖叫。 祝九阴从头到脚都被鲜血覆盖,那些银白头发如今简直成了血红长发,鲜血水淋淋地顺着长发滑落,将她全身皮肤都染成血红。 她连双眸都是血红,现在完全就是一个血人,根本找不见之前的伤口,因为每一处都是鲜血,又好像每一寸皮肤都伤痕。 你怎么出这么多血? 季青梧眼眶酸痛,不受控的积蓄起泪水,她来不及心疼对方什么,只用有些模糊的视线去搜寻对方身上的伤口,手上已经自行掐起治愈术的法诀。 她最先找到的是胸前。光滑皮肤上被什么尖锐物体划出一道一道伤痕,乱七八糟,血肉外翻,深可见骨。 她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能透过那些伤痕看见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应该也是血红的。 祝九阴沉默,大概是疲惫。季青梧很理解,不再追问,只将治愈术的光芒一道一道砸在那些伤痕上。 可惜作为剑修,她的治愈术水平实在不高,哪怕带着水色的白光一道道砸下,那些伤痕也只不过微微愈合。 她却固执地坚持着,一道不行就一百道一千道,在灵力彻底耗空之前,她不会停止。 反正她积攒这么久的灵力,就是要用在血月这一夜,为祝九阴抵挡伤害的,这是她早就做好的决定。 而祝九阴便站在那里,任由她用一道道水色的治愈术将自己全身包裹,目光一直专注而深入地看她,不发一言。 那目光极其复杂,季青梧偶尔与她对视,便会迅速移开目光,仿佛被什么烫到心口。 直到那些治愈术几乎将她全身的鲜血都洗净,她才总算微微动作。 她抬起一只手,轻轻握住季青梧的手腕,低声道: 别浪费力气了,我会修炼。 她背对着季青梧,盘腿坐下,不介意满地的鲜血泥水,在明月光芒里修炼。 还带着血痕的长发飞扬起来,身周一层金色的灵力环绕,血月之后的月光好似质量更高,修炼更是事半功倍,祝九阴迅速沉浸其中,身上蛇鳞若隐若现。 长发向上飞,露出光亮的脊背,美人细长的颈项延伸往下,腰肢婀娜纤细,双腿瘦长却很有力,真是极美的画面。 季青梧有点发愣,忽然意识到,原来刚才她一直都对着人家的裸体指指点点治愈术还需要对着心口打入,有时候她都摸到人家的胸口皮肤了。 真是有点故意了季青梧脸又红起来。 她马上返回房间,打开衣柜,拿了一套衣服出来。她想祝九阴是白蛇,应该也会喜欢白色衣服,里衣外衣便都拿了白色的。 再出去,看见身周金黄灵力环绕、长发如活物一般飞舞的祝九阴,她又犹豫了,不知该如何将衣服送给她。 还是等修炼结束后吧。 季青梧默默地抱着衣服站在祝九阴身后,并不上前,也不说话。 她只是在默默守护她,就像今夜,哪怕帮不上忙,她也一直想办法陪她。 真是疯狂而混乱的一夜季青梧觉得,在祝九阴发疯的状态下,一切让她自己别扭的亲密接触,大概都只是当下解毒的手段。 她决定原谅祝九阴了,虽然对方甚至没有道歉。全都是为了不发疯她能理解的,只是下一次如果能尊重点她的意愿,提前询问一下就好,她会答应的。 为了救她的朋友,献出初吻甚至鲜血,她会答应的。 季青梧知道自己这样很没有原则,但那是她亲手养了这么久的小蛇啊。 她苦笑着勾了勾唇角,目光温和地看着祝九阴的背影。 一夜过去,祝九阴的伤已经愈合了三成,看来再过几天便能彻底好了。 皮肉伤愈合很快,但被她自己设下的雷击阵法击打的伤痕却好得很慢,那些雷击每一击都能杀死一只筑基期妖物,祝九阴却承受了至少两三千次,她对自己是下了多大的狠心? 天边晨曦初照,祝九阴身周环绕的灵力渐渐平息,长发缓慢落下,盖住她单薄的背脊。 季青梧拿着衣服上前,低声说: 穿上吧,我专门为你挑的。 祝九阴却在她靠近的瞬间绷紧肩膀,拒绝的意味太明显,叫季青梧脚步一顿,手上动作也停了。 半晌,她听见祝九阴的声音冷漠地传来: 放那吧,我自己穿。 季青梧便将衣服放在她肩头,自己走开,甚至为了让对方方便,她鬼使神差走进房间。 第65章 却又忍不住走到窗边去看。 祝九阴完全静止,一动不动,很久以后才抬起一只手,精瘦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放在肩膀的衣服上,拎起那些衣服。 随后,她将衣服放在鼻尖,深深呼吸。 季青梧心中一紧,这些衣服确实是她穿过的,但应该不脏吧?这是闻到异味了吗? 下一秒,祝九阴站起身来,眨眼之间,她身上出现另一套白色长衫,与季青梧给她的那套衣服一模一样。 但季青梧给的衣服还在她手上拿着啊,她自己又幻化出了一套衣服吗?难道这蛇嫌弃她的衣服是穿过的? 季青梧还在百思不得其解,便见祝九阴手中的衣服没了。她想了一下就明白,肯定是放在储物环里了,但又很不理解,没有这个必要吧? 但她也没多想这些,见祝九阴已经穿好衣服,便走出去询问: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祝九阴缓缓转过身来,脸颊还带着血迹,双唇苍白如纸,那双血红双眸还是蛇眼,瞳孔收缩之间,带着极度妖异诡谲的风味。 她用一双竖瞳看着季青梧,张口,撕裂的唇瓣里吐出一句冷硬的话,答非所问: 如果我说还能坚持,你是不是就要叫我走了? 季青梧一愣: 怎么可能?你这个情况 祝九阴却冷笑一声,瞳孔骤然变大,深红瞳孔如昨夜的血月: 撒谎。你巴不得我赶紧走,我走了你就舒服了。 季青梧简直莫名其妙: 我没有呃! 祝九阴陡然伸手,将季青梧扯到身前,让两人躯体紧紧相贴,同时手往下伸,一路沿着耳朵摸到颈项,再紧紧掐住,把她的话全都掐在喉咙里。 那双蛇类特有的上挑眼眸,牢牢锁紧她的视线: 可我偏偏不想叫你舒服。 第50章 看见那一瞬间全身心都被调动 季青梧挣扎了几下,忽然松了力气,不再反抗。 她一双清丽明亮的细长凤眼,在晨光里显得很美很干净,她哑着嗓子说: 你要做什么才能消气? 祝九阴停顿了,那只掐住人喉咙的手指微微松开一些,随即又陡然掐得更紧,上下碾磨,仿佛想给她留下手指印记,打下只属于她的烙印。 可是她不能。季青梧是元婴道体,不可能留下任何淤血,她也不愿意用更多手段伤害她。 祝九阴亮出左右两对蛇的尖牙,那尖牙挂在人类嘴唇上,看起来很凶,又着实很美,美得风情万种。 她说: 我不想做什么。倒是你,你想做什么? 季青梧盯着对方的尖牙和嘴唇看了几秒,完全被美色所震慑,但紧接着她想起自己已经与这双唇接吻过,便立刻面颊绯红,移开视线。 我想帮你。 祝九阴挑眉,张开血红唇瓣,尖牙白亮而唇色湿红,话音犹豫,带着不确定的意味: 现在?还想帮我? 季青梧完全能理解她的意思。 她是觉得经过昨晚血月一系列之后,自己会对她产生成见甚至讨厌,怎么可能还会去帮她呢。 但季青梧真的想要帮她,血月过程中复杂的心情都早已逝去,现在她只觉得对方就是一个可怜凄惨的朋友,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刻。 她点头,认真看对方: 是的,现在还想帮。 祝九阴手指骤然放松,那只纤细的手在她脖颈上流连,轻轻拂过之前掐过的地方,从掐住变成抚摸,温柔而暧昧。 她眼神也变得温柔,低垂视线望着季青梧的双唇,喃喃自语: 真的吗?算了,别说了,假的也好。 季青梧脖颈皮肤一直在发痒发热,每一寸被触碰的地方都好似点起小小的火苗,她心猿意马,抬眼又瞥见祝九阴在看她的嘴唇。 极美的面容之上,那样幽深的血色双眸,睫毛甚至都是纯白色,浓密纤长,落下来在瞳孔上垂下一片阴影,而瞳孔中全都是她自己双唇的倒影。 季青梧有点招架不住,她往后退去,离开对方的怀抱。之前还是强硬牵制,她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成拥抱的。 我说真的你现在感觉如何?我帮你拿点清露喝吧。 季青梧迅速离开,再不走她脸就要红成熟虾了,实在太不得体。 而祝九阴轻轻捞了一把她的衣角,却没有用力,手臂在空中微微停顿,成为一道雪白的残影落下。 进了房间,季青梧抬手轻抚自己胸口,努力了好几下才可以正常频率呼吸。 到底是怎么了?她只要一看到祝九阴的嘴唇就怎么都不对劲。 她已经无暇思考祝九阴刚才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对方看着自己嘴唇的模样。 太美了,实在太美了,人类在绝对美貌面前,完全没有抵抗力的。 况且祝九阴长相偏御姐,妖异而阴柔,的确是季青梧喜欢的类型。 季青梧以前模糊知道自己应该是喜欢女人的,但直到如今,直到看见祝九阴的脸和身体才发现女人真美啊。 她的手从胸口缓缓移动到自己唇瓣上,双唇抿了抿,好似还能感觉到祝九阴的呼吸,和那双柔软唇瓣的触感。 虽然当时环境黑暗,又十分狼狈,太激烈了,她根本没有时间感受,以为不会有什么记忆残留。 但刚才,还有现在,她摸着唇瓣,感受、重量、气息、味道,一切都潮涌一般重新涌现,将她整个人淹没。 后知后觉,无比明确。 她本以为这不算什么,甚至不打算将这次算成初吻的。可现在,她沉浸在这份回忆中,简直无法逃离。 她双眼逐渐迷离,用手指慢慢按压唇角,按压自己被祝九阴尖牙咬破过的位置,伤口早已愈合,但被咬住的那一刻那种刺痛的感觉很新鲜。 那一瞬间全身心都被调动。 很快便不光是嘴唇了,还有颈项,还有就在刚才被掐的时候,那种强硬而难以呼吸的感觉。季青梧的手逐渐摸上自己颈部,眼前模模糊糊,喉间忽然溢出声音。 呃 她猛然惊醒,大口喘气。 她这是在干什么!? 她看着自己的手,简直要不认识自己了,这还是她吗?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立刻抬眼看向窗外,祝九阴背对着房间,似乎被花田中的花吸引了注意力,没有看这边。 她赶忙拿出清露瓶子,倒了一小杯,手臂还在微微发抖。 她端起托盘,定了定神,深呼吸好几次,告诫自己:不要看嘴唇!也不要触碰! 她走出去,来到祝九阴面前,说话: 喝点清露吧。 祝九阴一身白衣一头白发,缥缈出尘,若是不看那双妖异的红眼,光从背影判断,她几乎就像是正道中仙姿飘逸的长老。 她竖着一双血红蛇眼看过来,手去端杯子,口中却问: 你脸怎么那么红? 季青梧: 哦,是吗。可能身体好吧。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简直要恼了,一抬头,却又撞上祝九阴在喝水。 喝水的时候尖牙收起来,一片饱满的鲜艳上唇搭在碧玉杯子边缘,微微张开,露出里头雪白的小颗粒牙齿,隐约可见鲜嫩的红色舌尖那红舌曾经在她口中蛮横地搅动 季青梧心中猛跳,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有点语无伦次地说: 那你在家休息,我,我得去上班,还有点事要,要处理 祝九阴放下杯子,诧异抬眼看她: 不陪我么? 季青梧: 不是我今天真的挺忙还有家里这些你可以放着等我回来收拾你先养伤我,我先走了。 她说着端起托盘,转身便要走。 身子却被一只蛇一样的手臂牢牢捆住,在她腰间,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细长手指恰好落在她衣襟之间,缠住她的衣带。 季青梧吞咽口水,看着那只手: 放开。 祝九阴却轻笑一声: 为什么不看我? 季青梧心里咯噔一下。她有时候真恨这条蛇,为什么如此冰雪聪明,为什么总能发现她很想掩饰的某些情绪? 她只好僵硬地转动脖子,转过脸去,对着祝九阴的脸,尽量只看眼睛和鼻子脸颊,声音机械而平板: 没有不看你啊。 祝九阴也在看她,或者说,是在观察。 第66章 那是蛇类特有的观察方式,冷静而敏锐,阴森而入骨,她看着人就好像把人的每一处细节刻画在心底里,就等对方放松警惕的瞬间,便伺机而动。 真的么? 是个无意义的问句,却恰好敲中季青梧此刻乱跳的心脏。 不行。再这样下去,谁知道会怎么样季青梧激烈地挣扎起来,厉声喝道: 管我看不看你,快放开,我要走! 祝九阴的手指在她衣带上转圈,将她的衣带缠在指尖,好像恶劣的孩童恶作剧,无论怎么挣扎就是不放开她。 季青梧又不敢挣扎太过,生怕对方挂着衣带,动作过大会解开衣服,只好转过脸看着祝九阴问: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祝九阴看着她的脸。变成人形的她,神情也并没有比蛇形的时候好懂多少,那张极美的脸不是冰冷的面无表情,就是一种高傲又轻蔑的神态,似乎瞧不起世间一切。 季青梧现在反而有点怀念蛇脑袋的时期了,至少她能从对方瞳孔的扩张、鼻翼的翕动之间得到一些什么,不像现在,变成人类的祝九阴反而更会伪装。 祝九阴手指玩着衣带,视线看着季青梧的脸,低声呓语: 你还是那么讨厌我,都不想看我。 季青梧: 她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忽地大声承认: 对!就是这样,这就是我不看你的原因! 祝九阴一顿,手指垂落下去,低声说: 你走吧。我也有事要忙。 这次没等季青梧走,祝九阴先转过身子,往旁边花田那边踱步过去了。 她走路时还是拖拖拉拉的,身子歪歪扭扭,保持着蛇的姿态,背影看起来仿佛病弱之人,倒是叫季青梧看得心中有愧。 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季青梧绝不可能让祝九阴知道自己真实的原因她转身离去,驱动飞剑,越飞越高。 从高处看,整座长明山上残留着被超级巨蛇破坏过的痕迹,很多古树倒塌,很多山体滑坡,昨晚的事情确实太复杂,怪不得谁,只能说全都意外,连环式意外集合在一起。 季青梧最后瞥了一眼自己的小院,仿佛风雨飘摇中一叶扁舟,而一身白的祝九阴正在舟上,孤单一人在等她回家。 季青梧飞出了结界。 * 玄煦仙尊站在观星台上,仰头观望星象,无人敢来与她交谈,都在后方垂手肃立。 仙尊从昨夜血月起,便一直在此观察,直到天光大亮,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无人能懂仙尊究竟在观测什么,只觉得仙尊保持这个姿势,似乎也已许久未动。 哦!大师姐您来了师父正忙嗯那您 门外有人窃窃私语。 过来。 玄煦仙尊开了金口,声音明明不大,却缥缈悠远,径直传入所有人耳中。 谢师尊。 季青梧走进来行礼,向师尊恭敬请安。 昨夜,你好吗? 玄煦仙尊并未转身,背对着她问话。 弟子受血月影响,灵力有所下降,修炼并无进益,让师尊失望了。 季青梧回答。 唔仅此而已? 玄煦仙尊依旧背对着她问。 嗯,仅此而已。 季青梧已经麻木了,她早就已经模拟过无数遍,不管对谁,她都要这么说的,哪怕是对她的师尊,那位在各种经历上最接近于原主母亲的角色。 她为了保下祝九阴,早就做好了对全世界撒谎的准备,只要不被拆穿,她会一直撒谎下去。 师尊不言不语,也并未提出异议,最后只挥了挥手让她去忙。 季青梧迅速退出,面色平静,说谎说多了就是这样,不会再有什么心理波动。 她去其他山峰上,与杂务的师妹们商讨周年庆进度,与待客的师妹了解客人们的状况,分派人手出去迎客,为客人们分配的山头进行打扫装饰很忙,忙碌之中她才得到真正的平静。 直到忙完一切庶务,回家之前,季青梧坐在一座山 头,对着深秋日落,静静思考了很久。 想到太阳落山,也没想出个道理来,只好先回去。或许可以和祝九阴商量一下。 穿过结界,她落入小院,第一时间便注意到,花田被重新修整过。 昨夜的妖血已彻底清理干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也不知祝九阴用了什么法术。 但那些被妖血催发的花朵,却不能不让它们开,如今整片*花田姹紫嫣红,在深秋的冷空气里开得热热闹闹。 季青梧看着那花田,心中不知为何,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棵合欢树却还一点儿都没有开放的意思,甚至花苞有些萎靡。 季青梧深呼吸,走进堂屋,看见那把伞还放在角落里,房间却干净整洁,没有什么痕迹。 打眼一看,那间大床房里,床上的被褥也叠得很整齐。 祝九阴以前可从不叠被子,现在却 季青梧心里猛地一沉,随即便是无尽酸涩难过涌上来,她很不想面对这个猜测: 祝九阴她,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第51章 离别她动作生涩混乱 祝九阴真的不告而别了。 这一夜,季青梧几乎把整个小院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祝九阴。 一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她坐在床脚,靠着床架,低声念叨着祝九阴的名字,那个她在夜色中喊了一夜的名字。 她找到最后已经有点疯了,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喉咙沙哑,不是因为喊得太大声,是因为忍住哭泣时压制的疼痛。 她也不想为这种事情哭,显得很奇怪,但眼泪就是停不下来,一滴滴落在地上,落在那些连妖血痕迹都没有的泥土中。 当初几次三番赶祝九阴走的人,不是她自己吗?为什么现在人家遵守承诺,在红月之后,安静地离开了,她却这么难过? 季青梧捂着眼睛,仰起脖子,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她哭啊哭,哭到眼睛肿痛不堪,哭到灵力波动,几乎在走火入魔的边缘。 她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好似祝九阴的声音: 唉 是你!你回来了是不是! 季青梧猛地站起身,狠狠擦干眼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定睛看去。 声音在衣柜里。季青梧之前搜过衣柜,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有一个用旧了的木钵扔在衣服堆里。 现在她吊着一颗心打开衣柜,陡然看见那木钵在发光,一种莹白柔软的光芒里,祝九阴缩小的人形显露出来。 是法术,一种类似于录制视频然后定时播放的法术,里面播放的是之前就录制好的画面。 季青梧心脏狠狠坠落。原来不是她啊这只是她留给自己的影像。 木钵之中小小的人形祝九阴,正仿佛很专注地看着她,周身散发着莹白光芒,宛若谪仙。 她声音也小了,但还是很低沉好听: 青梧,你在吗? 季青梧知道对方听不见,还是下意识回答: 我在 那个小小的祝九阴却没等她回答便继续说道: 你之前说的话,我都做到了。血月那一晚我做了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引起你的反感,我很抱歉。 季青梧仿佛心脏被人攥紧,一瞬间她无法呼吸。她很想告诉祝九阴,她不介意,哪怕当时她显得很抗拒,在那之后她也早就想通了但现在说,也没人会听见了。 木钵中的祝九阴苦笑了一声: 你是很聪明的人,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我说,我来你们宗门有目的,我现在必须要去完成我的目的了,所以我得走了。谢谢你,你是整个过程中让我感觉最惊喜的部分,在长明山这段记忆,将会是我最宝贵、最喜欢的记忆。 季青梧喃喃着目的,她几乎要忘了,确实是这样,祝九阴有什么目的来着?她没问过,也不想知道,总之肯定是与她无关的。 祝九阴的影子顿了顿,视线看向她,仿佛真的穿透一切阻隔,真切看进季青梧眼底,是极为真诚炙热的眼神: 青梧,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舍不得你。但我做蛇的准则就是,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麻烦。 这句话很耳熟,季青梧不止一次听到过。 所以,我先走了。这段时间很感谢你。恭喜你,甩脱了我这么大个大麻、烦,以后你还是你的大师姐,我会一直记得你。 第67章 祝九阴的目光深深凝望过来,似乎穿越时空,真的看到了此刻站在木钵面前双目红肿的季青梧。 她忽然微微地笑了,无尽眷恋地温声细语: 最后叫你一次,乖奴儿,要好好生活啊。 法术光芒戛然而止,而就在那瞬间,季青梧泪如雨下。 这便是她与蛇的结局了吗? 屋外风声呼啸,合欢树枝在风中摇曳,有一种不知名的鸟儿站在树杈上,发出凄厉尖锐的鸣叫。 季青梧擦拭眼泪,将已没有光彩的木钵抱在怀中很久,把它塞入抽屉,从此深藏。 长明山,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 日子安静流动着,季青梧麻木地生活着,她觉得自己好像生了点病,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白天忙着工作,忙着应付师傅和长老、师妹和客人,她情绪稳定,清冷平静,再难缠的事情都能顺利解决。 到了夜晚,回到独自一人的小院,她不做任何多余之事,只是修炼,也没有什么波动。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七天,忽然有一晚,她收拾床上东西时,在枕头下找到好几片蛇鳞。 那鳞片有她手掌心大小,光滑明亮,熠熠生辉,是上好的炼器材料,她记得之前蛇送过几片给她。 季青梧捏着那些蛇鳞,手忽然微微颤抖。她低头,看见自己脚踝上,还挂着那条红蓝二色的足链。 那是祝九阴留存在她身上的痕迹,掩盖在她的裙摆之下,从未有外人看过。 她还记得那天,祝九阴为她脱下袜子,将她的脚用蛇尾圈起,忽然用蛇信舔她的脚心。 有点麻,又很痒。 她伸出手摸上那条足链,仿佛还能看见蛇尾在她脚踝流连。 她又把蛇鳞拿到鼻尖,闻那上面的味道。 微微甜腻的香味,是她很熟悉的是她与蛇拥抱、接吻、亲密时,每一次都能闻到的那种味道。 是蛇的信息素。 她嗅着这股味道,身子发软,倒在许久没碰过的丝绸床单上。 原本平整的床单被她捏出褶皱,数片蛇鳞盖住她的脸,层层束缚被她自己扯下。 她眼中看见模糊的白鳞片,鼻端是蛇轻微的气味,那几乎瞬间便能勾起她回忆。她动作生涩混乱,又近乎自虐。 她将一片蛇鳞贴紧那里,触感冰凉坚硬,带来熟悉的过往。她闭上眼,幻想那蛇冰冷的躯体缓缓游动过去,冰冷的躯壳逐渐被她的体温浸染 足链一下一下快速晃动,发出灵石碰撞的细微声响,月亮在窗外安静看着这一场爆发。 这是只属于她的激烈风暴,过去的一切都在此时涌上,带着无止境的强烈情感,摧毁她的理智,将她彻夜地淹没,在悲伤与绝望中起伏不定。 直到天际终于泛白。 她呼吸着,却喘不上气,早已满脸都是眼泪。 可惜这次没有蛇去舔了。 季青梧自己伸手到嘴边,轻舔了一下,好苦好咸。蛇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她很想问她。 但是问不到。 她眼泪又流出来,一边哭一边心想,要是祝九阴在这里,应该会全部舔掉吧。 真浪费啊,这一切原本都与祝九阴有关,现在却都无关了。 祝九阴已经不在这里了直到这一刻,她仿佛才终于知晓这一事实,或者说,终于接受。 而在此时,玉清宗内某个极度隐秘的重地深处。 一条雪白细小的蛇正在快速穿行,却又微微停顿了半晌。 她感受到自己的鳞片,被人抚摸、揉蹭、刮擦着。 能做这件事的唯有奴儿。 小蛇心中微有波动,却又很快将那波动压下,专注于眼前的任务之中。 可又过一阵,她的蛇鳞贴着一处温暖柔软的地方,传来的感觉让她几乎叹息着软掉。 她盘成一团微微喘息,压下心中波动,还好此刻不在战斗之中。 当初她留下这几块能够传感的蛇鳞只是出于私心,却未曾想还会有这般奇遇。 奴儿,等我回来 细蛇停顿片刻,继续前进。 * 再有三日便是玉清宗周年庆,客人们已经提前到来,根据玉清宗安排在春阳峰暂住。 春阳峰上数十座小院,这次都住满了客人,可见此次盛会规模重大。 有传闻说这次修仙界几大宗门联合,准备了一个颇为罕见的法宝作为彩头,会奖励给宗门大比的最终胜者,因而不管大小宗门,都带了自家的得意门生过来,打算参与大比。 春阳峰上这几日来热闹非凡,里头大小共二十多个宗门,都想抓紧时间联络人脉。这其中财力与实力皆为最强的东海宣家,则成为众星捧月的存在。 小院中央有演武台,此刻正有一瘦削少女在台上,手持血红长鞭,她嘿一声,劲气旋转,一鞭下去便将对面一个粗壮男人狠狠击翻在地。 那正是东海宣家的下一任继承人宣斩月。她一身黑红相间的比武劲装,一头长发扎成马尾,搭配凤尾羽冠,英姿勃发、气场强大。 她打赢了便下台,走路大开大合,岔开双腿坐在小院中休息。 哎哟,宣少主刚才那身法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 实在是英雄出少年,太厉害了,我今日开眼了,有幸有幸! 被一大群人围着夸赞,宣斩月早已厌烦这种阿谀奉承,拧着眉头一脸不耐。 她视线往某处看去,忽地一抬手,旁边一盏热茶飞出,砸在一中年女人身上,斥了一声: 滚开! 那刚刚还在夸人的女人脸色一黑,讪讪退开,宣斩月眺望出去,双眼微微眯起。 几名青衣少女排成队形,悄然走下飞剑,靠近了小院房门。 宣斩月站起身来,不用开口,她所过之处所有人让开一条路,便这样众星拱月地走到几位青衣少女面前。 她对着最前方的女人,声音清朗地开口: 认识一下,我是宣斩月,你叫什么? 围观者皆是一惊,来了这几日,从未见宣少主对谁这般温柔过。 季青梧却眉梢微皱,只冷然道: 季青梧。 宣斩月一顿,随即轻笑: 我一眼就注意到你了,没想到这么巧,你就是那位。 季青梧抬眼瞥她: 哪位 宣斩月施施然道: 是我妈非要我娶的那位。早知道你长这么美我不就不抗拒了吗? 她说完便哈哈笑起来,一双形状完美的杏仁眼,盯着季青梧的脸,一路往下落在她身前,挑了挑眉。 众人皆陪笑。 这一连串动作别提有多油腻了,季青梧一阵厌恶,但碍于对方是位高权重的客人,她一时间很难发作,只好冷声道: 请少主让开,我等要布置房间。 她亲自带人过来布置,是为了让自己忙起来,可不是来接受骚扰的。 她说话间便用了气劲,将其他闲杂人等狠狠推开,一点没留力。 但在她的气劲冲击下,宣斩月却只往后退了半步,显然修为深厚不输于她。 季青梧要走,宣斩月眼睛一眯,抽出一把血红长鞭,在半空一甩,那长鞭如臂使指,将季青梧的腰缠住,往自己怀里一拉。 季青梧脚下生根,丝毫不为所动,偏头投过去危险的一瞥。 宣少主,放手,这不礼貌。 若是对方不礼貌,那自己也不必礼貌了,季青梧已经在酝酿长剑,她最近脾气很不好。 宣斩月却笑着道: 别啊,过来聊聊啊,我对你很感兴趣,不知你可有心上人啊? 季青梧闭了下眼,长剑在手猛然挥出。 宣斩月没预料到她突然发力,忙挥鞭往前抵抗,长鞭与长剑猛然相撞,剑气竟呈扇形展开,将旁观者震得吐血! 呃你来真的啊! 宣斩月自己也被剑气所伤,连连后退,一脸震惊看她。 季青梧反手一个剑花,不言不语再次冲杀而出,一柄长剑幻化出千万把剑影,简直要将敌人密密麻麻钉在地上。 宣斩月目眦欲裂,想躲,却躲不过那剑气,终究被狠狠扎成了刺猬,吐出一口鲜血来。 季青梧收了剑,眉眼冷而桀骜: 下次说话小心点。 所有人震撼不已,鸦雀无声。 呵呵 忽地,远处山崖边传来一阵沙哑的笑声,又有珠玉般的成熟女声传来: 这位季道友,可真是厉害。 季青梧手指一颤,心脏狠狠漏跳了一拍。 她一时间竟然不敢回头去看,那声音仿佛早已刻入她骨血,一听之下,心脏寸寸沸腾。 第68章 是是祝九阴回来了吗?声音怎么会那么像? 旁边有几个人惊呼: 九幽仙尊!竟然是九幽仙尊! 第52章 仙尊那只手冰冷柔软 九幽仙尊? 原主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个名号,季青梧很茫然,有点怀疑是自己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觉。 旁边人还在悄声交谈,掩不住惊讶的语气: 真是那位?不是说那位已经陨 呸!当人家面说这个干嘛!人家现在不就在这里吗,千真万确啊! 看来此次盛会果然规模庞大,连只伴随秘宝秘境现世的九幽仙尊都惊动了 以前怎么没人告诉我,九幽仙尊长这么美貌的吗! 季青梧过了许久才整理好自己的神情,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在来人身上。 一身玲珑白衣,眉目明艳精致,挽了发髻带着玉冠,虽是黑发黑眸,却总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季青梧越看越是心跳加速,只觉得修仙界奥秘无穷,竟然真有人与祝九阴外表七分相似? 她视线与那九幽仙尊相接,对方只一点头,神色带有一种对陌生人的礼貌与兴趣。 季青梧不由得问: 您之前见过我?认识我吗? 那九幽仙尊开口,似笑非笑回答: 自然没有,今日初次得见,真是记忆深刻。 说话时的神态表情,更像了。说完话,那女人却不再看她,反而饶有兴味去看宣斩月了。 身旁那些惯于趋炎附势之人便围了上去,似乎这位九幽仙尊来头比宣斩月还大,能叫他们暂时放下宣少主,专心去奉承这一位。 真是初次得见吗?季青梧心头滋味杂陈,想到了好几种可能,她还想过去再看,却被宣斩月挡住。 宣斩月一身华服差点被剑影全扯烂,身上倒是没什么伤口,但剑影伤的是内功而不是外皮,她元婴初期都能吐血,怕是识海都不稳了。 季青梧有点不耐,试图绕过,宣斩月却随她动作而动,硬要将后方的九幽仙尊彻底挡住。 季小姐,今日你作为主人却攻击客人,此事传扬出去,玉清宗名誉受损,想必你也会受罚。若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便为你保密,不计代价袒护你,如何? 宣斩月脸色还苍白着,却眉眼如星,已经开始提条件了。常年接受继承人教育之人,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草包。 季青梧眼角余光看向人群中的九幽仙尊,嘴上回答: 什么要求? 宣斩月忽地凑近,季青梧厌恶地转开脸,对方却不走,凑在她耳边低语: 今夜三更来我房间,陪我喝两杯,既往不咎。 季青梧眉头紧皱瞪她一眼,没回答,宣斩月却心满意足地往后退开,只说: 你自己考量。 她施施然走开,凤尾与黑发在脑后一并轻甩,有种少年人特有的傲气,在旁人看来该是很好看的。 但季青梧无心欣赏,她转头去看九幽仙尊的方向,发现对方似乎从人群中瞥了她一眼,随即跟随一位女性邀请,进了隔壁某间厢房,白衣隐没在房门之后。 季青梧拉过旁边一位玉清宗师妹,急切地问: 那位九幽仙尊,是我们请的客人吗? 那师妹看了几眼,也有点紧张: 按照名单应该没有这位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九幽仙尊好像是江湖上很有名气的散修之人,大概是自己过来的吧,这种情况每年也不少见,毕竟这是修仙界盛会师姐,我们是不是得去请师傅示下? 季青梧站在原地,看着那扇关闭的房门,怔愣很久,才低声说: 走吧。 大概只是,人有相似。祝九阴那个留影中已经说了最后二字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祝九阴是妖,九幽仙尊是仙,就算修仙界再神奇,也不至于一个妖能扮成仙,还能天衣无缝瞒过那么多宗门长老。 更何况她亲口说了今天只是初见。 季青梧能明白道理,可站上飞剑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心中巨大的寥落之感。 她回去把今日之事上报给师傅,并直接告诉师傅,自己当时确实动了气,攻击了客人,请求责罚。 师傅却只叹了口气,只叫她这几日回去多休息,不用再处理公事了。 季青梧不怕责罚,却有点怕闲着休息,她只会沉溺在日益稀少的蛇信息素里品尝痛苦,直到将自己弄成一滩不堪的烂泥。 回到长明山,季青梧手中握着几片已经无味的蛇鳞,静静坐了许久。 这山太安静了,晚上只有虫鸣,连一点儿别的声音都没有,季青梧以前没觉得,现在却时常感觉自己被这寂静压得窒息。 直到月上中天,亥时已过,季青梧站上飞剑,去往春阳峰。 对宣斩月的邀约她并无兴趣,但那位九幽仙尊就在宣斩月隔壁的小院居住,她很想去敲敲门,问一声。 说不定只是因为白天人太多,对方不能说实话,那晚上只有她们两人,也许能说点真心的。 飞剑落在春阳峰,季青梧仿佛一滴青色露水,简单地融入夜色之中。 宣斩月的小院豪华,厢房很多,比其他小院都复杂得多,此刻其中最大最华丽的一间厢房内果然还点着灯,露出宣斩月半个身形。 季青梧从她窗前经过,毫不停顿,连视线都没偏离半分,迅速进入隔壁小院。 今天那间小院的东厢房里,已经登记了新的住客:九幽仙尊,还是季青梧看着师妹亲手登记的,就是这间屋子。 站在房门前,季青梧胸口几度起伏,她微微呼出口气,抬手摸了下心口,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 其实若不是祝九阴还好,她最多道歉加失望,但若真是祝九阴她又该当如何? 质问对方为何不辞而别吗,她有什么资格?当初也都是她让对方血月之后就离开的不是吗? 反正怎样都不对,她一时间踌躇不定,想要敲门,却又放下手,只感觉心脏砰砰乱跳,却迟迟不肯敲门。 近乡情怯。 她叹了口气,几乎想要扭头就走,离开这里,放弃探查。 正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欢叫: 季小姐!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 季青梧一阵烦乱,回头看,果然是那大傻子宣斩月。 宣斩月换了一身黑色丝质睡衣,在夜色里也亮闪闪的,整个人就像一团五彩斑斓的黑,从隔壁小院对她挥手。 季青梧不想让她吵到九幽仙尊,便来到小院墙边,隔着竹篱笆墙跟宣斩月交涉: 我不是来找你的。 宣斩月勾着嘴角,觉得自己很邪魅似的一笑: 哟,季小姐居然还是个口是心非的人,真可爱,明明就是走错院子了吧?来,到这边来,咱俩好好喝两杯,东海特供冰玉酒,可甜了! 季青梧躲开她伸过来的手,压低声音: 宣少主请自重,我真不是来找你的,更不可能跟你喝酒。 宣斩月: 怎么不是啊,那你说你是来找谁的? 季青梧不想说: 这与宣少主无关,宣少主请回房间。 宣斩月忽然生了气,用鞭稍挡在季青梧脖子前,恶狠狠道: 你弄伤了我就想一走了之?哪有这么好的事,你们玉清宗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我告诉你,今晚你不陪我喝酒,这事就没完,我一定闹得你们这周年庆开不下去你信不信? 季青梧: 弄伤你我可以道歉,但更多的我也做不了,你想闹就闹去吧。 周年庆开不开也不是她宣斩月一个人说了算,这纯属被惯坏的大小姐心态,觉得全世界都要围着她转,季青梧又不是她妈,不会惯着她。 宣斩月提高声音嘿了一声: 你这女人!怎么这般固执! 她声音太大了,季青梧猝不及防朝东厢房看了一眼,生怕吵醒那边,她还没准备好面对人家。 还好东厢房没有光亮。 宣斩月见她这样,立刻猜到些什么,不知为何便醋意大发: 哦!原来你打算半夜来私会别人是吧!说出来,你那小情人是谁,我倒要看看是谁比我美比我帅,勾得你如此上瘾,大半夜的也要来私会!来啊,说出来啊,你那小情人儿是谁啊? 季青梧嫌弃极了,一道剑气挥出,打掉快戳到她脸上的鞭稍,一边还是压低声音: 你莫胡说!闭嘴! 宣斩月索性大吵大闹: 大家出来看啊,玉清宗大弟子半夜私会外客呃唔! 第69章 话音未落,忽然破风声响,一颗鹅卵石迅疾又准确地钻入她喉咙,将她剩下的话全堵了个干净。 季青梧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身边衣袍翩飞,有人从空中落下,一只手自然地轻轻放在她肩上。 她心中一动,那只手冰冷柔软,仿佛 而她耳边,传来那道有些成熟、端庄大气的女人声音: 是我约她有事,你要如何? 季青梧回头,那位九幽仙尊便站在她身后,身子挡住月光,白衣翩跹飞扬,黑发长到腰际,半个银白明月嵌在她那张美丽面庞之后,宛如特殊的头冠,将她映照得如同画中女神仙。 九幽仙尊的美确实是一种神性、端庄的美,与祝九阴虽然面貌相似,气质却完全不同。 这一刹那间,季青梧仿佛吞下一口酸涩青梅,滋味又冷又酸又痛,她简直没办法开口说话。 那边宣斩月见了这九幽仙尊,有种老鼠见了猫的感觉,立刻便后退了两步。 她喉咙还被石子压住,吐都吐不出来,带着灵力催动的石子砸得她生疼,她却没法寻仇,反而张开双手对那九幽仙尊连连作揖。 一旁九幽仙尊手指微微一抬,那颗石子便从她口中飞出,啪地掉在地上,与寻常石子无异。 你回去吧,今后不可乱来,当少主也要有少主的样子。 那宣斩月一脸慌张地后退: 那,请仙尊不要将此事告诉我母亲,可否?求仙尊了,您大人大量肯定不会跟我计较 九幽仙尊手指轻轻按了按季青梧的肩头: 那要听我这位当事人的意见。季道友,你觉得此事如何处理,你才满意? 季青梧听她语气平常地叫自己道友,喉间酸涩异常,她吞咽了好几次口水才能正常说话: 我觉得凭九、九幽仙尊处置。 九幽仙尊便道: 既如此,此事便一笔勾销,也是为了玉清宗好。 宣斩月欢呼一声,立刻便告辞回房,熄灭灯光,速度飞快。 院中只留下季青梧与九幽仙尊二人。 明月高悬,林间风声吹动树梢,有落叶片片飘散,深秋的冷意袭来,看不清人的脸庞,身形却总觉得熟悉。 季青梧心跳又激烈起来,她半转过身,低声说: 多谢九幽仙尊仗义执言,只是仙尊似乎与东海宣家更为熟识,刚才却为何要帮我? 九幽仙尊轻笑一声,那笑声活脱脱就是祝九阴平时的声音,季青梧抬头去看,却只见九幽仙尊端庄严谨的面孔,和那双没有丝毫熟悉温度的黑色瞳孔。 现在还叫我九幽仙尊啊? 季青梧心跳加速,口唇发干: 有有什么不对么? 九幽仙尊又是笑,这种光笑不说话不解释的作风也很像祝九阴。 季青梧觉得自己像一只虾子,被架在火上翻来覆去的烤,见不到尽头,只热得脸色很红。 九幽仙尊笑了许久,才道: 季道友叫我九幽即可,不必如此疏远。我当然是看重季道友的人品性情,才出手帮忙,况且那宣斩月本就是我世交之女,我管教她理所应当。 季青梧: 九幽九阴? 九幽仙尊嗯了一声,笑着摇头,银白月光下她的精致面孔半明半暗,看不清神情,只听见声音温柔流淌: 季道友,叫错了哦。是九幽,不是别人。 季青梧心口灰暗,便说: 那,九幽,今晚谢谢你。 九幽仙尊又换了个话题: 你之前说你来找别人,是准备找谁? 季青梧: 不用了,我找的人她不愿见我,我先走了。 她低落至极,一滴眼泪从脸颊滑落,她匆忙转身便要走。 九幽仙尊却伸出一只手,将什么软绵的东西塞进她手中: 怎么哭了?拿这个擦擦吧。 季青梧胡乱擦了擦脸,含混道: 多谢 猝不及防,一根冰凉的手指伸到她眼下,将一滴饱满的泪珠拭去。 季青梧愕然回头,便见九幽仙尊背过手去,对她笑道: 季道友,再见。我很期待在周年庆上与你再见。 说完,她便踱步往东厢房走去。 季青梧定睛去看,对方晶莹白皙的指尖早已干透,不再有任何水痕。 就好像刚刚为她擦眼泪的动作,只是她自己的幻想一般。 第53章 手帕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一直到周年庆前一天,季青梧才从师妹们那边得到一些九幽仙尊的资料。 据说这位九幽仙尊十分神秘,似乎见证过许多传说级的修仙界大事。 围绕她的神秘传说很多,有传说她为人心狠手辣,之前有修士与她交好,没过多久那位修士的宝物便出现在她身上,而那位修士却不明不白死了。 但也有传说证明她并不冷酷无情,曾经捡到一位重伤修士,好心将对方治好后便斩断一切联系离开,叫那位修士再也找不到人,最终那修士思念她成疾,郁郁而终了。 修仙界许多人暗恋九幽仙尊,男女都有,不乏优秀之人,这位仙尊身上天然有着桃色氛围,是名副其实的香饽饽。 到了周年庆当天,季青梧便见识到了九幽仙尊的地位。 庆典在玉清宗主峰进行,季青梧与师妹们一同在半空中列阵,接引来宾。 今日众人皆换了庆典专属的吉服,青衣之上有金线制成的华美刺绣,举手投足间金光闪烁,十分隆重。 季青梧站在最前方,是玉清宗门面,来客都对这位清冷天才有所耳闻,无人敢挑剔她冷硬的神色,反而都对她十分客气,年轻一辈看她时更是带着敬畏。 庆典前半个时辰,天边云层中涌现出一大群人,挤挤攘攘仿佛闹市。 人群众星拱月般,围着中间一位白衣女仙。 季青梧一眼看去,便仿佛被灼痛般移开视线。那正是美得无比夺目的九幽仙尊。 人群迅速接近,季青梧悄悄后退一步,低垂了视线。 季道友,又见面了。 一只冰雪颜色的手伸来,微微低沉磁性的沙哑声线响在她身前咫尺之处。 那语调太过轻柔,仿佛诉说衷情,又好似一道青绿的溪流,缓缓拂过季青梧心尖。 请这边来,我师妹会带您 季青梧抬眼,礼貌地看向九幽仙尊下半张脸,刻意避开对方视线。 哦?季道友不亲自接引我么?唉真叫人失望呢。 九幽仙尊一声长叹,很失落似的垂下眼睫,睫毛落下浓密的阴影,她在那阴影中,仔仔细细觑着季青梧的脸。 嗯,我们有规定流程,请仙尊谅解。 季青梧感觉得到对方的视线,如有实质一般描摹她的耳垂、脸颊、眼睛和鼻尖,一寸一寸下移。这实在太有存在感了,叫她有些被冒犯的生气,却又禁不住想要脸红。 一想到是与祝九阴那般相似的脸看着自己,她更是心湖荡漾。 九幽仙尊却不走,忽然弯腰,靠近她的耳畔。 她玉冠之后一截雪白丝带,落在季青梧手上,冰凉如蛇,蜿蜒着滑落。 黑发白衣将阳光遮挡,营造出只有她俩的影子彼此交织的空间。季青梧颈项无比僵硬,她想抬头或躲开,却做不到任何一项。 九幽仙尊低声问: 我的手帕,你还带着么? 季青梧上次的确拿走了那一方丝帕。她抬眼,看向那张与祝九阴相似的脸,忽而同样反问: 您这般记挂那手帕,莫非那帕子暗藏玄机? 她目光带着一丝叛逆的挑衅,也是试探。 九幽仙尊看着她,矜贵的唇角微微上扬,挂起一个高傲又微妙的假笑: 倒也不是。季道友若喜欢,拿去便是。 她说着,深深看了一眼季青梧的脸,直起身来进入场内。 九幽仙尊身后那些人立刻跟上,每人都看了季青梧好几眼,纷纷好奇她俩的关系,为什么好似有什么前情? 九幽仙尊一贯独来独往,今日主动开口,却被这冷傲天才拒绝,这事真值得嚼一上午的舌根了。 所有声音也渐渐远去,季青梧才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心口。 那方丝帕就在她*胸前里衣中掖着,她本来就准备今天把帕子还给人家的,只是又不想太早还掉,还是大庭广众之下。 庆典开始,季青梧带领师妹们进入大殿观礼。 周年庆典礼流程多年未变,掌门师尊带领长老们开始了冗长而复杂的文言文演讲,季青梧神游天外,悄悄展开神识,去搜寻九幽仙尊的位置。 第70章 她神识的触角找到了九幽仙尊所在,从背后悄悄看去,却见九幽仙尊忽然回头,竟精准看向她的方向。 她猛地收回神识,再无多余动作。 庆典一项项进行,各个宗门代表也有演讲,并奉上贺礼,这便是最受人瞩目的环节,每个宗门实力大小都在这时体现。 东海宣家,赠蜃珠一颗,万里山海图一幅,上品海妖妖丹百颗,上品灵石一万。 有专人唱念礼单,东海宣家的礼品一出便引得众人惊叹: 财大气粗!财大气粗啊!直接送上品灵石那么多,花钱如流水啊! 那幅山海图才是神器!据说是法器排行榜上前一百的法器,催动它需要七十七名元婴期修士同时运作,到底谁能动得了啊!哦我忘了,宣家自己就能用。 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其实东海宣家和玉清宗往来不算多,怎么这次给这么多礼物,简直多得像是聘礼? 是吧?你也听说了吧?据说东海宣家想跟玉清宗联姻来着 议论纷纷之间,一美妇携一红衣少女上台,与玉清宗掌门寒暄起来。 季青梧就站在掌门身后,听得非常清楚,那美妇人正是东海宣家家主,她对掌门师尊微笑提起: 仙尊可还记得,吾之前提及过联姻之事? 掌门玄煦仙尊一身盛装,对那美妇颔首: 此事还需再议,不知宣少主可有中意之人,万不可强迫。 美妇转头笑道: 女儿,你来自己说。玄煦仙尊是我多年世交,不会怪罪于你的。 红衣金冠的少女也就是宣斩月,此刻瞟了一眼季青梧的方向,活泼乖巧地笑道: 我中意者,是您的徒儿,季青梧。自从前几日见过她一次,我便十分喜爱,茶饭不思,只想娶她过门,与她长相厮守。 季青梧大为震惊,身子微微摇晃,立刻便要上前,却被她师尊一道气劲轻轻挡住。 她师尊笑意渐浅,回答: 宣少主心意吾已知晓,等庆典结束,吾会与徒儿商议此事,还请二位耐心等候,姻缘总不急在一时,最迟明年,吾必定给二位答复。 她将此事完全揽在自己肩上了季青梧看向师尊,有些感动。 那美妇与宣斩月对视一眼,礼貌感谢后便下台离开。 季青梧微微呼出口气。她感觉到师尊的气劲收回了,师尊偏过头看她一眼,似乎在检查她状态,见她没有失态便又回过头去。 九幽仙尊上了台,她送的礼物是一种季青梧听都没听过的天材地宝,冷门到极致,叫众人肃然起敬。 季青梧低下头去,不看不听,可九幽仙尊那溪水一般潺潺流动的声量却不断穿透她耳膜: 久负盛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清幽之地,可否请专人陪同 人选嘛您身后那位便很合适。 众目睽睽之中,九幽仙尊再次伸出那只手,如雪片一般冰冷的白。 在师尊的默许下,季青梧往前一步,将手放入那掌心,被冰雪般的冷意包围。 那只手出奇的冰凉,反过来握着她,领着她走下台阶。 台下无数人视线都看过来,季青梧低眉垂目,跟随面前白衣之人一步步走向贵宾席位。 她听见下方人声鼎沸嘈杂,有人惊叹,有人私语,有人在放肆尖叫甚至起哄。 她也听见宣斩月暴怒的声音: 凭什么啊!凭什么她就能要到人啊! 但这一刻,阳光繁盛,她眼前所见心中所想,只余眼前人的影。 她此刻心境澄明,再无任何疑虑:祝九阴,就是九幽仙尊。 那只手掌心的触感,只有她体会过,也只有她能感受到这中间微妙的相同,亦或者,是对方故意叫她感觉到的。 这是独属于她的定心丸。 台下无数人目光追着她们的身影,连更多的礼物都无人在意,一心只想知道这两人到底什么情况? 刚才宣少主发怒,吵嚷得众人皆知宣少主要求娶季青梧,可如今这季青梧却跟九幽仙尊走了,而宣少主见了九幽仙尊还要叫一声阿姨怎会如此刺激! 九幽仙尊大大方方领着季青梧,走过长长一段路,步伐端方不疾不徐,目不斜视神色平和,仿佛她天生就该跟季青梧如此行走在人间仙界,不惧任何人的目光。 众人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一边的某少主,果然,那位宣少主此刻脸气成了猪肝色,却又只能原地跳脚,多余的一点也不敢做,只瞪着那两人相握的手咬牙切齿。 季道友冒昧求教,你心中可有不愿? 等两人并肩站定在飞龙屋檐下,九幽仙尊轻轻靠过来,在季青梧耳畔低声问。 事已至此,季青梧简直有点想笑,她抬眼看人,对方背着光,眉目深邃,神情却越看越眼熟,亏她之前还真被骗过了。 她微抬嘴角,同样低声回答: 并无,我愿意得很,倒是您这位仙尊,请问您愿不愿意,跟我回长明山,拿回您丢失的手帕和 九幽仙尊眼眸微眯,抬起一根手指,隔空挡住季青梧的唇瓣。 季青梧一窒,再多的话都被这肌肤相接的微妙触感压了下去,却故意坏心眼地撅了下嘴,碰到对方的指腹。 好像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九幽仙尊低低地笑出声,笑意渐渐漫上她眼角: 我也愿意得很。 第54章 比试夜里亦可反复咀嚼回味 各宗门面见结束,便是备受瞩目的环节:宗门大比。 所有人移步演武场,观看各宗门得意弟子的比赛,这一环节将要持续三天左右,直到最后决出最终胜利者,获得本次修仙界长老们为鼓励后辈送出的神秘法宝。 作为玉清宗掌门首徒,季青梧境界太高,不用参加前期的比赛,不然那些金丹期的弟子会被她一招打败,非常不公平,所以她只参加十人档的决赛。 当然了,前两天她也得一直在场维持秩序,比如帮忙把打出重伤的弟子送去急救之类。 季青梧演武场工作,九幽仙尊在演武场,便纯粹是欣赏了。 只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九幽仙尊欣赏的对象从来不在台上,而在台下。 每当季青梧专注看着演武场的状况,随时准备出手叫停时,九幽仙尊的视线便落在季青梧侧脸,看得与季青梧一样专注。 仙尊?仙尊!可以看看这边,与我留影吗? 有九幽仙尊的爱好者来找她合影,总要叫好几声,才能将仙尊的视线拉过来半刻钟,也顶多半刻钟。 时间一到,仙尊便又看向季青梧了,哪怕后者忙得无暇顾及她。 仙尊的偏爱是明晃晃的,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 不会吧仙尊不会真喜欢那个冰疙瘩吧?仙尊多年来从未有过恋情传闻,怎么一来到玉清宗就这样 一定另有隐情,我才不信仙尊对季道友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仙尊从不沾染红尘情爱的! 也不是说季道友不好吧,就是她实在不像那种媚骨天成的,能让仙尊这多年老树开花的类型啊 宣斩月是头一号反对者。只要她不比赛,就一定要跟在季青梧身旁,试图跟季青梧说点什么玩点什么,也试图把九幽仙尊挤兑走。 我想明白了,公平竞争!哪怕你是我妈的世交,也不能以势压人吧!一切不都看季小姐的心意嘛! 宣斩月冲着九幽仙尊大放厥词,九幽仙尊只淡淡一笑,后退一步,伸手表示你请,姿态很是随意。 看起来仿佛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季青梧抿了抿唇,自己不着痕迹走开几步,试图离这个疯疯癫癫的少主远一点,可对方下一瞬就跟上来了,甩都甩不掉。 要不是实在不礼貌,季青梧都想怒斥几句叫她走了。当然后来她发现,这人脸皮极厚,光是怒斥恐怕也不会有效果,还是得她自己远离。 更可怕的是,这人现在把祝九阴九幽仙尊当成了假想敌,经常针对九幽仙尊,幼稚鲁莽,根本不看氛围,每次都搞得季青梧很不舒服。 她还没来得及跟祝九阴九幽仙尊聊聊呢。 季小姐季小姐,看这个,好不好玩?喜欢的话你拿去玩! 宣斩月提着一个精巧的金属鸟笼过来,凑到正在记比分的季青梧面前,将笼中机关所制、浑身金光闪烁还会唱歌的小鸟给她看。 第71章 麻烦走开些,我看不清比分了。 季青梧没好气地用气劲隔空推她,宣斩月便将笼子放在她面前,嬉笑着说: 那你待会儿记得玩玩这只小鸟,这可是我们问墨家交换来的机关宝物,某些常年隐居的仙尊恐怕见都没见过呢! 她说着便斜眼看一眼九幽仙尊,简直是指槐骂槐,毫不掩饰。 季青梧无暇顾及,只转头对九幽仙尊安抚地一笑。九幽仙尊淡淡点头,对她一挑眉,似笑非笑的,也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到了短暂的休息时刻,季青梧更是不得安宁,不管她在哪儿,宣斩月一定要到她身边来,送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礼物,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季小姐,你知道我将来当了家主,会多么有钱吗?像这次送玉清宗的蜃珠,我自己就有五颗之多,到时候咱俩婚房放一颗照明好不好?也不知道所谓的仙尊见没见过蜃珠,那种散修的财力怎么可能与我一整个家族相比? 季青梧淡淡一笑:你口中的散修拿蜃珠当路灯随便用,似乎财力也还不错。 还有我从小到大做过什么,谈过几次恋爱,有过什么梦想,做过什么坏事我都跟你说好不好?你想了解我可简单了!可不像某些仙尊整天神神秘秘,你对她什么都不了解。 季青梧眉梢一皱:她对某仙尊的了解,怕是比这世上任何其他人都多。 而在宣斩月做出她那些公平竞争的举动时,九幽仙尊便不再靠近,只站在一边兀自仙风道骨,云淡风轻,似乎不愿与此等小辈争夺注意力。 但她从不走出季青梧的视线范围,还经常偏头偷看,被季青梧抓到就会板着脸转过身,装作根本没注意这边的样子。 这些小动作每次都让季青梧觉得好笑又感动,都是好熟悉的小蛇行为 到了晚上,演武结束,大家各回各家,宣斩月变本加厉,不是邀请季青梧跟她回去,就是死皮赖脸要跟季青梧回去,还对九幽仙尊严防死守,自己被季青梧拒绝,便也不许九幽仙尊跟着。 仙尊我要回长明山了。 季青梧拒绝了宣斩月,回头看着九幽仙尊,眼中的期冀光芒闪烁,根本没法遮掩。她们可是说好的,要回长明山取手帕呢! 然而大庭广众之下,人流如织,九幽仙尊在季青梧期盼的目光里,缓缓摇了摇头,做了个口型:不方便。 季青梧满心期待落了空,只好叹声气,懂事地离开。的确不方便,如今祝九阴是九幽仙尊,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确无法只归她一人所有。 庆典第一日、第二日皆是如此,季青梧白天忙着在演武场工作,忍受宣斩月在身边不断聒噪,晚上好不容易清净了,却又是在独自一人的长明山上。 但与之前那段时间不同的是,只要一想到祝九阴就在玉清宗内,夜晚便不再寂寞了。 季青梧也不需要再用那些鳞片了,她白日里看了满心满眼的九幽仙尊,还有那方丝帕,夜里亦可反复咀嚼回味 时间迅速流过,到了第三日,果然只余十人,季青梧从这里加入,成为第十一人。 她境界在所有人里数一数二,哪怕战斗经验稍显不足,过关也显得非常容易。 而宣斩月本人也在这十人之中。 季青梧比了几场,便与宣斩月站在了同一个擂台上。 时值正午,宣斩月一身红黑相间的劲装,马尾在脑后扎高,用了红色发带,行动间马尾总带一抹红光,衬得她那张英气的脸更显得意气风发。 她站在演武台对面,看着季青梧便笑,阳光明媚,她笑起来露出八颗牙齿,不像平时那么讨人厌,倒还真有几分少年含情的味道。 也是这个时候,季青梧才看清楚,原来宣斩月眉梢有颗小红痣。她之前居然一直没看到。 她横剑在手,礼貌地对对面一拱手: 请指教。 今天有这个好机会,她倒是想将对方揍个落花流水,让对方别再缠着自己了。 然而宣斩月还在笑,笑得都有点儿冒傻气了,长鞭也放在腰间迟迟不拿出来。 季青梧感觉不妙,眉梢微皱。 喂,青梧,我要送你一个礼物,你看好了。 宣斩月扬声说道,手中长鞭猛然甩出。 怎么在演武台上送礼物?这家伙是不是疯了季青梧猛然提剑格挡,下一瞬却发现,那长鞭并未来到她面前。 当啷一声响,演武台侧方悬挂的铜锣被敲响,发出响亮的声音。 铜锣敲响,代表认输。 演武台边玉清宗的计分师妹一脸愕然,下意识抬头看季青梧,寻找大师姐的视线:怎么办? 季青梧: 甩错方向了吧,没事,继续。 然而她话音刚落,对面的宣斩月便咧开嘴大笑: 哈哈哈哈哈!没错啊,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啊!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她送的礼物便是比都不比,主动认输?她是疯了吗,东海宣家不要面子了吗! 季青梧咬紧牙关,只觉面颊臊得发紫,这家伙真是神经病,沾上就甩不掉,亏她刚刚还有一瞬间觉得她帅! 季青梧提剑在手,扬声道: 不可认输,拿出你的全力,与我比试! 然而宣斩月已经将长鞭缠回腰间,闻言抬起眼皮,笑得风流倜傥: 我怎么舍得与你比试呢,青梧,你知道的,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包括东海宣家的荣耀~ 她说完便自觉非常满意,行了个礼便下台了。当然,一下台就要去母亲那里认罚,但为了她心悦之人,这一切都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她心甘情愿受罚。 演武台边一片安静,谁也没料到会是这种发展,铜锣旁的小师妹张口结舌半天,才说出结果: 宣斩月已认输,本场大师季青梧胜! 季青梧虽然胜了,却黑着脸,提剑在手,只觉气愤异常。别的演武台上都在正常比试,只有她这边孤零零的,不战而胜,却这般丢脸! 那宣斩月凭什么自作主张,凭什么不跟她酣畅淋漓打一场,又凭什么小瞧她,将她自动矮化到只能被主动认输的地位?明明她修为境界比宣斩月更高,正常比拼也一定能赢啊! 投机取巧的小人罢了!季青梧真的很讨厌这种人,感觉自己完全没有被尊重,像个物件一样只能接受对方给的所谓恩典,自己的意见对方却一点不听。 然而这时候,一道白衣身影忽而走上演武台,白衣翩跹美艳,黑发随之飞扬,美而上挑的双眸带着复杂情绪看过来。 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打人?来,我陪你打一场。 九幽仙尊代替宣斩月,站在了演武台上,全神贯注地看着她,关注着她,理解着她的心意,体会着她的情感。 这一刻,季青梧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试炼长廊里,祝九阴曾经给她的那个温暖拥抱。 她忽然明白,眼前这个人,比她以为的更懂她。 也更在意她。 是对手,更是最理解自己、最在意自己的人。 她便笑了,提剑而飞,往对方怀中飞去: 那好,我来了! 九幽仙尊张开怀抱,带着笑意,在她飞来时转身卸力,一通太极八卦式推手之后,季青梧便躺倒在她怀中,深深往后弯腰。 围观众人大惑不解: 不是说陪大师姐打架吗,打的哪门子功法啊? 你们懂什么,这也是打呀,是打~情~骂~俏~! 第55章 魔气这什么奇怪的玩法啊 季青梧半躺在九幽仙尊怀中,看着对方唇角的弧度,一时间有些恍惚,半晌才起了身,重新起势。 仙尊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一剑刺出,剑势凌厉不留余地,九幽仙尊背手侧身躲过这招,又回头对她一笑,容光绝艳。 我只知道,你不喜欢她认输。 那带着祝九阴底色的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语调说话,九幽仙尊一边躲闪剑势,一边在她耳畔回答。 一招落空,季青梧反手抽剑,以腰力带动剑招,唰地刺出破空声,冲着九幽仙尊心脏而去,同时低喝一声: 那你上来与我对打,竟不怕我更气? 九幽仙尊手中并无武器,却并指成剑,纤细手指轻轻往下一压,强大力道便使那柄剑偏过去些许,从她身侧看看擦过,只擦破一点儿衣襟。 她笑意在阳光下明媚如春: 你气也好,不气也罢,我只想跟你单独相处一会儿。 季青梧抿唇,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扬,心中一股暖意流过,手腕都发软了。 第72章 她真是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牛头不对马嘴,但是好听的。 她低喝一声,辗转之间新的剑招已经出手: 那便认真些!你的武器呢! 九幽仙尊又是一笑,手掌一翻,一柄掌中剑便出现在手中: 好啊那你过来。 季青梧长剑攻击,九幽仙尊却是短剑,两人在台上果然你来我往地战斗起来,灵力如涟漪般以两人为中心,连连往外扩散,周围尘土树叶漫天纷飞,看起来打得很激烈。 然而行动之间,眼波流转,手和皮肤不时碰到,衣摆与长发飘摇纠缠,长剑刺到身前不躲不闪,反而伸手捞人衣带,短剑旋转后撤,将人引入怀中,情意绵绵对视,呼吸交缠。 怎么看都不像正经战斗,却煞是好看。 两人的演武台下迅速聚集起许多观众来,很快便围得水泄不通,这可是化神期大能的战斗,光是观摩就能够悟道的好机会! 但众人看着看着,渐渐咂摸出不对劲来。剑气倒也波澜壮阔,势头也有,反应也很敏捷,但就是不像打斗像调情啊! 哇九幽仙尊这个剑招太好看了,还转了一圈,简直像是在给对方展示自己的身材?这对吗? 不是,怎么打着打着就抱一块了,这是抱一块的时候吗!这两人是不是关系太好了点?打架一点都看不出要赢的意思啊! 怎么说呢,九幽仙尊应该是真的有点看重这位季道友,不然不会陪她玩这种游戏,还玩得如此亲密 众人议论纷纷的同时,正在顶着烈日罚跪的宣斩月看见演武台上这一幕,目眦欲裂,牙都快咬碎了。 按照她自己所想的剧本,应该是自己认输后季青梧过意不去,过来照顾自己,甚至为自己向母亲求情才对啊!结果怎么完全相反,季青梧连自己看都不看,难道她不感动吗? 而且这个九幽仙尊,能不能有点当长辈的自觉,怎么还跑过来半途截胡啊! 如果光是打架也就算了,陪季青梧活动活动筋骨不算过分,可能不能别动不动就碰到、抱到一起啊!这简直是太过分了,为老不尊啊! 可恶的九幽仙尊,宣斩月快气死了。 那边演武台上,看着日头已经西斜,九幽仙尊便率先退出战局,收起掌中剑,仙气飘飘地说: 好了,你该去休息会儿,准备下一场了。 季青梧打得很开心,过程中还学到了一些新鲜的招数,心口微微发热,之前那股郁气也彻底消散,只有满心舒爽。 她抬眼看前方,那黑发黑眸的祝九阴看多了也挺顺眼,少了一些妖孽邪气,多了几分仙侠正气,依旧美得动人。 她横剑在手拱手道: 多谢仙尊指点剑招。 九幽仙尊低声道: 我指点了你的剑招,你该叫我什么? 季青梧一看便知对方又在使坏,便做出疑惑表情: 仙尊的意思是? 九幽仙尊掩盖住一丝坏笑: 古有一字之师,今日我教了你招数,你不该称我一句师尊么? 季青梧: 她的亲生师尊可就在隔壁山头呢!这什么奇怪的玩法啊! 她只好说: 既然如此,您确实与我有半师之谊,我便称您一句小师尊,可否? 九幽仙尊沉思片刻: 也行,小徒儿。 季青梧: 好的,小师尊,那我们下去吧。 两人走下演武台,说说笑笑,季青梧叫一声小师尊,九幽仙尊便回一句小徒儿,其乐融融。 围观众人都惊呆了,这怎么又变成师徒关系了,这可是玉清宗掌门亲传弟子啊,这是什么全新的撬墙角方式? 还有,九幽仙尊对看重之人原来如此活泼,还这么喜欢逗笑对方,真与传闻中的形象完全不符,叫人大开眼界! 这次周年庆太精彩了,她们真是来得太值了! * 季青梧一路过关斩将到了半决赛,与一名男修士对战。 这位男修士叫楚云深,是本届大比前十位中唯一一位男性,更是来自一个偏远的全男性宗门,为人倒是谦逊温和,在比赛场上却手段频出、狠辣非常。 季青梧上台之前,九幽仙尊特意凑过来,将她耳畔一缕碎发拂向一旁,低声道: 小心点这个人。他那宗门的名声可不算太好。 季青梧点头,觑一眼九幽仙尊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带着笑意回答: 小师尊,你希望我夺冠吗? 九幽仙尊道: 我更希望我的小徒儿玩得开心就好。 季青梧嘴角翘得更高,拎起长剑便上了台。 她背影瘦削如纸,却那般挺拔倔强,剑仙之气已经初步显露,果然是未来的正派掌门人啊。 九幽仙尊眼神幽深看她上台,面上神色显得冰凉,不知在想些什么。 宣斩月还在罚跪中,却在远处大声喊叫: 季青梧!加油!季青梧!必胜!季青梧!我永远支持你! 九幽仙尊嗤了一声,转身走向视野更好的观景台,准备欣赏季青梧的剑招。刚才两人对打,她便察觉到了,季青梧成长很多也很快,如今已经完全适应了战斗,是真正的剑修天才。 上台后,两人彼此见礼,便开始比拼。 那楚云深使双刀,境界亦是元婴中期了,左右劈砍冲刺时居然还能化出好几个自己的幻影,从各种刁钻复杂的角度袭击,变化极多眼花缭乱。 面对这种对手,季青梧却站定在地,剑招大开大合,辅以大气中正的法术,以不变应万变。 她主动攻击的机会不多,但每次逮到机会,必定使出全力,排山倒海般的灵力驾着剑影冲杀出去,对面哪怕有千军万马也挡不住。 果然,没过两轮,那楚云深的所有幻影都被破掉,他本人也受重伤,冲到演武台边缘大口吐血,比起只有被割断一片衣角的季青梧,输得显而易见。 季青梧行礼: 承让了。 她准备下台,却听见楚云深在那边低低念叨什么:为什么这不公平我是宗门的希望,唯一的男人 我天赋卓绝,只是机会都被女人把持 可恶,我不甘心,我要夺冠 季青梧:?她记得自己穿越的是女频小说不是男频龙傲天吧,这都什么奇怪台词啊? 她也没打算理睬,更没有对手下败将放狠话的习惯,背过身就要走,忽觉一阵奇异的灵力波动从后方袭来。 那是什么阴毒狠厉,气息诡谲,不像正道之物! 台下也有人惊呼一声: 那是什么东西! 魔气,是魔气! 季青梧猛地从背后出剑格挡,却仿佛还是慢了一步,被那股诡谲魔气狠狠击中后背正中,一股腥甜血气涌上来堵住喉咙,她一张嘴便是哇地一口鲜血! 她被击中的后背如瘴气入体,又好似火焰焚烧,冰火双重攻击之下,身体抖如筛糠,踉跄着往前扑倒。 却恰好扑进一个雪白怀抱之中,气息为之一清,她突然就安心了。 她口中鲜血迅速将那白衣染红,一层层红逐渐变得很深,仿佛白衣主人身上积累的阴煞之气同样在加深。 九幽仙尊疾飞上台揽住季青梧,将她彻底环抱在怀里,眼眸转瞬间竟变成血红! 季青梧瞥一眼,吓得心跳都要停了,她赶紧抓住九幽仙尊衣服里的手臂,哑着嗓子边吐血边劝阻: 你别别在这里暴露 大半个修仙界的长老可都在这里!如果暴露,祝九阴必死无疑啊! 九幽仙尊低头看了她一眼,眸中熟悉的血红半褪下去,黑色与红色在她眼眸中一同翻涌,正如愤怒与心疼,两种情绪一样激烈。 她单手紧紧搂住季青梧,另一只手伸向对面那个已经魔化、浑身黑气的楚云深。 季青梧忍着疼转头看过去。 一道漆黑绳索从九幽袖子里飞出,自动将那楚云深五花大绑,连那股魔气也一块儿捆住,又逼回楚云深身体之中。 啊不愧是九幽仙尊,真是厉害,元婴修士入魔都能随意拿下等等,这是! 众人刚松了口气,下一瞬却都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只见九幽合掌握拳,那道绳索便狠狠收缩,将楚云深全身上下所有关节、骨骼连同腹部全部切断,残肢血肉横飞地飞散出去,而楚云深本人甚至连失去意识都不被允许,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四肢离体、胸腹被破开! 第73章 这这简直是比魔修更恐怖的报复手段谁家正道修士这么杀敌啊!九幽仙尊是不是常年独自呆着呆出毛病了,这手段比魔修都魔修了! 众人看向九幽仙尊的眼神都带上一丝恍惚,还有人嗫嚅: 不是这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啊 演武台上满是楚云深的残肢,看起来很脏,九幽仙尊忽然紧紧抱着季青梧飞上半空,一身白衣染上点点血痕,如同雪地红梅,光芒耀眼却诡谲。 她在空中将季青梧牢牢笼在怀里,一只手残忍地继续折磨楚云深,另一只手却轻柔舒缓地拂过季青梧脸颊,为她擦去一滴血珠。 九幽仙尊,也就是祝九阴,眼睛变回血红,深深看进季青梧眼底,直到这一刻,她所有伪装全面清除,只愿意给季青梧看自己最真挚的模样。 她抚摸她的后心,极度温柔地说: 叫你疼的人,死一万遍都不够。 第56章 魔爪你是不是喜欢她 季青梧睁大眼,只觉自己如坠梦中。 面前人专注看着她,背后空无一物,只有漫天绚烂晚霞,衬得那双红色眼眸如同醇酒,波动又缠绵。 那是她此生所见最为夺目的奇绝景色。 不是晚霞,不是白衣,只是那双深红的眼睛里,那些漫溢出来的情感。 季青梧恍惚了,沉醉其中,甚至忘记了背上的疼痛,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她颤抖着抬起手,想要去触碰那双眼睛,将那些情感凝聚在掌心,凝练成宝石永久收藏。 但她手刚抬到一半,面前人忽然扭过头去,皱眉看向后方,低低斥骂: 区区魔物也敢! 一道黑色魔气如同箭矢一般,从地上那已经成一团烂肉的尸体上极速飞出,朝着九幽仙尊后背飞去,在半空中还伸出尖利的数十支白骨魔爪,看得下方众人一阵阵惊呼! 冥天魔爪!竟是此物! 仙尊小心啊! 季青梧心也提起来,却见九幽仙尊转回她这边,对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没事的。 果然,都不见她有任何动作,那枚魔爪忽然发出尖利的啸叫声,停滞在半空中,魔力不断逸散,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坚持数息之后,那魔爪便寸寸碎裂,最终啪地一声化成灰烬彻底消失。 如此出其不意的攻击也被轻松化解,这就是九幽仙尊祝九阴的真正实力吗?季青梧顿悟,原来之前跟自己那场战斗,真就是舒缓筋骨而已啊。 你还疼么?伤处在哪儿? 祝九阴完全没管什么魔爪,注意力全放在季青梧身上,在半空中不方便检查身体,她便将人轻轻抱起,飞往之前的观景台。 这观景台只有宗门长老级别才可进入,此时台上赫然站着玉清宗掌门玄煦仙尊,也就是季青梧真正的师尊。 一眼看见师尊,季青梧立刻端正身形,挣扎起来,想*从九幽仙尊怀里下来。可不能这样见师尊啊! 然而她越是挣扎,九幽仙尊就越是抱得更紧,甚至分出一只手在她背后警告地轻拍一下,表示她要是再挣扎,就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如果不想在师尊面前那就安分点。 没办法,季青梧只能低头闭眼,任由对方将自己轻轻放在某个贵妃榻上,完全不敢睁眼。 她听见自己师尊很端方的声音: 多谢九幽道友搭救吾徒,此事颇为蹊跷,我已派人去查,想必片刻后便有结果,还请道友稍作休息。 九幽仙尊的声音回答: 没关系,都是为了后辈好。我陪她就好,不用再遣人照顾了。 九幽仙尊的气息凑近,清凉温润,一只微温的手掌轻轻拂过季青梧的侧身与后背,低声对季青梧说: 你忍耐一下,很快就好。 季青梧还没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便只觉后背一阵皮肉拔除的剧痛传来,疼得她想叫出声,却又立刻咬紧牙关。 但随着剧痛,那阵还在作祟的魔气迅速散去。 紧接着,那片皮肤又被一阵冰冷柔滑的气流压制,没过多久,她整个后背几乎都失去了知觉。 这是做了一台手术吗?在她师尊眼皮底下?! 季青梧更不敢睁眼了,不敢看她师尊现在是何种表情。 魔气已除尽,我还用了续玉真气,很快就能长好了。 九幽仙尊话音也轻松不少,手指还在轻柔地触碰季青梧肩头,好像在检查还有没有其他伤痕。 好在季青梧察觉到背上还有衣料遮挡,看来刚才祝九阴总算是有点分寸,没真在师尊面前 她闭眼休息,过了会儿便有别的师妹来汇报情况。 原来那楚云深某次进入秘境后被冥天魔爪附身,那魔爪内里残留着某位魔族大能的神识,攀附在楚云深识海之中,意图取代楚云深的身体。却没料到楚云深将这次大比看得太重,失败之后接受不了,自己先走火入魔了,反而叫魔爪无处发挥,这才冒险去攻击九幽仙尊。 当然,魔爪原本的目标并不是九幽仙尊,而是她怀中的季青梧。 季师侄根骨极佳,天赋卓绝,当下又正好受伤,染上了魔气,若是被那魔爪附身成功,后果不堪设想,还好有九幽仙尊在 某位宗门长老在和玄煦仙尊讨论。 趁着无人注意,季青梧缓缓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想看看周围的状况。 距离最近的九幽仙尊反应也最敏锐,她刚一睁眼,对方便凑近来,轻声询问: 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季青梧想要摇头,脖子却很僵,只好低声说: 基本没事了,但是比赛 最后的擂台挪到明日进行,你今夜放宽心,好好养伤才是。 玄煦仙尊边说边走了过来,目光落在季青梧被外衣轻轻盖住的伤痕上,沉声说道。 季青梧半躺在贵妃榻上,挣扎着抬起上半身,试图给师尊行礼: 师尊弟子一时疏忽,竟染上魔气,还请师尊责罚。 玄煦仙尊叹息一声: 不是你的错,是玉清宗疏于防范,竟让那等心性之人进入擂台,还一路打上决赛。 修仙者极为看重心性,谁也没想到那个楚云深心性如此之差,他走火入魔前所念诵的话,全都是魔爪附身他时,整天在他耳边念叨的东西,说到底都是邪魔歪理。 此事一出,玉清宗的名声都可能受损,如今玄煦仙尊也很难处理,她只是过来看一眼,立刻也要出去了。 辛苦九幽仙尊照顾我徒儿 无事,我与此子有缘,乐意如此。 玄煦仙尊富有深意的目光在九幽和季青梧之间来回流转了几次,便带着一众长老们离开了。 只剩下季青梧和祝九阴在观景台上,两人四目相对,忽然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氛围。 周遭每一丝一毫的响动,都变得很令人注意,花与风的气味,晚霞中飞过的山鸟,台下繁杂人群的喧闹声响,这一切的一切,构成一幅只属于她们两人的浓重油画。 而她眼中的她是绝对的画面中心。 只是很多事情还没说清楚,气氛很怪,场合也不对,情感更混乱,理不出一个线头,也没法说明白。 季青梧抿了抿唇,她很想说,但不知道说什么。 她干脆抬手,从衣襟里拿出那方丝帕,递给祝九阴: 这个是你的。 祝九阴却没接: 不是说好了,去长明山取吗? 季青梧眼睛猛然一亮,抬眼看过去。 晚霞之前,祝九阴绚烂地笑,再无掩饰的必要,她红眸闪烁着水色,唇角带着妖邪特有的媚意,连面庞都白得更加像个妖精。 细腰长腿,红唇白肤,九幽仙尊转瞬便彻底变回了祝九阴,神态肆意张扬,一身邪气的美。 那你什么时候去? 季青梧问。 祝九阴张了张口,还没回答,忽然眉梢一皱,背过身去。 青梧!青梧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火急火燎的声音越来越近,宣斩月猛地推开观景台的门,往前急冲,差点儿撞到季青梧身上。 你怎么又来了! 季青梧转身避开,眉头拧成了麻花,这个家伙怎么就是甩不掉啊! 宣斩月满眼激动,上下打量季青梧,见她确实没事了才呼出口气: 你没事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眼睛一转,看见九幽仙尊背对着自己,又是一阵醋意,却又无从发作,毕竟确实是九幽仙尊救的季青梧。 第74章 她硬邦邦对九幽仙尊的背影说: 谢谢你救了青梧,不过,下次我会自己来,不用你救。 九幽仙尊虽然没转过来,却忍不住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就你?走路都不会,只会罚跪的小孩,有什么资格? 你!我那是尊重我娘! 呵呵,乳臭未干,大放厥词,都看不出自己在这里很碍事吗? 碍事什么,我和青梧说点知心话,你才碍事吧! 小屁孩能不能问问看,看人家是想跟你说话呢,还是想把你从这里丢出去呢? 宣斩月便可怜巴巴看过来: 青梧,你想和我聊聊吗? 另一边,满心怨气的祝九阴也转过身来,恢复了九幽仙尊的面貌,却是冷笑一声: 青梧,想丢她的话,跟我说一声,我来。 季青梧看着这两人,满脑子都是你们不要再打了啦!,但她又不能说,真是憋得慌。 她对两个人分别招招手: 你们都过来坐下,先听我说。 宣斩月白了一眼九幽仙尊,九幽仙尊也危险地瞪着宣斩月,两人各自找了个椅子坐下。 季青梧坐在贵妃榻上,很严肃地对宣斩月说: 首先我想跟你说,请你以后别再自作主张了,之前在演武台上,你主动认输,让我特别生气,这是个极度失败的策略。 宣斩月震惊: 可是我是想让你赢 季青梧冰冷地抬手打断她: 我没感受到被尊重。如果你有一点点心悦于我,就该知道尊重我,该明白我想要的是公平尽力的比试,而不是你这样儿戏的虚名。而且,我还想说,我根本不喜欢你,更不喜欢你送我的所有礼物,我不想与你有任何多余的关系,我说得够明白吗? 宣斩月满脸震撼,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猝不及防受到了人生第一次明确的拒绝,完全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也不明白该怎么应对。 她只知道,好像季青梧说的很有道理,也很决绝,难道她和季青梧真的没可能了? 可她又不信,大小姐想要的东西从没有拿不到的,她寻找着问题的症结,虽然很不情愿,但她的视线还是落在了对面的九幽仙尊身上。 九幽仙尊却只看着季青梧,眼神极度温柔,又充满喜悦,明显很爱听季青梧刚才的话。 九幽仙尊领口上还留着季青梧的一根黑发。 宣斩月皱紧眉头,忽然指着九幽仙尊,大声问季青梧: 你说你不喜欢我,那她呢?你是不是喜欢她? 她仿佛找到了突破口,跳了起来大叫: 季青梧,你敢说实话吗,你是不是喜欢九幽仙尊! 第57章 答案连骗她一句都不愿呢 喜欢她? 我是不是喜欢九幽仙尊喜欢祝九阴? 季青梧愣在榻上,嘴唇微张,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自己从未想过的问题,此刻被旁人一语道出,好像什么窗户纸被捅破了,嘶啦一声,她不得不面对那张纸背后的东西,那些她完全不敢面对的东西。 那些夜晚,那些月光,那些窗上的影,那些床榻纠缠,她不想也不敢去看的所有一切 一片静默之中,三个人的呼吸声都有些粗重。 直到九幽仙尊的声音强势打破沉寂: 不许在这里唐突!你快走,青梧要休息了。 她站起身强行送客。宣斩月被她押着带出去,还在不断回头看季青梧的脸色,说着些你没承认我就当没有这回事我不会轻易放弃的!之类的话。 把宣斩月果断扔出观景台,九幽仙尊回身之时,却脚步困顿,好似每一步都走得有些艰难。 季青梧回过神来,见现场只有她们两人了,心脏反倒像是被一根细线轻轻提起,比三个人的时候更加摇晃不休。 她轻声说: 宣斩月这人太讨厌了。 祝九阴走到近前,却不坐,只偏头看着季青梧,盯着她的脸细看,神态间难得带着忐忑。 季青梧被看得面庞发痒,抬手摸了摸脸颊: 怎么了?我脸上还有血迹吗 祝九阴缓缓走过来,忽然在贵妃榻前半跪下来,一手撑着榻的扶手,另一手悬在半空,仿佛要去摸季青梧的脸,却又若即若离的模样。 这个半跪的姿势,让她要看季青梧的脸,便必须抬起头来,面庞轮廓隐没在白衣之下,看上去清纯无辜。 她说: 青梧那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哪。 季青梧喉咙发紧,手指也紧紧扣住扶手,身子往后倒退了一些。 她此刻简直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祝九阴,越看对方那无辜仿佛孩童的表情,便越是心软不堪。 可她自己也理不清自己的感受,只好诚实回答: 我不知道。 话音落地,祝九阴眼眸瞬间眯起,瞳孔中流转的美丽红光迅速扩散开去,将她两眼全都染红,面庞也变得阴郁。 她还保持着抬头看季青梧的姿势,好似一个恳求的姿态,低声: 真是狠心啊 连骗她一句都不愿呢。 季青梧却不知道对方理解成了什么,她觉得有点不对,张口想解释,话到嘴边却又没说出口。 总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堵住她的咽喉,让她没法说话,也说不出你给我时间,让我好好理一理这样正常的句子来。 不知怎么,只要面对祝九阴,她就觉得自己不像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反而退回到青春期那段不好好说话的时期。 她知道这不对,可是对方也没有给她安全的回应啊。 她低声说: 到底是谁狠心?当初留下几句话就彻底消失,连招呼都不打,真是把我害苦了。 当初要不是对方好好的突然离家出走,她也不至于好几个晚上哭肿眼睛入睡,不至于当了快一个月的行尸走肉。 她还说狠心到底谁狠心啊! 祝九阴沉默了,转过脸去,视线偏向一边。 此刻夜幕缓缓拉开,天边一片蔚蓝,如同深海倒挂过来,静谧而荡漾着辉光。 月亮在地平线上露出半张脸,苍白而冰凉,像祝九阴抠住扶手的手指指节。 明明师尊在的时候气氛都很好,宣斩月来了也只是略感烦躁,但现在没人打扰了,她俩之间却变得很奇怪,气氛反而不好。 季青梧说完那些话也不想再说了,自己转头去看天边的深蓝夜幕。 我有我的 祝九阴一开口,季青梧便抬手挡在她唇瓣前方,拧着眉头抢答: 停,又要说那一套了是吧,你有你的事情要做,我知道,你都说好几遍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祝九阴又沉默下来,季青梧也不说话,正要拿开自己的手。 手腕却被某种冰凉的东西瞬间紧扣,她收不回去了。 她惊愕地转头看,却见一条雪白银亮的细长蛇尾,正卷缠住那只手腕。 许久未见的蛇尾,仿佛比印象中更为银白,这是尾部最细长的一截,鳞片也极其细小可爱,缠在她手腕上仿佛一枚银制花纹手镯,冰冰凉凉却又带着蓬勃的生命感。 太久没见过了,她一时间甚至有些发呆,想着以前蛇尾是这样的吗?是不是比以前更明亮好看了? 她看向祝九阴身后,只想知道蛇尾从哪儿伸出来的,却没看出什么痕迹,不得不说修仙界爱穿的宽袍大袖服装盖住了太多秘密。 而祝九阴又正正地看着她的脸,好似有点儿纠结,嘴唇张合了好几次。 季青梧将目光从她饱满的双唇上移开。 那你呢?你是不是也说过许多次,红月过后就要赶走我? 祝九阴声音低沉,带着磁性的共鸣,音色极其好听,但说的话却好像一把把小刀子,扎进季青梧的心。 季青梧闭了闭眼,手腕上蛇尾冰冷,她感觉自己心脏也逐渐冰冷下去: 对,我是说过,还说了很多次,但我没说你可以不辞而别,那么突然。 祝九阴快速回答: 这重要吗?你都不想要我了,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体面而已。 季青梧说: 对啊,这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甩了一下手腕,想把那蛇尾甩掉,夜幕彻底笼罩下来,观景台上含混一片,再看不清祝九阴的脸。 黑暗中只有她手腕上的蛇尾,在熠熠地散发银光,照亮了一小部分祝九阴的面颊,那双红色眼眸在黑暗中毫无感情波动一般亮着。 第75章 季青梧什么都看不清,仔细想想,她也确实没有生气的理由。人家祝九阴只是遵守了约定,离开前也给她录了影,并不算完全的不告而别。 只是她她心里有一处小小的突刺,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整日整夜梗在那里。 甚至周年庆再见,九幽仙尊也并未第一时间跟她表明身份,足可见她在对方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应该连普通朋友都不如的位置,那九幽仙尊朋友遍天下,自己又算什么呢?只是一起相处几个月而已,实际上她连九幽仙尊那些桃花传闻中的任何一员都比不过。 她有何资格高估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呢?她还是太年轻太笨。 祝九阴低声说: 不是这样的我说过你很重要,你是我遇到的最大惊喜,我做完事情不就来周年庆找你了,其实这个身份我很久不用了,就是为你才重新启用 季青梧冷笑一声: 呵呵九幽仙尊惯会花言巧语,也不知骗过多少人,这话术真是炉火纯青啊。 祝九阴愕然抬头: 什么话术?我说的都是真的。 而季青梧话音凉凉的,手跟着抬起,轻声说: 只是,属于长明山的那条小蛇我确实没有看到,抱歉。 她用另一只手拨下那条蛇尾,将那条细长蛇尾轻轻放在榻上,又从怀中靠近心脏的位置,摸出那条丝帕,放在蛇尾上盖住。 做完这一切,黑暗中,她站起身,看着面前模糊的一团面容,说道: 丝帕已还,不用去长明山了,还请九幽仙尊好好生活。 这句话是祝九阴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她反复在深夜里看过那段录像,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怀着一丝感念说出这句话,却也是一种暗处的、尖锐的报复。 说完,她怀着满心快意起身离开,脚步迅速地走出观景台。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祝九阴在黑暗的阴影中收起那方丝帕,低声叹息般自语: 你啊还是那么犟。 不知道她在说季青梧,还是在说她自己,但她的话已无人听见。 夜幕深沉落下,月色不在这个方向,九幽仙尊站起身来,远远眺望季青梧御剑而去的方向。 * 第二日的最终决赛毫无悬念,冠军便是季青梧,她后背还带着伤,打斗起来却凌厉而凶狠,完全不顾伤势,甚至将伤口再度撕裂,后腰渗出鲜血。 这种精神极大的感染了在场的后辈弟子们,从此以后,季青梧也成为弟子们口中新一代的传说人物,算是扬名修仙界。 颁奖典礼紧接着举行,玄煦仙尊亲手将本届冠军的神秘法宝匣子端起,送到季青梧手上。 季青梧得了冠军也神态淡漠,她将匣子打开,看到里头躺着一柄细长的黑色铁剑,造型古朴平实,仿佛并不起眼。 此剑名太虚剑,可助你越阶杀敌,符合你剑修之身份,倒是很巧。 玄煦仙尊虚空拂过剑柄,那通体漆黑的长剑便泛起一阵灵动的银蓝光芒,仿佛活了一般轻轻颤动。 它在等待认主。 玄煦仙尊不多介绍,只这么说。 所有人注视之下,季青梧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落在剑刃之上,寒光一闪,那鲜血便被吞没,再无痕迹,而那太虚剑的颤动也随之停止,漆黑古朴再无异样。 季青梧知道这是一把很难见到的神兵,她拿起那剑挥舞两下,如臂使指,灵力很轻易的灌入其中,剑招丝滑,也能感觉到威力更大。 季青梧收起剑,回身对玄煦仙尊行礼: 多谢师尊,多谢诸位长老勉励,弟子必将勤奋修炼,不负所托。 台下掌声雷动,昨夜刚刚吃瘪的宣斩月今日又活跃起来,在人群中带头喊: 季青梧!厉害!季青梧!冠军! 好些人跟着一起喊叫,这场景若是换了旁人,只怕热血沸腾,如此多修仙者一同欢呼自己的名字,这是莫大的荣誉。 然而季青梧面上不显激动,非常淡定,视线环视台下一圈,似在寻找什么。 可那位白衣仙人却不在人群中,更不在台上的几位长老中间。 颁奖典礼结束后,很多来参与周年庆的客人便要离开玉清宗了,还有一些人决定在宗内长住几日。 东海宣家这次丢脸丢大了,宣斩月被她娘提着耳朵趁早拎了回去,走之前还在对季青梧表忠心,搞得季青梧非常无语。 客人们居住的春阳峰空了一大半,冷清了很多。 季青梧站在峰顶平台上,问了师妹一句: 那个,九幽仙尊她还在这里住么? 师妹回过头来,很惊讶: 什么?她有事,连你的颁奖典礼都没看就走了啊,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她会跟你说呢? 季青梧: 哦,她没说。还有我们关系不好,根本就不算认识。 她说着,抬手按住心口,告诉自己,就是这样,以后也形同陌路就好。 还记得最开始的目的,只是让这位女主不要寻她和宗门的仇,如今这样算是达到目的了吗?应该算吧。 既然如此,那她也早该放下了。 但是连颁奖典礼都不看,这人也着实绝情,不愧是冷血动物。 季青梧佩着太虚剑工作一整天,深夜里终于回到长明山,刚落地便皱眉望去。 花田的蜃珠她早已取下,今夜却又挂上,蜃珠散发着绵绵白光,照亮着下方那些一直盛放的牡丹。 她心口突突狂跳,鼻尖嗅到一股甜蜜的淡淡香气,迈步走过那片白光照亮的花田。 合欢花早已开放,但在今夜,开到最盛,满树红光如梦。 第58章 我家极尽暧昧的加重了呼吸 蜃珠光芒柔润如玉,落在满树轻影摇晃的合欢树上,美得如梦似幻,如烟如雾。 季青梧站在树下,看向那三间瓦房,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情绪,类似于近乡情怯,却又不完全相通。 她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迈步,走向正中间的房间。 屋子里的八仙桌没动过,却有了一盏陶瓷花器,内里装着几支牡丹,硕大花朵开的正好,还散发着微微的香气,明显是刚剪下来没多久。 明明是夜晚,房间里也没开灯,但那盏新鲜牡丹却明亮如小小月轮,将整间屋子都照得莹亮。 季青梧心跳激烈,越来越紧张,她喉咙吞咽了下,对着屋内张望。 黑乎乎的似乎什么也看不清,她却又觉得,好像看到一些白色的光芒,好似流水一般蜿蜒而过 她下定决心,走向那间有着大床的房间,一边低声询问: 是你吗? 房内有她熟悉的、好听的御姐女声,很期待又很娇俏一般: 是你的蛇呀。 季青梧已经走进屋内,看见里面的场景。 那张大床上正横躺着一条白蛇,蛇尾沿着床柱一直蜿蜒缠绕下来,蛇身躺倒在她平日里用惯的枕头上,而蛇头正抬起来,越过帷幔,露出一双血红眼眸,定定看着她。 那种特殊的、蛇类独有的冰冷感又回来了,季青梧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挺想念这种感觉的。 这条蛇的大小,正是季青梧最熟悉的、最像抱枕手感的那种大小,看着还挺亲切。 季青梧却没往前走,只是咬了咬嘴唇,停顿半晌才问: 你怎么不跟着她们走? 祝九阴蛇脑袋往前伸了伸: 为什么跟她们走?这里才是我家。 季青梧听得心中一荡,家这个词但她又想起在观景台上的争吵,心里又是一灰: 这里怎么可能是你的家 祝九阴歪了歪蛇脑袋,黑暗里那双红眼睛熠熠发光,还离得越来越近: 那要是我无处可去,你愿收留我么? 季青梧扭过头去: 你不可能无处可去,你不是九幽仙尊吗,那么有名,去哪里都可以。 可别处都不是家,都没有你。 祝九阴声音笃定,距离也有点太近。季青梧愕然转过头,便与近在咫尺的一颗蛇脑袋对上了视线。 不,我不收留你。 季青梧低声说,往后退了一步。 可她后退,祝九阴便迅速跟上,又前进了相同的距离,那双红眼睛依然紧盯。 为什么?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蛇连问两遍,季青梧更是心乱如麻,只觉得久违的蛇的呼吸落在耳畔,让她思绪很难连贯起来,断断续续的。 第76章 我们差别太大,你在这里也危险 祝九阴轻轻嗤一声,呼吸喷到季青梧颈项皮肤上,激起一连串的鸡皮疙瘩。 她高傲地说: 我不怕,你也放心吧,我不会连累你的。 季青梧很难相信,也无法再找出理由来了: 不是这个原因。 祝九阴忽然话锋一转: 你之前说看不见属于你的小蛇,现在呢,看到了吗? 季青梧抬起视线,看蛇的脸,有点三角形的扁扁的脑袋,很规律叠在一起的反光鳞片,微微泛着粉色的蛇信,细长柔软却又蕴含能量的躯体。 这一切确实是她所熟悉的蛇,但她也不是非要蛇形的祝九阴啊。 我没有一定要你变成蛇啊,我是说,精神上 她话音刚落,面前白蛇陡然发出一阵微微亮光,随后砰地一下。 白蛇消失了,站在她面前的,是没穿衣服的人形祝九阴,匈前的小山简直要挤到季青梧眼睛里去。 啊!你别这么突然啊,穿上衣服啊! 季青梧抬手捂住眼睛,崩溃大叫。 怎么了,这些东西,你不也长了么? 祝九阴不仅不觉得羞耻,还将自己身体往前挺了一下,让自己的身体曲线隔着衣服贴住季青梧。 唔你离我远点! 季青梧被她这么一挤,忍不住发出一声羞耻的哼鸣,脸一瞬间就红炸了,只得抬眼看着天花板,尽量不看面前这片白花花的 要是不习惯,可以摸摸啊。 祝九阴伸出一只滑腻的手,抓住季青梧的手腕,强行将她拽向自己身体。 季青梧完全是被迫,摸到了比云朵还绵密的肌肤,比蛋白更细腻的质感,比棉花更柔软的皮肉。 这实在是太她能听见原则瓦解的声音,闷闷的响在她心底。 我想你了,之前都是我的错,这一次,我再也不会不告而别了,我就在这里跟你好好过日子,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啊? 祝九阴抓着她的手,让她贴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手上做着这么纯洁的事,嘴巴却已经凑到季青梧耳边,极尽暧昧的加重了呼吸。 季青梧觉得自己仿佛摸到一片雪原,内里却有着强大而跳动的力量,砰咚,砰咚,砰咚。 她都快分不清这是祝九阴的心跳,还是她自己的心跳了,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无法思考,只能被动听见对方说话,却不太能理解意思。 但她意识到,祝九阴态度似乎很诚恳。 一些甜腻的气息传来,某些隔阂被扔到了一边,也许理智能起到很多作用,但情感总会做下最终决定。 那好吧 季青梧手指微微收缩,触摸着那份真挚的心跳,她知道自己只有缴械投降一条路可走。 毕竟过去那些思念和失去的痛苦,都还历历在目,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不想再失去了。 不管祝九阴是什么样子,她都不想再失去。 她知道自己这是贪心,在危险边缘试探,可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难道还不能为了自己活一段时间吗,就一段时间? 我就知道,我的青梧最心疼我 祝九阴在她耳畔说话,磁性的声音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十分难耐。 耳垂忽然一痛,季青梧忍住一声叫,才发现祝九阴居然啃了一下她的耳垂,好像品尝小零食似的,还在继续。 她手还放在对方心口,忍不住推了推: 好了,离我远点,商量一些正事。 祝九阴嗯地一声,尾音带着魅意,却也听话地站起身来。 她的人形比季青梧高了半个头左右,白发红眸在黑暗里看起来都很亮眼,身上更是又白又细腻,膝盖关节等位置还是覆盖着蛇的鳞片。 季青梧挥手点起油灯,借着灯光看过去,怀着一丝欣赏的意味,从上到下打量对方的身体。 凝脂白玉的肌肤,几缕雪白发丝垂落,将那双红眸映衬得更如红宝石一般夺目。油灯橘黄色光芒落在她鼻尖与下巴上,完全冷白的皮肤光泽闪耀,却又带上一种温柔之感。 实在太美,比古今中外任何的画作都更美。 季青梧还在看,祝九阴便微微笑了: 想看我?用蜃珠,让你看个够。 季青梧想要拒绝,心想蜃珠或许太奢靡,但紧接着祝九阴腰间一闪,流光溢彩的一个圆环出现,她从环里一捞便捞出一颗蜃珠来,随后那圆环便消失不见。 腰间的圆环季青梧只看了一眼,便觉面颊红得发烫。这环也不知是巧合亦或原始设定,总之太过好看了点 祝九阴随手一抛,那蜃珠便在半空中固定,散发出柔柔的白色光泽,将整间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季青梧目光便又落在祝九阴面上,她不敢再往下,只看着对方的鼻尖说: 那你这一次要,要在这里住多久啊? 祝九阴轻笑一声,那只滑腻的手又伸过来,拉住季青梧的手,像小孩子撒娇似的左右摇了摇: 我之前说的,你没仔细听,要罚。 季青梧: 说的什么? 祝九阴忽然抓紧她手腕,将她整个人往前一带。猝不及防之下,季青梧落入她的怀抱里。 我说过,我想你,想跟你在一起,在哪里都行,只要有你。 季青梧默然,这些话就像这蛇身上一直有的浓厚香味一般,叫她明知不可信,依然克制不住地相信了一些。 所以,惩罚就是被我抱。 祝九阴说着,双手在季青梧背后收紧。 祝九阴的怀抱并不温暖,是蛇类特有的冷和凉,但季青梧一旦落入,便放肆地不想离开了。太舒服了,清凉的怀抱,柔嫩滑腻的肌肤,香味浓厚萦绕鼻端只要稍稍触碰到,便会沉浸其中。 夜色安静,窗外树影摇曳,月色重新探入窗内,照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连月色也不愿让她们分开,只在地上落下重叠的一道影子。 太久没有过这样的拥抱了,季青梧无法阻止自己沉溺其中,心中暗暗期待着对方也同样沉溺,同样感受着她的心跳。 于是谁也没有先放开,享受着身体的温度和灵魂的重归,失而复得,情绪激荡,躯体也很适应彼此,比之前任何一次拥抱都更加美好。 但是这样下去,太容易出事了。 季青梧能感觉到蛇正在变热,体温*升高,周围甜腻的香味也在一层一层叠加。 祝九阴的舌头轻轻触碰她的头发,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随后移动着往下,发顶、耳畔、耳尖直到耳垂。 她咬着季青梧的耳垂,忽然开口: 好想咬你哦。 季青梧忍着浑身蒸腾的热气,声音沙哑: 你不是正咬着耳朵吗 祝九阴摇了摇头,她的耳垂也被拉扯着来回动。 不是想,咬你的嘴,就咬一下,好不好 第59章 疯了忘情之时 短暂的时间凝固,谁也没再说话,呼吸声充斥着整片空间。 季青梧知道自己不应该回答,应该抽身离开,可是 这里是她们曾经缠绕过躯体的房间,那边就是曾经见证过太多的大床,意乱情迷,黑暗就是最好的保护色,好像在这里犯下任何罪行,都可以被轻易掩埋。 季青梧手轻轻往前推了推,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意思。那只手却只是压在祝九阴的皮肤表面,轻轻压出几个指尖大小的凹痕。 那些小小的凹痕像玉杯,里头盛满了祝九阴荡漾的浓香,比酒更加闻之欲醉。 季青梧呼出一口气,肺部清空,她低语道: 好。 她放松了身体,抬眼看祝九阴,这一刹那有火花在燃烧,烧干净一切顾虑与清规,她干干净净一个人,站在这里,即将投身火海,也无怨无悔。 而她视线之下,祝九阴反而有一瞬的停顿,一脸震惊地往后退了几寸,仿佛完全没预料到她会同意。 但反应过来之后,便是狂喜了,她红眸一瞬如花火般明亮,唇瓣微微抬起,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微笑弧度,现出两侧尖锐的蛇牙,却又赶紧收了回去,生怕吓到人。 季青梧眼神坚定,她既已跨过雷池便不再后退,她盯着祝九阴的双唇,低声道: 过来。 她抱在祝九阴背上的手往下一按,光洁赤、裸而饱满的女人便深深埋入她怀里,顺势仰起头,比刚才看起来少了强硬,多了乖巧。 第77章 祝九阴整张脸扬起来,把自己的面庞积极送上,双唇已然张开,蛇的尖牙在其中若隐若现,好似危险却迷人的鲜花迫不及待绽放。 亟待采撷。 季青梧对着那张脸,有一瞬间她想了很多,但下一瞬,所有思绪消散,而蜃珠的光落在那双唇瓣上,娇艳欲滴。 她亲了上去。 甫一接触,四片唇瓣便完全粘着在一起,谁也不愿放开,也说不清谁更用力。 这般强烈而美妙的滋味,两人都从未感受过,只凭借着本能不断品尝那些甜蜜,不愿放过分毫。 沉醉之中,也不知是谁先打破禁锢,蛇信刺探进入,与人一同缠绕共舞,却又有点磕磕绊绊。 更进一步时早已站不稳,彼此挨着挤着挪动,前进几步又往后退。 蜃珠照耀之下,整间屋子仿佛升起淡淡的烟霞,那都是祝九阴身上爆发出的浓腻甜香,不断升华,又蒸腾出新的香气,源源不断。 两人一同靠近那张大床,祝九阴腿一软便躺倒下去,手挂着季青梧脖子轻轻一勾,清瘦的女人便同样落下,几乎没有迟疑。 行动之间两人分开了一刹那,拉出一道闪光的线,却又迅速接上,水声肆意作响。 季青梧全身衣服整齐,绣着金线的外衣落在祝九阴身上,将两个人盖在一处,仿佛大被同眠。 忘情之时,祝九阴的蛇牙轻轻咬住季青梧舌尖,不断侵吞,而季青梧的手自然而然抚摸对方,那比绸缎还要柔软细腻的肌肤 浓郁的甜腻香味喷薄而出,简直要冲破整个房间,已经浓到失去嗅觉,口腔中满是属于对方的甜 季青梧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该做什么,只闭着眼不断探索前进,甚至期待着在这神秘森林里彻底溺毙 等等等 祝九阴忽然主动退开一些,喘息着叫停。 季青梧意乱情迷,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动情是这个样子,思绪混沌不堪,身体被本能支配,哪怕被叫停依然凑上前去,却只亲到祝九阴的手掌心。 别这样下去我现在就要发情了! 祝九阴撑着一口气,速度极快地说。 发情这个恐怖的词汇仿佛敲响了警钟,在季青梧头顶嗡地发出巨响,让她总算是找回来一些理智。 她抬眼看过去,蜃珠光芒之下,祝九阴果然几乎是变了个样子。 那张美丽的面庞染上艳红色,从额头、鼻头再到脸颊和下巴,全都是娇艳的殷红,而这些地方也都出现了细小的鳞片,一片片玉一样的鳞片叠盖在鲜红的皮肤上,美得惊心动魄。 那双红眸染上水色,双唇更是被季青梧搞得胀起来,闭不上嘴,发出呼哧呼哧有些像动物的喘气声。 她的表情确实已经不是人类的样子了,直愣愣的视线还紧盯着季青梧的唇,又从唇往下看去,眼神那样直白而明确。 她确实是要发情了但也确实用最后一丝仅存的神智,将季青梧推开,给了季青梧一点点思考时间。 这时间也转瞬即逝,祝九阴眼眸很快重归混沌,声音沙哑地说出一句: 青梧咬 她又扑了过来,细长手臂如蛇一般卷上脖颈,将人拉到自己面前来享用,这次是更明显的动物本能。 季青梧也被野性冲动支配中,但发情期那几个字,还是让她理智瞬间回归,与难以克制的本能艰难抢夺思维控制权。 不行发情期一来就是一个月,怎么可以在长明山上发情!那样后果不堪设想,她和祝九阴都会死! 不行,不要这样,不要发情啊 季青梧推开又扑过来对她又亲又咬的祝九阴,狠狠心,对着她刚刚还摸过的胸口用力一击,将祝九阴打去最远的角落。 嗯唔? 祝九阴一头白发披散,茫然无措地抬起头,对季青梧发出小动物般的疑惑叫声。 季青梧心中一阵软,却不得不如此,她翻身下床,身上衣服也早就被解开了,浑身衣衫杂乱,狼狈不堪,外衣大大敞开,里面也被扒拉开来,呼之欲出。 她站在地上迅速穿好衣服,手软得扣不上钮结,干脆便不扣了,只随意绑起来。 还有满头的黑发落满全身,她抓起一根木簪随意挽起,还有不少碎发纷纷扬扬落在脸颊边,也管不到了。 她站在屋子最远处,看着那张床上的白色人影,感觉刚才真是疯了。 祝九阴都没疯,反而是她自己先疯了。 她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样虽然心脏还在猛烈地跳动,但后悔的酸涩已经钻入心底,叫她无法面对自己。 现在好了,因为她自己疯了,搞得祝九阴也跟着她一起疯了,疯到发情期提前到来,连理智都剩不下多少,只有一条懵懵懂懂的蛇扭在床上了。 青梧,青梧啊,咬你,想要你 祝九阴含含糊糊地说话,倒是还没忘记语言功能,只是她身子已经像蛇一样扭曲起来,腿往前弯曲着,腰肢扭转了大半,双手往前扒住木床边缘,在绸缎床单上来回磨蹭某些部位。 那双早已变成竖瞳的红眸,却直勾勾盯着季青梧,完全直白的欲望,那般强烈那般明确,任何人都难以对抗这样动物一样的渴求,更何况这是她心中渴望之人。 季青梧偏过头去不敢再看,浑身干燥如火在烧,她悄悄伸出一点舌尖,轻轻舔上自己亲到麻木的唇瓣,品尝残存的甜蜜滋味。 但她真的不能把两人都拽进深渊。 她抬手,一点绿色灵光从指尖飞向床上,落入祝九阴的额头之中: 清心咒。 此咒能消除杂念,在将要走火入魔时使用,能拉回人的精神。 祝九阴扭动和磨蹭的动作渐渐停止,灵台一点清明,那双血色红眸的竖瞳也逐渐变圆,深红的瞳孔清亮了一些。 季青梧躲到外面,关上房门,叫她看不见自己,怕是能恢复得快一点。 她紧紧反锁房门,随即脱力一般靠在门上,慢慢滑落下去,最终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天花板。 她到底做了什么啊但唇瓣还在麻木中回味着甜蜜,舌尖还在激动中微微颤抖,手指与肌肤相触的弧度也还在回弹她真是疯了,可是这疯狂的滋味为何如此美妙,叫她只想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她不由得伸手往下方探去,回味着刚刚的一切,在逸散出来的甜腻香味中,双眸蒙上水雾再也看不清楚,直到咬紧牙关挤出一句:嗯 就在房门之内,那条蛇正躺在床上试图恢复神智,而在房门外,季青梧却在压抑中做出这样的事来。 季青梧觉得自己很有伤风化,想象了一下若是别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的反应,便忍不住无所谓似的嗤笑一声。 房间里也没什么动静,季青梧坐在房门前也不去关心,两人都沉默着。 直到月色彻底隐没,整个夜晚已经过了大半,才有脚步声传来。 房门吱嘎一声慢慢打开,季青梧挺直了背脊,转过头去抬眼向上看。 祝九阴披了一件她的外袍,将身上重点部位遮盖住,白发顺滑散落,红眸低头看向她。 你好了? 季青梧先开口问,问完才觉得有歧义,眼神闪向一边。 嗯。刚才谢谢你。 祝九阴说,声音还很沙哑,带着磁性的混响,那是刚才的疯狂留下的痕迹。 什么哦,清心咒吗,没事。 不是,是谢谢你愿意给我咬。 祝九阴猝不及防说出这一句,倒是把季青梧搞得很尴尬,说不出话来。 刚才明明是季青梧先的 祝九阴不知为何,也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就坐在季青梧对面,双腿随意打开着,青色外衣落在她光滑大腿上,很不严实,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些。 季青梧赶紧移开视线,甚至想站起身逃跑,这家伙怎么穿上衣服比不穿更勾人啊!这真的是蛇妖,而不是魅魔转世吗! 第60章 日出慢慢十指交握 正房内没有蜃珠,只有油灯发出一点光亮,两人笼罩在油灯的光芒中,看向对方时,却都同时移开了视线。 季青梧想着要找个理由离开,各自把这荒唐的一夜抛在脑后才对,当今夜什么都没发生最好。 可她抬眼看去,祝九阴俨然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季青梧只好往旁边挪了挪,没能真的起身跑掉。 祝九阴果然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的发情期,当时我以为只有一月不到了,但离家出走后我才发现,只要离开你,我的发情症状就统统消失了,而只要靠近你发情期的状况又会回来,就会像刚才那样,很想跟你亲昵。 第78章 季青梧转过脸去看着昏暗的桌角: 应该是那个情蛊的原因,当初我没能彻底拔除掉情蛊,还是对你身体有影响。 祝九阴盯着她的侧脸,语气飘忽,没有反驳: 嗯,可能吧。那我们之后怎么办? 季青梧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情况: 什么怎么办? 祝九阴直截了当: 反正这次我不会随便走掉了,你赶我我也不走。 季青梧倒是没想过要赶走她,但听了这番话,她也犯了难。 如今祝九阴只要跟她住在一起,就会面对发情期的问题,可不住在一起,双方又都不开心。 祝九阴重新回来,就是因为她,这份感情不管是什么性质,友情也好别的什么也罢,总归就是放不下的。 季青梧低声问: 你真的不能控制自己的发情期吗? 祝九阴很诚恳地回答: 只要不咬你,我还是能控制住的,我们蛇类会在适当的地点和时间才发情。可要是像刚才那样我几乎无法控制,你也看到了,我刚才状态很不对。 当时那双红眼睛蒙昧的程度,她好像已经完全退回了动物状态,季青梧看得很清楚。 如此,答案呼之欲出了: 既然这样,那以后我俩还是保持距离,我会想办法让你安全度过发情期的。 祝九阴有点遗憾,但也接受,点了点头,又说: 那等我发情期真的到了,你会帮我吗? 季青梧瞟了对方一眼,昏黄灯光里还能看清对方红肿的唇瓣,这么半天还没消下去,可见自己之前吮得有多用力。 她做贼心虚,低下头去,面颊重又烧起来: 我作为道友,会尽量想办法帮你的,我是说我会去寻找一些针对此事的术法 祝九阴却忽然凑过来,影子高高落下,笼罩住季青梧的整个视野。 她低语着: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术法。 季青梧沉默不语,她忽然惊觉自己的行为很渣。 但她确实没办法给出什么承诺。她定了定心神,抬起眼,看着祝九阴居高临下的面容,还是被那美色震得心神一荡。 她很认真地说: 我会尽力,但是我没办法承诺什么。 祝九阴眉眼一同耷拉下去,嘴角也跟着向下撇,好似十分失望似的,但又确实觉得没什么道理,也只哦了一声,就站起身走了。 你去哪儿? 季青梧脱口而出。 去看月亮。 祝九阴一边回答,一边打开门。 然而此刻早已后半夜,月亮早已下山,冬日将至,天上甚至连星星都没几颗。 祝九阴拖了张椅子,在院子里就地坐下,仰头看着天空。 季青梧心头发酸,也拉了张椅子走出去,坐在祝九阴身侧,甚至不知道自己过来干嘛。 两人便安静沉默地如此坐着,一同看着星空。深秋的风很凉,后半夜连虫鸣都没有,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她们两个。 还有近在咫尺满树的合欢花,在夜风里不合时宜地怒放。 季青梧看向那一树花,低声道: 你说过,你想要看到合欢树开花,现在我们一起看到了。 祝九阴也看那棵树,忽然一笑: 呵想起当初我们一起用铁锹种树,你都不会用铁锹,我还教你了。原来那时候就有了半师之谊。 季青梧点头,也想起种树的那天,她第一次知道了祝九阴悲惨的身世,也第一次拥抱。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第一次接吻,在那个伞下面,满口血腥味,感受实在不好。 她偏过头,带着点儿试探,压低了声音,仿佛生怕被天地间的清风听见: 我说要不然,我们就把今晚的事情,当做我们第一次接吻,好不好? 祝九阴看过来,深红瞳仁在夜色中近乎黑色,闪动着星星点点动人的光芒,但她迟疑了一会儿,开口: 接吻是什么意思? 季青梧:噢。忘记这里是古代,大概没有接吻这种现代词汇,她只好很窘迫地搜肠刮肚,边想边说: 就是,就是刚才那种,嘴对嘴 祝九阴看着她: 扑哧。 哎!你!你好坏啊! 季青梧恍然反应过来,这厮明明知道是什么意思,居然装不知道,就是为了看她尴尬地解释!太坏了! 对,我知道我同意将今晚,作为我们的初吻。 祝九阴笑过了又一本正经,深深看着季青梧,声音低沉地说。 季青梧都想去打人了,这不是很懂吗!总感觉这条蛇自从变成九幽仙尊以后,性格就蔫坏蔫坏的。 不过祝九阴正经起来,还是非常唬人的。她转过脸,伸手过来,抓住季青梧的手。 季青梧非常紧张,微微一接触,她浑身汗毛就防御一般炸起,心跳也快了不少。不是说好不要再随便接触了吗 但祝九阴将她的手拉过去,放在自己两只手中间,轻轻拍着她手背,像拍小孩儿睡觉似的,视线也落在她的手上。 她很珍惜、很温柔地抚摸那只手,从手背到手指一点点拂过,说话语调也很温柔: 还是要谢谢你呀,对我这么包容,我之前离家出走,其实是有点生你的气的,觉得你好像很讨厌我,那次接吻也躲得好快确实是我不对,我心眼子很小,接受不了你讨厌我。不过现在看来,你好像也没有讨厌我,是不是? 季青梧张了张口。这些失去祝九阴的时间,足以叫她理解自己的心意,她何止是不讨厌祝九阴啊。 她需要她,从各种意义上都需要她。那么这是喜欢吗?她自己也不明白。 她只摇头: 没有,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包括那次伞下的事情,我当时只是震惊,后来就原谅你了,都是为了治疗你啊。还有这些 她从储物戒指里拿出那些鲜血。红月那一晚,她也是在这间小院里,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指尖血逼出来,做成如今这样许多小瓶,但还没来得及送给祝九阴,对方就不辞而别了。 这是你的血?怎么这么多? 祝九阴看着眼前一排数十个小瓶,闻到里面充满灵气的鲜血滋味,震惊得双眸都变成了竖瞳,站起身来拿起一瓶细看。 这些都是那天晚上我亲手做的血瓶,以后你出事的话,哪怕我不在身边,你也可以用这些疗伤或者当做麻醉药? 季青梧并不很明白自己鲜血的用途,但觉得总归用得上。 这么多你的身体如何?境界有没有滑落?你真的是,不要命了啊! 祝九阴放下血瓶,慌忙去看季青梧,细细端详她,又伸手从自己的储物法器里寻找补品。 但找着找着,她手忽然一顿,随即伸手出来,指尖挂着一条小小的链子。 天边早已初现曙光,昏黄光线里,那条链子挂着的东西,让季青梧看得发愣。 那居然是她曾经送给祝九阴的,自己亲手雕刻的玉白小蛇挂件!可是,她是有印象的,这块玉白小蛇早已在红月那一夜,被化成巨大蛇形的祝九阴给崩碎了,如今怎么 她再仔细去看,发现整块挂件中散布着丝丝缕缕的金色。 我走那天,你去点卯,我一个人在整座长明山上到处找碎块,找全了,又炼化金子,将所有碎块聚合起来,重新回到原本的样子,然后我将它带走作为纪念。 祝九阴说着,怀恋地将那挂件挂在自己脖子上,内里丝丝缕缕的金色让那小蛇仿佛活了一般,反倒更灵活生动。 季青梧看着那挂件,这小物件承载了太多过去,她只需看一眼,回忆便纷纷涌来,叫她难以招架,眼眶缓缓湿润。 看那边,太阳。 祝九阴忽然看向东方,山上泛起云海,朝阳从云海尽头露出一点橘色日光,瑞气千条。 真漂亮啊。 季青梧说着,伸出手去,将祝九阴的手握住。 两人一同看着日出,在日出的光辉之下,慢慢十指交握。 * 季青梧今日更忙,还要去总结周年庆各项事务,最终呈给师尊观看。 她忙了一天,去跟师尊做了汇报总结,天色已经近黑,师尊却叫住了她,说还有话跟她说。 季青梧恭敬地聆听教诲。师尊坐在她对面,沉声说道: 第79章 你可知那魔爪是如何附身在修士身上? 季青梧摇头,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 师尊语气沉重,意有所指一般: 人有七情六欲,任何一欲过于放纵,便会招来魔物,钻入心窍,乱人心神,直至令人入魔。欲者,欠也,不可过盛,不可沉迷,更不可瞒骗自身,你可知晓? 季青梧躬身下拜: 弟子知晓了,多谢师尊教诲。 师尊看她半晌,欲言又止,又叹了口气: 都是造化弄人,你的劫数,还得你自己想通才过得去你去吧。 季青梧告辞,倒退着走出大殿,御剑飞回长明山。 第二日一早,她便接到传信:宗门新任务,需由大师姐下山处理。 季青梧捏着信纸,有点为难: 祝九阴,我宗门让我下山,你怎么办? 祝九阴听了倒是挺高兴似的: 那不是正好,我在这山上呆着也无聊,一起出去玩呗。 季青梧想了想: 你怎么去啊?还用九幽仙尊的名字吗? 祝九阴摇头,狡黠一笑,那张脸更是美得摄人心魄: 我名号可多了,该叫你见识见识了。 季青梧: 哇,果然年纪大就是马甲多。 祝九阴佯装生气,过来捏她的脸: 谁说我年纪大了!我还是少女呢!马甲又是何物,我每个分/身可都有来历的。不过之前我假借九幽仙尊名号才躲过你们宗门的除妖大阵,现在嘛,你得先想办法把我从宗门里安全运出去。 第61章 烟霞在她怀里轻轻踩了两下 原书大陆之中,修仙者与凡人生活在同一片大陆上,只以秘法阻隔起来,大部分修仙者只在修仙界内活动,却也会去凡间寻找弟子与其他机缘。 季青梧去到小库,拿到了这次的任务:去玄珍集市拍下一样宗门前辈流传在外的特殊物品,并安全带回宗门。物品内容暂时保密,她得到一块玉简,会在该物品出现时发热提醒。 但与此同时,季青梧也得到一份师尊留给她的字条,上面写着一行大字:历练心魂,缘法在东,可缓归矣。 这就很明显,师尊要给她开小灶历练心魂,去东方寻找机缘,不用急着回来。 季青梧收拾起这些,正要走,忽见前方一道青衣身影凑过来,怯生生道: 大师姐,我是这次要一起执行任务的丹修弟子,我叫江梨儿,请问咱们几时出发呀? 这江梨儿身段圆润,个头矮小,生就一双可爱杏仁眼,扎着左右两条棕色小辫儿,一身制服被她改成了方便行动的短款,腰间挂着好几个葫芦和药瓶,看起来人如其名,软糯乖甜的样子。 季青梧这才记起,宗门要求,弟子们出山必须结对行动,也是为了保护大家安全。大师姐太久没出过宗门,都忘了这条规矩了。 看来这位江梨儿就是她这次出山的同伴了。季青梧微微有些头疼,这下还得避开队友。 但她面上也只清冷平静地点头: 师妹好。我们明日卯时,在引胜台边见。 引胜台便是宗门弟子出山的位置,江梨儿立刻笑了: 好的师姐,我一定早点到,等你! 季青梧便转身去御剑,回望时,她还乖觉地站在原地对她挥手。 多了一个师妹,问题倒也不算太大季青梧思考着,回到长明山上。 远远便看见一树粉嫩云霞,合欢树喷薄怒放,只是视线瞥见,便是满心欢喜。 她飞剑缓缓停下,化为一道光芒融入她的储物戒指中,而她脚步向前,一时走得很急,一时却又站定。 她工作时时刻都惦记着小院,简直恨不得快点完成一切,便能快些回家与祝九阴相聚,可到了此刻,就在院门前,她又踟蹰不前了。 她既想快点见到对方,又不想让自己显得急切。既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惦记着她,又不想叫对方看得太明白。 真是矛盾,她进一步又退半步,望着那满树粉色烟霞,只觉那片烟霞,正横亘在她与祝九阴之间。 青梧! 还在犹豫,一道身影便奔出院门,白色衣襟飞舞之间,季青梧便被抱了个满怀。 祝九阴双手紧扣住季青梧的后背,在她耳畔发出轻微的叹息: 你不在,我今天格外寂寞。 季青梧心里酸胀不已,既惊讶于祝九阴居然如此直接表达,又羞愧于自己刚刚那些不堪的犹豫。 她便也伸出手,很生疏地,用两只手上下比划着,抱住祝九阴的后背,认真回答: 没事,我现在在了。 祝九阴像个小动物,不由分说,埋进她发间,重重吸了一口,随即发出一声长长的呼气: 呼终于活了。 季青梧手轻轻拍祝九阴的背,脸颊发红,低声劝阻: 别在这里了,我们进去。 祝九阴便挂在她身上,两条腿完全不用力,全靠双臂挂在季青梧脖颈上,撑住自己全身的重量。 走。 季青梧: 你不能自己走吗? 祝九阴理直气壮: 我是蛇啊,怎么用你们人类的腿走路?不会。 季青梧无语,但又没办法,不想在院门口拉拉扯扯,只好伸出一只手,带着灵力轻轻托住祝九阴的腰。 祝九阴却还挂着她脖子,妖娆慵懒地,对她耳朵吹一口气: 往下抱点,不然要掉下去了。 再往下就是臀部了,季青梧目不斜视,只用灵力托着人大步走,绝不触碰多余的地方。 修仙者就是这点好,灵力可以取代肢体接触,做到很多事情。 但祝九阴显然不太高兴,在她身上扭来扭去,偶尔傲娇地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直到进屋。 季青梧把人好好地摆在椅子上,站起身来看着她: 好了吧? 祝九阴不满意,扭了一下,像条蛇一样在椅子上扭过去,只挨着一点点椅子,两条腿全部伸出来,挂在椅背上左右摇晃着。 她明显只穿了外袍,里头什么也没穿,两条腿细长白皙,摇来晃去,十分吸引注意力。 简直像是故意的季青梧在心里咬了咬牙,艰难地移开视线,看向一旁的另一把椅子。 她端正地坐在对面那把椅子上,双手规矩地放在腿上,仿佛给祝九阴示范正确坐姿。 然而没用,祝九阴在椅子上原地旋转半圈,双腿从桌子上伸过去,两只雪白的脚放肆至极地伸了过来。 季青梧不解其意,那两只脚就已经塞进了她手臂之下,在她怀里轻轻踩了两下。 季青梧涨红了脸,抬头对祝九阴严肃道: 你别玩了,我要说点正事。 祝九阴把脚自然地在她怀里来回挪,找了块舒服的位置放好,似笑非笑抱着双臂道: 正事?说来听听。 季青梧视线都不敢落在自己怀里,眼角余光却看得很清楚,那一双白皙细长的脚踝,正从自己怀里往外延伸。 上面是轮廓优美的小腿,然后是圆润而带着几片蛇鳞的膝盖,再上面是光滑的大腿直到被垂落的衣衫掩盖住。 两条腿还交叠在一起,下方露出的更多,她立刻移开视线,完全笃定:这条蛇就是故意的! 她闭了闭眼,还是偏头看向祝九阴,果然撞上那条蛇满眼的坏笑,双眸明亮如火焰闪烁,好看得惊心动魄。 季青梧不被美色所惑,微微恼怒,皱眉清冷道: 我之前说了,要保持距离,你是完全没听进去吗? 祝九阴吊儿郎当,用好听的御姐音回答: 什么呀?没听见。 季青梧眉梢拧成疙瘩: 那我再说一遍,为了你好,我们必须要保持距离,听明白了吗? 祝九阴抬手捂住嘴,做惊讶状: 哎呀!怎地对我这么凶,我的小徒儿,这是要以下犯上啊! 季青梧闭了闭眼,语气软下来: 我没凶你,只是强调而已,之前说好保持距离的 祝九阴比划了一下自己那双大长腿,狡黠地笑: 我在保持距离呀,你看,这距离多长啊。你不喜欢吗? 季青梧违心道: 不喜欢,收回去。 祝九阴哦了一声,忽然之间腿上鳞片增多,顷刻间那一双长腿就融为一体,化成了一条蛇尾。 那这样呢,你喜欢么? 季青梧感觉到自己怀里从双脚变成了圆柱形的蛇尾,而那蛇尾已经灵活地钻入她衣襟之内,前后左右乱动,带来一阵阵酥麻痒意。 第80章 季青梧猛然一把捂住衣襟,将那蛇尾按在自己胸口之间,伸手进去将蛇尾抓出来,狠狠瞪对面的人: 收回去!就这么想叫我拿剑砍你吗? 见她真的要生气了,祝九阴才将蛇尾收回去,一圈一圈缠绕在椅子上,一边低声嘟哝: 好凶好凶,小徒儿是坏人,小徒儿明明喜欢得紧 季青梧气得咬牙: 你再说! 祝九阴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一双红眸灿烂明亮: 哎呀,我不说了,好不好? 季青梧这才呼出一口浊气,只觉这蛇回来之后越发难以管教,这几日总做出一些百般故意的事情来,每次都惹得她发火才算完。 此刻祝九阴变成上人下蛇的样子,盘在椅子上,安静听她说话。 季青梧将出山之事说清,也提到师尊给她的安排,包括江梨儿,*事无巨细都说了。 祝九阴听得很认真,面容在油灯下温润美好,有一种成熟而沉稳的魅力,仿佛九幽仙尊重新出现一般。 等她全部说完,祝九阴点点头,直直看着她: 我也要一起去,不许把我丢家里。 季青梧想了想,有点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 你也一起去的话,就要破护山大阵,我仔细想过了只要你的神魂之外,能包裹上我的神魂气息,便应该能骗过护山大阵。 祝九阴听了这话,眼睛一眯,缓缓变成尖锐的竖瞳,脑袋歪向一边,蛇尾也跟着掉落下去,在地上一来一回地摆动。 她问: 你的意思是与我,灵魂双/修? 季青梧: 这条蛇脑子里除了不可描述,就没别的了吗! 第62章 出山我的性命,便交给你了 季青梧无奈地瞥一眼祝九阴,声音提高了一点,出口的却是: 差不多。 祝九阴微顿,眸光一点一点变得闪亮,仿佛天际猩红的夕阳落入眼眸,更兼有云霞灿烂环绕瞳仁,光辉灿烂。 她开口,便是低沉沙哑的声线在说话: 那么我们是现在开始么? 季青梧: 你先别急,听我细细说来。 她当然不可能真的跟祝九阴什么双什么修的但她所说的这种方法,却的确与灵魂交融如出一辙。 玉清宗经过之前狐妖的事情,便将护山大阵升级了一番,重点升级了该阵法鉴别妖物的能力,将原本的观气一道改为观形、观气、观魂三道关卡。 因而,对熟悉护山大阵的季青梧来说,要骗过阵法倒也不算很难,只是需要细致行事。 首先,祝九阴得变成蛇镯的形态,将外表固定成为普通金玉饰品,骗过阵法的观形一关。 这个阵法能力很强,妖修哪怕变化成人类形体,都很容易被鉴别出来。但若是变成寻常饰品、普通器物,就很不容易细看了。 换句话说,阵法ai的数据库里没有各类饰品和器物的资料,数据库不强大,自然比对不出来。 其次,祝九阴得自愿封印自己的神魂,而后将解除封印的钥匙放在季青梧手中,出去以后由季青梧寻找僻静地方解开封印。这样便能隐藏祝九阴神魂自带的气韵,度过观气这一关。 最后,等祝九阴封印了神魂,季青梧便要将自己的神魂分出一滴鲜血在,注入整个蛇镯内外,将蛇镯彻底变成自己神魂的一部分,伪装成一个认主的法宝,才能度过观魂这一关。 如此操作,必能万无一失离开玉清宗。 季青梧说完,微微点头以示自我肯定。 嗯那最后一步,需不需要我们先双修一下? 祝九阴歪着脑袋,瞳仁看着天花板,思考半晌,冒出这么一句不着调的话。 啊你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要扮演的是认主的法宝,又不是我的道道侣 季青梧说到最后,没了声音,视线飘向一边,忽然挥手将油灯重新点亮,又挥挥手擦擦桌面、摆一摆小物件。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显得很忙,她刚刚怎么会脱口而出道侣啊,叫祝九阴听了还以为她觊觎她怎会如此,随口说出这种话,跟宣斩月那种油腻女都差不多了,祝九阴肯定会讨厌 哦?如果扮演道侣的话,会不会更能骗过护山大阵啊? 祝九阴兴趣十足地凑上前反问,一双手抓住刚擦干净的桌面,整个人匍匐着,以下半身的蛇尾为支柱爬了过来。 季青梧一转脸,祝九阴放大的美丽脸庞就在面前,吓得她差点儿跳起来,赶忙伸手挡了一下,口里乱七八糟说着: 当然不行!那个更容易被发现嗯? 她手心陡然一凉。 放下手看时,那祝九阴口中伸出一条尖端分岔的蛇信子,刚灵活地舔过她掌心。 季青梧: 呜啊!你真恶心! 她连忙放出清水来洗手。 祝九阴慢条斯理,用蛇信轻舔自己人类的双唇,故意眼神迷离: 说谁恶心呢,之前接吻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表示的。 季青梧面庞骤然爆红,耳朵都整个红透了,她简直要疯了,自己只是一次意乱情迷,如今却好像给蛇送上了把柄似的! 季青梧涨红着脸,忽然眼尾上挑看向祝九阴,带点威胁意味: 你再提,我就不再碰你了。 祝九阴眉梢一挑,嬉笑着举起一只手: 明白了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提,你还会再跟我接吻咯? 季青梧这次连脖子都涨红了,她心想自己真是惹上一个祖宗: 我可没这么说。 祝九阴满意点头: 嗯~看来是会的。那不如今晚就先给个晚安吻怎样? 季青梧站起身,黑着脸往外走。 祝九阴连忙拿蛇尾勾住人的一只脚: 别走别走嘛,我开玩笑的,我们还要商量护山大阵的事呢,回来回来。 也是没有办法,季青梧被蛇尾磨蹭着脚踝拽回去,跟祝九阴继续商讨,之后再让祝九阴变成蛇镯,又讨论了使用哪种封印神魂之术,又该如何解锁。 讨论到后半夜,祝九阴变成蛇镯又变回人形,伸手抓住季青梧的手,一双红眸在昏黄光线里,氤氲着无限温柔气息: 你一定要记得,在十二个时辰内及时解开封印哦,不然这个法术就会失效,我可能会永远缺失一部分魂魄。 季青梧哇一声,这完全是灰姑娘设定嘛! 她连忙反握住祝九阴的手,坚定回答: 我一定能做到的,你放心。你可是我跟红月抢过来的人,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这句话说完,她自己脸先红了,总觉得太过邀功。 对面祝九阴眼神逐渐幽深,手掌收紧握着她,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的唇瓣上,低声说: 嗯那,我的性命,便交给你了。 这话确实如此,如果明日能成功通过护山大阵还好,如果没能通过,那封印神魂的祝九阴,或许还来不及解开便会被护山大阵消灭。 祝灰姑娘这一次,是的的确确,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季青梧手里,无比信任。 平时祝九阴吊儿郎当,真到了这种时候,她也没什么特别,看季青梧一脸紧张的样子,她还拍了拍季青梧肩膀,开玩笑道: 怎么?要不要小师尊给你一个吻放松一下? 季青梧板着脸: 谢谢,但不要,小师尊的嘴还是闭上吧。 祝九阴哈哈大笑,十分爽朗。 迎着天边的第一缕曙光,祝九阴将自己灵力化成的一枚白色鳞片交给季青梧。这便是唤醒她神魂的钥匙了。 而她站在晨曦之下,回过头来对季青梧微笑,身形缓慢地从边缘开始消散。 当小半个身躯消散不见,她那张美丽面庞却露出温柔神色,对着季青梧做了个口型。 但季青梧没有看懂,她只怔怔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撕心裂肺一般疼痛,明知这只是化成蛇镯必需的步骤,她却骤然回想起之前那留影中的场景。 她猛然觉得,这好似是某种前兆,或是预言,好似祝九阴有朝一日便会如此在她面前彻底消失 好疼,心口好疼。 她猛地扑向那正在消散的人影,却只扑了个空。 手腕一重,蛇镯自行穿过她的手,挂在她手腕上,银白光芒闪烁。 一呼一吸之间,整个世界寂静得出奇,季青梧被自己莫名的恐惧攥住心神,只觉这安静要将她压垮。 第81章 长明山的清净,她以前很喜欢的,但现在,她不喜欢了,一点都不喜欢了,听不见声音,也听不见她心中牵挂的所在,孤单如同潮水般迅速席卷而来,叫她难以呼吸。 她真的屏住呼吸,忽然叫了一声: 祝九阴? 手上的蛇镯毫无动静,但她脑海中传来祝九阴熟悉的声音: 就这么想我啊,才半刻不见便呼唤我,那等我封印神识,你该不会思念成疾吧? 季青梧心头一松,那种难以呼吸的感觉潮水一般褪去,她终于能自由呼吸,又觉得在脑海中听见祝九阴声音,有种别样的磁性。 她真恨不得让祝九阴别封印自己,就这样出去试试看,但这不可能。 这不是能尝试的事情,只有一次机会,要么死,要么活着出去再也不回来。 对,虽然季青梧并未细想,但她隐约有意识到,这或许是祝九阴最后一次站在长明山上了。以后在外面,天大地大,祝九阴又已经办完了她的事情,没必要再回玉清宗。 那自己季青梧咬了咬唇,没再想下去,只是在脑海中回答: 你若是觉得想要看我如何行事,可以等到护山大阵之前在封印神识。 祝九阴似乎察觉到什么,问了一句: 你声音怎么这么紧张那我听你的,到了再封印,也得看看你那师妹什么样子。 季青梧答应一声,抬起手指轻轻摸了摸蛇镯,只觉自己心中安定许多。 戌时将至,她御剑飞上天空,走出结界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铺满鹅卵石的小院,带有藤蔓的竹篱笆院墙,合欢树与花田,还有早已蒙尘的灶台不知不觉间,祝九阴与她,已经将这里打造得很像一个家的模样了。 长明山不再是清冷剑修大师姐的长明山。 它早已成了来自现代的季青梧,与蛇妖祝九阴共同栖居的地方,承载着她们从相识到相知的所有回忆。 它既是牢笼,也是家园;既是来处,亦是归途。 只是看了一眼,季青梧便很是不舍,她知道这次离开,等再回来便 可能再看不见这么好的合欢花了。 她低语一声,抬起手指,灵力波动间,一支开满花的树枝落入她掌心,又缩小化入储物戒指中。 什么意思? 祝九阴发出疑问。 我是说,到了外面,你若是遇到机会,该走便走,不用再回这里。 季青梧说得很真诚,这的确是实话,对祝九阴来说,去哪里不比在玉清宗强? 那你跟我走吗? 祝九阴沉默半晌,低沉询问。 我不能。 季青梧来不及控制自己,便用神识回答了真实想法。 她怎么走呢?她是玉清宗大师姐,又能走到哪里去呢?不能隐姓埋名,终有一日她要回玉清宗,承担原主该承担的责任,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除妖大业 哪怕什么都不为,只为了保护祝九阴,她也不能真的跟祝九阴走啊。到时候将会引来整个玉清宗甚至整个修仙界一起除掉祝九阴,没办法善终的。 但这句话一出,祝九阴便沉默下去,直到季青梧飞到集合地点,也不再说一句话。 与江梨儿汇合后,季青梧脑海中忽然冒出祝九阴的声音: 怎么办,还是很讨厌你啊。 随后,她便再探索不到祝九阴神魂的痕迹了。 祝九阴已自行将神魂封印,天地之间,此时此刻,再没有祝九阴此妖存在,万物寂寥。 第63章 解封跟你做个天翻地覆 季青梧完全愕然,呆站在原地,心里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却又不知该如何补救。 怎么就偏偏在这时候说错话呢季青梧心里叫苦,想着一定要尽快解封才好。 师姐师姐?你怎么啦? 软糯的声音响起,季青梧回过神来,便见那要与她一同下山的江梨儿,双指捏着一颗丹药,正要往她嘴里塞。 我没事,怎么了?这是什么? 季青梧抬手挡住江梨儿的投喂,细看那丹药,只见那药通体棕红色,竟比寻常丹药都要大上一圈。 哦,这是我炼制的回神丹,可以提神醒脑,刚才看大师姐您好像丢了魂儿一般,便想着拿这颗丹药出来,或许可对症可惜大师姐居然自己醒了。 江梨儿捏着丹药,打开腰间葫芦,将丹药塞进去。太大了,塞了好一会儿才摁进葫芦里,扑通一声落入底部。 你炼丹水平怎样? 季青梧问道,这师妹境界大概在金丹期,修为不低,但不像是很会炼丹的样子,简单的回神丹也能炼得这么大。 哦哦,还可以,十次里总有两次能炼出下品丹药的,其中六七次常会把补身体的丹药炼成毒药有点把握不好平衡,嘿嘿。 江梨儿可可爱爱地一吐舌头,憨笑。 知道了。我们去引胜台吧,以后你的丹药尽量对敌人使用,我师尊不赞成我用丹药。 这个成功率和变成毒药的概率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季青梧心想这也是一位人才,这次出山怕是有得看了。 嗯!我明白了,大师姐放心,我一定不会乱用丹药的! 江梨儿重重点头,倒是很听话的样子。 引胜台是整个玉清宗所有弟子出山的查验通道,也是护山大阵一处生门所在,台上每日皆有两名弟子把守,配合护山大阵进行查验。 两人到了台前,一番检查后,两名弟子均带着仰慕的神情,对季青梧点头: 大师姐查验通过,请入护山大阵,祝出山任务顺利! 季青梧严肃点头,站上一座白玉雕刻的圆形台面,感受到澎湃磅礴的灵气充盈身周,面前则有一层透明的厚重屏障,仿佛没打开的门。这便是护山大阵了,好像机场的机器安检,却比人工更准确。 她镇定心神,双手垂放,戴着蛇镯的那只手微微僵硬。 好在没过一会儿,面前那透明屏障消失不见。 这意味着她通过了。季青梧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到自己已经走出那阵灵气的笼罩范围,心中顿时升起一种异样的松快感。 来到修仙界这么久,她终于踏入新地图了! 她嘴角露出微笑,不由得抬起手腕,轻轻抚摸腕上的蛇镯。 我们成功了,我们自由了,祝九阴,你看到了吗? 手指上冰冷坚硬的触感,叫她想起祝九阴的鳞片,但这伪装的银饰,可比鳞片要硬很多,也冰冷许多。 脑海中无人回应,季青梧有些不习惯,不由想象着,若是祝九阴现在在场会说什么。 她会夸赞自己的方法吗?还是会调侃自己这么紧张,真不像大师姐? 怎么说呢,才半个时辰没见到没听到,她就有点想念了。 但这种想念,泛着淡淡的甜,也有一丝心酸味道是只有她自己能品尝到的酸甜滋味。 大师姐!走喽!玄珍集市,出发! 江梨儿好似飞鸟出了笼,蹦蹦跳跳过来,拍了拍腰间的葫芦,一脸兴奋地喊。 那葫芦迅速变大,很快变得像只小船,江梨儿便跳上葫芦,拉起绑葫芦的绳子,开心地一拽,那葫芦便嗖一声飞了出去。 江梨儿坐在葫芦上,回头笑着喊: 大师姐!你看我的法器,是不是很符合我的身份,很有仙气!这可是我们一门独有的飞行法宝! 季青梧看着这一幕,欲言又止,这就是修仙界的飞行器吗果然是百花齐放啊! 她架起飞剑,跟上那葫芦,对江梨儿点头表示肯定。 下方仙山缭绕,云雾缥缈,一派仙家气象。两人朝那玄珍集市方向飞去,恰好便是往东。 季青梧一路观察着地形,听着江梨儿兴奋地跟她聊天,只分神答应几句。 江梨儿也不介意,大师姐不爱聊天众所周知,她自己爱聊就够了。 两人并行了一段路程,已是三个时辰过去。 进入一处瘴气弥漫的原始丛林,季青梧看准前方一处峡谷,对江梨儿说: 我看这情形,这座丛林怕是有魔物肆虐,又离宗门较近,我得下去探查情况,日后好报给师尊戒备,你不用下来。 江梨儿听了这话,果然肃然起敬,对季青梧行礼: 大师姐放心,你一片苦心我都知道的,你为了保护我居然孤身下去,呜呜呜大师姐你人好好啊! 她说着便眼泪汪汪的,两只圆乎乎的手抬起来乱擦眼泪,又对季青梧点头表示自己听话。 第82章 季青梧看得十分无奈,感觉自己仿佛带了个小孩出来,但没办法了,赶师姐上架,孩子也得带啊。 她声音都放柔了,递给江梨儿一张传讯符咒: 若是有事就捏碎这个叫我,会用吗? 江梨儿狠狠点头: 嗯嗯,会用的!大师姐放心,我已经出去两次了,这些基本常识都知道的,没事的,你去吧! 季青梧安顿好江梨儿,便驱动飞剑进入瘴气丛林,一头扎入峡谷之中。 此处瘴气极其浓厚,却伤不到她这种元婴道体,就是天然的屏蔽场。远处隐隐传来猛兽吼叫声,这里果然有魔兽存在,该快一点了。 她手指轻轻抚摸蛇镯,仿佛抚摸祝九阴的躯体,心里暗暗思量待会儿要怎么赔礼道歉。 她手中出现那片银白鳞片,神识伸出一丝触角,探入鳞片之内,感受到属于祝九阴的一丝神识气息。 九阴醒来吧。 她低语一声,那鳞片咔一声破碎,手腕上蛇镯迅速消融不见,面前则出现一位白衣白发的修长美人。 美人比她高半个头,闭着双眼,面上毫无表情。 季青梧忐忑地观察,还不知道这法术对神魂有没有损伤呢,衣服和模样看上去倒是都没变。 美人缓缓睁眼,鲜红瞳仁里光芒一闪,视线一开始没有焦点,后来便转向季青梧。 季青梧被她这么直勾勾打量,不由得绷紧面颊,紧张地说: 祝九阴? 美人微微眯眼,张开嘴似乎要说话,却不小心吐出蛇信子,在空中窸窸窣窣地转动着,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季青梧心说坏了,这怎么看起来像傻了? 下一瞬,祝九阴张开口,声音沙哑粗粝: 你是谁? 季青梧心下一沉。这法术果真出问题了,也不知这是完全失忆还是部分失忆? 她只好苦涩地说: 我是季青梧啊,你的好朋友,你现在还记得多少? 祝九阴盯着她看,视线带着一股陌生感,忽然伸出手来,将季青梧衣服拽住,往前一拉。 季青梧猝不及防,被拽进她怀中,双手自然地环抱住祝九阴后背。这么久以来,她早就养成了这种条件反射。 况且,祝九阴身上气息很好闻,比瘴气闻着舒服多了,她忍不住埋在对方的白发上,吸了好几口气。 将她抱住的祝九阴,仿佛学她动作似的,也在她脖子和后颈上深深吸了几口气,随即叹息般说了句: 你骗人。 季青梧小心翼翼: 没有啊,我没骗你。 祝九阴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委屈的情绪: 你就是骗我,既然是好朋友,为什么不跟我走? 啊原来没失忆,刚才全是装的。季青梧心里按下葫芦浮起瓢,虽然没失忆是好,但怎么还记得之前说过的话啊她要怎么解释才好? 她只好倒打一耙: 你才骗我,明明没失忆,干嘛要装,吓死我了。 祝九阴抱紧了她,手指在她黑发之间流连,轻轻帮她梳理: 我刚醒来,看见你就生气。 季青梧: 生气也不能骗我呀,我真怕你出什么事忘了我 祝九阴微微侧头,双唇就在她耳垂之下,说话间时不时触碰到耳垂,叫季青梧痒得难受。 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季青梧哼了一声,感觉到对方唇间的呼吸,若有似无的触碰让她整个耳朵都变得通红,十分敏感。 她忍不住瑟缩一下,又被祝九阴从背后压制,根本动弹不得。 周围都是瘴气,有点看不太清,只能完全凭借身体感受对方的存在,每一处感官都变得敏锐。 季青梧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紧贴着自己的,衣摆互相缠在一起。她低声说: 再一刻钟,我们便该分开了。 她们说好会分头行动,到玄珍集市再汇合,但按照季青梧这个速度,她和江梨儿到玄珍集市,得飞个十天左右。 真是好遥远的一段距离,但其实也有别的选择,比如就让祝九阴委屈一下,变成蛇镯一路跟着季青梧算了。 季青梧还在犹豫要不要提出这个选项,就听祝九阴嗅着自己的头发,声音低沉沙哑: 我不如在这里发情。 季青梧: 唔? 祝九阴用侧脸轻轻蹭她的侧脸,撒娇似的轻语道: 就在这里,跟你做个天翻地覆,才算留个纪念你觉得呢? 第64章 法术让你为我神魂颠倒 瘴气浓郁的密林里,不见一丝日光,猛兽此起彼伏地吼叫,林中风声如鬼哭般凄厉。 氛围着实不算好,但这一刻两人彼此对视,竟都忘却身外之物,凝望进对方心灵至深之处。 两人不约而同松开手,面对面站着,一时间谁也没有动作,唯有衣襟上的飘带仿佛得了自由,随风缠绕着飞向远方,一青一白两根飘带,彼此纠缠不分。 季青梧看着祝九阴面颊边一缕白发,愣了许久,忽然伸出手臂,帮对方拨开那一缕发丝,掖入耳后。 祝九阴耳朵形状很特别,仿佛精灵一般耳尖尖锐、耳廓张扬向外,这在别人眼里是妖气的象征,在季青梧眼中却是精灵般梦幻的美。 季青梧手指拂过那尖锐的部分,忽然开口: 还是分开走吧。 祝九阴皱了皱脸,很乖地任由她抚摸耳朵,目光灼灼盯着她看: 怎么,怕了?怕我真的做? 季青梧抿唇,垂下视线,她确实怕,但怕的不是祝九阴会不会发情期,她怕的是在这十天路程中间,她自己也可能会忍不住,跟祝九阴过从甚密。 造成灾难性后果,到时候名扬修仙界,就不好了。 但这种话当然不用说出来,她抿着唇,手指垂落下去,不再接触祝九阴的耳朵,只帮她掖了下衣领。 而祝九阴也不知想到哪儿去了,不太高兴的样子,凑近过来: 想跟我分开,自己单独走,好甩脱我? 季青梧连忙摇头: 没有!怎么可能呢,我答应了带你一起,不会甩掉你的。 祝九阴盯着她看,蛇眼聚合成危险的竖瞳: 那就是嫌弃我是个妖物,没法控制发情期,觉得我麻烦? 季青梧再次摇头: 当然没有! 祝九阴挑眉,眼中划过狡猾的光,对着她伸出手: 那你给我个保证,保证你绝不会甩掉我! 季青梧: 啊?这要怎么保证? 祝九阴转念一想: 也是,你们正道这类法术比较少那我自己来。 她指尖一翻,细长圆润的指尖冒出一缕血色微光,在黑暗密林里十分显眼,仿佛一簇红色火苗。 忽地,祝九阴阴恻恻地一笑,指尖一弹,那一簇火苗便迅速飞起,扎进季青梧心口位置。 季青梧只觉心口微微一痛,随即一阵凉意席卷心脏,但又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蛇的冰凉甜腻香味,逐渐萦绕心间。 这是什么法术? 我们妖族特有的秘法,叫灵犀万里,十天之内,你来找我,我帮你解开,否则便会吐血不止、境界连掉两层。 祝九阴拍拍手,眯着眼说道,还歪了歪头,非常故意地看一眼季青梧的心口。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啊? 季青梧微微皱眉,手摸着胸口,只感觉那处的确变得更冰凉一些,但也没有更难受的迹象。 正是因为相信你才给你下灵犀万里,我知道你一定会在期限内来找我的,不然我就直接下那种血蛊术,让你为我神魂颠倒,满心满眼都是我,只有来找我一条路走。嗯倒也不错,要不换这个? 祝九阴说着便微笑了,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那副场景,自己都有些陶醉其中。 不许换!就这个挺好的,灵犀千里,不是,万里,挺好的,适合我们的情况,不能搞得太复杂。 季青梧捂着心口往后退了几步,敬谢不敏。 那我走了?我们在集市上要怎么碰面,你的新身份是什么,我怎么找你啊? 季青梧退了几步便说道,天色已近黑,她们在这里时间太久,可能会让江梨儿怀疑。 然而刚刚还给她下了蛊的祝九阴,此刻在黑暗中看起来形貌孤单,一双红眼神色沉重,白衣身影瘦削,风一吹好像就会倒下一般,有种破碎刻骨的可怜。 第83章 祝九阴看着她,凄然地一点头: 你去吧在集市上,我会主动去找你,到时候就看你能不能认出我了。 季青梧沉默了,她能感觉到,祝九阴对于被抛下这件事总有心结,可她总是一遍又一遍抛下对方,触碰对方的伤口,却又没有办法。 想到此处,她忽然往前走了两步,张开双臂,声音不自觉放得非常轻柔: 过来,抱抱。 那是她养大的小蛇,面临分离,理当由她来抱抱安慰啊。 祝九阴很诧异地睁大眼,红色眼眸闪亮着,迅速上前,将自己投入季青梧怀抱之中,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走掉呢 嗯但是看你自己站着好可怜,况且以后去了集市,就没法这样抱抱了。 季青梧轻轻抚摸祝九阴的白色长发,手指轻柔地帮她梳开那些柔软如锦缎的发丝,又按了按她的耳朵尖。 祝九阴比她高一点,要低下身子,把下巴垫在她肩上才能彻底放松,这会儿简直把全身重量都放在她身上,紧紧依偎,充满信赖。 风声依旧凄厉,瘴气依旧弥漫四处,猛兽的叫声逐渐止歇,而她与她,紧紧相依。 在这只属于她们的世界夹缝里,享受片刻的安稳和欢愉。 * 江梨儿百无聊赖地清点完了葫芦里所有的丹药,又打开自己的百宝锦囊,清点她师姐们走之前送她的一些高阶丹药。 所有东西都清点完毕,她又没事做了,只能坐在葫芦上往下望去。整片密林里瘴气密集,地形复杂,看起来树木也都很古老的样子,大师姐一个人下去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到底应不应该捏碎传讯符啊江梨儿看着手里的符咒,皱着眉头思考,感觉怎么做都不妥当,那还不如继续呆着,什么都别做。 江梨儿这样想着,便掏出一颗水果味的丹药塞嘴里嚼啊嚼,也不管那东西什么功效,她自己炼的药她自己知道,只要不是毒药就没多大效果,主要是品尝一个水果味,像吃棒棒糖一样。 她口中吃着水果丹药,双手背到身后,肆意在葫芦上躺平看着天空,看着看着便意识模糊、眼皮沉重 江梨儿! 直到被炸雷般的叫声惊醒,江梨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睡着了,现在彩霞漫天,居然已将近傍晚! 啊啊啊,自己是来出任务的,怎么会就地睡着,这也太不专业了!江梨儿自责不已,赶紧坐起身来,揉揉眼睛看过去: 大,大师姐,你回来了啊!怎么去了那么久,我等得着急所以急得睡着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很多,生怕大师姐怪罪自己。好在大师姐果然很宽和,只是蹙眉瞪自己一眼,便又露出微微无奈的神色,挥挥手: 无事,我们走吧,快点赶路了。 江梨儿点点头,吐吐舌头看过去。大师姐身形飘逸瘦削,人如其名,像一棵青色梧桐树,仙气飘飘,俊美清冷。 不过总觉得大师姐跟之前有了一些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呢? 江梨儿一边收拾东西驱动葫芦,一边偷偷看大师姐,心里嘀嘀咕咕: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好像,脸色比之前更红润了一些,神色之间的沉重感和紧迫感更重,眉头都拧得更深,衣服也皱了不少。 这是什么情况?江梨儿想了想,忽然间恍然大悟,随即便是一声大叫: 大师姐!你刚才在下面,是不是跟魔□□战了啊! 江梨儿觉得自己发现了问题的核心,大师姐绝对是跟魔兽对战,才会有以上所有的表现啊! 那座森林一定很恐怖,里头说不定有很强大的魔兽,这可怎么办,要不要发讯号回宗门啊? 江梨儿眼中,她的问题的确问到了点子上,因为大师姐原本清冷的神情逐渐转化,变成一种无奈、担忧又深谋远虑的复杂。 大师姐缓缓开口,声音非常好听: 算是吧。 江梨儿一拍葫芦: 那大师姐你怎么不叫我啊!我也挺能打的呀! 季青梧: 下次一定。 季青梧不再闲聊,驾着飞剑,宛如一道流光迅速远去。 江梨儿还在惋惜没参与战斗保护大师姐,一拍葫芦屁股赶紧跟上,嘴里还念念叨叨: 早知道就不在上面等了,也不知道大师姐遇到了什么级别的魔兽大师姐为了保护我真是煞费苦心啊,呜呜呜 飞在前方的大师姐,背影明明很瘦削,但在江梨*儿眼中,却又那样高大威猛,强大而有担当。 她能跟着大师姐一起出任务,真是三生有幸啊!她一定会唯大师姐马首是瞻的! * 玄珍集市作为整个修仙界几个知名集市之一,以每季度一次的拍卖会闻名,而集市之所在也十分神秘,只开放给有缘人进入。 用人话说就是,到门口要跟人买消息才能进,也就是变相的收门票。 季青梧和江梨儿星夜兼程,第七日中午便到了玄珍集市所在地。 她们面前是一幢高耸入云的塔楼,下方牌匾上刻着四个字:留仙客栈。 季青梧左顾右盼,这座塔楼在一条繁华街市上,而这条街道来来往往的,都是各种修士。 她头一次见到这种修士齐聚的场面,很是好奇,看了半天,仿佛在看古装博览会,各式各样的古装搭配各式各样的美女,偶尔点缀几个帅哥,场景看起来倒是非常养眼。 只是所有人似乎都认识她这身衣服,见了这身青衣便都很恭敬的样子,看来玉清宗确实名满天下。 江梨儿在旁说道: 大师姐,我们进去吧,要先问这座客栈老板买消息,才能知道玄珍集市怎么进。 季青梧颔首,姿态平静冷淡: 嗯,进去吧。 两人进了客栈,季青梧立刻环顾四周,一般客栈这种地方最适合找人,说不定祝九阴就在这里呢? 第65章 集市她只是想见到她 留仙客栈内部十分豪华,脱胎于凡间客栈格局,却又在细节处十分不同。 比如这间客栈内并不提供凡间饮食,菜单是一片光滑白玉,只有修士神识探入,才能看清里面写的是仙魂饮清心露聚仙果等等修士可用之物。 而客栈内也并不见任何店小二,甚至柜台内没有老板,客人决定要什么,便会有一尊机关特制的木头傀儡为客人拿取,店内也只有两个傀儡穿梭,为客人服务。 这些傀儡都是南边隐世的墨仙门所造,墨仙门出器修,造的这些傀儡每个都要十多个上品灵石,可见这客栈财力非凡! 江梨儿小声说道,她倒不觉得季青梧不知道这些,单纯爱聊天爱感慨而已。 客栈老板呢? 季青梧心不在焉回答,还在认真研究客栈内的每个客人。 左边这位黑衣中年妇女是她吗? 前边那位前呼后拥的大小姐是她吗? 后方抱着剑站在角落看文书的男人是她吗? 楼上那个抱着球在玩的小女孩,是她吗? 看谁都像,又谁都不像,季青梧心中暗暗后悔,当时还是应该让她多给点信息的,什么看见了就能认出都是套话,人那么多,她要是看不见怎么办? 况且,她很想早点认出来,就能早点一起行动了。 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灵犀万里的禁锢,她只是想见到她,想知道她好不好,想认识她更多面的身份。 当初认识九幽仙尊就让她大感新奇,原来一贯痛恨正道的祝九阴,装起正道来竟能那么相像,还拥有那么多样的传说故事。 要不是没有时间,她还挺想让祝九阴把九幽仙尊的传说都给她讲一遍,像听八卦一样。关于祝九阴的任何八卦,她都非常感兴趣。 但现在客栈里谁都很像祝九阴,那也等于是谁都不像。 很多人正在聊天,各种说话声断断续续传来,全是些无甚营养的闲聊。 哎听说了吗,那个煦阳楼啊要在拍卖会前上新活动了 那不就是个风月之地修士怎么也去那种 此言差矣!能在集市内开店必然本事非凡,我反正哪儿都要去看看的。 拍卖会好像要出什么上古遗物 季青梧转向江梨儿,就见她正研究那个挂在柜台上的玉牌。 神识探入,玉牌上现出一行行纤秀文字,最后一行写着十八层天字房为老板居所,有事请叩门。 第84章 江梨儿: 看! 季青梧御剑便飞,这塔楼内部是转圈儿的客房格局,十八层飞上去简直眼花缭乱。她找到挂着金字牌坊的天字号房间,人还在飞剑上便叩了叩门。 过了许久房间内才传出女人的慵懒声响: 谁呀,门敲那么重,吵死人了。 季青梧走下飞剑,站在门前,礼貌问道: 请问是留仙客栈老板吗?我们是玉清宗弟子,想知道进入玄珍集市的方法。 女人的声音立刻便热烈起来: 哎哟!玉清宗弟子啊,不早说,有失远迎啊! 一个丰腴饱满、一身橙红相间抹胸襦裙的女人打开房门,她艳丽的红指甲捂着嘴,惊讶道: 哦!好一个美人儿,不愧是玉清宗的,大宗门弟子就是风采卓绝,我开客栈这么多年哪就没见过您这样的,气质清丽又大气,莫说是那芍药啊,就是牡丹都没您好看啊! 季青梧注意地瞥了她两眼,低声说: 老板,我欲求玄珍集市进入方式,费用是? 老板伸出一只手,笑是笑的,眼中却透着狡猾: 一颗中品灵石。 季青梧正要从储物戒指里取出灵石,反正她份例多,这些回去后也可以报销,这根本不算贵。 江梨儿忽然从她身后冒出一颗毛茸茸脑袋,正义大叫: 老板你宰客!我刚刚在下面问过了,她们说别人问消息都只要五颗下品灵石就够了,你怎么涨了一倍价格! 老板皱眉,但还是笑盈盈道: 那些人拿到的是打折价,你们玉清宗也不缺这点儿啊!算了算了,给你们也打个折吧,八颗下品灵石好了。 江梨儿还要再反驳,季青梧抬手阻止,拿出一颗中品灵石道: 八颗下品灵石也好,但除去玄珍集市的消息之外,我还要问你一些消息,你可答应? 老板点头: 自然答应,修士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季青梧压低一些声音: 近七日来,集市之内可有较为瞩目的人物进入? 老板接过灵石,便用红指甲点着下巴思考起来,眼珠一转,她问: 您莫非是想要寻人? 季青梧点头,老板嬉笑一声: 早说嘛,有没有什么特征跟我说说? 季青梧摇头: 没有多余特征,只知道性格较为放纵不羁,有时候挺大胆的 老板眼睛一亮: 那您可问对人了!这消息啊只有我们这些商户知道,就在六日之前,玄珍集市的煦阳楼内,来了一位合欢宗女弟子,那叫一个大胆放纵而且啊,就在今夜,那位女弟子便要广招贤人入她闺房,同修极乐呢!您说说看,这消息多劲爆,值得两个下品灵石吧?那就不用找了哈? 合欢宗女弟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季青梧感觉这条路走不通,也没要老板找钱,跟江梨儿拿到玄珍集市入门玉简,便走出了客栈。 有了入门玉简,按照特殊的八卦顺序走到一块地方,站上一块黑色玉石,便能看见玄珍集市的大门。 将玉简严丝合缝插入门内凹陷处,大门便缓缓打开,显出一条青石板路,明珠煌煌悬于两侧,照亮整条街道。 热闹的人流和叫卖声一下涌现,季青梧简直有点不适应,这就是修仙界的大商场吗?怎么比前世那些商场还吵啊! 哎,清心丹嘞,十颗下品就能买一瓶嘞 仙子来本店看看凝脂玉肤符,新上的,各种修士都能用的! 仙子!凡间御厨新发明的桃花点心,本店创新加入了清露,吃了清心凝神呢! 江梨儿哇地一声就进去了,根本抵挡不了逛商场的诱惑,季青梧沉稳一些跟在后面,四下里观察。 只不过江梨儿看的是各式各样售卖的货品,季青梧想的却是找人,说不定祝九阴还有一个店铺老板或者店小二的身份,就隐藏在这些人中间招揽生意呢? 但她只要跟任何一个店老板对上视线,就会被对方重点叫卖,却完全找不见跟祝九阴相关的线索。 一路沿着这条街走到尽头,才发现这条街只是入口,里头简直就是一整个城市,小桥流水人家,道路四通八达,各类店铺、修炼场所乃至仙人居所,都应有尽有! 人,更是多得要命,哪怕季青梧已经是元婴修士过目不忘,依旧觉得目不暇接。 这要怎么找人啊!大海捞针也不过如此了! 季青梧找得头疼,一回头却发现大道尽头,一片桃花林中,矗立着一幢极其富丽堂皇的木楼,整栋楼居然是用纯玉雕成,飞檐翘角各自悬挂玉珠、铃铛和玉雕灵兽,简直是把有钱两个字写在每一寸砖石上。 江梨儿在她耳畔尖叫: 哇啊!大师姐你看那边,这就是煦阳楼吗,这也太豪华了吧!都不怕有人偷玉珠吗,挂那么多! 煦阳楼就是那个不正经的楼吗?没想到修仙界也有这类产业,但想想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嘛。 季青梧还在看,身边忽有一个男孩,递过来一张黄纸文书,殷勤说道: 两位仙子留步,今夜煦阳楼将要举办夺芳会,仙子可有兴趣? 季青梧想走,她还急着寻人,江梨儿却感兴趣地问: 什么是夺芳会啊? 那长得清秀文气的男孩儿羞涩地笑: 就是,我们楼内所有人一起展示才艺,有人喜欢便可以灵石抢夺我们的归属权。当然,如果仙子们不喜欢男人,也有女人供您选择。 真是很不正规的场所季青梧摇头,但转念一想,不对。 像这么不正规的场所,祝九阴可能放过吗?必然不可能啊!以她的性格肯定要去凑热闹的呀! 江梨儿还在旁边惊叹: 竟然真有这种地方啊,大师姐,我们还是不要去了,毕竟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被宗门知道肯定不好 然而江梨儿没想到,一贯沉稳持重、看不上这些堕落之事的大师姐,居然淡定询问那男孩儿: 今夜几时开始?若要参与,只需入楼即可吗? 男孩儿眼睛一亮,笑道: 就是戌正时刻开始,但若是您现在得空,与我一同入楼,我可以为您弹唱一曲还有这位小师妹,我也可安排其他人伺候 季青梧便道: 那就等晚上我们准时过来,现在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告别一脸兴奋的男孩儿,江梨儿还在疑惑: 大师姐你居然,喜欢去这种地方吗! 季青梧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自然不是,只是这类地点鱼龙混杂,若想探听些内幕消息,必然是在此处为妙。若有什么机密事项,亦可以在此处包厢内交流,是个绝密场所。 江梨儿肃然起敬: 学到了!大师姐果然太厉害了,看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季青梧高深莫测地一笑。 两人在集市其他地方又转了好一阵,吃了些新鲜饮食,在戌正之前回到煦阳楼。 望着高大的白玉塔楼,和楼门处来来往往热闹的人流,季青梧心口忽然微微一窒,有冰冷的感觉如蛇一般闪过,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摸了下心口,指尖泛起凉意,心脏无规律地乱跳。 看来祝九阴必定在这楼里了,希望她不要是什么引人注目的身份吧 季青梧迈步,踏入烟花之地,骤然迷了眼。 好好多美女啊! 第66章 夺芳真是神秘的修炼方式啊 季青梧在煦阳楼入口处微微停顿。 天上白玉楼仙家竞风流 细长婉转的歌吟在殿内回荡,一缕轻柔的天青色飘带从天际垂下,引导她的视线往深处走。 满座高朋而不闻其吵闹,满园清风珠玉光辉,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此处装饰以白、红、黑为主,光影与饰品搭配,仿佛仙人居所,审美好得不像烟花之地,倒像是难得的风雅书会。 堂内仙人女男皆有,皆面带笑容坐在大堂内设立的白玉桌椅上,手捧瓷杯饮下清露,低声细语,清香阵阵。 有瘦削而身段柔软的男孩儿端着清露与酒菜,在各个桌椅之间巧笑倩兮地穿梭,这便是这家的主要卖点了。 今夜阵仗很大,你可也是冲那人来的 自然,合欢宗新舞女,谁都想见识一下。 第85章 那你准备了多少来夺她?呵呵 怕是不好夺,那位舞女据说很有个性的,若是人家看 不上你,再有钱也不行。 那必然是我这等风流俊逸样貌才能得她青眼 季青梧约略听见一些对话,并未深究,继续看去。 视线掠过满座宾客,往天上看,便见头顶中空之处,漂浮着一座圆形高台,台面周围繁花似锦、珠玉成堆,这大约就是今晚的舞台了。 季青梧只看了一眼舞台,便去仔细观察周围的人,重点看各种落单的女性,面上神色严峻冷淡,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江梨儿嘴巴大张,正想感叹,转头一看又被大师姐的淡定所折服。 哪怕是在这种地方,大师姐依旧镇定自若,不多看一眼浮华饰品,满脸严肃正经,不愧是宗门希望,也是她最好的榜样啊! 季青梧迈步进入大堂,江梨儿赶忙跟上,也学大师姐板起脸来。 二人走到半路,一名穿着煦阳楼统一制服的年轻女性迎上前来,笑着跟她们搭话: 您二位请随我来,上二楼观看,夺芳会快要开始了。可以叫我蜜果儿。 这位蜜果儿面目可亲,季青梧放心不少,便跟着她一起上楼,花了一颗下品灵石买了个包厢位置坐下。 季青梧已经意识到,一路走来不少人惊讶看她衣服,大概都认出这是玉清宗制服,还是保密一些得好,不要给宗门丢人了。 那蜜果儿帮她们斟好茶水、摆好果品与小菜。正前方那浮空舞台上灵光一闪,有一中年女人站在台上,以灵力传音至全楼: 劳烦仙友们大驾光临,在下煦阳子在此宣布,煦阳楼夺芳会,现在,开始! 蜜果儿低声为她们讲解: 这夺芳会我们煦阳楼已经举办了几十年了,台上那位便是我们楼的掌柜煦阳子,也是我的师尊。 季青梧讶然: 师尊? 蜜果儿点头道: 不错,此楼归属合欢宗门下和合道一门,我与师尊都是和合道的修士,在此修炼罢了。 这真是神秘的修炼方式啊,季青梧也是头一次听说。 那位煦阳子干脆利落下台,一位美貌男性上了台,拿出古琴边弹边唱,一曲独奏后便笑着冲台下抛了个媚眼。 台下掌声雷动,不少人将手中花儿扔到台上。煦阳子便笑道: 谁愿与月琴儿共度今夜?十中品灵石起拍,每叫一次加十中品灵石,开始! 台下有几人叫价,还有男有女,看得季青梧十分震撼。到最后,这位月琴儿便飞下台去,落入叫价最高一位女修怀中,娇羞地跟那女修去了不知道几楼的包厢。 随后又是几位男孩,各种才艺接踵而至,仿佛异常精美的文艺表演晚会,看得江梨儿目不暇接。 然而季青梧目光却一直在台下的人群中搜寻,时不时看周围的包厢,然而每个包厢都仿佛蒙着一层雾气,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祝九阴不会在这里一时兴起,买一个人玩玩吧? 一股心脏被攥紧的感觉骤然袭来,光是想想这个可能,季青梧都觉得一阵烦躁,还很生气。 凭什么她在这里紧张了一路,没有线索还要到处找人,祝九阴却在那边玩这种花活? 若是真被她发现对方准备买人,她就她就 季青梧没法回答她要怎么样,说实话,祝九阴的事情,她凭什么管呢?她有什么资格对人家生气呢,难道就凭一句好朋友吗? 想到这里,季青梧觉得这表演也没什么意思,专心低头去想祝九阴。 传说蛇性本淫,祝九阴又快到发情期,如果真来这里选人也不足为奇。 那如果祝九阴真的要选这里的人过夜的话她会选谁?怎么看台上这些人都不像是祝九阴会喜欢的类型。 她会喜欢什么类型呢?季青梧总觉得,大概是会喜欢清瘦,骨骼轮廓明显,眉目清秀的 她目光落在桌上的一面镜子上,看了眼自己,忽而心中一跳,又禁不住有些欣喜。 江梨儿一回头,就见季青梧脸庞泛着粉色,视线落在面前的一面小镜子上,唇角可疑地微微勾起。 她大惊,这地方果然古怪,连师姐都魂不守舍了,忙问: 师姐,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这里有什么东西 季青梧伸出一只手将镜子扣住,面色恢复冷硬,低声: 无事,继续看。 等到男孩们表演过好几轮,人人都有了归宿后,那煦阳子慷慨激昂地站上台中央,声音大了许多: 各位道友,接下来将是大家期待已久的重头戏:新入门弟子的第一夜!今日这位新弟子更是大有来头,她早身负金丹境修为,为求突破而转投魅道,只待有缘人能与她共度良宵,还能得她反向滋养!此女名柳仙儿,各位客官请看! 台上大幕徐徐合拢,一阵黑暗过后,大幕拉开,台上现出一窈窕女人的漆黑剪影,看不清任何细节,只能看出身材极美。 她开始舞蹈,口中吟唱出宛如来自上古的乐曲,音色明亮高亢,音调婉转绵长,叫听者如入梦仙灵梦境。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 灯光打出绝美的身体姿态,手指的剪影细长婉转如花般展开,杨柳一样的腰在律动中弯下,直到不可思议的弧度。 衣角翩跹随舞步跳跃,精致的好几层发辫垂下时,发出轻微的叮当一声,仿佛敲击在每个人心头 季青梧盯着台上,逐渐无法移开视线。这身形,这舞蹈,包括那缠绵婉转的声音,每一点都让她想起 但她不敢认,这里太特殊了,又是如此特殊而张扬的舞台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音乐进入高/潮,更加高亢的曲调,舞台上的身影与歌声一同旋转,又跃起到半空中,脚踝绷紧,在背景光芒里露出一线侧影。 更华丽的动作,简直是专业舞者,将身体的每一处诱惑都发挥到极致,更美妙的歌声传入所有人心神之中,直到一舞终了、乐曲止歇,那舞女盘旋而落,像一朵绽放到极致的花,又坠落在台面上。 美耶!美耶! 好!精彩绝伦! 美人儿,极品啊! 台下无数人轰然站起,发出各种各样的赞叹声和掌声,花朵如潮水般扔上去,几乎淹没了大半个舞台,将那舞者埋在其中。 季青梧心脏宛如被台上的人紧紧捏住,她盯着那人雪白的发辫,紧张到几乎想吐。 她手中也拿着花儿,是蜜果儿给她们的,整个楼里人手一个。此刻她手微微一动,却没把花扔出去,只是盯着台上那倒伏在花丛中的美人细看。 我出一百中品! 呵,我出二百中品! 十个上品! 二十个! 众人已经吵吵嚷嚷在叫价了,而那花丛之中的美人在万众瞩目之中,终于缓缓抬头,随后站起身来。 她一身轻薄舞衣,轻纱浮动,白发结成发辫,面容精致耀眼,双眸竟是罕见的血红色,自带一种柔媚却高傲的感觉。 她先扫了台下人一圈,也不知那视线如何,竟让正热闹叫价的人们全都愣了一瞬,连叫价声都停了。 不少人倒吸凉气,仿佛被她的美貌震慑,甚至有人低声呢喃: 竟是此等绝色 也有人反应过来,高声尖叫: 我出一百上品灵石! 江梨儿震惊得大声说: 大师姐!她们是不是疯了!一百上品灵石都能买个天阶防御法器了! 然而江梨儿转过头去,看见大师姐的模样,一下子噤声。 季青梧瘦削的手紧紧攥住桌角,几乎要将那檀木桌子掰下一块来,她咬紧嘴唇,目光与在场其他人一样,牢牢盯着台上的美人,眸光潋滟,身子微微颤抖。 季青梧手指上的储物戒指显露出来,这是主人想要从中拿取灵石的意思了。 江梨儿震惊问道: 大师姐你莫非是也想竞价?不对吧,我们要去的拍卖会不是这个吧 季青梧没有回答,骨节发白,手指轻轻拂过那只储物戒指,目光依旧紧盯台上美人。 江梨儿更震惊了,但还是觉得,大师姐不至于吧那可是她光风霁月的大师姐,怎么可能为美色所惑。 叫价越来越高,已经只剩下几个富贵人在打架,都打算为台上的美人儿一掷千金。 第86章 八百! 九百! 一千! 一千二! 短暂的停顿,最后叫价的那位几乎就要赢了,江梨儿放下心来,被别人赢了也好,让那位美人去陪她该陪的人吧 江梨儿还在庆幸,忽觉周围一阵气流扰动,惊得差点跳起来。 只见她敬爱的大师姐,快步出了包厢,扬声叫道: 一千五! 这数叫出来,上个叫价的人发出愤恨的一声冷哼,似乎是放弃了。 江梨儿差点把刚喝的茶水都吐出来,一千五上品灵石!大师姐要攒几百年吧!怎么真为这个美人豪掷千金了啊! 煦阳子在台上高声叫: 一千五一次,一千五两次,一千五三次,没人再加,那就 她正要以小锤敲击铜锣,手臂忽然被那美人按住。 那美人儿用沁人心脾的声音,娇俏地笑了一声: 呵呵呵 她转过身,终于正面对上季青梧的视线,眼眸鲜红如血。 她开口,嗓音如青瓷般风流婉转: 若是她,我便不收钱。今夜与她共度,是我赚了。 第67章 房间去房间里慢慢解 江梨儿手里茶杯砰一声掉在白玉地面上,茶水撒了一地。 这也太峰回路转了! 为美人豪掷千金的大师姐,却得到美人意外的免单,这什么情况啊? 江梨儿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看不懂这复杂的江湖,只好站在大师姐身后静观其变。 而她的大师姐听得此言,身材依旧挺拔地站着,肩膀却微微卸了力气,仿佛放松了些,却也沉默无言。 台下和前后左右的包厢内传来无数道目光,全都落在季青梧身上,那些视线蕴含着无穷尽的打量、揣测与艳羡之意,并不都是善意的。 但季青梧只看着台上那位白发美人,只与她交换了视线。 美人儿对她一笑,狡黠却又温柔,还眨了眨眼。 江梨儿忍不住也被美得一个激灵。 在她身侧,那位煦阳子也看见这一幕,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两次,忽然抚掌大笑道: 既然我们柳仙儿看中这位仙子,那便听从我弟子决定!实在对不住,各位叫了价的客官,本店会给您补偿,还请大家包容则个! 她三言两语将此事揭过,合欢宗向来比较随性,其他竞价者颇有怨言,却也回天乏术了。 季青梧高高站在二楼边缘,因为都是修仙者,这楼只有一片突出的平台,并无栏杆。 煦阳子忽然抬头,目光犀利看向季青梧: 请问这位客官,今夜可否对我们柳仙儿温柔一些? 江梨儿大为震撼,不愧是烟花之地,问话都如此直接的吗!她赶紧看大师姐的表情,生怕对方生了气,掏出剑来把楼都砍了,她现在觉得大师姐做什么事都有可能。 然而季青梧只是微微眯了眯眼,淡定回答: 我不会碰她。 所有已经垂头丧气准备走的客人听见这话,顿时都震惊得回头看,就连江梨儿也惊呆了,这又是什么情况啊?她都接受大师姐今夜要和这美人过夜的设定了,怎么又不碰了? 怎么说呢,玉清宗剑修,修的从来都不是无情道,找人双修也不算稀奇,江梨儿以为大师姐只是一见钟情了而已,但现在她一回想,确实不对。 从看见那美人面容那一刻起,大师姐的状态就很不对,倒像是旧相识。 煦阳子非常会说场面话: 此为闺房之事,客官尽可与柳仙儿自行商议,无论如何,今夜,柳仙儿便与您共度了,附赠天字号第五间客房一夜! 随后便是一大串的感谢,此次夺芳会便宣布结束。 众目睽睽之下,柳仙儿长袖一抬,轻盈地飞上二楼平台,宛如仙女下凡,身上还掉下片片花瓣,一路流散开去。 她赤着足踏上二楼,面庞发光,却又浑身无力似的,伸开双手便要扑进季青梧怀里。 江梨儿双眼冒出精光,甚至想掏出留影法器,这一幕实在太美了,连她都想说一句般配! 然而季青梧却不解风情,往旁边轻转一步,硬生生叫那美人扑了个空。 美人踉跄几步,用了灵力才站稳,眉梢微皱,带着点儿娇嗔地说: 仙子真是不解风情啊。 她走过来,伸手又去搭季青梧肩膀,却又被季青梧躲开。 江梨儿: 大师姐你躲什么,大家都是女生没事的啊! 她还想多看几眼美女搭配美女的养眼画面呢! 季青梧朝江梨儿看一眼,低声道: 你去找蜜果儿,给我们开两间普通房间休息,明日还有正事。 江梨儿茫然开口: 可是那个老板刚才不是说,有什么天字号上房给你们 季青梧快速打断她的话: 就要普通房间,那间房给这位柳道友住。 江梨儿看看柳仙儿,对方朝自己耸耸肩,撅了下嘴,翻了个白眼,好似在抱怨季青梧似的,那张美丽面庞动起来更为生动,又叫人观之可亲。 江梨儿马上就喜欢上了这位美人,便说: 那大师姐你要对柳姐姐好点儿哦,我先走了。 江梨儿一走,整个包厢立刻安静下来。季青梧马上设了个结界,叫外界看不清这里,才微微呼气,转过身来,第一句话便是: 祝、九、阴,你又搞什么名堂? 柳仙儿,不,祝九阴,此刻正抬起手来解开发辫,一截玉藕般的小臂从淡色纱衣里露出,白晃晃的勾人视线。 她听季青梧声音里带着怒意,忽而调笑般说道: 可你不是挺配合的,还愿意拿出一千五百灵石来抢我。 季青梧轻咬唇瓣,手指拧着衣角,面颊缓缓泛红,一双眼睛低垂看着桌面,非常难说出口似的。 祝九阴凑近过来,白发发辫已经解开,瀑布似的散落下去,凉而滑润地落在季青梧肩头。 她观察季青梧的表情,忽然很高兴似的抿嘴一笑: 你其实只是,不想看我被别人买走,是不是? 季青梧侧过脸去,喉间很憋闷似的吐出一句: 都怪你乱来。 祝九阴越看越咧嘴笑,她张开双臂旋转半圈给她看,白发纷纷扬扬撩拨着季青梧的脸和视线。 怎么样?你喜不喜欢这支舞?这可是我编排了好几天的,好不好看? 季青梧目光落在旁边,不去看面前人纱衣下轻薄的腰肢,低声说: 好看,但我不喜欢,太轻浮了。 祝九阴笑得更开心,忽而一抬手,搭上季青梧肩膀,将唇凑到她耳畔,低声道: 依我看,你喜欢得很呢! 她说完,没等季青梧恼羞成怒,便又妖娆地转回身去,只扔下一串呵呵的低笑声。 季青梧手攥成拳头了,还是松开来,见祝九阴坐在桌边,自己也走过去坐下,低声道: 你那个灵犀万里,该给我解开了。 祝九阴随手抓起茶壶,对着壶口张嘴,大口喝起清露来。 饶是如此大开大合的动作,她做起来也另有一种潇洒灵动的味道,丝毫不显粗俗。 季青梧目光不由得落在她那规律滑动的喉结上,短短几秒,时光拉长,她看得微微入迷,赶忙移开视线。 等祝九阴喝完,才唔地一声,回答她: 不用急呀,去房间里慢慢解。 季青梧本想说自己不去那间房,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意义,祝九阴一定不会同意的,她只能说: 那等江梨儿回来,我们就去。 祝九阴拿起桌上散落的一朵花,正是之前季青梧想扔却没扔出去的那一朵,是一束很美的浅蓝风铃花。祝九阴摘下一朵花,嵌在自己发间,笑着问她: 好不好看? 季青梧不得不吞咽一下口水,思绪乱七八糟: 好看的但是你怎么忽然有了这么个身份?不觉得合欢宗很 很怎么样? 祝九阴拿着风铃摇晃,目光敏锐看过来,声音低了下去: 我活了三千年,什么都明白,今日换这身份也不过是想跟你玩玩而已。但你知道为*什么,煦阳子那么简单便放过你了吗? 季青梧刻意忽略了她前面那句话,只专注后半句问: 难道不是尊重你的意愿? 祝九阴嘲讽地笑了: 怎么可能?她以为,我要按照她教我的双修功法,吸收你这个元婴修士的灵力来修炼呢,能睡到你这种元婴道体,区区灵石又算什么? 第87章 季青梧浑身一阵不适,没想到那看着温柔宽厚的煦阳子,心内竟是如此想法。 她正要再问点什么,祝九阴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堵在她嘴边: 嘘她来了。 果然,包厢的结界之外,那煦阳子温润的声音传来: 敢问客官,可否要去那间天字房,我亲自为您带路,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直接跟我提。 季青梧和祝九阴对视一眼,祝九阴点点头,季青梧挥手撤掉结界。 一瞬间,祝九阴又变回那身娇体软的柳仙儿,没骨头似的倚靠在季青梧身侧: 哎呀,师尊,您怎么又来了,我正和仙子熟悉着呢。 与此同时,季青梧脑海中传来祝九阴的声音: 与我亲密些,免得她起疑。 季青梧便抬手,生疏地抚摸她的白发,手指流连在发间,也不知这样是否够亲密。 煦阳子大方宽和地说: 听说您让您那位朋友开两间普通房?这又是何意呢?莫非您对我们赠您的天字上房不满意? 祝九阴娇声说: 不是呀师尊,她今夜必定与我一间房,明早还请师尊不要来叫我们起床才是恩典呢! 说着,她便将双臂缠上季青梧的腰,在她腰间轻轻揉捏。 饶是之前做过更亲昵的动作,此刻却是外人在场,季青梧浑身都僵硬成了一根木头,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随意施为。 她只好开口: 那就那就请给我朋友一间普通房好了,我和柳我们去天字房。 煦阳子抚掌大笑: 那便不错!您那位朋友有蜜果儿服侍,定能叫她也舒舒服服的,您就不用操心啦!还请随我来,我已为您准备好了惊喜,你们一定能在此,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第68章 客人做戏就要做全套 白玉楼内还有不少客人留着,全都往这边看来,煦阳子和那位青衣仙人看来聊得不错,宾主尽欢的样子。 而那位万众瞩目的合欢宗新弟子,此刻已经像一条蛇一般,完全黏在那青衣仙子身上,两人手缠着手,脸颊贴着颈项,真仿佛一对儿亲密鸳鸯。 就在今夜,玉清宗弟子流连花丛之名,便要就此传扬出去了。 季青梧当然意识到了那些目光,倒也是泰然自若,并未做出什么举动。 若是连烟花之地客人的眼光都要在意,玉清宗便称不上是天下大宗了。难道还有谁真能到玉清宗门口告发她不成? 煦阳子笑着说完话,做出请的手势。 两人便跟着煦阳子沿着走廊出去,坐上一座白玉台,一路款款上升,来到大约十五六楼的高度,再踏步进入一座独立浮空的小院。 这里便是我们的天字号上房了,希望您住得舒服,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拉动门口的铃铛,任何时间都有人的。 煦阳子笑容满面,对季青梧殷勤说道,目光从祝九阴面上掠过,落在她正抚摸季青梧胸襟的手指上,笑容更加深几分。 显然,她对自己这位新弟子的表现十分满意。 目送煦阳子转身离开,季青梧视线没看祝九阴,嘴上却低声道: 好了,够了,该放开了。 祝九阴的手指却还在她衣襟上流连,一根接一根地解开她的外衣带子,手指捏着衣带绕来绕去,并不听她的话。 你以为她走了就真的走了啊? 祝九阴凑到季青梧耳边低声说话。 嗯? 季青梧悚然。倒是听说过烟花之地的老板都很有背景,但到底会做到何种地步,她并不知晓。 这里可是合欢宗的地盘,她们还兼做情报生意,你觉得呢? 祝九阴终于轻轻一拽,青衣的最后一根衣带也被解下,那件简约却不简单的门派制服外衣,便落入祝九阴掌心里。 青衣与祝九阴身上的米色纱衣相叠,色泽生动又明快。 过来。 祝九阴拎着外套,一只手又去拉季青梧里衣上的带子。 季青梧赶忙跟着她走,生怕自己里衣也被这人拽掉,真是不知轻重。 面前这天字号的上房果然豪华,每间房间各自独立,在幽暗的楼内以法术高高悬浮,彼此互不打扰,看上去也充满私密性。 打开华丽的金檀木大门走进去,入眼居然是华美秀丽的园林,假山流水锦鲤池一样不少,抄手回廊延伸连接着豪华的大堂。 绕过屏风,穿过大堂走进去,季青梧发出没见识的惊叹: 哇哦你们修仙的这么会玩儿? 入目的整个房间内摆满了她都不知道怎么用的各种用品。 正面墙上俨然挂着庞大的春/宫/图中央桌上摆着一个大瓶,里面插着金色的奇异花朵,正丝丝缕缕散发出奇怪的香气,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催情用的香 旁边更是有形状奇特的椅子,雕刻着春/宫/图的瓷器,华丽的贵妃榻和太师椅、双人凳,复杂而精美的各类亲热用品。 看起来无论何种性向,都能在这里找到可以适用的道具,甚至某处还挂着皮鞭与枷锁。 当然,最为瞩目的,还是房间正中央那一张大床,简直可容三人在其上翻云覆雨,这床看起来结实又庞大,沉默地昭示着一些 季青梧完全忍不住了,扭头就走,这地方她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呆了! 然而她的手臂被祝九阴拽住,走也走不动。 你这样走出去,别人就看到了呀,到时候她们会怎么想我呀? 祝九阴在她身后,用柳仙儿的语气娇滴滴地说话,有点太过甜腻。 你还真打算在合欢宗混下去了? 季青梧回头,难以置信地看她。 不是只是,若是叫那煦阳子产生怀疑,你我可能都挺麻烦的,她境界也在元婴后期,还有错综复杂的背后势力,还是尽量瞒住她的好。 祝九阴声音极低,语速很快,说了一串。 你骗我的吧? 季青梧狐疑,瞥一眼祝九阴的脸,试图从那张美丽面庞上找到撒谎的痕迹,但没能如愿。 我干嘛骗你?你这么聪明,自己想想也能懂。 祝九阴此刻神色严肃,在这样夸张而华丽的场合衬托下,她倒像是唯一正经的人了。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季青梧视线放在祝九阴拽着自己衣带的手指上,眼神闪烁地移开一眼瞥见一枚玉势,又非常尴尬地挪了回来,落在祝九阴脸上。 自然是演一出戏,给所有人看了啊。 祝九□□角微勾,与她视线对上,语气里简直带了几分雀跃。 啊?演什么戏?有必要吗? 季青梧大感自己上了贼船,可惜现在想跳出去都无处可逃,急得声音都提高了。 【嘘!小声点,让我听听。】 祝九阴忽然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季青梧唇上,眼眸微带甜蜜的笑意,也弄不清她是正经还是不正经。 但这句话确实是从季青梧脑海中传来的,她启用了神识传音,大约是为了保密。 却让季青梧脸色更红,到底有什么内容需要保密啊 祝九阴很正经地侧耳倾听起来,血色眼眸看向各个方向。 她看起来确实在认真侦查季青梧乖乖闭嘴,将她说的话又在脑海中回想一遍,确实有些道理。 那煦阳子能在玄珍集市这种地方开这么大的楼,背后势力必定错综复杂,不可触怒。 但是演戏?要演什么戏啊听起来就不太正经 【果然如我所料,房间内应有监听法术存在,我们得开始了,不然对方容易起疑。】 祝九阴在她脑海中说话,声音非常谨慎。 而与此同时,她面前披着纱衣的蛇妖,忽然尖声笑出来: 哎哟我的小仙女,都到这种地方了,你还害羞什么,既然你点了我,今夜便与我,共度良宵吧~ 她笑得声音娇软,面庞更是花枝乱颤,手指轻轻划过季青梧的脸颊,视线灼灼如桃花。 季青梧喉咙干涩不已,呆站在原地,仿佛一根木头。 【回话呀!要配合我!】 神识中祝九阴在如此催促。 季青梧掌心发汗,张了张嘴: 我 祝九阴目光灼热地催促她,手指若有似无,划过她的唇瓣,很期待似的说。 我我没有害羞,我只是不太会。 季青梧豁出去了,用尽全力只说出这么一句,觉得自己干巴巴的,丝毫没有演戏天赋。 第88章 哦呵呵呵呵 祝九阴掩嘴轻笑,又是那种妖媚的笑法,身子也跟着左右摇摆,腰肢一拧,双手便搭上季青梧的颈项,面庞靠近她: 那自然得,让我来教你啦,客人~ 每个字都像滚过舌尖的酥皮点心,甜蜜而酥软,叫季青梧腿都有点发软。 那么,客人我们去床上,还是去榻上,你喜欢什么环境?拥挤一点的,能感受更多亲密,宽阔一点的,却能看清更多风景还有灯光,你喜欢什么样的,亮的还是暗的?你的柳妹妹这就帮你调 祝九阴扭着腰肢走开一些,抬手,那些悬挂在房间四周的夜明珠便变换了颜色,成为一种暧昧的水红,亮度也调低了不少,总算看不见那些刺眼的装扮了 【你是不是演得太过分了点?】 季青梧看着俨然变身成柳仙儿的祝九阴,移开视线,落在那水红色的春/宫/图上,在神识中跟对方说话。 【怎么会?我甚至还没开始呢!都是为了消除麻烦嘛。】 祝九阴白了她一眼,在神识中回答。 【真的吗】 季青梧无语。 祝九阴已经拉着她去了床上,自己爬上床去,将床顶上镶嵌的夜明珠取下来,嘴上说着: 我就知道你喜欢黑一点的环境,我们把这颗珠子去了,你快上来啊。 季青梧缓缓坐在床边边上,只坐了三分之一,嘴上却说: 拿掉了我还怎么欣赏你的身体啊 哦?哎呀,是我不懂事了,那又放回去吧。 祝九阴还真一甩手,将那颗珠子又放回去了,回头冲季青梧挑眉一笑。 【哎,我没那个意思,就是随口一说!】 季青梧有点急,这怎么还放回去了,这颗珠子将会完全直射整张床,无所遁形啊! 【那也得按照你说的做啊,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在看。】 【不不会吧?她们敢光明正大偷听偷看别人的床吗?】 【当然敢的啊,所以啊,做戏就要做全套。】 祝九阴转过身来,长腿一伸搭在季青梧腰上,笑盈盈地伸出手,将自己的纱衣缓缓褪下: 客人,来,尽情享受我吧 季青梧咬紧牙关,压低嗓子,声音依旧尖得可怕: 那你自己先脱、脱给我看。 呵呵呵客人您真是天赋异禀,这么快就会玩了那我开始咯。 祝九阴竟然站起身,顶着红光赤着脚,在金色丝绸床单上跳起舞来。 客人,刚那支舞,我重跳一次,您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哦~ 腰肢轻摆,纱衣滑落露出圆润肩膀,环佩叮当作响,祝九阴的面庞在光线中泛粉,眼眸微闭,唇中哼出那支曲儿。 【你真是乱来】 季青梧在神识中说道,却没移开视线,专注地盯着,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这的的确确,就是为她而生的舞蹈,她绝不愿浪费分毫。 第69章 演戏像轻咬樱桃 灯光暧昧而暗沉。 赤足踩在厚厚的丝绒床单上,静默无声,旋转间光影变换,那过分柔软的躯体,似人似蛇,盘旋痴缠。 手指伸向面颊,点过自己的红唇,视线却紧盯另一人,迷离明媚的眼神如同燃烧的火星,一点一点落在床边唯一的观众身上。 势要将她一同点燃。 季青梧浑身都在发烫,空气里仿佛又有熟悉的甜香出现,和那些一直弥漫着的催情香味缠绕在一处,对她摧枯拉朽,将她拉扯燃烧。 在舞台上看不清的每一处细节,此刻都被舞蹈之人完完全全、和盘托出在她眼前,那些数十人愿意花上万灵石也没法看清的舞,此刻却饱满地只为她绽放。 季青梧喉咙微微滑动,什么也没说,甚至在对方伸手将她下巴扣住、脖颈放低凑过来时,都没再退缩。 怎么了,我珍贵的客人怎么这般神情,是不满意么? 祝九阴低声地笑,华丽的声音有点嘶哑,手指从下巴往上,故意地掠过季青梧下唇。 没有,我很满意。 季青梧抬起面庞,面色坦然看着祝九阴,并未躲闪。 那么接下来我要做的你会更满意。 祝九阴指尖轻轻按住季青梧的上唇,缓慢按住那颗薄而细小的唇珠,摩挲。 季青梧呼吸沉重了些,那气息落在祝九阴手指上,对蛇来说,完全是滚烫。 季青梧只穿着雪白里衣,交领叠在一起,托着她天鹅似的脖颈,而那脖颈之上,是一张清冷瘦削的面庞。 此刻她那么乖巧,任由苍白手指在她唇珠上摩挲,直到将唇珠按得通红,上唇也跟着充满血色。 是给工笔画上色,为仕女图点睛。她是绝美的画纸,而祝九阴拿着画笔,被无声地邀请。 祝九阴本意是想勾引季青梧,此刻却觉身份颠倒,明明是这正道女修在勾引她。 季青梧甚至什么都没说,只仰着脸,声音像淙淙溪流一般清亮: 唔? 下一瞬,祝九阴吻了她的上唇。 舔吮那颗早已通红的唇珠,像轻咬樱桃,咬住那一颗颤巍巍的果子,让它属于她,每一滴甜蜜都只属于她。 但她猛地被一股大力推开,季青梧面色发白,推开她的双手颤抖,低声道: 你疯了?别乱来! 祝九阴被推开,口中未尝够的果子滋味还在,她伸出舌尖,很故意地用舌尖缓慢舔着嘴唇,给季青梧看。 客人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季青梧面色难得焦躁,目光从她嘴上移开,试图去看她的眼睛,又被那美人眼中的情欲与勾引打得措手不及。她只好抬头看床顶那颗明珠,在神识中说话: 【你别碰我!就算演戏也没必要演到这个地步啊!】 祝九阴忽然很愉悦似的勾起了唇角,那双丰满柔润的唇微微张开,明明只是在神识中说话,却也跟着,用诱人的唇做出口型: 【可是,演的本来就是那一出戏啊,如果毫无接触,反倒叫人起疑。】 季青梧脸色肉眼可见地又红了些,垂下眼睫,睫毛如蝶翼般扑下一层水红阴影,淡色的脸颊,颜色浓烈不少。 【那让我来演,你先把这颗珠子拿掉。】 祝九阴饶有兴致地看过来,手指一弹,床顶的那颗珠子便落在床下,咕噜噜滚到了一旁。 可惜这屋子光源还是太多,大床上的光源去掉,还有别处复杂的光传来,一层一层,一片一片,水红与淡红相互交织,整个房间仿佛一片水红的海。 而那水红海洋里,祝九阴斜斜靠着垫子坐着,双腿不知何时又伸过来,一点点挪到季青梧腿上,偷偷触碰季青梧的脚踝。 季青梧在伸手脱鞋袜,但她脚踝上那串脚链,此刻在触碰中响起细微的灵石碰撞声,细泠泠的声音穿入耳膜,叫她手上动作都不太流畅。 房间之内水波荡漾,什么都看不清,视线看出去便是满眼的祝九阴。 她也只穿了短短的里衣,抹胸襦裙样式,浅藕荷色在水红中变成迷幻的深红,肩头与大腿都露了出来。 季青梧只敢瞥一眼,心头只觉比前世的现代人衣着更加大胆,不愧是合欢宗的新晋蛇妖弟子。 脱了鞋袜,她咽了下口水,爬上床去,很不自在地看向祝九阴。 【我我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季青梧觉得这张床有点太大了,在红色海洋里好像摇摇晃晃的船,她像是在船上往前爬,总是保持不住平衡。 祝九阴轻笑,眼眸是整片红色海洋里唯一闪烁的红宝石,也是她的路标。 【乖,想怎么做,悉听尊便。】 季青梧往前爬了几步,忽然停下来,皱着眉头问: 你有没有觉得,有点晃? 不是错觉,是真的晃,她刚才还以为是自己有点微醺但不是。 噼里啪啦,旁边桌子上的东西一件件往下掉,祝九阴直起腰,看着整个不断摇晃的房间,很无奈似的: 哎呀,莫不是地龙翻身?真不是时候啊,我还想看你有什么花样呢 季青梧立刻施法,重新穿上鞋袜,飞下床去,越过那些流水园林,直奔大门口。 她身后祝九阴也跟上来,等她打开大门,便与她一同伸出脑袋往外看。 这房间内部自成结界,打开门才知道,外面竟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有十来人正在楼内空间大战,不断发出绚丽的灵力招数,花哨的招数几乎将整个楼宇照得雪亮。 第89章 那些原本各自浮空的天字号岛屿,如今一个个都被战斗的冲击波搞得东倒西歪,好几个房间里也有人出来探看。 那些怎么好像是煦阳楼的打手? 祝九阴低声耳语。 那他们一起打的那个是谁? 季青梧发现那些人是在合力与中间一人战斗。 那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此刻脸上带着血痕,衣服与长发散乱,神奇的是那长发居然是一头稻草般的金黄色,而男人手中发出的灵力,似乎也与寻常正道灵力不同细看了几眼,季青梧忽然惊叫一声: 是妖 她的嘴马上便被祝九阴捂住,祝九阴低语: 别说出来,小心引来祸端。 季青梧被捂着嘴,睁大眼睛,一脸紧张地看着战场,心中惶惶不安。 男人屡次被攻击,金黄头发中间冒出一双耳朵,身后也长出尾巴,分明是一只狮子妖! 这一幕被天字号房的不少客人目击,有人发出惊叹声和窃窃私语声。 那几个打手倒是很有默契,男人大声吼叫,发出狮吼功时,便有一名打手专门设置噤声结界,不让这叫声波及到下方其他客房里去。 狮子妖绝望地左冲右突,可那些打手境界比他更高一些,还有策略配合,很快便将他彻底围拢。 狮子妖战斗到力竭,被那几名打手一击制服,往下掉落,那些打手则及时扔出绳索法器,将那狮子妖自行绑住,而打手们便像拖着牲畜一般,将那妖物拖走了。 等空中只剩下一些灵力余波时,煦阳子不知从哪儿倏然出现,站在空中对着众人一拱手,笑容满面地说: 无事无事,刚刚我等发现一名妖物在天字号房中藏匿,还想伤害楼内弟子,我们便着人捉拿,此事已毕,扰了诸位休息实属无奈,还请诸位贵客安心歇息,不用在意! 煦阳子特意看向这一边,不知看见了什么,笑容更深了,还单独对季青梧拱一拱手。 季青梧回头一看,发现祝九阴居然是披着自己的青色外套出来的,便明白煦阳子在笑什么了。 她匆忙对煦阳子回了一个礼,转身关门回房,坐回床上。 看过那一幕,刚刚那些旖旎氛围一扫而空,此刻她满心都是疑问与紧张,只能看向祝九阴。 此时此刻最了解她心意的人便是祝九阴,最知道她想问什么的,除了祝九阴也再无他人。 【那个狮子妖会怎么样?】 【我也不清楚,应该会被处死,然后将筋骨皮肉尽数拆去,流到集市中贩售吧。】 【这种事之前发生得多吗?我看那些客人和煦阳子都见怪不怪的样子。】 【不清楚,但这集市长久以来,经常有妖物出没的传闻,煦阳楼也有专人应对这事,看来是很有经验的。】 【你刚才有没有想去救他啊?】 【为什么?我又不认识他。说到底,妖与人总归不同,你们人类之间的守望相助,我们妖族并不在意,况且在人类社会中生存,就要隐藏身份,他暴露了,那便是他的结果。】 季青梧没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祝九阴,黑色瞳仁里带有一点水红的底光,闪烁不定。 祝九阴观察她的脸,不屑地嗤笑一声: 【怎么?没想到我如此冷漠,对同族的生死毫不在意,惊呆了么?】 季青梧缓慢摇头,目光深深看向祝九阴的脸。 那张脸精致美丽,带有妖物的特征,挂着所谓的冷漠表情。 然而眉梢眼角,处处带着情绪,那是愤怒、无奈、同情与难过交织,最后归于寂灭的情绪。 季青梧看着那张脸,眉眼温柔,薄唇轻抿。 她在神识中缓缓地,一字一句,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 【没有,我只是,很为你难过。】 【我知道你很痛苦,可你也无能为力。你是妖,可你不爱曾经把你装进笼子的那些同族,却也不能彻底融入人类之中,因为人类会杀你。】 【你生存在夹缝里,但是没关系,有我在,我也在夹缝里。】 【我陪你一起。】 第70章 介意你非要这样想吗 时光有一瞬间凝固住,两人彼此对视,谁也没有移开视线。 季青梧的坦然却只持续了片刻,感觉到对方的沉默,她有些尴尬。 祝九阴半晌才说话: 【你说陪我,是真的吗?】 季青梧点头。 祝九阴却又道: 【但你可是正道未来的希望,捧在手心里的宝,跟我这样没人要的妖物如何能够对比?你哪儿来的夹缝呢?】 季青梧一句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她怎么会是什么正道的宝呢?她又不是原主,也只是夹缝里求生存的一个孤单灵魂啊。 可惜此事就算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她的身份和立场就在这里,不是几句话能够改变的。她只好在神识中说: 【你认识我这么久,不知道我到底是怎样的人吗?】 祝九阴凝视着她,深渊般的血色双眸,她早已不单纯,所以太梦幻的好意,她很难相信: 【你若真如你所说想要陪我,会那么介意我妖的身份吗?】 季青梧不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我什么时候介意过你的身份了?】 祝九阴眯了眯眼,轻轻一声嗤笑,愤怒又轻蔑: 【你什么时候不介意了?你们正道之人,从来都看不起妖,我对你来说也不过是】 季青梧严肃: 【是什么?】 祝九阴定定地看她,并不说话,眼神里却有很多话要说,但终究没说出口。 她最后只凝结成一个字: 【妖。我是妖,非你族类,其心必异的妖。】 季青梧闭了下眼睛,低声道: 【你非要这样想吗。】 沉默蔓延,如同那水红的光线包围过来,世界变得晦涩不明,像一团乱麻,谁也找不到源头。 祝九阴忽然开口,有些僵硬地: 我们睡吧。 季青梧皱着眉头,下了床,隔空抓了一个垫子作为蒲团,盘腿坐在上面。 这是要打坐调息、一夜不上床的意思。 祝九阴心下冰凉,却也无法再说,找了半晌,她只低声在神识中道: 【你怎么不叫我帮你解开灵犀万里?】 季青梧神色冷淡,背对着她回道: 【我之前就猜,你只是在骗我,对不对?】 所以进了房间她才一直都没提,如今反而是祝九阴按捺不住提了出来。 祝九阴一愣神,随即也是无奈地抬起唇角笑了一下,原来她这般了解她。 祝九阴望着那修竹般挺拔的背影,轻声说: 【你猜对了。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 季青梧声音平静,压抑着不可知的雷云一般: 【是因为很有自信,觉得我肯定会来找你,所以用不着法术是吗?】 祝九阴只轻轻说: 【嗯,是啊。】 但恰恰相反,她从来不敢赌,不敢赌季青梧真的会回来。 灵犀万里法术是存在的,当时在那片瘴气森林中,她也的确是想给季青梧用的,可到了最后一刻,季青梧的目光看过来。 那目光是纯然的关怀,毫无其他情感,那样纯洁,却衬得她自己那样卑劣,总试图用什么手段抢夺注意。 可若是不用手段呢? 那一刻,近在手边的法术被她撤掉,只丢出去一个小小的感应法术,叫季青梧心脏凉一凉而已。 她没敢赌,却还是赢了。 滋味却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美味。 * 第二日大清早,季青梧被一阵悦耳的铃声从入定中叫醒。 她昨夜一直在地上入定,如今回神,先往那张大床上看了一眼。 祝九阴在大床上睡了一夜,此刻也正伸出脑袋,对着外面娇声大叫: 谁呀?客人跟我还在睡呢,怎地这般不懂事! 外面是蜜果儿的声音,很恭敬地说: 季道友,您的朋友非常想见您,特意让我来告诉您,一刻钟后于楼下食肆见面。 祝九阴娇声轻斥: 催催催,就知道催,客人昨夜可是累坏了,现在可要好好休息的!你告诉她,客人不去! 季青梧却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提高声音道: 我去,告诉她,一刻钟后楼下见。 蜜果儿得了回答便离开了。 房间里,祝九阴哀叹一声又躺回床上: 哎啊!我还没睡醒呢 季青梧冷冷道: 那不如你别去了。 祝九阴倏然坐起身来: 你什么意思? 季青梧抬眸,带着点儿故意,堵着气的声音平静冷淡: 第90章 没什么意思啊。 祝九阴豁然坐起身来,气得牙齿咬得咯吱响,立刻抓起衣服就穿在身上,大声说: 我就要跟着去!走,现在就走! 季青梧抓她手上的衣服: 这是我的,还我。 祝九阴拿着那件青衣,就是不放,威胁般地低吼: 你再拽就烂了,谁也不能穿。 季青梧只好放手,任由对方穿上自己的外套,自己不得不穿上祝九阴昨夜的纱裙,裹着一身祝九阴的气味,僵硬地走出门去。 祝九阴演戏上瘾,一出门就变成柳仙儿,娇滴滴地抱着季青梧胳膊,在外面高声叫: 哎呀客人,你弄得奴家现在浑身疼~ 坐上那个白玉台,季青梧也不知如何操作,那白玉台便已自动向下飞去,从天字号房的区域一路向下,直到停在大堂二楼她们昨晚的位置上。 好在这楼内上午应该不营业,根本没人听见祝九阴那些装腔作势的话,季青梧摸了摸脸,走下台子,往楼下边走边问: 食肆在哪儿? 祝九阴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却是笑着说: 客官叫一声奴家名字,奴家就告诉你~ 季青梧一句也没说,四处看过去,果然找到食肆位置,抬脚朝那边走去。 整个食肆这会儿根本没什么东西,伙计们都没醒呢,只有江梨儿坐在桌边,双手撑着脸颊,满面愁容地看着桌上一杯饮品。 而江梨儿身侧,那位蜜果儿还站在那里,似乎在时刻关注江梨儿的需要。 祝九阴见此情景,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看来这蜜果儿昨晚应该是使了些小手段,吓到小孩儿了。 季青梧没理她,走向江梨儿,口中说: 江梨儿,有什么事? 江梨儿一眼看见她,先是得到救赎似的大叫一声: 大师姐! 又是一眼看见大师姐的装扮,和她身后那位柳仙儿的装扮居,居然已经是互相穿对方外套的关系了吗 她吞吞吐吐地说: 柳小姐,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和大师姐有话要说。 柳仙儿倒是很不见外,爽朗一笑: 无事,我与你大师姐不分你我,什么话都可以说的。 不分你我?!这才一晚上就这样了吗!昨晚你们究竟做了什么啊! 江梨儿震惊得表情都不会摆了,只尴尬道: 但但那是我们门派的家事 那有什么,我也可以加入你们这个家 别乱说话,出去呆一会。 季青梧冷冷瞥了人一眼,那柳仙儿嬉皮笑脸,见此眼神便没了笑意,转而有点微怒。 她一甩衣服袖子,那件青衣对她来说有点儿短了,这么甩也甩不出气势来,更像是小孩子赌气。 哼! 她又叫了蜜果儿,两人一块出去,很快外面便传来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应该是她俩楼里的人在八卦昨晚的事情。 一想到祝九阴要如何添油加醋形容昨夜发生的事,季青梧就心烦意乱,只好安慰自己算了算了。 她坐在桌前: 有何要事? 江梨儿小声说话: 大师姐!这个楼里的人也太不知羞了,那个蜜果儿昨晚非要脱我的衣服,还好我拼死抵抗,还用了一颗丹药才打退她! 季青梧: 你用了什么丹药? 江梨儿羞涩道: 一颗炼得特别大像蹴鞠一样的回春丹用丹药把她砸晕了。 季青梧: 这什么丹修爆改体育生啊! 江梨*儿又摆手: 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昨晚听见一些人在外面说话,说什么妖物、处理、抓紧时间拍卖之类的!你说,这个事情会不会跟我们要买的东西有关啊?还有这楼里居然有妖物吗? 季青梧想了想,还是不想透露太多给江梨儿,这孩子还很单纯: 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我也不知具体情形,暂时不用深究。 江梨儿点点头,又说: 还有啊大师姐,你昨晚真的跟那个柳小姐就是,那个了吗 季青梧断然摇头: 怎么可能!我只是 然而此时,祝九阴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来: 我们昨晚那可是被翻红浪、吐蕊含珠、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啊! 江梨儿眼睛都瞪圆了,嘴巴张得巨大。 季青梧: 玉清宗多年经营的名声,就要毁在她手上了! 第71章 告白她知道那些合欢花还在开放,永不 季青梧脸色青黑,走出去一把拉住祝九阴的胳膊,瞪她,意思显而易见,都不用神识传音。 而祝九阴对她一笑,眼尾上挑,姿态嚣张,意思也很明显。 季青梧在神识中道: 【你再乱说话试试看?】 祝九阴则嗤笑地回: 【你能怎样?又要丢了我么?】 季青梧眯着眼睛看她,忽然伸手,沉默地扒她外套。 祝九阴惊呼: 客人也不急在这一时吧,咱们回去再 旁边,蜜果儿和江梨儿的眼神,都是十万分的震撼。 蜜果儿没想到新入门的弟子这么能蛊惑人心,连这般正道仙子都迅速拿下,不像自己,昨晚对那江梨儿努力半晌没有成功不说,还落得被砸晕的下场自己修炼还要更加努力才行啊! 江梨儿则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又震撼又害怕又惶恐不安,甚至开始后悔这次抢着出来了,怎么会碰到这么大的场面,大师姐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啊!她回去以后要怎么跟同门交代啊! 两个人虽然都是震撼,内里的含义却并不相同,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拉架。 那边,季青梧已经把祝九阴身上外套扒下来,又现场开始脱自己的纱衣,随后把刚脱下的纱衣扔到祝九阴身上,又把自己的外套迅速穿好。 但这样一来,祝九阴身上的香味更是萦绕在她自己周围,避无可避。 季青梧闭了闭眼,绑好衣带,眼神凌厉地瞪了对方一眼,说道: 不许再提昨晚。 祝九阴低低笑着,将那纱衣故意捧起来,就在季青梧眼前,对着纱衣深深埋进去: 嗯 她深深呼吸,让那还温热的季青梧的气息充斥自己鼻腔,又沿着鼻腔融入全身上下,又抬起头来,血红眼眸妖气十足的瞥一眼季青梧,欣赏对方脸庞泛红、握着拳头的表情。 但季青梧好歹是正道修士,非常有涵养,哪怕目睹如此荒唐的画面,也并没有气到失控,只是走回江梨儿身侧,问她: 收拾一下,该出发了。 江梨儿一脸茫然: 啊?呃,哦,收拾好了,就是账我还没结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 季青梧转身往买单的柜台处走,那边设立了自动收灵石的小机关,蜜果儿帮忙,她付了江梨儿一晚上的住宿费和自己天字房的费用。 蜜果儿还要说: 那天字房是师尊赠送的 却见旁边祝九阴穿上纱衣,咬着牙关冷笑一声: 她要付就让她付,咱们还能嫌钱多么? 季青梧付完钱,一眼也没看祝九阴,抓起一根发带便往外大步流星地走,边走边将发带往头上系。 可惜她头发太多太顺滑,手指也因为愤怒而有点发抖,这样系了半晌也没有成功,要不是发带老掉下去半边,要不是头发只扎了一多半。 已经跨出大门,迎面阳光暖融融照来,她差点就要用法术了。 她手中的发带却被人轻轻抽出去,脑后微微凉,是比她头发更凉的手指进入发间,将发带绕着头发旋转,一圈,一圈。 季青梧看不见,却自然知道那是谁,一直紧咬的牙关,随着那一圈圈发带的旋转悄然放松不少。 而她身后,祝九阴细长白皙、精致到一丝细纹都无的手指,捧起那些漆黑的长发,缠绕、扎紧。 阳光下,被一层层拢在手中的厚重黑发,显露出一种斑驳光耀的美丽色彩,好似鸦羽,落下时又归于浓烈的黑。 祝九阴将白色发带整理成顺着头发散下的形状,又将两鬓打松一些,顺手抽了几丝鬓发,叫它们在脸颊两侧随风舒展,立刻便生动许多。 第91章 她终于做好一切,口中却嫌弃地低喃: 跟木头似的,连头发都不会扎,笨。 季青梧一直站在原地任由她动作,听了这话立时又皱起眉头: 我没让你帮我。 祝九阴又嗤一声,走上前去,回头对蜜果儿挥挥手: 跟师尊说一声,我走了,不会回来了,叫师尊不要挂念我。 蜜果儿围观全程,很快便明白过来,满脸敬佩又羡慕地拱了拱手: 好的师妹,我明白了,我会跟师尊说明,你与这位仙子情投意合,将随她云游江湖去也,祝师妹一路顺风! 江梨儿在旁边张大嘴: 啊?大师姐,这事你同意了吗? 季青梧没回答,背对着众人,一时间氛围沉默,楼前来往的修士那么多,那么热闹,这一块地方却如坠冰窖。 祝九阴手指紧紧蜷缩,忽然在神识中爆发式地喊: 【你不要我了?你又想丢下我?】 季青梧在神识中也是压抑着委屈,爆发似的回答: 【你那么讨厌我,还跟着我做什么!】 祝九阴忽然转向前面,盯着季青梧的脸,自己满面怒气勃发,大声说: 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我早已心悦于你,是你视而不见! 一瞬间,世界安静下来,仿佛放慢了动作,呼吸声在耳畔重重地回荡,那句话也缠绕着耳畔。 一开始,季青梧只是睁大眼睛,满脸困惑。她对这种古代说法非常不适应,没弄懂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后方的蜜果儿低声叫道: 哎呀这可不行,动真心可要不得。 江梨儿也是震惊,也是低声说: 倒也不算意外,毕竟那可是大师姐,宗门里太多人心悦她看来这合欢宗弟子也一样,拜倒在大师姐裙下啦。 江梨儿颇有些与有荣焉,不愧是大师姐! 而当事两人却只是站定在楼前。 青天白日,明晃晃的天光照亮两人的两张脸,赌气,倔强的两张美人面。 惊涛骇浪冲刷着心脏,彻底失去语言,无法思考,无法感受,回忆和过往一遍遍冲刷,什么都没办法做,也什么都没办法想。 手指颤抖,身体颤抖,心脏激烈跳动,发根渗出细汗,耳朵鼓噪不堪。 季青梧失了神,视线恍惚之间转向一边,那里街道两旁,正有无数桃花不分季节在盛开。 层层叠叠的粉,无尽的小片花瓣,叫她想起过去的一树合欢花。 她知道那些合欢花还在开放,永不停止。 好像那些合欢花开进了祝九阴心里去。 啊,她说她,心悦于我。 她喜欢我? 季青梧终于反应过来,低声反问: 你喜欢我? 极度不可思议,仿佛听见天下最怪的奇事,哪怕她早已有预感,但却从未想到会在此刻听见这种话。 明明才吵过架的。 或许只是玩笑话呢,或许对方只想看她信以为真的丑态呢? 季青梧木讷地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人。 那人站在阳光与桃花洒下的无限光斑里,身上披着轻薄的纱衣,影子长长地落在她自己的影子上面,交叠在一起。 血红的眼眸盯着她的脸,祝九阴的神色也早已变了,话一出口便如泼出去的水,她再怎样也收不回去了。 她神色微微慌乱,视线移向一边,面颊上露出微微的粉,与后方的桃花相映,像是突然变回了脆弱的少女,万分小心地等待。 等来季青梧的问话。 祝九阴从未后悔,既然说出去,她便不再掩饰,故作坦然地点头: 对,我喜欢你。那又如何?我有喜欢你的自由。 她话音里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 季青梧看向她,面颊鲜红,耳朵与颈项都红透了。 奇怪的事,那祝九阴竟然也是同样,脸颊、耳朵与颈项,甚至颈项之下的锁骨,全都红得娇艳欲滴,在阳光下宛如红玉雕刻出的美人。 两人对视,不知为何,忽然间同时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对方。 祝九阴咬住牙齿不说话,瞪着路边一块石头,恨不得用眼神将那石头杀成几半。 季青梧则是偏过头,微微闭目,暗自调整呼吸,叫脸上的热度褪去。 等到她彻底平静下来,忽然回头,对身后的江梨儿说: 换个地方。 看了一场好戏的江梨儿马上说: 好,现在去游船便可,晚上在那里拍卖。 她小小的身子蹦出去,又回头对蜜果儿说了声: 多谢照顾!以后有空来玉清宗找我玩啊! 蜜果儿一怔,抿嘴点头。 江梨儿便蹦跳着去前方引路,刚吃了那么大一个瓜,她倒是心情愉悦,走路都很快,又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大师姐和她那位新的追求者。 好在那两人都跟了上来,只是一个人在前,一个人在后,相隔几尺距离,好似完全不认识对方一般。 两人神识之间的链接也啪地断掉了,祝九阴主动断的。 季青梧慢慢沿路往前走,嘴角突然微微勾了一下。 桃花随风流转,河上鸳鸯成双,游船中传来袅袅歌声,阳光明媚,万种生命正在共同盛放。 第72章 游船她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游船在湖边停靠着,到夜晚才能启航,如今正有人热闹地在门口发放资料。 江梨儿先拿了一份资料,站在连接船只的木头栈桥上等待大师姐。 季青梧慢吞吞拿了资料,走到江梨儿身边,展开看那份资料。江梨儿往船边走了两步,反应过来什么,又停下了步子。 祝九阴也拿了资料,走上栈桥,停在两人身后半尺距离,盯着湖面的一片柳叶细看。 江梨儿看人过来了,便说: 大师姐,我们进去吧,先找个位置坐下,我听说他们家茶点很好吃。 季青梧跟着江梨儿进了船。迎面有美貌少女模样的修士迎上来,笑吟吟道: 两位客官是来参加玄珍集的吗,跟我来,这边靠窗位置,正好有两位 江梨儿还未开口,就听大师姐声音低低地: 三位,包厢。 那少女往两人身后眺望一眼,便也抿着嘴笑了: 是我搞错了,那三位请到二楼来。 两人上楼,祝九阴跟过来,和季青梧不过前后脚上了黄木楼梯,咯吱咯吱的声响一前一后发出。 这艘游船内部装饰古朴,与煦阳楼不同,带有一种神秘感。 少女带她们进了一间古色古香的包厢,内里也是四人位,季青梧先坐下,江梨儿想了想,坐在季青梧旁边。 祝九阴过来,坐在季青梧对面。 季青梧翻着少女递上来的鎏金菜单,非常认真地低声询问菜单上的菜品,用了很久的时间,最后敲定了几样菜,又问江梨儿喝什么。 江梨儿说要喝百果凝香露。季青梧微微抬眸,看向对面人放在桌上的一只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 嗯? 祝九阴那只修长纤细的手伸过来,点了点菜单上随便一样饮品。 季青梧便向少女复述,少女一一记下,又说: 玄珍集在戌时半开始,诸位在此之前可随意游玩。 少女离开了,包厢内只留下三个人,气氛非常奇特。 江梨儿也感觉到了一丝紧张,又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担当起娘家人的责任,便轻咳一声,询问祝九阴: 那个,柳仙儿道友,您就这么离开煦阳楼,不会被合欢宗记过吗? 在玉清宗内,每个弟子出入都需严格记录,并争得师尊首肯,故而她有此一问。 祝九阴神色游移,瞥一眼季青梧,又偏头看江梨儿,对她认真回答: 不会,合欢宗内部规则松散,还鼓励弟子们外出游历。况且知道我是与你们出去,我师尊会高兴的。 江梨儿点点头,明白玉清宗大师姐的含金量,忍不住道: 但是我们大师姐可厉害呢,爱慕者非常多,你可能 季青梧忽地打翻了一杯茶水,打断了江梨儿的话。 哎呀! 趁江梨儿弯腰查看、掐诀清理的功夫,季青梧终于抬起头,看了祝九阴一眼。 那是她被告白后第一次看她,视线里带了点儿柔和的水意,仿佛只是随意一瞥,又迅速收回视线。 祝九阴也没看她,只闷头看那些资料。 江梨儿收拾完东西起身,只见面前两人全都各自埋头在资料里,便奇怪地道: 大师姐看资料很正常,柳道友,你为什么也在看啊?你也有想要拍的拍品在里面吗? 第92章 祝九阴翻资料的手指僵住一瞬,又很快恢复,她面上微微一笑道: 多看看,说不定有感兴趣的。 江梨儿却是困惑地托着脸颊: 但是,柳道友你昨天也没收我大师姐的钱,今天你有钱用吗?若是没有的话,我也可以帮你一些。 祝九阴顿了顿,笑了起来,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血红双眸看向江梨儿,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你还这么年轻,能攒多少钱? 江梨儿觉得那眼神有些凉,但她没在意,掰着手指算了算,犹犹豫豫地: 我一共攒了几十个上品灵石,五百多中品灵石,一千多下品灵石,怎么说呢,如果你要用下品灵石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五百左右。 祝九阴这下是真笑出了声: 哈哈哈真是可爱的小东西。 季青梧忽然说: 柳道友,我与梨儿要查看宗门线索了,请你先出去一下吧。 祝九阴霍然转头看季青梧。 季青梧也看她,视线终于对上那双血红眼眸。 彼此对视,暗流汹涌。季青梧喉结微微滑动。祝九阴手指抓紧桌面,几乎要在桌上抠出一道痕迹。 却也不知为何,祝九阴忽然笑了起来: 呵呵那你们聊,我晚点再进来。 她站起身,却不走,只依旧笑着,看着季青梧的脸,仿佛在等她回应。 季青梧唇瓣微微张开,低声道: 多谢道友体谅。 祝九阴拂袖而去,走路的背影风风火火,纱裙在身后飘得老高。 房门重新关上,江梨儿看着柳仙儿的背影,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大师姐我感觉她是不是有点伤心啊? 季青梧从戒指里拿出那副宗门线索,嘴唇轻碰: 与你我无关。 江梨儿还是没忍住,胆大包天地观察季青梧的神色,提出自己不成熟的小建议: 大师姐,我觉得你应该直接拒绝她,不要让她跟着咱们,这样或许才是对她好的做法。毕竟我们接下来或许还要去别的地方,集市结束后,你还要去寻找机缘,总不能到时候一直让她跟着吧?当然了我也只是个小建议,我对感情的事也毫无经验 季青梧面色平静,一如既往地清冷,垂目看着手上的资料。 江梨儿忐忑不安,还以为自己的话惹怒大师姐了,才半天得不到回答。 好在过了半晌,季青梧回答她: 她若要跟,我亦无法干涉。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江梨儿感觉很有道理,睁大眼睛点头: 好!一切听凭大师姐安排! 玉清宗发放的那个玉简,只有在遇到真正的拍品时才会发热,如今拿出来并无异常,两人研究了一阵也就放下了。 又等了一会,所有餐品上桌,祝九阴那一杯饮品摆在桌上,是橙色的酒液,无人触碰。 季青梧想了想,还是站起身走出去,到处查看一番。祝九阴却已不在游船上。 她又走去栈桥处放眼看去,以为祝九阴或许是回煦阳楼了,却发现祝九阴只是抱着双臂坐在湖边。 与周围来来往往的修士们不同,她一身纱衣单薄,更衬得身材瘦削。 她抱着双腿静坐,目光定定望着湖中心一片柳叶,半晌都没有移开。 季青梧站在船头眺望,一时间心头酸楚不堪,只想快点飞过去,帮她披一件衣服。 她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件青衣,抬步便要走过去,却见一黑衣女人忽然走近,与祝九阴搭起话来。 季青梧脚步踌躇了。她望着那黑衣女人,是没见过的面孔,但祝九阴在外面马甲那么多,怕是又是她从不知道的人际关系。 她所认识的祝九阴从来都太表面。 她眺望那边,看了很久,那黑衣女人也坐在祝九阴身边,与她继续交谈。 祝九阴态度不冷不热,黑衣女人却仿佛有些焦躁,说话间肢体动作有些激烈。 到后来祝九阴抬起眼看人,忽然越过船栏,看到季青梧的脸。 她眼中瞬间便有了光华,那湖水的反光仿佛融入她的眼底,那双血色眸子与湖水一起荡漾。 季青梧心底雀跃抑制不住,想要走出去见她。 祝九阴却陡然压下视线,没有任何行动,与那黑衣女人慢条斯理交谈起来,时不时微微一笑,比先前投入许多。 黑衣女人慷慨激昂的动作缓和下来,两人哪怕隔着这么远,依旧能看出相谈甚欢。 季青梧退了回去,将自己隐没在黑暗里,在船舷边望着湖水,心里七上八下,乱七八糟。 她真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更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站在船舷边,湖水滔滔不绝,杨柳轻轻摆荡,柳叶一片片落下,现在换季青梧在这里黯然神伤了。 不知过了多久,想到江梨儿还在等她,季青梧便回去。 见她终于回来,江梨儿才松一口气,又有些歉意: 大师姐我把饭菜吃得差不多了,你要不再点点吧? 季青梧摆手表示无事,江梨儿又说: 那柳道友,她还回不回来了?她那杯酒 季青梧看向那杯橙色的酒,酒液在清透的青玉杯子里颜色靓丽,她有些莫名地将那杯酒拿在手中,一饮而尽。 很甜蜜,很刺激,带点令人眩晕的感觉,确实像祝九阴会喜欢的味道。 可是柳道友还回不回来了? 季青梧端着青玉酒杯,微微地转,低声说: 我不知道她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江梨儿舒了口气: 那就好。 但话音刚落,便有人推开包间的门,披着纱衣的美丽身影带着一阵清风进来: 谁说我不回来的? 祝九阴鲜艳的眼扫过季青梧的脸,满意地看到一丝愕然,和一丝欣慰。 她对着季青梧,伸出一只手,不容置疑道: 你那外套呢?我冷了。 第73章 战斗她抱她时,整个手掌都染上血色 季青梧讶异地抬头看她。 祝九阴也看她,目光里萦绕着艳红桃花般的光泽。 她就这样点破了两人在船舷边,交换的那一眼,倒是出乎季青梧意料。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正常。祝九阴心思敏感,却也不愿遵守规则,经常直接戳破窗户纸,恰如这一次意外的告白。 想到这里,季青梧又失落下去。 她从戒指里重新取出那件外套,拿出来递给祝九阴。 祝九阴却张开双臂站着,像一只身形饱满的大鸟张开双翼,理所当然道: 帮我穿上。 季青梧: 还有别人在呢。 祝九阴却又笑: 又不是叫你帮我脱掉,怕什么? 江梨儿在旁听得双目圆睁,默默抱着双臂转过方向,背对着两个人。 祝九阴嚣张地笑,双眸里倒映季青梧无奈的面容,保持张开手的姿势不动。 季青梧不得不叹息一声,拿着长袍到她身后,先穿上一只袖子,又取下来,低声道: 先把纱衣脱下。 祝九阴不动,回头斜睨她,目光含义明确。 季青梧只能自己动手,先把祝九阴一头白发拢在手里拎起,再将纱衣从她肩头往下剥落。 纱衣掉落,像剥下熟透鸡蛋上的那一层薄膜,吹弹可破的蛋白完全显露。 整个肩膀、手臂都展露出来,昨夜是在暗水红色里看过,又与此刻在敞亮的湖光中看到的不同。 真是奇怪,明明都看过了刚化形的裸/体,却还会在看见一部分□□时,觉得很不好意思。季青梧在心里唾弃自己。 她手上抓住纱衣,另一手放开白发,如同一堆白雪,堆叠在肩头,又顺着圆润的弧线滑落。 把纱衣放在椅子上,展开外套,帮祝九阴穿上,又帮她掖好斜襟、系好衣带。 最后手伸进后颈衣襟,将白发从衣领里拉出来,手背滑过后颈皮肤,带出细微的香气。 穿好了。 季青梧对她点头,转身坐回去。 祝九阴回头看她,看着看着,忽然莞尔一笑,带有一种恶劣的满意。 她声线沙哑,对着季青梧说话: 真合身啊,谢谢青梧。 江梨儿听了又是一惊,怎么,大师姐跟这位柳道友,已经熟到直呼名讳的地步了吗!她到底错过了多少啊! * 拍卖会到了时间顺利举行,一件件拍品也快速被人拍走,确实非常多样,让季青梧也开了不少眼界。 第93章 只是这中间有太多用妖物骨骼、毛发、血肉制成的法器或者武器道具,每次出现,都让季青梧捏一把汗,忍不住瞟一眼身边的祝九阴。 然而祝九阴神色总是很平淡,哪怕在一件蛇皮护甲出现时,都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一个时辰之后,重磅拍品压轴出场,季青梧手中玉简陡然发热。 那是一柄长刀,通体呈锋利的金属银色,握把处镶嵌一枚白色古玉,确实眼见的不凡。主持者口沫横飞介绍它的来历: 此刀名曰狂澜,据传出自玉清宗千年多的一位化神后期大能之手,参加过那场知名的仙妖大战,甚至可能斩杀过当时通天腾蛇的躯体,因而留下一道刻痕,诸位请看! 她用特殊法术放大长刀刀尖处,果然看见一处卷刃痕迹,内里依稀可见斑驳血痕,可见当时战场的凶悍。 那主持继续说: 通天腾蛇乃何等妖物,大家应该都有所了解,此刀砍下过通天腾蛇的部分躯体,因而留下这磨灭不掉的痕迹,实乃神兵啊!况且此物主人经过那场大战早已飞升,想必它必能为下一位主人带来难得的悟道机会!起拍价一百上品灵石,诸位,请出价! 季青梧谋定而后动,看现场人出价差不多了,价位抬升到一千上品灵石,只剩三两人还在出价,她便高声说: 一千三! 江梨儿在旁边问: 大师姐,通天腾蛇是什么啊? 季青梧博览群书,当即低声回答: 是一千多年前最强大的妖物,自取通天之号,后被我们宗门前辈合力斩杀于玉清宗如今所在地界。所以,此物确实属于我们宗门。 为了这把刀,她们可以随意出价,反正回去都能报销。但季青梧说完这些话,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祝九阴面色阴沉,抱着双臂一声冷笑,浑身散发冷意。 她心知对方大约是听见强大妖族被杀而生气,便闭口不言,只专注拍卖。 她们以两千上品灵石拍下狂澜刀,又过了几样物品,拍卖会就此结束,侍者将那把刀呈在盘中送了过来。 季青梧将那刀拿起来看看,祝九阴也凑过来,目光落在那卷刃之处。 季青梧在看那块古玉,总觉得这古玉似乎带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但这也与她无关,这都是回去要交还给宗门大库的。 她将那把刀放回戒指里,祝九阴冷哼一声,也没阻止,自己一马当先往外走去。 季青梧在她身后说: 我们委托拍卖方留了客房,你不来吗? 总不可能再回去煦阳楼吧,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所谓合欢宗弟子只是一个临时身份。 祝九阴顿了顿,便停了下来,回身问: 我们一间么? 当着江梨儿的面,季青梧脸有些热,低声说: 嗯。 当时留客房的时候,她也没多想,只叫留了两间,如今倒是好像她是故意的一样了。 祝九阴面色本来密布阴霾,听了这话却缓缓勾起唇角,带这些笑意地道: 那好,走吧。 季青梧便走在前面,跟着那侍者留下的地址下了船,往河边走去。 此刻早已夜半,集市却比白日更加热闹,万里花灯装饰,各种花哨又很有仙界特色的装饰品挂在店门前,不少修士停驻在街边挑选物品,更远处还有华美的表演。 季青梧目光随意一瞥,便看见街边桃花树后,一对情人正彼此依靠着,借着黑暗掩饰忘情相拥。 修仙界女子为尊,女子与女子结为道侣亦不算罕见,她刚看到的那一对就是两位女子。 季青梧面红耳赤,偷偷瞥了眼身侧的祝九阴,却见对方正望着另一个方向,神色有些凝重。 季青梧也跟着看过去,只见街道深处,云灯之下,一名黑衣女子正长身站着,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这边。 季青梧看祝九阴,低声问: 怎么,那是你认识的人? 祝九阴点头,又摇头: 不算认识。我过去一下。 季青梧只觉那女子不是善茬,便道: 我跟你去。 祝九阴瞥她一眼,眼神温柔,倒是没有拒绝。 季青梧回头,对江梨儿道: 你先过去客房待着,我过会儿就回来。 江梨儿十分困惑,却也乖巧道: 好,大师姐和柳姐姐,你们小心,早点回来哦。 这称呼实在可爱,就连祝九阴也忍不住回头,对她笑了一笑: 去吧。 江梨儿看到美女姐姐对自己这样笑,顿时满面笑容,对她们挥了挥手。 季青梧与祝九阴对视一眼,一同前去。 黑衣女修往后一转,进入某个漆黑巷道便不见了,两人追过去。 路上,季青梧问: 她到底是谁? 祝九阴: 是妖。 季青梧震惊,不敢再问,只跟着祝九阴一路走去,直到集市边缘的僻静森林之内。 那黑衣女修陡然转过身,直面两人,眼神阴森地盯着祝九阴,声音低哑破碎,语气狠厉: 你!居然勾结玉清宗,叛徒!亏我还被你蒙骗,叫你帮忙! 祝九阴冷笑一声: 你我只是萍水相逢,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赎回什么妖族圣骨?你的人情,我又不感兴趣。 黑衣女修简直要咬碎牙齿一般,气得浑身黑衣膨胀开来: 我们妖族行走世间本就不易,你不帮我可以,却也不该与那玉清宗勾结!你难道不知道玉清宗杀了多少妖吗! 祝九阴平淡地回答: 我都穿玉清宗衣服了,当然知道啊。但我不觉得大家是妖就要彼此帮助,我今天才认识你,但我认识她很久了。 祝九阴视线朝季青梧这边转了一下,扔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很可靠似的。 黑衣女修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季青梧,完全被气笑了: 呵呵哈哈哈哈!一个妖族,居然跟杀妖之人混在一起真是可笑!人与妖根本不可能有感情,人族奸诈狡猾,你这蠢妖落入陷阱还不自知!呵呵呵,算了,今日我替天行道,将你两位杀在一处,也算成全了! 她一声呼哨,从森林地下忽然冒出来数十黑衣人,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对着她们冲杀过来! 与此同时,黑衣女修膨胀的衣服逐渐化成了巨大的黑色翅膀,她张开翅膀,一声尖啸,对着季青梧便俯冲过来! 小心些。 祝九阴却在此刻,站在季青梧身后,将她黑发拢入手中,帮她重新扎好发带,低声说话。 季青梧没有丝毫畏惧之色,手中长剑一出,火焰骤然暴涨,将扑上来的黑衣人逼退十里! 而那黑衣女修半路被一把银色长鞭截胡,那长鞭如蛇尾伸出,缠住她的腿,将她强行拖拽到战场另一边,直面祝九阴。 你若恨我,便该来打我,打别人算什么好鸟。 祝九阴还有心思调侃,听得季青梧一边打,一边上扬嘴角。 黑衣女修却气得要死,几根黑色羽毛如利箭一般,冲着祝九阴面门射出! 祝九阴长鞭轻甩,轻飘飘将这些攻击全部拨开,随即长鞭带着千钧之力甩出,将那黑衣女修缠住脖颈,扔去撞在树上,将一棵粗壮巨树咔嚓撞断。 她明显还留有余力,黑衣女修快气死了,却也挣脱不开。 战场另一边,季青梧一人面*对数十位金丹期乃至元婴期的黑衣人,却也有条不紊。冰墙竖立在身周作为防御,手中长剑不断发出华丽剑招,从不落空。 那些黑衣人被打中便落在地上,受了伤便出现一些动物特征,有些是鸟类,但更多的是走兽,虎豹豺狼都有,长出耳朵尾巴甚至利爪。 季青梧总留着一些力,并未下杀手,只想着把他们打退就行,不至于要杀死,但那些人并不这么想,都带着必死的决心重新扑上来。 黑衣人中间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叫喊: 杀了她!决不能叫她回去报信! 季青梧不得不出手,一剑刺出,正中一只豺狼人的心脏,鲜血喷出来,她面露不忍。 杀了一个,便有下一个,这还是季青梧穿来后第一次在实战中杀人,她杀得很是痛苦,却也没有办法。 另一边,黑衣女修很快不敌祝九阴,败下阵来。祝九阴目光瞥向季青梧,见她一脸痛苦神色,便往后退开些许,以灵力展开周围空间。 不是为了放过谁,而只是,她不想看见季青梧难过。 她张口: 到此为止,大家各自放过,桥归桥路归路。 第94章 那黑衣女修浑身早已浴血,听了这话却依旧站起身来,挥舞翅膀奔向她,根本不听她的。 祝九阴有点生气,这怎么完全听不懂人话?本来都不是深仇大恨,非要搞成这样,真是蠢鸟。 她一掌劈出去,将那黑衣女修翅膀直接斩断一边,自己身形一闪消失不见,又瞬间出现在季青梧身侧,拽她走。 季青梧正从戒指里拿符咒出来,被祝九阴一拽拿错了,手中抓住了那把名叫狂澜的刀。 她周围几个黑衣人扑过来,各式招数冲向两人,接连不断,祝九阴一把挥开所有攻击,便要与季青梧一同闪现出去。 那黑衣女修尖叫一声: 不能叫她们跑了! 祝九阴知道她们组织的秘密,若是跑了,后果不堪设想!妖族千年大业就要毁于一旦! 然而黑衣女修紧咬牙关,忽然全身开始膨胀,化成一只遮天蔽日的黑色巨鸟,完全失去人形和五官,仅剩的一只翅膀仿佛天罗地网,将整片森林笼罩其中。 这是 不好,她要自爆!快走! 祝九阴将季青梧猛然一推,季青梧却反手抓住她,死死抓住不放。 你跟我走啊! 季青梧大声喊,紧紧盯着祝九阴,那巨鸟如同气球一般膨胀起来的身形仿佛漆黑的背景。 而她眼中只有祝九阴那双红色如星辰的眼睛,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她绝不会扔下祝九阴自己独活! 祝九阴也满脸都是惊讶,忽然间微微一笑。 她反手一抓一按,季青梧便被她压入自己怀中,又被她牢牢按住脑袋低声道: 别看。 季青梧被整个人埋在祝九阴身前,鼻腔萦绕一股熟悉的香味,感觉到自己与祝九阴被那件青色外套一同包裹住。 这叫她恍惚想起很小的时候,一次雷雨,她被妈妈抱在怀里保护,雷电那样近却伤不到她,而她心里想的是:妈妈好香啊。 现在也是,好香啊。 去死叛徒都去死! 半空中那巨鸟大到了极限,碰地一声巨响,整只鸟彻底自爆! 剧烈的灵力冲击波回荡着,狠狠冲击下方的一切,所有黑衣人都被自己同伴的自爆杀死,发出尖叫哀嚎死在地上变回原型。 而在这样强烈的灵力正中央,一团金色结界不断闪烁,但最终也承受不住,骤然炸裂成碎片,飞散开去。 碎片之下,那件青衣外套也迅速消失,一道诡异的黑色光芒如利箭般扎入其下,烟尘弥漫,将所有身影尽数吞没 * 今夜本是修仙界难得的盛会,集市附近的大片森林中却忽然传来巨大的灵力波动,整座森林几乎被夷为平地,引得许多修士驾着飞剑赶来查看。 季青梧从烟尘之中翻身坐起,身上是祝九阴沉重的躯体,她一动,祝九阴便往后倒去,完全没有意识。 她赶忙忍住疼痛,双手伸出抱住祝九阴,将她抱在怀中一同站起来,举目四望。 整片森林里都是那些妖物尸体,黑衣巨鸟自爆后,原地留下一个深坑,她和祝九阴就在深坑最中心,承受了最多的灵力攻击。 而那些攻击中,一大部分都被祝九阴生生扛住。 这不是普通自爆,而是神魂俱灭、连魂魄都没有的寂灭,那化神期的巨鸟要消灭她们,竟不惜毁掉所有修为,让自己魂飞魄散! 究竟是何等的深仇大恨?还是那巨鸟实际上知道些什么,或是被什么人指使而来的? 季青梧想不明白,就也放下不想,只专注低头看怀中的祝九阴。 祝九阴面色苍白,紧紧闭着眼,后背全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她抱她时,整个手掌都染上血色。 可是季青梧知道,背上的血迹看着吓人,实际只是皮肉伤,对祝九阴这样即将大乘期的妖物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真正的问题在于,她为什么没了意识? 她抱着祝九阴柔软冰冷、浑身浴血的躯体,缓缓走上深坑。 宛如废墟中重生的女将军,抱着她珍重的战友,面容肃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许多修士面露震撼,走上前来接应她们。 看着满地妖物的尸体,不少修士都唾弃地说: 又是妖物作祟,这些妖物真是杀都杀不尽! 怎么这么多妖物潜入了玄珍集市,太叫人后怕,真该加强监管了! 妖物居然能伤到玉清宗元婴期修士,实力竟然如此强悍!也不知是不是冲着拍卖品来的? 衣衫破碎、身带血痕的季青梧只抿了抿唇,站上自己努力催动的飞剑,抱紧怀中之人。 怎么身体好似比先前更热了一些?也不知是好是坏。 季青梧驾着飞剑,回到拍卖会主办方的客栈门前。江梨儿正在门前焦急地来回打转,见她们回来立刻眼前一亮: 大师姐!你们总算回来了! 她又看到那两人衣服破碎、颊边血痕的惨状,顿时恐慌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想上前接过祝九阴。 柳姐姐这是怎么了? 但季青梧哪怕下飞剑时摇摇晃晃站不稳,却也没有把祝九阴假手他人,她抱着人往旁边半转过身子,收了飞剑,对江梨儿快速说道: 升级一下我们的房间,换成私密性最好的那种套房。 江梨儿立刻便进去办,客栈主人见此情形也很明白利害,果断帮她们换了新的大套间,还减免了房费。 拍卖方的客栈,是由玄珍集市主人亲自运营的,如今玄珍集市里妖物作祟,还伤了玉清宗这种大宗门弟子,若是出事,就连玄珍集市主人都担待不起,只能尽量在小事上好好补偿人家。 江梨儿跑前跑后安排好房间,又在前面引路。季青梧跟着她和几个不停赔罪的客栈人员往前走,将昏迷的祝九阴打横抱在怀中,面沉如水。 她抱着人往前大步走,神情阴郁,清冷面容带一丝血迹,如新雪上一点红梅,虽然美,却叫人不敢靠近。 于是所有人都沉默着,只帮她打开房门,放好东西,看她将那衣衫破碎的美人小心放在榻上。 江梨儿有些无措,扭着手站在门口,只觉大师姐现在冷得很吓人,小心翼翼开口问: 大师姐还需要什么吗?柳姐姐她要不要找个医修看看? 季青梧头也没回,只摆手道: 不用,你去吧,无事不用再来。 等江梨儿期期艾艾地走了,她一挥手,设下最强力的结界,将整个套房完全包围起来,彻底隔绝屋内所有声音。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季青梧手微微有点发抖,她端详着面前的人,细细在脑海中翻找所有学过的医书古籍,又从戒指里拿出各种各样的疗伤物品,摆满了整张古朴的木桌。 没有什么结果。 她只好先用法术,将祝九阴衣服除去。 那柔软的胴体完全展露出来。季青梧移开目光,走上前去。 她没用法术帮忙,而是自己亲手扶着祝九阴肩膀,将对方翻了个身,变成面朝下趴在榻上的姿势。 整个背部血淋淋的伤痕,触目惊心。季青梧手指一挥,轻柔的水波从她指尖流出,那是她为数不多的灵力,全用来施展治疗法术了。 如她所料,皮肉伤治疗起来果然很快,祝九阴背部没多久便恢复了光洁。 可是房间里似乎越来越热。 第74章 魔焰我们一起做欢愉之事 房间被结界笼罩,温度应当是恒定的才对。 可就是隐隐有些发热。季青梧解开外衣。 没过多久,又解开里衣的衣带,将里衣只松松垮垮挂在身上。 房间的确是越来越热了,季青梧如此确认,却也不知原因,只好一件件脱衣服,到最后便只穿着运动内衣和衬裤,整个肩膀、腹部还有小腿都露出来。 很奇怪,哪里好似还传来香味,她鼻尖微微抬起,便闻到空气里那种香,甜蜜而润泽,好似花香又好似其他的什么香。 她出了会儿神,转过头去看时,见祝九阴趴在玉枕上,看起来很不舒服的皱着眉头。 她便伸手去碰祝九阴的后背和肩膀,想把人翻过来躺好,可是手触碰上去,那热度叫她迅速收回手: 嘶 怎会这么热烫?好像凡人发烧一样?可祝九阴怕是三千年来从没发过烧吧? 季青梧眉头紧锁,她已经没有多余灵力,只好起身在屋内到处转着寻找清凉的水源。 找到一盆清水,她又拿来布巾,放入水中浸湿。 祝九阴的伤已经被她拼着最后一点灵力治好,整个躯体也完全不着寸缕,不设任何防备,任由她随意处置。 季青梧垂下眼睫,手中捏着布巾,攥着攥着,攥到那布巾都快干了,才缓缓贴上那肌肤表面。 第95章 她用布巾为她擦背。第一次擦上去时,季青梧自己手指颤抖、面颊泛红,不由得伸出舌尖轻舔唇瓣,总是想马上停止。 用清水擦拭身体,是现代人发烧后的处理措施,可这对古代的大妖会有用吗?季青梧不知道,只是没想到别的办法。 一道、一道,她的布巾在祝九阴背上擦出一条条湿润水痕,水痕下那雪白肌肤更是光泽明媚。 脊椎微微凹陷,有着很明显的骨节,从脖颈一路往下,那是烟雨中朦胧的山脉,有着泰然自若的美丽凹凸曲线。 蝴蝶骨微微凸起,双臂如同蝶翼摆在两侧,手掌顺着骨节轮廓往下,便像落入温热的陷坑,几乎能隔着皮肤摸到肋骨,摸到那些鲜活美好正在跳动的血管。 布巾干了,便再沉入水中打湿,手浸没在水里,和灰白的布巾相互映衬,一起从滚烫变得清凉。 再将布巾折起,犹带着水珠,落在美人背上,一道一道往下擦拭。 她不知这样做有没有用,只是在一遍遍机械的行动中,找到些许自我安慰,总算不是什么都没做。 背上刚刚愈合的伤口,经不起太多次擦拭,眼看着那些本就新生的皮肤逐渐变得殷红,季青梧便停了手。 她将布巾放在水盆里,转身过去,伸出双手,轻轻从后面揽住祝九阴的肩膀。 季青梧双手还带着水珠,那些水珠一滴滴掉落在那圆润的肩头和滑腻皮肤上,又沿着肩头滚落进腋下。 香味愈发浓郁了。 季青梧动作迟疑了一瞬,便再没有停顿,一鼓作气将祝九阴翻过来。 目光不可避免地笼罩那副躯体。 已经看过好几次,季青梧却依旧是迅速就红了脸,但不像以前,这次她没有移开视线,只放肆地、贪婪地细细观看。 原来她这里是这样的。原来她胸前也有鳞片。原来她的腋下并不生毛发。 原来她如此丰满夺目,美丽却又成熟,闭着眼躺在那里,光凭身体都能叫季青梧分泌唾液、心跳加速。 像一棵树,结满了红彤彤的果子,就这样静静摆在面前,幽香阵阵袭来,这诱惑无可匹敌。 季青梧承认自己不过一介俗人,她从盆里拿起布巾,轻轻擦拭榻上之人。 她用布巾擦拭那肌肤,带着难以言说的诡谲心思,仿佛擦拭一款古董花瓶,或是擦拭贵重又易碎的玉器。 是擦拭还是感受,她自己也说不清,只知道没过多久,祝九阴便浑身遍布了水色。 屋内愈发热了,湿热,闷着什么甜腻而厚重的香甜气息,将季青梧鼻腔都充满。 是一场华丽的冒险,是探秘,也是她一个人的美妙游戏。 她享受这静谧的时刻,甚至阴暗地想,请睡得久一些,再久一点让她在这游戏之中,让她坦坦荡荡沉迷。 有何不可?反正都昏过去了不是吗。 季青梧大胆了一阵,忽听耳畔传来一声: 嗯 啊,你,你醒了啊。 季青梧猛地收回手,好似那肌肤表面忽然长出了毒蛇,要咬她似的。 她讪讪地,对睁开眼的祝九阴一笑,身子拧转过去: 我帮你再打盆水来 祝九阴却没回答,躺在玉枕上看向天花板,仿佛也没注意到她的行动,低声开口: 我中了那鸟的暗算。 季青梧猛地一顿,立刻放下盆,凑近焦急地问: 什么暗算? 祝九阴这会儿才偏转过脑袋,视线落在季青梧身上,眼神陡然有些古怪: 你为何要如此装扮? 季青梧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内衣和衬裤。她轻咬唇瓣,躲闪着祝九阴目光,回答她: 房间里有点热,我衣服也破损了只是脱掉没来得及换而已。 祝九阴似笑非笑: 没来得及是忙着摸我,才没换么? 季青梧脸爆红,目光更是四处移动,也不敢看床上的人: 你都知道了,还说出来干嘛? 祝九阴忽然轻笑一声,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说出来,怎么能看到你现在这么招人怜爱的小女儿姿态呢? 季青梧撇过头去不看她。原本清冷白玉的面容,此刻简直像是煦阳楼外盛开的桃花林,千万朵桃花同时在她面颊上绽放,盛极艳极。 这景色确实很叫人着迷,祝九阴抬起手指,想去触碰季青梧的脸颊,口中道: 其实,在你碰到我大腿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所以在那之后,你做的每个动作,我都完全知晓哦。 季青梧: 你!你! 见祝九阴手指伸来,季青梧随手一拨,转身便要走开。 却只听祝九阴一声痛呼: 呃啊! 季青梧急忙回身去看,震惊至极:怎么只是随手一碰,那根手指便红肿起来?连带着整只手都迅速变得鲜红欲滴,好似皮肤下方充满了鲜血 她急问: 这怎么回事? 又想伸手去帮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两手虚放在她手周围,季青梧急得连刚才的尴尬都忘了,只一心看祝九阴的手。 那种鲜红就仿佛一阵怪异的波动,一直一直顺着手臂传播,直到小臂、大臂全都变得鲜红。 祝九阴脸庞也泛起血色,她紧咬着牙关,强忍着疼痛低声说: 这就是我刚才要告诉你的那只鸟自爆之前,将一道魔焰打入我体内,如今我体内血液滚烫如同岩浆,稍有不慎,我也可能会爆体而亡她必定有备而来,知道我是蛇,最厌恶魔焰! 季青梧听得焦急万分,看着那些流动的鲜红颜色,确实依稀能看出血管的纹路,仿佛也能看到血管中流动的橘红色,像是岩浆一般。 她手也不敢碰,自己也没有什么灵力,抬眸,眼圈都染上一圈艳红: 那你现在有什么办法破解? 祝九阴忽地抬起眼,那双红眸之中,也好似聚满了岩浆,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灼烫。 她看着季青梧,张口,又没有说话。 季青梧倾身向前看她: 到底有什么办法,你说啊,我都可以配合! 祝九阴却摇头: 没什么,我可以自己来你先去旁边一点。 季青梧看着她的脸和眼睛,对方却转向一边,明显在躲避她的追问。 季青梧急道: 你还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的?我们早就你快跟我说啊,有什么办法? 祝九阴视线闪烁,只偏过头看着自己鲜红的手掌,声音沙哑灼热: 我的发情期也逼近了,我原本可以控制住的 季青梧一时间没搞明白: 所以你现在控制不住了? 祝九阴眼眸转向她,眸光倒映她的脸,一笑,眉梢眼角却满是凄惨之意: 我确实只是个动物,你很失望吧? 季青梧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现在根本没空失望,只有满心的心疼和担忧。 我为什么要失望啊,你快告诉我,现在我要做什么,才能帮到你? 祝九阴看着她的脸,看见她脸上的神情,笑意淡下去,目光迅速变得幽深,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潭。 屋内温度还在升高,就连早已元婴道体的季青梧,在急火攻心之下也流出一些汗水,将运动内衣染出深色痕迹。 季青梧及腰的漆黑长发披散在身后,身前也有不少,此刻一缕一缕贴着皮肤,还有一缕延伸进阴暗处。 祝九阴目光追随着那一缕发丝,跟着进入那件古怪衣服里,她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她曾经最为熟悉、最喜欢使用的物件之一。 而此刻,这物件的主人就这样站在她面前,还为她伏下身子,焦急又担忧地观察她的身体。 光是想一想这件事,祝九阴就觉得一阵晕眩,热烈的冲动蜂拥而至,拍打她的躯体和大脑,叫她理智迅速模糊。 但她不能。她讨厌自己这动物的本能,更讨厌自己每次都要强制季青梧的样子。 这一次一定也不例外,她又何苦来呢? 她挣扎着翻过身去不看季青梧,鲜红的手伸出去,抓了件被单,盖住自己的裸、体。 她说: 真用不着你。你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会儿,说不定我就想到办法了。 季青梧满脸的焦急,听到这话后,逐渐变成一种茫然无措。她扎着手,站在祝九阴床前,愣了许久。 望着祝九阴背对自己,盖着雪白丝质被单的身躯,她忽觉周围温度似乎没那么热了。 第96章 她的心也跟着微微冷了下去,手指握了握,像是那浸透清水的布巾还在手心里,叫她手心也微凉。 她只好往后退了几步,环顾四周,想给自己找个体面些的借口留下来,却没能找到。 祝九阴又说: 这里是玄珍集市,你还可以去问一问有没有对抗魔焰的法宝,如果你方便的话。 季青梧木讷地嗯了一声,望着祝九阴背影,努力掩盖失落地问: 那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事吗? 祝九阴感觉到她的目光,定定落在自己背上,如一根根细针,扎得她皮肤都密密麻麻地疼。更别提心里的疼了。 她咬着牙齿忍受这一切,疼痛、体内的漩涡、她的目光,终究只说出三个叫自己都陌生的字眼: 我没事。 季青梧望了她半晌,那背影赤裸却沉默,好似岩石一般堵住一切沟通的可能。她只好随口说着什么: 那,我先出去问问情况,你在这里好好待着,如果有事就叫我哦,对了,有事就捏碎这个。 她在储物戒指里找了一圈,找到玉清宗的传讯符,拿起来放到祝九阴枕头边。 极近的距离,却又那样远。季青梧伸出手去放好传讯符,瞥见那些白发如同流泻的冰山泉水一般,从玉枕上披散下来,四处流散。 她鬼使神差一般,伸手去拨弄那些白发,冰凉发丝仿佛一道道溪水在她掌心流动。她舍不得放下,手指一根根缠绕着发丝,身子也微微俯下。 都叫你离开了 祝九阴压抑着欲念的低沉嗓音传来,一字一字仿佛都咬在她牙关深处,而她伴着话音迅速转身。 啊! 还没来得及看清,季青梧就被一股大力猛然拽下! 祝九阴红眸闪烁着邪异的红光,露出蛇类特有的尖利牙齿,将她那只手送入自己口中,张口咬下! 季青梧眼看她咬住自己的手,等待那阵疼痛感袭来,但更多的反而是某种诡异的欲念,在她体内也生根发芽,迅速生长起来。 祝九阴咬住,血珠渗出,她用分岔的舌尖舔过去,颗粒感叫季青梧手指发抖地蜷缩。 她舔过了一口鲜血,似乎恢复了一点理智,张开嘴,抬头看她。 那野兽美人的脸上,只有愤怒与欲望相互交织,她在与自己战斗,要杀死一部分自己,又重建。 她叱喝一声: 还不快走! 季青梧木然收回手,茫茫然地走到一边,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身衣服随便穿上,开了房门走出去。 哪怕手掌边缘还在滴落鲜血,她也几乎没有感受到,只有某些正在生长的东西,缠绕着她,带动着她,将她大脑中的理智搅得不剩多少。 那就是蛇的发情期吗?会影响被蛇选中的对象 她走出房门,转瞬之间,外界的喧嚣吵嚷传来,声音与光线,气味与温度全都变得十分鲜明,让她不得不回过神来。 走廊上没什么人,她独自往前走,思绪混乱,没有目标。 下一层楼,某间房间打开了门,是江梨儿。 江梨儿惊呼一声跳过来: 啊!大师姐,你怎么受伤了! 她连忙要从她的葫芦里往外掏丹药,季青梧立刻制止,随手一挥,手掌上的伤口便消失不见。 祝九阴本来就没用很大的力气,她的灵力哪怕所剩很少,依旧能很轻松地治疗这种伤。 她治好伤,转头看江梨儿: 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购买与魔族战斗后的疗伤药品的? 江梨儿当然知道,她是丹修,本就了解各种医药,来之前还专门了解过这集市上的各类商铺,她赶忙说: 跟我来!我带你去! 季青梧便跟上去,江梨儿一路问了许多问题,受了什么伤啊,跟怎样的魔族战斗啊,有没有受到特殊法术啊季青梧一一回答了。 江梨儿最后苦着脸,低声说: 怎么会是魔焰若是别的魔物残留也就罢了,柳姐姐真是命苦,好可怜啊 她又小心地觑着季青梧脸色,半晌方道: 大师姐,你和那位柳姐姐现在到哪一步了? 季青梧心乱,没回答,一心赶路。 江梨儿想了想,还是要尽告知义务,这是医者本分: 大师姐,你可要做好准备,柳姐姐这一遭怕是凶多吉少。 季青梧闭了闭眼,还是没有说话。她根本做不好任何准备,她就像个废物,不光要人家保护,还要人家替自己去死。 到了一间店铺,问了情况,那店主直摇头,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医治。又到下一间店铺,还是没法子,再下一间,再下一间直到跑遍整个玄珍集市,也没有任何一个店主敢于接下魔焰之事,只有一个店主给了她们一瓶药水,说是临终前用可快些解脱。 季青梧捏着那瓶药水走出门去,没走几步,忽然将那药水狠狠砸碎! 江梨儿吓得跳起来,试图抢救: 大师姐!你别这样啊,柳姐姐肯定不希望你这样的。 季青梧面色青白,胸口起伏不定,半晌才微微弯腰,抱着自己膝盖坐在湖边,望着湖水出神。 江梨儿不知该怎么办,只好站在远处,让大师姐一个人待一会儿。 没有人说魔焰一定是绝症,但没有人敢治,只能凭借中术者本人的能力或是法宝硬抗,人类更能扛一些,但若是属性阴寒的灵宠便会死得很快。 当然,还有一些禁忌法术可以治疗,但这些也不足为外人道,没有人会告诉她们。 何况魔焰这种东西,也有上千年没出现过了,修仙界已经没有专门对抗它的法术或医药了。 那巨鸟从哪里弄来这魔焰的? 季青梧忽然想起,玉清宗大库之中,有一盏黑色小灯,从不点亮,写在库内墙上的法宝名字就叫魔焰灯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魔焰两个字。 她抱着膝盖坐了一会儿,天空阴暗下去,不多时,雷鸣电闪,雷雨从天而降。 她在雨中,没有用灵力护体,任由自己被彻底淋湿。 雷雨无穷无尽降落在地,带着土壤和青草的气息,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仿佛要洗刷干净这世间一切尘埃。 天边闪电那样明亮,雷声轰鸣远去,季青梧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闪电与雷声一起远去 她站起身,湿淋淋地从雨幕中抬头,望向江梨儿,声音低而幽静: 回去吧。 夜幕早已降临,黑暗中,季青梧站在雨水里,从头到脚都在往下滴水,她就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江梨儿望着她,有些害怕,更多是难过,为大师姐和柳姐姐难过。本来可以好好在一起的就算不能在一起,也可以度过更多美好时光,成为好朋友的,如今却 她问: 不去集市外面再找些线索了吗? 季青梧摇头,发梢一直往下滴水,漆黑头发与漆黑目光在雨幕里都不甚明显: 不去了。我们回去。 两人回到客栈,季青梧一身湿透直接闯入,差点引发客栈打手过来阻止,还是江梨儿在后面好说歹说才没追究。 季青梧不在任何地方停留,她一心只想上楼,去见她的祝九阴。 若是生命有了倒计时,那么每时每刻都会是稍纵即逝的露珠。 她只想与祝九阴在一起,度过所有露珠。 屋外雷电交加,达到鼎盛时刻,闪电几乎将整座客栈照得雪亮,紫红的闪电像是天空的血管,紧随其后的雷声又像是天道的喘息。 季青梧进入自己设下的结界,一眼看过去,整个房间却没了人影。 屋内灼热到近乎滚烫,甜腻香味布满每一个角落,只消吸入一点便会天旋地转,季青梧不得不屏住呼吸。 房间一侧的床榻,不知何时拉下了床帐,藕荷色床帐两重交叠在一起,背后露出影影绰绰的人影。 季青梧低声问: 祝九阴? 她的声音在屋内回荡,简直像无人应答。 噼啪一声,闪电在窗外烙下紫红的脉络。 而那床帐之中,忽而伸出一只细长、殷红的手,对着她勾起食指。 床帐之下,宛如深渊中的回声一般,传来一道摄人心魄的娇美笑声: 呵呵你回来啦 笑声之后,床帐倏然被拉开,床上的景象展露无遗。 第97章 女人赤裸着躯体,身形歪扭,躺在无穷无尽的银白长发之中,曲起一条腿,盘桓蜿蜒,白玉般的裸足与轻纱勾缠。 她抬起颈项,对着季青梧妖娆一笑: 过来啊,人类我们一起做欢愉之事,就现在。 第75章 发情将蛇的香甜尽数吞下 天际黑云压下,闪电在无穷尽的黑云之中劈开一道口子,探出数根纤细殷红的枝桠。 闪电光芒,与榻上之人彼此映照,人的心口也有类似的红色枝条,从心脏处往外延伸出去。魔焰仍在发力,或许在下一个时刻,魔焰便会让这具躯体完全爆炸。 呵呵 说完那句话,伸出手指勾一勾,祝九阴又在笑了,带有一种神经质的癫狂感。 季青梧心脏猛烈跳动着,她屏着呼吸,往那榻前走了几步。 距离更近了,她看清床上人的脸,那的确仍然是她见过最美的脸容,此刻却带有极其强烈的欲望,而那双眼睛已经不再有任何理性留存。 她真正地进入发情期了,无法再掩饰分毫,双眸早已化为蛇瞳,瞳孔放得极大,宛如一片深红的深渊,几乎将整个眼眸都完全占据。 她缓缓地扭动身体,那是蛇类的运动方式,却被用在人类的躯体上,如同一条承载着肉与火的河流,在银白长发组成的河床上前行。 她的笑声忽远忽近,低沉而带有魔力一般,钻入季青梧耳中,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回荡。 她叫她人类,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彻底忘记了她,只知道现在她是一个可以使用的工具,来缓解她发情期的痛苦? 季青梧想着这些,却奇异地没有感觉到难过,她本该为祝九阴认不出自己而难过的,但现在,她却有一点庆幸。 还好祝九阴没认出自己,这样便能让她接下来的疯狂不至于被记住 季青梧站在床榻边,仿佛决定了什么,伸手去脱那些湿透了贴在身上的衣服,很艰难地一点点往下拉拽。 见到她的动作,床上的祝九阴拧过身子,伸出手指帮她来解,口中说着: 快来呀,人类快给我咬一口,你好香啊。 但祝九阴一双手根本找不准衣带位置,拉也拉不动,完全是胡闹,甚至阻碍了季青梧的动作。 她只好先把祝九阴的手轻轻拉住,放回榻上,但没一会儿祝九阴就又伸出*手来,拉一拉她,又拽一拽她。 季青梧垂下眼睫,抿紧嘴唇,不去管祝九阴到处作乱的手了,只快速解开衣带,脱去外衣,又脱去里衣。 这衣服刚刚穿上没多久,出去淋了暴雨,还是湿透的,此刻又被她一层层剥下,像剥去百合花瓣最外层的花衣。 她当然可以用法术,打个响指,便能把自己彻底收拾干净,还能将束缚一起除去,再去做接下去的事。 可她在这种时刻,分外地,不想使用法术。 她不是作为玉清宗大师姐做这种事的,她是季青梧本人,是那位从现代穿越过来,与祝九阴一起度过许多时光,与祝九阴真正相知的凡人季青梧。 她想要摒弃一切继承自原主的法术,只使用自己凡人的力量,用凡人的方式,来进行这一切。 她与她要进行的,不是简单粗浅的帮助,而是真切的、灵魂的交流。 哪怕现在祝九阴看起来像是没有了灵魂那也无所谓。 她永远记得她的灵魂是何等模样,曾经的光辉灿烂,她永不会忘。 季青梧终于除掉了所有束缚,她站在榻前,低下头,与祝九阴对视。 她问: 我可以帮你吗? 祝九阴仍然没有意识,只是笑盈盈地看她,那笑容意外地竟然带着几分天真,她声音也有种无忧无虑的飘忽: 你是谁呀你是我的人类嗯呜 季青梧闭了闭眼,真到了要这样做的时刻,她有点发抖,却还是坚决地向前,到床上去。 她跪在她面前,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抚后背,安抚她,也安抚自己。 她掰着祝九阴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 乖点。 她郑重地,吻上她的唇瓣,带着一种烙印般的宿命感。 祝九阴茫然地放大了瞳仁,下一瞬间,瞳孔却忽然闪烁,变回了人类的形态。 季青梧有些生疏,很少有这样主动的时候,她闭着眼专注吻着,什么都没看到。 一股大力猛地袭来,她差点儿摔下床去! 还好她双臂抱着祝九阴,勾着祝九阴脖子才没摔下去,反而让祝九阴也跟着她一起弯下腰来。 竟然是祝九阴伸手推了她,试图将她推开。 你 季青梧猝然睁眼,对上祝九阴的眼睛。 那双蛇的瞳仁不知何时已变成人类的样子,祝九阴已经醒过来,眼中情绪极为复杂。 她喉音压抑,带着呼吸: 你我说过叫你走。 季青梧也呼吸沉重,却直视着她,认真说话: 我不会走的。你是为了救我才中了魔焰 祝九阴爆发式地大喊: 你又是在交换! 季青梧一阵阵地呼吸,只觉得脑海昏沉,没什么思考的余地。她循着本能,又去推她: 我不可能看你这样不管你是不是,已经完全发情了? 祝九阴点了点头,压着声音说: 对,可这与你无 季青梧却提高声音,有些生气: 凭什么?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你喜欢我吗?你发情了难道不想让我帮你吗?还是你想让别人来? 祝九阴猛地一吸气,打断她的话: 没有别人!在你之外,没有旁人! 两人一时间都沉默着,不说话,只盯着对方的脸看,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这样过了许久,祝九阴松开撑在季青梧身侧的双臂,翻身躺回榻上,声音沉重而低哑: 你还是走,我不愿让你再为我委屈,红月那次你我已经两清了,不用再交换什么 季青梧却膝行到她面前,伸手抓住祝九阴的手,缓缓抬起,放在自己心口。 她的心跳在她手掌心里,扑通,扑通。 她开口时,声音颇为不稳: 若是若是,我不觉得委屈呢? 祝九阴倏然偏头看她,难以置信一般: 你怎么会? 季青梧并未像以前那样垂下视线,她脸颊泛红,声音却坚定: 如果说之前我会感觉到委屈,那正是因为我以为是交换,但这一次不一样。我完全我自己愿意,我确定不是交换。 她说不下去了,只觉得剖开内心,比脱光衣服更叫她难堪。 她只好强调似地,坚定地看着她眼睛: 这一次,为了你,我愿意。 祝九阴好似完全愣住了,一动不动,深红的瞳孔缓缓放大,蛇瞳与人瞳正在交战中不断变换。 季青梧等待着她的回答,手上却没停,拉着她的手放过来,又自己伸手过去。 紫色闪电在窗外炸开,雷声轰隆隆地滚过天际,宛如神灵在用战车拉开一场旷日持久的荒唐序幕。 祝九阴梦呓似的,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施为,喃喃地说: 你是说你不委屈? 季青梧点头,抬手拨开祝九阴的长发,将她手摆正: 对。 祝九阴目光终于聚焦,看着她的脸,仿佛意识到什么,声音提高许多: 你的意思是,你真心愿意与我交/合? 季青梧脸已经红到不能再红,却还是坚定点头: 是。 她看着祝九阴心口位置,那些血红的魔焰透出皮肤,几乎要将整个经脉血管都刻画出来。 她没多少时间用在互相误会上了,生命可贵,她与她更是偷来的机会,这一刻,季青梧开始后悔自己以前为什么要那么推拒,到底错过了多少! 其实早就该这样了,她们之间唯一且命定的结果,不就是如此吗?总是在躲避,总是在权衡,可人生苦短,能有几次机会? 她还算幸运,还有这一天,能叫她真的想通,不再为难对方,也为难自己。 祝九阴忽然笑了,她唇角扬起,目光温柔,安静地躺下去,开口: 那,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 季青梧黑发落在她肩头,与她的白发交织纠缠,一如她们的躯体。她忙里偷闲地问: 什么事? 祝九阴扬起脖颈,眼瞳缓缓化为蛇瞳: 第98章 我心悦你。 这一次,不是意外,不是随口,是无法再压抑的真情。 季青梧动作一顿,黑发掩映之下,她看不见祝九阴的表情,却能靠着细微处的改变看出,祝九阴又变回了蛇。 在变回蛇、失去理智之前,她也想要跟自己告白啊 季青梧心甘情愿埋头,将蛇的香甜尽数吞下。 她愿意,她真的愿意。 在电闪雷鸣的雨夜里,两人手臂勾缠,喁喁低语。 床帐再次掉落,掩盖住那些荒唐场景,只留影影绰绰、纠结复杂的形影。 季青梧是纯粹的新手,虽然满腔热情,动作却总是莽撞地搞错或是戳到痛处。好在祝九阴完全配合,非常痴迷,彻底地打开来,供她赏玩。 这样,你喜欢吗? 季青梧生涩地动,吻吻她的眉梢问。 嗯是我的人类嗯 祝九阴却并不回答,只一味伸出蛇信舔她的脸。 在这种时刻被分岔的蛇信碰到脸颊,实在是有些割裂感,但季青梧没有闲暇去管,她自己也有些失控。 时间不长便结束了一次。祝九阴身体发抖,紧搂着季青梧,在她脸上落下混乱的吻,咬着耳尖嗓音低哑: 好喜欢喜欢你 好甜啊,季青梧心想,不只是气味。 她更卖力地进行下一次,几乎没有丝毫停顿,窗外雷电已经止歇,但屋内的雷电只会更加狂乱。 但她有些不愿看那心脏处的鲜红印记,便将人翻过来,从背后开始。祝九阴非常配合,无论她要怎样都可以,也总会给出最好的反馈。 季青梧从没想过祝九阴在床榻上,居然是这个样子,之前每一次她们接触时,祝九阴都带着侵略性,有时甚至令她恐惧。 可轮到她帮她时,祝九阴又这么乖,这么配合,满眼透着信任。 也可能现在是她的动物灵魂接管了身体,也许这条蛇的性情本来就是如此,乖巧又温和,天真又可怜。 将床榻上的床单做坏了,季青梧便抱起祝九阴去椅子上。 季青梧先坐下,轻按着祝九阴的后颈,让她跨过来坐。祝九阴乖乖坐下去,冲着面前的人类张开嘴,露出一对尖牙,似乎是在索求更多。 季青梧想了想,送上自己的唇,与她交换不知多少次的吻。 嘶 季青梧舌头被咬破了,鲜血的味道还没来得及感受,就被对方吞下。 嘻嘻香。 祝九阴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快乐地欢笑起来。 季青梧真喜欢看她这样笑,自己也笑了。 发情期的蛇,真是叫人爱不释手啊。 第76章 本能她体会到了最强烈、最美好的自由 雷雨下了一夜,屋内的荒唐也持续了一夜。 第二日,季青梧从一片狼藉中抽身出来,打算稍微收拾一下,让祝九阴也休息一阵。 日出的时候,祝九阴正在地板上抽动,刚刚经历过一连串激烈的动荡,她现在瞳仁扩散,张大嘴巴,躺成了蛇的身形,体会着余韵。 可见季青梧站起身来要走,她便伸出双臂抱住她的腿,声音沙哑还带着哭腔: 不,不能走。 季青梧嘴角含笑,半蹲下来,轻轻摸摸她的脑袋,像摸一只可爱的白毛小狗: 我不走,我就在这儿。 祝九阴还是抱着她的腿不放。她尝试走路,祝九阴便被她拖着走,似乎也没有任何不情愿,还露出有点开心有点好玩的表情。 进入发情期的小蛇完全摒弃了人类那些复杂情绪,只有最简单最天真的本能。 而她的本能就是季青梧。 季青梧心脏酸软,便干脆不走,转身坐在地板上陪着她。 好在经过一夜,她的灵力有所恢复,便坐在祝九阴身前,将她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自己抬手释放清理的法术。 她将整个地板上混乱的痕迹清除,将她们弄坏的椅子放到角落里,将床帐卷上去,把床上被揉皱、扯坏的床单重新清洗干净,再用法术让它恢复原状。 整个套间不算很大,但内外到处都是她们的痕迹。内间卧室很难打扫不说,就连屏风隔着的外间也情况复杂。 太师椅坏了一条腿,八仙桌上留有几片蛇鳞和白发,窗帘和挂画上都有喷出去的液体残留,叫季青梧越打扫越心虚,觉得她们应该给店主赔钱 况且这还只是一夜,而根据之前祝九阴所说,发情期要持续整整一个月,以后这间屋子不会被她们拆干净吧? 算了,即便是拆干净,也是完全值得的。这样甜蜜幸福的事情,做一个月根本不够,她根本看不够,也爱不够。 只是祝九阴中了魔焰想到这里,季青梧看向她的心口。 之前她一直避免去看那里,便没有发现,此刻再看却看出来,那魔焰好像流动出来不少,延伸到了手和腿上,血红的颜色也有点淡化,状况明显比昨天好一些。 难道祝九阴一次又一次激动,导致这魔焰随着心脏的血液循环,一起往外传递?那等到传递到肢体末端,不就可以消散了吗? 季青梧想到这里便睁大眼睛,她抓住祝九阴肩膀: 你之前欲言又止,是不是想说,其实让我与你亲密,就能消掉这魔焰? 祝九阴被她晃得脑袋前后乱动,眼神迷离地笑起来: 哈哈哈 她现在完全是蛇,应该不记得那些事情了,可季青梧翻来覆去看心口那个印记,总觉得应该就是她猜测的那样。 真的有希望!破除魔焰,居然可以这么简单? 不,也不对,是因为祝九阴是蛇,恰好又撞上发情期,身体内部妖气循环加快许多倍,好似海潮一直在冲击印记,再加上多次高/潮的确能抵抗魔焰,甚至将它完全破除! 这真是意外之喜,季青梧高兴极了,低头看向大腿上的祝九阴,见她张着嘴迷茫又困顿的可爱样子,根本忍不住,又低头去吻她的额头。 祝九阴乖顺地抬起脸,让她吻得更方便,这姿态让她的脸更漂亮了,毫无瑕疵的肌肤,挺翘可爱的鼻尖,放大的瞳仁里,满满的只有她。 季青梧丝滑地从额头又吻到嘴唇,祝九阴张开双唇,大概是累了,没有咬她,只是将舌尖交给她细细品尝。 与分岔的蛇信接吻,真是体验非常神奇的事,季青梧有点入迷,吻了很久。 吻到祝九阴再次升温,原本冰冷的蛇类体温,如今已经和季青梧差不多了,甚至在某些时候,比季青梧体温还要高。 要唔要摸 祝九阴哼出声来,双臂搂住季青梧的颈项往下拉。 季青梧抬手去摸,那些敏锐处还有不少没有开发,她对祝九阴的了解,还没有足够深入。 在地板上有点凉,还有点冷硬,但对此刻的季青梧来说,这反而算是好事,因为她们太热了。 直到祝九阴又一次高扬脖颈: 呼啊! 祝九阴脸颊通红,一脸失神地看过来,忽然抓住季青梧的膝盖打开来,伏下去。 你干什么,不对,我现在不需 季青梧试图推开,却猛地失去力气,咽下一声叫,随即皱紧眉头感受。 完全遵循本能的蛇,也有觅食的需求。季青梧便充当了她源源不断的食物来源。 又是一个白天过去,却与屋内两人无关,她们天昏地暗,挥洒热情,碰撞爱意,血肉相融,一次又一次,直到世界黑掉又亮起。 季青梧也渐渐抛弃羞耻,与蛇灵魂共鸣,回到最初也最原始的动物形态。她体会到了最强烈、最美好的自由,只有祝九阴能给。 两个人在一起,抛弃时间、抛弃外界,只有疯狂,只有爱意流淌。 时光在此刻隽永。 * 江梨儿总觉得出了大事。 接近一个月了,季青梧的房间一直房门紧闭,设置着结界,一点声响和光亮都传不出来。 虽说修仙者平时经常一闭关就是一年甚至十年,但她们可是出来做任务的,大师姐应该没必要在外面闭关啊。 更关键,大师姐可是跟那位柳仙儿一起闭关的!这实在是见所未见,一般修仙者闭关都只有一个人的,除非是道侣。 江梨儿确实想到了这一层,不如说,她最担心的正是这一层。万一大师姐真的和这位合欢宗的柳仙儿在一起了,那事情就变得很奇怪了。 玉清宗作为几千年的除妖大宗门,所有弟子基本都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更以剑修居多,内部很少有结道侣的,更别提跟外面宗门的人结道侣了。 第99章 众所周知,剑修要么高傲要么寡言,大师姐更是两者皆有,是最不可能跟外人结道侣的类型了。那么这位柳仙儿 江梨儿对合欢宗人都以某某儿为后缀取名的方式表示很不满,当时在合欢宗的煦阳楼里,她都因为这个名字差点被别的客人误会。 不过柳仙儿看起来人很好,在城外时,据说是那位柳仙儿以自身为盾,帮大师姐扛住了妖修自爆的伤害,看起来柳仙儿对大师姐是一见钟情又一往情深。 而大师姐呢,看上去似乎对柳仙儿冷淡,可那种冷淡里又带着一种特殊的亲昵至少江梨儿从没见过大师姐给别人披自己的外套。 所以柳仙儿有情,大师姐也有意? 可是就算真结了道侣,也必须跟师尊通报一声吧!不能真的就在客栈里了吧!还一那什么就是一个月,这不合礼数哇! 江梨儿万分纠结,小脸皱成一团,每日早起便坐在大师姐的房门口唉声叹气,坐一会儿又出门去,在集市上乱逛,试图以逛街驱散心中阴霾。 在这个过程中,她跟煦阳楼内那位蜜果儿混熟了很多,试图从蜜果儿那打探柳仙儿的情报,却也得不到多少,最后总以被蜜果儿调戏得脸色涨红告终。 好在玄珍集市主人发了话,她们想在这里住多久都行,也不收她们的房费,叫江梨儿安心了些。 期间她按照规矩,发了一道传信给玉清宗,告知现状,并且说大师姐疑似受伤,需要调养一段时间再回。玉清宗那边也没有回信,这很正常,这种任务报告式的东西一般都不会回信。 直到四十天过去,玄珍集市来参加拍卖的修士都走得七七八八,整个客栈都冷清了许多,季青梧的房间终于有了动静。 那天江梨儿恰好没在房门口,去外面跟蜜果儿抓蛐蛐玩了,等她回来便震惊地发现,季青梧房间的房门变成了虚掩的! 她咽了口口水,仿佛探入秘境一般,谨慎地推开房门,时刻准备甩出丹药,声音很轻很小,像蚊子哼: 大师姐? 屋子里没人回答,天色昏暗,房间也没有点灯,看不清里头是什么情形。 江梨儿走进房间,非常谨慎小心地点了一下墙角,让墙上的油灯自行亮起,照亮整个房间。 呜啊!鬼啊! 看清时,江梨儿猛地大叫一声,两步跑到门口。 里屋床榻上坐着一个女人,白衣白发一同垂落在床边,灯光一照,她面上带着阴影,幽幽地看过来,眼眸闪烁着红光。 这不是鬼是什么啊!江梨儿吓得都快魂飞魄散了,她往后退,却忽然又撞到一个人。 回头看,她终于露出见了亲人一般的激动,又很委屈,直接往前一扑,抓住来人的衣角尖叫: 大师姐啊啊啊啊!你终于出关了啊啊啊啊啊!你这些天都不在可吓死我了啊啊啊啊啊 她的大师姐,也就是季青梧,此刻正从走廊过来,带着一身寒气。外面已经是冬季了,这是已经出去过了。 江梨儿放声大哭,委屈得不行,季青梧哭笑不得,便将她揽怀里随意拍拍: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她正拍着,忽见一道雪白身影从屋内流窜而出。 祝九阴瞬移出来,一把把江梨儿拎起来扔到一边,自己钻进季青梧怀里,双手揽住季青梧的后腰,又把自己脑袋塞进季青梧手底下,像小狗一样蹭来蹭去,嘴上还说: 不许摸别人,你只能摸我。 江梨儿: !!! 季青梧单手抱着祝九阴,另一手摸她的白发,宽容地微笑着: 好。以后不摸别人,只摸你。 第77章 花灯都可以,只要是你 江梨儿蹲在墙角,彻底惊呆了。 季青梧温柔亲昵地抚摸祝九阴的头发,一点点将她的白发扎起,把在自己怀里到处乱蹭的脑袋拉到肩膀上,伸手揽住。 然后她转过脸,对江梨儿微微一笑: 我们都没事,放心。 江梨儿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这是她放不放心的事吗?这是大师姐你突然多了一个道侣的事儿啊! 窗外传来烟花声响,祝九阴探头看去,忽然兴奋道: 烟花! 季青梧抱着她,也一同看过去。烟花占据了窗边一角,姹紫嫣红地绽开,将天际照得通红。 她低头看,祝九阴眼眸里倒映着烟花,五彩斑斓,晶莹漂亮。 她心底充盈着幸福和爱意。 她捏了一下祝九阴的脸颊,祝九阴偏过头看她,一脸迷茫,又很天真的信任。 祝九阴现在理智正在缓慢恢复,但还有蛇的底色在,表情和动作也时常还是蛇的本性,直白的信赖,直白的爱意。 她发出一声唔的询问。 季青梧低声凑到她耳边说: 烟花没有你好看。 祝九阴思考了一下,缓慢地勾起唇,看着她笑,又说: 你也好看。 季青梧也笑了。 这是大师姐从未有过的灿烂微笑,没有任何架子,没有丝毫阴霾,只因为幸福快乐而笑,非常美丽。 看得江梨儿心里跟着涌出幸福感,她暗自握拳,决定一定要守护大师姐和柳姐姐,以后无论如何,她都会守护这一对! 虽然很莫名其妙,但真的很甜啊,这一对! 季青梧大概跟江梨儿解释了一下,晚上便和祝九阴又回到那间房间。她打开结界之前已经收拾过,但有些磨损痕迹还是没法去除,只能请客栈伙计代为修整。 好在这家客栈伙计见多了各类人马,非常懂得保密,也并未露出任何特别的表情,叫季青梧松了口气。 夜晚,两人再次抱在一起,窝在一张床上,一触即发之前,祝九阴忽然闪了闪眼眸,彻底恢复了理智。 然后她发现自己衣衫完全退掉,整个人跨着腿。坐在季青梧身上,刚刚还在像蛇一样摇动。 所有的回忆都翻涌回来,那荒唐混乱的四十天祝九阴完全僵住。 季青梧单手把着她的腰,忽见对方不动了,便疑惑地抬头去看: 怎么了?不舒服吗? 然后,她就看见,祝九阴的脸,缓缓地,变了颜色。 从泛红,变成浅红,再变成深红,又一阵青一阵白。 那双眼睛,虽然还是红色,却已经彻底成了人类的形态,此刻双眸视线盯着床脚,一点儿也不看她。 季青梧意识到什么,含笑问: 你醒了啊? 她面容固然带着粉嫩,却还是比祝九阴现在要坦然得多。 祝九阴点点头,视线还是不看她,看向重新换过的床帐和床单,非常难以启齿似的: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季青梧忍不住笑出声来: 呵呵不辛苦,我很喜欢。 她坏心眼地抬了下腿,膝盖恰好顶到。祝九阴猛然颤抖一下,视线终于不得不看向她,与她对视了一瞬。 季青梧笑得温和: 你很配合,还除掉了魔焰,我也很开心。 祝九阴刚刚苏醒,还沉浸在发情期整个回忆的震撼之中,根本没管魔焰的事,听了这话她才伸手摸了摸自己心口。 一点衣服没穿,摸心口很方便,看也看得很清楚,果然什么魔焰痕迹都没有了。 季青梧为了彻底清除魔焰,主动做了很多。当时其实祝九阴的发情期都快过去了,小蛇已经不太主动,她便温声细语地哄着小蛇,叫她乖点宝宝,一次又一次地送她上巅峰,哪怕她累晕也没停。 还开发了新的乐趣,季青梧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看着小蛇在自己怀里直到晕倒,真是人间至高享受。 如今便是验收成果的时刻了,季青梧很温柔地跟着伸手,摸上那没有丝毫痕迹的心口。 祝九阴又是浑身一激,好似要往后退,可腿间很滑,她差点儿摔倒,只能往后弯腰撑住自己。 这姿势,反而导致季青梧的手指更顺利地正中红心。 祝九阴咽下去一声叫,偏头瞪她,声音恢复了之前那种带着小勾子的华丽与沙哑: 你,怎么,变坏了? 季青梧笑出了声: 没有啊,可能是你记错了吧。 但她手上的动作可不是这么体现的,祝九阴咬着牙齿,愣是不发出一点声音,却也抑制不住地又到了一次。 怎么说呢,四十多天的探索,就为了摸清她全部的敏感点,季青梧可是天才学霸,又充满好奇心,这门功课已经做到最好了。 祝九阴确实没法拒绝,早已有了最娴熟的默契。 第100章 她只能在季青梧再次乱来时,忽然化成蛇的形态。 床上凭空少了个人,多了一条三米长的粗壮大蛇,季青梧手一顿,有点无奈地笑: 就算害羞,也不至于要化成蛇形逃走吧? 那大蛇却将脑袋伸过来,看着她,张口说出低沉磁性的成熟女声: 谁说我要逃了? 太久没见蛇的形态,乍一眼看到,季青梧有点儿受惊吓,又有点儿痴迷。 她发现自己对蛇形态的祝九阴,依旧有那种渴望,这发现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这么来者不拒的吗? 不,是因为那是她的小蛇,是她亲手喂大、亲手抚摸过无数次的亲密小蛇。 蛇缠绕住她,细长蛇尾伸进去。季青梧一边呼吸一边沉了腰,倒也很配合。 蛇鳞冰冰凉凉,很舒服,季青梧闭上眼抱住蛇粗壮的身体。 蛇尾有力地抽动,故意似的,发出很大声响。 祝九阴低沉地笑,将蛇脑袋靠近季青梧的脸,伸出蛇信舔她的脸颊: 这样才对嘛。这是给你的礼尚往来 季青梧觉得也不必掩饰什么,她红着脸发出细微的声音: 嗯,都可以,只要是你。 夜深人静,结界之内一丝声响都无,那一贯清冷严厉的女修,此刻却在一条蛇身下辗转承欢,扬起烧红的脸与蛇眼朦胧对视。 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有些话仿佛也不必再说,她知道,她也明白。 * 今日可是凡间的除夕夜!我们玄珍集也模仿凡间做了灯会,二位需不需要这份地图?能拿到惊喜双人大奖呢! 季青梧和祝九阴在客栈大堂喝清露时,便见客栈伙计过来推销这份地图,二人对视一眼,买了一份。 江梨儿早就跟蜜果儿出去玩了,她俩今日本就准备出门,去这个灯会玩玩也好。 拿到地图才发现,这个玄珍集的地盘居然那么大,除了拍卖会场和煦阳楼那边的集市之外,还有其他地方也有不少集市,灯会则是散布在各个集市之内,若是搜集到多少个特殊灯笼,便可以提到主办方那领取奖励。 我们先过去这边,再去那边看船灯,这里还有表演 季青梧对着地图规划,祝九阴则在旁边笑吟吟看她,不管她说什么都只答听你的。 季青梧被她看得有点脸红,收起地图说: 走吧。 祝九阴便坠在她身后跟出门去,顺手帮她收拾起颊边几缕碎发,又在她耳朵上捏了捏。 季青梧回头瞥她一眼,声音温柔: 在外面人太多,别这样。 祝九阴却来了兴致: 为什么?你怕别人看到会羡慕我俩? 季青梧低声说: 别胡说反正不要 祝九阴又捏她的脸颊,随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一路都黏在她身上各种乱来。 季青梧看灵器摊子时,祝九阴摸着季青梧的手背,翻来覆去捏那些手指。 季青梧看饮食小店时,祝九阴端着食物给季青梧喂到嘴边,顺手帮她擦擦嘴角。 季青梧细细欣赏花灯时,祝九阴为她买下最贵的那一盏灯,送到她手上,便顺着她的腰摸到后面去。 季青梧全程阻止,但越阻止这蛇越来劲,仿佛恨不得告诉每个路人她们不是朋友,而是那种关系。 甚至她在遇到煦阳楼的一位男孩子伙计时,真的笑嘻嘻打招呼说: 回去告诉我那位师尊,我已与她结为爱侣,以后就不用她老人家操心啦~ 季青梧头一次听说爱侣这个词,有些愣神,虽然很羞耻,却没有阻止她。 她转过脸看祝九阴,花灯掩映,湖水荡漾,而祝九阴眼睛里是纯然的幸福,光辉灿烂得比她的美貌更夺目。 太幸福了,仿佛心脏被浸泡在甜蜜的灵露中,胀得很满很满,时刻要溢出来。 等那男孩儿笑着走掉,季青梧晃了晃两人一直牵着的手,低声笑问: 你说爱侣,是谁同意了?我可还没同意呢。 祝九阴一顿,眼底忽然闪过一丝阴霾。 季青梧心里一紧,意识到自己失言,确实不该开这个玩笑。 祝九阴转瞬却又笑着,带着一如既往的坏: 我说是就是。 她没有询问季青梧的意思。 是怕被拒绝吗?季青梧也不太懂,但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份,也给不出更多的承诺。 她叹了口气,只好重新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衣衫与头发彼此相缠。 两人来到河畔,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放河灯,祈求来年幸福安康。这虽然是凡间的习俗,可修仙者大部分也曾经是凡人,说是祈福,其实更多是怀旧与祝愿。 许多情侣在这里写下心愿,放进各式各样漂亮的花灯里,用一点儿灵力保持花灯不灭。 季青梧和祝九阴各自拿了一张纸来写,写完后放进同一盏花灯中,看它顺着河水飘走。 两人携手并肩站在河畔,烟火寥落,世界失真。 只有身边人的手是真实的温暖。 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啊 嗯。希望以后,年年都一起过。 好。 第78章 剧情你要不要跟我走 放完花灯,两人沿着街巷漫步。 忽然又有人放烟花,两人脸颊被一起映亮,同时抬头看烟花,又同时低头看向对方,视线相撞。 都勾起唇角微笑起来,一个羞涩温柔,一个甜蜜肆意。 季青梧勾住对方的衣领,将她拉向自己,想要拥抱。 祝九阴也同样倾身过来,却明显想要更多。 她凑近,吻住季青梧的唇瓣,缠绵。 唔 季青梧想要推开她,手软软地往前推了两下,没推动,心头微微发烫,从推变成了抓握。 她们在火树银花不夜天里交换爱意的凭证,感受彼此的心跳,光明正大向全世界宣告她们的特别关系,哪怕只能像烟花般短暂 烟花结束,祝九阴的长吻也终于结束,她微*微往后退了些,看着季青梧的眼睛,呼气。 她们抵着额头对视。 季青梧有话想说,她能看出来,祝九阴也有话想说。 她开口,有点好笑地说: 你先说。 祝九阴似乎斟酌了一下,低声说: 你要不要跟我走? 季青梧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思考了很久,她问: 去哪儿? 祝九阴沉默了。修仙界太大了,大到人海茫茫,可修仙界也太小了,小到甚至没有给她们留下一片净土。 玉清宗首徒,修仙界的天才人物,和一个境界极高、威力强大的妖物相爱,这样的一对又能去哪里? 哪怕让祝九阴一直披着九幽仙尊的马甲也不行,玉清宗不可能放季青梧跟一名散仙走,毕竟季青梧是正道未来的希望,更是除妖大业上的一把利剑。玉清宗和正道其他上百个宗门,都不会答应让季青梧归隐。 季青梧沉默半晌,低声说: 我也想走,但是玉清宗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师尊还与我有师徒契约,她若是想知道,便能随时感应查到我的方位。 那是原主很小的时候便与师尊结下的血契,师尊从未动用过,可季青梧知道,这就是她脖子上套紧的缰绳。 在玄珍集市上说这些,也并不安全。玄珍集市主人也与玉清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祝九阴视线明明灭灭,半晌摇头轻笑道: 我只是随口一说,不必介怀。 她牵起季青梧的手,再次十指相扣,拉着她往前走,似乎与之前无异。 但季青梧明显感觉到,她的步伐沉重了许多,也不再像放花灯时那般快乐。 季青梧勾了勾手中人的掌心: 别想那些,我们出来玩,要开心啊。 像猫抓似的,祝九阴感觉到她指尖勾过来的力度,可爱又迷人。祝九阴偏过头,淡淡一笑: 谁说我不开心了?我很好啊。 季青梧看着她,对她甜甜地一笑,眼眸中却隐藏着伤感之意。 道路旁边有一位天衍宗的女修士,穿着观星长袍,手持星杖,身前摆着许多占卜法器,见二人过来,忽然大声叫住她们: 两位贵人,请留步! 季青梧停下来疑惑看过去,祝九阴皱眉,但见季青梧停住了,她便也没走。 那位女修士是老年人的形貌,在修仙者中并不多见,皮肉松弛的样子乍一眼有些可怕。 第101章 她盯了祝九阴的脸半晌,忽然间双目圆睁,大声说道: 你你你你,寿数将尽啊! 祝九阴嗤一声,根本不信: 你这老修士,胡言乱语些什么,接下来是不是该推销你的长生符了? 那女修士浑身冒出灵光,额头更是灵光鼎盛,她手指掐诀,拿起星杖点亮半空中的神秘星图,口中念念有词,不断说着: 寿数将尽寿数将尽啊居然牵连修界大劫之事红鸾星起,灾祸招身解法呢,解法呢竟是无解! 女修士抬起头,大惊失色,整个人脸色都灰白了,对着祝九阴只顾嗫嚅嘴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到最后却是挥挥手,对她们说: 二位请走吧,请恕贫道无能为力。 季青梧疑惑,但也没打算多问,转身便走。那女修士却又用沙哑苍老的声音在她身后说: 另外那位元婴修士,若能断情绝爱,你与她便都有活的机会,若是不能,那便大难临头啊! 季青梧一阵不悦,还想回头对峙,祝九阴将她肩膀一揽,低低地一笑: 那女人,怕不是看出我是妖,故意拿话吓唬你呢。 这话一出,季青梧又从不悦转为担忧,忙问: 那你该怎么办? 祝九阴轻笑,双眸华美如星辰: 我啊若有人问我是不是妖,我自然是坚决否认咯。 季青梧忧心忡忡,多说无益,只好拉着祝九阴回到客栈,尽量避开人群。 当晚,季青梧辗转反侧,没有休息。 她想起一些事情。 刚穿进这本书时,她还记得不少情节,但到了现在,那些情节几乎都淡去了,只有锁妖塔相关的情节还有一些印象。 在祝九阴被关进锁妖塔之前,她受了重伤,落入玉清宗首徒季青梧的山头这些事情都和原著写的一样。 但最要紧的是季青梧的态度。原著中的季青梧,发现祝九阴的第一时间,就将她送入玉清宗监牢里严加看管整整一个月。 这期间原本的季青梧去做什么了?书中没写。而祝九阴被关后努力自救,吞噬了当时监牢中的另一只妖物的妖丹,努力成长后打破监牢逃跑了,却又在跑出去之后,遇到了一只黑衣鸟妖。 那只黑衣鸟妖境界高深莫测,与祝九阴大战后不敌,直接自爆,并将魔焰种入祝九阴体内。 与此同时,季青梧率领玉清宗中人一同出山,捉拿到了中了魔焰的祝九阴,让她在宗门众人面前,被送入锁妖塔之内。 书中也有魔焰的描写,但当时刚穿来的季青梧只以为这是一个小道具,放在命途多舛的主角祝九阴身上也不算多稀奇,她早就已经忘了。 但今晚,因为那个算命修士的话,她脑海中仿佛电光一闪,忽然冒出了原著里的这段情节。 之前发情期消除魔焰的时候,她并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但现在,她忽然发现: 现在的一切,似乎也跟着原著剧情在走啊! 除了祝九阴被关进监牢那一段之外,剩下的所有剧情几乎都已经发生了,黑衣鸟妖也出现了,魔焰也出现了。 整件事情发展到现在,脉络很清晰了,接下去就是整段情节中最高潮的部分:锁妖塔。 祝九阴终将被送入锁妖塔中,经受折磨,直到成为这世界唯一的魔神,再血洗玉清宗。 想明白这点,季青梧从心脏深处开始发冷,浑身很快便冷得像一坨冰块。 她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睡得正香的祝九阴。原本祝九阴的境界是不需要睡觉的,可发情期这段时间消耗太过,祝九阴便养成了晚上睡眠的习惯,睡觉时还一定要抱着她的手臂,将脸埋在她臂弯里。 这样毫不设防、对未来一无所知的祝九阴,万分信任、万分配合她的祝九阴早已走入她心底的祝九阴。 要怎样才能逃离剧情架构? 季青梧被慌乱和痛苦击倒,几乎失去思考能力,只能望着祝九阴静静流泪。 她又想到一件事情。为什么原主当时刚抓到祝九阴时,只是送入监牢,而没有趁祝九阴当时虚弱杀死她?还等了一个月,多等那一个月,原主到底在做什么? 若是祝九阴重要,当初就应该杀了她。若是祝九阴不重要,原主为何又带着许多宗门中人,直接出山去追杀? 这整件事情,在逻辑上根本说不通啊 季青梧翻来覆去,一边落泪,一边思考梳理,到天亮也没想出什么来,只觉得怀中的祝九阴越来越沉重。 天一亮,祝九阴便睁开眼,睡眼惺忪,第一反应却是凑上来吻她的唇瓣。 季青梧重重地吻她,带着无处安放的痛苦狠狠吻下去。 早晨便又开始了一次荒唐,等到结束之后,祝九阴躺在季青梧身上呼吸沉重: 你怎么了?好像有点心事 季青梧勉强笑了笑,深深望着祝九阴的面容,试图将这完美面庞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刻入眼中。 她低声说: 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祝九阴露出怀疑的神色,却也没有追问,只妖娆地笑着,玩弄她垂在颊边的发丝: 不要想过去和未来,只要现在,我们只要现在,好不好? 季青梧望着她,轻轻点点头: 好。 两人起床去大堂吃东西,吃完打算出去逛逛时,被江梨儿拉住衣袖。 江梨儿拿着一封书信,面带困惑,对季青梧说: 大师姐,宗门来信,说门内有要事,要我们快点回去。 季青梧顿了顿,面色沉静如水: 我们收拾一下,稍后便出发。 祝九阴面色陡然沉下去,眯着眼睛,跟在季青梧身后上了楼,回了房间,设下结界。 季青梧收拾起东西来,平静地一样样往储物戒指里放。 她曾经在发情期间隙倒给祝九阴喝的清露瓶子,如今已经空了,她拿起来放进戒指。 喂给祝九阴吃的增强体力的丸药盒子。 帮祝九阴换下的带着那些痕迹的衣服和饰品。 很多带着她们过去四十天回忆的东西,她都一件件平静的放进去,没有任何迟疑或停顿。 祝九阴幽灵一般跟在她身后来来去去,不说话。 季青梧收拾好东西转过身,对上祝九阴的视线。 祝九阴忽然伸出双臂抱住她,将脑袋埋进她的肩窝,用温柔缱绻的语调,轻声说话: 你要敢再次抛弃我,我就撕了你。 第79章 一程而是一种身体交流的关系 房间内外都陷入沉默,一时间两人只是这样抱着,谁都没有说话。 身体也依旧紧紧贴在一起,和之前一般亲密无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这句话出口,空气都变得凝滞,连任何一点动作都更艰难了。 季青梧能感觉到祝九阴的情绪波动,她轻轻抬起手来,抚摸对方的后背,一下下地安抚着。 她却能感觉到,手掌下的脊背依然紧绷着,丝毫没有放松。祝九阴说完那句话,牙关也和脊背一样紧绷,似乎还有许多话被她忍了回去,没有说出口。 季青梧凑到祝九阴耳边,温柔地低声说话: 我什么时候说,要抛下你了? 她早已做出了决定,在昨夜星辰未定的光线里,在怀抱中温香软玉的环抱里,她为她们两人做了更好的规划,躲避剧情里那些痛苦的规划,虽然不知是否会奏效,可她确实已经想尽办法。 她之前抛弃过祝九阴两次,一次在刚认识没多久,一次在红月之后。她也明白,祝九阴最讨厌的就是被抛弃了。 这一次,她不会抛弃她,绝对不会。 手掌之下,祝九阴绷紧的脊背陡然放松。 她整个人靠进季青梧怀里,吐气如兰,对着她的下巴吻上去,在吻的间隙里发出叹息: 你说真的?这次,带我一起走? 季青梧重重地点头,回吻她,望着她鲜血般殷红的双眸,望着她为自己而痴狂的面容,只想将自己沉溺其中,醉倒在蛇怀里。 她很认真的说: 你和我一起回去,变回蛇镯陪我,只是需要委屈你再封印神魂一段时间了。不过我保证,在玉清宗的时间不会太久。 祝九阴很愉悦地点点头,眼眸放出光芒,伸出双臂将自己缠绕在季青梧身上,仿佛一条蛇缠上她栖息的树枝。 她说: 好期待再次见到合欢花啊。 * 两人依偎在一起,一同走出房间。 第102章 已经背好自己包裹的江梨儿站在门前,自己也闷闷的,明显心情不大好,看见大师姐和祝九阴一起出来,目光在两人中间转来转去,最后还是没忍住问: 大师姐,你是准备和柳姐姐一起回去,禀告掌门吗? 她觉得这大概是正当流程吧,在修仙界谁结道侣不跟师尊说啊,那简直大逆不道。 季青梧却说: 她不跟我回去。 江梨儿连忙看柳姐姐的脸色,生怕这话一出,柳姐姐当场家暴妻子。 好在柳姐姐听了,神态也是毫无变化,依旧妖娆明媚地窝在季青梧怀里,倒是叫江梨儿看不懂了。 她困惑地问出口: 不是,大师姐,你们这样不准备跟师尊禀告一下吗?还是说,柳姐姐时间上有冲突? 季青梧缓缓走上前来,祝九阴仿佛一个包袱似的挂在她背后,两条雪白藕臂挂在她脖子上,叫她走动都有点迟缓,她也毫不介怀。 梨儿师妹,我有个请求,你愿意帮忙吗? 当然啊大师姐!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吗! 那,可否请你,忘记有柳姐姐这个人存在,以后就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不要和宗门师妹们说起?我不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你知道,我和你柳姐姐现在还只是互有好感。 啊?互有好感能一个月哦哦,我明白了,大师姐请放心,我一定不跟任何人泄露柳姐姐的存在。 谢谢梨儿师妹,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季青梧说完,又回头对挂她脖子上的祝九阴说话: 柳道友,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祝九阴面色未变,只花儿一样娇俏地笑: 好啊,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打到玉清宗大殿去,请你们整个宗门给我个说法。 季青梧也勾起唇角,似乎被逗笑了。江梨儿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对话,总觉得有些诡异,这不像是恋爱中人的相处吧 若是相恋之人,怎可能在离别之时不落泪、不伤怀,反倒像是毫无触动,还有精神插科打诨呢? 除非,她们并没有相恋,而是一种身体交流的关系! 江梨儿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忍不住震撼地瞪大眼,觉得看起来高冷神秘的大师姐,竟然在这方面如此开放包容,实在是吾辈楷算了,这个就不楷模了。 几人带着东西走出客栈,祝九阴笑呵呵道: 我送你们一程。 江梨儿边走边闲聊: 那柳姐姐,我们走了你呆在那里啊,还回煦阳楼吗,还是也可以出去游历? 祝九阴调笑道: 自然是出去游历了,我已经跟师尊说了,以后就跟着你大师姐了,回去那不等于被休了?可不能这么丢脸。 季青梧脸微红,低声斥: 别在我师妹面前乱讲。 祝九阴撒娇,抱着她胳膊左右摇晃: 我哪里乱说,这都是实话嘛! 季青梧无语,算是明白修仙界许多夸张的传言是怎么来的了,应该有很多都是当事人随口乱掰的。 但江梨儿却非常相信,还为柳姐姐真心实意担忧起来: 那确实是这样哦,听说合欢宗看不起没有对象那这么说来,蜜果儿岂不是很被人看不起啊! 她皱紧眉头盘算,整个人穿着青衣,仿佛一颗圆滚滚的青芒果,还蛮可爱。 说话间便到了煦阳楼门前,蜜果儿正在门口张望,一见到江梨儿就走上前来,面带悲伤之色: 你们要回去,怎么这么突然,也不跟我说一声。 江梨儿一见蜜果儿就涨红了脸,低声嗫嚅: 那个,宗门里的命令来得也很突然我不是故意没通知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蜜果儿对季青梧和祝九阴行了礼,询问了一些事项,又将煦阳子的祝福传递给二人,还叮嘱祝九阴进入玉清宗后要怎么表现得稳重些。 祝九阴似笑非笑打断她,眼神一瞟季青梧: 我可没有资格跟去玉清宗,我只是送她们出门,自己也要去游历了。 蜜果儿大惊,转眼又很难过,甚至拍了拍祝九阴的肩膀说: 唉,这种事也常有的,你不用介怀,说不定下一个更好。 季青梧听了不舒服,立刻站出来,揽住祝九阴,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按,叫她安静点,自己庄严开口: 我与仙儿并未分手,我只是暂时回宗,她决不能找别人。 这突如其来的占有欲,叫祝九阴十分受用,她笑呵呵地依偎着季青梧,鼓励她: 说得好,再说几句!真好听,这小嘴儿总算会说点叫我开心的话了。 季青梧看她,脸色有点发红,声音却坚定: 你不许去找别人,我不允。 祝九阴喜笑颜开,捏捏她的手掌心,眼神如同带着钩子: 那要看你表现了呀我的好青梧。 季青梧脸更红了,她当然知道这里说的是什么表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起这种事,简直 蜜果儿看得圆睁双眼,忽然转头去看江梨儿,低声问: 你大师姐肯定会回来找柳师妹的,是不是?那你呢,你会回来找我吗? 如此直接的问话,叫江梨儿也涨红脸,嗫嚅地低下头去,不敢面对蜜果儿炙热的目光。 蜜果儿上前,细长手指轻轻点在江梨儿额角,低声问她: 你会找我的,是不是?我们不能就这样分开,我会我会睡不着。 江梨儿还看着地面: 但是你修炼之人本来就不用睡觉吧 蜜果儿有点生气似的跺了跺脚,转身便走。江梨儿又快速抬头,拉住她手臂,声音提高了一些: 我,我会想办法找你的,还有,还有若是你有需要,可以对别人说,说说我就是你的固定伴侣! 她说着又忍不住抽抽鼻子,鼻尖红肿起来: 总之你,你也要记得我不能跟别人乱来,以后你可以跟我 她羞得说不下去,松开蜜果儿的手臂。蜜果儿震惊转为喜悦,走上前轻轻拥抱江梨儿,轻声说: 我明白了,我会等你。 江梨儿被她一抱,便哇哇大哭。蜜果儿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又拿出一些小玩意儿全都送给她,有她们一起抓的蛐蛐,一起编的蛐蛐笼子,一起做的小风筝,还有她身上亲手摘下的一块玉佩。 季青梧跟祝九阴在旁边看着,忍不住交换一个眼神:孩子长大了,会在外头自己勾搭女人了,厉害啊! 等江梨儿哭哭啼啼地将一堆东西放进葫芦里,几人继续往前,季青梧倒是还好,祝九阴忍不住调侃她: 你这么小这么傻乎乎,什么都不会,怎么就把我们煦阳楼红人的心给勾走了?真是叫我也刮目相看啊! 江梨儿吸吸鼻子: 唔,我才没有勾谁,是她先跟我玩的。柳姐姐你说,合欢宗之人,也有真情吗? 祝九阴敛了笑意,转而瞥一眼季青梧的背影。 季青梧走在前面,看似没在听,却显然绷着脊背,一直在注意后方动静。 祝九阴眼眸温柔,嘴上却说的是: 这一点啊我也不明白,还是分人吧。有人浪荡花丛,却也有人,会倾尽全力,为心悦之人倾尽一切,只求以心换心。也不知你们又是哪种人? 季青梧微微偏过头,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视线掠过祝九阴的眼,两人在桃花林见证下,偷偷交换着充满爱意的眼神。 季青梧越发庆幸自己没有丢下祝九阴了。她现在总是想见到祝九阴,想跟她说话,想得魂不守舍,想得心旌摇荡。 她低声,仿佛碎碎念一般说: 我自然是后者,我愿为心悦之人,倾尽全力。 祝九阴笑起来,难掩得意之色,对江梨儿炫耀道: 所以呀,你看,像这样的好女人,你要是遇到了 她目光温柔,走到季青梧身边,伸手抱住她的腰,借着差不多的身高,将脑袋搭在她肩头。 她对着季青梧笑道: 就得把她牢牢抓紧,别叫她跑了呀。 第80章 赶路再次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说笑之间,哪怕三人步履全都默契地放慢,也还是在午时左右到达玄珍集市大门附近。 三人一同走出大门,不约而同,都往后看了看。 第103章 江梨儿牵挂着里头的人。季青梧和祝九阴则是在怀念她们亲密的日子,那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的房间,那个狂热的雷雨之夜。 这将是她们真正深藏内心、永世不忘的宝贵记忆。 那,我们在这里分开吧。 季青梧说着,对祝九阴眨了眨眼睛,嘴角挂上一抹笑意。 祝九阴故意皱着眉头,露出哭脸,嘴上说着: 那等下次见面,我要一百个亲嘴儿。 季青梧: 还有孩子呢! 江梨儿: 我不是孩子了,哦对,我也没听见! 祝九阴忍不住噗嗤一笑,拉着季青梧胳膊,在她脸颊亲一下,又在另半边脸亲一下,不愿意放手。 季青梧伸过去脸给她亲,目光含笑看她,没有说话,只是把她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拍一拍。 季青梧和江梨儿驾着飞剑和葫芦各自飞走,江梨儿回头看去,柳姐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大概也离开了吧。 江梨儿有些难过: 柳姐姐一个人出去游历,真的很可怜啊。 季青梧说: 不会。 因为柳姐姐此刻,已经化为一条小蛇,挂在她手腕上了。 就在季青梧走上飞剑的那一刻,祝九阴已经化为一道流光,挂上了她的手臂。 此时那小蛇蛇尾一摇一摆,祝九阴的声音在她神识中带着笑意响起: 【坏女人,丢下我就跑的坏女人,怎么样,我的一百个亲嘴什么时候兑现?】 季青梧嘴角忍不住露出微笑,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摸上蛇身,在神识里回答: 【你才是坏,故意在小孩儿面前提这种要求,我不答应。】 祝九阴不依不饶,蛇尾摆动间,整条小蛇已经攀上她的手臂,在她手臂上缠成一圈一圈,仿佛藤蔓勾上树枝时的螺旋,而这藤蔓的中心便是季青梧的肩膀。 【呼,你这女人不管嘴有多硬,身子总还是又软又热】 小蛇在她衣服底下窸窸窣窣爬动,很快从肩膀爬到了内衣中间去,在里头把身子一盘,干脆就栖息下来。 季青梧感觉很痒,在神识中说话: 【你别在那里面呆着呀,这样我会痒的,你出来挂手腕上就好。】 祝九阴低声一笑: 【是哪里痒?我帮你挠挠。】 季青梧: 【小坏蛇!不要乱动!】 祝九阴哈哈大笑,身躯在她胸前迅速焐热,蛇尾还不经意地划过好几处地方,叫季青梧身子微微一抖,连忙伸手按住心口: 【你干什么!别乱来啊,小心我掉下去。】 祝九阴不以为意,继续在里面煽风点火: 【怕什么,有我接着你呢。】 季青梧手指按住心口,越按越紧,将那不断作乱的蛇尾隔着衣服压住。 她在这里与蛇嬉闹,身旁坐在葫芦上的江梨儿看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大师姐明明是在故作坚强啊!怎么会如此可怜,看她忽而微笑忽而皱眉,一定是想起来和柳姐姐的甜蜜日常,却又想到已经跟柳姐姐分离,陷入难过! 而且她突然抬手按住心脏,一定是被悲伤击垮,心口疼痛!按得越紧,越说明心脏疼痛严重,可大师姐甚至一滴眼泪都不让自己流出来,这实在是又坚强又叫人心疼! 江梨儿不得不靠近一些,对季青梧说: 大师姐,我知道你很想她,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季青梧: 呃,谢谢,但是我不想哭。 江梨儿一脸怜悯地看着她。 季青梧莫名其妙。这孩子似乎是开了不该开的窍,总给她脑补一些奇怪的东西。 这一路江梨儿便一直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她,季青梧也没办法和蛇嬉闹太明显。 到了夜晚,其实可以不休息,但季青梧说有点累了,江梨儿便善解人意地停下来,找了个山野歇息。 月光逐渐明亮,山林之间风不大,周围很安静。正值冬日,草地几乎都枯萎了,看出去一片灰茫茫的,反而像静谧的海。 季青梧装作散步的样子,走到离江梨儿很远的地方去,靠着山崖背阴处坐下,从怀里小心翼翼捧出小蛇来。 她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这么恋爱脑啊,哪怕全天都在神识里聊着天,也还是想要见面。 她太想念祝九阴了,忍不住要见一见,看看她现在好不好,有没有饿了有没有同样在想她。 傍晚那会儿祝九阴睡着了,没在神识里说话,这会儿被季青梧掏出来,小蛇依旧是瞳孔涣散,身子软软地摊着,随手一抓就散开,成了一条白色棍子。 季青梧在神识里叫她: 【醒一醒啊喂,醒醒。】 她叫了好几句也没反应,便去捏小蛇的尾巴尖儿,捏起来小小的一截银白,弯弯曲曲。 想起这一截银白曾经做过什么,进去过哪里,她便忍不住面红耳赤,又赶忙端正心神。 然而神识中的某些画面已经传到对方神识中去了,祝九阴忽地发出一阵轻笑: 【原来你把我拿出来,是为了那种事情啊。真的要在这里做吗?旁边可还有人呢!】 季青梧羞恼,捏捏蛇的小脸: 【看到什么了?不许乱看,不然我把你又塞回去!】 小蛇抬起头,吐出细小的蛇信,摇头晃脑: 【你想了什么我就看到了什么啊。当然了,若是你想,在这里也未尝不可,反正还没试过野外】 季青梧: 【啊不要再说了!】 小蛇歪了歪脑袋,在她手掌心里一甩尾巴,盘成一盘蚊香: 【什么都做了,现在这么害羞干嘛。好啦,那我不说了,我要做了。】 季青梧:? 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手掌里那条小蛇一跃而起,落在地上,发出微弱白光,变成了人形。 还好,这次还穿着衣服。 祝九阴站在她旁边,低头看她,嘴角含笑,眼眸弯弯。 她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声音非常磁性: 来,一百个亲嘴。 季青梧望着她,眼眸闪动,嘴角也勾起来。 思念之心得到满足,她瘦削的脸上,也露出梦幻般的笑意,便凑过去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 祝九阴弯腰,伸出双臂,将自己整个人投进她怀中。 蛇形体较为丰润一些,拥有饱满的曲线,而人类修士身形瘦削,几乎没有什么曲线,却有着坚实的手臂和细长的小腿,展开来便能将蛇整个人紧紧抱住。 曲线与瘦削彼此紧贴,谁都不愿意让出一丝缝隙,在无人注意的枯败草原里,她紧紧抱住爱人。 在爱人面颊,再次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她们秘密地、纯洁地彼此磨蹭脸颊,像动物一样表达亲昵与信任,在月光里脸挨着脸、心贴着心,嗅闻彼此的气息,感受心跳和热度。 这一刻是最纯净的享受。 季青梧感觉飘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在这时安静,与月色一样安静而温柔,她真想一直这样下去,再也不离开,也不用去任何地方 若是没有剧情追着的话。 感受到她肌肉突然的僵硬,祝九阴从她肩上抬头看她: 怎么了? 季青梧低声说: 没什么,只是想到要回去,就 祝九阴蹭蹭她的脸颊,声音微微沙哑: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的。 季青梧并没有说她也想了办法,她转过脸,看着祝九阴的眼睛,认真说话: 我想说,不管发生什么,你都首先要保全自己,知道吗? 祝九阴皱眉: 为什么这么说?你打算做什么?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一定会先救你。 季青梧: 不,你要先保住自己,别管我,我会自己保护自己的 祝九阴眉头紧皱,显然是生气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告诉我! 季青梧没办法告诉她,她想回到玉清宗,跟师尊坦白,抽去仙骨,废掉修为,只愿放弃玉清宗首徒的身份,拆去这无形枷锁,离开玉清宗,和祝九阴在自由的天地里度过一生。 这是她思考许久之后的结果。 还有,她也不能让祝九阴被扔在外面,因为在原著之中,祝九阴会在外面被玉清宗众人追杀。 所以她要带着祝九阴回去,将祝九阴时刻保护在自己身边。 而为了彻底断绝剧情隐患,她要放弃大师姐的身份,带着祝九阴归隐山林,直到她死去。至少,作为凡人的她还能活几十年,能跟祝九阴一起度过快乐无忧的几十年,对穿越过来的她来说,也算是赚大了。 第104章 如果失去祝九阴,她长生不老又有什么意思? 这的确是她的打算,可这计划根本说不出口,祝九阴一定会阻止她,甚至会为了她跟玉清宗打架,那便一头扎进了剧情的陷阱。 所以她只能闭口不言。 她低声说: 我没什么想做的,只想回去以后跟师尊请假,让我能出去多游历几十年,到时候我们就能在外面好好过日子了。 她哄骗别人总是很熟练,可哄骗祝九阴,却每个字都很艰难。 好在,祝九阴盯了她一会儿,似乎是信了她的话。 祝九阴吻了吻她颤抖的眼睫,抱着她,回答她: 那很好啊,到时候,我带你去我最开始诞生的地方,带你见我所有认识的人,带你去东海坐大船,游历名山大川,如果你想,我还能带你去妖界、魔界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 季青梧回吻她的脸颊: 如果我哪儿也不想去*,只想跟你在一起呢? 祝九阴轻笑: 好,那我便在风景秀丽的湖边造一栋房子,我们在房子前后种花养草,再种一棵合欢树。我会打造一张更舒服的床,我们每晚抱着对方入睡,清早醒来,你要记得吻我 她吻了吻她的嘴唇。 第81章 掌门那是我们俩的家 快到玉清宗的前一晚,她们宿在河畔。 夜深了,她们长久地拥抱在一起,彼此磨蹭着鼻尖,感受对方的心跳。 祝九阴身体很凉,季青梧捏着她的手,凑上前吻她的鼻尖: 又要委屈你一阵子了。 祝九阴凉滑的面颊蹭在她脸颊上,声音磁性: 等你到家,一定要立刻将我叫醒,我要看合欢树长得怎样了。 季青梧点头答应。祝九阴又说: 那是我们俩的家,我们现在要一起回家了。 季青梧眼眸深暗,点头,郑重地: 嗯。 是她们的家,至少暂时是。以后她们还会有更好的家。 祝九阴微笑着,变成蛇镯,再次消散,封印之后留下的白鳞,和蛇镯一起落在季青梧掌心,被握紧。 季青梧张开手,对着蛇镯轻声说话: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第二天,两人快速飞完最后一段路程,傍晚时分到达玉清宗入口,也就是出发时的引胜台。 引胜台前站着五名弟子,其中两人是戒律宗的弟子。 季青梧看见她们,微微眯了眯眼。那两人上前来,先对季青梧拱手作揖: 恭迎大师姐回山,请大师姐随我们来。 季青梧眉梢一挑,暂时没动。 江梨儿已经被另外三名弟子带去检查了,她也担忧地看过来,高声问: 怎么了?干嘛不让大师姐跟我一起进? 两位戒律宗弟子回答她们: 我们接到掌门的命令,第一时间将大师姐带去见她,不用走引胜台通道。 宗门内若是出了急事,这样处理也正常,作为大师姐是要快速去现场的,何况这是掌门之令。 季青梧便对两位弟子点了点头,跟着她们绕过引胜台,沿着小路往里走去。 她随时提防着意外。按照她的境界和战斗力,若是想在这里暗算她,那得是几个长老合力才行。但要真到了那一步,她也有全身而退的本事。 好在一路都还正常,她跟着两位戒律宗弟子驾上飞剑,直线飞往掌门所在的山顶大殿处。 竟然真的只是去见掌门师尊吗 季青梧低眉垂目,身形瘦削坚韧,如一杆修竹,缓缓迈步走入空旷的大殿。 一切与她之前来时完全相同,大殿空旷端庄,刻着功法与仙画的披帛在角落里飘荡,白玉石柱与雕龙刻凤的穹顶组成冷硬肃然的氛围。 而在大殿深处,光照不到的地方,照旧坐着一个女人。 便是玉清宗掌门,也是她的师尊,玄煦仙尊戚无忧。 戚无忧身穿掌门制服,望着她一步步走近。 季青梧行礼并问好: 弟子季青梧,外出历练回山,拜见师尊,恭请福安。 她躬身下拜。 等到仪式做完,师尊的声音适时响起: 徒儿请起。 她站起身来,望着师尊,再度开口: 不知师尊特意紧急召我过来,所为何事? 戚无忧开口,声调庄严: 这次游历,你可有明心见性,增长实力? 季青梧回答: 弟子愚钝,实力并未增进,心性也并未明悟,只是约略得了一些外界见闻。 戚无忧问: 何样见闻? 季青梧小心措辞: 弟子所见所闻,便是众生平等,吾等除妖、修炼,亦是为了守护众生,吾道所求,并非提升实力、与天道为敌,而该顺应天时、以力护心。 戚无忧点头: 能悟至此,甚好,甚好。 季青梧还没说完,但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 戚无忧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才又问: 你可还有别的要告诉我的事? 季青梧沉吟片刻,躬身道: 弟子确实有事与师尊商议 现在祝九阴神识未醒,正是说她打算的最好时机,哪怕师尊为此震怒,她也可以在不惊动祝九阴的时候悄悄解决。 她正要继续说下去时,师尊却挥了挥手打断她: 我亦有事与你相商,过来。 季青梧没说完,只得咽下去话,走到师尊的桌前。 戚无忧端庄的脸上带着一股奇异的悲凉,她站起身来,转过身去,往后方墙壁上某个并不起眼的凹陷处注入一道灵力。 金白色灵力注入墙壁,那处便如水一般波动开来,白玉墙壁晃动着消失,露出门框大小的空间。 密室!师尊身后居然就有密室!这是什么情况? 戚无忧低声说: 随我来。 她率先走进去,季青梧随后跟上,等两人进入墙后通道,身后哐当一声,墙壁合拢,遮住了所有光线。 好在墙壁合拢的瞬间,两侧的夜明珠便自动亮起。这里就是一个简单到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通道,不知通往哪里。 季青梧: 师尊这是通往哪里? 她的声音在通道中回荡,激发好几重回音,气氛非常诡异。 戚无忧说: 通往大库。 是那个必须要七个人组合起来才能打开的大库?季青梧震惊,更震惊的是,师尊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密道的存在,又为什么在她刚回到宗门就带她进来? 季青梧: 我们可以用缩地成寸快些过去吗? 戚无忧: 不行。此中阵法,隔绝一切法术,唯潜心行走方能到达。 两人接下去便沉默着走,走了很久很久,季青梧心算大约有一个时辰,才终于到了。 到达的却不是那扇巨大的铜门,而是一个小小的黑木门。戚无忧拧了下门把手,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动后,门打开了。 季青梧往前看去,更为震惊: 怎怎么是 她的眼前,便是那个金黄璀璨、放在石柱上手掌大小的锁妖塔! 这个小门竟然直通锁妖塔所在! 这季青梧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回过头看师尊,惊觉师尊在锁妖塔的光芒照耀下,面部竟呈现出一种特殊的阴影。 好似石像鬼一般。 吓得季青梧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往后退了几步,差点儿撞到锁妖塔的石柱。 她低声问: 师尊这这是怎么了? 戚无忧走上前来,黑色木门在她身后自行关闭,化为与墙壁同色的漆黑,再也寻不出一丝痕迹。 锁妖塔的房间很小,两个人进来,就几乎转不开身了。季青梧试图去找另一扇门,却听戚无忧声音低哑: 你与那妖,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刹那间空气凝滞,季青梧心跳骤然暴起,却又猛地下坠,好似一直悬在头顶的剑终于砍下。 她被揭穿了。居然师尊居然早就知道了。怪不得之前师尊老问她有没有什么话要说,一直以来指的就是这件事吗。那师尊到底知道了多少,那一个月知道吗? 季青梧整理思绪,勇敢抬头望着师尊,低声说: 弟子不知师尊何意,弟子不认识任何妖物。 戚无忧望着她,忽然冷冷一笑: 第105章 我还记得你刚到玉清宗时,还是个小小婴孩,我差人喂你生羊奶,你吐出来,狠狠瞪我。那眼神和你现在的眼神,真是一脉相承。 她又说: 你很小的时候便跟了我,我对你悉心栽培多年,就是为了让你抵抗天劫,这是神圣的任务,可你竟被妖物蛊惑,真是叫我失望至极。 季青梧望着师尊,一阵苍凉,果然如此。 原主一直以来求而不得的母爱,在师尊身上几乎没有,就算有,也完全抵不过那些大义、天劫栽培。 可这一切,也没人问过原主的意愿。她被拉来这里,也没人问过她的意愿,而这位所谓师尊还在用大道理压人。 季青梧没有回答,只轻声问: 你既然知道了,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戚无忧盯着她看,沉默,可怕的沉默弥漫了这间小屋,锁妖塔的光彩映照在这对貌合神离的师徒侧脸上,将双方的阴影都渲染得深厚。 她们各有坚持,还都很倔。 戚无忧却忽然转开视线,看向那个放在石柱上金黄灿烂的锁妖塔,开始用一种娓娓道来、论道讲经的语气说话: 你知道吗?关于锁妖塔,有一个只有历任掌门才清楚的秘密。为什么锁妖塔能够镇压一切妖物?那是因为,此物的法力来源于通天腾蛇的妖丹。 季青梧震撼不已,望向小小的锁妖塔,仿佛看见了那条通天腾蛇的影子。甚至塔身上用红色宝石铸造了一条小小的蛇形,盘旋环绕在塔尖,为什么她之前就没注意过? 戚无忧接着说: 那通天腾蛇乃三千年前妖界至强妖物,已至渡劫后期,在渡劫之际被全体正道围剿而死。玉清宗得其妖丹,为发挥最大作用,当时的掌门便打造了这座锁妖塔,将腾蛇内丹封印在内。一切妖物入了此塔,皆会臣服于通天腾蛇之威,被腾蛇内丹吞噬。这便是锁妖塔的原理。 戚无忧忽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可当时那位掌门,以及到现在的所有正道同仁,都还是没能彻底消除腾蛇内丹的隐患。每过几百年,若是一直没有食物,那腾蛇内丹便会暴躁,可若是一直有食物,腾蛇内丹又会实力强大乃至突破封印,使玉清宗毁于一旦。 所以不能不喂妖物,也不能喂太多太强的妖物,这便是每一任掌门都必须背负的责任:为锁妖塔寻找合适的食物,保持腾蛇内丹的平静,从而保住玉清宗几百年的太平。 季青梧唇瓣微微颤抖,声音也跟着发抖: 你跟我说这些,难道想让我当掌门,为锁妖塔找 戚无忧望着她,没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季青梧陡然意识到什么,声音颤抖到极点: 你是说,我得把她献给锁妖塔吃掉? 第82章 想家以后种别的树 小房间里一切都是隐秘的,一丝风也没有,只有锁妖塔金光灿灿照着这一对师徒。 戚无忧淡然点头: 如此甚好。 季青梧简直难以置信,瞳孔逐渐泛起血丝: 您都知道我养了她,也知道她对我很重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您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想法吗? 戚无忧却平静道: 私情?何为私情?修道者,理应摒弃一切私情,以宗门利益、苍生之道为无上追求,你所谓的私情,根本就不该出现。既已出现,是我对你疏于教养,但你若知错能改,我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季青梧瞪着眼睛,只觉眼周拉扯得疼,她睁大眼睛去看,去对比眼前的师尊和原主记忆中那个虽则冷酷、偶尔也有温情时刻的师尊,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可能呢?她真为原主感到不值,也有点庆幸还好原主没听见这些。若是原主在这里,她都不敢想她会有多么心寒。 原来从始至终,她当做母亲一般孺慕之人,却只将她当做工具,完全不在意她真实的情感。 再张口,她声音沙哑: 我我若是不答应呢? 戚无忧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忽而抬起一只手。 季青梧便感觉手腕部位被一股大力袭击,她立刻运起灵力保护,却完全护不住。 她的一切都是眼前之人教授,怎么可能抵挡得过师尊?这股灵力轻而易举,将她手腕上的蛇镯夺去,落入师尊手中。 还给我! 季青梧嘶声咆哮,不顾一切往前扑去,却被一股灵力定在地上,距离那蛇镯只有一尺距离。 她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没法再前进一步,手在空中徒劳地抓,却破不开那屏障。 戚无忧将那蛇镯拿在手上,随意翻转,不甚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轻声道: 青梧,我也心疼你,居然会被如此平凡的一只妖物哄骗了去。修士那么多,你偏偏喜欢一只妖果然还是我疏于管教啊。 季青梧声音嘶哑,喉咙仿佛针扎一般疼痛,尖叫: 把她还给我!还给我你怎么能这样还给我啊! 然而戚无忧只是把玩蛇镯,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她偶一抬头,看见季青梧头发散乱、声音嘶哑、满脸泪痕,只微微一皱眉。 她开口,庄严道: 堂堂掌门大弟子,怎可如此失态。以后你做了掌门,可不能叫任何人看见你这副样子,懂吗? 她又说: 等你当了掌门,我便可卸下这担子了。我会去找一块地方隐居,天劫来临时,我会以身为柴,烧干自己只为众生存活。这便是我的道。 她说话的时候,蛇镯就挂在她食指上,仿佛一只真正的银镯,蛇头和蛇尾搭在一起,眼瞳没有一丝一毫光彩。 季青梧已经流干了泪,持剑试图劈砍这无形的牢笼,却也并没有效果,只有气劲一阵阵冲出来,将那锁妖塔冲得往旁边挪了几尺。 戚无忧目光落在季青梧脸上,悲悯而无情地说: 我以为你会找到你的道,可惜经历这么多,你竟还未找到,还在为情爱执着。这实在不好。 季青梧提剑狠狠劈砍,冲着师尊的手臂砍下去,碰的一声。但灵力如同一阵烟雾,武器是砍不断烟雾的。 她脸色煞白,身形如秋叶般颤抖,目光只紧盯着蛇镯,从牙关里挤出声音: 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再度用尽全力的一次劈砍,戚无忧甚至懒得躲闪。 但这一次,火红的长剑冲击波,是冲着锁妖塔去的! 轰隆一声,明明那么小的塔,被击中时却发出仿佛城墙般厚重的声响,被气劲冲击,它掉落在地上。 咔哒一声,仿佛有一点儿清脆的声响传来,但也听不真切。 戚无忧骤然回身,一道灵力将锁妖塔轻轻包裹住,慢慢送到她面前。她仔细检查,脸色阴沉: 孺子不可教也! 好在锁妖塔似乎没有任何损伤。她将锁妖塔放回石柱上,又加了一层结界。 她回过头,对季青梧面色阴沉: 每一任掌门都必须为锁妖塔上供妖物,更要以除妖为己任,绝不可与妖族有染。如今你已知道厉害,也该做个决定了,是痛改前非,献上妖物接任掌门,还是让玉清宗所有长老和我,对你和你的呵,恋人。 她说到恋人时,嘴角勾出嘲讽的弧度,眼神也难掩轻蔑,的确很看不起妖物。 她接着说: 对你和你的恋人瓮中捉鳖,一同处死,从此魂飞魄散? 季青梧哑着嗓子说: 你们敢杀我,以后天劫怎么过? 戚无忧却无所谓地说: 若是过不了,便覆灭也无妨。天道流转轮回,生死皆定数。但只要我们还活着一天,便不允许妖物复苏。 所以就算季青梧只是个工具,也并没有多重要,随时可以被丢弃。根本没有人真正在对抗天劫,所有人都只想维护当下自己的立场和利益。 杀妖是为了正道的立场,杀她也是为了玉清宗的立场,季青梧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世界怎么会这么荒谬啊? 她发狂地笑出来: 呵呵哈哈哈哈!你们都疯了,你们这群疯子! 戚无忧无动于衷,只是摊开手,将蛇镯送到季青梧眼前,声音很平静: 选吧。 季青梧提着剑,狂笑着,直到身躯颤抖、弯下腰去,咳出一口愤恨的血。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小小的山洞中,时间仿佛静止。 季青梧开口前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第106章 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 戚无忧竟然没有拒绝,目光深沉地看她: 那就给你七天时间,好好考虑,想清楚,别误入歧途。 她最后一次以师尊的姿态,对季青梧给出真心的指点: 找到你自己的道。 * 祝九阴恢复意识时,天边正有着鱼肚白,是初升的朝阳,看来是个好天气。 她从蛇镯缓缓化成白蛇的形状,顺着那瘦削的白皙手腕缠绕几圈,伸出尾尖轻轻扫一扫手腕内侧的青筋。 若是平常,她会感受到季青梧皮肤骤然收紧的节奏,这是她跟她的青梧日常玩的秘密小游戏。 但今天不知为何,皮肤没有像以前一样收紧,似乎有些迟滞。 她听见季青梧的声音,那样温柔,没有丝毫异样: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祝九阴抻了抻身子,将自己软绵绵地趴在季青梧手臂上,抬头看她。 她的青梧看起来与平常别无二致,背景里是漫天的深紫色朝霞,衬得那张瘦削面庞边缘泛着光晕。 青梧眉梢仿佛带了一丝愁绪,但再细看时,却又消失不见。 祝九阴缠绕上季青梧的肩头,低声问她: 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你呢?回宗门了是吗? 她问完又回头四顾,果然是她熟悉的长明山,此刻她们站在小院里,正对着那一树合欢花。 哎呀 那棵合欢树却好似出了问题,长出许多枯叶,花朵也全都残败了,挂在树梢上摇摇欲坠。 祝九阴看见时本能地叫出声来,想了想,又语调积极地说: 没事,我们以后再一起种别的树,刚好合欢也看腻了。 季青梧也点头回答: 嗯,以后种别的树。 她抬手将祝九阴拿下来,将她举到自己眼前,看着她一双红宝石般小而明亮的眼睛: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嗯?刚刚回来,我还没想好。 那我们去房里好好休息。 季青梧没等她回答,便拎着她,往房里走去。 祝九阴抬头望着她的脸,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是季青梧脸颊弯起的角度,是她手心里异乎寻常的温热,是她微微紧绷的手背,还是 祝九阴低声问: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季青梧却低下头,对她微微一笑,一如既往春风一般温暖明亮: 没什么事,我只是很想家。 祝九阴停顿半晌,点了点小脑袋: 是啊,我也是。还好我们的家还在。 季青梧没有回答,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转身打开衣柜,取出一套衣服,口中说: 我帮你拿一套衣服,你化形了穿。嗯? 她伸手到衣柜底层后方拿鞋子,却触碰到一堆布料,乱七八糟堆叠在一起。 这是什么? 她扯出那些布料,疑惑地看去,反应过来后,面上立刻涨红了。 祝九阴你收集这些做什么 她回过头,拎起一条布料给蛇看。 床上的蛇正在化形,准备摆出一个最妖娆的姿势,半躺着塌下腰去,可惜双腿还没化好,现在还是蛇尾人身,仿佛神话里的女娲。 待她看清那是什么,立刻便要扭动蛇尾往床下跑,边跑边说: 谁知道那是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先 季青梧一道灵力将她扯住腰拉回来: 明明都是你弄坏的,怪不得那段时间我的内衣消失那么快,我以为你拿去给自己搭窝用 她面色更加涨红,声音也随之绷紧: 现在说说,你到底拿这些东西做了什么? 祝九阴望着她手中那些碎布料,确实都是她曾经用过的,但是用来做什么这种事,一旦被撞破就显得不那么潇洒了。 她眼眸微转,双手勾住季青梧脖颈,凑到对方耳边吹气,随口扯谎: 自然是练功用掉了。 季青梧: 练什么功? 祝九阴吹了口香气,又咬住她的耳垂,来回碾磨: 我可是合欢宗记名弟子,你说能练什么功? 季青梧转过身来,将她手臂一压,便将蛇压到那张熟悉的大床上,双腿随之搭上她的蛇尾,将整条蛇牵制在床上动弹不得。 祝九阴有种要被惩罚的感觉: 哎呀,你这家伙刚回家,我还没准备好呢 季青梧将身上衣服除去,吻上祝九阴的嘴唇,在间隙之间喘息着说: 不用准备,也不用祸害我的衣服了。我就在这里,陪你练合欢宗的功法练多少次都可以。 第83章 七天若是认定了,便不会再动摇 天边红日初升,万里云海连绵,天气果真很好。 但房间内的两人拉拉扯扯,沉迷在对方的手臂和亲吻中,无暇顾及外部风景。 季青梧抵住祝九阴的蛇尾,将她翻过去,问她: 蛇的那个位置在哪呢? 祝九阴硬着头皮不回答,反倒试图压过去: 今天这么巧,不如你躺下让我来。 季青梧却不依,手指一动,脱下自己的内衣,送到蛇面前: 你现在用这件,做给我看看? 祝九阴很难得地羞红了脸,低头钻入她怀里,睫毛在她皮肤上颤抖: 我不要。 她也不彻底变成人,季青梧便将内衣塞到她蛇尾底下,也没做什么,就是亲吻。 持续了没有多久,那件内衣便湿了一大片,好似被扔进水里一般。 季青梧将那内衣拿起来,声音沙哑: 原来是这样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用我的衣服的? 祝九阴恼羞成怒,拿手推她,却又舍不得用多大力气,两手从她身上抚过去: 你别管,当初怎样,我都不记得你也别说话了,来吧。 她变出了双腿,莹白明亮,褪去蛇的特征,唯独关节处还带着反光的细小蛇鳞。 她被季青梧彻底掌控在手中,成为面团一般柔软的材料。 揉面团时要力道适中,加入一些温水,传出好闻的香气,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直到快要揉好,季青梧忽然将头埋在祝九阴肩上,咬了她一口。 我好想你 祝九阴正高扬着脖子蓄力,被这么突然一咬,哎了一声便一泻千里,将身子底下新的床单又染了个透心凉。 她抖动着,被冲击搞得有点失神,她并没有感受到那一滴落在肩膀、滑入心口的泪。 她带着沉重呼吸回答: 我就在你面前有什么好想的 季青梧没再说话,只是手上又乱来,准备再来一轮。祝九阴赶忙按住她的手: 哎别别别,这才早上! 季青梧却是轻笑一声: 早上怎么了?从现在起我不用上班,还不能做点喜欢的事了?就算从早到晚不下床,也没有关系。 祝九阴本能觉得不对劲,她不是大师姐吗,怎么会没有事情做?但她很快便尖叫出声,被对方强力甚至粗暴的动作搞得失去了理智,不再思考。 这一天果真就这样度过了。从早到晚一直在大床上,直到傍晚,季青梧才起身去做了些食物。 她做了两人最初相遇时,祝九阴勒令她要吃的烤肉和炖肉汤,还是很熟悉的味道。 肉类香气弥漫在整个小院之中,祝九阴还躺在床上恢复着,闻见肉香便坐起身来,披件衣服走出门去。 还是她记忆中的蓝调时刻,那温暖的正道女修站在灶台之中,有条不紊地制作美食,炖肉的蒸汽弥漫上来,将她的面颊半遮,使她看不清她的神情。 却能看到她那双熟悉的手。 祝九阴想到那一次,她走火入魔,被季青梧救回家里,也是同样被肉香叫醒,同样醒来后靠着房门,同样的蓝调时刻看她为自己做饭。 那双美丽的手,当时她就注意到了,如今也算是用过许多次了。 大概有半年吧?半年之前,她还不知这位正道女修,将会成为她的挚爱。 祝九阴看着蒸汽之下那张精致瘦削的面庞,微微扬起唇角,带着笑意走过去,故意用冰凉的手从背后摸上她的颈项。 第107章 要我帮忙吗? 她故意对着她的耳畔说话,气息缠绵。 不用,你去那边等着吃饭就好。 季青梧放下手上在切的菜,偏头看她。 祝九阴努努嘴,点点自己的嘴角,季青梧会意,抿唇笑着吻过来。 两人在热雾蒸腾的灶台边亲吻。 祝九阴投入地闭着眼,她并没有看见,季青梧不再闭眼了。 季青梧睁着眼睛看她翕动的鼻翼,看她颤抖的睫毛,看她眼皮之下微微滑动的瞳仁,所有角度所有细节,全都细细地看。 长吻结束,祝九阴抱住季青梧,依偎在她怀里。 季青梧又亲亲她额头,才转头用灵力继续做菜。 祝九阴嗓音沙哑: 我们这才开始多久啊,怎么就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了? 季青梧道: 这样不好吗? 祝九阴摇头: 不是不好,就是总觉得若是旁人恋爱初期,或许会有不确定,会有动摇,会有试探和不信任,可是你对我都没有。 季青梧道: 我天性如此,很难认定一样事物,但若是认定了,便不会再动摇。 祝九阴轻笑,亲亲她的下巴: 跟我认识的正道修士一个毛病,就是死犟。 季青梧偏头瞥她一眼,回身去舀起一勺汤尝了一口: 那你不喜欢我这样? 祝九阴: 怎么会?我可喜欢了,喜欢得紧,就喜欢你认定我的样子呢~ 她尾音仿佛带了小钩子,轻轻钩住季青梧的心脏,叫她心口翻搅,而面上如平湖秋月,毫无波澜。 她将配菜撒入汤中,搅动汤勺,盛出一小碗来,先递给祝九阴: 尝尝合不合胃口。 祝九阴笑着尝过: 好喝,你做什么都好,做我也很好。 她冲季青梧笑着飞了个媚眼,转身便端着汤碗走了,只留给季青梧一个摇曳生姿的背影。 明摆着敢说不敢承担后果。季青梧想笑,却又没笑出来,只深深凝望那背影,将每一段摇摆都刻入心间。 两个人回房间,面对面坐在八仙桌前吃完了饭,祝九阴拿出珍藏的酒瓶,与季青梧对酌。 一开始祝九阴还记得她说自己不喝酒的事,只给季青梧倒了一小杯。 季青梧端起一口喝尽,将杯子递过去: 再来。 祝九阴又倒一杯,季青梧又是一口喝干,递过去: 再来。换个大杯子吧,你有没有? 祝九阴嘿了一声,从吞星环里找出大杯子,给倒了满满一大杯,递给季青梧: 这个你能喝得完么?之前不是不能喝酒么? 季青梧接过和她手掌差不多大的酒杯,看一眼祝九阴,轻笑: 我之前总怕喝醉,但现在,我很想喝醉,然后跟你做那事。 她将那大杯酒送到嘴边,在祝九阴惊异的目光下,咕嘟咕嘟几口气喝干,递上去: 再再来! 祝九阴晃晃只剩底儿的酒瓶,看着眼前人喝醉酒酡红的脸,都有点看呆了: 你这么喜欢那件事么?还是说,你们人类也有发情期? 季青梧已经摇头晃脑,满脸红晕,眼神都茫然许多。她伸手去拿筷子,有点拿不到,只是手在空中乱晃。 可不管她醉得如何东倒西歪,那双漆黑的瞳仁,也总是只紧紧盯着祝九阴不放,瞳仁中波光粼粼,仿佛藏了千言万语,都化作一段深情目光。 她醉醺醺地嘀咕: 发情我见了你,便要发情 祝九阴禁不住笑了,这般醉酒的小女儿情态,又是如此口无遮拦,真是叫她食指大动,想吃掉。 于是她站起身,将人公主抱起回房,压在床上对人一顿乱来。 季青梧被她欺负狠了,眼角便会流出晶莹的泪,却倔强地不肯闭眼睛,总是抱着她的脖颈,细细望着她,不愿放过她的任何神态。 祝九阴调笑她: 你这样,倒显得像是我在用强了。 季青梧反应很快: 你想装作用强吗?我可以装,我们可以多尝试怎样都好。 祝九阴哭笑不得,总觉得季青梧回家以后,配合度简直太高了,是因为回到了她自己的地盘,所以格外有安全感么 祝九阴又加了一根手指,欣赏季青梧惊呼的模样。 后续五天一直如此,两人在这间小院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起了仿佛凡人伴侣的日子。 只不过凡人伴侣并不会像她们一般,日夜不停地放纵欲望,间隙之间便会静静拥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祝九阴知道她有话没有说,经常问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季青梧都是摇头,温柔微笑,抚摸她的眉眼亲吻她: 没有呀。 祝九阴只得放下这问题,心想若是她不想说,那日后总有想说的时候,反正她们只要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 长明山结界之外,掌门戚无忧和数十位长老,正率领数百亲信弟子们结成战阵。 据传,有强大妖物竟意外出现在长明山中,需要集结玉清宗乃至正道几大宗门的最强战力,才能一举拿下此妖物,将它投入锁妖塔炼化。 没想到妖物居然敢混进最强捉妖门派中,所有人战意盎然,已在此地集结数天,等待热血的战斗。 掌门,*玄真派等五大门派已经着足够人手过来,都已按照战阵所需,安排在附近了。 于岩飞剑而来,跟戚无忧汇报。待戚无忧点头,她往身后看去,低声道: 其他门派也在问,究竟何时动手?还有许多弟子一直在找季青梧,她如今究竟在何处?这种时候,弟子一方很需要她来领导。 长明山如今的结界是掌门亲自设下的,戚无忧只对外说季青梧按照她的要求出去办事并未回来,所以长明山上如今只有那妖物一个人在。 此刻,戚无忧目光平静,居高临下,望向那一团迷雾的结界,低声道: 该动手时我会通知你们。至于青梧,她一定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为正道效力。 于岩听了也放心地微笑: 她真是个叫人放心的好孩子。 戚无忧道: 此事过后,我便会将掌门衣钵传给她,届时她年轻不懂事,还需你们这些长老在旁辅佐,我也就放心了。 于岩自然是点头应下。 第84章 战场妖孽,受死! 第六天的夜晚,两个人难得地安静,只是拥抱着亲吻彼此,却没有陷入情欲。 季青梧在黑暗中抚摸祝九阴的脸,低声跟她说: 九阴宝贝,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都要活下去,知道吗? 祝九阴皱着眉头,反手去摸她的眉梢: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季青梧轻轻亲吻她的掌心: 我说过,没有什么事,只是我怕,怕你恨我。可是就算你恨我,我也想让你活下去,你懂吗? 祝九阴: 我不懂,你不许乱来,我也不会恨你,我要跟你好好地在一起,要是没有你我就不活了。 她说的像是气话,带点撒娇的味道,季青梧却转过脸去不回应,待回头时,双眸在夜色里闪烁星光: 你一定要活下去,为了我也要好好活着,你是这个世界的支柱,为了整个世界,你也要活着。 祝九阴气呼呼地咬她的手一口: 我听不懂!你别跟我说这些,真不爱听! 她又把自己的脸塞进季青梧手掌里,任由对方摩挲脸颊,低声说: 我只想跟你一起过这样的日子,才不想管这个讨厌的世界。要是没有你,整个世界给我我都不想要,麻烦。 季青梧抱住她,在她发顶亲了亲,低声说: 这么久没睡过觉,你睡会儿吧。 确实,这七天时间里,祝九阴几乎没睡觉,时间都用来跟季青梧腻歪在一起,她自己倒是觉得也用不着睡觉了。 但被季青梧抱在怀里亲吻着,被熟悉的清冷气息包裹,祝九阴也渐渐眼皮沉重下去。 在睡着之前,她还紧紧抱着季青梧的腰,说着黏糊糊的梦话: 你不许离开我 祝九阴坠入梦乡,她做了一个美梦。 在梦里,她和季青梧手牵着手,回到她小时候住过的那个小村庄,来到她小时候的笼子跟前。 第108章 她笑着给季青梧指了指笼子,季青梧也笑,轻轻一道灵力过去,那笼子上便长出蜿蜒漂亮的白色花朵。 一根根绿色藤蔓纠缠着往上延伸,一朵朵白色小花从笼子每一根铁条上长出,很快那黑漆漆、冷冰冰的笼子,就变成发着亮光的可爱小房子了。 季青梧打开花朵做成的小门,走进去。祝九阴也跟着进去,发现里头别有洞天,她们最喜欢的那张大床正摆在正中间,旁边长着一棵高大葱郁、满树烟霞的合欢树,地上遍布着牡丹和芍药。 她高兴地变回蛇形态,扑上去抱住季青梧,在花丛里亲吻她,而季青梧也笑着回应 但不知为何,季青梧的脸迅速塌陷下去,她怀里的仙灵女修,忽然间变成一具枯骨! 那枯骨眼圈里闪耀着两团黑色火焰,她张开牙齿,对祝九阴如惊雷般说话: 都说了没事了,你怎么还问 青梧! 祝九阴猛地叫出声来,睁开眼睛看向四周。 窗外早已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格一格惨白的方块,丝毫没有暖意。 祝九阴坐在冰冷的床上。 而她身边,空无一人。 * 天际隐隐传来什么声音,祝九阴当初亲手布下的结界正在被扰动。 祝九阴起身,顺手拎起床架上一件黑衣。 这身黑衣还是季青梧在玄珍集市时给她买的,当时两人一起逛街,她穿上这身黑衣时,季青梧眼睛立刻亮起来,说是这衣服能让她看起来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便买了下来。 这件黑衣袖口、衣摆处都绣着红色的万字纹,与她的红眸倒是相配,祝九阴披衣出门,抬头往天际看去。 她布下的金色结界此刻正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有人在攻击。 祝九阴抬手放出灵力,却并不是加固结界,而是将那结界倏然收回。 轰!砰! 那些打向结界的攻击,一道道落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砸烂了祝九阴亲手布置的藤蔓栏杆,砸碎了她亲手种下的牡丹花田,还砸到了季青梧的灶台,烟尘一阵阵扬起。 祝九阴眼眸深沉,往天上看。 密密麻麻全都是正道修士,剑修、阵修、法修等等,来的都是战斗力很强的类型,大概有数百个人。 大部分穿着玉清宗制服,却还有少部分穿着各色衣服,好似是别的宗门来的,一撮一撮聚在一处。 阵前领阵之人,是戚无忧,那个之前还跟她在周年庆上寒暄的玉清宗掌门。 她身后有玉清宗几位长老,祝九阴都认识,这些人境界都已到化神后期,得尊称一句老不死的。 还有几个其他正道门派的长老,全都是至少化神中期,甚至有一位大乘期闭关多年的长老。 阵容非常强大,几乎是正道综合实力的一半还多。 祝九阴目光迅速扫过所有人,青梧不在其中,她微微一笑,飞上天空,对那戚无忧拱手: 这位不是玉清宗掌门吗,带了这么多老不死的,就为抓我一人,你们正道修士未免太以多欺少了吧? 戚无忧并未说话,形貌庄严如神,她低眉垂目,双手往前托起,手中缓缓出现一座金光璀璨的宝塔。 锁妖塔! 祝九阴瞳孔骤然化成竖瞳,叱喝: 你休想! 她猛然发难,长鞭从腰际甩出,冲着锁妖塔狠狠攻击! 战斗爆发,无数道各色灵力从四面八方砸向祝九阴,将她的行动阻住,几个大能四面围拢,带着万钧之力的攻击铺天盖地滚滚而来。 祝九阴冷哼一声,运起十分灵力,浑身骤然金光大作,闪耀着如同一枚太阳。她以身躯硬扛那些大能的攻击,只冲着锁妖塔而去。 她目标明确,也很清楚,只要毁掉那座塔,正道中人便奈何她不得,化神后期哪怕是被杀,神魂都不死不灭,除非是被更强大且功法合适之人吞噬。 只不知季青梧去哪儿了 妖孽看招! 有大能从旁侧刺来一剑,那剑上刻了极强的除妖法阵,将她的手臂刺穿,鲜血滴滴答答落下去。 见妖物受伤,正道之人陡然精神一振,更多攻击袭来。 祝九阴手臂往下淌血,漆黑衣服变得潮湿,她望向那刺她一剑的化神大能,一条长鞭如灵蛇而出,将那大能缠住腰际。 随着她一声低低的紧,长鞭牢牢勒紧,那人脸涨成猪肝色,从身躯中段被陡然割断! 正道方向的攻击停滞了一瞬,许多普通弟子面露惊恐,往后退去。 那刚被搅成两节的可不是旁人,而是玉清宗一位化神后期大能,在普通弟子眼中都是通天的存在,可在这妖物面前竟连挣扎都没有,直接就断了? 此妖实力竟如此恐怖! 祝九阴继续前冲,又有几位大能过来阻拦。 若是一对一,祝九阴丝毫不怕,可现在数十人对她一人,她左右支绌,还是被摆了一道。 即便她随后一鞭又结果一个大能,妖力却也肉眼可见地减少了一些。 她要不行了,大家一起上! 长老在前,数百门派精英跟在后方,往前冲阵! 祝九阴长鞭一划,一道金属高墙凭空而起,挡住那些密密麻麻蚂蚁一样的烦人攻击,又往锁妖塔那边冲。 后方又一道法力击中她后心,叫她不由得吐出一口鲜血。 掌门戚无忧托着锁妖塔,遥遥站在前方,距离似乎很近,但无论祝九阴如何冲杀,都走不到她面前去,短短的距离却仿佛天堑。 祝九阴隔空望着戚无忧那双冰冷的眼睛,咬着牙问: 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戚无忧并未装傻,目光凉凉地瞥过来,声音也不算大,在冲杀之中却格外入耳: 她做得很好,以身入局引你上钩,等你入了塔,她便会做掌门。 祝九阴猛然又中了一道华丽法术,那是一条黄金巨龙,从天际俯冲下来,钻入她心中,叫她心脏剧痛。 她嘴角流出一滴浓厚的血,却咬着牙冷哼: 老不死的你骗我,我才不会上当!你肯定把她关起来了,我会去救她带她走! 鲜血一滴滴滑落,祝九阴妖力逐渐缩减,她往玉清宗大牢的方向飞去,又被人群挡住。 戚无忧依旧没有回答,垂着眼皮看她,发出一声冷笑。 那笑声像一把刀子扎进祝九阴心脏。 这样的大妖,捉起来确实很难,正道这边几个大长老接连陨落,天边日头也逐渐西斜。 一直杀到傍晚,战场也从长明山挪出来很远,几乎到了玉清宗大殿所在的山头上。 祝九阴妖力已接近枯竭,但正道这边,也所剩不多,只有那位大乘期大能还有战力,其他人几乎都油尽灯枯。 普通弟子更是死了不知凡几,但没人去计算,也无人在意。 戚无忧一直没有下场,她坐镇后方指挥众人,并在合适的时候拿出结界阻挡祝九阴逃脱,她手中的锁妖塔仿佛闻到妖物鲜血的气息,一直在嗡嗡作响地震动,等待一场血肉的美餐。 于岩长老一脸鲜血地冲到戚无忧面前,大声喊: 掌门!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没有增援了! 戚无忧却低低地说: 谁说没有? 她抬手,从空中一牵,一根血线隐隐出现,她收紧血线,背后之人跟着现身。 此时祝九阴杀得兴起,满身是血,视野都盖着鲜红的颜色,也无暇顾及什么。 但在那道身影现身之时,她还是陡然之间震颤了一下,仿佛感受到灵魂深处的呼唤。 她一刀砍去面前人的头,转身看过去。 金光璀璨,夕阳晚霞,那道青衣身影翩然而立,就在战场中央,一身青色衣裳洁净如新。 她的长发,还是昨晚睡前,祝九阴为她扎起的款式,只是松散了些,形态却没变。 祝九阴眼睛一亮,驱动疲惫的躯体飞向她,口中说话: 青梧!青梧你没事吧,她们没对你怎样 她的话渐渐止住,因为她看见。 季青梧淡漠地瞥她一眼,如一只青色蝴蝶,翩然飞向敌人那一边。 不,那是祝九阴的敌人,却是她一直以来的亲人。 季青梧站在了戚无忧身侧,拿出一把朴实无华的长剑,远远地直指祝九阴眉心。 那甚至还是祝九阴帮她赢下的太虚剑! 祝九阴目睹这一切发生,她简直难以理解。 她低声地呼唤: 青梧青梧,你过来啊,过来找我啊,我带你走,我们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她近乎卑微地垂下双手,望着那道青色身影。 第109章 望着她,只望着她,哪怕有一道又一道的法力攻击自己,也绝不移开视线。 而季青梧站在戚无忧身旁,太虚剑承载她的灵力,变得光华璀璨,水蓝与火红交相辉映。 仿佛太阳下山之后,另一轮新的太阳,就在她手中升起。 季青梧终于看了祝九阴一眼,随即垂下一点视线,望着祝九阴心口最脆弱的位置,似乎在挑选攻击的方位。 她丝毫没有回应祝九阴那些话。 她开口,声音清脆,如第一次见面时那般玲珑: 妖孽,受死! 她提起太虚剑,冲向她。 正道士气大涨,跟着大师姐山呼海啸一般一起冲过来。 而季青梧就在最前面,带领着无数敌人冲向她。 祝九阴简直下意识地就张开了双臂,哪怕她伤痕累累,鲜血淋漓,胸前和手臂全都是血迹,这是一个绝对不能对敌人做出的姿势。 可她对季青梧做出来了。 于是太虚剑扎入她的心脏。 第85章 除妖原来你一直都是骗子。 疼痛席卷而来,祝九阴到了这时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可是她眼前还是最初见到时,那一身青衣如修竹般的人。 鼻端还是那个人的气味,那早已刻入她灵魂的味道,一闻到便不由得放松瘫软。 她耳边还是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语: 小心点,你伤口要不要跟我回房? 祝九阴你好,我是季青梧。 我会与你一同对抗红月当然是真的。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来,戴上。哇!好好看啊! 我不是没得选,我就是选了你,我确实只想和你一起过节,因为在我看来,只有你最明白我真正的样子。 我想看看你的脸。我是说,人形的脸。 我认识的你,从来都很厉害! 我会帮你的这不是承诺,是我的决定。 祝九阴!醒一醒!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你说过,你想要看到合欢树开花,现在我们一起看到了。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你跟我走啊! 都可以,只要是你。 她接近了,身上清冷的气息一如往常,崭新的青衣很耀眼,她好像要给出一个拥抱似的,前倾了身子。 她睫毛微微颤抖,落下阴影,好似在等待一个亲吻。 可她手上更用力地搅动了太虚剑,让那把剑扎得更深更疼。 钝痛或是尖锐的痛,不知道是哪里在痛,祝九阴分辨不清,也不想分辨,她只痴迷地、贪婪地望着眼前人的睫毛。 她张嘴想说话,鲜血喷涌而出,血珠烙上季青梧眉眼,染湿了那张清丽面容。 好像极美的古画染了脏污,却又有种残酷的生动。 祝九阴抬起手,往她额角伸去,却终究没碰到,手指无力地弯下。 空气灼热,血腥味很烫,清冷香味被血腥味掩盖,世界变得晦暗,视野摇晃。 可是祝九阴不怕。 好像她们第一次接吻,在黑暗的伞下,从此祝九阴再也不怕黑暗,她永远记得对方嘴唇的柔软。 又好像她们在黑暗的雷雨夜相拥,永夜之中,她还有对方给的热量,她永不会冰凉。 哪怕心中插着她的剑,她也不会死,她还会爱。 鲜血将她全身染红,她站不住,要往季青梧怀里倒。 然而季青梧拔、出太虚剑,血珠喷涌,她往后退了一步,望着祝九阴就这样落下去。 落下去,一直一直落下去,不再有边界,不再有平地,她一直落下去。 没人会再将她抱起。 祝九阴有点懂了,戚无忧那句话解释了一切,以身入局引你上钩,竟然是这样的吗? 呵,就该是这样啊,从来都是如此啊。人和妖,正道和邪恶,她和她从来都该这样结局啊。 祝九阴骤然明白过来,她目眦欲裂,眼眶渗出鲜血,她终于低声说道: 原来你一直都是骗子。 季青梧无动于衷,站在原地,太虚剑与衣角一起滴着血,遥遥天地间,唯有她如神女,站在正道无数人之前。 一剑斩杀如此强大的妖物。 她是正道楷模! 祝九阴濒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主动冲向锁妖塔。 戚无忧将手张开,锁妖塔光芒大盛,下一瞬间便将那黑衣妖物吞噬殆尽。 成了! 戚无忧直到此刻才终于有了些表情,面露兴奋,将锁妖塔在空中旋转一圈,眼看那塔顶光辉逐渐隐没,才将塔收回手中。 壮哉吾徒! 正道其他人也鼓噪起来: 季师姐强大如斯! 季道友当为首功! * 季青梧低头眨眼,双手并指,拂过那柄太虚剑,将剑上鲜血随意清洗干净,又将那剑收回剑鞘。 她在半空里站了会儿,长风猎猎,黑发飞扬。 她随后转过身来,面色平静对着戚无忧: 师尊,妖物已除。 戚无忧欣慰地对她点头,抚摸着锁妖塔上的宝石: 徒儿今日当居首功。 季青梧行礼,归队,落地之时不小心歪了下身子,立刻被好几个师妹伸手扶住。 她闭了下眼,站起身来,宛如天地之间唯一一杆修竹,疲惫却绝不弯腰。 她摆手道: 无事,劳烦大家善后了。 师姐,长明山现在没法住人了 烧干净重建,给其他人住。我不回去了。 好!我想住师姐住过的地方! 太好了,我也想! 抽签抽签 * 正道这一次,最多算是惨胜。 不少过来帮忙的其他门派长老都陨落了,那些门派因此都要问玉清宗讨个说法,闹得玉清宗这几天鸡犬不宁。 还有许多弟子也死了,或是重伤,能参与本次捉妖的都是精英级别弟子,一下损失这么多,玉清宗实力都大减。 好在戚无忧还是算无遗策,她早已准备好了给各门派的谢礼,不外乎是各类妖邪的皮毛、血肉、骨骼所制成的法宝、材料、丹药等等。 只要给出合适的代价,人人都会乐于保持友好。这些你以后也是要经手的,便跟着我好好看看。 戚无忧一边在给其他门派的物品单子上签下名字,一边对站在一旁的季青梧说话,语调温和。 现在季青梧作为大功臣,每日都随她进出,夜里也宿在玉清宗最大的这座山头上,辅助掌门大小事务,真正成为掌门左右手。 所有人都知道,季青梧将要接任掌门了,现在只差一个小小的契机。 几天过去,那些闹事的门派得到了满意的代价,果然各自回去,再也不提自家长老陨落的事了。 又几天之后,普通弟子们的家庭和师尊都被安排好了补偿,沾亲带故的人都升了位置、得了福利,玉清宗内涌动的暗潮也平息了。 人群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而作为正道矗立几千年的最大捉妖门派,玉清宗深谙此道,并处理过无数次类似的事件。 一切都不要紧,只要能捉住妖物,塞进锁妖塔,维护玉清宗捉妖门派的形象,从而赚取更多利益、形成良性循环,那么无论是道德、情感还是人命,任何代价都可以交付出去。 戚无忧如此坚信着。当初她的师尊是这样做的,如今她也会这样做,而她知道,季青梧以后也会如她一般这样做。 这便是玉清宗的精神传承。 至于季青梧戚无忧转过脸看着她,柔声慈祥询问: 经此一事,你有何思考,有何领悟? 季青梧垂着视线为她研墨,手指骨节苍白,一如她的脸色。 这些时日以来她脸色总不好,戚无忧视若无睹,只等待她的回答。 季青梧放好墨条,恭敬回答: 弟子悟到,要修炼进境,就该摒弃私情私欲,让自己化身入天地自然,方能与天道轮回相互映衬,找到自己真正的道路。 戚无忧问: 既如此,你找到你的道了么? 季青梧摇头: 弟子愚钝。 戚无忧便不再问,只微微一笑: 待你做了掌门便能懂了。 夜晚,季青梧独自住在大殿后的房间里。这里是一处别院,以前都是重要客人居住,打扫得非常干净,装饰富丽堂皇,就连摆设都是真正的古玩法器。 第110章 季青梧坐在华丽的卧房中,盘腿闭目,正在安静修炼,却忽地睁开眼睛。 有神识扫过她的房间,她感觉到了,睁眼后却又闭了眼。 那是师尊的神识。 季青梧安静修炼,并无异样,直到师尊神识离开,她才缓缓掀起眼皮。 她起身下床,仿佛只是随意活动一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又给自己倒了杯清露喝了。 她走向窗边,观看月亮。今夜月色有些橙红,她看着看着便有些入神,双目有些泛红。 她立即将手指狠狠掐进自己大腿,直掐得大腿上鲜血淋漓,将衣服都染红,才将眼中酸涩逼回去。 她闭上眼,转过身去,坐上那张华丽大床,继续修炼。 其实只是做一个修炼的姿势,灵力并未运行,她现在的状态若是真的修炼,必定会走火入魔。 但她决不能走火入魔,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又是几日之后,戚无忧带着她再次穿过秘密通道。 墙上微弱的油灯光芒照亮前路,这对师徒一前一后的身影映在地上,行走之间安静无声。 不过这次的气氛与上次完全不同,戚无忧心情愉悦,对她的爱徒并没有严加监管,因而那爱徒脚步停了好几息,她才发现。 戚无忧微微侧头看季青梧: 怎地停了? 季青梧继续迈步,藏起手中一片细小残破的雪白鳞片,声音无波无澜: 无事,只是若有所悟。 她越领悟得多,进境就越快,这就是戚无忧想要的。于是戚无忧微微一笑,继续前行,边走边问: 你好不好奇,那只妖物如今是什么境况? 季青梧沉声回答: 不好奇。那妖如何,与我已毫无关系。 第86章 联姻你眼里现在还有星星吗 这一日天气晴朗,汉白玉大殿空旷寂静,毫无人迹。 掌门提前说过,这是她与爱徒的修行时刻,不许外界打扰,便无人敢接近。 而通道之中,季青梧跟在戚无忧身后,规行矩步,静静前行。 戚无忧走到那扇黑色小门跟前,手掌张开,对季青梧笑道: 你来。 季青梧便低眉垂目上前,轻轻推开门。 这门甚至没有设任何锁扣,只要能来到这里,谁都能够推开。 房门之后是熟悉的景象,石柱上锁妖塔悬挂在结界之中,平静得仿佛它亘古未变。 仿佛它并未在十二天之前,吞下一只化神后期的强大蛇妖,使正道再度扬名于万界。 它只是静静悬浮,宝石与金银光芒交相辉映,映出来者两人的面庞。 戚无忧走上前去,伸手一掠,将锁妖塔掠入掌中,回身对季青梧淡然道: 你再来,摸摸它。 季青梧依言走上前,却并未伸手,望着锁妖塔顶的红宝石,低声说: 师尊有何教诲,弟子洗耳恭听。 戚无忧见她不愿伸手,便将锁妖塔放在自己掌心里,用灵力托起几寸欣赏。 边欣赏边说: 寻常元婴期妖物,入此塔后,十二日内皆已彻底化成血水,神魂更是彻底消散。但化神后期妖物却不同,她们神魂比躯体更强大,甚至有与那通天腾蛇内丹交手的机会。 戚无忧说到此处,看向季青梧,观察她的表情。见她眼神都毫无波动,便满意地微微点头,继续说道: 因此,化神后期之妖,必须身受重伤,才能使用锁妖塔镇压炼化。你当时做得很好。 季青梧声调平平,目光并未落在锁妖塔上,只看向地面: 是师尊教诲得当,使我迷途知返。加之师尊以血契加持操控,使我境界短暂提升,才能伤得了那妖物,非我一人之功。 戚无忧道: 只要你回头,为师便当你还是当年我抱过的小女孩,为师愿意助你一臂之力,让你拿下此妖,助你登上掌门之位。此事不必再提。你知道这条蛇妖会在几日之后炼化么? 季青梧并未有好奇颜色,甚至先感谢了师尊: 多谢师尊援手,为弟子铺路。师尊之恩,弟子必将铭记在心,日日不忘。 戚无忧微微一笑: 以那条蛇的伤势,一月之内便能炼化了。锁妖塔此前甚至炼化过一只化神后期即将大乘的妖物,区区一条化神小蛇根本不在话下。爱徒,你心里,可有波动? 季青梧缓缓掀起眼皮,声音平缓低沉: 弟子并无波动。 戚无忧笑,笑完了忽然目光犀利地看过来: 你撒谎。 季青梧脑袋更是低垂: 弟子不敢。 戚无忧道: 你本是重情义的性子,哪怕弃暗投明,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没了情意。你大胆说,只是细微波动,难受或是愧悔,我都能理解。 季青梧抬眸,对上戚无忧的目光,声音坚定平和: 既如此,弟子承认,心内确有难过之意。 戚无忧看进她眼底。这位她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当初她就意识到,此女重情重义,或成为她最大的弱点,如今果真如此。 只是既然是弱点,便非一日之功,需长长久久地磨折,才能叫她心硬如铁,肩负上掌门重担。 但好在第一步已走出去了。 戚无忧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尾音上扬,是期待她进一步解释。 季青梧便解释: 弟子难过在于,为一只妖物,弟子居然迷途许久,为一些所谓的甜蜜情意而沉浸,此刻那锁妖塔中该炼化的,不仅是那妖物,更该是弟子那泛滥过的情爱之心。从此后,弟子只愿为修炼劳神。 戚无忧目光扫过她的坚定面容,终于缓缓点头: 有此感触便好。来,摸摸它。 再次如此命令,便不能违抗了。季青梧走上前去,伸出一根莹白如玉的手指,触摸上去。 她摸了那颗红宝石,冰冷光滑。摸到下方的白玉,带一丝温润。摸到金子打造的本体,清凉而微软。 她摸了塔尖延伸出的精细浮雕,摸了塔中虚刻阴影的小门,摸了雕刻出来的金龙。 她摸过了一切,却没有摸到任何熟悉的触感。她不由得怀疑,这小小的安静物件里,真的有她在吗? 她曾经亲吻拥抱、又亲手扎入一剑的蛇妖,真的在这里面吗? 季青梧收回手指,平静无波: 师尊,摸过了。 戚无忧: 有何感触? 季青梧: 红宝石冰冷尖刻,白玉温润柔滑,金银舒缓而涩。 戚无忧: 怎地只摸到皮毛? 季青梧: 弟子愚钝。 戚无忧忽地一笑: 也好,慢慢来。待此蛇该炼化之际,再带你来摸摸。 她将锁妖塔放入结界中,转身往外走,招手让季青梧跟上。 季青梧便跟上,随手关上黑色木门。 关门前凝神看了锁妖塔一眼,那熠熠的金光刺痛她的眼睛。 她想运起灵力除去眼中血丝,却并未起效,这条通道里无法使用灵力,她只得顶着一双酸涩疼痛的眼,贴住墙角,借助黑暗掩饰迈步。 好在戚无忧并未回头。 回到大殿,季青梧告退之前,戚无忧忽然扔过来一封信。 季青梧打开看,并未看信的内容,一眼只看见下方署名:东海宣承映。那是东海宣家现任家主的名字。 东海宣家听闻你除妖之事,来了贺信,再次提到联姻之事。你作何感想? 季青梧摩挲信封,脑中闪过那位红衣马尾的宣斩月,抬眼看戚无忧: 师尊有何想法? 戚无忧: 玉清宗与东海宣家一贯交好,若能强强联手,从此便能统领正道,于你接任掌门亦有很强助力。你若答应,在你结契大典上,我便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从此昭告天下。但你若不喜也不勉强,传位之事另寻时机也一样。 季青梧斩钉截铁道: 既如此,为了玉清宗,弟子愿意! 戚无忧面上略有惊讶,却又欣慰地笑了: 有野心不过,为师欣赏这样的你,总好过为了一点情爱之事哭哭啼啼。 季青梧也勾起唇角: 多谢师尊理解,弟子如今已能理解师尊的苦心,必不辜负师尊信任。 那此事便定下了,可择吉日准备结契大典了。 弟子遵命,这便下去安排。 吉日是戚无忧亲自定的,就在半月之后,恰好在她所说的,蛇妖祝九阴被炼化的最后一日。 第111章 对玉清宗来说,那绝对称得上是双喜临门。 整个玉清宗上下都为大师姐的结契大典兼传位大典忙碌起来,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忙前忙后,各出其力。 唯有丹修那边,几个师姐妹忧心忡忡走进屋内,拉扯床上的小人儿: 梨儿!你快起来啊,你大师姐要结契了,你怎么还躺着呢,那么多活儿要干呢! 江梨儿窝在被窝里,一转过来,满脸都是眼泪,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对着她的丹修师姐哭道: 她不能那样啊,她我真的不能接受啊!她还有呜呜呜呜我不能说,但是她,呜呜呜呜呜不行啊!她肯定是被逼无奈,我的大师姐,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当初除妖大战,江梨儿没有资格参加,没见过那妖物长什么样,只听人形容了大师姐的英姿,当时她还为大师姐开心*呢,觉得大师姐真厉害,若是柳姐姐知道了也会为大师姐鼓掌的。 但现在,大师姐怎么忽然要结契了,还是跟东海宣家结契! 那柳姐姐怎么办啊!柳姐姐她还在玄珍集市外面等她回来呀! 而且她见过大师姐和柳姐姐相处的样子,她觉得大师姐不是那样的人啊,大师姐看柳姐姐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星星呀! 那些星星呢?大师姐,你眼里现在还有星星吗? 江梨儿只能狠狠哭,哭得走不动路,哭得自己眼冒金星,却也没什么办法。 她被自家师姐们薅起来,去参与采购大典上的食材,恰好与宋诗蕊一队。 宋诗蕊是大师姐的狂热粉丝,这件事整个玉清宗都知道。 江梨儿一看,宋诗蕊一直脸色阴沉,黑眼圈也很沉重,虽然在忙大师姐结契的事,却似乎很难受痛苦,这一看就像是 她抱着一丝希望走过去问: 宋师姐,你不会也不支持这门亲事吧? 宋诗蕊看她,皱着眉头重重点头: 对啊,大师姐应该不喜欢那位宣家的,她 江梨儿: 她喜欢的另有其人! 宋诗蕊: 是另有其器不过你这么说也对,她喜欢别人啊!她肯定是有苦衷的啊! 江梨儿和宋诗蕊抱头痛哭,为大师姐的悲惨情路一起落泪。 这个时候,季青梧在为戚无忧奉上一盏茶。 戚无忧忽然道: 待我传位与你之后,你那血契,就解了吧。 季青梧手指微微一动,很快将茶盏放好: 谨遵师尊吩咐。 第87章 结契她不会来 时近暮春,林木逐渐繁盛,春花烂漫,从峰顶往下看,嫩粉与青黄交织,宛如自然织就的华美绒毯。 季青梧站在峰顶,风大,吹起她的发带与衣带,高高飘扬。 有人来找她,对她背影作揖: 大师姐,掌门叫我跟您说一声,说东海宣家回了信,送上一份彩礼清单,您若是得空,可去大殿查看。 季青梧衣袍猎猎飞扬,大风的鼓噪声中,她的声音低而纤细: 我知道了。 来人便说: 我去回掌门。不过大师姐结契大典的法衣正在赶制,您真的不去看一眼吗?没有任何要求吗? 季青梧道: 嗯,不用看。 那人便躬身行礼后离开了。季青梧独自站在山顶上遥望,隔了好几座山头,却可以远眺看见长明山隐藏在春光雾色中的轮廓。 放火烧山,持续了三日三夜。从那之后,长明山顶便总环绕着去不干净的浓郁雾色。 有人说这座山被妖物入侵,早就弄脏了,也有人反驳说不可能,这一切只是暂时的,那可是大师姐修炼之地,真正的福地洞天。 整个玉清宗的确很忙。除完了那只妖物,人们还要满山巡查,将每个山头都好好检查一番,掘地三尺寻找别的妖物痕迹。 好在并没找到别的妖物,倒是长明山上,又发现几处新的线索。 比如:长明山脚下的峡谷中,有着疑似妖物自己制造的洞穴,内里还有不少铁链与阵法的残留痕迹,也许那妖物在此地修炼过。 又有,长明山后山之中,挖出一只被杀的灵鸟尸体。妖物捕杀灵鸟实属正常,可这妖物为何要将尸体掩埋起来,还在上头种一棵芍药花?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消灭证据? 还有,长明山已经被彻底烧成黑炭,但还是有人发现,小院的地层里渗透进许多妖血。这更是奇怪,莫非那妖物早就趁大师姐不备之际,在长明山小院内受过重伤了? 总之扑朔迷离,但无人怀疑大师姐窝藏妖物。 人人都知道大师姐嫉妖如仇、杀妖如麻,甚至那妖物都是大师姐亲手所杀,怎么可能窝藏妖物?一定是那妖物有出色的躲藏技巧,大师姐没有发现而已! 底下的人每次发现线索,都会先呈给季青梧过目,再由季青梧判断是否呈给戚无忧。 季青梧没有递上任何一条线索,说师尊公务繁忙,不能用琐碎去烦她。况且妖物已除,此事之后也不必再提了。 众人便又道大师姐真是谦逊,不愿意多提自己的功绩,一心为宗门着想,着实叫人佩服! 此刻,季青梧透过云层遥遥望出去,那些长达一月不散的雾气阻隔了她的视线,也没人看见她眼底一滴晶莹的泪,跌落下去摔碎在山石上。 结契大典前十天左右,东海宣家的队伍到了。 宣斩月带领多达百人的队伍,一路驾着青鸾与飞马拉的车子,跨越大半个陆地区域,每次出现就占据着大半个天幕,将这场联姻闹得人尽皆知,成为修仙界多年未见的真正盛会。 玉清宗广发请帖,不少正道人士陆陆续续来参与观礼,其中不乏隐世不出的高人,和各宗门的长老等,规模甚至堪比玉清宗周年庆。 有师妹在查找客人名单时询问季青梧: 那位跟您关系不错的散修九幽仙尊,要不就您自己来联系吧?我们实在找不到她的联系方法 季青梧眼眸微微眯起,抬手抚上心口,神色怔然一瞬之后,低声回答: 她不会来,不用管。 但她还是没法避免九幽仙尊的话题,尤其是宣斩月来了。 宣斩月依旧一身红衣劲装,一见到季青梧便从飞马上一跃而下,冲着她跑过来,一边大喊: 青梧!青梧我来啦! 她跑到季青梧面前时,双手张开,似乎要抱她,季青梧却往旁边一转躲开了。 季青梧平淡地点点头: 嗯,欢迎。 宣斩月站定在人面前,定睛看去。只见季青梧比她半年前见到的更瘦了一些,下颌尖锐,那骨节简直要突破皮肤,脖颈和锁骨更是线条明显凸出。 她面色依旧如瓷如玉,却不再有之前那种生动的神韵,双眸不再有光泽,望进去一片漆黑,仿佛藏了一整个深渊。 宣斩月这样看了许久,倒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轻声问她: 你是不是过得很累啊?那结契之后,我带你去东海修养身体怎样? 季青梧摇头,眼眸深黑无光: 不用,我不累,结契之后请你自行回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宣斩月被拒绝了,却又觉得,这跟之前周年庆时的拒绝不太一样。那时候季青梧也会拒绝她,却从不像现在这样,好似并不在意她的意见。 她又好似根本不在意任何人的意见。 宣斩月只好说: 那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吧,结契大典的事,我让我们这边的人办。 季青梧未置可否,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宣斩月看她背影,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得不到回答,终究少年心性,没有忍住: 你跟我结契的话,那九幽仙尊怎么办? 季青梧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身子一瞬间绷紧,后背的蝴蝶骨透过薄衫,明显地凸起。 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很快便恢复如常,淡淡地偏头回答: 我不知道,我没再见过她,也联系不上。 宣斩月怔怔地看她远去,心里浮现的,却是周年庆时,那九幽仙尊俯身在贵妃榻前,与季青梧对视的场面。 那个眼神,那个场景,那不足为外人道的亲昵与私密,果真就此消失了吗?到底,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宣斩月知道,自己短时间内肯定是无从知晓了,但无所谓,以后季青梧是她的道侣,还有那么多年可以问,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想到此处她又高兴起来,转身指挥下属将带来的各式各样彩礼清点好,再送入玉清宗大库之内。 第112章 宣斩月的到来让玉清宗比之前更热闹了,一下子加入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神奇复杂的礼物法器,玉清宗上下师姐妹们都很开心,很快跟宣斩月都玩到了一起。 戚无忧也特意接见了宣斩月,在大殿内将她的手和季青梧的手叠放在一起,满意笑道: 日后,便是你们年轻人执掌天下了。 宣斩月欣喜又激动,连连应是。季青梧也柔和地点头答应,又感谢了师尊。 之后许多事务,季青梧果然不再参与,她只在自己房间内日夜修炼,想要趁结契大典之前巩固好自己的功法灵力,好接任掌门。 日子一天一天热闹地过去,唯有黑暗的夜色中,季青梧盘腿坐在大床上,或是和衣而卧,从不脱下她的衣服,也从不让任何人看见她贴在自己心口皮肤上的,一枚破损鳞片。 而那容易被外人看见的脚链,早就收进戒指了。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任何细节,更不能叫自己功亏一篑。 灵力在她身周流转,自七窍而入,落入丹田流转七七四十九周,便再度自七窍而出,如此流转,周而复始,仿佛最简洁的自然规则。 季青梧的思维渐渐进入玄妙之境,高高飞上周天,俯瞰这个小小的她,望着那一切过往。 那条细小白蛇缠绕她的手指,咬住她指尖,嘬她的鲜血。 白蛇歪歪扭扭从林中出来,挂着沉重的包裹,内里是专门送她的宝石。 蛇进化了,成为粗壮而强力的动物,那双血一样红的眼眸望着她,深深望着她,像望着猎物又像望着羁绊最深的人。 蛇成了妖娆妩媚的女人,冲她走来,将她压在黑暗之中亲吻,与她一同披着红月的光芒。 那蛇缠她的腰,与她欢好,以蛇形,以人形,直到天地尽头,万物重生。 蛇化成的女人与她站在街市上,一同抬头望烟花,心中默默祈愿。 直到她与她对视,一剑扎入她的心,还旋转几下,看她的鲜血喷她一脸。 季青梧静静站在高天之上,望着这一切流转而过,面无表情。 修炼结束,她的境界有些微提升,但似乎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不要紧。 结契大典前夜,师姐妹们来给她贺喜,排队送上礼物,准备今夜与她一同守夜。 其中江梨儿很积极,还想寻找一个独处的时机,季青梧没给她,也只能跟着大部队遗憾离去。 宋诗蕊则一直用幽怨的眼神看她,却又给了最厚最大的一份礼物。 季青梧对谁都平淡回应,这一夜照常修炼。 天边出现鱼肚白时,她睁开眼睛,整个房间已经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去准备今日的结契大典了。 倏忽间,她身影消失不见。 被她行动撩起的床纱缓慢飘落。 她去了玉清宗大殿。掌门一般这个时间不在这里,她熟练地注入灵力,走进通道,打开木门,将锁妖塔拿出来,重又走出。 一直走到大殿正前方,等到午时,她的新婚庆典将在这里举行。 她简单施了一个障眼法,将锁妖塔放在空间裂隙之中,谁也看不见,也无法察觉它的存在。 锁妖塔藏匿的位置,便是她新婚典礼举行时,她行礼所面对的方向。 是和谁结婚,她心里有数。 第88章 魔神魔神祝九阴,重现天日 一大清早,仪式便开始了。 名流显贵的宾客们安静入场,立于云端观看,更亲近和更贵重的宾客才有资格站上大殿广场。 这两位的结合,实乃正道众望所归啊,从此以后两家实力又要更上一层了。 恭喜恭喜!东海宣家离得太远,以后咱们正道啊,就全靠玉清宗引领了! 实在没想到啊,那位新晋传奇天才,刚除了那么大一个妖,立时就要婚配了!应该是与这位宣少家主之前就见过吧?芳心暗许了? 你消息不灵通啊!今天这场新婚典礼,除了结契之外,还会有传位仪式呢,俗话说女大当家,以后玉清宗就全靠季青梧当家了,我要是她,结个婚能当掌门,我也去结了! 呀那还真是修界新老交替之大事,不枉费如此奢靡豪华的布置了。 整个广场地面全部用金丝白玉重新铺就,灵气充沛。各处柱子上也都贴了华美的珠玉宝石,每一样单拿出来都是上品法器,却被用来砌墙贴柱,再见多识广的人看见都要咋舌。 天光初现,不知从何处飘来万千花瓣,五彩斑斓,缥缈出尘,将整个广场笼罩在如梦似幻的华彩氛围中。 然后是数十位仙女站在白玉制成的车上,由青鸾、朱雀、天马等美丽灵兽拉车,从天际翱翔盘旋而过,仙女们手持各色乐器、吟唱歌谣,衣带翩飞不停。 阳光渐渐炽烈,古老的歌谣缭绕在周围,宾客们彼此低语,都在期待典礼双方将会如何出场。 宣家一贯财大气粗,作风高调,为了这场未来家主的新婚典礼更是煞费苦心,宣斩月此刻正在后方抱怨: 都说了不要弄这么厚实的衣服,看着真累赘! 少主,少说两句吧,马上要上场了 我想先见一见青梧,怎么就不行呢,搞那么多规矩真没意思。 少主慎言,规矩都是为了你们婚后的幸福啊,待会儿在仪式上不就见到季少主了,您别着急。 宣斩月扁扁嘴,任由下属和贴身奴婢帮她最后整理衣装发型,往大殿另外一边、季青梧的住所看过去,只想快些看见季青梧的新婚装扮。 她母亲今日没来,却也找了一个镜子模样的传讯法器观看典礼,此刻那传讯法器便悬挂在空中看她穿衣,时不时训斥几句。 吉时已到,少主,可以出去了! 宣斩月意气风发,一捋脑后扎入发辫中的华彩凤尾,昂首挺胸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她出场一瞬间,宾客们齐声欢呼,歌谣与音乐一齐加强,烘托出心跳加速的氛围。 宣斩月定睛往对面看去,期待着她的新婚妻子出现。 大殿、云端的所有宾客,全都一齐跟着她的视线往那边看,期待那位正道新晋传奇、下一任掌门的出场。 但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直到距离吉时只差一刻钟,依然没人出来。 人声渐渐大起来。 宣斩月来回踱步,凤尾都好似褪色,望着那边眉头紧皱,却碍于规矩,还是只能等。 有人忽然问: 也不知那妖物现在何处? 另有人赶紧阻止: 别提这事,多晦气呀! 但已来不及,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场宾客纷纷开始议论那妖物之事,还有人将新娘不出现的原因归于妖物。 斩杀妖物时用了太多灵力,如今忽然力竭,必须闭关? 还是新娘实则被妖物重伤,只能隐藏 好在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季青梧从华丽的玉门之中走出,一身鲜红嫁衣如同鲜血,头顶金丝玉冠,衬得她明艳光烨。 而她身后便是玉清宗掌门戚无忧,亦步亦趋陪着她,面带微笑。 季青梧则面无表情。她迈步,穿着精致鲜红绣鞋,踩着满地厚重的花瓣往前走,发出低低的咯吱声响。 她头上戴着宣家赠与的鲛人泪,那是一件极其昂贵的头冠,金丝白玉制成,周围垂下数百道珍珠流苏,遮住她的面容,行走间发出轻微的叮叮当当声。 流苏偶然转动时,便露出下方那双大到空寂的眼睛。 宾客们刚刚的吵闹乍然消失,所有人望着这位新娘,那种艳丽打扮之下却藏着清冷的特殊气质,叫人连呼吸都放轻,半点不敢轻慢于她。 宣斩月不再踱步,忽然有些羞耻于自己的不成熟,只觉那般庄重美好之人将与自己并肩,她简直有些承受不起。 又想起九幽仙尊。当初她俩并肩的场面,一直在她脑中盘旋,的确是呸,不能乱想,这可是自己的大婚,想别人算什么! 宣斩月定睛看去。 音乐渐渐转为激动人心的节奏,天空中伴随她们二人的步伐,花瓣不断增加,坠落如烟如雨。 仪式正在进行,季青梧面色平和,走向大殿中央,对着那悬浮在半空中的白玉定情台站定。 她那双很大的眼睛透过面前的流苏,看向前方虚空之中某一个点,不再动弹。 宣斩月忙站到她身边,脸色泛红,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她。 戚无忧面带笑容来到主位,开始为二人主持仪式。 不外乎是些冗长的套话。说到最后,她道: 请二位将手放入定情台,莫要惊慌。 有宾客低低地说: 那边是不是空气里闪了一下? 你看错了吧,是太阳光晃眼。 第113章 不大像 季青梧将手掌放在定情台上,宣斩月也激动地将手放上去。 这台面两侧各自有一块位置,供双方放入手掌,又会扎破二人的手,使两人流血,鲜血顺着特定的轨迹流动到一起,便会通过阵法形成特殊的血契链接,使二人同生共死、一生同心。 若是有人做出任何不忠之事,这份血契便会生效,使对方受万箭穿心、神魂破碎之苦,甚至有可能死亡。 定情台扎破手指,微微的血腥味传来。宣斩月很疼,但很快乐地勾着嘴角看季青梧,却只能见她侧脸。 季青梧面无表情,流苏之下,她一直看着那一处虚空,绝不偏转视线。 两道鲜血轨迹在定情台中缓缓运转,宾客们发出赞赏的声音,天空音乐却忽然停了。 唉?怎么了?天色怎么 不对啊,今日天气是动用了法器,固定的大晴天啊! 刚刚还是大晴天,此刻却有厚重的云层涌现,灰黑色云层重重叠叠往前奔涌,内里更有隐隐的闪电传来。 顷刻之间,乌黑的云层已经彻底侵占天空,整个大殿变得漆黑无比,一丝光线也无。 季青梧死死盯着虚空,手指紧紧抠住定情台边缘。 咔嚓一声,定情台裂开了,她的鲜血没有融合到别人的,掉落在地,血契仪式失败! 季青梧望着前方的空间,阴郁刺骨的烈风吹起她的珍珠流苏,吹起她厚重的长发和嫁衣。 风从她面前来,从空间裂隙中来。 而极其粗壮的紫色闪电从天而降,劈砍开那片空间,将世界照得雪亮! 有宾客尖声高叫: 此乃雷劫!何人能在此刻渡劫啊! 如此粗的雷劫我活了几千年前所未见,莫非是飞升之劫! 飞升?是哪位大能要在此刻飞升,也不能搅扰人家小情侣结婚啊! 无人在意婚事还能不能结成,季青梧紧紧盯着那闪电正中心,什么也看不见,一片雪亮刺痛她的眼睛。 那一道雷劫持续了整整一刻钟,不少宾客见势不妙想走,却无法突破雷劫区域,还有人被其他散碎闪电击倒。 天际雷云仿佛疯了一般不断加码,雷声轰鸣如万马奔腾,可见此历劫之人修为之深。 季青梧就在最前方望着闪电,宣斩月拉她,完全拉不动,她像是脚下生根似的,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闪电劈到,只盯着前方一直看。 黑云沉沉压下来。有嘶哑的咆哮声从闪电中传出,仿佛上古时代野兽激怒的吼叫,是纯粹的野性。 白紫色疯狂的闪电之中,缓缓站起一个人形影子。 宾客恐惧又激动,都想知道那是谁,争先恐后往前看。 天啊能抗住此等雷劫,不会是正道又有人要飞升成神了吧! 能来参加典礼的,应该都是正道人士,这果真是天意扶我正道! 甚至有人挤到前面来。 那人影从粗壮闪电之中缓慢走出。 有人惊呼: 看她的腿!她的腿怎么,怎么 所有人看向她的腿,却发现,她没有腿。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是一条极为粗壮的蛇尾,此刻那蛇尾缓缓立起,叫那上半身的人形高高在上地,望着眼前小小的广场。 魔气充沛地荡开波浪,一层层漆黑气息与云层结合,仿佛要灭顶。 季青梧仿佛身在梦中,抬头望她,满目痴迷。 其他人意识到她是什么,都尖叫着四处逃散,却被那股强大魔气击倒在地,连一声反抗都发不出便死了。 是那条蛇妖,不,魔神祝九阴,重现天日! 祝九阴手指在半空中轻轻一弹,几道魔气如长刀般飞出,将现场修为最高者一一斩杀。 随后是更多的正道中人,道貌岸然的、驾飞剑逃跑的、尖叫哭嚎的、跪下求饶的统统斩杀。 鲜血喷涌,将仪式花瓣全都染成血色,随血水荡漾开来。 挨个精准杀完了修为高的人,她便不再关注那些低修为者,只任由魔气满场如刀剑般肆虐,无差别屠杀所有一切。 而在一片哀嚎惨叫声中,那庞大的蛇尾轻轻弯下来。 祝九阴那张魔神的脸,出现在季青梧眼前。 她声音嘶哑,仿佛许久没说过话,带着粗粝的质感: 你要嫁人了? 季青梧想说不是,她没有,她都是被逼的,但她终究沉默,眼角溢出泪水。 祝九阴低低地笑,笑声逐渐癫狂,盘旋在一切哀嚎惨叫的背景音之上,那是万魔之神的笑声。 她终于伸出一只手,很温柔地用一根手指,拨开季青梧挡脸的流苏,仿佛拨开她的红盖头。 那只手转而掐住她的下颌,让季青梧被迫抬头看她。 祝九阴打量她瘦削的面庞,低笑着开口,每个字都阴毒刻骨: 你只能嫁给我。 我们要相恨、相杀、相骗、相缠,直到一起死。 第89章 妖界她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吧 狂风、雷暴和漆黑的魔气,狂乱地肆虐整片天际。 下方白玉广场上仿佛炼狱,无数人的残肢落在血泊之中,惨叫与喊杀声根本传不出多远,便会被血水淹没。 所有为了新婚典礼准备的物品,华贵的宝石与法器,各色花瓣与美酒,统统彻底散落在血水里,被逃命的人践踏,成了混乱的烂泥。 而在如此的疯狂之下,季青梧抬头,望着祝九阴的脸。 她神情痴狂。 祝九阴蛇尾轻轻摆动,她不再关注其他任何人,也不再看季青梧的脸。 她微微闭了眼,抬手,一道漆黑魔气打出,裹住季青梧,将她彻底藏进魔气之中。 几息之后,玉清宗大殿上的惨叫还在持续,始作俑者连带婚礼上的新娘,却都已消失不见。 而在魔气还未尽数散发之时,戚无忧便已逃脱。新婚的另一方宣斩月,也被强行传送到了安全区域。除这两人以外,所有来参与婚礼的宾客统统身死道消,连神魂都被搅碎。 据后世野史传说,从这次魔神出世之日起,玉清宗大殿那座山顶上,便常年缭绕着厚重而疯狂的魔气,斩杀一切来人,更是常年有厉鬼哭嚎之声传出,连绵不绝,凄厉又恐怖。 昔日如日中天的玉清宗,经此一役便从修仙界彻底消失。 * 季青梧清醒时,觉得身上很疼,她都很久没有这种感受了,元婴道体怎么会疼? 可是的确很疼。每一处骨节里都像有蚂蚁在啃食,每一处肌肉和皮肤里也像是有腐蚀性的毒剂,疼得她恨不得叫出声。 喉咙也像火烧一样疼,就连痛苦的叫声都发不出。她努力掀起眼皮,视线模糊不堪,半晌才看清眼前是什么场景。 她睡在一张丝绸大床上,正看着床顶上一道被剑劈砍的痕迹。 这不是长明山上,祝九阴亲手给她做的床吗?那个承载了两人无数回忆的木床,她明明记得很清楚,早就烧掉了啊! 她正在发愣,忽然感应到有人接近,忍着疼痛放出神识去看。 一位身穿黄衣的少女正手捧一只玉瓶,往她床边走。再平常不过的场面,季青梧却有些震惊。 因为这少女头顶有一双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就大大方方高高翘着,甚至也不掩饰身后那条蓬松庞大的狐狸尾巴。 她走到床边,吓了一跳似的往后一跳,低呼: 哎呀,你醒了! 语气听不出来开心,倒更像是紧张和惧怕多一些。她放下玉瓶,对她快速说: 你可以用这里面的东西清洗自己,那,那我先走了 等等一下! 季青梧拼命用发痒发痛的喉咙挤出声音,叫住狐狸少女。 那少女倒是回过头来,身子却站得离床边好几尺远: 你,你还有什么事? 季青梧梳理了会儿思绪,终究抛开一切无关问题,只问重点: 祝九阴在哪里? 少女惊叫一声,完全是狐狸的叫声,随后便皱眉道: 你怎可直呼魔神名讳!请叫她魔神大人! 季青梧扯了扯唇角,太疼了,便收回了笑,只说: 你能不能告诉魔神大人,我醒了。 少女却摇头: 不可以,魔神大人在与妖王及臣子们议事,我们不能闯进去。 季青梧眼中的光芒骤然消失,声音低沉不少: 那能不能等她结束后,再帮我通报一下? 少女答应了,转身之前又告诉她: 第114章 对了,你可以叫我胡胡,以后就是我负责照顾你。还有,你身上沾染了魔神大人强大的魔气,要用那个玉瓶里的药清洗才能去掉,不然就会一直疼。 季青梧点头淡笑: 好,谢谢你,胡胡。 等少女走后,季青梧尝试着使用灵力。她的灵力不知为何被压制在体内,需要很努力才能用出。她忍着疼痛,引着玉瓶里的水清洗自己,带来一阵残酷的尖锐疼痛。 她咬着牙,还是将那些水引过来,将自己全身上下包裹清洗。果然等洗完没过多久,体内的疼痛便消失了。 她身上血色的红嫁衣早被剥掉,只剩白色里衣,头上的玉冠也没有了,浑身上下干净清爽。 等她好一些,便站起身在屋内四处走动。 这间屋子华美壮阔,是大户人家那种富丽堂皇的风格,到处镶嵌宝石,各处都有动物和人形的浮雕。 仔细看会发现,那些人形也多多少少带有动物特征。 季青梧想往外走,却拉不开房门,门外有结界,将她困在房内。 她便只能坐在桌前,独酌一杯清茶。 房间有花窗,窗外看出去,能看到院子里种着不少奇珍异草,外面还有好几进的院子和别的房间,更有华丽的抄手游廊。 坐在桌前,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任何人接近这间院子,更没人靠近她的房间。 季青梧大概明白自己是被软禁在妖界了。 祝九阴果然在锁妖塔中得到了大机缘,一举突破两重大境界,直接飞升为魔神。 这与原著所写似乎有所不同,原著之中,祝九阴走出锁妖塔还只是大乘期境界,并未入魔,是直到百年之后季青梧死掉才成为魔神的,如今怎么这么快就成神了,直接压缩了原著一百年的时间线。 所谓妖界实则是妖族大能开辟的大型秘境,普通修士根本找不到位置,只有妖族可以凭借特殊感应进入。 妖族一贯喜欢与魔族为伍,与修界战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本体为妖的魔神,想必整个妖界都非常振奋,也会争先恐后拉拢祝九阴。 这间院子想必就是妖界给祝九阴的资源之一。 季青梧花了一整个下午想通一切,静静等待着祝九阴回来,直到夜深。 房间安静孤寂,仿佛这个小院已经被全世界遗忘。 季青梧开始怀疑,是不是她早就被遗忘了? 若只是被遗忘还好,总比被恨强。 可惜她根本没有机会验证。 一整晚,祝九阴都没出现,连那胡胡也没再出现。 季青梧心凉到谷底,叹一口气,她知道自己不该被简单原谅,但也别不要她啊。 这样算什么呢?哪怕要抛弃、要报复、要折磨她都好,别不要她啊 第二日,胡胡倒是来了,给她带来一些吃的喝的,倒是也不多,还跟她聊了聊,说了一些魔神大人的情况。 我们魔神大人,那简直太威风了!一出世便彻底破了人道那个法宝锁妖塔,你知道吧,那个锁妖塔这几千年来可杀了我们不少大妖,如今就被魔神大人轻松撑破,搞成无数碎片啦! 妖王和其他大妖都对魔神大人非常敬重,除了这间宅院之外,还给魔神大人拨了好几套宅子,更是奉送了许多美妖陪伴大人休息,如今啊,大人究竟在哪间宅子里,我也不知道呀。 哦,你说传讯啊?我只是个小丫头,怎么可能经常见到魔神大人,她上次议事之后便走了,我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当然没法传讯。只能看魔神大人什么时候想起你来咯~ 季青梧反倒松一口气,原来不是她不来,而是她不知道自己已经醒了。 她要是知道自己醒了,肯定会来的。 怀着这样的期待,季青梧又过了一天,直到第三天的清晨。 她几乎快放弃希望时,忽然听见宅院之外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有人在外面十分谄媚地说着什么: 哎呀,您大可放心,您的意思我都明白,人早都安顿了 随后便是院门被打开的吱呀一声,再是衣服摩擦的窸窣声。 季青梧扑到窗前去看,一眼便看*见人群簇拥之间,那位魔神大人。 她心心念念了三天的魔神大人,曾经属于她的祝九阴。 祝九阴一身黑衣,材质华贵神秘,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泽,仿佛深藏万千星辰。她一头白发随意用金簪挽了发髻,气质变得阴邪而又深沉,叫人无论如何都猜不透,也无人敢猜。 更重要的是她的脸,额角与脸颊两侧的银白鳞片若隐若现,眼眸中的血红延伸到眼下,双唇却是深深的黑色,邪异得非常凌厉。 她的模样的确与之前完全不同了,看着却只让季青梧感到心酸。 她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吧。 祝九阴抬眼,透过花窗看过来。 季青梧下意识往后一躲,藏在窗户背后,不敢被看见,心脏怦怦狂跳。 她不知道不敢面对祝九阴的视线,还没准备好,近乡情怯的感觉太明显,叫她呼吸都加重许多,却好像吸不到空气,只能大口大口喘息。 然而没等她喘匀气,房门便被人推开。 推门的是哪位妖族大能,季青梧根本注意不到,她只猝不及防抬眼,对上一双鲜血般浓郁的眼眸。 祝九阴看着她,眼神带着冰冷的审视,还有陌生,疏离。 旁边有人开口问: 这位,便是您说的,人道渣滓、您的仇敌么? 祝九阴黑色唇瓣缓缓张开,定定地看着季青梧,吐出一个字: 嗯。 第90章 泄愤极其屈辱的姿势 据说当初就是她将您送入锁妖塔怪不得您要将她送入此地,慢慢折磨,叫她不得好死,实乃英明啊! 后方某位背生双翼的妖,对祝九阴说着,目光鄙夷地瞥向季青梧,似对她非常不满。 祝九阴没回答,目光冰凉: 你们出去。 身后那些妖物便都会意般道: 得令,魔神大人,希望您玩得尽兴。 魔神大人想怎么玩她呢,真好奇啊 一群人鱼贯而出,有人走之前还对季青梧丢下一个得意又痛恨的眼神,都知道她将遭受魔神大人非人的折磨。 那可是魔神大人啊!几乎将整个玉清宗上下屠尽的魔神,那么痛恨正道修士,如今这个正道女人落在她手上,呵呵,肯定恨不得自己死了。 所有人走出去,祝九阴往前一步,房门自动关上。 屋内光线仿佛瞬间便减少许多,黑压压的空气压制下来,让季青梧感受到压迫。 她还是顶着压力开口问: 你现在可还好? 祝九阴却并未回答,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好似在确认什么,半晌才嗤了一声: 虚伪的人类啊,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声音比从前更沙哑许多,带着金属的华丽质感,若不是说着威胁的话,大概会非常好听。 季青梧却无暇欣赏,只觉一阵悲哀,她完全不愿意沟通。 祝九阴手中忽地出现一把长鞭。那是她的本命武器,当初和玉清宗大战时曾出现过,如今原本银白的长鞭却被浓重魔气包裹,完全看不见一点白,只有一片浓郁的黑。 她将长鞭轻轻举起,魔气在她邪异的面庞周围化成缭乱的背景: 过来,跪下认罪。 季青梧往前走,却不跪,望着她,带着苦笑的意味: 你现在好凶啊。 噼啪一声响,长鞭猛地一甩,破空声震动人的耳膜。 细长的漆黑鞭尾落在季青梧肩膀上,剧痛随之而来,季青梧面色陡然泛白,身体颤抖如纸片。 怎么不躲? 祝九阴将长鞭收起,望着那一块血肉模糊的伤口,目光深沉而嫌恶。 她又甩出一鞭子,伴随着平静而威严的声音: 不躲,以为我会心软吗?跪下! 第二鞭狠狠落在背上,留下一道细长如蟒蛇的黑色伤痕,血肉翻飞出来,与白色里衣碎片混在一起,疼得无以复加。 呃啊! 季青梧身体如风中秋叶一般颤抖,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喘气,脸色煞白,眼球却泛红。 她边痛苦地粗喘,边抬眼看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她却什么都看不清,太疼了,疼得她意识模糊。 不光是鞭子打碎身体的疼,更是魔气侵蚀进去、开始沿着四肢百骸游走的疼。 祝九阴也在看她,可那张如面具般风平浪静的脸,透露不出一丝情绪。 季青梧撑着膝盖站稳,感受着肩膀和背部炽烈的疼痛,缓缓勾起唇角: 第115章 我不会躲,你只要还有愤怒就好。 只要还有愤怒就好还愿意用她泄愤,就说明还没彻底忘了她,说明她对她还有点作用。 祝九阴没有了动作,单手握着长鞭,如同一尊魔神的雕像站在那里,静静望着她,望着那些魔气沿着伤口侵入她内里,望着她身上血迹逐渐染透里衣。 季青梧又细细体会着那份疼痛,口中自嘲般笑了: 何况,这点痛跟你受的苦比起来不算什么。再来啊。 祝九阴没有再来,手腕一翻,长鞭收入袖中。 她静静站在门前,挡住绝大部分黄昏的光线,目光不再是鲜艳的红眸,好似被漆黑的魔气蒙住,看不清她的脸和眼睛。 她忽然走向季青梧。 季青梧心跳快得要从咽喉里跳出去了,她几乎是渴望地看着祝九阴走近,想象着她会如何对待自己。 回心转意?心软扶起?或是带着恨意的控诉? 无论哪种她都甘之如饴,都是对方激烈的情绪,她都想看,都想感受。 然而祝九阴走过来,并不算很近便站定了。 她抬起脚,一只镶嵌着华美宝石的精致靴子轻轻踩在季青梧肩膀上。 她还是无甚表情,腿上用力,靴子底部便踩着肩膀那道伤口,无情地碾压数次。 啊啊啊啊!!! 季青梧尖叫出声,那疼痛简直无与伦比,她再也没有力气,跪倒下去,在地上几乎滚成一团。 祝九阴又用靴尖挑起她的下颌,低声说: 跪好。 季青梧撑着地面让自己跪好,抬起头气喘吁吁望她,忍不住又露出一个笑容来: 你现在情绪稳定了不少啊。 确实,情绪稳定,没有泄愤。全程祝九阴都冷静得像是在玩一个与己无关的游戏,甚至都没正眼看季青梧一眼。 祝九阴仿佛微微眯了眯眼,声音带上一丝不稳: 不许笑。 季青梧却还是笑,甚至越笑越是开心,在疼痛对神智的侵扰中,她找到一句很想说的话: 你又重新做了一张床,跟以前一模一样,连我刻出的痕迹都一样,你真的唔! 她没能再说下去,一道魔气将她全身裹住,仿佛蛇尾一般粗暴地往她口中侵袭,叫她说不出一个字。 季青梧只能被迫将嘴张到极大,口水从嘴角流出来,眼睛被逼出泪水。 很快魔气消失,季青梧正要松口气,又见那漆黑长鞭灵活地伸过来,再次侵入她口中。 唔 季青梧目眦欲裂,眼泪与口水一起流了满脸,肩上和背上都还是血水,整个人再无一丝天才女修的高贵清冷。 整个场景落在祝九阴眼里,她抬手,将长鞭再往里进,一直塞入咽喉之中。 极其屈辱的姿势。 祝九阴看了一会儿,将长鞭抽回。 季青梧以为终于结束了,下一瞬便震惊地看见:祝九阴变成了人身蛇尾的形态。 她身上披挂着黑衣,一条银白的蛇尾从衣服下方伸出,往季青梧面前伸来。 祝九阴声音低沉: 趴下。 季青梧嘴角还在酸胀,此刻也提不起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跟着她的命令趴下去,小心避开肩上的伤口。 啊! 她猛然惊呼出声! 她全身所有衣物突然间爆裂成碎片,四面八方飞散出去,整个躯体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被魔气侵袭的伤口一接触空气便滚烫得要命,而那蛇尾居然不管不顾,爬上她的腰,还在往下探。 不不行! 季青梧又疼又害怕,尖叫出声,回头想看后面发生了什么,却被一道魔气裹住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更加重了不安的感觉,她挣扎着扭动脖颈猛然惊叫! 啊! 疼痛席卷全身,她还来不及感受,便被节奏弄得浑身颤抖。 那蛇尾毫无温柔可言,简直要把她玩成一团烂泥! 季青梧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折磨,却又不得不移动身子,让自己保持平衡,不要拉扯到伤口,狠狠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肌肤被魔气入侵,变成浅浅的灰白色,后背血淋淋横跨半身的伤口又被撕扯开来,瘦削的骨节更是几乎要突破皮肤。 而银白蛇尾还在挤进,季青梧回头挣扎去看,却因为魔气挡住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而祝九阴居高临下,望着这一切发生,眼眸暗红。她的蛇尾在进攻,人类的上半身却一动不动,没有丝毫感情一般。 季青梧调整自己的身体,逐渐找到配合的方式,她仰着脖子努力着,试图让自己成为对方的容器,气息也逐渐加重。 疼痛却也有额外的感觉。季青梧奋力配合,在癫狂中甚至得到一些诡异的愉悦,她也知道自己怕是疯了,但也可能,自己早就已经疯透了。 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极致的卑微带来了奇特的愉悦,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觉得祝九阴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知道祝九阴正在观看,这道目光更是叫她难以自控。 她更卖力了。 祝九阴却忽然抽去蛇尾。 季青梧始料未及,身子从地板上滑向后方,撞在一张八仙桌腿上,几乎要将她腰都撞断。 呜啊 季青梧呜咽着,疼痛太过复杂,她根本分析不过来,只觉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火热的疼,疼到麻木,疼到还有愉悦的残留。 她抬起眼,发现挡住眼睛的黑气消失了,而前方的祝九阴正将蛇尾收入衣袍之内,变回人身。 祝九阴看着她的脸,终于不再是雕塑般的面无表情。她轻嗤一声: 你这副样子,还怎么当正道魁首? 季青梧趴在地上,握住八仙桌的桌腿,一点点半爬起来。 她望着祝九阴,眼底泛红,视野看出去都是深红色的,祝九阴的面容意外地与这颜色相衬。 她呼吸中带着血腥气,低声说: 我从来,没想当正道魁首。 祝九阴语气轻蔑至极: 骗子。 季青梧不置可否,没有力气争辩,只抱着桌腿喘气。 祝九阴转过身,手指微微一动,室内所有魔气便都被她收回体内,不再有任何残留。 包括季青梧伤口里、血肉里那些魔气。 魔气被拔除的一瞬间有撕扯的疼痛,但对现在的季青梧来说,这疼痛简直可以忽略。 魔气伴随着祝九阴的背影,一起走出门去。屋外已经彻底黑下来,星光闪烁,有一些星光仿佛落在祝九阴袍角上,为她添了一层虚幻的感觉。 季青梧看着她离开,房门关闭,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月光的影透过花窗,在她脚踝投下一些花纹。 季青梧身上没那么疼了,所有的皮肉伤她都可以用灵力治好。 祝九阴没有想要她的命,若是真想要命,就不会给她清洗的药水,更不会在走的时候把魔气撤走。 祝九阴她看起来很不好啊。 季青梧坐在地上休息,身上□□,满脑子都是祝九阴的脸。 那面容,那声音,每一句话里细微的气口,每一次停顿时细致的皱眉,她都想要搞清楚其中含义。 还好还好她还愿意来。 季青梧满足地过了一夜,满心期盼第二天她还会来,折磨也罢,泄愤也好,能跟她说上话就很好了。 然而从这次之后,又是五天时间,祝九阴都没再出现。 季青梧简直要疯了,这五天里,没有任何人过来,她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无聊透顶。 伤口早就彻底好了,她只能一遍遍回忆关于祝九阴的事,又捡回自己的老本行,变了些手工用具做起手工。 直到一周之后的一个夜晚,祝九阴总算又踏入这间小院。 第91章 味道想把你这双恶心的眼睛挖出来。 整整一周时间无人理睬,季青梧几乎都习惯了自己生活,也习惯了每日晨起看着奇花异草呼吸吐纳,做点手工活儿,晚上借着月光修炼的日常。 修界固然有万般不对,唯独修炼这一件事非常好,能让她获得远超想象的力量。无论在哪里,修炼和提升自我都是最有用的事,比平白空想好很多。 这期间连那位负责照顾她的胡胡都没出现过,应该是有人下了令,不许任何人接近她。 整个妖界并无人欢迎她,一个除妖宗门的天才大师姐,只会让妖物紧张恐惧又厌恶。 第七天夜里,月亮刚刚升起,又是一个满月。季青梧背靠花窗,点着油灯在做刺绣,忽听院外远远地有脚步声。 第116章 她心跳猛地加速,将手中绣绷放下,转而盯着院门。 三、二、一 脚步声来到院门前,停下了。 季青梧等着她推门进来,心跳加速到了极致,开始有点口干舌燥,紧张得手心发痒。 然而等了好久,门也没开。 也没有离开的脚步声。 今夜月圆,院门内雪亮的地面上投下门的影子。明明有人站在门外,身形从门缝中投进来,是一大片阴影,却总不进来。 季青梧心跳渐渐趋于平和,她望着那门缝之间纹丝不动的影子,低低地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故意问: 是胡胡吗? 门口脚步声重新响起,却逐渐远去了。 是发现自己发现她了,所以不进来么?季青梧心中仿佛坐了过山车似的快速起落,很是难过。 她重新拿起绣绷,还没等多绣两针,便重又听见脚步声传来。 这次脚步声丝毫没有停顿,坚定而快速地走到门前,推开院门。 黑衣的祝九阴脚步不停,迅速穿过院子,打开她的房门进了屋。 季青梧都没来得及从椅子上站起,她就进来了,裹着一身暮春的热量,带来一阵花草浓香。 这是这么久以来,这间屋子里除了血腥味之外唯二出现的气味,季青梧不由得抬起头,深深闻了闻。 她鼻尖挺翘,轻轻翕动,黑色瞳孔在油灯光下润泽而温软。大床和花窗阴影交织在一处,花香安静地与月光一同流动。 祝九阴进来,盯着她,沉默。 季青梧站起身来,一身棕褐色短衣短裤非常显眼,这是她自己用灵力变出来的衣服,为了跟玉清宗制服做出最大区别,她便给自己做了一身褐色短衫,还把头发结成辫子盘在脑后,不留一点长发和碎发。 这样干净利落的打扮,清瘦中又带着一点江湖气,眼眸微亮时,像是个野蛮生长的少女。 祝九阴眼眸微微眯起,上下打量她全身,流露出一丝意外之色。 季青梧先开口说话: 你还好吗?忙不忙,累不累? 她真的很想知道。能一连七天不来看她,一定是非常忙,非常累的吧。 祝九阴并不回答,目光在屋内逡巡,视线落在那张绣绷上。上面是季青梧随意想着绣的,一条白蛇缠着一棵很抽象简约的树。 还没绣好,小蛇只有一半。季青梧见她看过来,便伸手拿起绣绷,有点不好意思: 先别看,等我绣好了再 她想说再做成手帕送给祝九阴,下一秒却见一缕魔气袭来,将整个绣绷撕得粉碎! 绣绷的碎片掉落在地,季青梧手上空了,愕然望着地面,又抬头看祝九阴。 祝九阴面无表情,黑色的唇几乎没动,却极其清晰地蹦出两个字: 骗子。 季青梧心脏猛地坠了一下。 她勉强抬起唇角,笑得像是要哭: 你今天来,是想做什么? 她想了想,又主动将自己的短衫脱下来,一直脱到只剩内衣,忐忑地站在她面前: 我上次的伤已经好了,想做什么都行,只要把魔气抽走,我能够自己恢复。 她闭了闭眼,带着一丝苦笑,张开双臂,黑眸坦诚地看向祝九阴: 来吧。 祝九阴站在原地,将月光尽数遮挡,她那身黑衣像蝙蝠合拢的翅膀,将她的脸色和情绪都笼罩在阴影中。 她身段修长,雪白长发披着月光散落在黑色长袍上,黑白相互碰撞,带来比黑更黑的气质。 看不清她的表情,可她手上没有出现那根鞭子。 季青梧不知这是好是坏,她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反应,脸上才后知后觉地发起热来。 她不该将自己看得这么重的。 她拿起短衫,给自己重新穿上,穿好,系上一颗颗扣子。 她抬眸,叹息地问: 你就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祝九阴依旧不语,忽地伸出手,一把掐住她的下颌,将她扯向自己。 季青梧并未有任何反抗,哪怕对方的手指掐进她的血肉,叫她下巴和脖颈都开始流血,漆黑魔气也缭绕进入伤口中。 祝九阴在极近的距离中望着她的眼睛,低声说: 想把你这双恶心的眼睛挖出来。 季青梧笑了笑,回答: 可以啊。 她又肯定地补充: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她眼眸深黑,闪烁着月色与星光,看祝九阴时,总带着那些骗人的缱绻深情。 祝九阴又冷嗤一声,手指掐入血肉,鲜血流过她的指尖,发出芬芳的气味。 祝九阴声调很冷: 我不会再信你哪怕一个字。 季青梧嘴角勾起,眼眸却很温和,没有丝毫反抗和仇恨的意味,低声说: 你可以不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若她是骗子,那一定是技艺最为高超的骗子,连此刻已化为魔神的祝九阴,也有片刻恍惚。 季青梧张开流着血的嘴,又轻声说: 除了战场我从未骗过你。 你闭嘴! 祝九阴骤然暴起,衣袍飞扬,将季青梧狠狠往外一掷! 季青梧像一根脆弱的青葱般撞到大床上,浑身都要散架,顺势攀住床柱,抬眼看她,有些惊讶于她这瞬间的暴怒,却又有点儿开心。 暴怒总好过无情。 她攀着床柱站起来,抹一把下巴上满手的鲜血,低声说: 我说的实话。 祝九阴沉默不语,刚才那瞬间的暴怒仿佛没有发生过,她阴森地望着季青梧,不知在想什么。 季青梧被魔气侵入下颌,很累,便坐在床边,不知从何说起。 千头万绪,她实在没法儿为自己辩白,只能零碎地说: 我知道你进锁妖塔不会死,这是注定的。 那是原著剧情注定的,也是当时她思前想后整整七天,为祝九阴想出的唯一一条生路。 她只是个普通人,从来不懂什么权谋,掌握的信息太少,实在没有办法保全祝九阴。 只能寄希望于或许有用的原著剧情,她知道自己取代原主穿进这本书,只有她自己,才是唯一的变数。所以必须是她亲自将祝九阴送入锁妖塔,又必须是她,亲手刺出那一剑。 她稍稍刺偏了一些,不知有没有用。 只是这些话,如今对这样石头般的祝九阴说出来,都好像她在找借口。 她说完便苦笑一声,想要继续说,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捏了捏床上被自己睡皱的床单,低声说: 你真的很厉害,我一直都知道,你能成为魔神,成为这世界上最强的存在。 祝九阴忽然大踏步走过来,亲手抓住她肩膀,将她拎起来与她面对面。 油灯光线昏暗,季青梧能看到祝九阴那双血色眼眸中,喷薄着恨意与怒火,咬紧牙齿吐出几个字: 你再说这种话,我就割下你的嘴 她声音沙哑,带着刻骨的恨意,仿佛下一秒便真要割了她一般,说得非常残酷。 季青梧却走神了。 太久太久没有和祝九阴挨得这么近了,肌肤和肢体相互碰触,血腥的热度与魔气的冰冷相互交融。 她能闻到祝九阴的气息有所变化,不再是从前那种甜腻的浓郁香气,而是更加复杂、更加冷冽,好似在雪山上凌寒开放的杜鹃香气。 她恍惚地问: 你的味道为什么变了? 祝九阴不说话了。她看着她,眼眸闪烁着诡异光环。 她忽然倾身,狠狠吻上她的唇。 撕扯、啃咬,是兽性的进食,可怕的搏斗,仿佛此刻不再是魔神祝九阴,而变回了曾经那条巨蛇,只想将这只猎物彻底吞吃。 蛇用分叉的舌尖将她满嘴的鲜血卷入口中,又进食一般从她下巴和脸上狠狠舔过,好似要将她舔脱一层皮。 季青梧满脸的血都被吞吃干净,嘴唇被啃出数道深深的伤口,特别疼。 但特别爽。 季青梧眼神迷蒙,斗胆抬手去抱祝九阴的后背,想要加深这个剧痛的吻。 她的手却被一道魔气狠狠打下去,祝九阴也迅速离开她的唇,喘着气盯着她看。 你好脏,别碰我。 祝九阴沙哑地蹦出这几个字,又是一推,将瘦成一把骨头的季青梧推到床上去。 明明刚刚还发狂地吻了她,又说她脏 季青梧眼睛异乎寻常地明亮,虽然双唇破碎,却还是吐着血问她: 你还喜欢我的血是吗? 祝九阴皱了皱眉头,一脸嫌恶,转身便走。 第117章 季青梧挣扎着跟上去,试图拉她的袖子: 你对我还有感觉,是吗? 祝九阴走得更快,一甩手臂,轻易将她甩开,走出房门。 季青梧奔到花窗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大声说: 你会经常来看我吗? 没有回答,她继续大声问: 你会想我吗?你会原谅我吗?你能不能别走? 没有任何回应,祝九阴已经走出院门,脚步声远远离开,消失不见。 季青梧站在花窗边,下巴、嘴唇和手背都在流血,都是祝九阴打出的伤。 可她口中却是甜蜜的味道,是祝九阴有所变化、却依旧甜蜜而动人的味道。 她抬头看明月,心中充满希望,等待她的下次到来,像等着拆一个不知内容的礼物。 无论内容是好是坏,有礼物总是叫人期待。 第92章 折磨居然是这种吗 天光云影变换,又是好几日过去。 祝九阴走后的清晨,胡胡就又端着药水来了。 魔神大人说,没必要浪费妖力维持结界,以后这间小院所有结界都解除了。 胡胡边说边警惕地瞪一眼季青梧: 不过你可别想着搞鬼,这附近全都是妖界大能,你有一点邪念就会被他们捏死。据我所知,好几个大佬都很讨厌你呢,我也是被他们欺负了,才接下你这个烂摊子。 胡胡嘴上琐碎,手上做活却很快,把整个屋子收拾打扫,换了新床品,还给季青梧带来了新衣服。 季青梧嘴唇和下巴受的伤,因为有魔气所以根本好不了,看起来触目惊心,说话时还有些漏风: 唔,谢谢你但,我不会随便出去的。能帮我问问魔神什么时候再来吗? 胡胡瞥她一眼,没好气: 我怎么知道,魔神大人的行踪谁敢揣测? 季青梧点头表示知道,又对胡胡一笑,虽然满嘴是伤看起来很可怕,但意外地得到了胡胡别扭的点头。 胡胡收好东西就走,也不拿走药水桶。季青梧双唇聊绕着黑色魔气,从夜晚到现在一直酥酥麻麻,又痛又难受,可她不想清洗。 直到下午才洗干净,又用了一些灵力将自己伤口治好,季青梧坐在房中,乖巧地等待下一次见面。 然而这一等又是好几天过去。 季青梧还是走出了房间,在小院里逛了逛,看看奇花异草和假山泉水,又看看另外几间空房间。 她走到院门前,试着打开院门看出去,发现外面居然真的没有守卫。 小院处在一个僻静小巷内,走出小巷便是繁华的妖界街市,许多妖物行走其中,热闹喧哗,花样的店铺和摊位上,摆着许多季青梧见都没见过的奇特物事。 她的确有点儿好奇,便走出去,混入人流之中。 所有人身上都保留着妖族的特征,在这个世界里,妖的特征并不羞耻,反而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标志。 来哟!来哟!保养犄角、蹄子、指甲的神奇护甲油!各种花色都有哟! 瞧一瞧看一看啊,大妖同款特征贴纸,有大妖偶像的一定要买,魔神大人同款还有剩余三套!先到先得! 季青梧挤入这个卖贴纸的摊子,和摊主交谈: 魔神大人同款是什么? 摊主是一匹女性马妖,眼睛极大,一双马耳朵高高立起: 姑娘没买过吗,魔神大人同款可太热卖了,来看这个是魔神面部鳞片贴纸,还有魔神同款眼珠子 季青梧掏出灵石买下来一套魔神同款,一共三件小物品,一双血红眼珠、一对面部鳞片、一条蛇尾挂件,可以说是物美价廉了。 她抚摸着这些东西,嘴角微微翘起,继续逛街。 谁知忽然有一只狗妖路过她,抬起大鼻头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发出一声惊叫: 是人修!怎么有人修潜入!汪汪汪! 整条街的妖物立刻如临大敌,逃的逃,攻击的攻击,还有妖吓得变出原型满地逃窜,弄得街道上一片混乱。 季青梧张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但没人理她,大家都陷入恐慌之中,冲着她攻击的妖物更是狂躁。 不过以她的修为,这些普通妖物连她衣角都碰不到,她轻松逃脱,又回到自己住的小院里去,只是那条热闹街道都被她给毁了。 季青梧有些难过,却又毫无办法。 又是几天过去,季青梧简直数不清楚日子了,她渐渐有种感觉,祝九阴不会已经忘记她了吧? 她开始颓废,放弃修炼,到了晚上就会犯困,入睡后却又总会陷入各种乱梦,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也不清醒。 夏季来了,季青梧睡得更多,梦境更光怪陆离。 而所有梦境的主角都是祝九阴,在梦里她与祝九阴时而甜蜜亲吻,时而互相捅刀,时而又激烈地交/合 九阴! 她骤然惊醒,一身冷汗,感觉身体和大脑都沉重不堪。 白蛇缓缓抬起上半身,巨大的蛇眸盯着她看。 季青梧思绪混乱,不知今夕何夕,却本能伸出双手,低声问: 你终于来找我了? 白蛇不回答,蛇信碰上唇瓣,仿佛要将她吃掉。 有时候,季青梧迷迷糊糊低下头去,深入蛇鳞之下。 又有时候,她碰的是另外的、人类的,到最后便会听见一些哼声。 尖利指甲陷入她的后背。 谁也分不清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开始,又是如何结束,像一种传染病毒,叫季青梧缠绵病榻,不再有清晰的意识。 她几乎日夜都在做这些事,梦也来不及再做了,只有这些。 所有人类可能或不可能的方式,人与蛇、蛇与人的交叉之间,她们交换着自己的一切。 唯独没有对话。 从来没有任何对话,连声音都鲜少,有时看见对方的眼睛,那里面总是冰冷的死寂,哪怕最失控的时刻,也总是如此。 祝九阴会刻意弄伤她,动作失去了温柔。 她时常拿起鞭子,却只是当做道具。 有时候她把季青梧捆起来挂在半空,用鞭子卷住,听她尖叫。 有时候她又让季青梧坐在椅子上自己动,而她将鞭子长长甩过去打断她,一次次地打断,让她无法达到。 季青梧总是照做,很听话,很乖巧,可在没有祝九阴的时候,她哪怕再努力,也很难自己满足。 她感觉羞耻,但会隐忍地抬眼恳求: 你吻我一下或者,碰碰我 祝九阴在她面前坐着,纹丝不动,只轻斥道: 自己来。 季青梧便只能继续,她双眼紧紧盯着祝九阴的脸,用视线描摹对方如今更加深刻美丽的眉眼,掠过眉梢、眼角,高挺的鼻梁,落在那双漆黑的唇瓣上。 她回想着以前的每一次接触,那些时日里,祝九阴总会把她压在床上,热烈地甜蜜地吻而现在从来没有那样的吻了。 祝九阴现在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羞辱性的,是一种明确又恶毒的报复。 可季青梧绝不反抗,她只要还能看见她就好 季青梧闭上眼,像攻击后脱力的野兽,又像被一刀扎穿心脏,失去力气彻底坠落。 她瘫在椅子里一动不动,视线依然倔强而眷恋地紧盯祝九阴。 祝九阴安静看着,站起身,动作很随意地,将鞭子反过来,脸上并没有表情。 季青梧很痛,还是努力在配合。 祝九阴又将刚抽出的鞭柄递到季青梧嘴边: 搞干净。 季青梧张口,像小猫喝水,一点一点触碰。 祝九阴起身,将*鞭子收走,毫无留情地惩治小猫。 季青梧求之不得,仿佛得到了最后的奖励。 在这场夏日荒唐里,她没有思想,没有意识,只有本能的冲击,一切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突然某一天,季青梧醒来,意识无比清明。 她躺在混乱不堪的床上,她浑身上下布满细密的黑色小伤口,魔气在所有伤口之上缭绕。 她张着嘴看向窗外,正在下雨,空气清新,之前的几棵花树已经在结果了。 时间过了多久?她又昏睡了多久?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青梧稍稍移动身体,只感觉腰酸得要命。 她抓着床柱,从床上缓缓往下挪动,每挪一次就会拉扯到某些位置,伤口仿佛在她体内也有不少,疼得她深深呼吸,尽量放慢速度。 那些事情是真的发生过,不然她不会这么疼。 季青梧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太复杂了,她知道所有事情都是对她的侮辱和报复,如今意识清醒之后回忆起来,总觉得自己当时像是鬼迷心窍,怎么会做出那些羞耻的行为? 第118章 可祝九阴还愿意跟她做这些,说明祝九阴是不是有点转圜余地? 季青梧下了床,想用灵力收拾房间,却发现自己已经灵力枯竭了。 应该是太久没有修炼,加上这幻境里灵气很有限,她自己又长期遭受魔气侵蚀,每次魔气入体都要消耗她的灵气去抵抗,很是艰难。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会让她耗尽灵力,如今一点灵力都发不出,连房间都收拾不了。 只能休息等恢复了,季青梧微微叹息,先找了件袍子给自己随便披上,坐在花窗边看雨。 雨水的清凉气息透进屋内,叫她思绪渐渐澄清,许多画面重新浮现出来,其中更多细节也叫她震撼。 祝九阴带着恨意的双眸,悸动时口中尖牙会露出来挂在唇角,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她都像是真正的魔。 当初季青梧被祝九阴在新婚典礼上抓走时,她就知道,果然还是按照原著发展来走的,她要遭受原著里那些非人的折磨了。 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居然是这种折磨吗她的腰是真的会断啊! 看来她的到来还是让原著产生了变化,如果是真正的季青梧,恐怕遭受的是比这些痛苦上百倍的虐身吧。 她现在,嗯,怎么说呢,就,也不算特别虐,偶尔还还算不错。 季青梧有点羞耻地悄悄翘了一下嘴角,只觉得自己也算是苦中作乐。 忽听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你笑什么? 啊! 她吓得差点跳起来,一看,祝九阴不知何时,居然出现在她身旁,一身黑地坐在椅子上看她。 两人目光甫一接触,季青梧便感到那阵难言的悸动,重新从心底泛起。 她这是都被折磨出习惯了吗? 第93章 链条她在雨中呆坐了一夜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季青梧下意识往旁边让了一点位置,和祝九阴拉开距离。 她没敢细看祝九阴的面容,在那些旷日持久、混乱如梦境的□□场景里,她从来不被允许和祝九阴对视。 每一次对视上,祝九阴便会低声说: 别看,滚。 甚至有一次她在上方,而祝九阴在下,她被眼前美人吸引,盯着看的时间稍微长了些。 祝九阴就用尖锐的指甲深深掐进她后背的血肉中,挖出一小块皮肉: 再不滚就挖你的眼 季青梧不得不全程闭着眼睛。 有时候祝九阴用魔气挡住她视线,也有时候只是用布条随便一裹,总之不允许她多看,更不允许对视。 此刻,祝九阴只沉默着,望着她往后挪动椅子的动作,不语,浑身黑气缭绕。 魔神大人没必要回答无关紧要者的问话。 季青梧往旁边挪了些,仍觉不妥,便站起来,低着头站在一边,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低声问: 今天你想如何做? 祝九阴沉默半晌,忽地一声嗤笑,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几下: 你倒是清楚自己的用处。 季青梧顺着她回答: 是的,我清楚。 祝九阴手指敲击一停,也不说话了,半晌道: 你还记得多少? 季青梧不知何物,抬头疑问地看她一眼,又忙低下头回答: 不算很多,只记得我好像很恍惚,整日睡不醒,还有一些你惩罚我的事情,但具体的也记不清。 祝九阴烦躁地龇牙,嘴角露出雪白尖牙,与黑色唇瓣形成鲜明对比,残酷又美。 她开口时唇瓣几乎没动,压抑着某种情绪: 你就这样顺从了么? 季青梧低眉看着地面,轻声说: 我愿意。为了你开心,你知道,我什么都能做。 祝九阴嘶地一声,仿佛蛇信吞吐的声响,又仿佛烦躁到了极致无处抒发。 她忽地伸出手臂,以魔气隔空抓住季青梧的长袍,将她拉过来狠狠掼在地上。 季青梧倒在桌下,她今日穿了一件胡胡送来的红色衣袍,袍子滚落在地,像一朵正在腐败的花。 她仰起头看她,掩不住地苦笑: 不过你能不能把我重新搞成之前那样?意识太清醒的话,有些事情我做不出来。 祝九阴凝望着她,眼神里没有欣赏的味道。她散漫地说: 什么事情做不出?我不会再对你用药了。 所以之前她昏昏沉沉,真的是被下药了?季青梧心下明了,也没什么想追讨的,只垂下目光,继续说: 还是用药吧,我可以的。 祝九阴抬脚,靴子忽然消失,她高高地用一只脚去踩季青梧肩膀,将她往地下压得更低,更低。 宛如观看一朵花的萎靡。 她轻声,气息不稳: 你这个贱骨头的骗子。 季青梧没说话,默默承受了这样的辱骂,随着那只脚的力道往后退去,直到退到花窗边,退无可退。 她真的不喜欢太清醒。 祝九阴说: 吻我。 季青梧抬起身体,膝行往前,试图要去吻她,却被那只脚按住肩膀,不许她前进。 祝九阴把那只脚缓慢地贴到她脸上,圆润却漆黑的脚趾,按住她的唇瓣往里钻。 是单纯的侮辱。 若是意识不清醒时,季青梧遵循某种本能也就做了,可现在她清醒过来了,这实在太侮辱人格了。 她抿着唇,不让脚趾钻进嘴里,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抬起头,看着祝九阴。 目光极其复杂。 她甚至愿意为祝九阴付出生命,甚至也真的那样做过了,可不代表她对这样的侮辱也能随便接受。 祝九阴已经侮辱了她这么久,还打算继续吗?还要多久,一辈子?下一辈子?永远这样下去,不跟她说话,不追寻真相,只知道在这里乱来吗? 如果是那样的祝九阴,那便不是她最开始喜欢的人了。 她喜欢的祝九阴没有那么蠢,只会深陷泥潭而不解决,那从来都不是祝九阴。 季青梧倔强地,第一次,清醒又正式地凝望魔神祝九阴。 哪怕她们已经鱼水交融了许久,或许有一个月甚至更久,整个夏天都过去。 可直到此刻,季青梧才终于找回来一点自我,她凝视着魔神,就像凝视自己的心魔。 她抬起一只还有细密伤口的手,握住那只玉白的脚腕,轻轻抚摸了几下。 却倔强地用力将它拿走,远离自己的脸,放到地上。 她坚定望着她,轻声说: 别这样。这不是你的本意。 祝九阴那张总是冷静得像人皮面具的脸,终于出现一丝情绪的裂隙。 魔神大人的眼皮微微颤抖,眼角鳞片跟着一起颤动,有种很脆弱的错觉。 她收回那只脚,靴子重新出现,将玉白的脚严实地包裹,连同她身上所有衣袍一起包裹。 连同她的心与灵魂一起,严严实实包裹,绝不愿意再展示给人看。尤其是给会骗人的坏女人看。 祝九阴要求没被满足,忽然一脚踹翻桌子,看着桌子砸在季青梧身上。 季青梧躲都没躲,承受这一击,有点想笑: 你居然亲自踢,不用魔气? 祝九阴不回答了,魔神站起身,再次消失了。 季青梧一身红衣坐在桌子下面,望着面前空旷的房间,只觉这屋子真是大得有点吓人。 她对着空气低声说了句: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问问我呢?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她一个人的低语,呢喃之后缓慢消散。 窗外雨水气息愈发浓厚了,花草与鱼塘一起散发出一种腐败的气味。 夏日已到达尾声,就像她一样。 有些情感再灼热,也终将会冷,有些不妥当的坚持,到最后或许只剩下笑话。 季青梧有点冷,裹紧衣袍,却走出房间,坐在庭院中央感受雨水。 妖界的雨水和修界仿佛有所不同,有些野蛮,风大雨大,树在风里狂舞,她的长发和衣袍一起贴在身上。 她视线看出去都是狂乱昏暗的雨水,这样的话,就算哭泣。 也没人会发现。 她在雨中呆坐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她站起身,回到房间收拾行李。 * 魔神大人住在远离那座宅院的另一头,几乎是一整座宫殿,许多大妖每日去往这座宫殿之内请安,却根本见不到魔神的人。 大妖们在宫殿前宽阔的台阶上彼此交谈: 你们说魔神大人现在,到底想做什么?她拒绝了我们反攻正道的提议,却也不想去魔道那边,她的意思是? 第119章 我不敢揣测魔神的意思,但我知道她肯定为了妖族好,没看她都把正道最大的宗门玉清宗弄得一蹶不振了嘛! 说到这个我更是有疑问啊姐,您说魔神大人为什么要把那个玉清宗的天才弟子带回妖界,还给她好宅子伺候着? 肯定是圈起来当诱饵啊!那个玉清宗的掌门不是跑了吗,留着掌门徒弟,还怕掌门不找过来?我们这些普通妖,怎么可能懂得魔神大人的高瞻远瞩 哎不对呀,我怎么听说魔神大人这些日子都在那个正道女修宅子里,不知做什么呢?如果只是诱饵,不至于要跟那女修如此亲密吧? 嘘!你不要命啦,这种话也敢说,魔神大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肯定是在狠狠折磨那个女修!那也是她活该的,谁叫她亲手把魔神大人送入呸呸呸,这些都过去了不提了,我们还是等等看魔神大人会不会召见我们吧。 然而魔神大人不喜召见妖王之类的人,只偶尔见一见身怀才艺的小妖,听听小曲,欣赏下舞蹈也就罢了,对各种珍馐佳酿也无甚兴趣,很难被讨好,非常大佬风范。 这些日子以来,许多高等妖族整日守在这里,满心憧憬崇拜地等着,却连魔神大人的面都没见上。 宫殿之内,丝竹之声悠悠荡荡,伴随着婉转的歌声起落。 祝九阴躺在华丽的长榻上,身穿黑色丝绸里衣,端着花觚酒杯,喝着华贵的美酒,却一贯地面无表情。 一曲结束,祝九阴对那边抬了下手指: 出去吧。 刚才唱曲儿的是一只小百灵鸟成精,是个男人,头脸精美,眼眸黑亮,磨磨蹭蹭地落到最后面。 等其他人都走了,他悄悄凑上榻边,展开自己一身华丽的羽毛,伏跪于地,用自己最低沉磁性的声线恳求: 小人有一请求,小人愿将此身献给魔神大人,为魔神大人纾解寂寞,恳请魔神大人垂怜! 祝九阴没说话,他当做默许,便伸出手去,轻轻地触碰那只垂在床边、穿着袜子的脚。 下一秒,他发出恐怖的尖叫: 啊啊啊啊! 他那只手被一道魔气袭击,手背留下一道可怖的伤痕,鲜血猛然喷涌而出! 少年尖叫着跪在地上大哭求饶,嘴里语无伦次,喊着自己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脑袋在玉做的地板上磕破出血洞。 祝九阴却看着自己袜子上沾染的一滴血迹,拧眉。 她抬手,一道魔气将那少年轰出宫殿。却又用手指轻轻拆下袜子,细看自己的脚。 那脚趾玉白晶莹,仿佛什么都没有,却又仿佛还沾染着某个坏女人的气息。 她有些恍惚,手指无意识地,从吞星环里勾出一个挂坠。 那是一块雕工很粗糙、还充满了裂缝,却又用金子融合修好的小小玉蛇。 玉蛇晃晃荡荡,小蛇脑袋异乎寻常地大,看起来很可爱。 祝九阴发呆了一会儿,不小心低头看见那玉蛇,紧紧皱眉。 她手指微微颤抖,忽地将玉蛇往地上一丢,彻底摔个粉碎! 她再没看那玉蛇一眼,拂袖而起,施展身法,下一瞬便跨越半个妖界,出现在季青梧的房间之内。 她身子在怒火中战栗,带着强烈的愤怒而来,打算狠狠折磨那正道女修,将之前夏天里的花样再各自来个一百遍 然而房间内,空无一人。 唯有一条圆润的链条,挂在床柱上,晃晃荡荡,散发着蓝色与红色的光。 蓝色灵石与红色灵石交织相配,还有金色薄片和小铃铛,挂在脚上走路时会发出细微的响声。 站在房间中央,哪怕只是远远望着那链条,耳边就好似回荡着那细小的响声。 那只她曾经抚摸过的,弓起的雪白脚背,那在她的触碰下瑟缩,眼神闪躲又羞怯的季青梧。 这条脚链上有她特意注入的定位法术。 季青梧是知道了,才放下脚链才逃的吗? 祝九阴眼神冰冷,一阵罡风掠过,将那脚链抓进手中。 有一些灵石有磨损,还有一些细小铃铛,应是被摩擦过许多次,都快没了颜色,链子有一处破损,却被人小心仔细地修补好了。 祝九阴望着脚链,那无数细微地痕迹,与季青梧捅入她心脏时冰凉坚定的眼神,在脑海中交替出现。 曾经那样盛满温柔爱意的眼神,却又能变得那般绝情。她用那双同样的眼睛,在她心脏上一次又一次捅刀,而现在居然还想从她身边再次跑掉。 还想丢下她捆住她的链条。 魔气四溢,冲破房梁,将整间屋子弄得一片狼藉。若不是她早就入魔,此刻怕是要再入一次了。 祝九阴握紧脚链,走出房间,魔气四溢挥洒,携着季青梧的面容与身段,去往妖界四面八方。 她用魔神特有的神法,对妖界每一只妖下了命令: 若见此女修,便抓来献我得赏。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 要活的。 今生今世她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她手里。 第94章 边缘直到嚼尽最后一丝甜蜜 妖界的天空与修界很不相同,总带着某种灰蒙蒙的颜色,也不像是灰尘,只叫人抬头看天时,总感觉不通透。 季青梧飞出妖界王都。 王都是妖界最大的城市之一,她御剑飞行,也只飞大半天就出了城,规模仅仅相当于人类聚居的中型城市。 城市之外就是山林湖泊甚至沙漠等自然场景了,这里面生活的妖物甚至不比城市里的少,季青梧飞过时总是看到不少人形妖物。 能化成人形,说明她们修为挺高,看来在城外自然之中生活的妖,实力也都不错,只是喜爱自然的天性才在外生活。 季青梧御剑飞行时,怕引起妖界守卫者的疑心,从不飞得太快,也不落地,星夜兼程。 她并不知道妖界出口在哪儿,但既然这里是一个秘境,那只要朝着一个方向飞,就总能飞到尽头吧。 三天之后,她飞过另一座城镇。 身上的魔气还没化解干净,她的灵力实在不够,只能落在城外不远处的某个丛林里,坐在草甸上盘腿修炼。 妖界灵气远远不如修界的纯净充沛,她的修炼速度也大大减缓,如此坐了一天一夜,才总算修炼完毕,得了些灵力储备。 她从入定中醒来,便听见耳畔传来尖细的叫喊声: 喂!坏人,快给我起来! 腿上和手背还有些微疼痛,季青梧低头去看,不由一脸愕然。 这些在她腿下面蹦蹦跳跳,跟蚂蚁一样大小的绿色小人儿,都是什么东西? 这群小小人穿着绿色草叶编织的衣服,手中提着小小的草刺,一个一个地蹦起来,提着草刺戳她的腿和手,还有些居然能够在空中滑翔,远远飞过来攻击她。 季青梧抬了下腿,凝神放大下方的声音,听见那些小人们在喊: 坏人!压倒我们粮仓!你大又怎样,我们才不怕! 哎嘿我扎!给我起来!起来!起来! 什么人嘛长这么大还这么不懂礼貌,不尊重原始族群,我要告到你族长那里 这些小人们声音尖细,说什么的都有,叽叽喳喳的都在控诉她。 季青梧连忙站起身来,往旁边走,果然发现自己刚才所坐的草甸上,有一座被压扁的小草房子,只是那房子简直比小孩们玩的积木还要小 里头隐隐约约露出来一些被压碎的果子和草籽之类,大概这就是这些小人所说的粮仓吧。 见季青梧站起身离开了这片位置,这群小人终于不跳了,还是叽叽喳喳: 哼,还算有点礼貌! 呜哇哇哇我们的粮仓! 许多小人一拥而上抢救粮仓,季青梧不好意思,左右看看,便消失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她提着一大兜各色果子和草籽、植物种子等,再次出现在草甸周围,对那些小人们轻声说话: 你们好,我很抱歉,这些东西够补偿了吗? 小人们聚集在草甸附近,正在合力修缮那小房子,见她回来本来如临大敌,听见她说的话又都愣在原地,彼此看看。 随后,小人们派出一位中年模样、穿着讲究的女性,走到季青梧脚前面,高高抬头,与她对话: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姑娘,你的补偿我们苔藓一族收下了。你可以到这边来休息。 季青梧将带来的果子等物放在一边,自己跟随那中年女性,一步一步非常缓慢地走到另一处地点坐下。 那中年女性满意地点点头,便要走回去,季青梧赶忙问她: 第120章 你好,请问我可以问一下,怎么才能走出妖界吗? 中年女性停下来,回过头,芝麻大点的眼睛望着她: 你要去哪儿?魔界还是修界?或者是人界? 季青梧想了想,回答: 人界吧。 如今也只有人界能接纳她了。 那穿着编织草裙的女性很成熟地摇了摇头,配上她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身体,看起来有点过于可爱。 她说: 妖界与人界的通道,从三千年前就断开了,如今还要去人界的基本都是强行出去的,这一千年来几乎都没听说了。 季青梧: 啊?可是人界经常有凡人被妖物所伤的事情,还需要花各种代价,让正道修士过去除妖啊。 她当初在玉清宗里没少见宗门弟子们做这类事,比如宋诗蕊就掌管着很多这类信息,会根据情况调派弟子们下去凡间除妖。 可既然妖界与人界通道早已关闭,那凡间时不时就出来作乱的妖物,又是从哪里来的? 那中年妇女仰头看她,细看之下还能看出她面色深沉: 凡间可能会有动物感应灵气而成妖,但这种可能性很小。不过我们妖界封闭之前,是有许多种类的药物被正道俘虏,圈养在修界某个地方,其中还有不少我们的祖辈。也不知道那些祖辈怎么样了你这妖太奇怪了,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你是哪个种族的妖? 季青梧想了想,扯谎道: 我是蛇族。 中年妇女却好似明白了似的: 蛇族数量很少,又总是在冬眠啊换皮之类的,消息不灵通也很正常。我们苔藓一族传承上万年,什么事情都知道,你也算问对人了。 季青梧思考良久,认真问: 那请问你们知不知道,被修界正道圈养的妖族里,有没有一种漆黑羽毛的羽族? 苔藓妇女: 哦!鸦族啊,鸦族当初有几位长老都被圈养了,到如今那几个鸦族可能也有化神期的境界了吧,只是不知道她们到底在外面做什么。我听有的人说,她们成了魔道的走狗,但也有人说她们还在为妖族复兴而努力,搞不懂。 季青梧心下便明白了,那位之前带着魔焰袭击她们的鸦族,的确有化神期修为。她们确实与魔道勾结了。 只是为何正道会放任她们与魔道勾结? 中间还是缺失了很多信息。 和苔藓妇女又聊了一会儿,季青梧便起身继续上路,按照苔藓妇女所言,一直往东方走,可能会走到妖界边缘,那边会有看守,也许有办法通过。 苔藓妇女憧憬地说: 你可是蛇族唉,蛇族有魔神大人真羡慕你们一族,你要是认识魔神大人,说不定就能进出自由了。我们一族因为太小了,还没接收过魔神大人的任何信息呢,唉,体型小就是容易被忽视。你快走吧,要是能出去,便替我看看人间山川如何,我们都快忘记人间真实的模样了。 季青梧边往前飞边想着这些信息,又跟自己记忆中原著的信息相对比,还是没法明确。 但她至少弄清楚了一点,不是所有妖都是坏的。至少这些久居妖界的普通妖,只想过自己的日子,从没有跟凡人牵扯的意思。 正道编织出的人妖对立、妖必杀人的局面,根本不成立,人与妖确实存在共存的可能性。 这些事情想也没用,季青梧只是让自己脑子里充满正事,就可以不去想祝九阴了。 可惜情感是不容人控制的。 入夜,季青梧一个人在半空中飞行,一抬头便是满眼星空,每一颗星星眨眼的样子,都像是祝九阴眼底的光。 月亮照在她身上,照在地上,像华美的丝缎,又像清冽的泉水,流过高低起伏的地面。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那个在长明山上,她和祝九阴一起抬头仰望过的月亮。 她们曾在月光下拥抱、接吻,望着对方的眼睛沉醉其中。 她们也曾在月色见证中心心相印,一起在河边放甜蜜的花灯。 她们在月色下相识相知,也在月色中最后疯狂 眼泪落下,完全抑制不住,泪水朦胧了视线,叫季青梧差点儿跌落下去。 她抬手擦眼泪,却根本擦不干净,怎么擦都还有更多,源源不断涌出。 好像从她心底那个深潭里涌出,而那个深潭,怎样都填不满了。 很多次她都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面对感情她什么都是头一次经历,有些事情她还很不懂,也有些事情,或许当时有更好的选择,她却不知道。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她的心已经在祝九阴的无视中渐渐枯萎,她没有感觉到祝九阴是否还有爱意。 她只觉得自己心里的爱,逐渐死去了。 所以哪怕之前有再多错事,这次出走,也一定是对的。 哪怕她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哪怕她的世界支离破碎,世界唯一的支点就此崩塌。 就这样飞吧,往前飞吧,飞到世界尽头,飞到天边鱼肚白出现的方向,融入熹微的晨光里,让自己为悲伤而碎掉吧。 这是她做错事的代价。 只要她一直飞,飞到晨光里、飞进太阳里,所有痛苦和悲伤便都能像风中尘埃,被甩到身后去。 季青梧想起上一世小时候,她啃过一种草茎。那草茎外皮很甜,芯却很苦,可咀嚼越久,那苦芯子里也会泛出一丝甜蜜来。 往后的日子,她还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可以细细咀嚼所有痛苦,直到嚼尽最后一丝甜蜜。 日头照在身上,有微弱的暖意。季青梧脸上泪痕早已干透,她也再流不出一滴泪来。 她来到了妖界边缘。 这里真的很像世界尽头,大半个天空倾覆下去,像一个灰黄的半球,与连绵山脉连在一起,地平线就在眼前。 季青梧远远看见一道门,门口有两名守卫,她准备飞向前去,想了想,还是把脸一抹,给自己做了一番伪装。 她给自己捏出了一对兔子耳朵。悲哀的是,她很快发现,这双耳朵还是根据她中秋节时做过的发箍捏的,和那发箍一模一样。 她又给自己面容进行了一番调整,照了照水面确定自己大不一样,这才去到门前。 喂,有通关文牒吗? 没有但我是奉命外出,去人界有秘密公务。 奉谁的命? 魔神大人。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都很伤脑筋。 这也是季青梧的策略,她知道无人敢去跟魔神求证。 两名守卫看向她: 你有什么证据? 她做出倨傲的姿态盯着两人,掏出一枚白色鳞片,从两人眼前一闪而过: 此乃魔神鳞片,还不快放行! 两个守卫大为震撼,立刻便信了,毕竟在妖界,没有人敢拿魔神鳞片开玩笑。 他们为季青梧打开那道门,门外一片混沌黑雾翻涌,看不出什么。 季青梧深深吸一口气,回头最后望了一眼王都的方向,在心里说了声: 再见,祝九阴。 便迈步走向黑雾。 季青梧! 身后忽然传来愤怒的、熟悉的叫声。 季青梧浑身一僵,只加快脚步往里走。 她不愿再回头。 第95章 秘境装失忆?真老套 季青梧用出灵力,推举自己往那片混沌黑雾之中去。 但紧接着,她便被一条长鞭牢牢勾住腰,一股大力将她往后拉扯。 她奋力挣扎,甚至拿出本命剑来砍鞭子,发出金石相撞的铮然声响,却也毫无作用。 她轻易地被拉回妖界之内,而那道门就在眼前缓慢关闭。 季青梧! 又有人叫她名字,但这一次不再是熟悉的人。 同时更多人开始喊叫: 季青梧!杀妖的恶人! 该杀!该杀! 居然擅自逃跑,罪加一等! 季青梧缓缓回头看去,未束紧的长发被加剧的罡风吹散,她披头散发,飘摇地站在风里。 半空中站着整整一排大妖,每个人都衣着华美,年龄不一但都气宇轩昂,此刻这些人对着季青梧,都露出嫌恶、仇恨的眼神,却又都不动。 都在等队伍中央,被众星捧月的魔神大人亲自动手。 毕竟,这只俘虏一直是魔神大人的私人玩具。 谁料这玩具竟敢逃跑!真是将魔神大人的面子扔地上踩,也是将整个妖界的面子扔地上踩! 大妖们蠢蠢欲动,都等着魔神大人当场将此正道女修撕成碎片,她们再上前分而食之。 这女修境界不低,她的内丹和元婴,可都是魔神赏赐的大好补品! 第121章 然而魔神大人站在中央,面容平静无波,只用长鞭将人裹住,却不再有下一步。 季青梧抬眼看祝九阴,带着隐忍咬住嘴唇,她又开始有那种反应了,在大风之中她身体微微颤抖,只因为被祝九阴的鞭子捆住 她真是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祝九阴身上脸上都笼罩着黑色魔气,仿佛黑纱一般遮盖住她的表情,只露出一双阴森的红眼。 她似乎微微勾起唇角,声音不大,却远远地精准传入她耳中: 你不是说,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怎地现在又要逃? 祝九阴语调婉转,甚至带了一丝哀怨,好似内有无限柔情。可她的长鞭却寸寸收紧,一圈一圈扎破衣服,陷入皮肤,弄出鲜血。 动作远不如语气那般温柔。 季青梧身上开始渗血,她也不管,只对着祝九阴说话: 你又为什么不放我走,也不杀我? 两个人隔着狂烈的风对视,也许旁人很难理解她们在说什么,可她们自己,都心知肚明。 祝九阴身边的几个大妖按捺不住,有人进言: 殿下,此人大不敬,我们这就杀了她,将其内丹献您! 说话的大妖没等回答便往前扑去,正要祭出武器,就被一道黑气直接劈断一只手臂! 祝九阴的声音随后才悠悠响起: 她是我的。 其他大妖都被震慑,再不敢言语,也看不明白这什么情况。 祝九阴重又看向季青梧,散漫地开口: 主动点,过来认错。 季青梧不去,身上一道一道出现血痕,都是鞭子弄出的伤。 你能不能听我解释?当初我并没有背叛你 噼啪一声,长鞭炸出巨响,打在季青梧脸上! 季青梧完美如玉的面颊,立刻显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季青梧抬手捂住脸,满目震惊又绝望: 你 祝九阴隐藏在黑气下的躯体在颤抖,她居然还敢提!还敢骗!还在利用那点感情! 祝九阴一手持鞭对着人: 滚回来! 季青梧根本不想闭嘴,但鞭子从她面颊移到嘴上,带着魔气塞进她嘴里,叫她再也说不出话来,满口都是自己的血腥味。 她只能睁大眼睛,用眼神表示自己决不妥协。 好在此刻,祝九阴放松了对她身*体的钳制,她可以将手背在身后做一些小动作。 我当初就该把你押入地牢叫你永世不见阳光只能见我,再挖了你的眼睛。 祝九阴低语,将鞭子连带季青梧的身体一起往身边拉。 季青梧依旧倔强,单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拉拽鞭子,不能说话,她就睁大那双叫人生气的黑眼睛瞪着她。 祝九阴忽然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自言自语: 我也没想到,我怎么就是舍不得杀你呢? 季青梧已经到了极近的距离,听见这话,蓦地眯了眯眼,重新审视眼前人。 祝九阴望着面前人逐渐靠近,看着女人脸上深可见骨、皮肉翻起的伤口,眼眸微微发暗,蛇信在黑气之后吞吐几次。 她喜欢看她的血,叫她很有感觉。她已经想好接下去要如何使用这骗子既然杀不了,那就用到极致。 两人距离接近,几乎气息相闻,祝九阴伸出手,简直有点温柔地去触碰她脸上伤口。 季青梧骤然出手,手握一柄长刀,冲祝九阴面门而去! 祝九阴反应却比她印象中要快许多,只微一偏头就躲过。 她抬手去抓那把刀,季青梧又往前在冲,二人交错,呼吸间带出彼此熟悉的冷香。 祝九阴握住了季青梧手背,两人的大拇指同时搭在那把长刀上。 刀柄上镶嵌的温润白玉,忽然间光芒大盛! 这这是怎么回事! 保护魔神!快,保护魔神殿下! 不对啊,魔神她怎么不见了! 大妖们来不及上前救驾,一刹那间,魔神便与那人修一起消失不见,连那把刀都没了。 大妖们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什么情况,更不能走漏消息,只能原地一个不少地等待。 * 空气清凉入骨,微风拂过面颊,疼痛近乎麻木。 季青梧缓缓醒转过来,记忆混乱,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自己这是被祝九阴抓回了妖界?这里又是新的囚笼? 周围能见度很低,一大片湿润的白雾隔绝了四面八方,一眼望去看不到线索。 她刚偏过头,就见一身黑衣的祝九阴抱住双臂站在她身旁,嘲讽地抬起下巴: 你还藏了这一手?怎么不早拿出来? 季青梧觉得这话奇怪,没好气地冷脸: 这里不是你的地盘吗? 她是被祝九阴抓的叛徒,这里肯定是祝九阴给她设的监牢。 祝九阴却是嗤笑一声,手中把玩着一把长刀: 怎么,装失忆?真老套。 季青梧: 没有。 祝九阴语气有些松动,望着那把刀,低声说: 你想用这把刀杀我,然后我们就到了这里。你还是那么会算计。 季青梧看向那把刀,那正是她去拍卖会上拍下的狂澜刀,曾经斩杀通天腾蛇的上古名刀。 如今这把刀上镶嵌的白玉正在闪烁光芒,明显是被激活了。 当时情况紧急,这把刀是她最长的武器,她便拿来用了,没想到会激活上面的白玉,进入这么一个秘境。 她低声道: 我没算计。我真不知道这把刀有问题。 祝九阴盯着她,手中长刀贴上季青梧面颊: 事已至此,你带我出去,否则,我便将你面上的皮肉一层层剥下来吃掉。 季青梧只觉这动作过分亲密,后退一步避开了,只说: 那你要给我时间。 气氛一时静默。 天空混混沌沌,不见星月,仿佛被无尽阴云遮盖,四周围除了她们所在的一小块草地,和一块古朴石碑之外,也全是无形的迷雾屏障,不像是能走出去的样子。 一般秘境要么是接近飞升的大能制造的传承秘境,要么是各种严苛条件下形成的天然秘境,里面不是有奇珍异宝就是有神秘功法,也不知道这个属于哪一种。 季青梧便走过去研究那石碑,上面写的是一些复杂的上古文字,字迹十分优美,龙飞凤舞、笔力成熟苍劲。 祝九阴走过去看,皱眉,怎么都是佶屈聱牙的复杂古文。 借助原主复杂的知识储备,季青梧能认出这是几千年前的上古文字,边看边低声说出意思: 这里是万妖之王通天腾蛇所设之秘境,为了寻求人妖共存之可能,此秘境必须要一人一妖共同接触古玉方可开启。 那古玉是用通天腾蛇的鳞片打磨而成,是秘境的入口。 秘境之中有通天腾蛇的传承宝藏,但必须进入秘境的一人一妖共同进入试炼界,经过试炼界的考验,找出正确方式一起通关才能拿到。 通天腾蛇在最后告诫进入者:需有足够默契,方可开启秘境宝藏,不可相杀,更不可相互瞒骗。妖与人,仅有种族之分,并无深仇大恨,未来将可合作。 季青梧念完,心中情绪非常复杂。按碑文所写,这通天腾蛇居然是个和平主义者,为了推动人与妖的合作,才制造了这个秘境。 而玉清宗书中记载的腾蛇,可是为祸人间、搅起人妖大战的罪魁祸首,很明显玉清宗在泼脏水。 玉清宗腐败黑暗,通天腾蛇或许只是一只天真单纯的妖,怀抱着期待,却被斩杀了。 她回头,瞥一眼祝九阴,很意外。 祝九阴身形颤抖,一只手按住石碑,神情悲伤,双眸也泛红。 发现她看过来,祝九阴立刻偏过头去,按住石碑的手指收紧,声音也很紧: 看来得一人一妖,一起通关。 季青梧点头,看向石碑旁边一道泛着光芒的门,低声说: 走吧。 她率先走进去,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细微的衣服摩擦声,祝九阴跟了进来。 眼前一阵混乱,一瞬间,季青梧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 身旁是身穿红嫁衣的一个男人,正闭着眼呼吸均匀地睡着。 季青梧瞪圆了眼,立刻坐起身,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根本挪不动腿。 她那两条玉白的腿平平整整摆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挪动分毫,更恐怖的是她感受不到灵力了! 第122章 身体如灌铅般沉重,她拼命努力,双腿依旧一动不动,急得浑身冒汗。 而她身旁男人被她的挣扎惊醒,睁眼便是不耐的辱骂: 蠢货!怎么就不叫人清静! 季青梧不动了,面色阴沉看着男人,要不是储物戒指消失,她从里头随便拿一样武器出来,都能把这凡间男人大卸八块。 男人见她瞪自己,一挑眉: 怎么?你个残废还想跟你的新相公叫板? 季青梧懒得跟秘境幻化出来的人物计较,对那男人说: 扶我下去,我要小解。 男人生气地一挥手: 憋着。 转身背对她睡了,任凭季青梧再怎么折腾都闭着眼。 季青梧一个人坐在床上,只好一点点掰着床柱往下挪,挪了许久,终于扑通一声掉下床去,疼得嘶叫出声。 这个时候,有人掀开门帘走进来。 来人一身黑袍,以玉冠束起一头细密白发,穿一双镶金长靴,大步流星进屋,露出祝九阴的脸: 嫂嫂!怎地落在地上? 她瞪一眼床上男人的后背,快步上前扶起季青梧: 嫂嫂,有什么需要随我来,我帮你,别理我哥那混账。 季青梧望着这张脸,愣怔。 与祝九阴完全一样的面容,白发红眼,精致高贵,却没了成为魔神之后那些阴郁和沉默,更像是少年时期的祝九阴。 她看得有点发愣,这股肆意随性的少年气息,实在太叫人倾心了。 她眼神古怪,祝九阴摸了摸脸颊,不太自在地问: 嫂嫂,怎地这般看我,我脸上有东西? 季青梧皱眉,这是失忆了?秘境关卡的机制?可祝九阴已是魔神,也能轻易被秘境抹去记忆吗? 她定了定心神,不让自己去看那双充满少年心性的漂亮眼睛,只低声说: 我要小解,扶我过去,谢谢妹妹。 她叫她嫂嫂,那该是她相公的妹妹。季青梧口中磕碰了一下,心想若是以前的祝九阴,那该跳起来反驳了。 若是以前她心头陡然酸楚。 以前还能重现吗? 第96章 少女吻上她的唇瓣 嫂嫂,叫我九阴就好。 祝九阴扶起季青梧,让她坐在床边一张木头轮椅上,推着她走出房间,去到专用的茅房,又扶着她坐在恭桶上。 季青梧忙着挥手: 你快出去 祝九阴却不走,一双明媚上挑的眼睛瞟她一眼,脸颊微微绯红,转而往她身后伸手: 嫂嫂,我来帮你解腰带。 季青梧屏住呼吸,望着她的侧脸,又是一阵出神。 能感觉到她的细长手指从后腰伸入,有些笨拙,力气有点大,帮她解开布条,又轻轻替她褪下亵裤。 少年的祝九阴,被一片雪白的后腰晃了眼,禁不住口干舌燥,后退了两步,仓皇逃跑: 那,那嫂嫂好了叫我! 等季青梧结束,祝九阴又帮她整理好衣襟,推着她在家里到处走,跟她闲话一些家常,路上又遇到丫鬟等人。 季青梧大概了解了自己的状况。她双腿残疾无法行走,但家世显赫,祝家二子看中她的家世与陪嫁,便主动求娶,结果她嫁进来才不到一个月,这二公子便原形毕露,开始每日磋磨她。 怪不得两人都还身穿红衣睡觉,原来还没出新婚蜜月,这男人便演都不演了。 祝九阴是祝家不受宠的三女儿,对她这个可怜的嫂嫂充满同情,每日一大早便来照顾嫂嫂,整日陪着嫂嫂在家里散心。 到了时辰,祝九阴推着季青梧,去给家主请安。祝家主母却避开她的脸,只待了一小会儿便叫两人回去,应该是嫌她残疾,怕沾染晦气。 嫂嫂别理他们,他们都不知道你多好,只有我知道。来这边,嫂嫂我吹笛子给你听啊! 祝九阴推着季青梧走出房间,见她面上有些沉郁,便立刻提高声调为她解忧,将她推入后园,找一块僻静之地坐下。 她掏出长笛放在唇边,翘着手指起了个势,吹出一声仿佛老鼠尖叫的奇怪声响。 季青梧不由得笑起来。 祝九阴飞她一眼,见她笑了,自己也勾唇,这才吹起正经的小曲儿。 乐声飞扬,穿过杨柳,飞过溪流,掠过高高的院墙,仿佛自由的鸟儿逐渐飞远。 季青梧一开始望着面前的风景,很快便转头去看祝九阴的脸,迎着阳光和柳叶下的微风,为她吹笛之人也偏头看她,带着单纯的开心。 季青梧肆无忌惮地凝望她。 在幻境里,没有过往的一切,她是全新的人,和另一个全新的祝九阴。 这是何等温柔梦幻的恩赐啊。 她开始感谢这秘境,她要将这一刻铭记在心,以后如果还有以后的话,她会永世不忘。 即使祝九阴终归会离开秘境,会想起一切,会用那样仇恨而复杂的目光看她,又离开她。 此刻这份岁月静美的场景,也会成为她最珍贵的记忆之一。 杨柳微微飘荡,日头西斜,祝九阴连续吹了两首曲子,呼一口气,便推着季青梧往前头走,去吃饭。 祝九阴利用了三小姐的特权,叫丫鬟和嬷嬷们摆上满满一桌丰盛饭菜,推着季青梧落座之后,她便坐在她身侧,笑着偏头看过来: 知道今天这顿饭,是庆祝什么的吗? 季青梧茫然,她什么都不知道,连背景都是别人告诉的: 庆祝什么? 祝九阴一笑,眼眸弯弯上翘,像小狐狸: 庆祝你我相识,整整一年啊。 季青梧在她期待的眼神里露出礼貌又疑惑的微笑,等着她继续解释。 祝九阴狡黠的表情有点垮掉,她回头屏退所有人,凑到季青梧耳边咬耳朵: 你怎么忘了?当年我爬墙爬到你墙头上,你在桃花树下看书,我一眼就看中你了。 季青梧没有这段记忆,却已经随着话语,在脑海中勾勒那场景。 黑衣少女坐在墙头,望着树下看书的残疾女孩,桃花瓣随风飘荡,落在书页间。 女孩抬头看时,目光空灵,面容清秀。黑衣少女对她拱拱手,大声问她的名字。 真是非常简单的美好。 她抬眼,望着祝九阴的面容,声音很轻: 我只是不敢记得,怕你已经忘了。 祝九阴也看着她,目光深情,是年少慕艾,是小荷初绽,是纯然心动,也是简单浓烈的爱。 她开口时,尚还鲜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宛如诱人的莓: 我从来没忘,从那天起,直到如今。 季青梧叹息一声,抬手将她拉向自己,吻上她的唇瓣。 少女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瑟缩,眼眸惊讶地睁大,玄即又闭上,睫毛如蝶翼般颤抖,专注而温柔地沉浸其中。 季青梧打开自己,只一心感念这个秘境,太美好了,如此不真实的美好,若不是必须要通关,她真想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什么修炼,什么正道魁首,什么人妖有别,她统统不想再考虑,也不想再背负,她只想守着年轻的祝九阴,直到她们从天地间彻底消散。 从这一日起,两人更加形影不离,季青梧甚至每一夜都住在祝九阴的三小姐小院里,不愿回二少爷的院子。 二少爷乐得在外头沾花惹草,不怎么管她。季青梧便每天和祝九阴生活在一起,过着很幸福平静的日子。 早晨,她们一起醒来,祝九阴会帮她收拾好,为她画眉,用清甜的桃花胭脂为她染唇。 染好的红唇,往往又会在两人唇齿交接之间被吃掉,要重新染,这样便占去了大半日时间。 若是天气好,两人便去后园晒太阳,吹笛、抚琴,祝九阴会跟她讲述自己读过的书,看过的世界,想要出去行侠仗义,想要成为大侠,还会问她想做什么。 季青梧便会微笑着回答,想要和她在一起,看着她行侠仗义,为她默默鼓掌,等她累了便为她做饭,为她梳头,抱着她休息。 有时候祝九阴会把她从轮椅上放下来,让她不合礼数地坐在树下草地上,和草叶亲密接触,自己则枕在她腿上沉沉睡去。 两人的手十指交叉,总是放在祝九阴心脏之上,被她紧紧握着,随着她呼吸起伏,手也逐渐变得很热,和心一样温热。 若是天气不好,两人便在小院的书房中读书、画画、写字,祝九阴会画很多图样,季青梧便会拿起绣绷,将那些图样做成刺绣,给祝九阴绣了一个又一个荷包、香巾、扇面。 吃过饭,二人便一同躺在榻上午休,谈天说地之间,在对方声音里随波逐流。 第123章 到了晚上,有时祝九阴会冒险,将季青梧推出祝家,去外头逛街,为她买回新鲜漂亮的小玩意儿,又趁着夜色掩映偷偷溜回家去。 直到夜深,她们还交叠在一起,吞吐着对方的呼吸,将身体融化成一团白亮的影子,永不分离。 这样的日子里,季青梧每一天醒来都心怀感恩,只觉自己是从时间缝隙里偷过来的甜蜜,只能加倍感受、尽力铭记。 能够将一切过往都抹去,于她们而言,实在是一份大礼。 而且,这个祝九阴,的确就是祝九阴本人没错,每一处细节都和真正的祝九阴一模一样。 比如她夜里总是更精神一些,又比如有时候会为了冒险乱闯,还比如会在床上坏心眼地啃她嘴唇,舔掉她的鲜血。 这就是成为人类后的祝九阴吗?还是很可爱啊,季青梧食髓知味,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对她好,只能加倍地交出自己,陪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 但是,仅仅两个月后,事情就变了。 三小姐已经定好了人家,不日便要出嫁,请二夫人您速速离开! 几个老嬷嬷站在门口,强硬地指挥丫头小子们搬走季青梧的东西,还有一个体格强壮的丫头走过来,扛起季青梧的轮椅就往外走。 季青梧大声呼喊: 你们叫我跟她说句话!我要跟她说话! 老嬷嬷们讽刺一笑: 三小姐正在与家主会见未婚夫,怎么可能这时候跟你说什么告诉你,太太早就看不惯你整日跟三小姐混在一处了,都把我们三小姐带坏了! 季青梧便冲着正房的方向大声喊: 九阴!九阴!你出来啊! 没想到,祝九阴真的从正房里跑出来,非常激烈地甩开身后追她的人,一眼瞧见有人扛走季青梧,她马上朝这边跑,边跑边拔剑: 青梧莫急,我来救你了!我来了! 可惜祝家养着家丁,好几个家丁道了声得罪了,一拥而上将祝九阴按住,往房间里押送。 青梧!青梧你等着我!等我! 九阴 季青梧被扛着离开三小姐的小院,心中万分悲凉。 她心知这是秘境所造的劫难,可是秘境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她要如何做才能救出祝九阴,通过秘境的考验? 残疾的双腿限制了她太多,从这一日起,祝九阴便被软禁在三小姐院中,每日有好几十位家丁看守,季青梧更是插翅也难飞出去。 隔着窗户往外看,只有四四方方一小片天,没有任何办法。 季青梧悄悄练习轮椅,练到如臂使指的程度,却也没法离开。她手里握着一把刀,每次她那相公要强迫她行床事时,她便将刀抵在相公脖子上,将他逼退。 到了三小姐出嫁那一日,大清早,整座祝府都开始忙碌。季青梧装得很乖,从祝九阴之前发现的密道里悄悄出发,到祝九阴小院的后墙之外。 她用两只手攀爬上墙,爬了好几次都失败,手指鲜血淋漓。如今这身体完全不如修界的元婴道体,等她总算彻底爬上去,十根手指几乎都被剥掉了指甲。 她靠在大树阴影之中,往屋里看去。 祝九阴已经梳妆好,正将一把匕首塞入衣袖,又将细长的暗器簪子插入头顶繁复的饰品中,最后将一包炸药塞入腰间衣服底下。 她憔悴了好多,眼眸却愈发地深,已经有一丝魔神的风韵。 季青梧拿树枝去敲她窗户。 祝九阴回头,眸中陡然焕发极亮的光,她立刻朝她过来: 青梧!青梧你的手 季青梧: 没空管我的手了,你记住,不要自杀,杀别人可以,但一定要冷静,要规划好逃跑路线,暂时不用管我,你能逃走就好。 这是她琢磨许久得到的可能性最大的答案,这是通天腾蛇设下的秘境,代表妖的那一方肯定不能轻易死掉,而她这个人类或许没那么重要,她可以死,祝九阴必须活着。 祝九阴眼中含泪,想去抓她的手又怕抓到鲜血,只能流着泪和她对视。 季青梧从心口捂热的地方掏出来一个小包,里头全都是她偷拿出来的首饰头面: 你逃出去,就拿着这些当盘缠,往南方走,找我们在书里读到过的十里鱼米乡,我去找你! 一开始是祝九阴爬上墙头招惹了季青梧,现在是季青梧爬上墙头,为祝九阴切切嘱咐,送上生的希望。 祝九阴眼泪落在季青梧手指上,伤口火辣辣地疼痛着。季青梧强颜欢笑,低声说: 保重。 祝九阴想去吻她,却只和她抱头痛哭。 这时有好几个丫鬟进来,见此情景都惊呼一声,有人便上来抓季青梧。季青梧往后一拧身子,沉重的双腿带着她直接摔落在地,她立刻用手扒着地面,往轮椅上爬。 然而家丁们拿着砍刀上前来,嘴里喊着: 有刺客!抓刺客! 季青梧刹那间明白,这就是祝家的意思,祝家不想要她这个儿媳了,不如干脆将她当做刺客杀死刚好。 长刀雪亮,往她身上毫不留情地砍下。 季青梧闭上眼睛等死,只希望祝九阴能够活下去。 然而下一秒,旁边人凄厉的尖叫声中,她身上陡然压上熟悉的重量。 季青梧睁开眼,猝不及防和口中吐血的祝九阴对上视线! 九阴!!!! 青梧别哭我不用逃了,我只想在有你的地方 祝九阴口中鲜血汩汩吐出,湿透了季青梧的胸口,她一身红嫁衣,头戴金冠,正是新嫁娘的模样。 别别哭 她眼眸失去焦距,手指从季青梧鼻尖上不舍地落下。 她为她的爱人挡了刀,死在她身上。 不行不可以! 季青梧闭上眼,撕心裂肺,却连叫都叫不出声。她睁眼,一把夺过家丁染血的刀,狠狠割断自己的脖子。 视线模糊,意识朦胧间,季青梧望着祝九阴的脸,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 还好还好,这次,不用看着你死在我怀里了。 这一次,幸好。 我能和你一起死。 第97章 质子清早醒来,我会记得吻你 季青梧睁开眼,惊讶地顿住。 她穿越了?怎么会在如此古色古香的一个房间里? 不过这房间看着挺华丽,实则没有什么贵重物品,雕花屏风上积满了灰尘,明显疏于打理。 外头天色已晚,她似乎是午睡刚醒,也没有这个世界的信息,头痛欲裂,坐在床上一脸懵逼。 她按住脑袋,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直到门外传来中年女人凶狠的声音: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见她人影,当自己是真公主吗! 季青梧浑身一凛,立刻坐好,来了来了,穿越古代经典开局被人刁难开始啦! 进门的人是个老嬷嬷,穿金戴银,看起来身份很不一般,但她没功夫跟季青梧多说,进屋便不停催促季青梧换衣服,换好衣服又匆匆忙忙领着她出门,一路上都骂骂咧咧: 待会儿陛下生气了说不定连我都要杀头,你能不能勤勉一点,自己的事自己上点心啊! 季青梧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带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内。 她第一眼便看到殿内王座上的女人。 眉眼如画,气势无边,比起她身上的璀璨龙袍,她天生的白发红眸反而更加夺人眼球。 季青梧看得忘了呼吸,怎么会有如此精致、绝美的人? 老嬷嬷已经恭敬地跪下磕头: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青梧见状,赶忙也跪下磕头,跟着喊了一遍。第一次喊这种,还有点紧张。 王座上的女人并没有动作,只微微颔首。 老嬷嬷赶忙转身将季青梧扶起来,退到一边,留下一脸懵的季青梧。 王座上的女人没说任何话,只是长久地、专注地凝望她。 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沿着季青梧的脸颊轮廓游走,分别在她眉头、眼角、鼻尖和嘴角停留。 看得季青梧起了点鸡皮疙瘩。 半晌,那女人低声问: 你认得我吗? 来之前,季青梧已经跟老嬷嬷打听了自己的身份,自己是隔壁宁国送来如今越国的质子,而越国有位女帝陛下,刚登基不久,正是年富力强。 按照辈分来说,她应该叫这位女帝干娘。 今天正是自己第一次觐见这位女帝的时间,按理说,她确实不认识女帝才对。 第124章 季青梧心想她要是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哪怕是换了个世界都不可能忘记啊! 但她还是很高情商地回答: 回陛下的话,我只知您是越国皇帝,英明神武,深得爱戴。 女帝望着她,眉头微皱,眼眸垂下,似乎有些失望。 季青梧莫名其妙,难道自己还不够高情商? 她还在想其他吹捧的话,便见那位女帝对她招招手: 过来跪下。 季青梧: ! 刚刚不是跪过了吗,怎么现在又要跪,封建王朝这么害人的吗! 她便往前走了点,准备跪,女帝却打断她: 不是那里,到我脚下来。 季青梧望着高高的金銮殿,无助地看老嬷嬷,后者头都不抬,什么也不管。 她只好深吸一口气,走上金銮殿,跪在女帝脚下。 女帝垂目看她,目光深沉而复杂,仿佛承载着千万年的复杂感情,仿佛穿越时间空间在看她的灵魂,却又遍寻不见。 季青梧抬头茫然仰望。离得近了,更能看清女帝的面容。 美得惊心动魄,这是被女娲偏爱的一张脸,带一些邪异之气,却只显得更为霸道,眉眼深刻,鼻如悬胆,面颊更是精致得连一点儿毛孔都看不到。 季青梧只看了一眼便被美色震慑,立刻低下头去,心脏怦怦乱跳。 女帝却忽然伸出手,掐住她的下巴,叫她抬起头看她。 女帝低下头去,对她说: 季青梧,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祝九阴。 季青梧下巴很痛。女帝掐人的力道简直不像凡人,她也只好艰难地点头,眼中已经被逼出晶莹几滴眼泪,落在女帝掐着她的漂亮手腕上。 女帝祝九阴晃了晃手腕,将那些泪珠晃下去,季青梧的视线也像杯中水跟着摇晃。 季青梧听见她又说: 给我捶腿。 季青梧满心震惊,女帝为什么要将私密的名字告诉她?到底是看重她还是厌恨她? 但无论如何,捶腿不算是苦差事。 季青梧隔着衣服轻轻捶着那双细长的小腿,单调重复的节奏下,她很快都犯困了,一直跪着的膝盖也有点发酸。 她只好靠偷窥女帝的美貌来提神。祝九阴的眉毛粗细得当,恰好形成一个十分威严的弧度,眼神总有上位者的慵懒意味,看人时仿佛在看渺小的蚂蚁。 有人长篇大论控诉祝九阴的某个政策,祝九阴一直眯着眼,嘲讽地勾着嘴角听着,听完以后她忽地抽出佩刀,将那人当场割下头颅。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季青梧身上溅了一身血,吓得抖了好久。 祝九阴将染血的佩刀插回去,回到王座上,将小腿伸给她: 继续。 季青梧抖着手继续,再也没有困意。 国事冗长,直到月上中天,祝九阴才叫她起来。 却又叫她侍寝。 季青梧不敢反驳,只好提醒她: 陛下,我是宁国的质子,叫您一声干娘,进您的寝殿恐怕不合规矩吧? 竟然叫她一个现代人给古代人讲规矩,这个世界真的真实吗? 夜色之下,烛火光芒映亮祝九阴眼眸,血色眸子里沾染一些温暖的橙。 她转向季青梧,神色轻蔑: 是啊,那又如何? 季青梧愣神,是啊,那又如何?眼前人才是一国之主,谁敢指责? 她跟着祝九阴进入寝殿,眼看祝九阴屏退所有人,张开双臂: 过来宽衣。 季青梧笨拙地帮她脱下层层华服,看她穿着里衣坐在床上,便要去拉下床帘。 祝九阴却懒洋洋道: 不知道侍寝是什么意思么?你也宽衣。 季青梧手一顿: 啊?这 祝九阴冷嗤一声,下一秒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拉入怀里。 床帘自动落下,金纱垂落,遮住两个人迅速接近的侧脸。 季青梧心跳激烈,简直要蹦出胸腔,美人的脸在她视野里骤然放大,她来不及拒绝,唇上就被压上一双唇瓣 祝九阴吻了她。 这!这不合礼数啊!说好的干娘和干女儿呢 季青梧张口欲喊,却方便了对方长驱直入。 她推着人的手软软地垂下去,想要反抗,却头脑发晕,简直动弹不得,只发出几声似是而非的哭泣。 某种甜蜜的香气弥漫开来,将全世界彻底遮蔽,床帐掩映住一切混乱。 你应该唤我什么? 手掌划过,带起热烈的阳光和甘甜的雨露。 唔,陛下啊!干娘呜呜呜,干娘放过我吧 辗转耕耘,将干涸土地变得潮而肥沃。 再叫大声点。 呜呜干娘,我求求你放过我,我不行了干娘,祝九阴,妈妈 清泉流出,田地滚烫,奔涌的水流欢快地流淌,水珠沾染各处。 整整一夜,祝九阴将她在手心里把玩,仿佛很讨厌她,又仿佛有点喜欢她。 总要把她搞得几乎要崩溃,却又偶尔会很温柔地安抚。 季青梧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但不知为何,她的身体与祝九阴极为契合,每一次,甚至祝九阴都没怎么用力,她就高到动弹不得。 只能任由对方,在她最脆弱的时刻更深入把玩,像把玩一只花瓶或一柄折扇。 一直到第二天清早,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睡梦中好似有人在很柔和地摸她的脸,睁眼身旁却空无一人。 从这以后,她便成了祝九阴身边的宠儿,每日与祝九阴一同进出,一起上朝下朝,逛御花园,一起用餐,又一起在月下喝酒。 祝九阴总是望着她,一次次欲言又止,好像有许多过往要跟她说,却又不说。 季青梧也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虽然刚开始很难接受,可她也慢慢喜欢上了祝九阴。 祝九阴的魅力显而易见,也不是她能够抗拒的,哪怕她们在明面上、在朝臣之间都以母女相称,但这种辈分本来就约束不住现代人的季青梧,更约束不住无法无天的祝九阴。 到了夜晚,在豪华的帝王大床上,祝九阴便与她一次次地亲密。 祝九阴时而会很粗鲁,有时却又带着温柔和珍惜,这样的反差,也叫季青梧更加迷恋她。 白天里季青梧也会谴责自己*,告诉自己这只是斯德哥尔摩,可当她望着祝九阴的脸时,就总觉得,自己好像亏欠她。 很奇怪,明明自己是被强迫的那一方,却常常会无法面对对方深沉的眼神,心中总怀着愧意。 尤其是在月下,在她们酒过三巡,祝九阴双眸盈盈地望她,月色闪烁微凉,而她眼神有些难以言说的委屈和疼痛时。 季青梧便只觉得,自己应该为祝九阴做任何事,任何事。只要能弥补那个眼神。 她也开始主动了,甚至会像谈恋爱一样,为祝九阴准备一些小小的惊喜,比如亲手绣的荷包。 而祝九阴虽然面上平静,丝毫不显山露水,私下里却将她送的物品佩在身上,从不嫌弃她拙劣的绣工。 季青梧觉得自己好像恋爱了,虽然对象是干娘,是女帝,是暴君。 但不管,恋爱还挺美好的,她有点喜欢。 日子似乎可以一直这样过,没什么不好。可她的身份很快出了事。 昨夜折腾太狠,祝九阴上朝去时,季青梧还没睡醒。 等她醒来,便见祝九阴坐在床边,把玩她的一缕长发,面色阴沉。 怎么了? 季青梧抬起上身问,语气已经很随意了。 有人叛乱,人数很多,距离皇城很近。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祝九阴握着她一缕黑发,平淡地说着话,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却只盯着她的脸,看她的反应。 我觉得陛下应该组织军队平叛,陛下有成熟的军队,叛军都是无头苍蝇。 季青梧按常理回答。 可惜晚了,我的大将军已经投靠叛军了。 祝九阴丢下这一句,依旧平淡,好似这也没什么。 啊?怎么会!那还有别的将军吗! 季青梧震惊,赶紧坐起来,找了个丝绸衣服披在身上,不知说什么好。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那么平淡地说出口?这可是要死的大事! 不重要我是问你,你会怎么选?跟我一起战斗到最后,还是让我把你送走,回到你的宁国过安稳日子? 祝九阴问。 第125章 说这段话时,她那种凡事无所谓的表情终于变了。 她的视线落在季青梧脸上,专注地看,双唇为了季青梧的回答而抿紧,下颌也有了紧绷的弧度。 她好像很担心这个答案。 可是这个答案,对于季青梧来说,从来就没有第二个。 季青梧回答: 自然是跟你在一起,直到最后啊。其实也不对,你应该跟我一起,我们逃出皇宫。 祝九阴挑了挑眉,仿佛很感兴趣: 哦?逃出皇宫?那能去哪儿? 季青梧想了想,心里自然而然冒出一些场景,好像这些场景早已在她脑海中盘旋过千万遍,早已成为她精神的支柱一般,很轻松就化成言语流淌出来了。 她说: 我们去找一个温暖的地方定居,南方就可以。 她畅想着,憧憬着,好似已经看到了那画面: 我们便在风景秀丽的湖边造一栋房子。 我们在房子前后种花养草,再种一棵合欢树。 你会打造一张更舒服的床,我们每晚抱着对方入睡,清早醒来,我会记得吻你 她这般说着,便眨了眨眼,甜蜜地微笑起来。 听起来,根本不像是多远的未来。 祝九阴睁大了眼,十分动容,她发疯般伸出双手,抓住季青梧肩膀前后摇晃: 你怎么会记得?你怎么会记得这些! 季青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她只觉得,这是很美好的一副图景,而且这景象,她已经憧憬过千万遍。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我很喜欢那种生活。 祝九阴盯着她的眼,深深看进去,双唇一阵阵颤抖,好似听见了全世界最大的谎言。 可但凡谎言,总是美得叫人心惊。 半晌,见季青梧并未再说出什么,祝九阴才颓然放下双手,低声说: 没事了我会想办法平叛的。 可惜这个世界好像在与她们作对一般,无论祝九阴如何平定叛乱,如何扶植新的将军,都没有丝毫办法阻挡叛军。 叛军兵临城下那一夜,季青梧收拾好了包裹,拉着祝九阴要离开皇城。 祝九阴跟着她走,来到皇城脚下,那里早已停了一辆马车,是忠心的宫人帮她们弄来的。 杀!活捉暴君! 谁能拿到暴君人头,封上将军! 杀杀杀!!!! 喊杀声震天,叛军已经冲入皇城,所剩不多的禁卫军护着祝九阴,想叫她登上马车。 祝九阴却执意先将季青梧送入马车内,自己来不及上马车,便不得不转身与禁卫军一起迎战。 望着那倔强的背影,季青梧感觉自己好想哭,这场景怎么好像重复了无数次? 不行,这一次,她要抢先。她要保护祝九阴,那是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的渴望。 她要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来保护祝九阴。 这便是她来到这世界的目的。 杀!!!! 有叛军扛着大刀砍伤祝九阴的手臂。 又有人从背后偷袭。 祝九阴左右支绌,已经准备好承受背后的一击。 却只觉得有个软绵的躯体,落在她背上,是如此沉重的负担。 带着熟悉的青草香味。 祝九阴回头,看见季青梧染血的唇,对着她开合,却说不出话。 嘴里一股一股涌出鲜血。 我不欠你 我喜欢你 她在反反复复说着这些。 直到眼神失去神采。 直到躯体落在她怀里,不再有任何气息。 祝九阴将她抱紧,泪落如雨。 她抬起佩剑,不再留恋这虚假世界里的一切,横刀在手,割断自己的脖子。 能和她死在一起,也不失为幸福。 * 一个恍神,季青梧睁开眼。 她正在战场中央,身周风声猎猎,无数道法术光芒姹紫嫣红,将大半个天空点亮。 她又回到了捉拿蛇妖的时刻,她模糊记得,这件事似乎已经过去很久,那么此刻是真实吗?是梦境吗?还是心魔? 她没办法分辨,只能感受那熟悉的痛苦再次袭来。 她正奉师尊之名,以师尊的血契为线,增强自身修为,给那蛇妖最后一击。 她没有别的选择,可大脑和心脏不断疼痛,她好像错过了什么,忘记了什么? 没时间想这个了。 她抬眼,寻找着祝九阴的身影。 然而一道法术击中她后心,将她往前推去,前方是 许多青衣的女修堆叠在一起,像人偶列阵,皆面无表情。 可最前方那一位是 季青梧眼眸骤然睁大,怎么怎么会 最前方那一位,长着跟她一模一样的脸,神色极度震撼,向她看来。 她忙低头看自己,一身黑衣,手持长鞭,白发猎猎飞扬。 她怎会出现在祝九阴的躯壳里? 而对面那位换了灵魂的季青梧,脸上忽然露出强烈的恨意,将那把太虚剑高高举起。 她朝她冲来,将太虚剑扎入祝九阴心口。 血珠坠落,很痛。 却不及心痛。 祝九阴和季青梧在这一刻交换眼神,没有言语,已经确认。 她们灵魂互换了。 在这个心魔最盛的时刻。 第98章 生死但是我爱你 鲜血如泼天的雨,不断喷涌而出,染红了对面青衣的衣角。 季青梧看出去,透过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她能理解祝九阴的心情。 此时此地,祝九阴完全就只是在报仇而已。 当初她捅祝九阴一刀,如今在这幻境中,祝九阴便捅了回来。 季青梧记得这里是幻境,也记得她们是为什么进来。 她便理解了幻境的意思,闭上眼睛,等待祝九阴的躯体被锁妖塔吸入。 结束这一场对峙,结束这一次复仇,或许便能平息祝九阴的怨恨和痛苦,也或许就能结束这个幻境,彻底地离开。 祝九阴与她此刻呼吸相闻,突然低声问话: 你当初是如何捅的?我有些不记得了。 季青梧茫然抬头看她: 我也不记得了。 她一说话,鲜血便汩汩流出,无穷无尽。 锁妖塔的金光已经闪耀到她们侧脸,而她们在这一刻,几乎毫无隔阂。 她们在对方的身体里,感受着对方彼时彼刻真正的痛楚。 那是一种谁都没法单独体会的,复杂至极的痛。 她们都本能地,感受着两边、两个立场、相爱之人各自的痛苦,是成倍甚至放大十倍的痛。 季青梧在极度痛苦中闭上眼,锁妖塔的金光神圣地压下她,将她收入塔下。 世界在她眼前消散。 可痛苦却是永存。 这幻境到了这里,怎么也该结束了吧季青梧冒出最后一个念头。 再睁眼,依旧是风声猎猎的战场。 季青梧下意识先看自己身体,怎么还是黑衣?她还在祝九阴体内。 而所有一切都从头再来了,前方许多排人偶般的青衣女修,周围各式花样的法术和灵力,锁妖塔惶惶的金光,全都和之前一样。 季青梧看过去,唯一不一样的是对面那个顶着她皮囊的人。 她仍旧冲了过来,眼神却已经变了,动作也变得缓慢,抽出太虚剑时甚至很是迟疑。 她望着季青梧的眼睛,神色不再那么仇恨。 报仇在上一轮已经做过了,现在她开始疑惑。 她冲过来,太虚剑迟疑地往前,剑刃闪烁着冰蓝寒光,却不再强力地扎入她体内。 季青梧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看着她,口中说: 还要再来一次吗? 祝九阴握住太虚剑不动,用剑尖指向她心口,低声说: 如何破局? 看来祝九阴也完全知道了现在的情况,也正在思考破局之法。 秘境为何让她们自相残杀?想要找到什么样的破解道路?想要达成什么结果? 季青梧没有说话,她也没有线索,只能环顾四周。 周围都是正道的喊杀声,和给大师姐加油的声音,她一眼望到玉清宗掌门,她的师尊戚无忧。 曾经给她母亲错觉的人,此刻站在青衣的人群中间,紧盯着她的背影,面色扭曲,目光阴郁,宛如在看自己放出的斗鸡是否能赢。 再也没有掌门的庄严与慈祥,有的是贪欲、阴暗和藐视一切。 第126章 季青梧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她居然从未在对面的角度,看过师尊看自己的表情。 真相总是丑陋得叫她恶心。若是她早知道,就可能有机会逃离可世间哪来的早知道? 周围正道之中传来零星的声音: 大师姐为何犹豫? 季道友,那妖物一动不动,正是好时机啊! 大师姐要加油啊,拿下这妖,你就是掌门! 莫非大师姐和这妖有牵连?我看她俩眼神不清白 季青梧亲眼看见,她的师尊戚无忧微微一叹,轻轻勾了勾手指,一根血色红线在半空中暗暗显露。 随后面前青衣之人的手便猛地往前用力,将太虚剑送入祝九阴的心脏深处。 而祝九阴被困在季青梧的身体里,满眼难以置信,简直有些慌乱,手腕颤抖着: 这这不对!我没有动,我明明没动! 季青梧苦笑一声: 那是血契之力。 她再次死了,可是这次她死的竟然有点开心。 跟祝九阴互相折磨这么久,血契之事居然是以这样的形式揭开,她完全没预料到。 或许这秘境也做了一些好事,至少揭开了当时的误会可那真的只是误会吗? 季青梧满口鲜血,却微笑着说: 我没骗你。 在祝九阴震惊的眼神之中,她再次死去。 再睁眼,一切仍旧重来,战场仍旧喊打喊杀。 季青梧这次并不想坐以待毙,她要尝试更多办法。她冲向周围,开始以祝九阴身体里的妖力四处攻击,尝试突围逃跑。 而另一边,祝九阴也用着她的身体反身逃离,从师尊身后跑走。 季青梧用妖力用得不算顺手,没过多久便又被逼入缩小的包围圈内,她左冲右突,愤怒地杀了好几个以前眼熟的正道长老,却也无济于事。 转头,她一眼瞥见青衣的季青梧,一瞬间心底有种安全感蔓延上来。 那毕竟是祝九阴的灵魂,大约此刻已经找到办法摆脱控制了吧 她怀着这种希望,明知不切实际,依旧往前奔去,试图与季青梧一同逃走。 季青梧也向她奔来,面容清冷,衣袂飘摇如神女。 然而太虚剑还是捅入了祝九阴的心脏。 那季青梧眼神没有温度,也没有说话。属于祝九阴的灵魂,并未挣脱血契。 也是在这一刻,季青梧望着祝九阴的眼睛。 忽然就理解了。 她明明白白地理解了一切。 为什么祝九阴不愿听她辩解,却又不离开她。 为什么会将她囚禁,却又为她治疗。 为什么想要挖掉她眼睛,却又亲吻她的唇。 为什么祝九阴疯狂折磨她,却不杀她。 她完全理解了。 是爱也是恨啊。 如果你曾经带着无比的爱意和信赖奔向你的爱人,却只得到她这样的眼神,和她深深捅入你心脏的刀。 那在这之后,无论有何种理由。 伤害都已经形成,你从此以后只能夜夜在那个时刻里轮回,从此再也不能信赖任何人,再也不敢表现任何感情。 给一棵树上钉钉子,之后就算拔出了钉子,也永永远远会留下一个洞。 一个深渊一般的、无论如何也填不满的洞。 祝九阴不需要她的解释,也不需要当时的真相,就算知道了一切,她也无法从那伤害之中释怀。 情感是不能用理智去弥补的,情感只能用情感弥补。 越深刻的情感越是如此。 祝九阴爱她,爱她至深,所以也恨她至深。 这一刻,季青梧忽然笑了。 她满脸都是鲜血,却释怀地笑。 她伸出手,试图抓住季青梧的衣角,却没能抓到。 她嘴角扬起,在失去视野的那一刻,心中想着: 祝九阴,我爱你。我承认我做错了事,但是我爱你。 * 世界如同碎石砖瓦一片片崩塌,地动山摇之下,人的身体都跟着震动。 季青梧醒来时,整个秘境都像火山一般变得滚烫灼热,她连忙站起身,转脸去看旁边。 祝九阴一身黑衣,早已飞上半空,正在打量她。 视线对上的瞬间,两人又都移开视线。 有很多事要做但不是现在。 秘境要坍塌了,我们到底算不算过关了? 季青梧盯着地上好似活物一般翻动的地面,低声问道。 没人回答她,半晌,传来一声轻微的哼声。 季青梧嘴角微微一勾,又立刻平展,她飞向石碑所在方向,细看便惊呼一声: 它要裂开了! 祝九阴飞过来,在她身旁和她一起低头看。 两人的手肘隔着衣袖轻轻碰了一下,祝九阴立刻移远了一些。 石碑正在开裂,内里露出什么光华闪烁的东西。 季青梧偏头看了一眼祝九阴,黑唇的女人面容严肃而哀伤,被那光华照得面容明亮,轮廓更是深刻。 轰轰轰 石碑开裂,露出里头的宝物。 是一颗光华璀璨的妖丹,大概有鸡蛋大小。 这是妖丹? 感受到妖丹上传来的强大力量,季青梧睁大眼睛,有个十分震撼的猜测。 嗯。这是通天腾蛇的另一颗妖丹。 那颗妖丹简直毫无阻碍、甚至是欢快地,直接飞入祝九阴怀里,乖巧地落入她双手之中。 祝九阴捧着它,神色忽然变得万分温柔,又很哀伤。 季青梧望着她,轻轻开口: 通天腾蛇,是你母亲? 祝九阴没预料到她会这么问,转脸,有些惊讶,却又点头: 是。 季青梧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她真的需要跟祝九阴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她们之间好像错过太多东西了。 整个秘境开始消失,空气逐渐变冷,妖界特有的黄色天空重新出现。 两个人站在半空中,和进入秘境之前的位置差不多,区别只是季青梧不再拿剑对着祝九阴,而祝九阴手中多了一颗华美妖丹。 季青梧抬眼看祝九阴: 我们 祝九阴也恰好抬眼看她,还没开口,目光有些闪躲,却生动了许多。 旁边忽地传来一声大喊: 殿下回来了! 殿下啊啊啊! 殿下您可回来了,可担心死老妖了! 呜呜呜呜!殿下好久没见好想你啊! 许多大妖朝两人扑过来,打头第一个人便要将季青梧抓住扔出去,季青梧抬手格挡,却牵动了面颊上的伤口,疼得她一声嘶叫。 祝九阴眼眸一暗,一道魔气随她心意发出,将抓人的妖打飞出去十丈远。 那道魔气并未停止,直接一轮打出去,将所有大妖统统打飞,只是距离远近不同。 大妖们跌在地上,乱七八糟哎呦哎呦的叫,却也没人敢质疑魔神殿下的举动,只好不再靠近。 祝九阴声音沉沉,从天际往下传递: 我消失了多久? 底下有大妖恭敬回答: 回殿下,足足三日有余。 季青梧在心里算,三个世界,三天,分配很合理。只是不知道这三个世界究竟有什么玄机她真的要跟祝九阴好好找个地方坐下谈谈了。 她转头看向祝九阴,想要开口,却又迟疑,目光不敢面对对方的眼睛,只能看向黑衣衣角。 她不知说什么,还在纠结措辞时,脸颊忽然一阵冰凉。 错愕抬眼,对上祝九阴的一双红眸。 那眸中犹带忧伤,微微闪烁水色,是自从变成魔神之后,从未有过的温柔。 季青梧恍惚之间抬手去摸。 摸到祝九阴的手背,正轻抚过她脸颊上的伤痕。 那伤痕在她冰凉的指尖下愈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季青梧怔怔地望她: 你怎么会用正道的治愈术? 祝九阴轻声回答: 以前,你教我的。 她终于主动提起了以前。 第99章 温泉我们成亲吧 回去的时候,气氛有些古怪。 祝九阴只看她一眼: 回我那边。 就在前头一路飞远,也不看季青梧有没有跟上。 后方那些大妖见魔神殿下态度有变,也不再试图抓住季青梧,只前后左右将她围在中间,一路上随时警戒。 第127章 飞回到祝九阴住的宫殿,季青梧忍不住张了张嘴: 你这么大宫殿,就你自己住啊? 祝九阴不置可否,进了宫殿,坐在她日常所坐的榻上。 许多大妖壮着胆子也跟进来,非常小心地询问: 殿下,您有什么需要? 还有人对着季青梧侧目,似乎很讨厌她踏入这间宫殿,却又无可奈何。 季青梧往前走,找了个椅子随意坐下,也不管那些大妖震惊的目光,只看祝九阴。 祝九阴坐在榻上,姿势非常随意,手中捧着的妖丹早已不见,黑色外袍脱下,只穿一身黑底暗红纹的中衣,衣摆垂落在地。 她也不看别人,只看季青梧,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各自复杂,各自闪躲。 她轻咳一声,挥手: 都出去。 几名大妖壮着胆子问: 那要带走这位人修严加处罚吗 祝九阴眼皮轻轻抬起,瞥一眼说话者,吓得后者立刻缩了缩脖子往后倒退。 她倒也没有为难那人,只说: 她留下,把门关好,别泄露声音。 这话一说,顿时好几个妖怪便明白了,忍不住用愤恨又快意的眼神瞪一眼季青梧,转身离开了。 看来魔神殿下打算在自己的宫殿里,恶狠狠地折磨这人修,真是解气!叫她还敢私自逃跑! 所有人离开,大门关闭,殿内光线一下昏暗不少,角落里的夜明珠自动放出温润白光,照亮一小片地面。 那张华美的玉榻上也镶嵌着夜明珠,此刻整张榻四周围都在发光,衬得那上头的黑衣女人面带柔光,神色温和。 殿内一时间静默着,谁也没先说话。 季青梧坐在椅子上,抬手摸了摸脸颊,她脸上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这是正道的治愈术,用的还是正道的灵力。也不知祝九阴是如何使出来的,总之,效果很好。 她身上其他地方也有不少伤痕,鞭子挤出来的,之前被祝九阴折磨出来的,甚至有些伤痕中还缭绕着魔气,恢复起来很不容易。 季青梧又觉这恐怕不是个谈心的好时候,她得先心平气和,把这些伤口都消弭,才能平静地对待祝九阴。 不然她自己也会心里有怨。 她抬眼看祝九阴: 有之前那种去魔气的药水吗? 祝九阴哦了一声,语调上扬,似乎对她选择如此开场感到意外。 却也并未为难她,只带她绕过大殿,穿越小院,走向一个独立的温泉大殿。 这里头有好几眼温泉,其中一眼泉水温润白嫩如牛奶,散发着微微的灵光,正是去除魔气的那种水,但看着要浓郁很多。 祝九阴指了指那一眼温泉: 下去吧。 季青梧背过身去,小心地开始脱衣服。不知为何,明明其实都看过无数次了,从秘境出来,她又变得害羞,不想在祝九阴面前宽衣。 啧。 祝九□□齿轻啧一声,远远地手指一掐,咔地一声响。 季青梧全身衣服就都被除掉了,连一根布条都没给她留。 黑发如瀑,披散至腰身,遮住瘦削身形,背上蝴蝶骨翩然欲飞,她惊愕地回头看她。 目中的惊慌与恐惧,像一根细刺,直直扎入祝九阴心脏。 祝九阴沉了声音开口: 害羞什么。 季青梧面颊绯红,趁人不注意瞪人一眼,捂着前胸一步步往下走去。 雪白的足线条流畅,脚踝盈盈一握,她伸出脚,先点了点水面感受温度,觉得满意才攀着旁边的金扶手,一点点踏入水中。 水波荡漾,温热的蒸汽弥漫上来,遮住那张消瘦而轻灵的面庞,看不清她表情。 祝九阴喉咙微微滑动,她手指轻叩,自己的衣服也跟着清除干净。 她也进入这眼泉水之中,划着水朝季青梧游来。 季青梧吓了一跳: 你也能泡这个吗? 她可是魔,这个温泉是除魔气的,不会有伤害吗? 能。这点灵气对我造不成伤害。 祝九阴回答时,隔着氤氲蒸汽看着季青梧的脸,随后忽而轻笑: 你如今这个状况,还有心思关心我。 季青梧不明所以,划了一下水: 我什么状况? 祝九阴已经来到她身边,圆润肩膀与她的肩膀几乎要碰到一起,水波剧烈波动,在两人身周荡出无数圈奶白的涟漪。 季青梧心中跟着震荡,这种距离实在太近,让她想起太多太多过往,她下意识有点儿瑟缩下去。 她不知道下一秒来的,是鞭子还是轻抚。 她只能往旁边轻轻挪动,脚下是柔软温热的羊脂玉,她踩着有点儿滑,差点儿踉跄摔倒。 小心。 她身子落入湿润冰凉的怀里。 祝九阴抱着她,贴着她的背,低声在她耳边说话。不带什么嘲讽或是仇恨,这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也是很简单的一个拥抱。 简直像是普通朋友。 季青梧站稳,靠在池边,看着自己身上一丝丝黑色魔气渐渐消散在水中,心跳有些乱,乱得没有来由。 她望着前方,努力用很正经的语气说话: 你说,通天腾蛇是你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祝九阴却是冷笑一声,双手环胸盯着她,话语又带上一丝嘲讽: 你真的不知道?你把我丢进锁妖塔的时候,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季青梧猝不及防回头看她一眼,这一次看得很清楚,她眼神里比起恨意,更多是委屈和愤怒。 季青梧有些恍惚地回答: 我真的不知道,但我一直都知道,你会从锁妖塔里逃出,还会进阶。你很厉害。 祝九阴看她,红眸中星光闪烁,忽然间伸手,掐住她下巴,将她拉近。 二人鼻尖触碰在一起,蒸汽缭绕,氛围暧昧,祝九阴神情却是悲愤: 你惯会用这种话骗人!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 季青梧非常委屈,她抬起手放在耳畔,做发誓状: 接下来我会告诉你最真实的一切,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天打雷劈,神魂唔! 祝九阴盯着她发誓,忽而吻住她的唇。 叫她说不完一整句话。 这个吻很突然,却已算是难得的温柔,至少没有啃破她的皮肉,吃掉她的鲜血,只是轻咬舌尖,轻探喉头,将她牢牢缠裹。 季青梧吻着吻着,便身子发软,抬起手攀住她的脖颈,将自己完全交托出去,又充满服务意识地去纾解祝九阴的。 她早已在小院那漫长的夏季里,形成了条件反射,那些动作几乎都是下意识的,并未思考过是否屈辱。 她就要半跪在水中时,身体被祝九阴扶起来。 祝九阴远离她,望着她的眼,声音嘶哑: 别做那些,继续说。你的实话呢? 季青梧双眼水雾迷蒙,仿佛盛满温泉中的水汽,带着一种懵懂和茫然,双手还在摸索祝九阴的肢体。 哗啦一声,祝九阴将温泉水鞠了一捧,泼到季青梧脸上。 季青梧这才恍惚有了意识,她抹了把脸,有点不敢面对她,记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脸就红透了,一直红到脖子。 她努力回想,平复呼吸,半晌才连接上刚才的话题。 她抬眼,认真地对祝九阴说: 经过秘境里的灵魂互换,你应该也能明白,我当时不够成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那样做。 我师尊早就发现你的存在了,也知道我们发展了感情,她带我去了锁妖塔的宝库,逼着我做选择,要么听她的话,要么纠集所有人杀死我们两人。 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因为你肯定要突围出去,要杀光玉清宗的人可那些人里大部分是无辜的,我更不可能跟你一起杀她们。你也可能会死。 我也没办法带你走,因为我无能,没有预想到师尊会针对我,又没有提前部署安全的逃生路线。 我身上还有师尊的血契,不管逃到天涯海角,师尊都能找到我,而且还会连累你,我不愿连累你。 我还通过预言知道,你进入锁妖塔之后大概率不会死,而是会进阶。这是很准确的预言,你不用管源自哪里,总之这预言绝不会出错,但可能细节会有出入。我当时只能相信这份预言。 我跟你度过了七天无忧无虑的日子,留下最后的回忆,便不得不去师尊那里,假装我已经弃暗投明。师尊却给我加强了血契,可以通过血契直接控制我的身体。 这就是所有真相,我毫无保留。 第128章 祝九阴听了半晌没有回答,隔着蒸汽,一张脸明明灭灭。 季青梧忐忑等待,过了很久才听见她问: 那你为什么要跟别人成亲? 季青梧道: 我将你送入锁妖塔之后,立下大功,师尊说,只要我和东海宣家结契,便去掉我身上的血契,还会快速传位给我。我为了早日成为掌门就接受了联姻。 你为何要成为掌门? 只有当上掌门,我才能掌握锁妖塔放你出来。我还想找到玉清宗与魔道勾结的证据,将玉清宗乱象公之于众,公正地审判那些腐朽上层,最后解散玉清宗。这就是我的计划,绝无半句虚言。 季青梧说完了,挺胸站着,等待祝九阴回答。 祝九阴却不回答,远远地隔着蒸汽看她,似乎也在掂量这话的分量。 季青梧等不下去,有点沮丧地开口询问: 你听了这么多就没什么要说的话吗?比如你怎么知道通天腾蛇是你母亲的还有那个秘境到底怎么回事,说点什么吧。 她垂下眼睑,话音低落下去: 不然我根本不知道,你现在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祝九阴缓缓开口: 我进入锁妖塔之后,拼死与塔内无数大妖相互厮杀,彼此吞噬,一层一层往顶上爬去。爬到最高层时,我已经躯体无存,马上连神魂也要消散时,最顶上那颗属于通天腾蛇的妖丹却并未攻击我,反而自行融入我体内。 妖丹救了我,为我重塑身体。我继承了通天腾蛇的所有记忆,三千年前,她与一名女性凡人生下了一颗蛋,却落入正道的陷阱而死。那位凡人女人为了救她也死了,那颗蛋便被遗弃在荒野,又被聚居的妖族捡到。那就是我的来处。 季青梧听了,想到在锁妖塔内她是如何厮*杀,又如何险象环生地重塑身体,便心疼又愧悔。 早知道算了,千金难买早知道。 她隔着水波往前走,用手拨开水雾,想去她身边安慰她,口中说着: 你的母亲如果还活着,一定很爱你别难过,她真的是个很伟大的妖 然而水雾朦胧之间,祝九阴忽然拽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拉过去,让她倒在她怀里。 祝九阴将她的手往水下拉。 季青梧以为要被拉到某处,却没想到了小腹部位便停止。 她的手掌不自觉展开,抚摸那片微温的小腹,不知是否是温泉效果,那片皮肤比别的地方更热一些。 祝九阴按住她的手,叫她抚摸自己的腹部,开口: 季青梧。 季青梧下意识摸了摸那腹部,微微温热,皮肤紧绷,似乎没什么异样: 嗯? 祝九阴声音隐隐有些颤抖,好似下了极大决心,带着紧张与期待: 我怀孕了。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像我一样没有双亲,所以,我们成亲吧。 第100章 秋天你想给她取什么名字 有一瞬间,季青梧以为自己还在秘境里没出来,不然怎么会听见这么魔幻的话? 她嘴唇颤抖,低声问: 你怀孕了?是是谁的? 祝九阴嘴角向下,眼神有点委屈: 还能是谁的? 季青梧脑袋一阵晕眩,抓住扶手才站稳,目光透过牛奶白的泉水落在祝九阴小腹上。 那小腹平平整整,丝毫看不出什么来。 季青梧半晌张口,声音沙哑: 什么时候的事? 祝九□□: 夏天,我们在小院那段时间。那会儿我发情了。而我们蛇族,是在发情期间,有感而孕。 季青梧感觉喉咙干渴得厉害,脑海中闪过小院里混乱的画面,居然是在那种时刻怀孕了 她豁然一下从温泉中站起,带起一阵哗啦的水声,匆忙说道: 我我头晕,想出去透透气。 水中的祝九阴怔了怔,温热的水汽之下,她神色落寞,却没有阻止。 季青梧披了衣服奔出温泉池,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啪嗒啪嗒作响,潮湿弥漫。 那温泉的水温对祝九阴来说还是太热了。她抬手摸了摸小腹,站起身来,将水中的雪白长发捞在手里,自己走上岸边。 她的孩子她和她的孩子。 她隐瞒了一个细节没有说,是觉得没必要,也是羞于启齿。 蛇族繁衍困难,原因是。 一条蛇,只能和自己最深爱之人有感而孕,且一生无法再和别人有孕。 选定了一个人,生下她的孩子,从此眼里心里,再无其他人的位置。 她发现自己怀孕的那一刻,才明白过来。 原来她早已选定了季青梧。 * 这天之后,季青梧便住进了魔神的宫殿。 她还叫祝九阴把胡胡送进来伺候,胡胡欢天喜地,连说自己能在魔神殿内伺候三生有幸,又各种恭维季青梧。 季青梧刻意住在稍远些的另一间房里,不常到祝九阴这边来,试图减少碰面。 然而祝九阴却总是过来她这边,送来各种各样华贵的法器、宝物和材料配饰等,光是蜃珠都送了整整一箱,房间很快都堆不下,只能堆到隔壁房间。 还有每日都由胡胡送来好些美味大补的食物,龙肝凤髓,琼浆玉液,什么都有,她好像要刻意将季青梧喂胖。 祝九阴还常常在她房间里看书写字,就像秘境里在祝府那样。 季青梧总觉得不自在,便会出去走走,没走几步又会碰到祝九阴,一定要在她身后不远处跟着。 两人只要碰面,气氛就很古怪,视线相撞便会收回去。 直到又一个秋季特有的阴沉天气里,两人同处一室很久,却很少说话,祝九阴在窗前读书,季青梧坐在桌前刺绣。 窗外风吹落叶,如金色蝴蝶,一只只旋转落地,体验它们最后的辉煌。 祝九阴放下书,手指在桌上快速点了几下,看着窗外秋色渐浓,出神了好一会儿。 她突然回过头,张口问道: 成亲的事,你到底什么时候答应我?我好让人准备婚服。 季青梧手一抖,针尖碰到她皮肤,却被她坚韧的皮肤反过来压断。 当时在温泉时,她一直没回答这件事。 如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季青梧这些日子躲着她,就是为了不回应这个问题。 没想到她还会问。 季青梧只好说: 那是我的孩子,我会和你一起养,但是成亲要不,就算了吧。 刺啦一声,祝九阴手指一缩,将坚硬的黑檀木桌面划出五道刻痕,声音极其刺耳。 祝九阴抬头看她,带着遏制不住的惊愕和愤怒,眼圈立刻泛了红: 为什么?为什么算了? 季青梧心里特别难受。 她放下绣绷,站起身走到祝九阴面前,目光落向对方小腹: 你不要动气。你怀孕要多久才会生? 祝九阴: 还有三个月出生,五个月孵化。 季青梧目光从她小腹上移开,低声说: 嗯。还有很长时间,这期间什么都可能发生的。 祝九阴看她,手指深深掐进木头里: 你不想跟我成亲,是吗? 季青梧沉默。 伴随着秋风萧瑟的呼啸,无数叶片飞旋落地。 祝九阴双眸蓄满泪水,宛如两颗透亮的红玉,看着季青梧时,清澈又悲伤。 她忽而问: 你知道为什么我母亲设计了那个秘境吗? 季青梧这会儿只能顺着她说: 为什么? 祝九□□: 她当时在想,只要进入秘境的这一人一妖,能为对方死,还能切身体会对方的心魔,那么,她们就能获得我母亲特意分裂的妖丹,好好地一直在一起。 泪珠清澈,坠落在青玉地面上,祝九阴抬起脸,泪痕湿润她脸侧的鳞片: 可是如今看来我母亲也想错了。 她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却哽咽出声。 季青梧犹豫再犹豫,还是看在孕妇的份儿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祝九阴将自己满面泪痕的脸蹭在她手背上,那动作依恋又温顺,一瞬间便勾起过往的回忆。 是在长明山上那些回忆,最初的温馨可爱的过去。 季青梧恍惚了一下,立刻抽回手去,声音也跟着有些哽住: 我希望你好好的,我只是现在,还不想跟你成亲。 第129章 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是夏天那些事还没过去,还压在她心头,也可能是她觉得成亲,养孩子,这种事情只有爱是不行的。 她爱祝九阴吗?爱的,她是爱的,爱到可以原谅很多事情,爱到愿意陪伴她在宫殿里,一直到孩子出生。 可是她的爱,到了能原谅所有一切过往、安心跟她结婚养孩子的程度吗? 直到那天在温泉里彻底讲清楚,季青梧才发现,误会解除之后,她对祝九阴的执念便没有那么重了。 她对祝九阴有爱,却没了之前那么深的执念。有包容和理解,却没了多少占有欲。 她其实也分不清自己现在想要什么,只知道她不想成亲。不想把自己绑定在魔神祝九阴身边,成为她一生的玩物和陪衬。 爱可真是一个玩弄人心的东西,每一天每一秒都叫季青梧感到痛苦。 她不想成为一个轻率的人,为了爱情便奋不顾身成亲,也不想成为一个负心之人,因为自己的退缩而葬送这份感情。 她像走在钢丝的中间,稍微往哪边偏一点都不对。 祝九阴抬眼,泪光朦胧,问她: 你还喜欢我吗? 季青梧没有犹豫,点头: 喜欢。 祝九阴握住她的手,眷恋地在她手背亲了亲: 那,我等你想通。 她放下她的手,转身走了。 一连好几天都没再出现。只是流水般往她这边送的好东西从未断过。 季青梧有点担心,觉得自己是不是话说得太狠,叫对方难以接受,出现什么问题,比如滑胎了之类。 但转念一想,祝九阴可是魔神,作为原著中的战力天花板,别说生一颗蛋,就算一次生十颗也不可能有问题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已是秋末,不少名贵树种开始掉下叶片,还有些妖界特有的植物,反而长得更加繁茂。 季青梧终于按捺不住,走去祝九阴的住所。 到了那座最巍峨辉煌的宫廷,她意外发现大妖们在和祝九阴议事。 群情激奋,大妖们在喊打喊杀,祝九阴坐在榻上神色淡漠。 季青梧在大殿前听了许久,才从只言片语中听到一些事情。 原来整个三界即将迎来十万年一遇的天劫,各界灵气逸散、天灾不断,届时说不定三界都将彻底倾覆,所有生灵尸骨无存。 原本天劫应在百年之后,如今不知为何,却提前到十年后了! 大妖们为如何应对天劫吵成一团,有人主张应该趁机入侵修界,一统三界,以魔神为尊,再共同对抗天劫。也有人主张应与魔界合作等等。 祝九阴坐在榻上,姿态很随性,也不知这样坐了多久了,听都听累了,眼眸半阖着,手指搭在太阳穴上。 她一直不发一言,直到又有一人说了句: 好像有人发现玉清宗之前那个掌门出现在 她陡然睁开眼,朝说话者定睛看去: 将位置告诉我。 季青梧眯了眯眼,手掌紧缩成拳头。 很快,屋内祝九阴走出来,召唤她的魔龙坐骑过来。 那是一头上古时代早已死亡的巨龙骨架,以魔力铸成身躯,浑身漆黑如云雾翻滚,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却是两点幽幽的红色鬼火。 祝九阴站在魔龙面前,看季青梧在侧,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只一偏头,朝她扬了扬脑袋: 一起去么? 季青梧自然点头。她与她师尊的那些恩怨,早就该清算了。 祝九阴轻轻抿唇,抬手,一道微弱魔气环绕住季青梧全身。 她走过来,伸出一只手,将季青梧拦腰搂住,带着她一起飞上魔龙。 季青梧有些不适,浑身和祝九阴贴得太紧了: 我可以自己飞 魔龙认主,你必须跟我气息相融,越近越好。 祝九阴的手臂将她揽住,让她坐在魔龙身上,又用双手从背后环住她,手上用魔气凝成的缰绳控制魔龙飞行。 祝九阴的下巴顺势放在季青梧肩上,的确是气息相融,呼吸相闻。 季青梧能感觉到祝九阴胸口和小腹都紧紧贴着她后背,带来一些不同寻常的热度,好在魔龙速度飞快,风大,她也没机会分辨那热度究竟是什么。 她轻声问: 这些天,你好吗? 祝九阴点头,下巴在她肩上碾了碾。 季青梧又问: 那孩子还好吗? 祝九阴: 她很好。 季青梧哦一声,两人便一路无话,沉默地飞行着。 祝九阴忽然开口: 你想给她取什么名字? 季青梧还真认真想过这件事,如今恰好说出来: 叫祝夏? 是夏天怀上的,希望她也像夏季一样开朗热情。 祝九阴却摇摇头: 她要跟你姓的。就像我,也是跟我的人类母亲姓的。 季青梧惊讶地回头看她。 魔龙迎着夕阳在往前飞,由魔气组成的躯体非常柔软,坐上去像坐在云团上一般,和周围那些飘渺丝缕的云层十分相配。 两人仿佛要飞向世界尽头,路过千万种壮美的风景,她们却只凝望着对方。 长风吹拂,夕阳西下,橙红色光芒里,祝九阴神情温和而深情,凝望她时,唇畔有橘红的笑意闪动。 咚咚地响声加重。 季青梧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又快又重,她好像对这个人再一次心动了。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再再一次。 她为她的心动,简直永无止境。 第101章 母亲别怕,有我在呢 入夜,魔龙降落在修界某条山脉之中,消弭身形,成为一根小小的龙骨。 祝九阴顺手将那龙骨往季青梧手中一塞: 送你了。 季青梧无语,魔龙也是能随便送人的吗,不是说这魔龙离了祝九阴的魔气就没法驱动吗? 但现在也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她随手扔进储物戒指,跟着祝九阴往前飞行。 祝九阴一身黑袍完美融入夜色,季青梧身上是一件深蓝长裙,倒也不算突兀。 两人绕着这圈山脉飞了小半圈,季青梧忽然神色一凛: 等等,这里有玉清宗法宝的气息! 祝九阴只瞥她一眼,立刻按照她所指方向落下,随手挥出一道魔气。 前方的空气明明是透明的,此刻却被魔气震荡出一圈圈纹路,果然有隐形结界! 季青梧瞥一眼祝九阴,二人默契地会意。祝九阴往后退了一些。 季青梧向前走,放出一道灵力去攻击那结界,一边扬声道: 师尊,我是季青梧,我回来了。 结界之内毫无动静。季青梧用灵力攻击不破,回头对祝九阴一点头。 祝九阴上前,利落挥手。一道漆黑魔气雷霆万钧,将那透明结界轰成碎片。 结界后方是一个不算深的山洞,里头放着一只茶几,一枚法印,一张蒲团,一盏油灯。 戚无忧在蒲团上盘膝而坐,抬头朝她们看来。 她模样与做掌门的时候已完全不同,如今一身青衣蒙尘,长发混乱披散,夹杂着缕缕白发。 她抬头看时,神色淡然,似乎早已预料到此刻,只对着季青梧轻轻一点头: 来了。 季青梧手握成拳,身子不自觉有些颤抖,三百多岁的生命里,这个女人才是她最为熟悉、最为敬重甚至最为孺慕之人,没想到如今再次相见,却是这般场景。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总想到原主,原主会如何想? 她仿佛能感受到原主的悲哀。 她往前走了几步,低声说: 戚无忧,你能不能告诉我,玉清宗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不仅是替现在的季青梧问,更是替原主问。 戚无忧道: 无礼,怎么不叫师尊? 季青梧眯了下眼,抬手抽出长剑,尽量让自己颤抖的声音保持镇定: 我认为,你这样的人处心积虑算计徒弟的人,不配为师尊! 她抽出的是太虚剑。 曾经在玉清宗盛大的庆典上,由戚无忧亲手送给大比冠军的名剑。 剑身闪烁冰蓝光芒,古朴的剑形照映出季青梧的侧脸,她无法压抑感情,满面悲愤,只想与师尊说个明白。 然而戚无忧静静坐着,仿佛老僧入定,并不回答她的话,只抬眼看祝九阴,半晌低笑一声: 你确实比我更懂妖,你是怎么确定她一定能成为魔神的? 季青梧冷笑: 第130章 我有我自己的办法。倒是你,魔焰之事,是否是你所为? 戚无忧居然点了点头,嘴角上扬,一丝嘲讽笑意: 是啊。你当时若是做了掌门,就会明白我的用心。玉清宗在正魔与人妖之间周旋多年,还有许多秘辛没有揭露呢。可惜 她胸腔之内忽然微微发光。 祝九阴手一撒,一道漆黑防御墙成型,她低声道: 不好,她要入魔了! 话音刚落,戚无忧便站起身来,身形暴涨,长发高高飞散开去,浓重的黑色雾气包裹她面孔,话音变得遥远而残忍: 可惜啊,我的爱徒,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季青梧竖起防御,长剑刺出,丝毫不留余力。 而戚无忧以入魔提升境界,已经接近飞升,几乎要与祝九阴实力相当了,虽然只能支撑一刻钟时间,但她明显打着玉石俱焚的主意。 祝九阴运起魔力,在季青梧身侧掠阵,却没有代替她去攻击。 她明白,这份师徒情谊需要季青梧亲手斩断。 三人缠斗,黑气与金色灵力彼此冲撞,一整座山峰摇摇欲坠,到最后山体整个崩塌,化为齑粉! 爱徒为何背叛! 戚无忧双手化为猩红利爪,身体已经像怪物一般膨胀,比她平日里最讨厌的妖物更丑出数倍。她只冲着季青梧攻击,边放出各种招式,边用骇人的声音说话。 说出那些她早就该跟季青梧说清楚的话。 当初我抱你回来,把你养大,从未想过你会欺师灭祖,与妖物勾结!你这劣徒,我真是枉费心思养了你,枉费心思! 劣徒,你只知风花雪月,竟不知天劫将至,你与你那爱人都要死!哈哈哈哈,你们都会死,早死晚死有何区别!我是对的,我永远都是对的,你们这些蠢货 若是我死了,整个正道都会唾弃你这欺师灭祖之徒!正道会联合起来剿灭你,剿灭整个妖界!你还敢毁了锁妖塔,那是玉清宗立宗之本,你究竟用何方法毁了它的! 戚无忧已经快死了,季青梧也灵力枯竭见底,但这场战斗,这场拷问,却愈发激起她的信念,战斗间隙她会高声喊话: 戚无忧!你真是疯了,你所坚守的道真的有用吗,那只是一群人欺压另一群人的工具罢了! 天劫又如何?一起死又如何!我会找到办法解决天劫的,你不是说了,我才是天劫的关键吗! 所谓正道我也并不稀罕! 到最后一刻,戚无忧衣衫爆开,体内长出三头六臂,形如恶鬼,这明显已经是修过魔道的功法,不知她什么时候与魔道彻底勾结的。 季青梧不觉惊讶,唯余失望,口口声声说着降妖除魔的正道掌门,私下居然在修炼魔功,她其实早已猜到,如今只是亲眼确认。 确认她的师尊居然能够为了力量如此背信弃义,确认她的一生都只是生活在虚假的口号之下,确认这一切里,从来没有爱的位置。 确认这世界从不给爱留下空间。 她手腕受了伤,太虚剑脱手,下一瞬间,一道长鞭将太虚剑卷起,送回她手中。 而她身后,一个微凉的身影覆盖上来,一只手握住她受伤的手腕,帮她对准剑尖。 来,别怕,有我在呢。 耳畔传来低沉磁性的嗓音。 这一刹那间,季青梧恍惚眨眼往回看,记忆如闪电般倒流回笼。 上一次亲手杀死母亲,是什么时候呢? 是在玉清宗的试炼回廊里,她第一次遇到类似于母亲的角色,却又不得不亲手杀死她,心情十分低落糟糕。 就是在那一次,走出那间房间,祝九阴用妖力化成温暖的怀抱,从背后抱住她。 也是类似的情境里,她对她说: 我帮帮你吧。 从背后抱住她,很温暖,在那一天里,祝九阴就是她小小的太阳。 如今这一刻居然也是一样的,在她与母亲对峙的时刻,祝九阴依然在她背后拥抱着她,给她支持,给她武力上的帮助,给她慰藉。 然而所有这些思绪都只是一刹那间的事,季青梧并没表现出什么,只是一把握紧太虚剑,用出最后一丝灵力,携着祝九阴的力气一同往前。 她低声说: 师尊再见了。 太虚剑准确地扎入戚无忧心脏深处,强烈的挤压感传来,好似扎入一团血肉与泡沫形成的物体之中,并没有杀人的实感。 戚无忧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声,身躯不断膨胀扩大,面孔也迅速涨大如同气球,将狰狞的表情撑得更大,仿佛一张恐怖的人皮面具。 她用出最后的力气,大声尖笑,声音恐怖而凄厉: 天劫将至,你将永无得道之时,你!永远找不到你的道!哈哈哈哈哈哈 砰一声巨响,戚无忧整个人爆炸成碎片,血肉四处散落,与山石灰尘落在一处。 一道金光一闪而过,祝九阴眼疾手快一抓,将那东西抓在手中。 那就是戚无忧的元神,无形无态仿佛一段金色丝绸,如今已经被魔气侵染,金色之中夹杂了丝丝缕缕黑色。 祝九阴把那元神握在手中,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那里头的黑气清理干净,将纯金的元神直接塞到季青梧手中。 季青梧拄着剑站着,身形微微颤抖,望着残余的几片衣服布料出神。 手里突然被塞入这么个东西,她一怔,偏头看: 这个 祝九阴说: 是这家伙的元神,你直接吸收炼化,就能彻底吸收她的修为,快速进阶了。我为你护法。 她展开结界,直接盘坐在半空中,对季青梧微微一笑,抬手一招: 过来吧。 季青梧鬼使神差便过去,盘坐在半空中,也不修炼,就痴痴看着她。 祝九阴见她眼神古怪,自己反倒紧张起来,立即站起身走过来,用手贴她额头: 你怎么了?被魔气侵染了么? 她用手背贴了贴额头,皱眉想了想,又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去贴季青梧的额头。 鼻尖相互触碰,季青梧没有躲开,只是叹了口气: 你这又是跟谁学的 越来越多花里胡哨的手段了。 祝九阴开口,气息如檀香: 跟你学的啊。 季青梧想起来了,好像还真是跟她学的,以前在长明山上,她亲自教给她判断发烧的方式。 脸慢慢热了起来。 祝九阴贴了许久,站起身来,检视她浑身上下,又困惑地看她面颊: 似乎并无异样,你真的没事?如果有不适感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处理魔气。 季青梧摇头: 我没事,只是很累,也有受一些伤,但都不算很重。说起来还得谢谢你。 如果不是祝九阴在旁边为她掠阵,以今天戚无忧黑化的这个程度,她说不定要重伤的。 祝九阴真的很懂她。没有抢着替她杀掉戚无忧来表功,也没有怕她受伤就过度保护她。 聪明的人,一旦状态变得正常,爱起人来就叫人非常舒服。 季青梧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关于玉清宗的试练回廊,关于从背后抱住的拥抱,关于她和祝九阴的孩子 关于她杀死了母亲,又成为了母亲,这件事。 不过现在她累得有点困。 她对着祝九阴伸出手: 可以让我靠一靠吗? 祝九阴过来,将她抱在怀里,带着她一起飞向另一座山峰: 走,换个环境。 季青梧被带着飞走,回头看那片地面,那个被她亲手杀死的母亲,正距离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如果是原主的灵魂,大概会崩溃到极点。季青梧真的很想安慰一下原主,但又觉得,原主自从她穿过来就没出现过,或许早已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现在在这个世间,唯有她这样一个现代来的季青梧。 就是没想到,她现在也要当母亲了。 季青梧回过神来,抬头看祝九阴,忽地对她粲然一笑: 我要当妈妈了唉。 祝九阴低头看她,有点无奈地勾唇: 怎么,你现在才知道么? 季青梧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很开心的笑容: 不是啊,我只是觉得,很神奇。 祝九阴将她放在远处一座山顶上,两人坐在绵软如云的草甸上,周围是开放得极好、成群成片的杜鹃花。 第131章 杜鹃花随风摇曳,一片鲜艳的水红海洋,季青梧望着这些花,心情逐渐变得宁静。 祝九阴将她脑袋放在自己肩上,两人依偎在一起,不说话,只有风声轻抚发顶。 从下往上看,祝九阴嘴角微微勾着,神态怡然而满足。 季青梧抬手,轻轻抚摸祝九阴小腹。那一片地方,摸起来微微发热,和别处就是不同。 隔着黑色衣料,似乎能看见一颗蛋,摇摇晃晃跟她打着招呼。 祝九阴呼吸微微起伏,腹部也跟着起伏,季青梧忽然轻叹一声: 九阴,关于天劫,我们一起努力对抗吧。 她抬眼望着祝九阴,粲然一笑: 我想让我们的孩子,有长久美好的未来。 第102章 真相对不起 季青梧在此地山上修炼三天三夜,境界当场跨越化神,进入大乘期。 她升级期间祥云环绕,彩光流转,一派祥和,甚至连雷劫都只出现一小截,稍微扛一下就过了,比寻常雷雨都不如。 雷劫之后,天际云开雾散,万道霞光照在季青梧身上,仿佛为她加冕。 而她缓缓睁开眼,眸间流光溢彩,都是灵力充沛的表象。她的面容变得清冷,如最上等的玉,躯体依旧纤细,却不再有凡尘之态。 她已完全是仙人之姿。 祝九阴在她身旁为她护法,见她连升三级,还不用经历雷劫,不由得苦笑一声: 你莫非是天道的亲女儿? 季青梧轻轻一勾唇: 不是啊,你才是呢。 原著中真正的大女主祝九阴才是亲女儿,她只是个炮灰来着。 不过现在她也算是抱上了主角大腿,还跟主角有了个孩子,虽然跟她之前的计划有亿点出入,但也总算是不错。 季青梧从戒指里放出魔龙,祝九阴的魔气缭绕过来,要将她环绕,却被她挥手拒绝。 让我试试。 季青梧自己乘上那条魔龙,感受一番。魔气环绕在她身体四周,却不能再伤她分毫,倒好似被她所震慑一般低垂下去。 季青梧低哑一笑,脱口而出: 早知道在你发情之前,我就该升级的,那样不管你怎么玩都没事了。 这话出口她便知道不合适,连忙回头去看,眼含歉意。 祝九阴没看她,只是专心飞上龙背,坐在她前面抓住缰绳,驱动魔龙。 魔龙发出无声的嘶吼,升上天际,背对着初升的朝霞飞去。 祝九阴白发在风中飞扬,一些长发落在季青梧面颊,宛若冰凉的雨水。 而白发笼罩的脊背总是挺直,姿态显得僵硬,不像之前那般松弛。 两人都沉默着,唯有风声呼啸,季青梧伸出手,想去碰一碰祝九阴的背,手指却在距离她半寸时蜷缩,又收回。 她只能看向下方,过了不知多久,她经过一些熟悉的地标,轻呼一声: 此地莫非是那片瘴毒森林? 祝九阴也往下看去,沉默一会儿,背对着她回答: 似乎是我们之前做任务时,路过的歇脚地点。 确实如此,当初便是在这片森林之中,她唤醒了祝九阴的神魂,让祝九阴化为蛇镯,陪她一路去往玄珍集市,回来时也在此地最后露营。 那一晚她们曾在篝火下互诉衷肠,那时候季青梧已经下定决心要退出玉清宗,放弃血契,放弃一切,与祝九阴浪迹天涯长相厮守。 却不知道留给她们的时间,早已所剩不多。 季青梧恍惚间,开口问: 最后那一晚,你在想什么? 祝九阴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微微侧过身来,声音里带着点儿自嘲: 我在想啊你回去以后,要是敢跟我分手,我就屠了玉清宗,把你抢回去当压寨夫人。 季青梧: 你有没有想过,我当时没想跟你分手? 祝九阴摇头: 没想过。我觉得你想回玉清宗,就迟早要跟我分手的,毕竟玉清宗的人怎么可能跟妖在一起啊。我只能尽力抓住你,想办法缠着你,跟你一起回去,对你好,叫你为了我愧疚。现在想来也算不得高明。 季青梧凑近她耳畔,轻声说: 可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那个时候我已经下了决心,回去就立刻跟师尊坦白,放弃掌门之位,废掉我全身修为,离开玉清宗,做一个凡人。 祝九阴猛地回头看她,满目震惊。 季青梧轻扬着嘴角看她,面容华光闪耀,清冷如高山晴雪。 可这万年不化的雪,却早已为她悄悄融化,她甚至都不知道。 祝九阴渐渐转了视线,眼眸酸涩不堪,泪水涌上来,喉头发紧,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原来她曾经被那么小心珍重地爱过。 季青梧低声怅然道: 可惜啊,刚回去,戚无忧就捅破了咱俩的事。造化弄人啊,若能变成凡人,跟你度过简单的六十年,直到老死,那该多好。 祝九阴眼泪啪嗒一下滴落在魔龙身上。 魔龙魔气大涨,身上鳞片形状若隐若现,飞行都更有力。这可是魔神的泪水,多么稀有珍贵。 季青梧看她哭了,便抬起手,摸摸她背脊,像抚摸一只白毛的大狗,嘴上还念着: 乖,别哭,没事的,没事的 祝九阴迅速控制住眼泪,她心念一动,手扯缰绳,魔龙在她的指挥下,很快进入从前的玉清宗地界。 以前上百座山连绵不断的玉清宗,此时许多山头建筑塌陷、荒无人烟,看上去破败无比,再不复当初的繁盛了。 季青梧坐在魔龙上望下去,心中感慨,半年前这里还是正道第一*大宗门,没落起来居然如此之快。 下方突然传来些许攻击波,这说明玉清宗内还有人在,也看见了魔龙,正试图驱赶,只是效果不佳。 她们进来时连护山大阵都没反应,可见玉清宗实际上的防御手段已经接近于无。 季青梧拍祝九阴肩膀: 下去看看吧。 祝九阴回头看她,犹豫地开口想说什么,季青梧却道: 我们一起,没关系的。我们的关系迟早要公开的。 魔龙往下飞,降落在发出攻击波的一座山顶上,不少修士逃散开去,唯有山上寥寥几人还在发出攻击。 季青梧走下魔龙,扬声道: 诸位同门,我是季青梧,我回来了。 那些攻击的修士藏在暗处看了许久,山上几人率先走出: 居然是季 是你?! 季青梧一看来人也很震惊,行礼道: 于长老,汤长老,你们可还安好? 来人正是戒律门的于岩长老,还有之前拜托她做蛇镯、喜欢音律和漂亮衣服的汤韵清汤长老。 两人状态很一般,于长老甚至须发皆白,显然已到大限,只是面容还是如以前一样紧绷严肃。 汤韵清在旁边扶着她,一向爱美的女人却穿着一身最质朴的青衣,长发随意用木簪挽成发髻,明显再没有时间打扮,也是一脸憔悴,看向季青梧的目光却仍带着善意。 后方也有许多以前的弟子,一见她们大师姐回来,立刻激动得热泪盈眶,都七嘴八舌跟季青梧说起话来。 季青梧大概了解了玉清宗发生的事情。 当初在她的新婚典礼上,祝九阴化为魔神,无差别杀死在场所有高阶修士,却对低阶和无反抗的修士网开一面,让她们逃出去不少人,也让玉清宗不至于完全灭门。 玉清宗幸存的人基本都是低阶弟子,还有一些边缘的长老,都没资格坐进婚礼内场的那种,反倒避免了被杀。 可惜在此事件之后,整个修界各个宗门都来问玉清宗要人要赔偿,对玉清宗喊打喊杀,声称这一切都是玉清宗要搞什么新婚典礼才造成的,若是交不出她们门派的长老,便要以法宝财物抵债。 玉清宗剩下的人本就不多,又没多少实力,什么都护不住。有师妹哭着喊着: 大师姐!整个小库都被他们搬空了!大库的机关也被炸坏了! 那些人的嘴脸比魔修还可恶呜呜呜,我宁愿去杀妖都不愿面对那些强盗! 他们差点把我们也掳走当奴婢! 季青梧也只能叹息。 于岩在一旁看看季青梧,又警惕地看向她身后远处默默站着的祝九阴: 你回来了?后面那人是谁? 季青梧这才意识到,魔神的相貌并没有在正道之中公布。她便寻了个说法: 她是我的一个妖族朋友。 于岩立刻皱起眉头,怒喝道: 第132章 你竟也与妖族为伍?!滚出去,你不配做我玉清宗弟子! 季青梧对她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 于长老息怒。天劫将至,请长老和正道其他门派早做准备,我此行不为跟您争辩,就此别过了。 于岩看着她,过了许久,忽然朗声一笑: 你得了什么机缘,竟已至大乘期,如此甚好,你来做掌门吧! 季青梧却是摇头: 不必了。戚无忧是被我杀死的,我不会做玉清宗掌门,因为我认同玉清宗的理念。我要走出我自己的道。 她欠身颔首,礼貌点头,便跨上魔龙离开。 下方有人低呼一声: 魔龙我好像听说过,那是魔神制造的坐骑? 难道大师姐的妖物朋友就是魔神? 这个世道真是变了啊 人群中,唯有江梨儿和宋诗蕊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激动。她们两个都见过季青梧的器灵/伴侣,如今一看那张脸,就是那个人啊! 季青梧还跟她的器灵/伴侣在一起,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这世界还是有真爱存在的!真不愧是她们的榜样,大师姐专注爱一个人的样子太美了! 等一下,大师姐说那个人是妖算了这些细节不重要了,大师姐和器灵/伴侣一直在一起才是最要紧的。 江梨儿和宋诗蕊,露出了新婚典礼以来最真心的一次笑容。 季青梧带着祝九阴又去了玉清宗以前的总殿,这里如今魔气肆虐,简直看不出以前的模样。 祝九阴并未去管那些魔气,只开辟出一条小道,让两人进入大殿之中。 破败不堪的大殿内魔气肆虐,季青梧却从中找出一些唯有掌门能看的机密文件,拿出来翻看,越看越是心惊。 原来,玉清宗一直在偷偷圈养妖族。不仅在迷踪森林里有,还有其他许多正道门派地盘里到处都有被圈养起来的妖族! 当正道需要建功立业时,便会从这些被圈养的妖族中挑选一些,丢到特定地点,再由正道之人出去杀掉他们,从而被凡人爱戴、得同道称赞,还能吞噬妖丹增进修为! 季青梧翻看着文件,震撼地发现这传统居然已维持了上千年,这是正道所有门派顶层人的共谋! 当初在妖界建立时流落在外的那些妖族,早都被圈养起来,成了修士们建功立业的工具! 当初攻击你的那个乌鸦,便是玉清宗从圈养基地派出,还为她配备了魔焰。她的任务便是将你彻底杀死,但一定要让我正常回归原来这才是戚无忧最初的计划。 季青梧看得心惊不已。 这一切都太震撼了,季青梧哪怕是从现代来的,看过听过不少恶心事,都难以接受这个真相。玉清宗怎么会这么脏啊?不对,是整个正道,怎么都这么脏啊? 祝九阴倒是只挑了挑眉,双手抱胸: 我早说过正道之人虚伪至极,人妖对立一事,本就只是被制造出来的谎言,我们妖根本不爱吃人。 季青梧满脸不可思议,听到最后一句,她忽然想起什么: 不对,那你为何对我的血有反应? 祝九阴嘲讽的神色瞬间变化,略显尴尬地移开视线,看向一旁墙壁: 那是你特殊这面墙怎么有个坑? 季青梧便一道灵力打开这面墙,两人一起进入甬道,油灯依次亮起,看来这一处通往大库的密道并未被发现。 走进甬道,季青梧又想起什么,偏头看祝九阴: 你是不是进过这里?我在这里捡到你的鳞片。 祝九阴目光游移,避而不答: 这甬道里风景可真好啊。 季青梧: 快说!还有那个时候你突然离开我,说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做,那会儿我可难过了,还以为我自己做错什么你才走的,到底怎么回事?如今玉清宗都成这样了,你也总该说清楚了吧? 祝九阴低头看她,装得像真的一样: 是吗?还有这件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季青梧揽住她肩膀,将她钳制在自己身前,作势抬起拳头: 再不说我打你了! 祝九阴却将脑袋往她怀里一塞,仰着精致的脸,白发毛茸茸的像只小狗,红眸闪烁着期待的光: 打哪里? 季青梧没忍住笑出声: 噗你真是都当妈的人了还这么油 她放开她,往前走去,没走两步忽然听见祝九阴的声音: 青梧,对不起。 季青梧愣了一下,回头: 唔? 祝九阴在油灯光芒里站定,目光温和: 对不起。 她不解释,只是一遍遍重复: 对不起对不起。 所有一切过往,所有她做错的事情,她已经完全深刻地认识到了错误,感受到了切身的疼痛和愧悔。 所以她说,对不起。 不是祈求原谅,不是渴望同情。 只是真正地、纯粹的,想要道歉。 第103章 人类怀上了魔神大人的孩子 深长昏暗的甬道内,黑衣白发的祝九阴,反而成了最鲜明的存在,叫季青梧愣在原地,无法移开视线。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祝九阴仿佛坏掉的玩具人偶,一遍遍重复这三个字,嗓音渐渐沙哑,眸中闪烁水光。 季青梧不由得走上前去,脱口问道: 对不起什么? 祝九阴停顿半晌,开始细数: 对不起,之前仓促地告诉你有孩子的消息,还用孩子作为要挟,逼你答应成亲。 对不起,我将你囚禁起来,把你当做泄欲工具使用,还给你灌药、用魔气和鞭子故意伤害你。我以为那样可以弥补我被你捅穿心脏的痛,却发现每次看到你的表情,我自己反而也会很痛 对不起,我不该在那种疼痛中放纵自己,让自己怀上你的孩子,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对不起,在更早以前,我不该不辞而别。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喜欢你,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和你一起过平凡的日子。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真的是个很坏的人。如果我没那么笨,我们现在会不会更好一些? 祝九阴说完了,站在阴影中,面容与身形半明半暗,双目泛着微微的水光,看不清她的表情。 甬道内油灯静静燃烧,火苗摇曳着,引线发出轻微的噼啪响声,是唯一的声源。 季青梧往祝九阴面前走近,再走近,近到两人几乎躯体相贴。 她抬起头,对着祝九阴黑色的唇瓣,低声说: 好啦。 祝九阴低头看她,嘴唇狂烈地颤抖。 季青梧又说: 好啦我接受你的道歉。 祝九阴面颊鳞片闪烁光华,双目更是灼灼生华,极美极亮: 你愿意原谅我? 季青梧很认真地又低下头,想了想。 她能感觉到,祝九阴完全屏住了呼吸,等待她的答案,像等待头顶终将落下的闸刀。 她想了很久,一幕幕画面闪过,一次次过往浮现,所有的委屈痛苦甚至仇恨此刻叠加在一起翻涌。 她可以简单地回答一句愿意,事情就过去了,可是这最简单的回答,对她来说,竟仿佛鸿沟天堑。 而她跨了过来。 无论什么样的鸿沟天堑,她都下定决心跨了过来。 朝这个人奔去。 她终于从唇齿间,艰难地说出两个字: 愿意。 刹那之间,祝九阴仿佛一尊即将破碎的水晶像,被她这一句话重组,容光焕发,破涕为笑。 祝九阴泪光还在闪烁,唇角却高高上扬,她有些手足无措: 那,那我们我们算是和好了? 季青梧觉得有点好笑。 她招手让对方低头,自己凑上去,主动地吻上那双黑色唇瓣。 唇齿交缠,轻微的声音经过甬道不断放大,她们在黑暗中交换了一个温柔的长吻。 柔软,缓慢,动作很轻很珍惜。 一吻结束,两人放开彼此,在油灯之下看着对方的脸,不知为何,都有种卸下一副重担的感觉。 真的突破了,道歉了,会发现那些事情也可以烟消云散、不再计较了。 两人携手,一路走出甬道,来到放置锁妖塔的小房间。 季青梧轻笑: 第133章 以前我总是跟戚无忧一起进这条甬道,总觉得这段路很难走,没想到跟你一起走,就不难走了。 祝九阴握紧她的手,唇角含着笑,只偏头凝望着她。整个大库的珍宝都不如她眼前人的光芒一分。 其实我当初来这里是偷了通天腾蛇的一样法器,就是这根醉红颜。 祝九阴手掌一翻,拎出来一根发簪。那簪子通体白皙细腻,是用动物骨骼磨成,形态流畅美好,顶端坠着一枚红玉。 季青梧: 那你当时还不知道通天腾蛇是你母亲? 祝九阴说: 不知道,我只是听说这枚发簪有留影功能,想要探寻三千年前的真相,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才来偷的。可惜拿到手我才发现,发簪内的留影早就清理一空,完全没有任何线索。 季青梧叹道: 真可惜。 祝九阴将那枚醉红颜发簪放在手心,注入一道妖力,那枚红玉便像活了一般,放出微微的光亮。 她对季青梧笑着招手: 过来。 季青梧不知她要做什么,还是依言走过去: 怎么? 祝九阴抬手将她披散的长发拢在一起,挽起松散的发髻。 手指滑过绸缎般的漆黑长发,落下时轻轻触碰那片腻白如雪境的后颈。 她很珍惜地抬起玉簪,插入季青梧的发髻。 红玉摇曳,放出柔润的光亮,与一身蓝衣相称。 季青梧抬眼看她。 祝九阴低声说: 送给你了。算是我母亲送你的见面礼。 季青梧心间微微一荡,忙回过身想拒绝,却见祝九阴抬起一根手指压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 不许拒绝。从今以后,这枚发簪你要时常带着,只要你戴上它,它便会自行留下我们相处的场景。 祝九阴说完,目光从季青梧面庞一路移到那一枚红玉上,又轻声说: 当初我母亲制造它,就是为了留下她与我的凡人母亲的日常可惜没能留下。 季青梧心间一阵酸又一阵甜,她伸出手握住祝九阴的手,对她保证道: 我们一定不会这样。 * 妖界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啊?什么大事?怎么了? 我听说,魔神大人回到宫殿后,第二天便开了一场大会,召集所有大妖过来,共同商议逆转天劫之事。 稀奇的是,魔神大人身侧,贵妃的位置上,居然坐了一位人类女修! 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类女修进入魔神大人的宫殿啊! 对啊!就算那位女修是大乘期修为,或许能对阻挡天劫出一定的力,那也不能跟魔神大人平起平坐!据说她之前只是魔神大人的一个俘虏,如今居然混成了大人的心头宠,实在令人齿冷! 以前是俘虏?被魔神大人百般折磨那位俘虏?哎哟,这倒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现在魔神大人除了开会对抗天劫,就是跟这女子牵着手游山玩水,这还怎么得了!魔神大人的心居然被一个人类女子夺走,整个妖界青春男女怕是都要哭死哦! 哎呀别说了,你看那边是不是魔神! 正在摊子上聊天的两只妖怪立刻滚倒在地,和其他人一起,对着黑衣的魔神大人跪成一大片,跪满了整个集市。 身穿黑衣的魔神大人身侧,果然跟着那位人类女修妖们跪在地上,都用眼神偷瞄这两位,满脸匪夷所思。 魔神大人怎么就看上一个人类了! 就算那人类清冷出尘,气质出众,长相清秀精致,身形瘦削如仙那也是跨物种的啊! 魔神大人抬手,口谕便呈现在所有人脑海之中: 起来,正常逛街即可,莫要打扰我们。 所有人便都站起来,身体不受控制似的,完全跟随魔神心意,转头的转头,逛街的逛街,吃东西的吃东西,只能偷瞄魔神,不能光明正大盯着看了。 只见华贵优雅的魔神大人黑衣白发,她身侧女人则是白衣黑发,登对。 魔神大人双眸鲜红,身侧女人也戴着一枚红玉发簪,相映成趣。 魔神大人伸手,那女人便牵她的手。魔神大人抬头,那女人便对她微笑。魔神大人拿起一个东西细看,那女人便深情款款望着魔神 等一下!魔神大人拿的是婴儿用品! 天爷哟!必定是那人类女人使了毒计,怀上了魔神大人的孩子,才得了魔神大人如此恩宠! 不少妖物脑补完了整出大戏,忍不住又去看那人类女修的肚子,感觉不像是怀孕啊。应该还没显怀。 妖界的婴儿用品与修界完全不同,花里胡哨,分为许多种类,爬行、哺乳各不相同。 见魔神大人要看,摊主立刻递上一套蛇族婴儿用品,殷勤介绍: 魔神大人请看,蛇族婴儿未破壳时可用此刷为蛋壳抛光,等出生后也可将蛋壳留做纪念品,刚破壳时更可用这张毛毯擦拭还有配套的小衣服小帽子 祝九阴拿起这些小玩意儿,回头给季青梧看,忍不住笑: 真可爱呢。 季青梧拿着那一长条圆筒似的黑色小衣服爱不释手,想了想又问: 有其他颜色的么? 摊主拿出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套衣服,变魔术似的,对季青梧也露出讨好的笑容。忽然她像想到什么似的,又拿出一套婴儿用品: 若是若是这位人类怀孕,生出的婴儿应该是人形,是我疏忽了,您二位应该买人类婴儿用品的,这边还有羊乳 季青梧偷眼瞥一眼祝九阴,轻轻一笑。祝九阴挑眉,给她一个玩味的眼神,回头对摊主说: 这两套都要了,回头给我送去。 摊主喜出望外,非常开心地打包,扬声高喊: 好嘞好嘞!能入魔神大人的眼,小店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季青梧笑着跟祝九阴挽着手走开,边对祝九阴咬耳朵: 感觉这个店主很快要做一个招牌:魔神优选,品质老店。 祝九阴也笑,刮一下她的鼻尖: 小坏蛋,你当时在想什么,是不是 她轻轻一笑,凑到季青梧耳边,声音沙哑低沉: 你也想给我生个人类孩子? 季青梧脸一红,手捏了捏衣角,羞涩问: 可以吗? 反正她现在身体好,大乘期,生个孩子应该不会疼。 祝九阴震撼,祝九阴无语,祝九阴陷入沉思,认真开口: 好像还真有办法 季青梧轻咳一声: 咳咳,我说着玩的,谁说要给你生孩子,养条小蛇就够麻烦的了,我养过我知道的。 祝九阴神色陡然失落: 怎么又骗我。 季青梧心一软,迎上去,在她唇角轻啄: 没有骗你,等咱们第一个孩子长大了,我就为你再生一个好不好? 祝九阴转过脸,微微一笑,刚才的失落荡然无存,轻掐住季青梧的下巴吻住她的唇。 在大街上所有妖的注视之下,她很放肆地吻下去,吻到气息紊乱才放开。 她抵着季青梧的额头,低声道: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季青梧这才知道她刚才的失落是装出来骗她的,又羞恼,瞪了她一眼。 祝九阴捂住肚皮: 哎呀,你瞪我,小宝不高兴了,在踢我呢。 明知道这才多久,还隔着一个蛋壳,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胎动,季青梧还是瞬间紧张起来,伸手去摸她小腹: 怎么了?没事吧? 祝九阴握住她的手: 小宝说,想见妈妈,今晚要和妈妈一起睡。 季青梧飞红了脸,立刻拉着祝九阴往回走: 大街上说的这什么话!回家再说。 祝九阴只是笑,散漫又幸福。 她们终于行走在阳光下。 第104章 孩子是一颗极美的蛋 山河倒转,生灵涂炭,山崩、海啸、地震、火灾同时在各地发生着。 一块巨石落下,砸中一个母亲,她的孩子在她稀烂的尸体旁嚎啕大哭,却无人帮忙。 灵气完全转换成为暴虐的魔息,天色变得深红暗黑,分不清白天黑夜。许多修士在努力对抗,但她们发出的法力就像往海里扔火柴,只能亮起一瞬间,很快便消失不见。 第134章 魔息带来无数恐怖的异变,一个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三头六臂的怪物,尖叫着失去理智,开始追杀眼前跑过的所有生灵,而在更广阔的远方,还有无数人、无数动物、植物,都在经受这样的异变。 人间变成炼狱,天地化为熔炉,将一切生灵投入其中,不分物种不分昼夜炼化、溶解,直到整个世界成为炼狱,整个人间彻底寂灭。 看着一个孩童尸体无神的眼睛,季青梧终于崩溃地尖叫: 啊!!! 她猛地坐起身,重重地喘息,身上玉一样毫无毛孔的肌肤竟然罕见地沁出细汗,手掌紧紧抓着床单。 怎么了? 她身旁,祝九阴坐起身,关切看过来。 季青梧胸脯起伏,猛地转身抱住祝九阴,将脸深深埋进她头发里,声音闷闷的: 做噩梦了,又是天劫。 祝九阴抱着她,在她背上轻轻拍抚,转头咬着她的耳垂,轻笑一声: 一睡着就做噩梦啊?看来我刚才就不该停,应该一直做到天亮的。 季青梧梦中遗留的痛苦被这一句话给搞得荡然无存,她羞恼地啃一口祝九阴的耳朵,换来对方一声压抑的轻哼。 祝九阴现在在床事上完全变了个风格。之前夏天那次发情期里,她主要是惩戒、捆绑与报复,让季青梧非常不适应又很屈辱。 但到现在,她俩完全和好之后,祝九阴就变成了温柔、细腻又忠诚的服务型伴侣,还有无数种花样繁多的姿势和体位。 怎么说呢,每次到最后都搞得季青梧沉迷其中,刚和好那半个月,她简直每天都下不了床。 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祝九阴就快生了,季青梧当然不敢和她每日纵欲,便规定一天只做一次。 为了宝宝安全,现在基本都是季青梧被动承受。然而说是只做一次,祝九阴却会一直延长过程,用上许多方法,力求这一次能顶好几次的体验总和。 因而就算只做一次,季青梧也会累到睡着。 但最近这段时间,她几乎每次睡着都会做天劫相关的噩梦,那种人间惨剧的场景,叫她经常睡梦中惊醒。 如今她抱着祝九阴,隔着薄薄的天蚕丝睡衣抚摸对方的小腹,低声说: 混沌归墟衍天大阵,真的能逆转天劫吗? 这一阵法源自上古,据传是上一次天劫之时,所有人对抗天劫所用,能够逆转天劫,重置天道,让世界回归正常。但要施行此阵,需要九百九十九名金丹以上修士共同列阵、注入力量,更需要九名大乘期修士主阵才行。 祝九阴揽着她肩膀,让她靠进自己怀里: 只能以此一试了。 两人对视,都知道对方在担心,却又都不想叫对方担忧,便相视笑了一笑。 祝九阴低头吻上季青梧的唇,安抚着、温存着,直到两人又一起躺下去。 一大早便起床去议事。如今两人并不住在宫殿,而是在修界中心大洲居住。 季青梧以玉清宗首徒、大乘修士之身,奔走于正道各门派之间,将天劫之事告知,请各门派出力共同对抗天劫。 若是有门派不同意,她便以玉清宗掌控的门派秘密相威胁。各大门派同气连枝,各种肮脏杂碎事情要是真捅破出去,正道多年苦心经营的形象便会就此崩塌,也无法再收到下方低位者的供奉。 季青梧倒是有心想要彻底捅破,可天劫当前,混沌归墟衍天大阵需要的人基本都是长老级别,她也投鼠忌器。 当然,也没人敢对她不利,她与魔神的关系早已公之于众,正道无数人对她观感复杂,却完全不敢惹她。 魔神那边就简单多了,妖界众妖无论境界全都听从魔神号令,正在齐心协力建造阵法、收集材料。祝九阴这些日子里,白天会直接去魔界,夜里才会赶回来跟季青梧一起休息。 季青梧曾经问过她在魔界如何,祝九阴淡淡一笑: 魔界之魔,非常通情达理。只要能打过它们,你让它们做什么都行。那些不听话的更是简单,直接杀就好了。 所以祝九阴每次回来都满身肃杀血腥之气,哪怕自己清理过,也还是让季青梧皱眉。 季青梧温柔挽起她的白发,为她擦去耳畔一丝血迹: 这样对宝宝胎教不好,下次少杀点。 祝九阴总是笑着答应,又用带着血腥味儿的脸贴季青梧的脸颊。 怀了宝宝的祝九阴倒是没有性情大变,只是更喜欢贴贴、黏着她,还更多愁善感,总是患得患失地问她一些傻乎乎的问题。 你会一直爱我吗? 当然会啊。 那你还会捅我心脏吗? 当然不会。 如果我不是魔神了,变成一条普通小蛇,你会爱我吗? 会。 那如果我是一条普通蛇,要跟你交合 不会! 呜呜呜青梧怎么不爱原本的我了,孩子都难过了,呜呜呜 好了好了,我会,我会,不哭不哭。 那如果我变成蟑螂你还会跟我 祝九阴!你不许变成蟑螂! 好嘛,不让变就算了。来,摸摸孩子,她在踢我了,她想妈妈了。 季青梧每次被她牵着手放在小腹上,便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虽然那小腹摸起来根本没有变大,只有比别处更热的肌肤,彰显着蛇蛋的存在。 祝九阴分娩时,恰好在魔界。 季青梧当时在忙着打服某门派长老,等接到紧急传讯时,祝九阴已经带着蛇蛋回到妖界宫殿里休息了。 季青梧一路狂奔回去,一眼便见祝九阴躺在长榻之上,双臂环绕着,抱着一颗雪白的蛋。 祝九阴抬起眼,笑得眼眸弯弯,嘴角高高抬起: 孩子妈妈,你回来啦。 你没事吧?没事吧? 我没事,别担心。 季青梧踉跄几步到榻边,半跪着,先仔细看祝九阴的脸,见她并无异样,只是气色不大好,这才认真去看那颗蛇蛋。 屋内光线昏暗,蛇蛋却雪白明亮,仿佛内里自然有光。蛋壳表面微微有些粗糙的小坑和凸起,还有一些粉嫩的细细线条,宛如血脉蜿蜒来去。 是一颗极美的蛋。 季青梧手指颤抖着,轻轻触摸蛋壳,声音卡在喉咙里,紧张至极: 你你好? 咳咳! 祝九阴掩口咳嗽,拿手肘捅了下季青梧,笑得满眼温柔。 哪儿有亲妈见孩子,第一句话说你好的!怎么,跟孩子这么不熟么? 季青梧只匆匆瞥一眼祝九阴,见她没生气,便又连忙看那颗蛋。 手指轻轻触碰,蛋壳表面微微发热,温润柔滑,简直像有弹性似的。 蛋的尖部冲季青梧轻轻摇晃,好似小孩子在跟妈妈撒娇打招呼,又用尖部拱她手指。 季青梧抑制不住激动,低呼道: 她碰我了! 祝九阴望着她激动到泛红的面颊,眼眸盛满温柔,点头: 嗯。她跟你打招呼呢。 季青梧不知如何是好,只敢用指尖轻轻抚摸她,非常艰难地张口: 妈妈妈妈在,宝宝,妈妈在这里陪你。 第一个妈妈说起来还有些滞涩,但很快就流畅了,她眼眸微微湿润,感觉到内心有什么地方正在柔柔地被填满。 季青梧以前是孤儿,到这个世界又没有妈妈,可是她现在有了孩子,她变成了妈妈。 这中间的意义感,她根本说不明白,甚至连祝九阴可能都不懂。这是只属于她自己的体验。 她摸蛋壳,仿佛能感觉到蛋壳之下小宝宝也在努力回应她,跟着她的手指微微发力。 很奇妙,这是跟她有关的一个生命。 季青梧抬眼,早已泪眼模糊,她看着祝九阴,发自肺腑地: 谢谢你,谢谢你。 谢谢她愿意生下她们的孩子,谢谢她带给她生命的传承,谢谢她成为她的家。 季青梧弯腰抱紧祝九阴,在她发间落下热泪,继续说: 谢谢你宝贝,你辛苦了。 祝九阴倒是没那么多感触,只抱着季青梧拍抚,笑着说: 别哭,哭了对宝宝胎教不好,宝宝还以为你讨厌她来呢。 季青梧赶紧抹眼泪,又回头对蛋壳说话: 宝宝别怕,妈妈这是太开心了才会这样。 说完,季青梧又看祝九阴的脸,似乎有些许憔悴,但又没有什么特别的。 第135章 唯一区别,大概是祝九阴的唇瓣从黑色又变回了暗红。 季青梧抚摸她的唇,低声问: 你生产时,怎么没叫我? 祝九□□瓣张合,总是碰到季青梧的指尖: 我当时化为巨蛇,并没留下多少理智,没能按下传讯法器。没关系的,我可是魔神,只需传承一成功力,我们的宝宝就有金丹修为了,对我自己几乎没有影响。不疼的,放心,不疼的。 巨蛇季青梧瞬间回想起血月之夜那条盘满整座山头的巨大银蛇,心中涌起无限怜惜。 她抚摸着祝九阴的面颊,珍惜地从额头一路吻到唇瓣,到最后在下巴落下一吻,低声说: 有没有,能够随时确认你每时每刻的状态,感知到你出事了,无论距离多远,只要一瞬就能到你身边去有没有这种法术? 祝九阴想了想: 若是要到这种程度,那得是结为最亲密的同生道侣才行普通道侣都不行,血契也不够。 季青梧摸着她的脸,抵着额头,深深看进她血色的眼底,看出那中间复杂而晶莹的期待。 季青梧唇角勾起,带着羞怯,却坚定地询问道: 那之前你与我成亲的请求,还算不算数? 第105章 名字怪不得凡人爱结婚 光线昏暗,一盏油灯吐出一团柔软的黄光,远远照在祝九阴的薄纱衣角*上,一荡一荡。 季青梧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冲动了,见对方久久不回答,她便低下头去,耳尖通红: 或者,或者我们换别的法术也行,我只是想时刻知道你的状况,不想再错过 她正说着,忽被一股大力拉拽过去,落入祝九阴怀抱之中。 下一瞬,唇上便覆上甜蜜的柔软,带着热烈的力道,几乎要将她的唇瓣彻底吞下。 祝九阴沉醉地吻着她的唇,叹息般的语调,却掩不住欣喜若狂的语气: 你终于,肯跟我成亲了终于 她吻得太激烈,将季青梧压在身下,响指一打,便除去两人身上的衣服,紧紧贴在一起。 季青梧连忙挣扎去看那颗蛋: 等一下,孩子还在呢,孩子! 那颗放在祝九阴身前的粉色蛇蛋,此刻也不停晃动起来,仿佛也知道这个时候正在发生什么,想要探头过来看似的。 季青梧脸红透了,怎么可以被孩子看到这种场面 祝九阴手指一挥,一道魔气缠裹上去,将那颗蛋卷得严严实实,飞起来直接送去隔壁房间,还砰地关上房门。 她立刻便俯身向下,几乎不给季青梧一丝喘息的时间,便开始了攻城略地,展开了她激烈狂热的攻势。 季青梧手指抓住祝九阴的床单,又胡乱舞动,去抓她的白发,口中想要尖叫,又怕被隔壁房间的孩子听见,好一阵兵荒马乱,只能隐忍再隐忍,在猛烈的浪潮里沉沉浮浮。 祝九阴口唇发亮抬起头来,双眸同样闪烁亮光,忽地开口笑着叫: 夫人! 季青梧还在失神中,来不及回应她,只望着金碧辉煌的天顶放空。 视线里很快出现一张脸,正是祝九阴,她嘴周还带着泛光的液体,嘴角却高高扬起,满脸兴奋,不停叫她: 夫人!夫人! 季青梧禁不住也微笑起来,点头的瞬间,连脖颈都红透了: 嗯。 祝九阴爬上来与她对视,仿佛隔着无数道时光的印记,她低声说: 夫人,我爱你。 季青梧抬手揽住她,在她背上轻轻抚摸着,心中被爱意涨满,终于完全又真诚地说出那一句: 我也爱你。 * 从这天起,祝九阴每日便把夫人二字挂在嘴边,甚至很多时候都是故意炫耀。 她刚刚生产,不宜外出,季青梧便也暂停了别的事务,就在家陪她一起。 孵蛋都让我来,你休息就好。 季青梧非常认真地夺下这个活儿,用毛线与布料和棉花一起,自制了一个温暖的蛋兜,每天把蛇蛋挂在自己胸前,用衣服遮住,叫孩子吸取自己心口最温暖处的温度。 她每日里背着蛋兜,陪祝九阴出席各种会议,看祝九阴在无数大妖面前,骄傲地宣布: 我要成婚了,以后,你们必须叫她魔神夫人。 下方无数大妖神色愣怔,他们还没从魔神大人亲自生蛋的震撼中摆脱出来,就又被这样震撼的信息击中,连番遭受打击,他们已经懒得惊讶,只有麻木了。 这位魔神大人,真是完全不走寻常路啊。 算了算了,蛋都生了,结个婚给个名分也很正常吧,哈哈。 大妖们僵着脸,麻木地齐声道: 恭喜魔神大人与魔神夫人,祝大人与夫人万年好合。 祝九阴满意地点头,挥挥衣袖,让众人将此消息散布到三界,去想办法组织一场最盛大的婚礼,便面露疲色,结束会议。 她搂着新晋的魔神夫人,逗着夫人怀里的蛋,高高兴兴去后花园散步。 大妖们哪怕有诸多不满,也只能咽下肚去,各自忙碌着去散播消息。 这一消息立刻引起轩然大波,别的不说,正道修界几乎都崩溃了。 季青梧的名头以前大家都很熟悉,哪怕她后来一时糊涂,跟魔神有些暧昧关系甚至还有些身体关系,也能算正常,总有迷途知返那一日。 谁曾想,她竟一条道走到黑,真要跟魔神成婚了?! 她是准备背叛正道吗?可看起来又不像,她还在为天劫之事来回奔走,这不是正道的救世之举吗? 正道人士们很难接受这世界突然变成这样,却也有不少人意识到,或许世界真的在变。 尤其是之前跟季青梧接触过的人,基本都意识到了,季青梧神智正常,完全没有入魔,仍然充满智慧,这场婚姻应该是她的选择,而不是被强迫。 那么,魔神所代表的妖界,是否没有那么残暴不堪? 一些年轻弟子都开始思索。 当然这些事情都影响不了二人的生活。 妖界宫殿中,季青梧每日睡醒,便去隔壁小小的暖房中拿起蛇蛋,放入蛋兜,紧紧绑好在心口。 她每日都会用手指摸摸蛇蛋表面,感受着蛇蛋之下细微的生命震动,笑吟吟道: 宝宝,早上好,昨晚睡得怎么样? 蛇蛋经常会往前拱一下,拱到她手心,仿佛小孩儿撒娇,可爱得季青梧心都要化了。 挂好蛋兜,她回到卧室,祝九阴一般已经醒了,却不起床,要她抱在怀里亲亲拍拍,哄上好一阵子才坐起来,一不留神就又倒下去了。 季青梧每次忍不住笑着说她怎么这么能睡,祝九阴就飞她一个娇俏的眼神,捂着心口柔弱地说: 我刚生过孩子呀~ 季青梧便没有办法,只能宠着这条任性巨蛇,看她躺着不起来,转身出去准备早餐。 胡胡带着许多小妖在魔神宫殿内伺候着,早餐早都准备好,都是些清淡大补的罕见食材,任意一样拿出去都能震撼整个修界。 季青梧端着托盘,将早餐拿进来放在桌上,又去床上将祝九阴抱过来。 祝九阴双臂柔若无骨,挂在她脖子上,笑嘻嘻地叫: 夫人,早上好啊。 季青梧点头: 嗯,早上好。 祝九阴又低头对着蛋说: 孩子,早上好啊。 蛇蛋晃动两下以作回应。 祝九阴高高兴兴: 怪不得凡人爱结婚,老婆孩子热炕头,真是好啊~ 季青梧把她放在桌前,给她一勺勺喂炖好的虫草汤,祝九阴只管张嘴,时不时咬住勺子跟她嬉闹。 一顿早餐能吃一个时辰,吃完季青梧便带祝九阴去散步。后花园特别大,比以前玉清宗试炼的花园还要大,两个人在里头逛着,时常没走几步,祝九阴就叫嚷着不走了,要人背。 季青梧便背着她,怀里挂着蛋兜,在花香与风声里一步步往前走。 祝九阴双臂挂着她脖颈,忽而低声问: 重吗? 季青梧嘴角扬起,宠溺而温柔: 一点都不重。我背着全世界我最爱的两个人,怎么会重? 祝九阴便吃吃的笑,在她耳朵上轻咬一口,又盯着她发簪上那根晃动的红宝石发簪出神。 母亲如果你还在的话,也会为我的幸福而开心吧。 红宝石如一滴血珠,摇摇晃晃,折射出祝九阴微笑的脸时,总叫她有种错觉。仿佛,那就是母亲的脸。 第136章 哪怕通天腾蛇并未留下传世画像,她也总觉得,自己应该长得很像母亲。 不知道我们的宝宝,会长得像谁呢? 祝九阴喃喃说道。 像谁都好,我倒是更好奇,她的鳞片会是纯白色,还是别的颜色呢? 季青梧倒是想了很久这个问题。 肯定还是白色啊。你又没有鳞片可以遗传给她。 祝九阴笑道。 那她到底会遗传到我什么? 季青梧有点想不清楚,这种有感而孕的原理是什么?这样生出的孩子简直像是开盲盒。 怀里的蛋摇晃几下,拱了拱她的胸口,好似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来。 祝九阴笑了,示意季青梧放下她,落地后一道魔气飞去,摘下一朵极美的花朵。 这朵花五片花瓣,都如同宝石铸就,浑身珠光璀璨,是一种绚丽多姿的粉嫩光芒。 祝九阴抬手,将花插入季青梧发间,笑着说: 这种花是妖界特有,名叫思无瑕,开花时如同宝石,长久不败不腐,小妖们都喜欢拿它做饰品。这支花衬你恰好。 季青梧望着祝九阴瞳孔,偏过头,拿对方透亮的瞳仁当镜子,去看那朵花: 好看哎。 祝九阴又说: 在我们妖族传统里,新生儿可以戴思无瑕,保佑她们一生顺遂,无忧无瑕。 季青梧温柔望着怀里的蛋,抬手,一道灵力又摘下一朵思无瑕。 她将那朵花放在蛇蛋旁边,低声说: 那等我们宝宝出生,给她摘一大堆。 好~想摘多少都行。 祝九阴从侧面搂住她,看着那朵花放在蛇蛋旁,衬得那颗蛋带着粉光,仿佛璀璨的粉红宝石。 祝九□□: 不如就叫她,季昭璃,好不好? 孩子的名字,两人一直没有彻底定下来,想了许多方向,总觉得都不够,不够传递她们对孩子的祝福,也不够传神好听。 但这个名字季青梧陷入沉思。 祝九阴偏头看她,嘴角含笑: 既是日月昭昭、剔透琉璃的意思,也谐音朝朝暮暮,不离不弃。 季青梧同样回望她,口中咀嚼这两个字,不由自主望进那双鲜艳剔透的红眸。 她理解了她的意思,是祝福,更是祈愿,是心有余悸,更是热爱。 她点点头,低头看向怀中的蛋,伸手抚摸蛋壳: 季昭璃,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蛋轻轻摇晃身子,撞一撞她的手指,虽然没有说话,却表达了意思。 她喜欢呀。 第106章 小昭喜欢妈妈 中午回房间,季青梧抱着宝宝,跟祝九阴坐在一起,处理各地传来的进度报告。 如今距离天劫还有十年不到,已有多地出现各种各样的天灾,还有各种奇异现象,比如原本灵气充沛的山中忽然一夜之间树木枯死、灵气逸散殆尽,山中生灵发疯成魔。 如今季青梧因为极其特殊的超然地位,反而成为正道真正的无冕之王,许多正道之人只听她的号令。 于是季青梧一边坐镇魔道宫殿内,怀中抚摸着蛇蛋,一边用犀利的笔触发下檄文,写下调令,叫正道修士奔赴各地救灾。 与此同时,妖族也有专门的救灾队伍,去各地拯救天灾中的妖族。有时候妖族与人族奔赴同一处救灾时,总会碰到一起,甚至会发生冲突。 但双方都以救灾为己任时,即便发生冲突,也不会有多大规模,谁都知道救人更重要。 季青梧也不去强迫任何正道人士接受妖族的存在,她只让所有人去同一个地方,看着对方是如何救人、救妖,看着对方与自己究竟有何不同,又有何相同。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解决人与妖的矛盾,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季青梧搁笔,转而摸摸蛋的顶端,笑着说: 小昭,你以后也要知道,不要强迫别人接受你的信念,而是要做给别人看,别人才能理解。 蛋稀里糊涂地摇晃,一看就没听懂,季青梧笑容更大,忍不住呼噜一下蛋身,又在蛋顶上亲了亲。 祝九阴立刻不依,把脸凑过来,眨巴着眼睛: 我也要! 季青梧也亲亲她的脸,含笑问: 够了吗?怎么跟孩子争这个。 祝九阴反过来亲她的脸,亲着亲着就到了嘴上,气息缠绵之间,她低声说: 不够,多少遍都不够,时间不够 季青梧心弦一紧,连忙拉开祝九阴: 什么时间不够? 祝九阴面色微微潮红,却又躲闪着她的视线,嘴角勾起笑道: 没有,我只是说天劫快到,时间太短,我很珍惜跟你们一起的每一刻。 但季青梧跟她多么熟悉,只一眼便能看出她强压的情绪,一定不只是天劫。 她猜一定与那个阵法有关,却又没什么机会了解阵法更多的内容。阵法之事一向是由祝九阴亲自主管,除了材料和所需的长老之外,对方并未跟她分享更多细节。 季青梧便试图找到更多相关内容,却发现祝九阴在这件事上出乎她意料的严防死守,根本没有多少内容暴露出来。 季青梧也只能暂时放下这件事,专注于孵蛋,反正天劫还有十年,她相信祝九阴这个原著女主的含金量。 季青梧记得很清楚,原著之中祝九阴是在对抗完天劫之后才成为魔神一统天下,坐拥无边时光,没道理如今她提早成了魔神,却连天劫都抗不过去吧。 唯一的变数是她和孩子原著中没有她们的存在。 季青梧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先过好每一天。 一个半月,孵蛋如期结束了。 眼看蛋壳变薄了不少,透着光能看见一条小蛇蜷缩盘旋的模样,季青梧便不睡觉,日日夜夜守着蛋,等待破壳的瞬间。 除了她头上发簪的留影功能之外,她还用了其他留影法器,三百六十度地对着蛋拍摄画面,力求绝不错过任何细节。 这一晚,季青梧坐在蛋旁边看着,祝九阴从隔壁房间走来,看她那么紧张,反而有些好笑: 你怎么这么可爱来,给我亲亲。 季青梧眼睛定在蛇蛋上,被祝九阴抱着亲脸亲脖子时,都要留一只眼看着蛇蛋。 祝九阴这边,好几天都没能跟她亲密,正有点无处释放,见她哪怕被亲都心不在焉,便有点儿小生气,掐着她下巴: 看我,别看她了,她现在不会出壳。 季青梧被她凶猛地吻着,想着稍稍放松些应该也无所谓,便转过视线,专心投入地与祝九阴亲吻。 祝九阴牵着她的手深入,喉咙沙哑: 青梧好几天了,我好想你 季青梧抱着她走出去,哄道: 可不能让宝宝一睁眼就看到这场面 人声远去,蛇蛋微微晃动,忽然间发出轻微的一声咔,底部出现一根细细的裂缝,随后变成两根、三根,延伸到整颗蛋身。 隔壁房间内,祝九阴坐在季青梧腰上,狂野地甩动白发,扬起脖颈,躯体起伏,双眸早已变成蛇瞳,蛇信不断吞吐。 季青梧喜欢看她这样原始的样子,能让她感觉到一种特别的生命力,她手和腰腹更加用力,带着笑意欣赏那因她而动的、油画雕塑一般的美妙躯体。 不知过了多久,祝九阴终于像坐过山车坠落一般,猛地吸了一口气,坠落在季青梧身上。 她趴在自己的人类身上,双手紧紧抱住那身体,被澎湃的爱意充满,低声说: 好爱你 季青梧抬手抱紧她,正要说点温存的话,忽然惊叫一声: 啊! 她手一挥,一件长袍飞来,将两人身体都盖得严严实实。 祝九阴唔了一声,跟着季青梧惊恐的视线回头看去,自己也愣住了。 只见暖房门前,闪烁着细小的两点金色光芒。 那正是一条小蛇的眼睛! 一刻钟之后,两位妈妈衣着整齐,坐在桌前,看着面前新鲜出壳的季昭璃。 刚出壳的小蛇已经有人的小臂那么长,但却很细,身上鳞片细密而白亮,隐隐发出金色闪光,与她金色的蛇瞳相得益彰。 她仰起小脑袋,一会儿看看祝九阴,一会儿看看季青梧,金色小眼珠里懵懵懂懂,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季青梧和祝九阴对视一眼,都有点尴尬,不知怎么开始。最后还是季青梧开口: 你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第137章 那小蛇张口,发出嘶嘶的叫声,细小的蛇信子暴露在空气中,居然就不收回去了,挂在嘴角歪着头看人。 季青梧被萌得心都化了,赶忙低声说: 我是你妈妈季青梧,她也是你妈妈,祝九阴,宝宝你叫季昭璃,知道了吗? 小蛇嘶嘶地响,金色小眼睛转来转去,看眼前两颗巨大的美丽脑袋,似乎还不太知道怎么用蛇的喉咙说话。 她一着急,一用力,砰地一声响,原地变大,变成了一个三岁小孩儿的模样。 一个可爱的三岁小女孩就这样站在桌子上,一头乱糟糟的白发,奶嘟嘟的脸庞看着祝九阴,杏子一般可爱的金瞳大眼睛瞪着季青梧,张口就是: mua妈、妈妈! 哎! 季青梧喜出望外,连忙把小女孩抱在怀里,软软暖暖的一小团,抱着触感简直奇妙至极。 太小又太软,她不敢多用一点力,像一团软绵绵带着奶味的云朵。 祝九阴有点吃醋,在旁边低声说: 怎么是先叫你啊 小女孩在她怀里露出笑容,奶呼呼的双手在空中挥动,对着祝九阴的白发抓了一把,乐呵呵地: 妈妈!麻麻~ 奶声奶气的调子里还带了些俏皮的转音,实在太可爱,叫祝九阴一下子就忘了吃醋,宠溺地凑上来碰碰小宝宝的手,又亲亲小宝宝的额头。 季青梧抱着孩子摸了摸,发现孩子身后怎么还长着一条蛇尾,顿时哭笑不得: 孩子妈,看来你以后得好好教咱们小昭化形了。 祝九阴乐此不疲,梳理着小宝宝的头发,非常开心: 我们小昭天赋异禀,刚出生就会化形了,这哪儿还需要我教啊! 季昭璃一双金色大眼睛眨啊眨,嘴角就一直扬着,根本没下去过,小脸蛋更是可爱得鼓起来: 嗝儿嘻嘻喜欢,喜欢妈妈 季青梧眼睛一亮: 是不是在蛋里学会了这句话?肯定是对我说的! 祝九阴: 对我说的,她看我了! 两人争执不下,小昭却直接行动证明,先撅着嘴亲了一口季青梧的脸颊,又噘着嘴亲了下祝九阴的下巴,最后拍着祝九阴的脸咯咯笑。 小昭妈妈和妈妈也很爱你。 后来两人商议,让小昭把季青梧叫妈妈,把祝九阴叫娘,按照两个人都最习惯的叫法来。 其实小昭经常叫错人,但两个母亲并不介意,都很乐意答应。 如今小昭刚出生,还只是三岁小孩的智商,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季青梧只能制定工作制度,她和祝九阴轮流去做各种工作,保证每天都有一个人在家里带孩子,等到晚上和周末便全家一起出游,带孩子外出长见识。 两人会带着孩子去世界各地游玩,趁着如今天灾不算多,将那些名山大川都走一遍,还会跟各个种族交朋友。 她们希望小昭成长在一个开放而包容的环境里,没有人妖对立的氛围,更没有什么必须要做、什么必须铲除的概念,最后成为一个快乐而满足的人。 这样,哪怕天劫出了什么事情,小昭也能够从伤痛中走出,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当然,天劫也不可能出事的,就算为了小昭有未来,她们也一定会扭转天劫、保住这个世界。 然而噩耗很快传来。 季青梧这天正在宫殿内带小昭玩拼图,那是妖界进献给小殿下的玩具,在巨大的金版上画出图画,又切割成碎块,让人根据图画线索拼接起来。 小昭跪在地板上同手同脚地爬行,季青梧也跟她一起跪着,被她可爱的模样逗得欢声笑语不断。 却有祝九阴的禁卫军冲进来,满脸惊恐,带来一个消息: 夫人!夫人!有卜算之妖来报,天劫提前到一年后了! 啪地一声,季青梧手中的金片落在地上,发出尖利响声。 第107章 小院真心 小小的季昭璃正等待妈妈将一块拼图放回原位,见妈妈忽然抓着金片一动不动,感觉非常疑惑。 她抬起金光闪闪的瞳孔,对着妈妈从软嫩的小嘴里吐出蛇信子: 嘶嘶嘶?怎么不动啦? 小孩子化形不完全,她时常这样用蛇信子跟妈妈沟通,以往并没有障碍。 但这一次,她亲爱的身上香香的妈妈转过头来看她,仿佛不认识她一般,目光里带着一种很奇怪的迟滞感。 季青梧半晌才回答: 嗯,知道了。等九阴回来,我跟她说。 那禁卫军怜悯地瞥了一眼小公主,恭敬行礼,退出宫殿。 偌大的宫殿内,季青梧抬手将小昭捞在怀中,重重亲吻她的额头,静默着抱着她,抱了很久很久。 小昭懵懂,抬起软绵绵的手臂: 妈妈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季青梧眼眸湿红,却只是说: 没事,妈妈没事,我的小昭也没事都要没事。 * 日子紧锣密鼓进行着,每一刻都紧急又重要。 两人不再睡觉,小昭交给妖族乳母照顾,每天都见不到两个妈妈几面,只有睡前能被妈妈们陪着一起哄睡。 小昭睡熟之后,两人稍稍拥抱一会儿,便立刻起身继续工作,世界各地来回地跑。 骨龙都累得减少了很多魔气,看起来不如以前魁梧,季青梧的长剑都磨得快卷刃,她找了好几把宝剑来回换着用。 如今混沌归墟衍天大阵已经深入各界民心,不光是妖界正在努力搭建,正道也派出不少人手来帮忙寻找材料、炼器等等,甚至魔界也出现一些比较关心世界的魔物来帮忙。 除此之外,正道别的门派也有别的救世手段,都在努力积极地进行组建和尝试。 但由于上一次天劫时,整个世界算是洪荒时代,当时对抗天劫的以强大古妖为主,所以最有效的方法都记录在妖族古代典籍中,而混沌归墟衍天大阵则是典籍记载里最有效的方法,因此各界人士的资源重点都还是在这个阵法上。 祝九阴更是倾尽全力。她几乎很少跟季青梧和孩子见到面,每次见面也都是风尘仆仆抽空回来,看季青梧时,眼神总是思念又缠绵,却也总是躲躲闪闪。 季青梧并不知道她隐瞒了什么,她潜入书阁去查阅典籍,并没有查到有什么可疑的,一切都跟之前祝九阴告诉她的一样,全都摆在明面上。 直到这一天,季青梧恰好有空回来一趟,抱着已经长大成五岁左右模样的小昭逗弄好久,听见外头门响,祝九阴掀起珠帘走进。 她和小昭都一下子站起来,小昭摇摇晃晃伸出双手,冲祝九阴啪嗒啪嗒地跑过去: 娘!娘!好久没见娘了,娘你还好吗? 祝九阴抱起小昭,在她脑门上重重亲了一大口,又热烈地揉乱她的头发,难得露出笑容,对小昭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话,又对季青梧说: 走,带你们看个东西。 季青梧见她难得心情不错,便也微笑着过来,挽住她的手臂,一起出门去。 祝九阴一手抱小昭,一手抱着季青梧的腰,偏头邪气地一笑: 飞咯! 她飞上天空,小昭高兴得咯咯大笑,季青梧也抓住她的手,被她这么突然吓了一小跳。 三人飞向宫殿后方,如今处处都是天灾人祸,无数山峦早都崩塌,妖界也不断在救灾中,一路飞过去满是惨烈景象,妖的哭泣叫喊声一直回荡在耳畔。 小昭定定地看着这些画面,祝九阴不忍,抬手将她眼睛捂住,小昭便扒着她的手,还是严肃地要看。 祝九阴叹了口气不再阻拦。 三人飞过妖界,直到与修界交界处,祝九阴轻轻挥手,一道亮白的结界闪现在半空中,里面居然是一整座漂浮在空中的小山,其上郁郁葱葱,植被茂盛。 祝九阴笑着说: 觉不觉得眼熟? 这 季青梧放眼望去,这座山上所有的花草树木,都眼熟得让她不敢相认。 直到她和祝九阴前后脚落在山顶上,她才恍然: 是长明山? 祝九阴看着那三间排列在一起的简陋瓦房,笑得满足而温柔: 是的。是我们的长明山。 小昭落在地上,踩着绵密的草地往前走,小手拍打着那扇木门,咯咯笑: 妈妈,娘,这里好好看,小昭喜欢! 她从未见过如此简陋朴素的小院,自然很新奇。 祝九阴推开大门,对着季青梧笑道: 可愿进屋,与我共饮一杯? 第138章 季青梧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竹篱笆上爬满的绿色植物,碎石铺就的蜿蜒道路,左边角落里的花田,右边院子边的灶台,地上的草皮和夜明珠,前方瓦房墙上老旧的划痕,摆着八仙桌和蒲团的客厅,还有纸糊的窗户。 所有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样,站在这里,仿佛时空瞬间倒转,无数回忆扑面而来。 刷拉作响的树林,清凉的风,无尽月色,烙印在纸窗上的人影,雪白银蛇游进林中,而刚穿越过来迷茫的她站在三间瓦房跟前,难过地想着自己是不是注定会孤独一生。 她眼眸渐渐湿润,手指微微颤抖,抬起,握住身边祝九阴的手,低声说: 谢谢。 祝九阴一直关注着她每一瞬间的神态变化,完全能体会她所有的心情,却体贴而温柔地不说出口。 这里是她们两人共同的来时路,是她们相爱的见证,是她们记忆中最明亮又最温柔的部分。 祝九阴握紧季青梧的手,轻声问: 那你喜欢吗? 季青梧噙着眼泪,望着所有那些分毫不差的细节,不想哭,但眼泪根本忍不住,她感情太复杂,语无伦次: 我喜欢不,我不喜欢,你在这里经历了红月,还有那次我们互杀都是在这里,我不 她陡然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祝九阴抱紧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声声低沉声音安抚她: 嘘别说话,感受我。 季青梧随着她的抚摸安静下来,闭上眼,像她说的一样感受她。 她的心贴着她的心,一起跳动,她的冰凉与她的灼热融在一起。 她感受到风穿透两个人的心脏,她们早已完全融在一起,曾经那些往事随风而逝,留下的只有 真心。 她眼泪迸发,落在祝九阴的白发上,她的手抚上她的后颈,在她耳畔流泪,无论流多少都可以,她知道她都可以承受。 何其有幸,她能拥有这样的爱人。 不再是难过的眼泪,她喜极而泣,为了她们曾经珍重的一切重新回来,而落下喜悦的泪水。 小昭在两人旁边,小小的身子抬起来,努力去够季青梧的手,一边声音甜甜地叫: 妈妈,妈妈,别哭呀,小昭喜欢这里,妈妈跟小昭一起喜欢嘛。 季青梧一手抓住祝九阴,一手抓住小昭,望着那熟悉的记忆中的房间,低声说: 妈妈喜欢的。 祝九阴带着她进房间,在她们曾经对饮的桌上重新放上玉瓶玉杯,还分给小昭一小口尝了尝,辣得小昭皱起脸来,可爱得要命。 夜晚明月升起,天灾之下,连月亮都是暗红色,不甚好看,但这是难得清闲的时光,二人还是赏月,用留影法器拍下满地乱跑的小昭。 她们照顾小昭在那张大床上睡下,祝九阴忽然拽着她出去,到花田边: 你看。 季青梧看过去,花田边躺着一棵树,正是合欢树。 和她们曾经拥有的那一棵很像,又不一样,就像这整座山上的植被一样,都是祝九阴从别处收集来的。 季青梧握住铁锹,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都这时候了,怎么还要做坚持手工种植啊。 祝九阴也拿起铁锹: 这样比较有仪式感啊。我也是很需要仪式感的。 两人挖了两下,季青梧不想挖了,想用灵力偷懒,被祝九阴抓住手腕。 祝九阴挑眉: 作弊哦,这样怎么给孩子树立正确榜样? 季青梧耍赖,铁锹一扔: 不想干了,能不能换个方式留下仪式感? 祝九阴眼眸微眯: 换什么方式? 季青梧用灵力将合欢树种下,用法术浇水。 她站在小院中间,仰头看着暗红的月亮,给小昭住的房间投去一个结界,叫小昭看不到院中的场景。 祝九阴嘴角微微勾起,蛇尾在身后缓缓浮现: 我亲爱的魔神夫人,我都没想到,你还藏着这样一手。 季青梧脱下了外衣,又脱下里衣。 沐浴在月色中,她瘦削的身形像一泓清冽的泉水,光芒在她身上潺潺流动。 她抬起手,为祝九阴一层层脱下衣物,自己脸颊早就红透了,却还要嘴硬道: 那你不想就走开好了。 祝九阴自然不会走开,粗壮的蛇尾已经显现,将瘦削的女人身体缠裹起来,举在半空中,仰头与她接吻。 月光与森林一同,在季青梧视线之中颤动不停,她像喝醉了酒,有些异样的大胆,抱住祝九阴的躯体磨蹭。 祝九阴狠狠抱紧她,将脸埋在她怀中,与她一同律动。 直到夜深,她躺在银白鳞片之中,偏头看祝九阴巨大的蛇瞳: 九阴你会后悔吗? 为何要后悔? 我也,不后悔。 无论何时,无论以前和以后会发生什么,她都绝不后悔此刻的选择。 这就是她的道,她想。 她早就该找到的。 世界在崩塌,而她和爱人无尽相拥,绝不后悔,也不后退。 唯有真爱永恒存在,她会贯彻到底。 这就是她的道。 * 距离天劫还剩一个月时,祝九阴和季青梧举行了新婚大*典。 她们将要结为同生道侣,从此以后,生死与共,绝不独活。 第108章 大婚同生共死,再无独活之日 黄沙弥漫天际,视野被遮挡,远处的山峦隐约正在旋转,天边有太阳也有月亮,却都不甚明亮,混乱的云层堆叠在一起。 天道秩序正在肉眼可见地崩塌,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时间就快来临了。 参加大婚的正道和大妖们,因为灵气不足已经很久没法修炼,皆面带疲惫之色,风尘仆仆,却都尽力穿了好看的衣服,把自己收拾齐整。 所有人聚集在魔神宫殿前。这里已经是满目疮痍的妖界中,唯一一片净土,还用结界围起来。 四周围挂满了花环,这些都是妖族还幸存的妖们亲手制造,为了庆贺魔神的新婚,也为了让她们暂时脱离天劫的苦痛。 蜃珠早已消耗干净,只能用夜明珠来做搭配,林木与花草取代其他盛大装饰,看起来清新又简约。 上午宾客还在陆续进场时,身后的山就又塌了一座,不少宾客临时去救灾,导致现在客人稀稀拉拉不算多。 但不管是人还是妖,都站在一起,哪怕彼此间并不熟悉,却也井水不犯河水,不至于打起来。 这种时候,没有人还有力气跟其他立场相同的种族打架,况且这里可是妖界魔神的住所。 宫殿之内,季青梧已经穿好一身红装,对着镜子细看最后几个饰品。胡胡在她旁边一直忍不住落泪,却又强颜欢笑: 夫人今日可真美,魔神大人看到一定会很开心。 季青梧没说什么,只握了握胡胡的手。胡胡的好几个亲人在前几天刚刚离世,而这样的悲剧不管在妖界还是人界,都持续不断在发生。 小昭在她身旁来回奔走,非常开心,她不太清楚什么天劫的事,只觉得自己的娘亲和妈妈要成婚了,是一件大喜事,她也有很多东西可以玩耍。 季青梧看向镜子,她面庞秀美而端庄,带着一种特殊的沉静气质。 她带着一顶华美的金冠,冠上镶嵌着金丝嵌红宝石的蛇形饰品,像是许多小小的祝九阴,十分可爱,做工又细致。这是祝九阴大半年前就开始着人制作的,包括这一整套华美的血红婚服,都是从季青梧答应成婚的第二天就在做。 可惜直到现在才完成。 丝竹之声隐约响起,这是新娘可以出来的信号,季青梧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外走。 每走一步都好似力道千钧,她手指紧握裙摆,感觉身上负担沉重,却又有点奇异的兴奋感。 她脑后的白玉发簪,随着她脚步微微摇荡。 祝九阴先从宫殿另一侧走出。她身穿层叠复杂的鲜红婚服,头戴束发的小型金冠,将一头长长白发束在一起,瀑布一般从身后倾泻而下,白与红交织,更衬得她面色冷白,眼角鳞片带着妖异的美感。 她站在殿前白玉场上,一心一意,只看另一方门口。 直到那个人缓缓从门内走出。 穿着与她同款的婚服,戴着更大更华美的金冠,行动之间香风拂面。 她身后跟着出来的,便是身穿一身华美粉裙的小昭。 如今小昭已经有季青梧腰那么高了,她走在季青梧身后,抓着季青梧衣角,灵动的金色双眼四下里看,非常可爱地对着宾客微笑。 许多宾客都被小昭的笑容治愈,对着两位新娘鼓掌迎接。 第139章 轰隆一声,结界之外又一座建筑物崩塌,妖族宾客们面色一变,立刻奔出去救人,来不及看仪式了。 祝九阴瞥一眼,一道魔气飞出去,将那座建筑抬起,方便大家施救,而她视线依旧看着季青梧。 有人在她身旁恐惧地说: 魔神大人,预计马上要有魔气狂啸仪式还举办吗? 祝九阴嘴唇都不怎么动,平淡说道: 继续。 季青梧来到她面前,伸出手。 祝九阴握住她的手,嘴角忍不住一直上扬,又看向小昭,对小昭眨了眨眼睛,惹得小昭咯咯笑。 天空风云诡谲,星月变换,如今甚至连日夜都不再正常交替,魔气与酸雨混乱地奔涌而下,落在结界上又滑落下去,搞得穹顶像被墨水浸染。 季青梧担忧地抬头瞥一眼,她也抬手,一道灵气飞出,将结界加固。 今天没有任何事能够打扰她们成婚。 她们牵着手,往前走,小昭跟在后面,高高兴兴抓着一大把花瓣准备撒。 天空有化为原型的妖族巨鸟飞翔而过,撒下无数花瓣,也有许多正道女修装扮成仙女,在满天墨水似的酸雨之下,为她们吟唱歌谣。 这些女修之中,自然是有江梨儿和宋诗蕊,她俩甚至是打头阵,自告奋勇来的。 一开始发现合欢宗修士/器修居然是魔神时,她们都是崩溃的,但很快两人对一下信息就都明白了,原来当初不管是合欢宗修士还是器修,都只是魔神还不是魔神时,为了接近大师姐而套上的马甲。 这不正说明魔神大人爱大师姐爱得深沉吗! 既然这么爱,那大师姐跟她成婚,一定是嫁给了爱情。 既然大师姐嫁给爱情,那她们就一定要好好祝福,什么天劫都先靠边站,今天没有人能阻挡大师姐为爱成婚! 两人吟唱着歌颂爱情上古歌谣,都唱得热泪盈眶,望着眼前这一对佳人,忧心忡忡的同时又感觉很满足。 无论嫁衣如何沉重,以两个人各自的修为都能忽略不计,但两人牵着手走在红色地毯上,每一步都走得缓慢。 季青梧忍住热泪,偏头偷偷瞥祝九阴,发现她一直盯着她在看,深深地、专注地盯着,仿佛不愿意放过她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季青梧破涕为笑,祝九阴也微笑,两人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最前方是那座有些熟悉的结契祭台,离祭台就差两步路时,忽然有一大队车马穿过结界,飞速而来。 祝九阴脸色立刻阴沉,魔气在身周酝酿。 来人张口便是: 宣家少主在此! 宣斩月骑着一匹棕色飞马,从半空中飞下马背,落地后定定看着季青梧。 季青梧失声道: 你你还活着? 宣斩月脸上有一道深刻的伤痕,横跨大半张脸,她以前桀骜不驯的姿态早已不见,如今气质竟显得沉稳。 她莫非要来抢婚?江梨儿和宋诗蕊对视一眼,点点头,若是她要搅局,别说魔神,她们都不答应! 宣斩月往前几步,站在祭台前,深深看着季青梧,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你真的爱她吗? 季青梧坚定地点头: 是。 宣斩月眼睛微眯,落在小昭身上。看着那位酷似祝九阴、眼眸间某些气质却很像季青梧的小女孩,她嘴唇有些颤抖,低声问: 她是 季青梧微笑着摸摸小昭,点头: 对,是我们的孩子。 小昭一脸天真懵懂: 妈妈,这是哪位姨姨? 季青梧笑了: 她是你宣姨,以前帮过妈妈,算是妈妈的朋友。 宣斩月咀嚼着朋友两个字,转头看一眼祝九阴,冷笑一声: 堂堂九幽仙尊真身竟是魔神。 祝九阴颔首,高傲认下这一个分/身,她现在没什么要隐瞒的了,只说: 那么,我们继续。 两人已经来到祭台前,宣斩月望着两个人相握的手,转而后退走进宾客之中,朗声宣布: 东海宣家为魔神大婚送上贺礼,宣家少主亲自送上祝福。 季青梧一笑,和祝九阴对视着,将自己的手放入结契台的手印里。祝九阴也毫不犹豫地放上去,两人的指尖血流淌而出,缠缠绵绵融合在一起。 只是这样还不够。 季青梧反手握住祝九阴的手,两人手指上的鲜血亦相互融合,共同发动灵力/魔力,念诵拗口而古朴的誓言。 同生道侣在修界根本没人会结,几乎已经失传,这誓言还是妖族典籍中所记载的。 吾与季青梧/祝九阴将结为同生道侣,从此日后,同生共死,再无独活之日。天道见证,修心为誓,如有违反,天诛地灭。 誓言念完,一道炸雷劈下,将祭台上的鲜血点燃成为火焰,熊熊燃烧。这便是天道作为见证的表示。 许多大妖齐声说道: 结契大典,礼成!恭喜魔神与魔神夫人结为同生道侣! 正道人士也不甘落后: 恭喜季掌门与季夫人结为同生道侣! 小昭把手里握了一路的花瓣撒到两人身上,高兴得不断拍手跳跃。 整个天劫混乱、世界倾塌的背景之下,她们终于结为道侣,真正永远在一起了。 两人拥抱在一起,吻上彼此的唇瓣。 这是她们在天劫之前最后一次深吻。 结契仪式之后,小昭被送回深宫不许出门,而她们两人甚至婚服都来不及换,便奔赴边疆战场,加入混沌归墟衍天大阵,成为至关重要的九名主阵人之二。 从这时起,此阵便会持续运行,直到彻底掀翻旧的天道,推演出新的天道,才能让此界重新获得万年的秩序,焕发新的生机。 可是原本这大阵需要至少七年才能彻底准备好,现在只准备了一年不到。 真正核心的、重要的东西,无论季青梧如何查问,祝九阴也只是说: 没事,都会解决的。 如今,两人一身红衣,共同奔赴阵眼,站在巨大的阵中,她们二人像两只红色蚂蚁,并不出众,中间的距离也很远。 轰轰轰的声音响起,九百九十九名修士/大妖共同蓄力,朝着中间那座山一样的巨型上品灵石放出灵力。九位主阵人更是全力以赴,将所有人的灵力统合梳理,通过各自复杂的运作投入无数个细小的材料之中。 光芒亮起,将大半个昏暗天空照得宛如白昼。妖界与人界都殷切地望着这边,仿佛看到神迹。 混沌归墟衍天大阵,启动了。 第109章 光柱我永远爱你。 庞大战阵中间,九位大能衣袍与长发一同胡乱飞舞,全都拼死抗住最强的压力,用出最强力量维持住阵法运转。 大阵中心处逐渐弥漫起金色光芒,直冲天际,尝试与天道沟通,寻找此界崩塌的问题根本。 这个过程或许很快,也或许很久,没人能预料到答案,只能拼命。 强烈的、痛苦的哀嚎传来,那都是各界正在遭受天灾的人的声音。这些凝聚着强烈痛苦的声响进入每个人的耳朵,若是心性不坚定者几乎瞬间便会被击倒。 好在九位大能都撑了下来,她们不能输,一旦输了前功尽弃! 好在忍住一切痛苦折磨,能量运转的轨迹还是传递了一个较为清晰的答案。 此界的天道维持万年已到极限,它正在迅速崩塌,这不仅是物理意义的崩溃,更是精神和规则的寂灭。 而若能找到取代天道的办法,便可迎来新的生机。 原本这大阵之中是有办法取代天道的,只需将各界灵气聚集最强之地熔炼成规则之水再融会贯通可惜这一步需要十年以上的收集与熔炼,我们根本没来得及啊! 有大妖发出呐喊,满目狰狞,在暴烈的灵力冲击下,已经不由自主在变回原形,简直是在燃烧生命。 祝九阴站在天柱星位置上,身上黑袍猎猎飞扬,内里还是鲜红的新婚里衣。她手掐法诀,沉声说道: 我自有办法,大家按计划进行便可。 所有人便在大阵运转的同时缓缓移动位置,按照八卦、八门、九星、八神的原理不断旋转,将万物之力凝聚,融汇直达如今残损天道之内,将其逐步以灵力改造治愈。 然而天道真正残损的内核却无法重新活过来,必须有新的内核才能够运转,但现在 九个人按照九星位置不断轮转,昼夜不分的环境里,没有人能判断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灵力逐步枯竭,身上备着的多种丸药也都逐渐无效,躯体都达到最大的耐受度,宛如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 第140章 季青梧从未感受过如此强大的压力,耳畔无论何时都是极度痛苦的哀嚎与惨叫,躯体与扛着可怖的重压,每分每秒都是莫大的煎熬。 好在她可以偶尔偷偷看一眼祝九阴,这便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慰藉。 祝九阴也会偷瞥她,视线偶然撞到时,两人会相视着,以眼神以气息在这混乱的灵力之下缠绵交换。 直到有一位正道修士大喊出声: 成了! 一直在肆虐的魔气与风暴忽然平息,所有痛苦嚎叫都消失不见,整个天际云层缭绕着,内里仿佛有七彩的光芒,折射进入大阵之中。 随即云开雾散,天际一道光柱直射在阵中央,彩云缭绕光华流转,仿佛在等待什么。 祝九阴一挥黑袍: 准备! 所有人都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一指令算什么,唯有妖王面露不忍,手上却猛然用力。 她扔出一条绳索,将季青梧捆缚在原地。 季青梧茫然的面孔仿佛定了格,她的眼睛里倒映出面前的一切,完全呆愣住了。 祝九阴挥手,凝望季青梧的脸,在呼啸的灵力风声之下,仿佛慢动作的电影一般,缓缓地做出口型: 我,走,了,你和小昭,保重。 她的孩子还年轻,还有无限未来,她要为孩子创造无限的未来。 她迈步,打破一切禁锢,走向那道光柱。 妖王尖声哭喊: 魔神大义!魔神大义啊! 到了这一步,许多人便都恍然了,就连好几个正道大能都忍不住露出震惊之色,踉跄着探头去看: 她她不会是要 没错!她竟要以身补天! 此界若有人能够补天,那也的确只有她了 可是魔神不是魔吗怎么会 天啊魔神大义! 许多人跟着呐喊,魔神大义的声浪冲破云霄,随着灵力飞遍全世界,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修为高一些的人都仿佛有所感应,转头看向大阵所在方向。 都知道那里将要发生大事。 魔神将要献祭自己,以身补天,成为新的天道内核,为三界再续十万年生命。 谁说魔便无苍生之念? 哪怕只为一人,为她的孩子和妻子,她也甘愿赴死,谁又说这比为苍生更渺小? 一人与苍生,从来就不算对立。 魔神黑袍飞扬,露出血红的绣鞋,头顶金冠已经生锈,而她一边走,一边望向季青梧的方向,看着她的眼睛。 不用解释,为了孩子的未来,她相信她会明白,只是以后再也不能见了。 成为天道之后,她会失去个人感情,逐渐被天道同化为无悲无喜、无情无爱的大道。 天地间祝九阴的灵魂将会消散,却不会消失,她会一直在天上保护着她们母女两人,直到她们死去。 这就是祝九阴之前瞒着她的东西,季青梧木楞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衣袍飞扬,长发盖住脸颊,在光柱映射下仿佛将要融化。 祝九阴不舍地收回目光,走近光柱,只差半臂距离。 她还没来得及最后看一眼小昭算了。 她嘴角苦笑着扬起,抬脚,感受到光柱内传来的吸力,正在将她拉入她顺势倒下。 却被一只手轻轻扶起,往旁边一推。 祝九阴愕然睁眼。 季青梧居然近在咫尺,甚至,她人已经在光柱之内了! 什么什么时候! 刹那之间地动山摇,一阵清风涤荡开去,将那些早已油尽灯枯的大能们吹得翻滚出去,大阵明明灭灭,无法稳定。 季青梧对着祝九阴笑,光芒笼罩之下,她的脸美得像画中仙,非常不真实。 她开口,声音清晰地传进祝九阴耳朵: 怎么样?被我骗到了吧? 祝九阴眼角已经睁大到撕破,眼角滴落血泪,她猛然飞扑上前,伸手去捞。 季青梧甚至伸出一只手来,轻轻与她相撞在光里。 然而那光柱中的力道,已经从之前的吸引变成排斥,祝九阴顶着极大的排斥之力,往前一寸都极其困难。 两人的手指在光芒中碰撞、勾缠、缠绕,终于一根接一根地分开。 不不要!不要!!!! 祝九阴大喊着,脸上血泪横流。 可季青梧已经随着光芒往上升去。 仿佛一颗美丽的、被光芒包裹的琥珀。 你回来!换我去啊,你回来啊! 祝九阴一边喊一边用尽全力往里扑,却被光柱排斥,残存的天道已经选定了新的继承人。 没人能比季青梧更适合。 她那么好,那么公平,那么怜悯众生。 她心软而温柔,能力强大却怜惜一草一木,世界以痛待她,而她永远报之以乐观和坚强。 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很好,她守规矩,却不盲从,有思考却不钻牛角尖,她通晓万物,明白世界的规则,却也总在帮助弱者。 她希望世界变得更好。 她也会爱,会热烈地、奋不顾身地去爱,燃烧自己地爱。 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祝九阴驱动最后一丝魔力随着光柱上升,一路都试图将季青梧拉出来,然而她被光柱排斥,手指都伸不进去了。 季青梧随着光柱上浮,一直在对她笑,对她点头,做着口型。 她说了很多很多话,比如: 其实我不是你这个世界的季青梧,我是从现代来的,没想到吧!而且在我们那个世界,我还没谈过恋爱呢,第一次谈就是跟你,这个我也没想到,怎么跟蛇谈上恋爱了哈哈哈! 我其实一开始很怕蛇的哦,还很讨厌你。 我也是没想到,你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吗,为什么最后要牺牲自己成为天道啊?还好我提前做了计划,放了个傀儡在兜里,你让妖王捆我的时候我就放出了傀儡,自己悄悄隐身到光柱里面了。 别哭啊你还要好好照顾小昭的,你可是小昭的母亲,一定要振作起来!好了,我允许你哭个三天,三天以后你就给我好好抱抱小昭,告诉她,她的妈妈去了天上。 就确实是天上哈哈哈!其实这样才是对的,我本来就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灵魂,最后让我去补天,也许就是一开始让我穿过来的目的也许我的到来,就是这个世界为天劫所下的一步棋啊。 你放心,我补天以后,会一直在天上看你看小昭的,你要是敢对小昭不好,我就哎呀,算啦,我舍不得对你怎么样的。 以后如果可以的话,找个新的道侣也行,毕竟新的道侣可能不会捅你刀子。我会不会吃醋?哈哈哈会啊!当然会啊!但更有可能,那时候早就没有我这个概念了我也感受不到我自己了。 祝九阴,别哭,要好好过以后的生活,要记得,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在天上看着你们。 祝九阴我爱你。我永远爱你。谢谢你也爱我,谢谢我们经历的一切。 我爱你 光柱缓缓消失,内里的人影消失在云层之后,而祝九阴无论怎么用力,也无法再往上飞了。 她手中握住一根白玉簪,红宝石在风中摇曳。 一阵微风袭来,为她拂去一滴血泪,将她的白发温柔抚平。 新的天道迅速融合成功,世界变得安定,下方阵法之内无数人努力许久,终于成功挽救整个世界,大家都抱在一起流泪欢庆。 祝九阴独自一人站在天空里,对着明镜一般清亮无云的蓝天,定定看着。 唯有她的身影,那么孤独。 这世界不再有季青梧,只留祝九阴。 她是季青梧的遗物。 第110章 天道【正文完结】朝朝暮暮 风声渐渐平息。 所有人望着天空,都有些怔愣,这般清澈明亮的蓝天白云,众人已经暌违许久。 偌大天空之下,只有祝九阴仿佛一粒渺小的灰尘,依旧站在空中抬头望着。 地面上大阵已经完成任务,所有灵力正在缓慢倾泻出去,阵眼上的人们恢复了一些力气,正在彼此搀扶着伤员,走出山谷。 有人抬头看着天空,低声询问: 魔神在看什么? 有人理所当然回答: 哦,在看她的道侣等下。 刚刚还跟季青梧并肩站着的人修,曾经将季青梧引为知己、为了季青梧才来作战的大佬,此刻脸上却露出迷茫的表情。 第141章 那位魔神的道侣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甚至连对方的脸都想不起来特征了。 她愣了许久,骤然发现自己落下一滴眼泪,心里酸涩痛楚,却又根本找不到理由。 她环顾四周,发现不少人也跟她一样,正在怔怔地流泪,露出茫然若失的表情。 魔神她有道侣?什么时候的事? 谁还记得那位道侣的名字 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好难过啊。 心里好像空了一小块。 好多人落下一滴不知为谁而落的眼泪。 这便是世界给季青梧画下的句号。 与天道融合后,曾经存在的证据便会逐渐消散。 成为天道,拯救所有人,却被所有人遗忘,这就是宿命。 所有认识季青梧的人,所有与季青梧激情辩论甚至战斗过的人修与妖修,所有刚刚才因为季青梧而活下来的所有生命体,全都在那滴泪落下之后。 忘记了季青梧的存在。 她化为天道,化为一草一木,化为清风明月,从此轻抚过所有曾经的友人。 却不再有人能认出她。 只除了与她结为同生道侣的祝九阴。 * 祝九阴在半空中站了三天三夜,一直望着厚重的云层,无论何人来请都没有反应。 她像是被抽去了灵魂,面容苍老许多,眼神总是仓皇。 不像是当今世上最强者,倒像是被丢弃在荒野的小孩子,愣在原地,刻舟求剑似的,等着家长回来接。 但她再也等不到了。 三天之后,妖王按捺不住,亲自飞上来问: 魔神大人,可以回去歇息了,您究竟在此地做什么? 祝九阴起初没有反应,过了不知多久,她忽然转过头。 早已充血的眼眸中,放出疯狂的光芒: 你说什么? 妖王小心翼翼: 我是问,您在这里做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祝九阴呼出一口气,眼眸微眯,嗓子沙哑不堪: 你怎么敢的? 妖王莫名其妙: 魔神大人息怒!小妖实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祝九阴头上生锈的金冠已经消失不见,一头白发混乱地飞扬而起,仿佛暴怒中的无数条白蛇: 你敢忽略她? 妖王一怔: 谁? 祝九阴长发缓缓落下,端详妖王的表情,哪怕思维正在混乱中,也依然想到了那个可能。 她张口好几次,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你你不记得她了? 妖王又问: 谁? 祝九阴无比艰难,吐出那三个字: 季、青、梧。 妖王茫然地摸摸后脑: 谁啊?我怎么没听过这个人? 祝九阴望向下方,那阵法阵眼处的痕迹,已经变成了八个人的。 季青梧不见了,季青梧的傀儡早已毁掉,季青梧的痕迹也消散了。 祝九阴意识到这一点,灵魂遭受重击。 她闭上眼,直直从天空之上坠落下去,永无止境般,往下坠落。 一直坠落。 直到轰然落地,砸出深坑。 她深埋在坑底,再也不愿睁眼。 * 娘!娘!你怎么了,娘!你醒醒啊娘! 小女孩软糯的声音带着焦急,传遍整个房间。 胡胡和几个丫鬟在外面大气也不敢出。 房间内都是妖王和位高权重之人,此刻众人都面色凝重: 魔神大人究竟为何如此 根据医修所言,她除了魔力枯竭没有什么问题,似乎是神魂骤然遭受重创,自身不愿意醒来。 可已经三个月了,再重的重创也不至于啊。莫非那个阵法有什么后遗症?就算逆转了天道,也还是叫魔神大人受了重创? 无论如何,魔神大人是为三界受的伤。这次天劫之后,魔神大人的形象在三界人民心中,那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啊! 还是希望魔神快点醒来吧她还有孩子要照顾呢。也是奇怪,她也没有道侣,哪儿来的孩子呢? 蛇妖自古都是有感而孕的,魔神大人想要孩子就生了呗,不需要道侣的。 众人像往常一样来看过魔神,又像往常一样叹着气出去,又叮嘱胡胡和其他丫鬟婆子等人照顾好季昭璃。 房间内,季昭璃叫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娘亲醒来,便跟之前每一天一样,手脚并用爬上床去,将祝九阴的手臂抓起来,自己钻进祝九阴的怀抱里。 就算娘亲不醒也没关系她可以一直跟娘亲睡在一起,也还不错啦。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黑,季昭璃感觉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脑袋,迷迷糊糊睁开眼。 她视线对上一双红眸,嘴一扁就想哭出来: 娘亲你终于醒了,小昭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祝九阴睁开眼,眼前是她和季青梧的孩子,那下巴和脸部轮廓,活脱脱就是缩小版的季青梧。 她神魂在天外漂游许久,或许很长,或许也只有一瞬,直到此刻,看见那与季青梧酷似的小脸,她才感觉到一点儿熟悉的安全。 她将小昭拉入自己怀中,狠狠拥住那幼小的身体,泪水汹涌而出。 娘你别哭呀,是哪里不舒服吗? 娘呜呜呜呜,你哭得小昭也想哭了呜呜 母女俩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哭了不知多久,眼泪都流干了,祝九阴这才放开小昭,打量着又长大一些的她,第一句便是: 你还记得你妈妈吗? 小昭恍惚了一瞬,大脑很疼痛,她好像失去了很多记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失去,一切都很正常似的。 她抱着额头,皱眉叫道: 妈妈?谁是妈妈,我一直都只有娘亲呀,娘亲生的我,养我到这么大,从来都只有娘亲一个人呀! 祝九阴望着脸庞皱成一团的小昭,眼眸中最后一丝微光,也迅速熄灭。 是蜡烛燃尽到最后,剩下的唯一一根漆黑烛芯,她望着天空,扯着嘴角,痛苦地微笑: 季青梧你这女人,好狠的心哪。 连最后一丝慰藉都不愿意留给她。好狠的心哪。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三界相处前所未有地融洽,人与妖不再对立,妖界也得以将秘境化为真正的土地,生活在修界某个资源丰沛的位置上,与人类在严格的规则之下逐步进行了交流。 甚至就连魔界都开通了贸易渠道,和人界、妖界交易各种材料和特产,大大促进了商业进步。 世界正变得更好,更和平,灵力比之前充沛百倍,每一处都是利于修炼的风水宝地,就连植物都长得更好更多样,天材地宝更是层出不穷。 妖界所有妖物都很满意如今的生活,唯独一点,她们的魔神大人好似有些不对劲。 自从立下逆转天劫的大功,魔神大人的神魂受到重创,便有了一些遗留问题。 比如,魔神大人一直坚称,逆转天劫的人不是她,而是一个叫季青梧的人修,哪怕在修界根本查无此人。 可是魔神大人对此十分坚持,若有人胆敢质疑此事,她要是心情不好,甚至会直接杀人。 她会掐着那人的脖子,露出梦幻般沉迷的神情,用很好听的声音说话: 她是救世主,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道侣,是我孩子的母亲,你们的命都是被她所救,怎么就敢忘了她呢? 咔擦一声,那位出言不逊者的颈骨便断裂了,而魔神大人只抬头看着天空,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谁说话: 青梧,我随意杀人是不是不太好,你怎么不亲自来阻止我? 然而没人阻止魔神,魔神也不再杀人,她龟缩在妖界一座小山上,带着公主殿下一起住在那座山顶的茅草屋里,只让人送来必要的物资,平日不和任何人接触,几乎是闭关状态。 早晨,祝九阴抱着小昭一起从大床上醒来,为小昭一点一点梳理辫子。 从起床开始,那只白玉簪子投下的留影,就会在房间各处不断循环播放。 留影之内,那位黑发清瘦、不大爱笑的女人,总是站在祝九阴身边说话,或者将小昭抱在怀里,亲密又温柔地抚摸她头发。 小昭每日看着这些留影,她自己也恍惚间觉得,好像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似的,好像这个人真的是她的妈妈,将她孵化、将她带大,只是她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第142章 祝九阴一边给她梳头,一边看着留影,*嘴角带着笑意: 你妈妈喜欢你梳小辫子,不太喜欢牛角髻,我们今天梳牛角髻吓吓她好不好? 小昭总是不敢说不好,她只要一表示针对那位妈妈的意见,祝九阴要么会暴躁地扔掉一切,大发雷霆,要么会一直哭,哭到天黑、哭到眼睛流血也不停。 小昭很害怕,又很心疼娘亲,所以小昭总是乖乖地笑着,顺着娘亲的话说: 好,吓妈妈。 祝九阴为她梳理头发,经年累月,手艺已经从完全不会锻炼到了大师级别。 梳好头发,祝九阴带着小昭走出厢房,抬头对着天空说话: 早上好啊,青梧。今天给小昭梳了牛角髻,怎么样?你是不是很不喜欢?那你下来打我啊。 她早已学会不期待任何回应,说完便低头走向远处,为那棵合欢树浇水。 小昭坐在小板凳上抬头看着天空,周围依旧播放着所有的留影,那些留影虽然很长很多,但她也已看过数百遍了,能背了。 但祝九阴还是一直勒令她看。 季青梧的声音传来: 小昭乖啊,别抓妈妈头发,有点疼呢。好啦,妈妈不是怪你的意思,别哭啊。 哎哟,九阴休息一会儿吧,过来坐下,我给你捏捏肩膀。 什么?哦,如果有一天你变成蟑螂都说了不要再说这个可能了,你就不能变点可爱的吗! 九阴,等那件事结束了,我想回你最早的出生地点看看。 小昭已经知道那件事就是天劫,她想了想,也替妈妈觉得难受,怎么会这样呢? 她的妈妈如果真的有灵,能看到这一切的话会不会也很痛苦啊? 想着这些,小昭闻见肉香味,便站起身走向灶台边,准备端上饭食。 祝九阴在灶台前忙碌,穿着朴素的围裙,一头白发扎起来挽在脑后,就像一个普通厨娘。 来,炖肉,还有烤肉。这次总算做得有点你妈妈做的味道了,只是还缺一味佐料,我还得再尝试一下。 她早就学会了季青梧以前做过的每一道菜,包括炖肉、烤肉、咸菜、腌菜,还有她们在中秋节一起做过的月饼。 她现在很会做月饼了,每年的中秋,她会和小昭一起做那种半透明月饼,做成小兔子和小蛇形状,摆在一起非常可爱。 所有菜上桌,小昭坐在中间,祝九阴坐在左边,右边是一副碗筷。 祝九阴尝到自己喜欢吃的菜,会夹给对面一份。等吃完饭,又会将对面盘子上的菜沉默地倒掉。 偶尔她会有点苦笑地说: 又剩这么多,下次不许了啊。 好像季青梧还在她身边听她抱怨似的。 吃完饭,祝九阴会带着小昭读书写字,她读季青梧喜欢的书,小昭练字时,她就在旁边画画。 她已经画了几万幅季青梧的画像,并且复刻无数,散发给妖界、修界与魔界,力求人手一份,并要求妖界全体将那画像供奉在家里,或是做成雕塑放置于繁华路段,雕塑下方刻上她亲自撰写的季青梧生平。 若是不能叫人记住,至少成为叫人崇敬的神,这是她为季青梧做的,更是为自己做的。 只有这样一直不断地传播季青梧的神迹,寻找季青梧所有的痕迹,遵循季青梧的轨迹生活,她才能活下去,不至于彻底疯掉。 直到傍晚,她也许又完成一幅季青梧的画作,也许没有,因为眼泪会打湿宣纸,叫她画不下去。 晚上祝九阴会和小昭一起看月亮,她教小昭修炼,作为奖励,又会为小昭讲述季青梧的故事。 上次讲到妈妈跟你在月亮底下喝酒娘亲,酒是什么呀,我也想喝。 小孩子不许喝酒。但是娘亲和妈妈可以喝,那时候你妈妈在月亮底下特别漂亮,喝点酒就会脸红,她很害羞的 现在的月亮清凉干净,再也没有血月发生,清风拂过时,树林哗啦作响,整个世界都很安静。 直到小昭困了,祝九阴便带她回房睡觉,她自己通常是睡不着的。 她会窝在月下,设一个小小的结界笼罩住自己,发疯,尖叫,流泪,自/残,最后对着天边第一缕曙光,将自己重新收拾起来。 她还有她们的孩子呢。那个狠心的女人,将孩子留给她,就是给她套上缰绳,让她不能死掉去找她。 她要是能和她死在一起该多好啊。 十几年过去,小昭已经长成少女模样,比一般的蛇类长得快许多,修为也更强大,已经是当世少有的少年高手。 她们一直住在这座山上,随着小昭长大,祝九□□神却越来越不好,有些时候分不清幻想和现实。 她意识到这样对孩子不好,便将小昭送了出去,由妖王等人带着去外界游历,获得成长经验,将来接替她照管整个妖界。 而她自己选择呆在这座山上,在她重建的长明山上,与她的幻想生活到永远。 可惜魔神寿命太长,此生还有太久,她很累了,很想休息,却做不到。 只能日复一日过着与留影相伴的日子,重复做季青梧做过的一切,与幻想中的季青梧说话,为她欢笑和哭泣。 直到某个雷雨夜里。 祝九阴从迷蒙的梦中惊醒,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小昭? 祝九阴披衣下床,她穿的是自己复制的玉清宗制服,穿太久了,袖口早已磨出毛边。 她穿上鞋,那也是季青梧曾经最喜欢的款式。 她将长发变成黑色,只为了照镜子时看见黑发的瞬间,能幻想是她在身边。她的红眸也变成黑的,这样与她更像,她自己也更喜欢些。 噼啪一声,闪电将门外照得雪亮,祝九阴透过门缝往外看去。 那一道瘦削、挺拔的身影,正站在门前,抬手欲敲。 祝九阴猛地拉开门,脸上露出微笑: 青梧,你回来啦。 门外,季青梧披一身红衣,一如二十年前入光柱时的模样。 她长发披散,双眸间光华流转,望着祝九阴的眼睛,开口是与留影中完全相同的声线: 是的,我终于回来了。 季青梧早已成了天道,原本的她会逐步消失。 可是她爱着祝九阴,又拥有无限神通,所以从二十年前进入光柱时她就开始了布局。 她将天道剥离出的所有个人情感与记忆浓缩起来,又用秘法重新铸造一具身体,所有一切重新塞进这具身体。 既然季青梧已经消失。 她就捏出一个承载全部记忆与感情的,新的季青梧。 回来陪伴她的爱人,她的道侣,她的全世界。 祝九阴我好想你。 季青梧主动抱住祝九阴。 像一片树叶,那么轻又那么重地落在她怀中。 祝九阴逐渐睁大眼睛,开始意识到:这不是梦,这好像是真的! 她猛地抬手紧紧箍住她,再也不愿放手。 从此以后,朝朝暮暮,不离不弃。 【end】 温馨提示: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