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NP】》 果然是你 “求你了,求你放了我,大哥,别,我爸妈还在等我回家,别……” “我想回家,姐姐,我害怕。” “好饿,给口饭吃吧,哥,哥……” 腥臭。黏腻。脚底的软烂配上土腥气,汗液和嘴里残存的铁锈味融合,苦涩怪异。 好吵。 缩在墙角的女生僵硬地动了动腿,她抬起头,多日未打理的长发冰凉地贴在脸上,露出双黝黑的瞳孔。 李轻轻静静地看着栏杆外人来人往的身影,他们的影子交错落混乱,夹杂着细碎的怒骂,在这个夜里此起彼伏。 有人停在她面前,紧接着是锁链滑动的声音。 “都他妈起来!一个个都要老子请是不是?” 他一边开锁一边骂,李轻轻听到声音,太久没动过的身体宛如木偶,动一下,似乎还能听见骨骼重新运转的碰擦声。 于是那人不耐烦地走过来,扯着她的衣服毫不客气地把李轻轻从地上拽起。 起得太猛,李轻轻觉得眼前发白,她缓了会儿,咬紧下唇颤悠悠站住了脚。 微弱的哭声和惶恐被聚集起来,李轻轻跟着人流走出去。 被关在这里的几乎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大部分是因为家里欠钱被抓来抵债,而少部分是穿着简陋长相清纯,看着就好下手的女生。 李轻轻自从来到这里,一直在想她的下场。 毫无例外,几乎都是惨不忍睹。 这次他们下来抓了十几个女生上去,在这么糟糕的环境,以及精神摧残下,本来如同三月初生花蕊的女孩子们也焉了气,但他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皮相还可以恢复,没有力气,就别想逃出去。 洗澡梳洗,她们换上统一的吊带短裙,长度堪堪遮住腿根,连件内衣内裤都不屑给予。 “待会儿都把脸抬起来,不是想出去吗?不是要吃饭吗?把老板们伺候好,你们就可以自由了。” 皮肤蜡黄的男人笑笑,他脸上皱纹深沉,一双细眼从面前一众女生扫过,最终落到李轻轻脸上,意味不明。 而李轻轻始终垂着头看向地面。 明明知道他的话多半是假,但从她们极力压制颤抖的身体时,还是能察觉出点自欺欺人,所谓”希望“这点东西来的。 一众人浩浩荡荡被带进包厢。 瞬间,酒气与烟气迫不及待地舔舐上来,与此同时,沙发上坐着的人也把目光投向她们。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手上放下酒杯,语气不满:”我说老葛啊,怎么又虐待我们小姑娘,啧啧啧,你自己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我看着都觉得牙疼。“ 刚还对着她们趾高气昂的细眼男弯下腰,一副哈巴狗模样:“是是是顾总,这不是怕她们心思不正老想着跑嘛,之前有个姑娘不就是这样,哎哟,我们好吃好喝地对待,差点没把我生意砸了,您也知道......” 被称作顾总的男人摆摆手:“得,我可不想听这些。” 他笑着,转头去看旁边的男人:“楚总,瘦是瘦了点,但长得倒还不错,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老葛在她们旁边清了清嗓子,女生们便慌不择路地抬起头。 李轻轻身高不矮,视线没被遮挡,多日的饥饿让她感到头脑发晕,她定了定神,目光落在沙发中心的男人。 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包厢内灯光暧昧,浅薄的烟雾笼罩在空气,相比起旁边人的阿谀奉承,中间的男人气定神闲,他靠在沙发漫不经心地晃着短杯,手腕上的冷光闪过,价值不菲的腕表给他更增添丝贵气。 不是苍老的面孔,眼前的男人温和有礼,他长腿交迭,露出被黑色长袜勾勒的脚踝。 他的目光在几人面前巡视,李轻轻心颤了颤,她不免觉得紧张,心脏速度加剧,尤其是看到他一扫而过,倏然定在她身上的眼神。 这眼神的含义她不懂——不是惊艳,不是有兴趣,更像是某种野生动物打量自己死去的猎物,轻佻,还夹杂着道不清的怔愣。 视线交融半瞬,那种奇怪的情绪又很快从他眼里消失。 楚远棋放下酒杯,手指虚虚交握,男人手上青筋突出,修长的指节嵌入几枚漆黑的指戒,他转着其中一枚素圈,声音淡然:“顾严,你这是什么意思。” 猝不及防被叫到本名,顾严脸上的表情有片刻凝固,他讪笑一声,给楚远棋的酒杯添了点酒。 “这不是助助兴嘛,楚总可别把我想得太坏,这些姑娘都是家里送来抵债的,就算我不做点啥,她们之后也不会好过啊。” 说着,他把酒杯往楚远棋面前推了推。 楚远棋没看他,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正当顾严拿不准他的意思时,男人倏然开口:“我不是什么爱嚼肉吞骨的人,不想欺负这样的小女孩。” “欺负?”顾严闻言松口气,他咧开嘴,拊掌大笑,“您这话说的,小妹妹,你们自己上来说,愿不愿意被‘欺负’啊?” 站在李轻轻旁边的女孩子抖了抖,她们都清楚,摆在她们面前的道路不多,要么赌一把,要么被关回去,就前条道路来看,至少面前的男人温文尔雅,至于是否人面兽心,也要试过才能知晓。 有胆子大的女孩子迈步上前,她的行动像是点燃胃部的火,李轻轻隐隐感到身体在灼烧的疼痛,她把手按在肚子上,脸上苍白得像纸。 同时,她旁边的女生也迈步上去,不知是不是太过急切,李轻轻被她撞到肩膀,猛然跪倒在地上。 膝盖和地面撞出不小的声音,周围浑浊的视线跟随女生行动的步伐移动,而有的被这样的动静惊扰,楚远棋脸上原本还带着笑意,只是越来越淡,到最后,他几乎是没有表情地看着贴上来的女生们,以及突然跪在地上的李轻轻。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李轻轻后知后觉感到惊慌,背后有细密的热汗滑落,她抬起头,重新和男人对上视线。 他在看她。 李轻轻又觉得自己的胃部在灼烧发疼,老葛嘴边骂了句,作势要来拖她。 “妈的,站都站不稳啊?给老子起来……” 他拽着李轻轻的肩膀,而本来弱不禁风的女生却像个泥鳅一样挣脱他的控制。 没来得及产生混乱。 李轻轻又重新跌在地上,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瘦弱的女生没救时,她挪着膝盖,当着众人的面跪到楚远棋的旁边。 “哟,胆子这么大。”顾严笑说了句。 楚远棋没说话,裤腿处传来轻微的抽动,他低头看去,女生白皙精致的脸脆弱不堪,只有那双眼睛闪烁着对生的渴望,似在哀求,又似在愤怒,迷迷糊糊,竟比刚才无意瞥见的,还要和那人相似。 当时她也是这样的目光,只是情绪要更浓烈些。 笑意重回眼底,他把手落在李轻轻头上,温柔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李轻轻咽了咽唾沫。 她嗓音嘶哑,眸光落到别处。 “轻轻,李轻轻。” 男人弯起眼睛,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他低低重复一遍:“轻轻......” 大概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从这两个字里听出些释然的意味。 男人用手一下下抚着她的额发,动作缱绻温柔,楚远棋叹口气,后面这句话被他说得更低,低到没有人听清他的话。 但李轻轻听见了。 他说的是: “果然是你。” 忍一晚上,我带你出去 水流声渐渐低下去。 有水珠缠在睫毛上,李轻轻缓慢地眨了下眼,它便顺着脸颊的弧线湿蠕地爬到下颌处。 洁白的浴室,温暖适宜的水温,不再是地底下挤挤攘攘的澡堂,而是富丽堂皇的酒店房间。 李轻轻裹着浴巾打开门,明亮的房间空空荡荡,他还没过来。 说不上该有什么心情,李轻轻平静地打开衣柜,各式情趣内衣挂在里面,像无数张细薄的网,她看也没看,随手拿起件还算看得过去的衬衫。 当然,这衬衫也是透的。 李轻轻扣好扣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镜子面前打量自己。 半干的长发,在地下生存太久,整张脸上也透着阴翳,再往下看去,身上的骨头隐隐可现,锁骨,肋骨,胯骨,它们顶着苍白的皮,坚硬,显现的又是软弱。 她沉默地看向门口的方向,下唇因为咬得用力,泛起没有血色的白。 …… 沉稳而又缓慢的步伐停在门口,紧接着是房卡按在上面,轻微的滴声响起,门被打开。 楚远棋还没从酒气里完全脱身,他并不爱饮酒,但气味这种东西最是缠人,无差别依附在周围所有能攀到的地方,扎根,生长,常常要过去很久才会死亡。 他垂下眸,瞥见放在门口的一双短细高跟。 室内光线并不明亮,有人只开了几盏灯,男人微微抬头,看见沙发上的女生。 她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满头黑发散在她瘦弱的肩膀,近乎遮住整张脸,因为是侧躺的姿势,身上衬衫的面料垂下去,柔和又轻软地勾勒出腰部与臀部连接的曲线。 像是某种白色的软体生物,用体态诉说着自己的无害。 男人不由放慢了脚步。 李轻轻半梦半醒间感到身边的位置陷下去一块,她动了动身子,因为光线不太明朗,她缓了会儿才看清阴影里的人。 他长腿交迭,右手散漫地把玩着她的长发,见李轻轻醒来,男人不疾不徐地垂下手,声音比在包厢里听见的还要温和。 “醒了?” 李轻轻连忙爬起来。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很久没有……” “没关系,我不介意。” 女生张了张嘴,大概是因为羞怯,头埋得低,露出泛红的耳根。 于是他主动开口询问:“你看上去还小,多少岁了?” “17。”李轻轻老实地答。 男人眉头一挑:“还在上学。” “是。” “那为什么会——” 李轻轻怔了怔,有些无措地捏起腿边衬衫的布料,她深呼口气,声线发抖:“我爸想把我卖掉,跑出来的时候不小心上了辆车,然后...” 啊,不用细说都能想象出来的,悲惨而又无奈的人生故事。 “原来是这样。”他惋惜道,“和我儿子一般大的年纪,却沦落到这种地方。” 男人停了几秒,轻飘飘落下对她这段话,以及人生的定义:“真是可怜。” 李轻轻咽下口唾沫。 从醒来开始,她的喉头就很干,大脑隐隐有发晕的迹象,总之,状况不太好。 她没忘记来到这里的目的,双手哆哆嗦嗦去解身上的纽扣,因为慌乱,指尖滑走好几下,半天也才只解开一颗。 “谢谢您,谢谢您愿意选择我,今晚,今晚……” 楚远棋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太过安静的环境,只有李轻轻越发粗重的喘息,她的眼前几经变幻,身体也逐渐滚烫起来。 “先生,楚先生。”她的语气变得急切,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茫然。 “怎么了?” “我……”李轻轻咬咬牙,几乎快要哭出来,“我好难受。” 楚远棋这才有了点微微的反应。 见衣服实在解不开,李轻轻索性不再白费功夫,她迷蒙着双眼,竟是直接把手往楚远棋身上摸。 他捉住她的手,声音平淡:“他们给你下药了。” 李轻轻脸上依旧是不太清明的样子,她似乎已经听不清眼前人在说什么,脑袋一股脑要往他怀里蹭。 楚远棋只是看着她,女生的两只手腕被男人轻松合拢,怎么挣扎都徒劳无功。 给一个身子羸弱的女孩子下药,这点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奇怪。 要满足客户,要不出差错,那么药品就是最优选择,没人在乎她们事后身体会经受怎样的伤害,或许会抽搐,会呕吐,会虚弱得不成样子,可是,没人在乎。 灯光并不明亮,女生难耐地从坐改成跪在沙发上,膝盖并在一起,试图用磨蹭的方式缓解痒意。 被草率解开的衬衫松松垮垮地罩在她清瘦的身上,若影若现的身体线条挣扎着晃动,从脖颈处延伸的薄红慢慢爬上她的脸,整个人还带着沐浴过后的香气,她越靠越近,他身上的气息竟被她这样的强势吞了去。 无害……吗? 楚远棋依旧捏着她的手,男人俯下身,声音低哑:“我说过,我不想欺负你这样的小姑娘。” 李轻轻眼里满是水光,但因为手腕的疼痛多少有了点意识。 “疼......” “忍着。” “......” 男人缓缓松开手,李轻轻的身子失去力气般跌进沙发,她没敢动,身体努力平复着呼吸,像是随时会喘不过气。 “如果他们不想闹出人命,就不会给你下太多药。” 他看向女生剧烈起伏的胸膛,缓慢地转着自己的戒指:“一晚上。” “如果你忍下去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李轻轻侧了侧头,额上汗水密布,几乎打湿她整张脸。 她蠕动着唇畔,好不容易才把即将溢出的喘息压下去。 指尖陷进沙发里,李轻轻再次伸手,用力攥紧他的衣服下摆。 “您会,说话算话,吗。” 如果李轻轻脑子还清醒,她是绝对不会问出这种话的,这样堪称不礼貌的行为说不定会在下一秒就惹得别人不快。 但她现在并不清醒,也就拥有可以说胡话的权利。 楚远棋看着她,连拂开她手的动作都不曾有。 “当然。”他笑着说。 李轻轻只犹豫了两秒,在明白自己呆坐在沙发上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甚至会因为忍受不了随时扑倒别人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跑到浴室。 跌跌撞撞的,路都看不清,几次摔倒,又挣扎地爬起来,等好不容易跑到浴室,她反锁好门,忍着燥热放了满浴缸的冷水。 刺骨的寒经过手掌蔓延到小臂,李轻轻还穿着透薄的衬衫,她跨进去,任凭水流浸透她的身体。 不知道她的身体能不能撑住。 李轻轻在赌,赌自己能熬到天亮,赌楚远棋没有骗她。 她看向禁闭的浴室门,身子因为失温而感到颤栗。 现在要做的,也只有等。 我们的关系,会比这个肮脏得多 楚远棋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微微发亮。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似乎很多东西都变了,又似乎完全没有。 他接了杯水,刚起床,身上还带着懒散容易靠近的错觉。 安静,过于安静。 男人低头看着荡漾的水波,因为太过静,那道极其轻微,拧转锁扣的声音反而显得突兀了。 楚远棋原本的动作顿住。 他转过头,看向的是浴室方向。 周围所有都变得缓慢,慢得有些过头,他静静地听着那些细碎声响,猜测她经过的地方。 早晨的光还是阴凉的,不至于黑得过分,但也有几分夜里凄凉的意味,纤细苍白的少女裹着浴巾,眼里血丝密布,眼下也是乌青一片。 不同于之前认为的柔软,非要说的话,是软得要融化,要随时消失不见的模样。可偏偏就是这样脆弱的姿态,眼神里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强硬。 就好像是想以这样的姿态刺穿什么。 李轻轻晃了晃身子,她用手臂撑着自己,不肯把视线从楚远棋身上挪开。 “一晚上。”她的嗓子嘶哑难听,直勾勾盯着男人,“我做到了。” 楚远棋放下杯子,淡淡“嗯”了声。 “嗯”,这一个字,就能决定李轻轻的命运。 女生如释重负地扯起唇角,只是还没扬起笑容,她的眼皮已经垂下去,连带着身子摔下来,周遭在重物落地后的声响后重归平静。 楚远棋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原本的表情也变得寡淡,他仰起头,往喉头灌去口冷水。 ...... 很热。 就像被困在岩浆里,沉闷,被反复燃烧,死亡又重生,反复经历粉身碎骨的痛。 浑浑噩噩地睁开眼,天花板的白色昏沉地钻进眼里,李轻轻头疼地蹙眉,伸手想去碰太阳穴,手却被按住。 她看过去,一个陌生女人坐在她床头旁,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轻松。 “天呐,您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叫医生。” 吵吵闹闹的脚步声,医生过来后开始检查询问,李轻轻全程安安静静,低垂着眉眼回话,看上去乖巧非常。 而女人站在旁边听着注意事项,等医生走后,她坐回李轻轻旁边,自我介绍道:“我叫木悦,是楚先生让我来照顾你的,我给您熬了粥,要吃点吗?” 李轻轻点点头:“我这是在...外面的医院?” “是啊。” “那,楚先生呢?” “他有事情要忙,如果得空,他会来看您的。” 李轻轻没说话,她低头看向自己露在外面打点滴的手,脑子还不太清明。 看来她真的出来了。 他没骗她。 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李轻轻现在高兴不起来。 她看向窗外,不知道这里是第几层,外头的树长得高大,伸出苍绿的枝丫,停靠在上面的鸟类歪着头轻啄自己的羽毛,似乎是感应到有人看它,于是歪了歪头,朝着李轻轻看去。 病房里的日子枯燥无趣,这是李轻轻待在这里第三天后,唯一的想法。 木悦并不多话,李轻轻也是这样,两人交流得不多,只提及些吃食的事。 有时李轻轻待得无聊,木悦会从旁边的书店给她带几本书解闷。 近日的气温升上来,已经要逐步迈向夏天,李轻轻经过上次用冷水泡过一晚上后,身体多多少少比以前虚些,这种病容给尚且年轻的女孩子脸上添了几分忧郁,哪怕经过几天的修养,那份似愁非愁的郁气仍然没有褪去。 李轻轻实在太安静了,有时候木悦会觉得这个半大的女生呆在这里不是在等待生,而是在静候死。 “我去给您切点水果吧。” “好的,麻烦你了。” 木悦起身离开,李轻轻缓慢地收回视线。 窗户被打开一半,微燥的暖风时不时蹭过窗帘,她坐在床上,大腿处躺着几本之前木悦带回来的书。 这几天她除了看书也没其他好打发时间的事物,窗外鸟鸣声清脆,她低下头,或许是太过沉浸,李轻轻没听见房门几声克制的轻叩,也没听见有人裹挟着外面的气息踏进这间衰颓的壳。 男人推开虚掩的门。 彼时外面正灌进来些风,女生低着头,发丝随风轻荡,轻薄的阳光穿过树影,照下来的光斑落在她瘦弱的指尖,像怕烫痛她,连光也摇摇晃晃,只敢时不时小心翼翼地蹭在女生目光看向的段落。 似才注意到声响,李轻轻把耳边被吹乱的发丝拢到后面,抬眸时,惊讶地和楚远棋对视。 “楚先生?” 楚远棋点头,走了进来。 “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谢谢您。” 他坐到李轻轻旁边,指了指她手上的书,嗓音温和:“可以给我看看吗?” 李轻轻把书递给他。 楚远棋接过去,修长的手指点在封面。 《长腿叔叔》 他看了会儿,意味深长地笑道:“原来你对童话文学感兴趣。” “是的。”李轻轻也笑,只不过配上身上的病号服,显得有几分牵强,“童话故事,听上去很美好,也好像能从里面获得点希望。” 他拿着书,像是很谦虚地问道:“希望?例如呢?” 李轻轻愣住:“例如……” 见她答不出来,楚远棋摇了摇头:“‘希望’这种东西,与其寄托于虚幻的文字,不如抬起头来,看看周围一切能利用的东西。” 李轻轻心跳都漏了一拍。 “抱歉,我很笨,听不懂您的意思……” “不懂吗?”他用指尖敲了敲书封,眼里含笑,“相反的,你很聪明。” “17岁……你这样的年纪,该回去上学的。”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和我儿子上同一所学校。” 李轻轻攥紧了手下的被子,她深呼口气,尽力扯出抹笑容:“这也会是一个关于资助人,以及资助者的故事吗?” 楚远棋沉默。 她看着眼前的女生,几天不见,像经过场冬眠,身上已经褪去脏兮兮的皮。这时候他不得不感慨,年轻人似乎总有无限的生命力,其中又常夹杂着一种勇往直前,而又蠢笨得叫人艳羡的无邪。 天真。 男人弯起眼睛,平易近人的脸上仿佛笼罩着柔光。 “轻轻。” 他把她的手拉过来,指腹摩挲着女生的腕骨。 李轻轻能感受到自己跳动的脉搏落进男人干燥温暖的掌心。 “我们的关系,大概会比这个肮脏得多。” 他总是在笑,包括提起“肮脏”两个字,也丝毫没有对里面涵盖的意思表露出任何除此之外的反应。 “而这一切都取决于你。” 李轻轻垂下眸,属于自己的命脉被包裹,在男人手下发出微弱的颤动。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 她脸上仍旧是扯起的腼腆笑容。 “我明白了,谢谢您。” 你是谁 李轻轻出院后被接到楚家,以一个不清不楚的身份。 属于她的房间早早被收拾好,李轻轻只扫了一眼就漠然移开视线。 不是把她安置在其他房子,而是直接带回了家。 情况不算好。 楚远棋这种人不可能不调查她的身份,既然了解过她的情况,就该知道她并非名流,但他不仅把她塞进富家子弟的学校,还明目张胆接到家里。 真是……难搞。 李轻轻叹口气,她倚在窗前往下看,从这个视角能看见院里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油光水亮的叶片夹杂着瘦小的白,她眯眼看去,发现竟是栀子。 栀子? 李轻轻来了兴趣。 还以为像他那样的人是会喜欢些花草树木,但似乎怎么也不该是这种香到强势的栀子花。 “先生院里的栀子,已经养了好些年了。”木悦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见李轻轻靠在窗边盯了有一会儿,忍不住出声解释道。 “这样吗。”李轻轻收回视线,看到桌上堆着的书,微微讶异,“这都是我的吗?” “是啊,先生怕您无聊,后来又交代我买了点。” 李轻轻默了默:“这里都快堆不下了,有什么地方能放吗?” 木悦:“有的,楼上有书房,我也是想着先拿过来给您看看,哪些看完的可以先放上去。” “那——”李轻轻从里面抽出几本,道,“这几本吧。我可以去书房看看吗?” “当然可以,跟我来吧。” 李轻轻跟着木悦往楼上走,她抱着书,脚步轻快,目光时不时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先生以前也很喜欢书呢,不过他现在太忙,也不常回来,但是……李小姐?” 注意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木悦奇怪地看去。 黑发女生站定在原地,她看着旁边大开的门,半天没有动作。 怀中书本冰凉,连带着自己的体温也被它感染几分。 窗帘被风拖拽得左摇右晃,明明隔了点距离,但她好像已经闻见树叶清苦的气息。 身穿黑色衬衫的少年背对着她,发丝也随着风的方向纷纷扬扬,他面对的是一块巨大的画板,而画板上,大面积的绿意非但不显得生机盎然,反而因为昏暗的色彩显得抑郁非常。 或许是李轻轻注视得太久,少年侧过头,此时风更嚣张,两人的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仿佛急于挣脱什么。 “李小姐,这是少爷。”木悦凑过来小声提醒。 原来是楚淮。 李轻轻明白过来,朝男生鞠了个躬。 他似乎是愣了愣,然后才慢慢转过椅子,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她。 李轻轻垂下眼,把怀中的书抱得更紧。 他坐姿随意,袖口被翻开,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满是颜料,但楚淮貌似根本不在意,只缓慢地转着手中的画笔。 要说长相,楚淮的脸是和楚远棋是有相似点的,可后者似水,他却如冰。 “你是谁?”声音不大,但李轻轻听得很清楚。 “李轻轻。”她不卑不亢地答。 他转画笔的动作停住,男生皱了皱眉,目光越过她看向木悦。 木悦站过来,主动解释道:”李小姐是先生带回来的,先生让我们照顾好她。” 空气霎时凝滞。 他的语气倏然变得危险:“你是说,我爸带了个女人回家?” “都是先生的意思。” 木悦低着头,声音竟有些发颤。 这个情况,似乎该回避下? 李轻轻拿不定主意,楚淮却在这时候站起身,朝着她们走来。 他步伐也慢,周围太过安静,只听得到他一步步踏过来的声音。 在某些动物的习性里,对视往往意味着挑衅,于是李轻轻也跟着低下头。 最后他停在她面前,李轻轻视线角落,是他被颜料染得花里胡哨的裤子。 “把头抬起来。” 李轻轻无奈地抬起脸,尽量把自己的眼神软和成没有攻击性的样子。 半晌,他倏然笑了。 十分嘲讽的笑。 没等李轻轻明白这个笑容背后的含义,楚淮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开这里,像是多待在这里一秒都是浪费时间。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李轻轻才慢慢看向刚才楚淮走出来的房间。 被打开的窗户仍然有风,未完成的画作沉默地立在中心。 如同蒙上层浅薄雾气的绿,就连中心的白色都垂头丧气,和李轻轻刚才看到的简直天差地别。 那是一片栀子。 一片她在窗前看见的栀子。 办法 南城高中。 一辆阿斯顿马丁从远处开上来,在离校园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停下。 车门打开,穿着棕色皮鞋,裹着白色腿袜的一双腿迈下来,裙摆晃动,李轻轻紧了紧背包肩带,关上车门。 她穿着崭新的校服,胸口处有学院名字的刺绣,浅淡的金色被阳光照过,像是种荣耀,又或是一种权力的象征。 李轻轻紧抿着唇,抬腿向校园内走去。 …… 这学期刚上到一半,班级里来了个加塞生。 在他们这里,这种事情不算奇怪,他们更好奇这个人背后的身份,靠山,以及能利用的价值。 还没上课,教室里吵闹得很,角落里正摆弄手机的少年脸上是肆意嚣张的笑,他旁边的男生和他一样横着手机玩得起兴,只是相比起前者,男生显然要愤慨几分。 “k.o!” 随着声游戏音效,江奕川得意洋洋地把手机收起,他笑容不加收敛:“啊哦,你又输了。” 男生懊恼地抓抓头发:“不行!再来!” 江奕川挑眉,他无奈地耸耸肩:“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不过——” 他弯起眼睛,俊秀的脸上溢满邪气:“你已经欠了我五双球鞋了,再接着玩下去,我会被说欺负人的。” 男生喉头哽住,瞬间就泄了气,他把手机往桌上扔去,满脸的后悔。 江奕川可不管这么多,他刚赢了游戏,心情正好,手背撑着下巴正想多嘲讽几句,教室却突然安静了几秒。 他懒懒地抬起眼,看见教室门口站着的女生。 对于周遭的安静,她视若无睹地坐到前几排的位置。 江奕川脸上的笑容淡了点,皱着眉在桌底下踹了男生一脚,问:“这谁?” “李轻轻啊。”他答得理所当然,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腿。 “谁?” “刚转来的新生,你前两天不在,所以不知道。”他微微压低声音,附在江奕川耳边说,“好像是楚家带回来的,来路不明着呢。” 楚家。 这里的楚家他清楚得很。 江奕川凝视着前方的背影。 她靠着窗,脊背挺得很直,晨光照在女生发顶,显得温柔又疏离。 “李……什么来着?” “李轻轻,轻松的轻。” 江奕川嗤笑:“这什么鬼名字。” 男生也学江奕川无奈耸肩:“我怎么知道,你问她呀。” “没兴趣。”江奕川收了手机,身体靠在椅背,一副没骨头样子。 话是这样说,但…… 他眯起眼,目光定在女生旁边的空位上。 上面书本整齐,课桌的主人和他一样,已经好几天没来过。 至于原因,江奕川心知肚明。 他挪开视线,脚尖有规律地敲在地面,似在沉思什么。 * 上午最后一节课完毕,讲台上的老师合上书本,周遭变得喧闹,李轻轻盖上笔帽,头疼地闭了闭眼。 俗话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她原本的成绩也不算差,但到了这种地方,多少还是被拉开差距。 李轻轻在位置上磨磨蹭蹭地把桌面理好,走之前她瞥了眼旁边的位置,突然想起直到现在她都没见过自己的这个同桌。 但她也没这个心思去想别的,来到食堂,打了饭,她捧着餐盘找到个角落一个人吃着。 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但好在宽敞。 她一眼见到几个少男少女簇拥在一起,其中就有李轻轻认识的楚淮。 还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他个子很高,身旁有个男生,两人似在说些什么,眼风竟然往李轻轻这里瞟了过来。 她赶紧低下头,往嘴里塞进一口饭。 …… “不去打打招呼?” 楚淮睨向江奕川:“看来你对她很有兴趣。” 江奕川笑得无所谓:“当然有兴趣啊,不然我看她干嘛。哎,你爸这是抽什么疯?是搞慈善还是给你找了个媳妇?还是说——” 他后面的没再讲,但几人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锦月挽着宋妤的手臂,见两个男生都往同个方向看,她也顺势看了眼。 “谁啊,你们在说什么?” “你也不知道?”江奕川来了兴致,“就坐最角落窗边那个,是楚淮他爸砸钱塞进来的,听说现在还住在楚淮家里呢。” “你说楚叔叔?”陈锦月惊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你刚才的意思岂不是,岂不是……” 见陈锦月说了几个字脸就红得不行,宋妤笑眯眯地打断他们:“这是干什么?江奕川,你要是这么闲就别呆在这里,自己家的事情都还没处理好吧。” 听到这番话,江奕川脸上的表情略微僵硬,他笑了笑,语气几分危险:“宋妤,你嘴巴真的很贱。” 宋妤冲他淡淡一笑,挑衅意味十足。 见两人又要扯架,陈锦月连忙扯着宋妤的手往旁边走:“哎呀阿妤我好饿,我们先去吃饭吧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啦。” 宋妤挑眉,人是跟着陈锦月走了,但还不忘回头冲江奕川嘲讽地笑笑。 江奕川撇撇嘴,而楚淮像是实在受不了,甩开他的手就往另一边走。 “操。”他骂了句脏话,几步跑过去追到楚淮面前。 “不是,到底怎么个情况,你就不能告诉兄弟?” 楚淮忍无可忍地站定,他实在不屑于解释这些东西,偏又甩不开这个狗皮膏药,只好随口敷衍道:“我不知道。” 江奕川眯了眯眼:“你都不怕吗?万一也是个私生子,你家的钱要怎么分?” “跟我没关系。” “这样啊——”江奕川像是十分可惜,单手插兜,眸光再次朝着角落看去。 只是这次,那里已经没有女生的身影。 江奕川勾起唇角,眼里满是对于新事物的好奇,以及兴奋。 “我有个办法,能帮你把她赶出去。” “要不要试试?” 算账 下午的时候下了点雨,空气中满是潮润的闷热气息,但幸好没有影响到后面的体育课。 李轻轻待在长椅上,她不在乎木板上的凉意,只好心情地抬头望着树叶间摇摇欲坠的水滴。 旁边的篮球场吵吵闹闹,男生们刚经历场球赛,情绪还没得及平息,有的得意洋洋,有的还不服气,勾着身旁人的脖子,扬言下次定会把别人干趴下。 仿佛一群叽叽喳喳的鸟雀。 李轻轻不经意瞥了眼,刚想起身离去,视线角落滚过来一个篮球。 它慢慢悠悠停在她脚边。 “抱歉!” 轻快爽朗的声音响起,李轻轻眨了眨眼,一双精瘦的手伸过来,勾住要滚进椅子下面的篮球。 她缓缓地抬起视线, 少年半蹲在她面前,通过这个角度,李轻轻还能看见他胸膛起伏时露出的皮肤内里,很白。 他的额发被汗水打湿,眼神却清明地和她对视,恍惚间,李轻轻好像听见水滴落下的声音。 滴答。 滴答。 男生腼腆地笑笑,露出两颗虎牙,模样无害。 “不好意思,刚才手没拿稳,没砸到你吧?” 李轻轻回过神,移开目光:“没有,你不用道歉。” 男生抱着篮球站起来,似乎很是高兴,兀自坐在她旁边:“你好像是我们班上的?我前几天不在,你应该不认识我。” 他弯起唇角,眼睛里有树影晃动的光:“我叫江奕川。” “李轻轻。”她回。 “轻轻...”江奕川低头,一字一句念出她的名字,“好温柔的名字。” 李轻轻怔住,她看向江奕川,他一只手掌托着篮球,极其随意地在掌心转着。 “不是吗?”他用手挠了挠自己的脸, 李轻轻点点头:”或许吧。“ 离体育课下课还有段时间,现在的空气暂时还能算安静,只时不时听到树叶和风接吻的声音,缱绻,温和,落下的水滴打下来,砸在树下的两人身上。 江奕川偷眼看过去,女生的睫毛被水滴浸润,像极了被水渍晕染开的浓墨,寡淡,又显得阴柔。 江奕川脑子里不知怎么就蹦出了这段话:似蹙非蹙,似泣非泣。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随便看看。” “哦,”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头歪过来看她,“我还以为你会说‘没有朋友’之类的话。” 李轻轻假装沉思了阵:“也可以是。” “什么啊。”江奕川被她逗笑,他指指自己,“那你可以找我,我带你玩。” “玩?” “对,玩。”他坐直身体,不太正经地说,“反正不会让你一个人坐着,多无聊。怎么样,有兴趣吗?” 李轻轻感到好笑。 “你这样的人肯定有很多朋友。” “这算夸奖吗?”他笑眯眯的。 不远处有人叫着他的名字,江奕川应了声,转过头对李轻轻笑:“没骗你,下次要是还会一个人的话可以来找我,我挺乐意交朋友的。” 他站起来朝那群人走去,途中还回头冲李轻轻招了招手,用口型说了句:拜拜。 李轻轻同他挥手。 男生脸上的笑意更甚,他放下手,抱着篮球融入人群。 直到眼里再也没有他的身影,李轻轻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消失。 她站起身,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被坐乱的裙摆。 ...... “吃过饭了吗?” “吃了。”李轻轻乖巧应声,坐姿太过端正,有几分僵硬。 这几天以来,李轻轻都很少见到楚远棋。 他不常在家,李轻轻也不和楚淮一起上下学,她最近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在看见楚远棋的车时还愣了愣。 本以为是来接他儿子的,结果却收到了他的消息。 言简意赅:上车。 于是李轻轻拘谨地坐进他车里。 车内空调是人体适宜的温度,楚远棋侧过头,身旁的女生貌似很是紧张,纤细的脖颈正微弱地起伏,皮肤上面淡淡的青色脉络和发丝散落成网,让人不由自主把目光落在那里。 他忍不住伸出手,男人宽大的手掌按在她后颈缓缓收紧,像在丈量某些东西。 李轻轻身体一颤,没敢乱动。 但是......太热了。 高于她的手掌温度似蛰伏在皮肤上的毒虫,触角抽动,轻易掀起对未知的恐惧。 “楚先生?”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李轻轻只好硬着头皮叫他。 “嗯。”男人低低哼出一个音,似乎心情很好。 车窗外风景流动,李轻轻却看不到,她的头越来越低,手心里全是汗意。 在她紧张过头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挡板被拉起,前后的视线被隔开,好脾气先生仍在微笑,他轻微地拍了拍手下的皮肤,终于撤开放在她颈上的手。 没等李轻轻松口气,他淡然开口,像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把衣服脱了。” 李轻轻只是怔愣一秒,她抬起手放在自己领口,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车载香薰的气味浅淡地拢在鼻尖,伴随衣料窸窸窣窣磨蹭的声音。 衬衫被褪至臂弯,浅白的蕾丝内衣托起少女的酥胸,在这个并不算完全安全的环境下,她身上肉眼可见地升起薄粉,连带着肩头也开始颤抖。 楚远棋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游移在她身上。 “继续。” 李轻轻的头发很长,她不常扎马尾,发根会疼。 楚远棋捻起她的一截黑发,饶有兴趣地放在手上。 他没有掩饰对她头发的喜爱:“很漂亮。” 李轻轻拉裙子的手动作顿住,她抿着唇,脸上是不可忽略的红晕:“谢谢您。” 裙子掉在脚边,李轻轻身上只剩下内衣内裤,正当她要去解内衣的时候,男人轻声喊停。 他招招手,示意李轻轻近点。 在这种时候,李轻轻大概明白了之前他形容这段关系词语的意思。 肮脏——且又取决于她。 这不是给她选择的意思,而是在逼她。 李轻轻脱了鞋,挪着膝盖到他旁边,然后坐在自己小腿上。 他顺势把手掌落在女生腰侧,隐隐的,能摸到皮肉里面的骨头。 李轻轻屏住呼吸。 “你的骨头也很漂亮。” “……?” 楚远棋也像被自己的话笑到,他眉眼弯弯,脸上全然不似在做这种事。 “我是说形状。吓到你了吗?抱歉,我只是真的这么觉得。” 他把她放在自己身上,李轻轻两腿岔开坐在男人腿上,年轻女孩子的皮肤向来娇嫩,哪怕是再高级的布料摩擦在上面也觉得不适。 但主要原因还是这个动作太羞耻了。 她不敢把全部的重量压下去,两只手无处安放,只好紧张地攥紧男人胸口的衣料,她像只摇摇欲坠的雏鸟,稍不注意就会被剥夺生的权利,偏他还要讲些色情的话,惹得女生焦躁难安。 “像这样……两只手掐上去,兴奋的时候会深深陷进肉里。很疼?我会轻点。” 他用虎口掐住她的腰,和他语气的温良不同,手下的力气逐渐增加。 腰是很敏感的部位,陌生触感带来的颤栗不可忽视,发痒,发痛,李轻轻闷哼一声,咬紧了嘴里的血肉。 “别咬。” 李轻轻已经要撑不住,她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呼吸减轻痛处,于是只能小声地讨好:“疼,楚先生,真的很疼。” “是会疼。”他点点头,眸子向上睨去,“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李轻轻摇头,眼里已经疼出眼泪。 他微微松了点力气,腾出只手不紧不慢地绕着李轻轻的头发。 “可是我很好奇。” “什么?” 他埋下头,鼻息喷洒在李轻轻的皮肤上,热意混着浪潮,像情人般低语。 “关于那天的药,我想听你说实话。” “你骗了我,不是吗?好轻轻,这个答案,你要想好再告诉我。” 征服欲(微h/跳蛋/控制/强制高潮) 李轻轻和楚远棋从车上下来。 女生微微低着头,满头黑发垂落,掩盖住大半部分表情,楚远棋站在她旁边,脸上仿佛永远挂着浅淡又礼貌的微笑。 相处甚欢。大概可以这么形容,毕竟他们挨得很近,近到女生的手还拽着男人的臂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和睦的父女——如果忽略掉李轻轻不经意抬头时露出的脸颊红晕的话。 李轻轻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这种崩溃是来自于心理、身体的双层折磨。 在楚远棋问出那个问题后,他没有等李轻轻回答,只是不紧不慢从旁边拿出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那瞬间李轻轻想过很多类似于刑具的东西。 ……也确实是刑具。 一款穿戴式的刑具。 它的颜色很漂亮,在童话故事里,体型巨大的龙族常会收集这样漂亮的宝石。 他温柔地拿起消毒湿巾,在李轻轻面前把即将折磨她的东西擦得干干净净。 刽子手上台前尚要把刀磨得锋利,如果太钝,场面就不好看,不好交代给观众。 而楚远棋现在也是这样的刽子手。 他勾下她的内裤,所过之处泛起密密麻麻的痒,想躲,但李轻轻也只能配合他抬起腿,任由自己的贴身衣物落到他的衣袋。 穿戴的过程还算顺利,李轻轻像彻底傻了,由着男人锁好最后的卡扣,将冰凉的无生命体紧贴在最私密敏感的地带。 “楚,楚先生,它会掉下来吗?” 李轻轻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楚。 男人似乎认真沉思了会儿:“我想我已经把松紧调到最合适的长度了。” 他觉得好笑,“在担心这个吗?我似乎该把它的广告词念给你听。” “比如你不能通过乱动来尝试躲开它,会像这样——” 话没说完,李轻轻的瞳孔瞬间瞪大,细密的震动声响起,玩具吮吸的部位发热发烫,如同寻着猎物气息的野兽,用牙齿细细地蹂躏起口中的血肉。 未经人事的少女对于性这方面的知识和白纸没有任何区别,她下意识地弓腰反抗,屁股在空中抖得不成样子,却始终摆脱不开层层迭迭的快感。 她很快就高潮。 “不,不行,要尿出来了,停下,楚先生…!” 她难得这样大声讲话,但嗓音发颤,全然没有威胁力。 她撑不住,于是楚远棋把她搂在怀里,一下下顺着她的背,哄孩子似的:“没关系,尿出来也可以。” 李轻轻眼眶发酸,她是真的哭了,这个姿势把她和玩具压得更近,任凭她怎么躲都躲不开,只能由着它反复折磨。 哪里在痉挛收缩李轻轻根本不知道,她只知道脑海几近空白,下体接触的地方湿漉漉,毫无疑问,她喷了楚远棋一裤子的水。 根本没有缓冲的机会,李轻轻整个心脏都提起来,因为玩具可不会因为你的高潮而收手,它只会再一次—— 嗡。 …… “怎么了?” 李轻轻哆嗦着唇,她已经连楚远棋的手臂都挽不住。 “不能讲话了吗?” 他拍了拍李轻轻的肩膀,安慰似的:“到家里就好,忍一下。” 李轻轻点点头,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依附在他身边,从他身上汲取所谓的安全感。 行刑者慈眉善目,受刑者苦不堪言。 她一路动得缓慢,李轻轻该庆幸校服裙摆的长度中规中矩,不至于稍微走动就露出裙底的风光。 那里水灾泛滥,湿漉漉的液体粘满腿心,有的顺着大腿滑下来,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 感觉下一秒她就会受不了跪下去... 幸好的是路上没有遇见人,刚来到客厅,李轻轻头上已经出了层汗,她迫不及待地扯了扯楚远棋的袖子。 他看着她,正想开口。 “爸。” 两人动作顿住。 李轻轻绝望地瞥过眼,看见楚淮站在门边。 他穿着校服,单肩背着书包,或许是因为面对父亲,脸上没有李轻轻常见的不耐,只是眉目依旧冷淡,打招呼也像是例行公事,没有父子之间该有的亲近。 楚远棋点点头:“也是刚回来?” 楚淮扫了眼楚远棋身后藏着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李轻轻的错觉,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意味深长。 “我在你们后面。” “是吗?”感受到身旁女生的僵硬,楚远棋淡淡开口,“怎么不打声招呼。” “怕打扰你们。” 他故意把这几个说得缓慢,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果真是“怕打扰”,也就不会叫住他们。 李轻轻头都快埋到地下去,她双腿打颤,玩具震动的声音代替她的心脏跳动,她咬紧下唇,却还是从喉头溢出一声暧昧的呻吟。 “呜......” 瞬间,不知道高潮过几次的下体再次无力地痉挛,李轻轻是这时候才知道,它竟然还有电流的功能。 麻,痒,抓耳挠腮的疼,以及痛苦。 听到声音,原本准备离开的男生脚步一顿,他奇怪地看过去,刚还贴着自己父亲的女生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捂住嘴,整个人都在发颤。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楚远棋已经半蹲下身,将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身上。 “不舒服?” 李轻轻胡乱地点头,眼泪淌了满脸,声音也断断续续:“嗯,是,是...” 男人把她裹在外套里打横抱起,看向自己的儿子:“我送她上去,你也先回房间吧。” 楚淮没说话,只是点头,然后看着自己的父亲抱着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往楼上走。 客厅陷入安静,男生的表情也彻底沉了下去。 他看向刚才李轻轻跪着的位置,上面赫然有滩水渍,不多,在灯光下折射出点点莹白的碎,锋利非常。 “......疯子。” 撂下两个字,不知说谁。 * 碾开腐烂的果实,露出里面的腥肉。她从上到下都在流泪,哭干后,不带刺,易于咽下。 小兽因主人的施令已经停止撕咬猎物的动作,它收起牙齿,无害地蛰伏在原地。 李轻轻浑身都是汗,她眼眶发红,整张脸还没褪去红潮,软软地陷进床里,连动一下都是奢侈。 男人坐在她旁边,摆弄着白色的松紧带,像是要给她解开,却迟迟没有动作。 “想好怎么回答之前的问题了吗?” 他慢悠悠开口。 浑浑噩噩的,李轻轻咽了咽唾沫,她撑着手臂起身,被汗水润湿的发黏在脸上,她侧过头,唇齿也湿,像引人采撷的红果,妖艳欲滴,勾人心魄。 楚远棋想起,古时候记录妖精鬼怪的册子就有这样类似的形象。 小精怪饮血食肉,偏故意生着纯良的一张脸。 她开口,嗓音喑哑。 “药是我向他们要的,但我没办法,先生。” “没有告诉实情让您误解是我的错,可如果当时不那么做,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 她咬咬牙,“如果您讨厌我的做法,我马上就滚。” 楚远棋停下把玩带子的手,没有言语。 李轻轻把这当做默认,于是她费力地坐起身,摇摇晃晃地要往房门口走。 空气寂静,仿佛还有甜腻糜烂的气息回荡在鼻尖,楚远棋的视线跟随女生踉跄的身子,表情平静。 冰凉的门把手唤回李轻轻的思绪,只需轻轻往下按,不管这段关系肮脏与否,都能轻易地斩断。 她按下去,不带犹豫。 “啊……!” 在李轻轻惊恐瞪大的瞳孔里,眼前事物瞬间失焦迷糊,如果说之前听到的震动声微弱如细水,那现在的震动就是发疯的兽犬,没有顾忌,没有限制,肆无忌惮把嗜血的本能发挥到极致。 震动,吮吸,加热,乃至更高强度的电流顺着几近被玩坏的阴蒂攀爬上来,女生摔倒在地,拼了命地扭着身子。 楚远棋仍坐在床上,他一手拿着手机,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屏幕上面滑动。 看到缩在地上的李轻轻,他也只是事不关己地开口:“我让你走了吗?”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私密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李轻轻终于敢发出声音。 “我错了,我错了,停下,楚先生,停下啊!” 她去抓腰上的带子,却因为没有钥匙撼动不了锁扣分毫,李轻轻的所有理智全数崩塌,指甲陷进肉里抓出血痕,仍没办法剥去它。 在数不清多少次的强制高潮后,李轻轻趴在地上无力地呜咽,眼眶酸得不能再酸,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像被玩坏的性爱娃娃。 “和世人相反,我不太喜欢聪明的人,尤其是女人。”他若无其事地关停手机,李轻轻也终于得出喘息的机会。 “轻轻,你要知道女人惯会用谎言来掩盖真相。” 李轻轻从地上抬起发红的眼,说实话,她听不太清楚他在讲什么。 “可我愿意给你次机会,是去是留,现在才是你做决定的时候。” 楚远棋说完这番话,等待女生的反应。 他手指敲在息屏后的手机屏幕,在心里默数。 1—— 女生动了动身子。 2—— 她想站起来,撑着膝盖,又瞬间跌倒在地。 3—— 试了几次,无法,身子太脆,像那天晚上。 4—— 李轻轻跪在地上,拖着半软的下体,跪倒在他腿边。 她仰起哭花的脸,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裤腿。 手还在抖啊。 场景倒流,仿佛还被困在同一天,只是这次他没有伸出手安抚她。 不需要了,不是吗。 楚远棋对李轻轻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很满意。 至少不是像那天包厢里,她眼里毫无掩饰的窥探好奇,以及—— 堪称恶毒的征服欲。 玩玩 十三岁过后,李轻轻就很少做梦。 至于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大概是因为她对梦的期待值很高。 可以逃离现实,可以有暂且躲避的空间,可她已经好久好久不再做梦。 但这次大概是太累了。 她梦见八岁的自己拿着短到近乎消失的粉笔,十分用力地往墙壁画着乱七八糟没人看懂的画。 最近的天气热得不寻常,连鸡鸭家畜都垂头丧气,女孩却没反应似的,穿着松垮的背心吊带,腰间系着宽大的阔腿短裤,她毫不在意地坐在地上,任凭角落的蚂蚁顺着小腿爬到膝盖。 乡下的房子几乎都是土泥巴和砖头瓦片砌成的,直到粉笔磨损成细末,再用力画下去,伤到的就是皮肤,她终于抬起脸,看向旁边的李浩东。 男人蜡黄的皮肤有层水光,泛着油脂般的精亮,他站在女孩身后,宽大的身体如山,他伸出手,粗糙的大掌拽起她的胳膊,女孩踉踉跄跄跟着起身,顺便扯了把要往下掉的裤子。 对面有个男孩,他穿着干干净净的T恤,牛仔裤的颜色在日光下也显得刺眼,他脸上也有汗,因为紧张,还下意识咬了咬下唇。 女孩硕大的黑色瞳孔没有感情地和他对视。 男孩缓缓抬出手,声音有点磕巴。 “你,你好,我,我叫叫,叫……” 叫什么呢。 她已经忘了。 反正也不重要就是了。 …… 李轻轻是下午才去上学的。 因为昨天被折腾成那样子,身子受不住,稀里糊涂地睡了一晚上,早晨醒的时候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疲惫。 好歹相处了段时间,木悦见她这样,心里也难受得紧,又是量体温又是嘘寒问暖,幸好的是没有发烧,只是虚了点。 不幸中的万幸。 提起这事,罪魁祸首没有加害者的自觉,只是要人打电话向学校请假。 但李轻轻还是在下午身体好些后选择去了学校。 既然达到目的,她就不可能因为生病躺在床上浪费光阴。 更何况,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折磨她。 李轻轻嘲讽地笑了笑,她刚下车,这个时间段少有学生出现,她便一个人走在小道。 从背影看去,女生身姿纤细,仿佛被吹散开来的柳絮,飘飘荡荡,无所归依。 在她身后,一辆血色的机车沉默地隐在角落,这样招摇的颜色,车上的人却没有被盖住分毫,他穿着同样颜色的无袖背心,露出的手臂线条结实漂亮,身下的黑色工装裤上银链交迭,晃动时,会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透亮的光。 他眯起眼,瞳孔里闪过一抹兴味。 眼看着女生还有段路就到门口,那人打下头盔风镜,轰着油门就追了上去。 李轻轻听到耳边炸耳响亮的嗡鸣声,她看过去,一辆摩托车直直朝着这边开过来。 车上的人戴着全盔,看不清脸,就当李轻轻以为他就要这样撞上来时,那人炫技般地转弯,堪堪停在她面前。 他一条腿支下来,冲李轻轻指指自己。 “你#@<*≠” 李轻轻:“?” 即使看不清样子,但也能从他抖动的肩膀看出他在笑。 他干脆利落地摘掉手套,修长的手指探向下颌,随着轻微的咔哒声响,男生把头盔摘下,露出底下乖戾不羁的脸。 “江奕川?”李轻轻觉得惊讶。 “哎。”他笑着点点头,用手理了理被压得变形的额发:“你怎么在这里。” 男生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惊奇道:“逃课吗?” 李轻轻抽了抽唇角,摇头:“没有,我……上午有点事,请过假的。” “请假?”他唇边的笑容僵住,表情变得严肃。 男生抱着头盔迈下来,他微微弯腰,歪头打量李轻轻。 “不会是生病了吧?” 他的脸离李轻轻很近,近到能从他的瞳仁里见到她自己的影子。 不太适应,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真的是家里有事。” “好吧。”江奕川直起身子,他盯着低头的女生,状似无意道,“既然这么巧在校外遇见了……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啊?” “啊什么,”他又笑,“上次我说带你玩,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见李轻轻犹豫不决,江奕川也没强求,他叹口气,颇为伤心:“唉,好吧,你不想去就算了,本来也只是无聊的比赛游戏。” “那……回头见?” 他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 江奕川原本的动作顿住。 他侧过头,看见黑发女生抬起头,她抬起手拢着耳边被吹乱的发,一双温润的眸子定定看着他,淡粉的唇开合,还在犹豫:“我真的可以去吗?” 男生眸光一暗,舌尖滑过虎牙的尖锐,因为用力,甚至有几分细密的钝痛。 他缓缓勾起唇边。 “当然可以。” ”别傻站着了,我们走吧。” 翻车 信林市国际赛车场,环越俱乐部。 赛道上两辆机车宛如互相追咬的猎豹,呼啸轰鸣声随着轮胎的剐蹭撩起烈火,狂蜂过境般飞驰而过。 陈锦月手臂支在栏杆上,羊毛卷的短发蓬松软绵,随着风的方向晃来晃去,她眯起眼,像只慵懒矜贵的猫。 几圈过后,两辆机车不紧不慢地停下,陈锦月把额上的墨镜往下一打,拿着水屁颠屁颠跑了上去。 “阿妤!!这里!” 停好车的宋妤摘下头盔,扯掉头套,刚经历场刺激的角逐赛,她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她接过陈锦月递过来的水,并不急着喝,而是往周围看了圈。 “江奕川呢?他还没来?” 陈锦月对着她晃了晃手机,露出一口白牙:“嘿嘿,快来了,马上就到!” 另一辆机车的主人也走过来,是个年轻男性,听到她们的话,他用臂肘推了推宋妤:“就这么急着结束,不多待会儿?” “不了,我还要回去上课。”宋妤仰头往喉咙里灌水,漂亮的颈线颤动,她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擦掉嘴边的水,把喝了一半的瓶子随手扔给男人。 他苦笑着摇头,不好说什么。 江奕川发来的消息说是十分钟就到,陈锦月闲不住,干脆拉着宋妤一起去门口等。 “你们这次又在赌什么呀?就不能告诉我吗?” 刚走出段距离,陈锦月就迫不及待凑到宋妤耳边问。 宋妤把陈锦月的遮阳伞拿过来撑着,听到她问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陈锦月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怎么,怎么了嘛?” “想知道?” “当然想啊。” “不告诉你。” 好啊,陈锦月噎住,伸手去挠宋妤身上的机车服,“你们现在都有秘密,都不爱和我讲话!” 宋妤挑眉,刚想开口,视线尽头一辆血红的杜卡迪开过来,正是江奕川的。 她收敛了笑,看着他停好车,也看到他无奈地拍了拍抓紧在他腰上的手。 “到了到了,没事,没事,先松开好不好?我要被你勒死了。” 但他身后的人半天没有动静。 李轻轻没听到他在讲话,不仅因为厚重的头盔,还因为她整个精神都绷在前面的这具躯体,身体发麻发僵,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勒得更紧了点。 江奕川只好先把头盔取下来,露出张不太耐烦的脸,但也不知道是头盔压的还是太热,他耳根红得不成样子。 实在是拿李轻轻没办法,江奕川只好再次放慢手中的力道,安抚地一下下轻拍。 幸好这个动作还是有效的,女生缓缓地松开手,她费力地抬起脑袋,看到周围静止的场景才觉松口气。 江奕川似乎又在笑,他们贴得很近,连胸腔震动的频率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脸颊发烫,着急地要去解头盔,结果越解越乱,直到一双干燥温热的掌心裹住她的手,牵引着落在里面的带子。 “先这样,再这样,好了,取下来了。” 乍然射过来的阳光烫痛了她的眼,女生睫毛颤动好几下,才缓缓看向眼前的人。 江奕川本来是想笑一笑李轻轻的,不就是坐个摩托车,至于吓成这样? 但她看上去确实吓得不轻。 巴掌大的脸惨白一片,唯有唇畔还带点血色,墨黑的发丝贴在双颊,有的黏进嘴里也不知道,他下意识帮她拂开,女生没躲,只是低了低下巴,他的指尖就顺势蹭过她的脸颊。 江奕川不自在地挪开眼,抬手摸了摸鼻子:“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 好个屁,声音像片羽毛似的。 江奕川还想说话,旁边突然传来阵咳嗽声,他转头看去,宋妤和陈锦月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宋妤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巡视,脸上依旧是那副欠揍的笑容:“江奕川,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注意到氛围有些不对,陈锦月本来要说的话也咽下去,她偷眼瞥向江奕川旁边的女生,眉头微蹙。 女生身上的护具和头盔很显然是江奕川的,而它们的主人戴的头盔反而像是路边随便买过来的,全身上下的护具就剩双手套,没个正经样。 “知道知道。”江奕川无所谓地耸耸肩,“小月,你带我朋友去休息休息,宋妤——” 他侧过头,正正对上宋妤的眼睛。 “我们开始。” * 身体仍然僵硬,李轻轻还没从刚才的风驰电掣缓过来。 虽然江奕川有意把速度放慢,但李轻轻坐在后面连个支撑点都找不到,害怕,但又不敢把身体全压在他身上,期间如果抬头,两个头盔还会时不时磕在一块,整趟下来屁股身子全是僵的。 煎熬。仅仅两字。 “喝点水?” 李轻轻回过神,她侧过头,旁边的女孩子眉眼清甜,捧着两杯饮料,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谢谢你。”李轻轻冲她笑笑,自我介绍道,“我叫李轻轻。” “陈锦月。”她点点头,咬着自己那杯饮料的吸管。 赛道上,宋妤和江奕川已经做好准备,注意到视线,江奕川还朝他们这边招了招手。 “他们这是……”出于好奇,李轻轻终于还是选择发问。 陈锦月看了眼,随口道:“哎呀,不要管,他们就是这样,三天两头的要吵架,时不时就整这么一出。” 李轻轻低头喝了点水:“听起来很像是,故事里常有的欢喜冤家。” 陈锦月不屑:“江奕……” 话到半处,一道声音打断他们。 “你怎么在这?害我找半天。” 两个女生顺着声音看过去,有个男人走过来。 他的目光在李轻轻身上有片刻滞留,男人弯起眼睛,问:“这位是?” 陈锦月停了咬吸管的动作:“江奕川带过来的人。” “哦——”他笑笑,径直坐在李轻轻旁边,“你好,我是温云。” “李轻轻。” 谈话间,赛场上的两辆机车已经冲出去,即使离得远,也好像能感受到喷薄的热浪顺着空气钻进耳鼻,轻易点燃心脏。 几人看着赛道上的车辆,嚣张的红和充满攻击性的绿,不同的颜色,同样震颤的疯狂。 温云侧了侧头,旁边的女生看得认真,却因为太过拘谨捏皱了裙边。 他含笑收回视线,十指虚握放在交迭的左腿膝盖上,心不在焉地看向赛道。 比赛的结果无非是要一个输赢,宋妤那个女疯子从刚开始就没想过自己会输,而江奕川似乎也卯足了力气,嗡鸣声比他们刚才还要过之不及。 温云垂下眼,他对接下来的事并不感兴趣。 “你觉得谁会赢?”他把身子往后仰去,侧头去问李轻轻。 但回答的是陈锦月:“反正不会是江奕川。” 温云看陈锦月一眼,“可是我看阿妤胜算也不是很大啊。” 话里有几分调侃意味,陈锦月哪听不出来,但她不屑和温云较真,只是继续咬着吸管,像在借着这个动作解恨。 话被截走,李轻轻也不好重新去回答刚才的问题,她低下头,尽力按捺住心里的不安。 她虽然不懂这些,也是第一次看别人骑机车,极致的速度,炸耳的油门声,李轻轻下意识对这种东西感到恐惧。 好像下个瞬间就能看见飞速甩出去的人体组织。 “吓到啦?别怕,我们都是骑着玩的,不会出什么事。” 李轻轻点点头,露出个腼腆乖巧的笑容。 温云也回以微笑。 直到一阵崩坏的声响炸开。 “砰——” 身边两人瞬间站起身,李轻轻也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到,她身子抖了抖,错愕地看过去。 幽魂般的绿色还稳稳在赛道上行驶,而那抹红色却不在赛道之内。 他们在赛道之外见到他。 江奕川,摔车了。 笨蛋 残存的混乱声响犹在耳边。 江奕川躺在床上刷着手机,顶端一个电话打过来,他随手接起,声音懒散:“喂?” 对方沉默几秒:“听说你摔了。” “这么快就知道了?”他漫不经心地侧过头,看向紧闭的房门,“谁叫你不来,不然你还能看出好戏呢。” “好戏。”他一字一句重复,语无波澜,“谢谢你的好戏。” “所以不来看看?” “无福消受。” “呵……” 江奕川低低笑出声,“所以你是来警告我的?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另一边的人似乎还要说什么,江奕川停了停,倏然挂断电话,手机迅速调到静音扔在旁边,自己往床上一躺,只露出个头在外面。 不多时,门口传来几声轻叩。 “进来吧。”有气无力,句子吊起来又缓慢降落,说完还咳嗽几下。 后面的人果然有几分迟疑,门隔了会儿才被推开,江奕川用手背扶着额头虚弱地看过去,却瞬间僵住了目光。 女生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样子一看就是刚哭过,双眼泛着脆弱的薄红,像是块春日结下的瘦冰,冷清易碎。 江奕川原本要说的话都忘记,他呆怔地坐起身,有几分不知所措。 女生朝他走过来,坐在江奕川旁边的椅子上。 这个房间不大,床也是,男生一米八几的个子缩在床上,原先的锋芒荡然无存,反而有点可怜意味。 床单粘稠的白色融进眼里,她看不得这样刺眼的颜色,于是挪开眼,嗓音哽咽:“怎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什么?”江奕川还在发愣。 女生深呼口气,她的话断断续续,像是自己也找不到确切的句子,只能随意抓紧脑海里率先蹦出来的词。 “会死人的,你说你不会开很快,我信你的,但是你们刚才,那么快……你就不怕,就不怕……” 李轻轻说不出来了,她两手捂住脸,细碎的声音从指缝溢出。 江奕川一下慌了神,他装不下去,只好狼狈地去拉女孩子的手。 “我这不没事吗,你放心吧,只是摔个车,身上没骨折没破皮的。” 也不看看他赛车服头盔多少钱,哪能这么轻易就摔死。 “可是你看上去很不好。” 手腕被拉住,李轻轻整张脸被迫露出来,她只好继续红着眼睛盯着江奕川。 “我开玩笑的,这不是......”他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我只是看你不太高兴,想逗逗你的。” “逗我?”李轻轻懵怔地重复了一遍。 江奕川:“嗯。” 他微微松了点手上的力气,忍不住叹息。 手掌下的纤细随时都会枯萎下去似的,可刚才她就是用这样的手臂牢牢箍着他的腰,恨不得把身体全部埋进来,却又不敢,只好把衣服的面料揪得一团糟。 这个女生,比他想象得还要弱。 “进学校时就这么觉得了,所以才想拉你出来。” 气氛瞬间变得奇怪,她垂下头,没说话。 江奕川把她的手按下来,头歪下去看李轻轻的表情:“不是,还要哭吗,我真没想吓你,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啊,是不是对我有好感,唉,我知道我帅,但也不至于。” “......你干嘛这样子说话。” “哪样子?” 江奕川问完,李轻轻又不回话了,她故意偏过头不看他,脑袋躲来躲去。 他觉得好笑,改为捏着李轻轻的手来回地晃:“我发现你有点奇怪。” 见女生虽然不理他,但还是往这边看,江奕川弯起唇角,自顾自解释: “话不好好说。比如啊,你明明可以说:‘啊你这个人好自恋好讨厌啊’,或者:‘你说话好搞笑好好玩’,可偏偏要说个模棱两可的话,留我一个人猜来猜去。” “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什么?嗯?” 江奕川盯着李轻轻的脸,不肯放过分毫会错过的表情。 手上不自觉地用指腹蹭了蹭她,本来不算亲密的动作彻底变味,江奕川听到自己越发沉重的呼吸,很烫。 但他还是不疾不徐地发问,仿佛在对待一件势在必得的事情。 终于,女生缓缓地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浸过的瞳孔好像连颜色都变得清浅,她看过来,声音发闷。 “你这个人真自恋。” 江奕川笑了,他松开手:“怎么是个学人精啊。” 他眼睛一转,掩着唇清清嗓子,“那你再跟着我学。” “江奕川是傻屌,是蠢蛋,骑个车能把自己摔出去,还扮可怜要女孩子来关心,哎呀,真不要脸。” 李轻轻眼角的红碎开,蔓延到脖颈,她弯起眼睛,睫毛湿漉漉的并在一起,很好摸的样子。 “江奕川是笨蛋。”她开口,声音没有之前的沙哑。 江奕川笑了,他低头沉思一阵,然后十分严肃地说:“好吧,江奕川是笨蛋。” 李轻轻也跟着笑出声。 冥冥之中,好像有莫名的情绪在空气流动,李轻轻感到不知所措,借口要去洗把脸。 “去吧去吧,早点回来看我。” 李轻轻点头。 刚出门,女生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塌陷下去,她看了眼虚掩的门,唇边弧度不减。 * 这场比赛的结果显而易见。 江奕川输得坦坦荡荡,并没有作为输家暗自神伤的样子,还嚷嚷着要请大家吃饭。 陈锦月满脸无语:“我怎么觉得他比赢了还要高兴。” 宋妤倒是自然的很,她抱着手臂,视线落在李轻轻身上有片刻凝滞,但她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像没看见这号人。 “这就回学校了?”温云在旁边开口,笑容如沐春风,“还是很期待你们下次来找我玩的。” “之后再说,还要回去上课呢。”江奕川说完,拉过李轻轻的胳膊要往外走。 “小川,”温云叫住江奕川,却是看着李轻轻在说话,“没受伤也悠着点,别让女孩子担心。” “我路过厕所时,听到她哭了好阵子呢。” 这句话过后,本来低着头的女生瞬间仰起脸,两人目光对视,男人笑意吟吟,只是在说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江奕川扫了眼李轻轻:“用不着你操心。” 男人仍在笑:“那就好。” 宋妤和陈锦月先行离开,直到最后李轻轻也不明白这场比赛的目的,好像江奕川和那个女生之间达成什么约定,至于输赢后果,乃至结局,都不是现在的她能主动探问的。 她转过头,跟随江奕川的背影。 大概是错觉,总觉得有道目光黏在背后,李轻轻垂下眼睫,默默往江奕川身边靠去。 这次江奕川没骑劳什子摩托车,他叫了人来接他,两个人坐在后排,李轻轻似乎是很累,上车后没说两句话声音就软下去,不一会儿,头就要虚虚实实地往车窗上撞。 江奕川本来说的话僵在一半,他伸过手,把女孩子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 朦朦胧胧里,她没觉得不对,也或许是太累,连句呢喃都不曾有。 女生的头发散在他手臂上,很痒,江奕川刚试探着动一下,又觉得会吵醒她,干脆木头人似的呆立不动。 近到能闻见她身上的香气,大概是某种植物残留下的,清苦中带着腻甜,靠近后味道更甚。 头发好软,手也是,身体也是。 江奕川收回视线,他转头看向车窗外的风景,难得有了点龌龊心思。 17岁,正是个令人遐想的年纪,少年人最易心猿意马,他也承认,在看见李轻轻因为他哭的时候,他没有愧疚,没有悔过,只有该死的,想看她哭得更惨的样子。 这才刚认识多久,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就这么容易?啧,谁叫他长得确实不错,这没办法,天生的,唉。 他心情不错,目光不经意落到后视镜,才发现自己的嘴角翘得越来越高。 靠。 要死。 离他远点 这天对于李轻轻来说分外难熬。 回去之后的江奕川莫名其妙开始对她非常热情,不是买零食就是问她要不要看他打球,上课还会扔几个纸条过来,问她周末有没有空,要不要出去玩。 这份态度就算李轻轻刻意要忽略,但周围人不会轻易地忽略掉,他们像闻到血味的野狼,肆意探寻着平淡日常里突如其来的异常。 “你和江奕川怎么回事?” 扎着马尾的女孩子手撑在李轻轻桌上,好奇之心溢于言表。 李轻轻知道她,名字叫杜明柔,是班里的课代表之一。 “怎么了?” “听说你们今天是同一辆车下来的,有同学看到了。”她眯了眯漂亮的眼,赞叹道,”不错啊,才来几天,就和江小少爷搭上线了。“ 李轻轻本来整理课本的动作停住,她仰起脸看向杜明柔,分不清这段话的用意。 这个表情正是杜明柔需要的,她得意地哼哼一声,拉着椅子自顾自坐到李轻轻面前。 “你可要小心点,陈锦月,认识吗?二班的人,喜欢江奕川这事都好久了。” 陈锦月? 李轻轻想起羊毛卷的短发女生。 她喜欢江奕川?完全不像。 “我知道她。”李轻轻继续把书本理齐,声音并无太多波澜。 女生冲李轻轻眨眨眼,“别怪没人提醒你,作为同学,我也是为你好。” “......我明白了,谢谢你。” 见李轻轻脸上始终只是十分礼貌的微笑,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杜明柔也不自讨没趣,站起身拍拍裙子走人。 随着杜明柔的离开,李轻轻也站起身,昨晚下体被折磨得太过分,连上厕所都会有细微的刺痛,她已经尽量不去喝水,但现在还是要去趟厕所。 过道上熙熙攘攘,有人见到她出来,本来聊着的声音倏然低下去。 李轻轻视若无睹地往前走。 “这个李轻轻到底是什么人啊?” “好像不是从什么干净的地方出来的。” “啊?真的假的?我还以为是私生女呢。” “私生女个屁啊,你看她五官,哪个和楚远棋像的。” …… 李轻轻从水池里抬起头,惨白的光照在脸上,她看着镜中的身影,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颊,睫羽扑闪时,掩盖住大部分情绪。 江奕川。 她其实并不想招惹别人,如果忽略掉时不时听见的闲言碎语,李轻轻在这里过得还算稳当。 但阶级的差异,再加上外来者的身份,大家虽不至于明面上对她怎样,随着时间,他们骨子里的高傲早晚会溢出来。 楚远棋把她扔到这里不管不顾,到底是任凭她自生自灭,还是要看她能不能创造继续留下她的价值,两者并不冲突。 而现在,既然江奕川主动凑上来,那她也正好…… 深呼口气,李轻轻转头往外走。 “李轻轻。” 不大不小的声音,刚好够李轻轻听见。 她脚步停住,侧头看向过道。 年轻的女孩子靠在墙边,一条腿散漫地支着,见李轻轻看过来,她放下绕着肩膀处发丝的手,挑起眉峰,微笑。 “我有事找你。” * 甜品店里放着轻快舒缓的音乐,周围洋洋洒洒坐着几个女孩子,她们坐在一起,彼此谈话时,肩膀会不经意地擦来擦去,有人在笑,漂亮的指尖掩住唇边,小小声嘟囔。 甜腻的香气从鼻尖渡到胃里,暖洋洋,软乎乎。 陈锦月和李轻轻坐在窗边的角落,浅色的格纹窗纱后面,是店主种的无尽夏,彼时外面有风,细碎的叶片相撞声传不进来,就像在看一幕沉默的哑剧。 “本来想带你去另一家餐厅的,但太远了,怕赶不回来。” 羊毛卷的女生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小熊蛋糕,里面的黑色流心滑出来,她像是愣了愣,自言自语般补充道:“但这家也不错,阿妤经常会和我来这里。对了,你知道阿妤吧,今天和江奕川比赛的,她姓宋,单名一个妤。” 李轻轻点头,一脸乖巧模样。 陈锦月放下叉子,手撑着脑袋:“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把你叫出来?” “因为……”李轻轻想了想,“因为陈小姐想了解我?” “什么?!”陈锦月因为这句话惊得差点跳起来,声音太大,周围有目光落在这边,她整个脖子都红起来,近乎咬牙切齿地用气音讲话,“我干嘛要了解你?你太自恋了吧?” 李轻轻无辜地眨眨眼:“不好意思,我没那么想。” “你……算了。”陈锦月大概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恶狠狠地拿着刀叉把盘子里的蛋糕戳来戳去。 “今天他们都在,我不好和你讲,总之——” “江奕川这个人,你离他远点。” 李轻轻抬头看她。 “可以问下原因吗?” “?”陈锦月终于停下屠杀蛋糕的手,她懒懒抬眸,明明是在笑,却平白有种危险的意味。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他,怎么,没人告诉你吗?” 没等李轻轻回复,陈锦月像是不想在这个话题多聊,她哼了声,掰着指头开始数东西, “反正你要是不听,下场惨的也只会是你。比如往你书包塞虫子,把你写好的作业全部撕烂,哈,你头发很长,剪断的话……” 她孜孜不倦地说着,李轻轻全程只是平静地听。 如果这是在阴凉的女厕所,又或者狭窄的小巷,陈锦月这番话说不定真能威胁到人。 随着时间,被戳得稀烂的小熊蛋糕的眼睛流下来,变成似哭似笑的诡异表情。 这段对话不长,两人重新站在店门口,陈锦月自认为说得口干舌燥,捧着杯子把里面的冰块吸得噼里啪啦。 本就是晚饭时间,出来吃饭的学生也不在少数,陈锦月余光瞥见相同的校裙边时还没在意。 无尽夏被落日余晖照得温柔一片,她抬眼往上看去,唇边原本的得意之色瞬间僵硬。 李轻轻注意到旁边的人变得呆怔,也下意识往同个方向看了过去。 女生扎着高马尾,脸上仿佛永远挂着浅淡礼貌的笑容,李轻轻不由想起楚远棋,某种程度上,他们也是相似的。 “阿妤?” 宋妤微笑着点点头。 原本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似的陈锦月突然慌了神,她看看李轻轻,又看看宋妤,最终选择了后者。 “你怎么在这里呀,真巧,你饿不饿,渴不渴?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边说,陈锦月还背过手疯狂给李轻轻打信号,从她疯狂摆动的手掌来看,大意应该是:快走! 李轻轻有微微的发怔,她移开眸,却不小心和宋妤对视。 忽略掉她唇边扬起的弧度,宋妤根本没在笑。 但她只是淡淡看了眼李轻轻,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般垂头和陈锦月说话。 也不知道怎么,李轻轻竟然有种窒息发闷的错觉,她连忙往两人反方向走,逃命似的。 …… “画展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可以。” 或许是觉得这样回答太过冷淡,楚淮还是在后面补充了句:“谢谢您的关心。” 楚远期本来敲在键盘上面的手一顿。 谢谢您的关心。 如果是寻常父子,这样的话说出来,多少会有些怪声怪气,像在控诉,也像在别扭。 可对于他们不是这样。 楚远棋转头看去,18岁的男生脸上已经褪去年少时分的稚气,浑身多出些正经,那双和他并不一致的冷淡瞳孔此时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像是刚才的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并没太大的意义。 男人收回视线,轻飘飘“嗯”了声。 “你自己的事,我还是相信你能处理好的。”他关上笔记本,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先回学校吧,不早了。” ”...好。“楚淮点头,打开车门,长腿迈出去,车内再次恢复寂静。 问候,交谈,离开。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简直就像在完成机械的任务。 楚远棋对这个儿子并没有太大的感情,孩子的作用无非就是将来能够帮他管理,以及继承家里的财产,可从现在,或者更前的日子看去,楚淮都不是个合适的人选。 这就是迄今为止,他们父子关系冷淡的原因。 男人看向车窗外,三五成群的少年人脸上是各异的表情,他们在这个阶段拥有最赤诚的感情,几乎心里想着什么,都赤裸裸地摆在脸上,想忽略都不行。 他看着来往的学生,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模样。 当时她也是怀着这样朝气的脸莽莽撞撞闯进他的人生,她过于浓烈,又添几分孱弱的文气,像他院里的栀子。 过去这么多年,始终也没寻着个理由摒弃。 “老板?现在要去公司吗?” 楚远棋回过神,正想开口,余光却瞥见角落出来的女生。 长发及腰,走动时发丝会随着身体的动作轻晃,她看上去并不太好,总是下意识蹙眉,仿佛支撑她的能量不是血肉,而是无尽的忧伤。 眼里眸光暗下去,楚远棋的指尖不紧不慢敲在膝盖,直到女生的影子即将擦过去,他降下车窗,缓缓叫住她的名字。 他弄乱了她,用这样糟糕的方式(微h/指奸) 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个女生的时候,她十二岁。 彼时她还穿着松松垮垮的吊带背心,用绳子绑着宽松的裤袢,露出细得只剩把骨头的手臂,和被蚊虫咬得乱七八糟的小腿。 昨晚下过雨,土泥巴路被淋湿个彻底,她从小路尽头出来,裤兜鼓鼓囊囊,衣摆还兜着十几个从邻居家偷来的李子。 在她的身后,有个比她干净的男孩小步小步地跟着,他脸上很是着急,嘴里咿咿呀呀,像被遗弃的雏鸟,发出近乎尖锐的悲鸣。 她恶狠狠地回头看去:“吵什么!” 男孩被这样的声音吓到,他嗫嚅着唇畔,本以为是要有所收敛,结果他呆愣愣地站着,眼里滑出大颗大颗的泪虫子,一径往他衣领里钻。 “呜啊——” 女孩瞳孔瞪大,眼看着不远处田里的李浩东直起腰,目光向这边落过来,她想也不想,抱着李子就跑。 雨天泥路湿滑,她猛地抬脚扎进水洼,泥点溅到衣服上,嘭地一声就摔成狗啃泥。 嫩青的李子嵌了满地,李浩东也拿着黄荆条站在她面前。 “狗娘生的,又他妈给老子惹什么事?!” 她缩着身子躲避打下来的荆条,手上腿上全是泥,想爬起来又倒回去,只好哎哟哎哟地乱叫。 “我错了!我错了爸!我就吼了他一句,没干别的!” 朦朦胧胧又开始下小雨,李浩东骂骂咧咧地拽起她,女孩这时候还在想陷进地里的李子,它们挤在一堆,现在拿回去洗洗还可以吃。 她正要说话,却感觉屁股湿漉漉的,想着是湿泥巴,她下意识摸去,却摸到一手黏腻的红。 十二岁的她以为自己被爸爸打得身体出血,躲进后山藏了一晚上,边流血边等死。 直到被李浩东找回去,巴掌把她的脸都打歪,她也想着反正都会死,无所谓了。 但他告诉她,你是个娘们,你天生就是会流血的玩意。 她听不太懂,只是看着自己开胶的黑色凉鞋,上面原本沾染的泥巴被她无聊地抠了一晚上,只剩下点干涸的泥印,狼狈不堪。 哦,所以,她暂时是不会死的。 女孩仰起脸,红色指印刻在脸上似的,她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 绵软的海绵托起胸部,浅浅的沟壑下是她泛红的身子。 李轻轻咬着内衣垂下来的装饰带子,口水把它浸透,她因为紧张又咽下口唾沫,举起裙边的手指不安地攥紧,把面料弄得乱糟糟。 还能闻见空气中淡淡的花香,他好像偏爱栀子,连车上也始终带着点清苦味道,幸好不浓,不至于头脑发晕。 内裤掉在两腿之间,露出女生强撑跪着的大腿,三角区域的隐秘一览无余,她两手提着裙边,被解开的衬衫色情地掉在臂弯处,李轻轻不敢直视对面的人,更不敢看现在的自己,只好撇过头,羞耻地抿着唇。 车外是来往的学生,车内却是淫乱的场面。 楚远棋垂下眼看向女生的腿根,他没说话,表情平淡地像在观赏一件物品。 “看我。” “……”李轻轻咬了咬唇,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他。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她怯怯地答。 挺好的——楚远棋在心里咀嚼这三个字。 或许大部分孩子都有这样的能力,欺骗大人的能力,哪怕因为身份原因被胡乱猜测,哪怕因为跟不上进度焦躁难安,哪怕承受莫须有的恶意视线,统统都只能成为这三个字。 别无他法。 他没说什么,只是慢条斯理地摘下手上的指戒。平心而论,楚远棋的手很漂亮,一种男性美的漂亮。 修剪整齐的指甲,手背上蔓延的青,皮肤虽不同于少年人的细腻,却反而增添上一抹男性温和又强势的力量。 男人拿出消毒湿巾,平缓又细致地擦拭自己的手指。 这个动作是充满性暗示意味的,就像前不久他为她准备漂亮宝石一样。 几近无声的空间,李轻轻甚至能听见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声。 没有任何交流,他伸出指尖落在她的腹部,沿着清瘦的腰身缓缓移下去,直到指腹触碰到女生敏感的软肉,男人轻柔地按下去,如愿得到她微弱的一声闷哼。 “流水了。”他声音寡淡,尾音带了点笑意。 “什么……唔?!” 未经开发的隐秘倏然被人探入,李轻轻瞳孔瞪大,吊带从嘴边滑落,湿哒哒地垂下来。 她确实流水了,不多,但足以他的手指顺着穴口挤进去。 瞬间有热意吮吸着他的指尖,男人一边揉着阴蒂一边越渐往里探,起先李轻轻还能感受他指尖微微的凉,在提醒这样的异物不是属于自己的。 可很快,他的手染上她的体温。也不知道是她太烫,还是他太容易被灼伤。 他进得缓慢,但李轻轻已经跪不住,她抖着身子把头垂下来靠在男人肩膀,喉头里发出隐忍细碎的颤音。 “呜……” 楚远棋瞥见女生红透的耳畔,他侧了侧头,方便她更好地靠着。 “裙子。不要掉下来。” 女生慌乱的呼吸洒在脖颈,她依言把裙子又提高了点。 她水流得更多,黏糊糊地浇到他手上,如果这时候低头去看,他的手已经紧密和她的隐私处相连,仅仅只是进去一根,李轻轻已经感到小腹发紧,酸涩的痒意蔓延上来,她莫名感到牙酸,下意识往下坐了点。 男人极轻地笑出声。 他故意压低声线,撕破温柔的假面,有几分危险的意味:“你比我想的胆子还要大些。” “因为还要去上课……”她小声答,带着隐隐的羞恼。 所以,是在怪他了。 指尖的力道倏然变得发狠,他开始深深浅浅地抽插,沿着穴内的壁肉来回探寻,这时候她水流得更多,咕叽咕叽的搅弄声听得人内心发痒,而他拇指还摁在阴蒂处,用的力气仿佛在摧残已经熟透的果实,并无怜惜之意。 这样的快感不同于昨天冰冷死板的无生命体,它裹挟着两人的体温,极相近的距离,近到他闻见她头发上的香气,像是某种甜品,其中有软糯的芯。 内里的软肉如同某种无齿生物,嚣张地依附在他手上,想吞没他,却没有嚼食猎物的尖齿,只能任凭男人用不是性器官的部件,将她操得淫水直流。 这时候,第二根手指挤进。 “呜……” 敏感狭窄的小穴很显然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它狼狈地节节败退,被迫给异物让位,撕裂的疼替代酸胀,李轻轻抓不住裙子,哆哆嗦嗦要往后躲,被男人另一只手扼住手腕,天旋地转间,她被按在车座上,两腿仍然保持打开的动作,供他的手指奸淫。 李轻轻连忙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暧昧的声响,可身体还在说话,黏腻的声响在车内回荡,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别,别呜,又要到…!” 细碎的呜咽止不住地从她指缝溢出,就当男人手指猛然摁在一处软肉时,李轻轻脑海中有瞬间的空白,本来隐忍的表情也变得呆滞。 她怔愣地看着车顶,下体缓慢地绞紧着不属于自己的部分,湿漉漉的淫水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流,男人事不关己地抬眸,好整以暇地睨着她。 女生脸上不知时候满是泪痕,挂不住的衬衫散在身下,而她乌黑的发顶蹭在他手臂处,整个人就像是被蹂躏低垂的瓣。他弄乱了她,用这样糟糕的方式。 “你……” 他正要开口,旁边蓦然响起平缓清脆的两声轻叩。 李轻轻的眼前被泪光蒙住,她侧过头,车窗遮挡的视线角落,是男生整齐的校服边。 楚淮,是他。 我要怎么看清你 他又在画院里的那片栀子花。 窗户开着,若隐若现的香气荡上来,连同风略微冷意的气息一起在房间旋绕,他放下笔,沉默无言。 [我要怎么看清你 用我的眼睛或是怜悯 亲爱的,我想你知道 亲爱的,也许你会知道] 与大部人一样,楚淮画画时也爱在耳边听点旋律。与大部分人不同,他不在乎耳边的音乐唱的是哀是喜,是低缓又或炸耳,音乐在他旁边大概只起到个陪伴作用。 可今天。 男生微微蹙起眉。 粗制滥造的歌词,不上不下的唱腔,再加上流水线般的曲调,楚淮敢发誓,他不止一次听过类似的调子折磨过他的耳朵,只是那时并不在意,于是现在只能说是忍无可忍。 他摘下耳机,冷冷看向画板上的画面。 不顺意,撕下。 重起草稿。 再撕。 …… 再撕。 他猛然站起身,动作太大,还踢翻了凳子。 几次急促的呼吸,楚淮毫不犹豫地关上灯离开画室,如果有熟悉的人看见他的脸,多少要惊讶地揣测一番。 毕竟他虽然看上去冷淡,却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 已是凌晨,宅子里几乎是没有亮光,视线所及,只有窗边浅薄透过的月光微微洒在室内,像是覆着层幽蓝脆弱的纱,时不时还会轻微地晃动。 内心的焦躁还没彻底平复,楚淮闭上眼,扶着栏杆深深叹出口气。 再睁开时,意外地和另一个人撞上视线。 她刚从书房里出来,手上抱着几本厚重的书,大概刚洗过澡,那些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甜腻地散开。 够了。 他今天闻到的味道已经够多了。 手指用力地握紧扶杆,他脸上阴郁之色更甚。 说到底,他从开始就不该接受江奕川随手递来的打火机。 打火机的作用很广,但落到大人,尤其是一个男人的眼里,不外乎只有一个结果:抽烟。 他并不喜欢烟,父亲烦闷时或许也会站在角落,用指尖夹着香烟在雾气里思考他不懂的事,可至少现在,他的年龄是不被允许碰烟的,哪怕他根本不喜欢,这样的东西也会招来猜疑。 前不久还在心平气和聊天,下一秒他就要顶着懊恼的心情转回去。 父亲的车还在原地没有开走,估计是专程等他的。 于是厚着脸皮敲窗。 和他猜想的不同,车窗隔了会儿才缓缓降下半截,露出楚远棋半张脸。 “什么事?” “我...”楚淮正纠结该怎么提起打火机的事,他顿了顿,鼻尖隐隐约约嗅到点不同于车载香薰味道的腻。 然后他在角落看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楚淮见过她的头发,很长,长到现在能亲昵地垂在父亲臂弯。 刚才似乎发生过什么事,她急促呼吸的频率很高,像觉得不安心,还缩着身子往男人身上靠了靠。 ——“淮少爷,晚上好。” 记忆被打断,眼前的女生弯着眼睛笑起来,因为是夜晚,她的声音很轻,和她的名字一样。 楚淮看向她。 ......做了那样的事,竟然还能在他面前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男生没回应她,直起身子要往楼下走。 李轻轻的表情有片刻僵硬,但还是侧身给他让路,但男生没有避让的想法,故意直直撞上她的肩膀。 僵硬的骨头相碰,手臂瞬间发麻,手上的书洒满地,在夜里发出不小的声响。 而后者满不在乎,像根本没发生过任何事般理所当然地下楼。 世界重新归于静。 “嘶。”好疼。 李轻轻站在原地,男生用的力气不小,她痛得缓了好半天,才慢慢蹲下身,一点点把书本拾起。 等她再站起来时,楼下已经没有楚淮的身影。 ...... “李轻轻!” 她的脚步停住。 江奕川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蹦出来,他看上去还没睡醒,额前的发被他揉得乱糟糟的,男生边打哈欠边凑上来,声音还带有几分惺忪。 “你怎么这么早来学校,不困吗?” “我还好,你呢?你倒是很困的样子。” “唉,没办法,我爸非要我这么早来。”他身高腿长,走在李轻轻旁边,没骨头的样子吊儿郎当的,但他很快挺直腰杆,精气十足:“你还没回我呢,周末要不要来我家玩?我请了几个朋友,你也可以来啊。” 朋友。 “不行,我,”女生眸光暗了暗,面露难色,“刚来到这里,太多要学的了。” 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江奕川唇边笑容依旧:“哦,我还以为什么呢,要不要我给你补习?” 李轻轻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江奕川嘿嘿一笑:“真的啊,我成绩还不错,你要是有其他问题,我也可以问问我家老师。”他微微弯下腰,单手插着兜,懒散道,“前提是,你要陪我玩新出的恐怖游戏。怎么样怎么样?” “恐怖游戏?” “对啊,很可怕的,我不敢一个人玩。” 他单手放在自己脖子上,翻眼做出个吊死鬼形象,“里面的鬼就像这样,呕——” 李轻轻小声笑了笑。 “好吧,那我……”她停了停,眼底闪过抹落寞,“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来的。” “嗯。”他站直身体,“我很期待你能来。” 挤挤攘攘的过道,他们身上的校服和大家没有任何区别。同样的颜色,同样扎起的头发,有的同学在讨论昨晚电视剧里男女主角的遗憾,有的对刚出的模拟考试成绩感到悔恨。 晨光透过缝隙洒下来,有微微的暖。 她小声说了句什么。 江奕川俯身去听。 两个人的校服面料蹭在一起,很近的距离。 “谢谢你。”她又说了一遍。 无数个学生的身影交迭,他们也渐渐消失在人群。 在他们背后的女生侧了侧头,或许是周围太吵,她连假笑都不屑摆在脸上。 “李,轻,轻。” 三个字,在她口中仿佛冷血动物滑动时,留下的粘稠积液。 你是故意的 早些年的时候,楚远棋曾在母亲手里得到串凤眼菩提。 珠身通体顺滑,流转着岁月的星泽,肉眼看去还带着未被把玩的青涩,足以见得挑选人的用心。 “是平安的意思,想着你在外面做事,我始终不放心。” 母亲前几年得病后身体一直不好,辗转几个医院,又接回家里,最后她说想去外面看看,楚远棋听后没什么反应,只是点头应允。 那时候女人脸上已经满是疲态,白到近乎透明的手小心翼翼地把软盒往他面前推,眼角旁的细纹也显得拘谨。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可我还是想留件东西给你。” “就当是……纪念吧。”她小声补充。 他何尝不知道母亲送这串珠子的用意,但他根本不需要这些。 楚远棋收下,放在床头的柜里,自此已是五年未动。 * 西装革履的男人从手上的合同里抬起头,觉得空气沉闷,他把车窗降下来点,像是突然想起,随口问了句:“钧山的事怎么样了?” “回楚总,顾严说他那边没有问题,到时候愿意分出四成利润。” “……四成?”男人倏然笑起来,“他是这么说的?” “是。” 狮子大开口,这可稀奇。 在前面开车的林助理往后视镜瞥了眼,忍不住道:“大概是因为李小姐吧。” 李小姐,李轻轻,他们都这样称呼她。林海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毕竟她入学的手续就是他办的。 一个十七岁乡下女生,一张白纸就能把她的过往总结得干干净净。而就是这样没什么大用的人,楚远棋却待她不薄,又是接回家又是给学上,吃喝用度一律用最好,在外人看来,已经是很用心的程度。 “因为一个孩子就沉不住气,这不像他的作风。” 男人这段话听不出情绪,林海默了默:“是,那我接着查。” 楚远棋看向车窗外,风景飞速流逝,他不紧不慢地转着指根的戒指——这是他常年以来的习惯,场景大多用在思考,以及做决定时。 “听说他之前和叶家有牵扯,在这方面留意下。” “是。” 楚远棋这才收回视线。 他不认为顾严会因为送上来一个合他心意的女生就得意忘形,都是些吃人不吐骨的老狐狸,顾严要是只有这种本事,前几年就该被送进监狱吃枪子去了。 而如今顾严嚣张的原因,他会慢慢搞明白。 *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很晚。 他不常回来,换句话说,他是可以被现代年轻人称作“工作狂”的地步。 应酬,谈事,扩大产业,有的事交给旁人他不放心,便只能亲力亲为。曾有过婚姻,也算和妻子相敬如宾,时隔多年,生下的孩子已经和他一般高,妻子却早已因为枯燥无味的日子提出离婚。 “可以离婚。”当时他温和地望着女人,笔头敲在桌面,示意她的注意力放在他接下来的话上。 “但孩子,必须归我。” 似乎夫妻恩怨总离不开孩子的问题,他轻而易举地抢夺到楚淮的抚养权,而败诉的妻子拖着行李箱,恶狠狠掷下一句: “楚远棋,你不会如愿的。” 刚开始,楚远棋对这句话不以为意,可随着时间,这话像是诅咒,也像是预言,父子两现在说不上相看两厌,但也没办法父慈子孝,于是往往他回来,宅子里一片漆黑,等第二天楚淮又要早早去上学,两人几乎碰不到面。 但今天,客厅里还有盏微弱的光芒。 男人脱下外套放在臂弯,顺着昏黄的灯光看去,女生把自己缩成一团躺在沙发,像是睡着了。 楚远棋突然有些恍惚。 以前也有这样一个人躺在那个角落,她总是在等,有时候是在看书,有时候是发呆,有时候也会像这样等到睡着。 那时候他会说什么呢。 男人喃喃出两个字,和夜里暧昧的光一样不甚清明。 原来他记得,也不记得。 他不知道站在原地看了多久,可能只是短短的瞬间,也可能实在是太久,太久了,沙发上的女生不安地动了动,她抬起脸,满头长发垂落,睫毛挣扎着颤抖几下,才缓缓把瞳孔定在眼前的人身上。 他回过神,脸上挂起柔和的笑。 “怎么总喜欢在沙发上睡觉,会着凉的。” 李轻轻支起身子,迷茫地盯了他会儿,嗓音带着刚醒的哑:“唔?楚先生,您回来了。” 她晃晃脑袋,站起身,脑子总算开始清明:“我是在等您,只是又不小心睡过去了。” “等我?”他顿了顿,好笑道,“等我做什么,有重要的事可以让他们联系我,我不经常回来,你也知道。” “可是……”李轻轻脸上为难,因为紧张,捏紧了裙摆,“如果不做点什么,我不安心。” 楚远棋不会听不懂她的意思。 他不可能凑巧回来遇见她,在过去他没选择回家的夜里,她或许也是这样待到深夜。 投机取巧。 “没关系。”他依旧轻声细语,还颇为好心地拍拍她的肩,“不是还要上学吗,平时要早点睡。” “等下,楚先生——” 李轻轻抓住他即将抽离的袖口,笑容牵强。 “我没有影响到学习,相反的,我在等您的时候一直在复习看书,我…” 女生越说,后面的话越小声。 “我不想让您失望。” 楚远棋垂下手,看着女生的发顶:“我似乎没有对你要求什么,怎么就认为我会对你失望?” 没等李轻轻回答,他弯起眼睛:“有时候想太多也不是好事,而且,我不喜欢别人把我的想法猜来猜去,轻轻,你以为呢。” 李轻轻脸色一白。 “对不起,我知道了。” 话是这样讲。 但第二天楚远棋回来的时候,她依旧在沙发的角落,桌上沙发上又是试卷又是书,女生盘腿坐在上面,长长的头发扎成丸子头,看上去干净漂亮。 男人的表情有片刻凝滞。 而李轻轻无知无觉,穿着宽松的睡衣睡裤,见到他来,连忙站起身,脸上瞬间扬起笑容。 “楚先生,您回来了!” 他扫了眼女生光洁的小腿,唇边笑容淡了些:“你这是?” 李轻轻低下头,不太好意思地用指尖挠挠下巴:“抱歉,我太笨了,白天上课有很多听不懂的地方,只好放在晚上多查查了。” 她眨眨眼:“您介意的话,我现在就收回去。” 说完,李轻轻就要转头去收拾东西。 楚远棋叹口气,伸手抓住李轻轻的后领,像母猫逮住自己的幼崽。 “你是故意的。” 被拎着后领的小崽子瞪大双眼,耳根到脸颊几乎都被薄红染上颜色:“没有,我只是……” “只是想问问您。”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 楚远棋拿她这样没办法,虽然自认昨天已经说得够直白,但还是不知不觉松了力道。 李轻轻见状,觉得自己有机会,连忙紧跟着说:“朋友。因为我在学校交到朋友了,他们问我周末要不要去玩。” “我可以去吗?”她期待地望着他,转而捏着他的袖口边,撒娇似的,轻轻摇了摇。 空气有良久的沉默,楚远棋蹙起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下的心情。 所以,是因为这种小事等了他这么久。 很微妙,如同自己亲手摘下一片叶子含入口中,本着就算咽下去也无伤大雅的想法,但唇齿刚碰上便觉后悔——它并不如想象得那般清透,而自己突兀的行为也算不上动机纯良,总之,就是处在不上不下的地步。 她懂分寸,并不完全懂。 他懂她的分寸,但同样一知半解。 “你想去吗?”楚远棋没有拂开她的手,任由李轻轻自欺欺人的讨好缠在袖口。 李轻轻点点头:“想去。” “想去就去。”他轻声说,“没有人说过你不可以。” 女孩子的眼睛倏然亮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道谢都磕磕巴巴:“真的吗?谢谢,谢谢您,谢谢……” 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她这么高兴。 他大概也想像平时一样笑一笑,但唇角还没牵起弧度,就被女生接下来的动作打断。 想必是门窗没有关紧,有风把挂在沙发边上摇摇欲坠的试卷推到地上,隐隐有笔墨的味道散开,又像是幻觉。 他侧了侧头,看见女孩子踮起脚尖,闭着眼睛把唇瓣送上来。 但她身高不够,于是只能极其小心地蹭在他下巴,小猫舔爪似的,囫囵吞枣的一下,稍纵即逝。 “那我就先回去了,晚安,楚先生。” 这次楚远棋没有阻止她。 眼睁睁看着女生收好东西,她耳根发红,低着头看也不敢看他,把少女羞态掌握得十成十。 李轻轻走后,楚远棋仍站在原地。 打断的笑容彻底扬不起来,男人垂下眸,被遮住一半的瞳孔里显出阴翳,可等再细看时,除了灯具微弱的光芒,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侧过头,朝女生离开的方向看过去。 —————— 这个叶子的比喻好像有点太做作和莫名其妙了(对手指) 当时大概想说的是,含进嘴里是一种类似于吞咽食物的动作,可叶子好好地长在树上,她不是食物,你摘下她也就罢了,吞她做什么?看她漂亮,看她清澈,忽略了叶片本身会沾染世上的灰与脏污,于是呛在喉管,怪不了叶子,只能怪人。(其实就是乱写的不用太在意) 真心话?大冒险! 江奕川说的聚会定在这周星期六晚上。 李轻轻比约定的时间提前来了半小时。 她今天穿着件浅蓝的吊带裙,纤细的花边带子垂在锁骨处,而平日过分长的黑发绑成麻花辫,安顺地落在腰际,随裙摆蹁跹的的舞步晃动。 眼前的别墅富丽堂皇,李轻轻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她深呼口气,摁响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来人却不是江奕川。 温云今天穿了件浅色的拼接衫,整个人看上去温柔无害,他目光落在女生脸上:“是轻轻啊,这么早就过来了,嗯?手上这是……” 李轻轻点头,不好意思地把提着的袋子举高了点:“我怕迟到,这个是我自己做的小饼干,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 “哦,这样——” “什么什么!”温云话还没说完,旁边挤过来颗脑袋,正是江奕川。 他一手勾住温云的肩膀,夸张地用鼻子嗅了嗅:“好香啊,轻轻你自己做的吗?好厉害!” 李轻轻抿着唇笑了笑。 门边的欢声笑语传到沙发那边,正和旁边人玩得正高兴的陈锦月侧头看过去。 两个男生站在门口,只露出缝隙里一抹清淡的裙角。 她眯了眯眼,视线逐步向上,瞥见张熟悉的脸。 又是她。 眼看着几人要往这边过来,她挪开目光,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屏幕上。 “你怎么又把怪引过来了!救命,我残血了!” “等下等下,我武器耐久没了,我修下!” 李轻轻刚走进来就听到这样的声音。 陈锦月和一个没见过的女孩子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手柄一顿操作。 李轻轻想起她之前说的话。 ——“离江奕川远点。” ——“我喜欢他。” 李轻轻见过很多爱慕的眼神。 男性的,女性的,浑浊的又或清澈的,还有所谓爱而不得者的。 但不管哪种都不是陈锦月这样的眼神。 她在骗她,原因不明。 江奕川把她手里的饼干悉数分给在座的人,有人点头称好,夸赞她的手艺,也有人随手放在掌心,发出心不在焉的道谢。 李轻轻对此并不意外,她只是低头跟在江奕川旁边,说不上唯唯诺诺,但也看得出是个拘谨的人。 她像是闯入舞会的灰姑娘,穿着仙女给予的水晶鞋和礼裙,可辛德瑞拉也会像这样,插不进宾客们交谈甚欢的语句吗? “卡澜出的新品也太糟糕了吧,亏我还对他抱有期待来着。” “谁让他跟他老婆离婚了,听说之前都是他剽窃她老婆的设计稿,后来不是……” “哎呀这个我知道,我上次去劳特的时候遇见过她,唉,只是没想到这男人这么没用,离了女人连自己的名声都撑不起来。” 李轻轻在她们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啊,轻轻。”像才注意到她,陈锦月放下手柄,头往这边一歪,“你暑假要去哪里玩?” 李轻轻尴尬地摇头:“暂时不太清楚。” 温云在李轻轻对面的沙发坐下:“不知道去哪里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去阿塔齐,那里风景不错,夏天去正好。” 又是没听过的地名。 “……阿塔齐吗?我会多了解点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 这句话还没说完,对方就移开了视线,李轻轻顿了顿,也向着他看的方向望去。 眉眼冷淡的男生今天穿着件偏休闲的衬衫,他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永远一副掀不起波澜的样子。 而在他旁边的女生嘴边噙着礼貌疏离的笑,两人似乎刚交谈过,距离比较近。 ……楚淮。 李轻轻不安地低下头。 她没忘记楚淮一直对她的无视,出于示好的饼干李轻轻做了很多,给楚远棋留了几份,还剩下一些,只好放在桌上,告诉木悦是给楚淮的。 李轻轻不是厚脸皮的人,但在人家家里,她处于弱势的那方,不可能一点讨好都不去做。 虽然在收拾好下楼后就看见垃圾桶里没被拆封的饼干,但她也不难过,至少该做的形式主义已经做过。 “怎么了?”江奕川在这时凑过来低声问她,“不舒服?” “没有。”李轻轻还是摇头。 “好吧,我以为你是累了,毕竟这么多饼干,一定做了很久吧?”他笑,“很好吃,剩下的我不想给,都被我藏起来偷偷吃掉了。” “啊?” “还有吗?或者说,下次你还可以给我带吗?” 他的语气太过真挚,看不出半点弄虚作假。 李轻轻知道这是对她的解围,刚才有人接过只是随手放在桌上,并没有要吃的样子,她眼眶一热,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这场聚会……说是聚会,其实只是几个熟悉的朋友聚在一起混混时间,起先还有人不以为意,但现在,他们都有点明白江奕川的用意。 没有什么比把八卦中心的当事人叫来更有意思的了。 人都到的差不多,陈锦月也不玩游戏了,她刚扭扭脖子,就听见温云笑眯眯地在旁边开口: “怎么一个两个怕生似的,要不要玩点小游戏?” “要玩什么?”有人问。 温云看向桌上摆着的酒,起初人没到齐,并没怎么动:“这么多酒不喝浪费了,不如就拿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你们觉得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拒绝。 规则很简单,转瓶子,转到谁,谁就可以抽签,但提问和冒险内容,由场上人决定。 第一个被转到的是宋妤,她抽到的是真心话。 温云摩挲着酒杯杯口,悠闲发问:“你对在场某个人非常不满,是吗?” 周遭有片刻安静,宋妤并无所谓,她咧开嘴,挑衅似的答:“是。” 温云笑笑。 酒瓶再次转动,这次指向的是楚淮。 “最近非常纠结的事是什么?” 他坐在宋妤旁边,淡漠地掀起眼皮:“没有。” 不知道温云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李轻轻听来都有些意有所指的味道。 她低垂着头,当做全然不知。 与被问者一样,提问者在提问时也会暴露出自己的本心。 从始至终,温云的提问都以近乎肯定的问句提问,这来源于多年相处的自信,也来源于毫不掩饰的自大。 楚淮本不想来这里,更不想参与这个无聊的游戏。 但是。 他瞥向角落里的女生,她两手交迭放在腿上,脸上隐隐有不安,又被旁边江奕川叁言两语化解。 没人比他更清楚,眼前这个女生和自己年近四十的父亲到底发展到多么恶劣的程度。 私生子,被资助人。 哪有接回家的资助人,又哪来模样不和父亲相似,反而和父亲早逝女友相像的私生子? 他不在乎她究竟在这个家扮演什么身份,同样也不在乎江奕川接下来要做的事。 但只要想起之前看到的场景,味道,还有夜深时从二楼往下看去的身影,楚淮就觉得头疼。 因此,他一定要来看一看,看她如何因蠢笨坠入陷阱,招得满身污泥。 “……轻轻。” 李轻轻抬起头。 “到你了。”温云看着她。 李轻轻这才注意到酒瓶的位置指向自己。 她随手抽了一张,上面赫然写的是大冒险。 “大冒险啊。”温云看着纸条上的字,“也不好让刚认识的女生做过分的事,要不这样。” 他指指李轻轻面前的酒:“也没想灌你,看你也不像酒量好的样子,你把这杯喝了,就当过了。” “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的。”江奕川一手搭在沙发边,只要稍微动弹,就能触到李轻轻的肩膀,“他想展示下绅士风度,就让他展示吧,女孩子嘛,就是可以比男生多点特权。” 有人不服,还笑着抱怨了句,但听起来并没有真的生气。 李轻轻捧着酒杯,也不好意思慢点喝,只好一口将杯子里的酒液悉数灌进喉咙。 并不是烈酒,甚至有点甜,李轻轻放下杯子的时候还悄悄舔了舔齿尖。 和刚开始的局促不同,李轻轻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了些,笑意盈盈地看着江奕川被指挥给手机里的联系人打电话喊我是智障,又看着陈锦月拿起笔在温云脸上画了朵大花。 他们关系真好。李轻轻是这样想的。 李轻轻后来又喝了好几杯,迷迷糊糊回答了点无关紧要的问题。 后来喝的实在太多,李轻轻实在忍不住,偷偷和江奕川说要去厕所。 “我带你去吧。” “没关系,我自己就好,你在这里玩。” 江奕川看她一眼:“……好,那你小心点。” 李轻轻乖巧地点头。 说实话,这么点酒,根本不至于让她晕头转向。 李轻轻匿在光影里,不甚在乎地打开厕所门。 从里面走出来,李轻轻正要打开水龙头,手却失力地擦过去。 伴随着哗啦啦的激烈水流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也极其猛烈。 皮肤紧贴着冰凉的地面,李轻轻几次想睁开眼,都只看到虚幻的重影,她咬咬牙,脑子却不听使唤,眼皮也愈来愈重。 感受不到身体的知觉,血液里仿佛有无数攀爬的蚁,喘不过气,疼。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拧开厕所的门。 李轻轻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世界瞬间遁入深不见底的黑。 我喜欢你 李绍东说话的时候,常常会在手上夹一根烟。 几块钱的黄果树是他常揣在兜里的廉价牌子,逢人就会从皱巴巴的衣服里掏出来,抖着黄黑的手把里面的烟递给对方。 烟是定心针,烟是舒心丸,是父亲被熏黄的牙齿,是时常听见的咳嗽,也是迷在眼前看不清路的大雾。 那天他也想从衣服里把烟掏出来,结果大概是跑得太急,没剩几根烟的烟盒也不知去向。 李绍东骂了几句,湿漉漉的大掌转而去扯她的头发。 头皮被得拽发疼,她只能尽力护着,从喉头发出嘶哑挣扎的低吼。 他听着,只是笑。 “行啊,我老李家养出你这么个畜生是吧。” “跑?你要跑到哪里去?好好的清福不享,跟你那死妈一样不识抬举!” “你有本事就真跑出去,不然老子……” 不·会·放·过·你·的 “滚……滚啊!” 怨毒的咒语仿佛还在耳边,李轻轻猛然睁开眼。 她瞪大瞳孔看着顶灯的昏暗,整个人还没从刚才的梦里缓过神来。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你怎么了?” 李轻轻的表情呆了下,她不可置信地坐起身,盖在上面的毯子滑到地上,晦暗不明的光线下,她看见旁边的江奕川。 此时他正错愕地看着她,李轻轻反应过来,歉意地蹙起眉:“抱歉,只是做了不好的梦,吓到你了?实在对不起。” 江奕川愣了愣,他叹口气,探过身子从桌上拿了杯水递给她:“没事,你喝点水吧,看你好像很难受。” “谢谢。”李轻轻缓了会儿才接过来,她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往嘴里送。 温凉顺滑的液体落进喉管,她确实觉得好些,于是用余光看向周围。 时间显然已经很晚,客厅的光线仅靠着电视屏幕短短的浅芒,她才注意到江奕川本来是在玩游戏,她顿了顿,问:“我是睡过去太久了吗?你的朋友们好像都走了。” “对啊。”他极轻地哼出一声,“早知道你不会喝酒,我们也不会让你喝了。你现在还好吗?头疼不疼?” 李轻轻迟钝地摇摇头。 江奕川凑过来,晦暗不明的光照不清眼前人,看什么都像蒙了层灰的纱,他眯起眼,打量着她:“真的吗?” 李轻轻被他盯得脸热,她移开脸,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又紧,只好岔开话题:“你刚才在玩什么游戏啊?” “你说这个,”他果然直起身子,兴致勃勃地介绍,“上次我和你说过的,讲的是主角收到去世多年妻子的信,让他去一个地方找她,结果那个地方里面全是鬼,喏,你看,我刚还在被鬼追呢。” 李轻轻看向屏幕。 游戏是以第一人称的3D动作游戏,主角是个外国男人,这个角度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他手上拿了把枪。 “这是我刚捡的马格南,要试试吗?” 李轻轻现在脑袋还不太清醒,但也知道现在实在太晚:“我该回去了,等下,我和司机打个电话。” 今天本来想着出来玩,也就没让司机等,等要走的时候打个电话叫过来就好。 “喂?杨叔,嗯嗯,我这边要回去,您大概什么时候……” 对面的杨叔却没有立马回答,他迟疑了一瞬:“好的李小姐,不过我赶过来要四五十分钟,可以吗?” 四五十分钟啊。 李轻轻看向手机屏幕。 她晕过去的时间竟然没有多长,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赶回去最晚也就一点左右,平时楚远棋就算回来都是两叁点,加上明天周日,再待一会儿应该也可以吧? “好吧,我等您。” “哎哎好,谢谢李小姐了。” “不客气。” 李轻轻挂断电话,对上江奕川含笑的眼。 …… “等,等下!太多怪了,我找不到路!” “要按哪里?啊,它过来了,瞄准不了…!” 李轻轻手忙脚乱地摁着手柄按键,因为不知道路,途中又引来很多怪,她很快就收获自己游戏史上的第一次失败。 [YOU DIED] 血红的大字充斥屏幕,伴随阴森的背景音乐,李轻轻头皮一阵发麻,她无措地转过头,发现江奕川竟然抖着身子在笑。 他一手捂住额头,笑得前仰后合,好半天才直起身子,去擦眼角笑出来的泪。 “轻轻,哈哈哈,你真是太好玩了。” “我不会玩游戏。”她近乎懊恼地讲。 “没事没事。”江奕川也是笑够了,他正色起来,往李轻轻身边坐了些。 “我有存档的,重新来过就好,对,往右边走。” 李轻轻重新拿起手柄移动,说不紧张是假的,她很清楚刚才就是在这条路被突然跳下来的血人吓了一跳。 猛烈跳动的心脏还没平复下来,李轻轻不敢玩下去,刚想转头和江奕川说话,一双温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手别抖,不要怕,这些怪是出不来的。” 同个地方,同样下落在地的怪物,李轻轻全然忽视掉男生近乎把她圈在怀里的动作。 血肉模糊的怪物发现主角,它发出诡异的嘶吼,踉跄着双腿,步伐快速又坚定地向着主角奔来。 “手柄瞄准是比较麻烦,但也不难,像这样,砰——” 男生低沉的嗓音和游戏内的击中音效同时响起,与此同时,李轻轻握住的手柄也发出震颤。 好像真的因为枪支的后坐力感到手心发麻,李轻轻愣愣地看着怪物被一枪爆头,软烂地跪倒在地。 不久前还发出刺耳尖叫,将主角脖子咬得鲜血淋漓的怪物就这样死了。 死了。 死了哎。 她惊喜地抬头看去:“江奕——” “嗯?” 听见声音,他顺势低头,恰巧和刚抬头的女生眼神相撞。 她今天的吊带裙露肤度不高,但靠得近也能尝到她肩膀的凉,而李轻轻因为睡了一觉,本来乖顺的麻花辫变得有点毛毛躁躁的,仿佛某种炸毛生物的尾巴,垂在他手侧晃来晃去,飘忽忽的痒。 怪物被击败后,游戏音乐获得片刻的宁静。 李轻轻眨了眨眼,她不清楚是谁先忘记呼吸这种事情的,等反应过来时,两个人就像笨蛋一样,用傻傻的,看不清情绪的瞳孔看着对方。 一定是太黑了,她想。 “怪死了。”她喃喃地接着刚才的话。 “哦,对。”江奕川回过神,连忙侧过头,双手也离开了她的手。 “怎么样,不难打吧。”他问。 “嗯,”李轻轻点头,声音干巴巴的,“我该回去了。” “这么快?”他顿了顿,“我送你。” “好。” 和来时不太一样。 两个人沉默地走着,夏夜寂静,风把空气中若隐若现的酒气吹到面前,江奕川看着前面女孩子的背影,抬眸望了望天上的月亮。 “我爸妈向来不太管我,长这么大,我都是和这群朋友闹来闹去。” “楚淮他是不是很难相处?你别介意,他对谁都爱搭不理,绝对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李轻轻放慢了脚步。 “嗯,我知道的。”她轻声说。 “知道啊。”他戳了戳李轻轻的肩膀,故作深沉,“知道就别苦着脸了,我总以为你不高兴。” 李轻轻“啊”了声,摸向自己的脸:“我有吗?” “当然有,你说话也是,搞得像我在欺负你一样。”他歪了歪头,很是不解,“我们应该也没有很不熟吧?还是我长得太凶,你看到害怕?” “没有,你不要这么说。” “哎好吧好吧,不逗你了。”他从兜里掏出耳机,在李轻轻面前晃了晃,“反正都要回去了,最后陪我听首歌吧。” 李轻轻抬头看他。 今晚月亮很温柔,像融化的白糖,把浅浅的光芒送向人间。 她戴上耳机,吉他扫弦的声音清脆干净地响起。 是个沉缓温柔的男音,有些耳熟,唱着她听不懂的歌词。 前面有车开上来,李轻轻看见车牌号,正是来接她的。 本来想摘下耳机,李轻轻却蓦然听到一句熟悉的语言。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 “什么?” “没事,应该是我听错了,我刚才好像听到句中文。” 江奕川笑:“什么中文。” 李轻轻努力想了想:“好像是——” “我喜欢你。” 男生低下头,在李轻轻突然呆住的表情里,他的笑容格外肆意。 “他刚才唱的是‘我喜欢你’。” “你没听错。” 李轻轻半天才反应过来,她低下头,皮肤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变红。 “啊,是这样,挺好听的,那个,车来了,我要先走了。” 江奕川看了眼旁边的车,仍旧笑意吟吟。 “等下。”他拉住她的手腕,身体越靠越近,一双手落在她的脸颊皮旁,拇指蹭过耳垂,明明是相近的体温,他的却更像是火。 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她下意识往后退去一步,而另一双鞋紧跟着上前。 ”我的耳机。“江奕川的语气有点无奈。 李轻轻脸上更红。 “那之后就学校见了,回去早点睡觉,” “知道了。” 江奕川笑笑,看着女生狼狈地跑过去,他单手插兜,拇指不停摆弄着耳机的盒盖。 打开,关上。他眯起眼,享受这种一手掌控的优越感。 而不远处的李轻轻打开车门,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 她目光定在那双黑色皮鞋,缓慢地顺着男人裤管的面料向上。 楚远棋用手背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望着李轻轻。 我已拍案下注,你敢不敢坐庄? ——“朋友。因为我在学校交到朋友了,他们问我周末要不要去玩。” 朋友。 现在想来,是极为讽刺的两个字。 李轻轻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刚才的场面,她冲他笑笑,若无其事地坐到车内关上门。 “楚先生。”她乖巧地叫他。 “嗯。”他点点头,微笑着指了指她的辫子,“今天玩得开心吗?” 李轻轻低头看去,原来是麻花辫已经有微微散开的迹象,她咽了口唾沫,伸手去解绑着的发圈。 “挺开心的,淮少爷今天也在那,我们有说上几句话。” 其实根本没有。 李轻轻现在纯属没话找话,解开发圈,又开始用手指理顺卷曲的长发。 “既然要回家,就早点洗漱睡觉,年纪虽然还轻,倒不用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 “好,谢谢楚先生关心。” 男人含笑点点头,全然不提刚才的事。 女生捋着长发的动作越来越慢,她垂下眼睫,连呼吸都放轻几分。 所以到底是看见或是没看见,是完全不在意还是想秋后算账? 李轻轻相信,这个男人又在折磨她。 她偷偷抬眼看向楚远棋,后者闭着眼睛假寐,五官笔挺,儒雅的面孔不显老态,反倒有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虽然结果不太如意,但并不是一无所获,不管原因如何,至少,他竟然亲自来接她了。 * 不得不承认,自己最近回家的频率有些高。 摘下手中的腕表,冰凉的质感和柜身磕碰,发出短暂的一声脆响,男人面无表情,抬腿走向浴室。 这或许是一天难得放松的时候,可他的却反而不如常年在外表露出的温润形象。 温热的水汽荡上来,打湿眉眼,楚远棋敛眸,看向水流涌去的地方。 他开始想起今晚的事。 少女怀春并不少见,即使李轻轻这个人表现得过于谨慎乖顺,但也难逃外界的引诱。 他不在乎她靠着他的身份结交多少好友,也不在乎她花言巧语迷惑多少人心,她能站稳是她本事,跌下来也别怪谁冷心冷情。 像养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多有意思,不是吗? 洗漱完后,夜露更深,楚远棋穿好睡衣,可能是最近太过劳累,他终于选择早些睡觉。 楚远棋并没有锁门的习惯,在安保系统良好的现代本不算大事,但却方便了今晚的某只老鼠。 他是被模模糊糊的舒爽感刺激醒的。 密密麻麻的湿润往下体集中,男人轻哼出声,下意识挺腰,在听到阵小声的干呕后猛然惊醒,他睁开眼向下看去,一颗毛茸茸的头颅埋在他胯间,手上握着他的性器,小口地往里塞。 很显然,哪怕只是半硬的东西也把她折磨得够呛,透过寡淡的月光,楚远棋看见自己的鸡巴上满是水光,也不知道她用这样笨拙的方式弄了多久。 注意到身下人的动静,李轻轻抬起头,嘴里的肉棒滑出来,她刚想说话,男人突然伸出手,朝着女生最脆弱的脖颈狠狠掐去。 “呜——” 她只来得及发出破碎的呜咽,整个脸呈现不自然的红,李轻轻试图用力去掰开脖子上的手,但始终徒劳无功。 “李轻轻。”他头一次拿全名叫她,声音仍旧温柔,手上力道不减,“你这是在做什么?” 女生唇角还残存着舔舐性器留下的口水,她被掐得根本说不出话,缺氧导致的大脑眩晕让她的手越来越使不上力气,直到彻底晕过去前,楚远棋才大发慈悲地松开手,把李轻轻往地上一甩。 地毯柔软,很好地减轻身体身体受到的伤害,女生倒在地上,狼狈地捂住嗓子不停咳嗽。 窸窸窣窣的声音,楚远棋下了床。 被她扒下的睡裤已经穿好,男人站着,因为逆光看不清表情,但李轻轻明白,他现在很生气。 余光瞥见他过来,李轻轻抖了抖,迅速抱着头把身子用力缩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楚先生,我错了……” 极度恐惧的嘶哑哭腔,不知道的以为他凶神恶煞到这种程度,让刚才还胆大包天的女生缩在地上惊恐求饶。 “……”楚远棋原本的怒意也不知随着她的动作消退没有,他扶了扶额,沉声道,“起来。” 她缩得更紧,牙齿发颤,紧紧护住自己的头。 “我不想说第二遍。” 于是李轻轻再不敢摆出这副姿态,她手忙脚乱爬起来,抽泣的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夜里,楚远棋听得清楚非常。 男人觉得头更疼。 “又是因为不安心才来做这些讨好,是吗?” 她仍在颤抖,声音听起来很无望:“是的。” “李轻轻。”他再次叫她的全名,“别太得寸进尺。“ 如果她真的懂事,就该从这句话明白,即使他在外对她称得上是宠爱的地步,但从一开始,他们的关系就不对等,怎么说,怎么做,只许他来,不许她做。 是自己最近对她太好,以至于表面温顺的羔羊肆意妄为,误以为用肉体,用情欲,就能在他毫无防备的晚上,让他沦为掌中之物? 他眼里闪过嘲讽,但李轻轻已经没刚才那样害怕,她张了张嘴,怯声问道:“您不问问我这么做的具体原因吗?” 楚远棋看着她。 “不需要”“不想了解”这样的话还没说出来,李轻轻已经率先开口。 “您救我出来,是我恩人。” “我没有利用您去攀附权贵,如果有人问起来,我也不会往脸上贴金,说自己是您的情人。可是您如果再这样对我不闻不问下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您说过不喜欢谎言,所以我直说,我想拿身体求得您一点喜欢。” “一点就够了。” 楚远棋这次沉默的时间有些长,男人笑笑,目光无所顾忌地落在她脸上:“不闻不问,这几个字倒很有意思。为什么不认为是你要得太多呢。” 要得太多,这也没错。 今晚的事是巧合还是故意,李轻轻自己心里也没底,可如果呢?如果她真的在楚远棋看见自己和别的男生那么亲密且毫无反应后什么事情也不做,这才会死得更惨吧。 楚远棋愿意救她,愿意资助她,她不确定这样的人会不会对她产生所谓的富兰克林效应,他把自己藏得很深,不肯暴露半丝弱点。 她垂下眼:“我只是……” 晦暗的光里,李轻轻瞥见男人抬起手,模样和记忆里的黑影重迭,她瞪大瞳孔,刚才鼓起的胆量瞬间荡然无存,抱着头迅速蹲在了地上。 “我做错了,对不起,真的,我也不该这么说话,对不起楚先生,对不起!” 空气再次沉默。 预想之中的事情没有发生。 他半跪在地毯上,握住她不停瑟缩的手腕。 “你很怕被打?” 李轻轻胡乱点头。 “胆子这么小,说起话来倒有模有样的。”他缓慢地拉开她的手,其耐心程度不亚于精心剥开脆弱的壳。 “我是想看看你的脖子,还疼吗?“他问。 刚才他用的力气很大,如果他再急躁些,当场掐死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轻轻摇头:“不疼。“ “对不起。”这次道歉的人换成他,楚远棋想了想,“我不喜欢被吵醒,以前精神衰弱睡不好,也就有了现在这个毛病,换句话说...“ 他沉思片刻,像在思考确切的词语:“是起床气。能明白吗?” “......“李轻轻终于敢抬头,她表情不太好看,“抱歉,我以后不会了。” 以后。还有以后啊。 他低声笑了笑,松开握住李轻轻的手。 “关于你刚才说的话,我可以考虑。” 她不清楚是哪句话。 见女生脸上闪过茫然,楚远棋只好无奈地看着她:“你要我的喜欢。这种东西,求是没有用的。” “我可以原谅你在我面前耍的小聪明,对于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我总是耐心得多。” “可凡事都有代价,不是吗?轻轻,你可以尝试来取,如果你做到了,钱,自由,地位,前程,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是要给她机会的意思了。 李轻轻:“可如果……” “可如果你没做到,”男人弯起眼睛,接过她的话,“你就要从这里出去。” 刚被他握紧的手腕还残留点点余温,但皮下血液却因为这句话瞬间僵硬,沿着血管,轻易冻伤她的心脏。 “有时间限制吗?”她低声问。 楚远棋思考了下,说:“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让这个男人对她产生喜欢,且成功与否还是他说了算。 “我明白了,谢谢您。” 李轻轻听见自己的回答。 不太坚定,但没有犹豫。 ——我已拍案下注,你敢不敢坐庄? 这是她和他的赌局,一场没有公平性的赌局。 她要赢,且必须。 —————— 原句出自简媜的《女儿红》 盗火者 脖子上的印记不深,用丝巾遮盖反而欲盖弥彰,李轻轻取了点粉底液拍在脖子上,不至于一眼被看出来。 周日刚醒,楚远棋已经离开,李轻轻没有惊讶,只是在宅子里看看书,做点小零食。 她这次又烤了很多,木悦夸她做这些很有天分,李轻轻腼腆地笑笑,把它们一一包装好。 “先生真的很喜欢你呢。” 李轻轻转过头:“为什么这么说?” “先生从来不喜欢这些小东西的,可是昨天他竟然收下了,还问你怎么还不回来。”木悦笑眯眯的,“后来是去接你了吧?还是阿金开车送的先生。” 李轻轻原本的动作有片刻僵直,但还是神色自若地“哦”了声。 阿金,李轻轻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宅子里人并不多,木悦无聊时也会讲点小八卦给李轻轻听,这其中就有关于这个阿金的。 好像是楚淮的保镖兼司机,原本家里出了事,兜兜转转出来开车,听他们说性子也算老实本分。 所以,昨晚楚远棋本来是和阿金一起来的,结果却在杨叔车上出现。 他是故意,还是早有预谋?难道…… 叹口气,李轻轻把包装好的曲奇捧在怀里:“我去拿点分给大家吃吧,悦姐姐,你先歇着。” “哎哎,好,我把这里收拾下。” 李轻轻点点头,走出厨房门。 还是上午,楚淮像是打定主意不想见到她似的,好像也很早就出了门,整个宅子冷冷清清。 她觉得阵难过的好笑,扯起嘴角,不经意听到门口处传来的声响。 她抬起头,和他对视。 是阿金。 李轻轻并不知道阿金的全名,他大概常跟在楚淮身边,这也是她第一次正经地见到阿金本人。 他看上去左右不过二十来岁,身姿挺拔,折迭的袖口露出小臂结实的肌肉,上面青筋缠绕,富有野性的气息,没有表情的时候样显得样貌很凶。 “那个,你要吃点曲奇吗?我刚做好的。” 她眉眼弯弯,把手中的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金恩胜本来想说不用。 甚至连说话都不需要,只要抬腿离开就行,但他顿了顿,还是站在原地点点头。 女生眼睛瞬间亮起来,主动说话的是她,手足无措的也是她。 “啊,那你想吃这个小熊的还是兔子的?这个雪人会苦点,我不太清楚你们男生的口味,要不你都尝尝?” “......棕色的就可以。”他这样说。 “哦哦,好。”李轻轻从里面拿出几个小熊图案的棕色曲奇递给她。 “谢谢。” 李轻轻笑着看他:“我才是要谢谢你。” 金恩胜觉得奇怪,但最终什么也没问,他点点头:“我是来帮少爷拿东西的,先走了。” “好。” 于是他向楼上走去。 手中的塑料袋在怀里挤得噼啪作响,金恩胜侧头往楼下瞥了眼,女生已经不在那里,但依稀还能听见她的声音,在询问别的人要不要她的曲奇。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昨天。 楚淮让他把桌上的东西扔掉,而楚远棋只随口尝了一个就把它们都给了他。 说实话,味道确实还可以,大概就是因为这个,金恩胜才再次收下这些小玩意。 男人扯了扯唇角,暗恼自己的多管闲事。 …… 时间很快来到周一。 李轻轻照例起得很早,远远的,她看见江奕川支着腿站在校门口,像在等谁。 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果然被叫住。 “你干嘛走这么快?我差点没看到你。” 李轻轻站定在原地,没有像平时那样温柔地和他讲话。 注意到女生的不对劲,江奕川又想歪头去看,被李轻轻退后躲开。 “这个饼干给你。”她声音闷闷的,把手中精致的纸袋递给他。 江奕川没说话,他接过来,视线在女生头顶扫了扫,最终落在她的脖子上。 色差不大,但用心去看也能看得分明。 在脖子上,需要隐藏的,是吻痕又或是? ……看来真的和宋妤说的一样。 男生眸光沉了沉,但还是一如既往摆出爽朗模样:“怎么又不高兴啊?才一天不见而已,不认识我了?” “没有。”李轻轻看着他的眼睛,解释说,“那天晚上你送我,车里是楚先生,他误会我们了。” “是吗?”江奕川脸上显出惊讶,“要不我去和楚叔叔解释解释?” “不用了。”她摇头。 “我已经说清楚了。” 江奕川“哦”了声,刚要开口,李轻轻脸上仰起甜丝丝的笑,好像不太好意思: “只要保持点距离就好,所以之后学习的事,也不麻烦你了。” 江奕川动作僵住。 也、不、麻、烦、你、了。 赤裸裸的抗拒,没有留一分情面。好像之前若隐若现的暧昧是假,她不抗拒的距离是假,流的眼泪,亦是假。 他捏着手中袋子的细绳,表情不变:“这样啊,行,我知道了。” 李轻轻松口气。 她不确定这样把楚远棋搬出来会不会太过突兀强硬,但自己现在绝不能和别人不明不白地相处,一次被看见可以是试探,两次就显得多余。 “谢谢你。”她说道。 江奕川笑笑,视线若有所思地从她脖子上移开。 * 李轻轻说到做到。 本来就没有朋友的她,重新回归一个人的上学生活。 无所谓,不在乎。她头疼的是怎么让楚远棋真的在意她。 虽然自从他们达成某种不公平的约定后,楚远棋会经常回来,也依旧对她温和,但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拉近, 该怎么做?用身体……行不通。 虽然他之前看似对她产生兴趣,才会拿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增添情趣,但他置身事外,全然只是捉弄她的模样,如果自己真傻乎乎把肉体情爱当成留下来的依仗,那李轻轻这个人的结局也就只会和这个名字一样无足轻重,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李轻轻扫了眼前面熙熙攘攘的学生。 肆无忌惮的视线,细细碎碎的讨论,哪怕是体育课跑个步都能感到越来越挤过来的肩膀。 这节是体育课,老师让他们先跑操。 大家跑得很快,李轻轻身体本就不算好,她努力不让自己掉队,喉咙里是要炸开的钝痛。 以至于她完全没注意凑过来的人。 意识到的时候,李轻轻往旁边一躲,结果脚却扭到,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她连忙用手掌撑住,身体倒下来时擦过橡胶跑道,手心瞬间发麻,传来密密麻麻的疼。 她一个人摔在后面,李轻轻抹了把脸,刚准备起身,感到有阵阴影覆在自己面前。 “没事吧?”担忧的声音响起。 江奕川站在她旁边,手撑着膝盖,另一手伸在她面前。 这时候,李轻轻倏然觉得阵头皮发麻。 不是感动,也不是内心酸楚的委屈,仅仅只是被很多人盯过来的如芒在背感。 李轻轻知道,如果这时候拒绝掉江奕川伸过来的手会怎么样。 她冲他笑笑,强撑着自己站起身:“谢谢。” 江奕川盯着她,落在空中的手缓慢地收回。 大概是错觉,李轻轻觉得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阴晦。 下课后李轻轻自己去医务室拿了碘伏,说实话,这种擦伤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于是只随便处理了下就回到教室。 这天过得缓慢。 近乎窒息的学校生活,李轻轻一下晚自习就朝着来接她的车里走去。 坐进车内,杨叔启动车身,空调适宜的温度让她稍微松出口气。 随着车身平稳地上路,李轻轻放松了身子,掌心仍有微妙的刺痛感,她张开手,试探地动了动手指。 细小的红痕宛如一道道裂谷,靠近看会见到翻开的皮肉,像永远不停止的神火,缓慢地灼烧每寸皮肤。 火。 传说人间本没有火,是普罗米修斯从太阳车上盗取火种,因此被宙斯惩罚,锁在高加索山上,受尽鹫鹰鹫鹰啄食肝脏的痛苦。很多年后,大力神赫拉克勒斯解救了普罗米修斯,才让他重获自由。 盗取火种,遭受没有尽头的痛苦,由死而生。 由死,而生。 李轻轻有些怔愣。 她抬起头,目光不经意散在后视镜上。 一辆黑色的车子跟在他们身后,如同暗夜里的幽魂,闪着诡异的光芒。 李轻轻皱紧眉,一股莫名的不安笼罩上来。 “杨……” 刚喊出第一个音节,后方的车辆骤然加速,如离弦之箭朝他们直冲而来。 杨叔也注意到异样,他连忙踩下油门试图拉开距离,可前方弯道处,另一辆车突然毫无预兆地窜出。 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们的车被推着撞向山体,很快,空气中弥漫出怪异刺鼻的气味。 …… 夜晚细碎的灯光和远处山体交融,天上的星子落到地上,便只剩月亮独身高悬,显得有股子寂寥味道。 夜,凉得令人发寒。 悔恨 环山公路,被撞到前盖冒烟的车辆狼狈地停在原地。 原本紧追在身后的黑车停下,里面下来个瘦高男人,他散漫地看了眼这副惨不忍睹的场面,视线停在微微打开的车门上面。 他瞬间皱起眉,几步跨上前,能闻到汽油丝丝缕缕绕进鼻腔的难闻气息,男人拉开变形的车门,浑浊的目光定在空无一人的后座。 有人紧跟着过来,瘦高男人猛地踹向车门,咬牙切齿道:“他妈的,人肯定还没跑多远,给老子找!” “是!” …… 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李轻轻趴在草丛里,额头流下来的血打湿眼睫,她看见手电筒的光圈时不时在远处扫射,明明是光,偏阴冷如同水鬼,要是被缠上,只有死路一条。 她咽了咽唾沫,尝到嘴里的血与土腥。 刚才在混乱中,杨叔快速打开车门锁,李轻轻想也不想就打开车门,弓着身子滚了下去。 他们是谁? 李轻轻小心翼翼地抹开眼前的遮掩,蠕动着身子,尽量往下面靠。 刚才为了方便藏在这里,还没来得及把书包里的手机拿出来,就只好先扔到路边,现在看来去取已经是不可能,那现在要做的就有一个字,跑。 趁那群人没有注意到这边,她踉跄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 速度要快,他们肯定会沿着山路往下追。 李轻轻放学后走得早,按理来说这里是回楚家的道路,平时人迹稀少,如果要期待有人来的话,那就只有…… 尖细的树枝擦破皮肤,李轻轻摔下来的时候骨头和地面撞得不轻,但她不敢不用力调动四肢,呼吸声大过心跳,几乎震耳欲聋。 模模糊糊,李轻轻看见前方车灯的白光,她咬咬牙,从旁边小道冲了出去。 * 车内响着低缓优雅的纯音乐。 楚淮刚从学校出来,老师和他商讨过画展的事,他心里已有眉目,只剩最后一幅迟迟没有定下。 窗外风景流过,他面无表情地关上车窗。 本算平静的场景被猛然的急刹车打断。 楚淮的身体往前栽去,往回倒的瞬间,他拧眉开口:“怎么回事?” 坐在驾驶位的金恩胜紧了紧方向盘,他心有余悸地看向前面,语气迟疑:“少爷,有人突然冲出来,是……” 他停了停,才道:“是李轻轻。” 楚淮的表情沉下去。 透过缝隙,他看见女生的身子抵在车头,如果刚才金恩胜没有紧急停下,只差一点就能把人撞得四散分离。 车灯把她的脸照得苍白一片,头发和血粘黏,她拿手挡了下刺眼的光芒,弯腰跑过来,拍着车门说着什么。 “少爷……” 楚淮淡漠地掀起眼皮。 “开走。” 金恩胜顿了顿,脸上闪过迟疑。 “我说开走。”楚淮眯了眯眼,语气危险,“没听见吗?” 金恩胜只觉得背后冒出冷汗,他侧过眸,只好当做没有看见旁边的人:“是。” 车身启动,李轻轻一边拍门一边急切地讲话,可她看不见车里人的表情,也就不知道楚淮说这话时有多果断。 他们没有要救她的意思。 眼看着车开得越来越远,李轻轻跟不上轮胎行驶的速度,剧烈运动后的双腿瘫软,她挫败地停在原地平复好呼吸,干脆头也不回地接着往下跑。 既然他不救她,她也不会做无用的事。 李轻轻拖着身体往下跑,但没过多久就听见轮胎飞速擦过地面的尖锐声响。 这时候下来的,会是谁? 李轻轻一手挡住射过来的车灯光芒,她眯着眼,不死心地想看清楚前面的车牌号。 呼啸而过的乱风扬起她的头发,眼看着车辆就要擦过身子,李轻轻心下一沉,手腕却被突然捏住,硬生生拽进了车里。 她的头撞进柔软又坚硬的物体上,李轻轻想也没想,张开口对着那双手咬了上去。 齿尖陷进皮肉,依稀能从舌尖沾染的湿意分辨出点点血气。 “你属狗的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轻轻愣了愣,下巴猛然被捏紧抬高,她不得不缓缓松开嘴,直视面前的人。 “李轻轻。”他叫她的名字,话里怒意未消,“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后面那辆车是怎么回事。” 楚淮用的力气很大,李轻轻隐隐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只好艰难地从喉头挤出几个字:“抱歉,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他重复这叁个字的语调十分缓慢,男生难得笑了笑,隐约可见瞳孔里的嘲讽,“那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看清楚,怎么样?” 说着,楚淮已经俯下身子,作势要打开车门。 李轻轻惊恐地摇头:“不,等下,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他们一定是冲着楚先生来的。” 楚淮盯着她,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 “是真的,因为他们不好对您下手,事情会闹得太大不好看,所以选择微不足道的我,一个未成年女生,怎么想风险都不会太高。” 见楚淮表情有松动的迹象,李轻轻急忙又说:“我怀疑是顾总,我是从那里被带出来的,他们想试探我在楚先生心里的含量,所以...“ 李轻轻撇开眸,掩饰心里的异样。 “淮少爷,这件事要立马通知楚先生。” 楚淮冷笑:“这么快就想着告状?” “不是,”她仍旧摇头,“楚先生本也是这个意思,用我吊出背后想对他不利的人,所以才会看上去对我很好。” “你倒很有自知之明。”楚淮甩开手,看见腕子上的牙印,他脸上的厌恶如有实质。 李轻轻脱力般倒到座椅,她也知道刚才做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开口:“有药吗?我给你消毒,真的不好意思。” 楚淮皱起眉,当没听到。 车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虽然他没理她,但也好像没有要把她扔下去的意思了。 李轻轻暗自松口气。 金恩胜在这时看向后视镜:“少爷,他们离开了。“ 从刚才起,那辆车就始终隔着段距离跟在他们后面,还以为要花点时间甩掉,看来现在用不上了。 楚淮“嗯”了声。 他侧了侧头,这才注意到李轻轻一脸狼狈的样子。 乱糟糟的头发,摔得不轻的模样,脸上又是擦伤又是泥巴,见他看过来,还傻傻地冲他露出个笑容。 简直是莫名其妙。 该感叹她是命大,还是自己多管闲事?如果自己刚才没有把她拽进来,说不定已经…… 想到那个场面,男生脸上阴云密布,他转过头,悔恨地闭上眼。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辆停靠在路边的红色机车宛如化不开的血水,浓稠暗沉,仿佛还泛着腥气。 车上的人戴着全盔,他歪了歪头,眼看着前方的车愈来愈远,他才沉默地启动油门,朝着反方向驶去。 你好,李轻轻 楚远棋得知这件事后很快就赶回来。 在到家之前,他想象过李轻轻会如何摆出一副柔弱样子,以求自己的怜惜。 光是想象出那个画面,他就觉得一阵好笑。 但楚远棋推开门。 她仍旧穿一条落至脚踝的棉质长裙,被绑过的长直发到现在还微微打卷,女生捧着只碗,脸上有微微的蹭伤,不同于平日的温婉,倒有几分慵懒的明快。 楚远棋对她身上这条裙子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 女人的东西,宅子里几乎没有,所有都是现买,包括内衣内裤,发绳又或各类护肤品,楚远棋已经好久接触过这些,管家来问时,他也只是随手打发,唯独在衣物上留了些心,想着她应该很适合穿这类的裙子,便一下买了很多。 确实很合适,他想。 “在做什么?” “啊,楚先生。”李轻轻听到声音,仰起脸,眼里带着雀跃。 “您说会回来,我就做了点宵夜,要尝尝吗?” 楚远棋看向餐桌,同样摆着一只碗。 “有心了。”他淡淡夸道。 李轻轻不确定这是否是对她的努力一种补偿式的称赞,她乖顺地点头,看着楚远棋拉开椅子坐下去。 男人扫了眼,随手按了按眉心。 “其他地方有受伤吗?”他问。 “没有。”李轻轻坐在他对面,笑意吟吟,“淮少爷救了我。” 楚远棋的动作一顿,他掀起眼皮:“是吗?” 女生点头:“我坐的车虽然撞了,但少爷他们还在后面,我跳下来之后跑到了少爷车里,对了,杨叔他还好吗?” “他在医院,暂时没什么风险。” “那就好。”李轻轻松口气。 楚远棋看向桌上碗里的面条,显然它刚出锅不久,还在冒着氤氲的热气。 他抬起筷子,试探着往嘴里咽。 老男人吃东西的样子也优雅,手上捏着筷子,显得指骨线条流畅,李轻轻只瞥了一眼,蓦然想起之前的事。 于是她两手撑着下巴,掩盖住半张红透的脸:“怎么样?还可以吗?” 在李轻轻期待的目光下,楚远棋放下筷子。 他略带疑惑又好笑地看着她:“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没有别的要问的吗。” “有的,我还想问您一句话。” 男人挑眉:“说说看。” 或许是目的已经挑明,女孩子最近愈来愈大胆,哪还有之前的羞怯拘谨,她半垂下眸,嗓音甜腻:“楚先生今天,有一点点担心我吗?” 楚远棋看向她。 李轻轻这张脸本就长得无害,脸上受了微微的擦伤,非但不显得丑陋,反而显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感。 是故意摆出这副姿态,还是本就是如此? 男人移开视线,自然地反问:“这关乎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楚先生。”李轻轻放下托着下巴的手,“我说的是担心。” “在我这里,两者没有区别。” 所以意思是没有了。 李轻轻再次感到挫败,她叹口气,把自己碗里的面条挑来挑去。 两人有好阵子的无言。 所以当楚远棋突然开口时,李轻轻还没反应过来。 “很好吃。”男人顿了顿,后面两个字略微有些迟疑,“没有。” 翻搅面条的动作停住,李轻轻错愕地抬起头,这才明白他是在回答刚才她的两个问题。 看来与其含糊其辞,他更愿意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没等李轻轻开始难过,他接着道:“不过你可以放心,今天这件事我会查下去,为了你和我儿子的安全考虑,身边也会增添几个保镖。” “还有,如果在学校过得不顺的话,你可以告诉我。” 李轻轻苦中作乐,开起玩笑来:“这是告状吗?楚先生,我可不是小孩子。” 老男人也跟着笑,小孩子?我可不会对孩子这样。 这样。哪样? 李轻轻只是懵了一会儿就很快想起来。 看着楚远棋似笑非笑的样子,李轻轻知道自己被捉弄,她倏然站起身,磕磕巴巴地挤出两个字:“过分!” 话刚说完,楚远棋还没表示,李轻轻自己倒先捂着嘴,一副做错事可怜兮兮的模样。 “抱歉,我,唉,我先上去睡觉了,楚先生,您也早点睡。” 说完,她逃也似的离开这里。 客厅重新落入安静,楚远棋仍坐在椅上,唇边弧度变得几分僵硬。 男人抬手摸向自己的唇角,试图重新扬起刚才的弧度,却怎么也觉得怪异。 这可称为滑稽的一幕他后知后觉才发现。 于是更加笑不出来。 楚远棋在回来前,还以为她会借着这件事扮可怜讨要欢心,他可以心不在焉地安慰,也可以如她所想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喜欢,毕竟这件事确实是他有错在先。 可她完全没有要借题发挥的样子。 楚远棋看向桌上,碗里的面已然没有刚才的烫,他重新捏起筷子,举起的瞬间又觉后悔,手僵在半空,好半天才迟迟落下。 算了,他想。 这次,就先算了。 * 虽然昨天经历那样的事,但李轻轻却没有丝毫被影响的模样。 脸上擦了药,除了握笔时手心会有些微的刺痛,其他的倒也还好,只是…… 想起早上发生的情况,李轻轻终于还是觉得尴尬。 明明从来不管他们的楚远棋,在临近上学前叫住他们。 是的,他们,她和楚淮。 说是两个人分散着实在不太安全,叫他们坐同一辆车。 想也不用想,楚淮当时脸就黑的不行,李轻轻表面冷静,说都听楚先生的,背地却忍不住心虚地看了看楚淮的手腕。 她当时下了死口,导致现在他手上还缠着绷带。 虽然楚淮后来也没说什么,两人也算相安无事地来到学校,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这个对自己怀恨在心。 唉,难搞。 思绪正飘远时,李轻轻突然听见极其细微的声响。 “啪叽。” 她抬起脸,原来是一个纸团被扔在自己的课桌上,李轻轻愣了愣,转头往后面看去。 少年手撑在下颌,见李轻轻看他,眼睛亮起,朝这边高兴地招了招手。 李轻轻装作没看见,把纸条塞进桌洞。 江奕川:“?” 桌上又飞来一个纸团。 不禁好奇他是怎么精准无误投在她桌上的。 李轻轻只好打开纸团。 【干嘛不理我?想问问你脸上的伤,看上去很可怜=(】 李轻轻心头一软,但她也有必要提醒这个人,现在是上课时间,且老师还在讲台上讲课。 她揉了揉额角,选择无视。 很快桌上又飞来个纸团。 这下没等到李轻轻腹诽,台上的老师率先侧了侧头,目光锐利地在台下扫过一圈。 “江奕川——” 他推了推镜框,指着黑板上投影仪的题:“你来说,这题该选什么?” 椅子和地板划开道剐蹭,江奕川懒洋洋站起身,声音干脆:“B。” 李轻轻侧头看他一眼。 “好……正确,坐下吧。” 随着他落座,李轻轻也收回视线,本以为他会收敛,她却在两秒后再次收获一个纸团。 好像她不回信,他就会这样一直扔下去。 就当李轻轻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堆纸团的时候,门口传来两声缓慢的轻叩。 老师讲题的动作被打断,其他同学,包括李轻轻也顺势往门边看去。 是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 留着头柔软的黑发,但似乎太久没剪,额前的刘海明显过长,几乎把他的眼睛都遮住,而剩下的下半张脸白皙消瘦,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看他,男生很明显不太自在,他紧了紧挎包的带子,在听到老师让他进来后,终于如释重负般走了进来。 毫无疑问,他就是教室里唯一空着位置的主人,李轻轻的同桌。 他坐下来,周围重新恢复原状,讲课的讲课,听课的听课。 “不好意思,老师讲到哪里了?”男生微微低头靠向她,声音听起来怯声怯气。 “这里。”李轻轻把摊开的书页指给他看。 男生点点头,紧跟着翻开书:“谢谢你。” “没事。” 两人正常的交谈在某些人眼里却变了味。 江奕川脸上的笑容在男生进来后就彻底消失,他抿着唇,烦躁地把试卷往前推去。 “妈的。”他轻声骂了句,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荒谬。 坐在前方的男生若有所感地转过头,被刘海遮挡的视线看不分明,但他轻易捕捉到江奕川眼里的敌意。 几秒的沉默,男生若有所思地把视线停在旁边女生的脸上。 他弯起嘴角。 “我叫周子钰,你呢?” “李轻轻。” 黑发女生冲他温柔地笑笑。 周子钰因为这个笑容有片刻的怔愣,他咧开嘴,低声重复一遍。 李轻轻…… “你好,李轻轻。” —— “老男人吃东西的样子也优雅……”每次看到这里我扫快了都会看成“老东西” 出事了 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人能用牙把别人的皮都给咬下来。 楚淮认为当时不该只打破伤风,最好是连狂犬疫苗一起。 在手上,又是这么明显的人类齿印,为了不让外人调侃,楚淮只好硬着头皮缠上绷带,有人问起,就说自己是不小心擦伤好了。 自从这个李轻轻来到这里,楚淮就没睡过好觉。 如果可以,楚淮真想把自己形容成灰姑娘,离开的母亲,冷漠的父亲,还要给新来的“后妈”让位。 他一退再退,蜗进自己的房间,明明是自己的家,他却像是外来者,目睹那两人一次又一次的纠缠。 她会做很多糕点饼干给父亲,会常常熬夜等待父亲,还要一口一个“楚先生”,语调轻柔,不禁想象她私底下是否会去掉姓字,脸红耳赤地和别人介绍道:这是我先生。 我先生,我太太。老土又做作的称呼,他这样想。 被咬的手连提笔都觉得疼,楚淮懊恼地丢开画笔,颜料溅到衣摆,有几分难堪意味。 打开画室的门,本来是想透口气,结果低下头,楚淮又看见李轻轻在楼下忙这忙那。 ……对了,父亲说过他很快就回来。 最近楚远棋常常回来,对他的态度也不像之前冷漠。 或许楚淮真该认真地向她道声谢,感谢她的出现让父亲知道这里有家,还知道有这么个儿子。 楚淮毫不犹豫地转头回到画室。 这次他不再画花,等他忍着手腕的疼痛放下笔时,楚淮看见自己画的是女生的侧脸。 没有眉眼,只有轮廓,但也足以辨认出这个人就是楼下的人。 他抿着唇,用画笔粘上黑色颜料,蹙眉落笔在纸上。 一笔一划,浓稠的黑吞噬线条,很快就辨别不出原本的模样。 楚淮像是松口气,眉头却始终没松开。 他闭起眼,仰头靠在椅背,垂落的手失去力气,画笔因此轻摔在地面,洇开深不见底的黑。 *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深深讨厌这个叫李轻轻的女生,可偏父亲装聋作哑,第二天还美其名日为了他们的安全,把两人安排进一辆车。 果然大人就是这么莫名其妙,随心所欲,肆意妄为。而李轻轻呢,要是别人经历了昨天的事,该是心惊胆战,又或是草木皆兵才对,她倒好,一上车就靠着车窗,两眼一闭就已睡着。 当时楚淮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忍不住想嘲讽她。 张开口,却连半个字都冒不出来。 无语,无语。 “所以你不是要把她赶出去吗?除了那个办法,你什么也做不到?” 天台上,他倚着栏杆,看见手上的绷带,楚淮脸色不佳, “狗叫啥啊,你他妈没看见她不理我了吗?” 江奕川靠在墙边,他指尖夹着香烟,雾气缭绕,像是觉得烦闷,他随手把还在燃烧的烟丢在地上,用脚尖恨恨碾过。 “上次明明把机会都摆面前了,是你们几个东一句西一句的。现在好了,那个贱种也回来上学了,老子哪有那么多时间再和你扯?” 楚淮觉得头疼:“那也不是让你……算了。” “听你这意思,搞得你们都是好人一样。”江奕川嘲讽道,“我看你干脆也别想让她出去了,直接转口叫妈多好,反正你是好人嘛。” 楚淮因为他用的这几个字皱紧眉:“江奕川,别在我面前发疯。” 江奕川“啧”了声,不爽地抬起腿踹向墙面:“操他大爷。” 撕破爽朗的假面,江奕川从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二世祖,踢完墙又嫌气没撒够似的,忽而揪住楚淮的衣领。 “老子真的很想给你一拳,到底在装什么啊?” 相比起他的暴怒,楚淮只是冷漠地瞥了眼江奕川:“你好像太生气了点。” “什么?”江奕川不可置信地反问。 楚淮没答,只是不紧不慢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我劝你还是留着力气对付自己家的私生子吧,我家的事情,你没有办法,我就自己来。” “傻屌。”江奕川又骂,他甩开手,“行,你自己来就自己来,我倒要看看你做事多‘干净’呢。” “至少比你好。” 江奕川冲他翻了个白眼。 这场谈话的内容和结果真是不如人意,江奕川下来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完全没有在李轻轻面前表现的模样。 本来江奕川的想法很简单。 这些年纪上去的死男人哪个都不能算善茬,突然带回来个小女生回来,能安啥好心?不是私生女就是找的情人,没多难猜。 果不其然就是后者。 于是江奕川主动接近她,想拿住点把柄。 情人啊,情人简单,出个轨不就立马被丢出去了,要被人找起,他就说是李轻轻先勾引他的,到时候应该玩也玩了,也不至于多可惜。 但他没想到李轻轻这么快就喜欢上他了。 也没想到楚远棋占有欲这么强。 只是个错位,人都没亲到呢就把别人脖子弄成那样,真是,真是个老畜生啊。 江奕川咬牙切齿地想。 是不是得强硬点?靠,当时就不该上头听宋妤那女的胡说八道,不然早就到手了。 脑中还在天人交战,一双手倏然拦在面前,楚淮皱着眉,看向不远处。 “等下。” “干什么?” “嘘。”楚淮扯着他躲到旁边的角落,向着刚才他们经过的岔路指去,“那边。” 江奕川看着楚淮神神秘秘的样子,虽然很是嫌弃,但还是探过半个身子去看。 整齐的校服裙边,扎好的长发,恬静的脸,纵使被几个人围着,但江奕川也一眼就看出里面的人是李轻轻。 江奕川蹙眉:“李轻轻?她在这里干嘛?等等,那不是宋……” 这时候,他们听见李轻轻开口。 “你搞错了。” 女生嗓音依旧温柔,只是带着不可多得的强势,清楚地传进他们耳里。 “我从来就没喜欢过江奕川。” “不管是看你们比赛也好,还是来聚会也罢,这都是他让我来的。” “为什么你们不认为,是他在骚扰我呢?”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楚淮睨向江奕川。 刚才在他脸上的嚣张荡然无存,此刻他面无表情,垂头看着地面。 几个女生还在说话,但江奕川已经不想听了。 他抬起腿,毫不犹豫地离开。 * 楚远棋本没有想和李轻轻产生“约定”“赌注”,这种会有牵绊的事情。 对于之前的事,他确实只是捉弄她。 要表现得对她有兴趣,要像个不齿之徒般耽溺于年轻女孩子的身体。 估计她做的最蠢事情,就是大胆地朝他求爱,紧接着又是常常冒过来的脑袋,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弱声弱气地把手中的书捧给他看。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大放厥词的是她,无所作为的也是她。 楚远棋可不在乎。目的已经达到,这次车祸正好够他查出些老鼠尾巴,毕竟凡事只要做过,就不会不留下蛛丝马迹。 那么,暂时也就不需要李轻轻。而所谓的口头赌注,他只要在期限过后抱歉地和她说一句:你输了,便可尘埃落定。 她没有赢得他的喜欢,一点也没有。 男人垂下眸,发现车内边角有抹微微的蓝,他觉得疑惑,俯身捡起,才发现是个蓝格发圈。 柔软的面料,角落绣有红色的樱桃。 楚远棋想起这是上次她去朋友家打扮用的。 现在的女孩子们似乎都不太爱朴素的发绳,作为一个中年男人,他已经是可以被叫做“叔叔”的年纪,楚远棋却反而对这种小玩意爱不释手。 她说他把她当小孩子,好像也确实如此。 他用指腹摩挲着发圈的边角。 有时候楚远棋不得不觉得李轻轻是困在高塔之上的长发公主,而现在他手里握着公主的发圈,像偶行至此,初次握紧这截长发,茫然地向高塔看去的旅人般无措。 很显然,他不是王子,没有拯救公主的义务,于是他离去。 “他们事先破坏了监控系统,并使用了伪造车牌,而这个车型市场保有量巨大,现在还没有成功追踪到。” 楚远棋回过神,把发圈收起:“顾严那边呢,查过吗。” “我们安排的人一直在盯着他,顾严最近除了在药厂两头跑外,没有其他异常举动。”林海稍作停顿,继续汇报,“关于叶家的事,他们之前有过短暂的合作,虽然那件事让顾严也受到牵连,到底不如叶家严重,有人说……” 楚远棋打断他:“叶家孩子的尸体,我记得至今没有找到。” 林海不知道楚远棋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事。 那个孩子早就因为家里破产跳海自杀,过去这么多年,就算没死也翻不出什么浪。 “是的。” “自杀……” 男人手指无意识地敲在裤管,像在思考更深的问题。 手机铃声在这时突兀地响起,他摁开屏幕,在看到“楚淮”两个字的时候,男人有微微的发怔,但还是接了起来。 “喂?” “爸。” “怎么了?” 对方沉默半晌,就当楚远棋以为他不会开口时,楚淮才犹豫着说道。 “李轻轻她,出事了。” 楚远棋拧眉,语气冰冷。 “……你说什么?” 用不着这么多人,我自己来 住在村里,要去上学就只得每天起个大早。 她从遥远的崎岖山路下来,早晨打过霜,湿凉冰润的液体在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水印,女孩脸被冻得发红,她搓搓手,呼出一口绵软的雾气。 “你找吴月啊。” 背着箩筐的女人冲她摆手:“别个跟到她新老汉那哈,住城头去咯。” “啊?”她惊讶,“可是,她没和我说过……” “那我不晓得。”女人摇摇头,提了提往下坠的箩筐,“我还要去赶场,先走了妹娃子。” “哦,好,好。”女孩呆呆地答。 直到女人消失在清晨的雾气里,她才感到手指被轻微地碰了碰。 女孩转过头。 “我饿。”男孩皱着脸,戴着帽子耳塞,棉服也软软,比平日看上去要臃肿不少。 “等下到罗嬢嬢那里,我们去买包子。” 他眼睛瞬间亮起来,握着她的手晃来晃去:“包子,包子!” 女孩面无表情盯着他。 这是十叁岁,她上初中。 村里的人在这几年都陆陆续续搬离这里,这不是她第一次经历离别,所以也没多意外。 她在这个时候也会幻想李绍东愿意出去,带她到城里,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听说妈妈就是从城里来的,老一辈的人说,她妈妈很漂亮。 可把这些事说给李绍东听,他只会提起她的耳朵,骂骂咧咧地说她翅膀硬了,总想着飞出去。 换做以前,这些事会让她不服气地躲在角落埋怨,可或许是第一次腿心流血的那天改变了她,她不再像个男孩打打闹闹,人也乖,容易使唤,就算挨打也不吭不响。 她变得奇怪,爱翻来覆去地看语文书里的句子,爱时不时拿着树枝蹲在地上练习写字,还爱操一口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因为声音小,又柔,有几分书里写的江南姑娘的味道。 这些事放在外头或许是好,在这里就显得不伦不类。 可她仍旧顽固,在用另一种方式对抗李绍东,对抗这座村子。 距离上学的时间还早,但如果再耽误下去很怕来不及。她挺起背,走得义无反顾。 男孩呆呆地看着她走,好半天才踉踉跄跄跟上去。 初春的霜雪在晨风中落进眼睫,男孩低下头去揉搓,再抬头时,那个瘦影子已经离他好远,好远。 * 教室里吵吵闹闹,杜明柔旋着手上的唇彩,膏体在阳光下一圈圈打转,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侧过头去。 江奕川坐在后排靠窗,不是因为他成绩差,而是他人高腿长,坐在前面遮挡视线。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树叶被风撞得踉跄,他手里松松地握着笔,另一手撑着下巴,视线掠过前排的人,准确地落在那个女生身上。 最近总是看到这个画面。 杜明柔努努嘴,她把唇彩旋回去,想起什么,径直走向李轻轻的位置。 “轻轻,”她声音甜润,自顾自在李轻轻前面的空位坐下,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李轻轻从书本里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询问。 “下午五点半,明远楼后面。”杜明柔手臂搭着椅背,身子向前倾,凑近李轻轻的耳朵,声音压低了些,“记得,一个人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要是敢告诉老师……你可就完了。” 说完,她撤开距离站起身,恢复了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耸耸肩:“别这么看着我呀,我都说了,我就是个传话的。” …… 五点半整,李轻轻依杜明柔所言,准时出现在明远楼后。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无意识地踢着路边的碎石,一颗小石子滚出去老远,在寂静中发出清晰的声响。 “李轻轻。” 闻声,李轻轻抬起头。 宋妤站在她面前,而身后是陈锦月,和几个不认识的女生。 “你好像并不意外。”宋妤挑了挑眉。 李轻轻看向几人,神色如常:“毕竟你看起来不怎么喜欢我。” “哦?”宋妤轻笑一声,嘴角扬起抹讥诮,“你的意思是,其他人就很喜欢你?” 这样的话乍听已然觉得不适,李轻轻蹙起眉头,欲言又止。 宋妤没太在意,只是漫不经心地从校服兜里掏出盒香烟,抖出一根,她递给李轻轻。 “试试吗?甜的。” 李轻轻盯着她指尖夹着的细烟,摇头。 于是宋妤收回来,放进嘴里,打火机轻微的擦响滑过,和李轻轻以往闻过的味道不同,确实是淡淡的甜腻味道。 “小月警告过你吧,离江奕川远点。为什么不听劝?”她吐出口烟气,终于发问。 李轻轻垂下眼睑,声音低微:“我没有。” “别。”宋妤打断她,语气淡然,“你那些哄男人的小把戏,就别在我们面前演了。” “……”李轻轻沉默以对。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面对面的对话,相比起陈锦月略微骄纵的模样,宋妤显得要过于强势。 空气中有香芋的甜香,且越发的腻。宋妤仰头望了下天,再低头时,平日里惯有的笑容染上几分显而易见的讽刺。 陈锦月站在宋妤后面,她看上去有点紧张,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宋妤的袖子。 “阿妤……” 宋妤看她一眼,挡掉陈锦月的手。 “真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勇气可嘉。我叫你一个人来,你就真一个人来;江奕川叫你去玩,你也上赶着过去。” “之前的酒好喝吗?”她仍旧笑,“我是说,加了料的酒。” 李轻轻眉头皱得更深:“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她歪着头,目光像审视物品般将李轻轻从头扫到脚:“你大概还不清楚他们的手段。” “像你这样没身份没背景的人,他们玩起来根本不需要顾忌。那晚他们给你下了药,还在我们面前讨论怎么轮番干你。” 这番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李轻轻看着她,声音冷下去:“我凭什么相信你。” 宋妤扫向旁边的人,嗤笑:“不信啊?不信就算了。不过你不妨猜猜,江奕川,或者温云,到底有没有把你衣服扒掉,又到底拍没拍你的裸照?” 良久的沉默。 宋妤眯了眯眼,笑:”怎么,心碎了?就这么喜欢他啊。“ 李轻轻重重呼出几口气。 再开口时,她声音出奇地冷静。 “你搞错了。” “我从来就没喜欢过江奕川。” “不管是看你们比赛也好,还是来聚会也罢,这都是他让我来的。” “为什么你们不认为,是他在骚扰我呢?” 烟灰垂下来,宋妤毫不在意地抖掉。 陈锦月嘴巴微张,显然对这段话也觉得惊讶,半晌,她反应过来:“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走了?” 宋妤不赞同地看向陈锦月,后者立马噤声,乖乖继续站在她旁边。 “这事不是说算就算了的,”她最后吸了口嘴里的烟,扔在地面,然后一手勾住陈锦月的肩膀把人拉过来,“小月,我说过我是无条件站在你身边的,现在有人动到你头上,我不可能不管。” “她不喜欢江奕川,可是你喜欢啊,陈锦月,你说是不是?” 陈锦月的肩膀被压迫着,她和李轻轻对视,之前的骄纵荡然无存。 “我,我……” 宋妤没有情绪地笑笑,她瞥向后面几个女生,声音冷淡:“动手。” “等一下。”李轻轻往周围看了圈,“谢谢你的提醒,不管是真是假,也算是给我做了警告。所以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你可以放心。” 宋妤对李轻轻这段话感到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把刚才的话还给宋妤,“用不着这么多人,我可以自己来。” 李轻轻停顿了下,像是自己都觉得好笑:“不然你们没轻没重的,我怕自己会还手。” 趁几个人还在发愣,李轻轻没有犹豫,她抿紧唇,后退几步,倏然迈开腿,毫不犹豫地朝着墙角撞去。 剧烈的声响,足以想象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女生的小腿软下来,跌在地上,白色腿袜粘上扬起的灰。 宋妤愣了愣,看向墙上的血迹。 “这,阿妤,她……”陈锦月指着李轻轻倒在地上的身影,顿时慌起来。 宋妤回过神,刚想开口,背后响起脚步声。 几人转过头,对上双淡漠疏离的眼。 真心换真心。于是,我们相爱 蓝色心脏在他怀里发烫。 他在门旁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敲响了门。 里面没有回应。 楚远棋按下门把,缓慢地推开。 纯色的病房内,消毒水味道格外强烈。 楚远棋本来很抵制这种气味。 不明白其他人会作何感想,他有时会认为自己的鼻子已被院里的花熏坏,闻什么都像是某种半灌木状植物,泛着愁苦,引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看向病床,女生躺在上面,像是刚醒,眸里还不太清明,怔松的视线半天才对焦好,懵懵懂懂地喊了句“楚先生”。 楚远棋的目光触及她额上刺眼的纱布,眉头不自觉蹙起。 “要和我说说这件事吗?”他问,声音平稳,人已顺势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 李轻轻虚弱地笑笑,指着自己新伤旧伤齐聚一堂的脸:“是我自己撞的。” 楚远棋眉心跳了跳,但还是微笑着询问:“这样啊。理由呢?” “想您来看我。”她大大方方承认。 闻言,楚远棋只是不紧不慢地转着自己的指戒:“轻轻,你可以把话想好再说出来。” 李轻轻摇头:“说清楚了,然后就会有区别吗?” ”难道您会为了我去处理这些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又或者看我可怜,分给我一点喜欢?您会吗,您不会。” “李轻轻。”他打断她,“不认为这样说话会让我对你感到失望吗。” 毕竟楚远棋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听她发牢骚。 可被他盖下“失望”印章的女孩子却不像之前露出胆怯表情,她挣扎着坐起身,清亮的眼睛死死盯着楚远棋,嗓音喑哑:“是您先不守约定的。” “哦?”他语调平静无波,“我如何不守约定?” “您明明担心我,却不肯承认。”她说话声音很低,在两人的空间倒也足够听得清楚,“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既然这样,您该直接把我赶出去,不用这么折磨我。” 楚远棋的脸色因这句话骤然冷下,他像是气极,反而低笑出声:“如果我说,我确实是故意折磨你呢?” 她答非所问:“听您的意思,是早就决定好了。” 男人凝视着她:“是。” 是。李轻轻从来没觉得这个字这么无情过。 她都明白,她也了解,从始至终这场不公平的赌局由他主宰,谁是输家,谁是赢家,早有定夺。 她不该对他有任何期待,这期待成为杀死她的刀,顽钝非常,割喉也嫌费力。 女生垂下眼睫,这次受伤的她不比之前,皮肤失去血色,下唇被她咬得发白,像在隐忍,随时随地要碎掉。 “我曾经以为,只要我把自己展示得明明白白,您就会对我心生哪怕一点点好感。” 她凄凉地笑笑:“没有利用价值,就连虚假的话也不说了。楚先生,您很讨厌。” 楚远棋仍坐在椅上,没有为她的话动摇分毫。 他不止一次地想,明明这个女生可以扮蠢卖乖,可她却偏要不服气地点明他丑恶的不堪。 女孩子在这时窸窸窣窣地起身,她扶了扶额,身子摇摇晃晃要倒下去似的,但最终也只是晃晃头,伸手从床头柜的果篮里抽出把水果刀。 她看上去实在伤心,食指滑过刀身,反射的光像泪,印在眼白,又荡到脸颊。 楚远棋全程表现得冷静,似乎根本不怕李轻轻会把刀尖对准他。 “您说过,如果我赢了,我可以向您讨要点什么。” “可我只想要您的爱。” “但爱是什么呢?如果我想让别人来爱我,我又该付出什么?” “我想了太久,以至于现在才知道答案。” 她举起刀,深呼吸几次,然后对准自己的腹部,一寸寸往身体里送。 直到病号服洇开抹深色,楚远棋才知道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李轻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眸色沉下去,蹙眉。 “您之前夸过我的骨头很漂亮。”她歪了歪头,透着少女独有的、近乎残忍的无邪,“那么,您想知道我能为爱做到哪种程度吗?” 张口闭口都是“您”,讲的是尊敬的称呼,行的是不敬的事。 不是等待他施舍,而是主动去威胁。和她平日表现得简直天差地别。 “你疯了。” “是。” 她的脸色已苍白如纸,眉头却自始至终不曾皱一下。 楚远棋终于站起身。男人的身躯瞬间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阴影将女生的身子笼罩,步步逼近。 因为疼痛,李轻轻握住刀柄的指节绷得发白,她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直到脊背抵上冰冷的墙壁,她被他逼到角落,无路可退。 楚远棋低下头,和李轻轻的眼睛对视。 “继续。”他淡淡开口,“需要我帮你吗?” 女生摇头,她闭了闭眼,握紧刀子,试探地往下移动。 血液打湿衣料,她在亲手把自己剖开。 她的呼吸变得愈加沉重,整个病房只能听见这样细微的声响。 “停。” “如果我说不想看你的骨头。”他说,“要看你的心呢。” 听起来像是玩笑话,话里却没有笑意。 李轻轻仰起脸,答得毫不犹豫:“好。” 说完,她抽出刀,血水滴滴答答坠下去,径直落在他的鞋上。 “可是,您得亲自来要。” 女生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握刀的手背上。 窗外依稀有鸟雀相争的声响,这次,刀尖对准的位置是少女的心脏。 楚远棋静静看着她的动作。 好像笃定他不会杀了她。 真是奇怪。 他从不喜太过强势,或者心机深沉的人。 眼前的女生也是这样,野心昭昭,其目可憎。 可他看着这十七岁的女孩子,嘴里说着疯狂的话,身体却因疼痛和恐惧而微微颤抖,表现出截然相反的软弱。 或许正是这种矛盾,才让他生不出半点怒气。 他紧了紧手,然后一点、一点地下压。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一直在给你错觉,那你现在会死在这里。” 女生脸上并无畏惧之色,她近乎喃喃自语,句子的尾巴轻呼呼,毛茸茸地勾着他的心:“我明白的楚先生,所以,我才想真心换真心呐。” 真心换真心。 如果要爱或被爱,是否该温良恭俭,举止文雅,又是否该宅心仁厚,不争不抢。 他曾在弗洛姆《爱的艺术》读到过这样一句话:多数人宁愿把爱当成被爱的问题,而不愿当成爱的问题,即不愿当成一个爱的能力问题。 时至今日,或许自己仍旧没有拥有这份能力,又哪来真心可换。 他享受被爱,而她也轻易地把自己包装成商品,带着大概可以被形容成少年人独具一格的孩子气,混合说不清道不明的虚伪,像烂掉的,从顶端滑下的劣质奶油。 他不会吃下这样的东西。 想低斥一句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可他们中,谁是螳螂,谁又是蚍蜉? 刀尖眼看着就要刺穿下去。 手背被重重按了按,李轻轻有微微的发怔,任凭男人夺过她手中的刀,像拽住条负鼠尾巴,轻而易举地丢了出去。 小刀在地面滑出半米,李轻轻苍白着脸看了眼,收回视线, “李轻轻。” 男人轻声细语,抬手用虎口捏住她的下巴,迫使李轻轻抬起头。 他仍旧不疾不徐,眸光从李轻轻发颤的喉头逐一扫去,最终落在她的唇畔。 你赢了。 李轻轻瞪大眼,看着他的身体低下来,极其近的距离,能闻见男人身上常年沾染的清苦香气。 这个吻来得不合时宜。 但楚远棋想不出比此刻更恰当的时机——忽略空气中弥漫的血气,以及她小腹上仍在渗血的伤口,这几乎是场精心策划的表白。 他低头含住她的唇瓣,极有耐心地碾磨,但女生显然不会接吻,身体僵硬,手指无措地攥紧他的衣领,呼吸都忘了节奏。 两人的喘息很重,李轻轻尤甚,她颤动着睫毛,眼里水光破碎而湿热,像被困住挣扎的蝴蝶翅膀。 楚远棋在这时,莫名感到自己身体里存在某种危险的、极易破碎的东西。它无声地把内脏当养分,以至于他要张开口,迫切地用其它事物填补进去。 如果就这样吞下她,她会不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楚远棋低低地笑了笑。 李轻轻这时候已经听不清,湿透的上衣因为动作摩擦着伤口,疼痛后知后觉漫上来,每一次细微的牵扯都带来新的战栗。 她整个人晕乎乎的,直到楚远棋另外一只手抚上来,对着她腹部的伤口按下去。 “唔…!” 疼痛让她下意识张开嘴,他的舌尖就这样伸进来。 黏腻的水声与紊乱的喘息交织,来不及咽下的涎水从唇角滑落。她在几乎窒息的掠夺中勉强找回一丝声音,用带着哭腔的含糊呜咽祈求:“求您…慢一点…好不好?” 像终于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楚远棋愣住,当真撤开点距离。 喘息还是乱的。 他把头垂下,瞥到指尖染上的血,于是试探地动了动手指。 温暖,黏湿,楚远棋原本没对她产生性方面的想法,于是她用这种自虐的方式,用那把小刀代替他进入她的身体。 欲望以另一种极端的方式施展在她身上,而自己该死地上当,该死地低下头去吻她,也该死的……硬了。 楚远棋平复好呼吸,重新捏起她的下巴。 只是这次李轻轻没有反应。 她闭着眼,已然晕过去的样子。 楚远棋扶住她软绵绵的身体,让女生不至于滑下去。 他凝视着她,好半天才敛下眸,按耐住眼里的汹涌。 就这样操死她(女口男/深喉/颜射/吞精) 今年南城的暑气来得比往年要盛。 前不久明明还是人体适宜的温度,近两日已经攀上火舌,院子里的花大概是娇生惯养久了,在外面一侧的瓣已经被晒化,散发出淡淡的苦味。 当时楚远棋只是看了眼,就让管家把死掉的花扔掉。 宅里的人听见后,不免觉得惊奇。 毕竟这些栀子是楚远棋留在这里许多年的,他们也早已习惯了这样馥郁香气。 木悦提起这事时,脸上满是遗憾。 但当事人并没什么反应,就连楚远棋自己也认为是不是厌烦了这样的味道。 本以为下次回来时看见的就是空旷的后院,因此还故意耽误了些时间。 那天他仍旧回来得很晚,故意想绕过院子,却堪堪停住脚步。 女生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上面的蕾丝边他也熟悉。 男人视线向上,看见戴着口罩,拿着喷壶认真往树上洒水的她。 大概是哪里学来的办法,辣椒水驱虫。于是原本的香气和这样的味道相融,说不清的怪异。 或许该阻止她,询问她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 但楚远棋始终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因他想起,她做这个也只是为了讨好他罢了。 风把女生的发拂开,楚远棋回过神,他侧过眸,看见原先枯死的花已经有部分发出新芽。 颜色清浅,尚且新鲜的生命在夜晚张牙舞爪,明明那般微弱,却又好像承着无限希望,要靠着这样的势头,重新占据他的院子。 “死了便扔了”。 这样的话,似乎不再合适。 * 楚远棋睁开眼。 刚才做的梦算不上愉快。 梦里有扇被锁链锁住的大门,楚远棋看见自己拿出钥匙,捧起锁,缓缓地将钥匙推入。 这个过程十分缓慢,慢得实在过头,从第叁视角看去,这简直是种蓄意折磨。 弗洛伊德曾指出钥匙可以作为男性性器的象征,而一些西方文学作品也有类似使用钥匙与锁扣隐喻性关系的例子。 这是很糟糕的梦,意味着他有了性冲动。 他坐起身,扶着额,头疼似的叹气。 那天李轻轻做的事情历历在目,还以为只是做了个可有可无的决定,他却像个毛头小子般对着她发情,做恶俗的梦。 可这也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喜欢李轻轻,在这个时代,尚有人能分割开“性”与“爱”,也有人对完全虚拟的符号、甚至不需要是女人或是人类,它可以是一件衬衫,一个水瓶,可以是任何物品,产生强烈的性欲并实施。 楚远棋认为自己也能把两者之间分开。 他从床头柜掏出那串凤眼菩提,指腹滑过,沉默地盘。 尚且混沌的脑中不禁想起一首中世纪,同样有着性暗示的英国民歌。 “他错失了第一只他射击的母鹿, 他亲吻了第二只他打扮的母鹿, 第叁只母鹿从少年的心中逃离, 她就在那片茂密丛林的绿叶里。” 楚远棋放下手串,抬起眼,安静地看着窗外方向。 …… 暴虎冯河的后果,就是李轻轻的身体大不如前。 她被安排停了几天学,在栀子越渐浓郁的季节,可想而知,她是连试都不用考了。 窗户被打开半扇,这样燠热的天李轻轻也不嫌热,此时她正缩在楚远棋怀里,看他对着电脑处理工作。 本来还不是这样。 起先楚远棋只是进来试探她的体温,发现比之前要正常后,就说自己要去处理事情,让她好好休息。 但李轻轻恃宠而骄。 她挽着男人的手臂,让他多陪陪她,于是楚远棋把电脑带进来,当着李轻轻的面做事。 “最近越来越热,有的花好像又被晒坏了。”李轻轻玩着楚远棋衣服上的扣子,脑袋拱来拱去。 楚远棋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女生安分些:“都这样了还想着其他事,那些不用你管,有人会弄。” 他停顿了下,问:“很喜欢?可以叫人给你房间送点,它们活下来也有你的一份。” 李轻轻点头,又摇头。 “因为您喜欢,所以我才会喜欢。” 楚远棋无奈地看她一眼。 午后的日光落在少女眉眼,她的瞳孔被照成浅薄的褐,有几分凉薄味道。 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盖住她的眼睛。 “?”李轻轻不明所以,“嗯?楚先生?” “没事。”他挪开视线,语调关心,“阳光烈,你眼睛会疼。” 李轻轻没说话,她看了眼窗户,慢悠悠挪着身子滑下去。 “这样就不会了。”她弯起唇角,笑得无邪。 楚远棋垂下眸,看着女生跪在自己腿边的姿势。 他把手放在她头顶,爱抚似的一下下摩挲。 “头发似乎又长了,要剪短吗?” 她又往他腿间挤了挤,本就是夏天,女生穿得轻薄,两条细细的带子挂在锁骨上,依稀能从这个角度看见乳房的沟壑。 “可以呀,”她捻起一截黑发,试探地比划,“是要剪到这里,还是这里?” 楚远棋觉得好笑:“我是在问你。” “想多听听您的想法嘛。” “我的想法啊……”他的手掌从女生头上滑下,落在脸颊,食指有意无意拨弄着她的耳垂,眼里含笑,“我的想法是,你这样勾引我,是觉得伤已经好了吗?” 李轻轻脸上浮现抹薄红,她侧过头,不太服气般,小小声嘟囔:“不可以吗?” 男人沉默。 在这种氛围下,沉默几乎是致命的。 李轻轻抬起手,落在他的大腿处,慢慢晃了晃。 眸子向上睨去,她又问了一遍:“楚先生,不可以吗?” …… 清风晃过树叶,一时分不清是哪里传来的细微碎响,仔细听去,又觉得是错觉。 男人闭着眼,放在椅上的手忽而紧抓了下。 呼吸越发沉重,喉结滚动,他忍不住把手落在女生后脑,难耐地往下按去。 “呜呃……” 猝不及防,顶端直顶到脆弱的喉管,李轻轻发出声细细的呜咽,眼里已经有了泪光。 瞬间的快意笼罩着下体,楚远棋几乎是控制不住暴虐的念头。 他拉起女生的头,迫使李轻轻仰头看他。 黑发散在脸颊,墨黑的颜色衬得她眼尾的红更加诱人。 如果要形容此刻的李轻轻,那她就如同枝头被雨水打落的白花,透着凄楚,却又勾人,撩拨起体内心中的丑恶,想要将她碾碎得更加破烂。 就在刚才,她也是用这样无辜的眼神贴近他的下体,把他搞得一团糟。 “这样就不行了?”目光在她殷红的唇畔扫过,楚远棋还没完全冷静下来,他闭了闭眼,语气嘲讽,“之前爬我床的胆子呢?” 嘴角还粘着丝银线,她语气卑微,但更像是不服:“我不敢了,楚先生。” 楚远棋被她气笑。 明明之前胆子还那样小,现在话里话外却时常夹杂着类似于撒娇似的轻快。 总归还是他的错,本以为只是无关痛痒,于是由着她来,或许早该在她第一次越界时就要加以制止,不然也不会发展成现在的场面。 他缓缓地松开手。 可阴茎还直挺挺地在李轻轻面前,她张开嘴,试探地用嘴唇蹭了蹭。 这个东西她并不陌生,在那天晚上她已经见过,只不过现在是白天,窗帘半遮半掩,光线落到男人赤裸的性器,就连上面的青筋都看得清楚非常。 棒身湿润,还粘黏着她的口水,有极其寡淡的腥气从那里传来。李轻轻想再次含住,他却重新扶住她的后脑,强硬地把鸡巴反复在她唇边重重磨蹭好几下,要入不入。 这个动作把他肉棒上因为兴奋溢出的前列腺液悉数蹭在女生脸上,她像是根本不懂,还伸出半截舌尖舔上去。 嘴里全部都是湿乎乎的。李轻轻迷蒙地想。 “嘴张开。”他的声音低哑,染着情欲的潮。 李轻轻老老实实张开嘴,龟头压着她的舌床重新挤进,仅仅只是进去半截,已然是要受不住的状态。 现在的她只能靠着攀在男人腿上的手臂支撑,稍不注意,身体就会发软跌下。 李轻轻的口交技术并不好,而且这样的器官挤进来,光是吞下已经觉得艰难。 口腔成为容纳性器的温床,但这可不是性交的地方,他要激进,齿尖就会发出防御的姿态,细密地磨在棒身,疼痛和湿润的暖沿着青筋攀爬向上,楚远棋竟然因此感到兴奋,但始终不太满足。 “喉咙再放开些,嘶,轻轻,把牙齿收起来……” 慢条斯理叫她的名字,带着诱哄的意味。 李轻轻深呼口气,干脆像刚才他做的那样,自己主动把头埋得更深。 坐在椅上的男人呼吸一窒。 强行忍住呕吐的本能,眼里再次溢满水光,李轻轻抓住他的裤料,开始一上一下地律动。 这时候,楚远棋是真的想让她把头发剪短一点了。 每次起伏,她的黑发就会蹭在皮肤,或是小腹,或是腿根,这种微妙的痒反而比口交更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楚远棋又想起近日常有的梦。 他并不是好人,更不是温良的性格,即使他对她做出再恶劣的事,楚远棋也不会有丝毫悔过之心。 他对她没有爱,她亦是如此,所以不管怎样也能划为各取所需,无关紧要。 可如果她真的爱他,他又真的对她产生了莫须有且不干净的感情,这甚至都不能成为罪,而是更丑恶不堪的东西。 楚远棋不可能接受。 于是他重新扶住她的脑袋,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地重重按下去,把她的喉管当阴道,反复操弄。 李轻轻被这样粗暴的抽插弄得眼泪直流,舌头下意识反呕抵抗,却无意识地剐蹭过敏感点,她听到楚远棋一声近乎狼狈的粗喘,然后猛然按住她的脑袋压在胯间。 阴茎狠压住舌根,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喉管直冲向下。 她被呛到,着急地推开楚远棋,恰好男人这时也松开手,剩余的白浊没有容器,漫无目的地射在李轻轻脸上。 “咳咳,咳……”李轻轻捂着脖子狼狈地咳嗽,耳垂脸颊几乎都染上同一种红,配着指尖颤动的弧度,凄楚又可怜。 楚远棋在逐渐平稳的呼吸冷静下来,他按了按脸,放下手,看见李轻轻抬起头。 女生绯红着脸,湿漉漉的精液挂在睫毛,顺着鼻尖缓缓下落,她张开红润的唇,展示口腔里的空无一物。 她不该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尤其不该展示这个动作。这是楚远棋的第一想法。 那枚蓝色的发圈还在他衣袋里,在来之前,是想交给她的。 可现在。 楚远棋伸出手,用指腹去揩她唇边的腥。 他不会还给她,是发圈亦或其他,只要落在他身上,就别再想要回去。 既然都这么过分了,他当然不介意再过分一点。 比如—— 他拇指强硬地摁进去,女生的舌头很软,泛着热气。 下巴被抬高,她眼里还有泪。 比如他现在就想这样操死她,不留余地。 ———— 其实某人一次次的强调反驳已经够耐人寻味了,嘿嘿 花要谢,人也要离开 不清楚是什么时候,门口隔叁差五会有一小束栀子。 李轻轻只当是楚远棋给的,拿起后插进花瓶。 越来越热的天气,宅子里倒清爽,学校即将放暑假,再过段日子,李轻轻身上的伤应该就会好得差不多。 还以为李轻轻再次受伤后会坐实“林黛玉”称号,结果这时候,大家才知道楚远棋带回来的是个怎样的人。 李轻轻也不总爱钻研学习,也不知道谁给她手机下的一堆软件,开心消消乐、保卫萝卜、小鳄鱼爱洗澡、植物大战僵尸之类,她玩得不亦乐乎,常常咧着个嘴,兴致勃勃地和周围人讨论这些“古老”游戏。 李轻轻在家不怎么穿裙子,宽松的短裤和短袖配在一起,晃着白细的腿跑来跑去,不是研究这个蛋糕,就是研究那个饼干,宅里的人刚开始还觉得新奇,后来都纷纷摆手惊恐地说不要,唯恐自己得上糖尿病。 李轻轻不能吃辣,木悦有次心血来潮做了自己的家乡菜给李轻轻尝,她被辣得面目呆滞,胃里火烧火烧的疼,夜里跑了几趟厕所,木悦知道后,尤其心虚。 李轻轻最近喜欢上拿平板画画,结果有次遇见软件出bug闪退,用时两个小时的画稿消失得无影无踪,听阿金讲,那天他听到声极为惨烈的尖叫,其程度不亚于拉响的防空警报。 李轻轻越来越喜欢笑,李轻轻也会撒娇,李轻轻,李轻轻…… 他几乎不能认识“李轻轻”叁个字。 楼梯传来阵急促的下楼声,不难想象脚步主人雀跃的心思。 “楚先……啊,淮少爷。” 楚淮抬起头。 夜里,他的表情被深色笼罩,看不太分明,但总归只能是一脸疏离模样。 突然在这种情况下遇见楚淮,李轻轻自己也觉得尴尬,本来以为男生会直接无视她,结果他竟然挪开视线,淡淡道:“他今天有事。” “啊,这样吗,好。”李轻轻磕磕绊绊地答。 楚淮“嗯”了声,抬腿准备上楼。 两人即将擦过肩膀的瞬间,李轻轻突然开口叫住他:“上次送我去医院的人,是少爷你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意思,像是经过十足复杂的想法才开的口。 “最近你都在忙画展的事,我都没来得及和你道谢。” 楚淮站定脚步,回头。 她冲他腼腆地笑:“谢谢你。” “……”楚淮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她们是我朋友,要说的话,是我要向你道歉。” “啊?”李轻轻连忙摆手,“没有的事,你别这么说,都过去了。” 楚淮半天没有说话。 他瞥向角落,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还要等他?” “嗯,反正也没事。” 他又沉默,就在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的时候,楚淮才终于说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李轻轻怔住:“嗯?什么?” * 窗边浅薄透过的月光微微洒在室内,像是覆着层幽蓝脆弱的纱,时不时还会轻微地晃动,带起不知名地方飘来的香气。 李轻轻坐在椅上,身上穿着件素色长裙,她倚在窗边,黑发被蓝纱笼罩,或许是光线太奇,给她平白增添了几分非人感。 “脸再向我这边侧一点,好,就这样吧。” 铅笔磨蹭纸页的声音沙沙作响,时而繁重,时而飘过去。 李轻轻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已经很久。 刚才楚淮突然让她帮他个忙,简而言之,就是当模特。 当时李轻轻万分疑惑地指指自己:“我?少爷你确定?” 楚淮倒十分淡然:“嗯,你。” 于是两人来到画室。 她全程安安静静,不吭声,不乱动,仿佛从来就坐在那里,亘古不变。 “那天你为什么要自己撞墙。” 李轻轻愣了愣,她不确定说话是否会影响到画面,但既然他主动讲话,或许是怕她睡着吧,于是也开口:“原来你都看见了。那个时候没办法,想着这样结束也快点。” 她眉眼弯弯:“而且万一推来推去的不小心打到脸,不好看了怎么办?” 楚淮睨她一眼:“额头也没好到哪里去。” “没有关系,我也是吓吓她们,哪有这么严重。” “哦,所以当时你是装晕。”他停下笔,附和地点头,“装得很像,你可以尝试往演员方面发展。” 李轻轻被他说得尴尬,忍不住掩唇咳了咳。 “当时确实是晕过去了……” “我知道。” “嗯?” 还以为楚淮要说个所以然,但他只是重新拿起笔,思忖半晌,道:“感觉还差点东西。” “那些栀子花你放在哪儿了?” 李轻轻下意识回:“在我房间的桌上。” 楚淮站起身:“你别动,先保持这个姿势,我去拿,介意吗?” 女生怔愣地点头。 于是楚淮出了画室,没过多久,他拿着花回来。 他走近她,先是把花瓶塞在李轻轻怀里。 “抱着……不太行,还是拿出来吧。” 说着,楚淮已经伸手取出一枝花,他把它折断,在李轻轻面前比划了下。 李轻轻正好奇楚淮要怎么决定这些花的去向,男生倏然俯下身,距离因此越来越近,李轻轻瞳孔倏然瞪大,下意识要往后靠。 楚淮顿了顿,冷声道:“别动。” 李轻轻就真的不敢再动。 花瓣蹭过脸颊,带着还馥郁的香气。 他的指尖是凉的,略带冷意地落在她耳畔。 楚淮在认真调试花朵在她耳边的位置,呼吸时不时洒过来,半晌,他直起腰,目光审视地落在李轻轻脸上。 “可以。” 重新坐回椅上,楚淮拿起笔,再次开始。 这次他下笔时更加坚定,耳边除了风声和笔尖的沙沙声,还有栀子磨蹭耳廓的细微声响。 等到他终于画得差不多,抬头说“画好了”的时候,李轻轻终于放松开身子。 “原来当模特这么难啊。”她感叹。 “辛苦了,”他说,“要来看看吗。” “好啊。” 李轻轻凑过来,看向画板。 和她想的不一样,楚淮的线条柔和,有种朦胧的美感,虚虚实实的样子,配上耳边的花,竟比她本人表现出的还要温柔几分。 “好漂亮……淮少爷,你画画技术真好。”李轻轻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之意。 楚淮看她一眼,有意无意转着手中的笔,蹙眉:“你不觉得这个眼睛和你不像吗。” 李轻轻想了想:“不像不代表不好吧?淮少爷画的可以是我,但也不用是我。” 楚淮无言,他伸出手掌盖住画中人的眼睛,沉思半晌,又放下,看向李轻轻:“其实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嗯?” 他没解释:“总之,谢谢了。” “月中,我的画展,你有空可以来看看。” 李轻轻怀疑楚淮被鬼附身,或者是自己还在梦里,但她还是点头,笑着说好。 楼下似乎隐隐有脚步声,李轻轻仿佛进食中的兔子猛抬起头,耳边未摘的花因为动作太大,啪一声掉在地上,碎开几片浅薄的瓣。 她刚要去捡,楚淮阻止道:“没事,我来吧。” 李轻轻没再客气:“好吧,那……楚淮,我就先下去了。” “嗯。” 裙边纷飞开来,转瞬消失不见。 依稀还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声。 楚淮瞥向地板上的花。 上面隐隐有发黄的迹象。 很快,院子里的花都要谢了。 亲错人了,哈哈,你瞧这事闹的 李轻轻兴致勃勃地和楚远棋讲了自己给楚淮当模特的事,还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画展。 最近这段日子,楚远棋落在她身上的关心越来越多,他们不再提喜欢、爱、关系等字眼,各自心知肚明,不会主动越界,保持尚还体面的关系,乍看起来,两人和普通情侣没有两样。 于是楚远棋答应得痛快。 那天日光正好。 画展的地方不算偏僻,地方也大,他们刚停好车,李轻轻从车上下来。 “人好像很少?”她看向周围。 “嗯,他在网上用的是另一个身份,虽然积累了些粉丝,但是……”楚远棋笑了笑,没再往下说,只是替李轻轻把鬓边的发拢到后面。 李轻轻懂事地点点头,心下却不禁凉上几分。 也不清楚是不是他们父子间存在更深的矛盾,楚远棋说是没有好为人师的毛病,李轻轻不信,有些地方他实在显得太过凉薄,像是很早就对这个儿子失去希望,以至于现在说话也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 “我们先进去吧,不早了。” “好。” 李轻轻在他旁边,不近不远的距离,既不显得亲密也不疏离,可楚远棋却突然主动揽着她的肩,十分自然地说:“外面风大,小心身体。” 她乖巧地冲他笑笑,内心却在想如果楚淮看到他们这样,是不是刚有的那点“革命友谊”就会消失不见。 是的,革命友谊,再怎么说楚淮也是帮过她两次的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而且他最近对她态度都很好,时不时和她点点头,也会来尝尝她做的东西,虽然话还是不多,总比刚开始要好。 两人刚进入里面,李轻轻就被其中一幅画吸引。 那是她第一次见楚淮时见到的那副栀子的画,后来凭借记忆在网上搜罗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蛛丝马迹,没想到刚进入展厅就能遇见,也算是一种微妙的缘分。 她忍不住细细观察起来。 对比上次看到过的,显然笔触更加细腻,离得近,也能看清楚其中细节。 她垂下眼,看到上面的署名。 h。 难不怪不好找。 “呵,我当是谁呢。” 一道声音闪过来,李轻轻回过神,向着声音源头看去。 黑色高跟鞋,优雅大方的掐腰长裙,女人一袭利落短发,她勾着唇角,目光轻飘飘落在楚远棋身上。 “这不是我的好前夫嘛,怎么,今天有空来捧儿子的场啊。” 前夫。儿子。寥寥几字爆出自己身份,李轻轻好奇地看过去,没和女人对上视线,倒是猝不及防看见她身边的男人。 他穿着黑衣长裤,五官清朗,黑色衬衫张扬地解开最上面的扣子,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肌,耳廓在发丝晃动时,能若隐若现看见枚银色耳钉。 李轻轻嘴角抽了抽,差点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楚远棋见到他们,表情未变:“原来你也在。” “我儿子亲手给的邀请函,能不来吗?”她目光不经意落到李轻轻身上,礼貌地笑了笑。 “有点事找你,谈谈?” 楚远棋沉思片刻,点头,对李轻轻说:“你先逛,我待会儿去找你。” 李轻轻识趣地答应,自己往一旁走去。 这个时间段人还不算多,李轻轻自己对着墙壁上的画一幅幅看去,在心里也默默有了计算。 “这画有什么很深的奥义吗?我看你站半天了。” 李轻轻回过神看向旁边。 原来是刚才那个男人。 “随便看看而已。”她的声音透着疏离。 “哦?”他也看向墙上的画,意味深长道,“真的是随便看看?那你有没有从画里看出什么?” “唔……有啊,”她睨他一眼,极其认真地指着画框反光,“看到这里了吗?” 他果然凑过来:“看到了。这是夜景啊,星星……象征着希望?” 李轻轻面无表情地否定:“不。” “这里是一只花孔雀。” 被调侃为花孔雀的男人有片刻怔愣,他笑了笑,十分无奈似的:“你真是……算了,我是陆源,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李轻轻重新看向画:“李轻轻。” “嘶,这名字,”他做作地鼓掌,“好名字啊,不知道的以为我占你便宜。” 李轻轻没再回答,陆源也不自讨没趣,他们又在这幅画面前站了会儿,半分钟,一分钟,总之时间不会太长。 先开口离开的人是李轻轻。 陆源笑笑:“下次再见啊,轻轻。” 女生的背影停顿了下,也好像是错觉。 陆源回过头,重新看向墙上的画。 画的名字,是平安。 嗯,平安。凡人终其一生要的也就是这两个字罢了。 陆源笑了笑,也抬腿离开这里。 * 今天画展还算顺利。 楚远棋罕见地做了回慈父,参与儿子的事件,夸赞他用心的程度,还谈起之后的规划,李轻轻在旁边默不作声听着,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们的一部分。 他们叁人站在一块,如果她再离楚淮近点,外人看来大概就是父亲和儿女谈心的样子。 可她偏偏靠在楚远棋旁边,整个画面就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后来叁人一起去了餐厅,有几分要把这当做庆功宴的意思——李轻轻是这样想的。 李轻轻随手翻开菜单扫了几眼,目光瞥见饮料那行,倏然想起庆功宴要喝酒。 她扯扯楚远棋的袖子,在菜单上指了指。 楚远棋倾身看过去,发现是什么后,感到好笑:“你要喝酒?” 声音不大,楚淮也听见。 李轻轻莫名感到这句话像质问,遂疑惑:“你们不喝吗?” 楚远棋瞥向自己的儿子,又看向李轻轻: “如果有男性要当着未成年女性的面喝酒抽烟,我不希望是我的儿子,又或者我。轻轻,你最好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放在接下来的晚餐上。” 李轻轻点头,不敢说是自己想喝。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楚淮,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但后者很快挪开视线,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 * 直到回家,李轻轻还是对酒有点念念不忘。 说起酒,便不由想起江奕川那次。 宋妤说他们下了药,并且手机里还有可能存在她的裸照。 如果真是那样,是想威胁她?还是收集怪癖?她当时回去下体没有不适,现在仔细想想,喝醉后真的能晕那么快?她喝酒是会上脸,但不至于…… 果然不该和这些人有牵扯。 电视屏幕里传来声微弱的枪响,身体下意识抖了抖,她看过去,电影不知道放到哪个片段,李轻轻刚才还记得女主要结婚,现在睁开眼看就是满地的血,女主正拿着把AKM对准自己老公的脑袋。 她有些怔愣,仰头把杯子里的液体尽数喝完,放下后,她微微的打出个酒嗝。 桌上摆着果切和一些饼干,旁边酒液已经大半瓶下去,细弱的对话声和空气中刺鼻气味交融,强烈却又温和地灌进李轻轻逐渐发晕的脑子。 她打了个哈欠,把身体往角落缩了缩。 “这么晚还不睡觉?” 身边有人坐下来,揉着她的脑袋说话。 “这是……怎么把自己喝成这样,醉了吗?我看看。” “醉?”李轻轻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眼睛还盯着电视,“我只是容易上脸,不醉的。” “哦。”他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意思是,以前也有喝过。” “我爸会喝,我就偷偷尝尝。” “你爸爸?他都喝什么酒。” “喝什么酒啊……” 屏幕里的女主正大杀四方,李轻轻嫌旁边的人吵,把手挪到耳边堵住。 心跳声也好吵。 咚咚咚。咚咚咚。 “和你说话呢。” “……好吵。”她不满地嘟囔。 “什么?” 手被拉开,李轻轻被迫把脸侧过来。 “李轻轻,你刚说谁吵。” 昏暗的光线下,女生脸颊的酡红过于显眼,楚远棋目光落在她耳畔,又移到锁骨,眉头皱得更深:“未成年不能喝酒,不知道吗?” 她怪叫一声,声音像踩在云上:“我还有几个月就成年了。” “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听不——懂——不懂。成年不成年不都一样吗,都差不多,呜呜。” 楚远棋原本要说的话哽住。 他扶着额头,深深叹出几口气。 这时候李轻轻倒有点清醒过来,她歪着脑袋,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乍听起来没什么,但仔细听就有种颇为埋怨的意思,老男人心思多,以为自己在刺他。 哦,这倒稀奇。 “我没那个意思,我喜欢楚先生呀,也愿意和楚先生……”那些词想不起来了。 她脸上红晕更深,磕磕绊绊挤出两个字:“亲亲。” 怕他不信,她还拉过他的手,身体挪着往男人身上靠。 碰到他手中的腕表,冰冰凉凉的,让身体稍微好点儿了。 她眨眨眼,睫毛扇动的节奏缓慢。 眼看着呼吸近在咫尺,楚远棋拿手挡住她。 “我去给你拿点蜂蜜水,好好呆着。” “啊?” 没听到声音,人好像起身离开了。 李轻轻懵懵的跌回沙发。 他拒绝她?是嫌弃自己吗?好像也不是。 旁边沙发陷进去一块,李轻轻以为是楚远棋回来。 “您刚才是不想和我接吻吗?” 她有点生气:“明明之前,是您主动的。” 身边人刚要说话。 李轻轻挪着膝盖过去,裙子摩擦沙发,细细碎碎的声响。 她歪着头,在黑暗里捧住他的脸,慢慢凑了上去。 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她感到自己好烫。 指尖缓缓摸上去,勾勒嘴唇的形状。 用亲密动作换取亲密关系,还是有了亲密关系才有的亲密动作,李轻轻难以分清,也不需要分清。 她亲上去,嘴唇贴着嘴唇,但这样貌似不太足够,李轻轻试图从脑海中回想之前楚远棋的动作。 要……怎么来着,伸出舌头,还有……想不起来。 能听见微弱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扫得李轻轻脸痒。 身体像丢进颠倒世界,稍不注意就要随着空间运转跌来倒去,她咽下口唾液,颤动的颈线漂亮,血管跳动也像是心动迹象。 但他始终没有动。 她不满,慢慢道:“您不会接吻了吗?” 脖子传来刺痛,李轻轻痛呼一声,倏然被拉开距离。 “是吗?” 疼痛从皮肤下蔓延开来,李轻轻因为这两个字恢复了点理智,全身血液僵硬,她愣愣地抬头看去。 楚淮坐在她旁边,整张脸几乎要被黑笼罩。 他盯着她,晦暗不明的眸里分辨不出情绪。 “不如你来教我怎么接吻?” 不如你来教我接吻 电影片尾曲低缓地响起。 空气中满是酒精味道,他斜眼看去,黑色瓶身立在桌上,已然大半下去。 楚淮与其说是坐下来,倒不如说是被味道扯下来。 女生刚洗过澡,图方便,身上穿着睡裙,整个人软绵绵,从脸颊到脖子,再到递过来的指尖,一切都是怪异的红粉。 要形容这样的女孩子,可以是一张带着香气的告白信,也可以是百合瓣上交迭的清透,又或者果木成熟,皮上斑驳的红晕。 可楚淮偏要把她形容成粉红色的,繁殖力堪称恐怖,携带着细菌攀附而来的福寿螺幼卵。 危险的外来物种。 “您刚才是不想亲我吗?” “明明之前,是您主动的。” 他垂下眼,看着她的手伸过来,从肩膀移到脸颊,寻找他五官的位置。 游移的虫,醉鬼,疯子。楚淮那一刻在想这个。 他没有躲,想知道女生怎么才能发现他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直到唇齿相贴,楚淮尝到她嘴里的酒味,再后退已经来不及。 这时,他听见她埋怨道:“您是不会接吻了吗?” 哦。接吻。 他扯起她的后领,语气嘲讽。 “是吗?” “不如你来教我怎么接吻?” …… 回忆在此打住。 画室的门被敲响,他没停笔:“进来。” 对方迟疑半晌,才缓缓推开门。 女生站在附近,他头也不抬,“去那边坐着吧。” 李轻轻局促地拢了拢耳边的发丝,点头说好。 笔尖沙沙作响,每一笔都好像正正划进女生的心脏。 “你知道狗紧张时会怎么样吗?” 他侧了侧头,观赏女生的无措:“夹紧尾巴,不停舔舐鼻子,耳朵紧紧贴在脑后。” 李轻轻闭了闭眼:“楚……” “还会通过声音引起注意,传达不安。”他淡淡补充。 女生像是忍无可忍,站起身:“淮少爷,昨晚的事是我不对,我和你道歉。” 楚淮放下笔,抬起眼皮看她:“这是你认错的态度?” 李轻轻深呼口气,站在他面前,上半身弯下去,深深鞠了一躬:“昨天的事实在对不起。” “这么简单啊。”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目光落在她发顶,“简单一句话就想一笔勾销。”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去和他说,他带回来的小情人趁他不在,偷偷强吻了他的儿子,你猜他会怎么做?” 李轻轻攥紧了腿边的布料,她头仍没抬起,声音闷闷传来:“你没有证据,况且那不是吻,我只是脑子不清醒……” “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那么喜欢且相信你吗?” 李轻轻明白他说的意思。 表面再怎么和谐,内里到底还是污烂的,楚远棋可能仍旧对她的所作所为无视,也有可能因此种下怀疑种子。 自己儿子的话,孰轻孰重? “……”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她深呼口气,渐渐冷静下来:“所以,你的意思是?” 楚淮看向窗边位置,用再轻松不过的语气道:“你不是说我不会接吻。” “那就教我。” 李轻轻猛然抬起头,差点撞上楚淮的下巴:“抱歉,我好像没睡好脑子不清醒,你是说……” “接吻。”他像是认真想了想,“五次,我就放过你。” “等,等等…” “六次。” “啊?” “七次。” “……” 李轻轻平复好呼吸,试图讲理:“我还是不懂。你这样做是想报复你父亲还是我?甚至于某种程度也像你在报复自己。实在不行你打我一顿?我要是还手或者告状,我这辈子都没有钱花。” 楚淮静静看着她讲完话。 “怎么样?”她觉得自己这番话很有说服力,期待地看向他。 终于,他开口。 “八次。” …… 李轻轻罕见的被气到了,但脸上没表现出来,她故作平静地道:“好啊,接吻,怎么个吻法,怎么算一次,有时间限制吗?时间,地点呢?是口头协议吗?” “如果你不蠢的话,就不会想着留下把柄。” “那我怎么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 李轻轻勉强笑了下:“行。那其他问题呢?” “我还没想好。”他点了点自己的唇角,“不如,你先试试。” 李轻轻望向他,努力调整呼吸。 她一步步走近他。 如果回想昨天那个混乱的,不合时宜,且最多只能算是意乱情迷的亲吻,楚淮唯一的念头是——酒气很重。 在江奕川家里,他看见过李轻轻喝得脸红的样子,当时她离自己有段距离,怎么也不会把呼吸落在他身上。 但是昨天,以及……现在。 他垂眸,看着李轻轻踮起脚,费力把头仰起,唇畔缓慢地送上来,带着点凌迟前的折磨似的,恶狠狠地印在他唇边。 两个人对视。 他们的距离太近,近到女生的身体几乎要贴在他身上,近到他能闻见她像某种果类的发香,清清淡淡的,很是好闻。 她轻轻用唇碰了一下他的,然后,又一下。很痒。 “你要把头低下来。”她说。 楚淮只是看着她。 大概他真的想低头,只是在做这个动作前,李轻轻就主动揽着他的脖子,把男生往下压,迫使他的嘴唇压过来,连同逐渐加深的呼吸。 李轻轻不会接吻,楚淮更是。 对初吻的印象,李轻轻模模糊糊的,只能想起自己小腹上的疤。 她不会想到自己会在不久后和这个叫楚淮的男生,针对“接吻”展开新一轮不公平条约。 “其实我也不会接吻。”李轻轻磨着他的嘴唇,循循善诱,“但你要把嘴巴张开,嗯,放松。” 楚淮由着她来,不知不觉真的放开齿关。 他在那一刻意识到,原来舌头是软的,就像他也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因为颜料的关系,味道一定不如父亲或是其他人身上好闻。 女生的舌尖就这样闯进来,带着一股青涩的不服输,她好像被他气得不轻,明明说着温柔的话,但故意用了些力气,嘴上是,手上也是。 楚淮感觉被按着的脖子隐隐作痛,指甲陷进肉里,他不服气,即使对这方面一无所知,但逐渐燥热的身体牵着他,对于欲望,男性好像天生就对这事无师自通。 学了个七七八八,他就开始追着她的舌尖咬,她躲,要把手撤开,他就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疼,不是这样…”她有些着急了,喉咙里夹了细碎的哭腔。 他仍抓着她的腕子,用唇磨着:“那是怎样?” “你先松开,痛啊。” “你刚抓我脖子的时候,我可没说什么。”说着,他微微松了点力道。 李轻轻无语透顶,她不敢看他,只好把视线落在旁边:“这算一次了吧?” “不算。” “凭什么?” 他淡淡开口,用能气死人的语气:“我要的是‘教我接吻’,可是李轻轻,你吻技很差,还消极怠工。” “跟他亲了几次?是他没教你,还是你故意要咬我。” “说话。” 李轻轻懒得理这些话:“不关你事……唔。” 他重新亲过来,要比刚才温柔很多,也更持久些,能听见黏腻暧昧的声响。 李轻轻快呼吸不过来,只能囫囵吞下他的唾液,身子越发的软,简直要跌下去。 “你,亲得更差,可以了!” 她找准机会,匆匆忙忙下了口,楚淮被咬个措手不及,李轻轻顺势把他推开。 口腔里有蔓延开来的血气,楚淮皱起眉,瞥向罪魁祸首。 李轻轻正用手背揩去唇边的液体,眸光恨恨盯向他。 “出血了。”他语气没有变化。 “是你刚才先不管我死活。”李轻轻还在逞强。 “没关系。”他从旁边抽出纸巾,低头把嘴里的血吐出,再抬起头,他面色仍然平静,“第一次,多担待,我对你也是。” 隐隐能从话里感到某种危险气息,李轻轻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想跑。 手腕重新被捏住,这次他用的力气更大,李轻轻没反应过来,径直摔在地上。 有阴影覆上来,扼住脖颈。 过于浓烈的窒息感袭来,她用指甲去抓他的手背,双腿胡乱地踢蹬,仍然撼动不了他分毫。 他掐着她,感受掌心下剧烈跳动的脉搏。 “所以第二次,就别怪我把你舌头咬下来。” 说完,他在李轻轻惊恐的视线下,俯下身。 —————— “福寿螺是外来入侵物种,体内含寄生虫,生食可致严重疾病甚至死亡。其繁殖快、适应性强,易挤占本土物种生存空间。”——摘自百度百科。 基本都很符合,真的感觉很适合形容轻轻啊,喜欢 圈养。是恶鬼唔? 文件被摔下来,楚远棋扶住额,指节不耐烦地敲在桌上。 就在几分钟前,林海把之前车祸调查好的给到楚远棋面前。 虽然难找,但终究还是在角落里寻到点信息,他们顺藤摸瓜查了上去,结果和他们原本猜想的大相径庭——拿车撞李轻轻的,是圈子里一个少爷,年龄不大,做的恶事倒不少。 打架斗殴都是常事,整天没个正经,常常往ktv、酒吧、私人赌场跑,就连他家老子都头疼得要命。这样一个人,虽然盯上李轻轻无可厚非,可怎么也不该这么极端才对。 “他们家最近和江家有合作,而李小姐和江奕川之前走得很近,后来我们在监控捕捉到一辆红色机车,正是江奕川的。” 事情到这,已经有明了的迹象。 “我知道了。” 还以为会有什么有趣的发现,结果结局让他大失所望,孩子们间的事,楚远棋向来不放在眼里。 林海偷眼看了眼楚远棋,后者敲击桌面的动作慢下来,手掌盖住下半张脸,似在沉思什么。 …… 七八月,离春天不远不近。 在这之前,楚远棋没想过自己会常常回家。 “家”,对于楚远棋来说也不过是一个睡眠休息的地方,世人常为这样四四方方拼接起来的地方忙碌,以此为安全中心,画地为牢。 束缚,牵绊,倒也不是因为这么严重的词才让他回来,楚远棋平静地接受他一念之差带来的后果,像拾起一枚不知名种子,随手栽到院里,又看它在夜里扎根,冒出稚嫩的新芽。 他们都知道,它下面的脉络正丝丝缕缕地抓取养分,如果现在不挖去它的根基,等它长成时就为时太晚。 可楚远棋太好奇了,太好奇它原本是什么生物,所以要等等,再……等等。 向往常一样回到家,楚远棋把外套给到木悦手上,视线在楼下转了一圈,随口问道:“李轻轻呢。” “李小姐已经睡了。” “这么早?”他蹙眉,看了眼时间,不过也才九点。 楚远棋抬头看向二楼方向,楚淮刚从里面出来,见到父亲,儿子礼貌地点点头,走进旁边的房间。 男人凝视着那道背影,良久才收回目光:“算了,让她睡吧。” 木悦脸上满是犹豫之色。 楚远棋看向她:“要说什么?” 木悦动了动,凑过来小声说道。 “是这样,李小姐今天……” 楚远棋不动声色听着。 * 躺得太早,李轻轻还没有睡意。 翻来覆去,身上骨头都痛起来。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抚向自己的脖子,好像还有人掐着这里,折磨脆弱的喉管。 当时她疼得眼泪都出来,很快就不再挣扎。 “下次还咬吗?”他在她身上问。 当时李轻轻根本说不出话,只好摇头。 虽然后来嘴里抹了药,但到现在还是疼的。 因为没有睡着,李轻轻听见门把被拧动的声音,她身体倏然一僵,保持着原姿势没敢乱动。 谁? 脚步声缓缓向床边过来,在她旁边停住。 李轻轻压抑住自己的呼吸,缓慢地咽下口紧张的唾沫。 那人似乎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很久没有声音,就当李轻轻以为他要离开时,床边塌陷下去,有淡淡的香气袭来,他张开手,下巴搁在她的肩膀,用这个姿势把女生抱住。 “还没睡?”楚远棋的声音。 李轻轻本来紧绷的心更绷了,她支支吾吾,大着舌头:“土先森……” 她崩溃地捂住嘴。 很久的沉默。 楚远棋动了动,他直起半个身子,问:“你嘴怎么了?” 李轻轻尴尬地维持原本的姿势:“窝噗小心桶耨踢上摔下来,摇到舌头了。” ——“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咬到舌头了。” 话刚说完,李轻轻倒吸口凉气。 好痛好痛,舌头简直要掉了。 楚远棋慢慢消化她的话,他顿了顿,试图把李轻轻的肩膀掰过来:“磕到了?严重吗,我看看。” “榻过药了!嚎凑,噗要看。” 擦过药了!好丑,不要看。 楚远棋盯着她执拗不肯转过来的背影,倏然笑出声。 不是以往浅淡的笑容,而是肩膀颤动,低低的笑音从喉间溢出,李轻轻被笑得脸热——也有可能是紧张的,拉过被子小声嘟囔: “有森魔好啸的……” 楚远棋听见,他笑够了,弯起眼睛,拍了拍李轻轻的脑袋:“好,不笑了。” 他重新躺下去,手臂穿过女生的腰窝,男人宽厚的身体拥着她,李轻轻觉得有点热,在他怀里拱了拱。 “干莫抱介鹅呀。” 干嘛抱着我呀。 “李轻轻,”他叫她的名字,身子埋得离她更深,“还记得上次撞车的事吗。” “嗯。” 楚远棋紧了紧怀中的身体:“是你的朋友,江奕川。” 女生身体瞬间僵硬,半晌,她“哦”了一声。 他明显感到女生低落的情绪,于是问:“不高兴?” 李轻轻挪了挪身子,翻过身来把他抱住。 整张脸埋在他胸膛上,呼吸和另一种濡湿的物质渗下来,他愣住,知道这是眼泪。 她仍旧大着舌头说话,闷闷的,听不太清楚。 楚远棋努力去听,才发现她说的是:为什么我没有朋友?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要处处设陷,她做错事很多?面目可憎非常? “你没做错。”他缓缓地拍着少女脊背,指尖缠到发丝,楚远棋抬手来看,轻描淡写地讲:“是他们太坏了。” 她哭到颤抖,哽咽的颤音被反复压抑,不知哪个音节触动到他,男人眸光暗下去,手掌摩挲她的腰肢。 “你这样的,在外面是活不下去的。” 他停顿了下,语气轻飘飘,似乎有一点责怪的意思,“前不久还发生冲突,到时候开学,这可怎么办。” 一开始楚远棋就不认为李轻轻能好好在那里生存。 就算她乖巧可人,不主动惹事生非,可一个没经历过专业教育的乡下女,连个模拟考都能让她焦头烂额。 更遑论那些社交,大部人虽然会看着他的面子不至于做得太过分,但明里暗里的恶意,迟早会把她吞吃殆尽。 女孩子书读得太多,总会对外界存在不切实际的渴望,他让她上学不过是想表现得尽职尽责,然后看她落魄,看她受折磨,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果不其然,李轻轻显而易见地慌乱起来。 这些事件加起来,无非只有一个事实:她不行。 “对,对不,体……”她已经尽力想把字说清楚。 “没关系,我又没怪你,只是担心你而已。”他扶着女生的下巴,慢慢揉开她脸上的泪。 “你要是想学习,可以请老师来,学校这种地方,不是非去不可。” 男人身体压过来,低低地问她:“你认为呢?” 李轻轻勉强扯出个笑容,摇头。 ——不去了,不去了。 他笑得眼睛弯起来,拇指蹭掉她眼角的热意,楚远棋低下头,吻了吻李轻轻的额头。 * 夜凉如水。 楚淮静静看着手上的痕迹,想起今天他就是用这只手扼住李轻轻的喉咙,用尽力气对着她的舌头咬了下去。 他们的血液在某一刻完成交融,她的更多,更锈,有的来不及被她吞下,反渡进了他的胃里。 亲吻这种东西,对于年轻人来说还是太过刺激。楚淮闭了闭眼,感受舌尖剐蹭时细密的疼。 房间太过安静,衬得掌心急促的粘腻声越渐响亮,他闷哼一声,倏然弓起腰,喉头不停溢出粗喘。 纸巾上白浊耀眼,楚淮在自己的呼吸里找到神智,他僵住身体,厌恶地撇开眼,将纸巾扔进垃圾桶。 倒回床上,他拿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 楚淮的十八岁,是家里突如其来的女生,是被搅乱的生活,也是被拖入深渊的开始。 他在这个年纪拥有最纯粹而又割裂的感情,他恨楚远棋,恨李轻轻,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你这样做是想报复你父亲还是我?甚至于某种程度也像你在报复自己。” 报复。这可不是报复。 是报复,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他恨恨地想。 下体在发泄过后,身体也跟着冷静些,楚淮把手举高,对着微弱的光芒再次打量手上的疤。 好痒。 其实这个疤痕早该修复,可总在要愈合的时候楚淮就会揉开血肉,看着这道痕迹反复生长,反复溃烂,他竟然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快意。 属性为狗的少女在他身上留下两处痕迹,它要消失,他偏不让,楚淮要用这些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也提醒她曾做的事。 狠毒的女人。他这样想。 在那个血气蔓延的吻后,楚淮站在原地平复躁动的心跳。 直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响,他皱起眉,从画室跑出来。 这样的响声吸引了宅子里另外的人。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那个跌坐在地上的女生。 她是强撑着坐起来的,满头黑发散落,看不清表情。 纤细的手臂抖个不停,她哇的一下,吐出血水在地板。 木悦最先上前,金恩胜半条腿动了动,最终还是站回原位。 在大家的目光下,他们亲眼目睹她是怎么不小心摔下楼梯,咬伤自己的舌头。 这一切,跟他楚淮无关。 他站在楼上,看着女生仰起脆弱的脸,唇边的血如同邪魅,噬魂夺魄。 恶鬼也不过如此。 桑葚酒,冰块与欲望 第叁次接吻是一个阴雨天气的下午。 甜品吃多也会觉得腻,夏季,人们更偏爱冰块里晃动的液体,把冷冰冰灌到过分灼烫的身体里,以此降温。 李轻轻试着跟随网上的教程做饮料。 “你在做什么?” 手一抖,李轻轻差点把杯子甩飞。 她怨念十足地转头,看见楚淮靠在厨房门边。 “做饮料。” “什么饮料。” 李轻轻重新晃起手中的杯子,若有所思地想:“名字我忘了,好简单的,桑葚糖浆还有白朗姆,我刚喝了下,不该加糖,好甜。” 她舌头还没好全,说这串话时有些费力,调子慢,听起来也费劲。 楚淮安静的听她讲完。 “又是酒。”他蹙起眉,“你就这么喜欢酒?” “只加了一点点而已。” 楚淮走进来,他看到台面已经摆好一杯,浓郁的紫,顶端有柠檬和清香木做装饰,冰块浮动,杯面有掉下来的水珠。 他若无其事地举起杯子,对着光看里面的液体。 李轻轻当做旁边没有这人,自顾自把摇好的饮料倒进另外的杯子里。 天要下雨,显得空气格外闷。李轻轻把窗户打开,外面的绿植晃荡,时不时钻进几丝细风,带着烫意,人也被烧得暖洋洋。 她头发似乎短了些,也不清楚是不是扎起来的缘故,貌似她自己没注意到有一缕发丝跑出来,搭在后颈,因为动作晃来晃去。 “你头发松了。”他说。 “嗯?”李轻轻听到后,侧头看向自己的脖子,“啊,真的。” 她手还是湿的,随手往身上擦了擦,就勾着皮筋取下,拢起发丝,重新绑。 楚淮低下头,浅浅喝了口杯子里的酒。 “那个是……算了,你要喝的话,尝这个吧。” 头发已经绑好,她把新做好的推过来。 楚淮刚开始还没明白她的意思,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他手上的这杯是她刚喝过的,被她称为太甜的那杯。 她是想说什么?是不该碰她喝过的杯子,还是不该拿起她做的失败品? 楚淮仰起脸,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最后连同冰块也吞进去。 李轻轻怔愣地看着他。 紧接着是楚淮几步上前的身体。 他捧起她的脸,手上还带着凉。 女生瞪大眼,尝到被渡过来的冰块。 它在嘴里融化,带着丝丝的甜香, 这时候外面终于开始下雨,刚开始还是沉重的几声响,仿佛天空的试探,紧接着,雨水大肆落下,风也变得嚣张,伙同土腥气一起钻进来。 耳边的发丝被吹乱,隐隐有略微凉意的雨点落在皮肤上。 冰块是凉的,雨是凉的,但这种凉太微不足道,她要被融化了。 口腔——耳朵——呼吸——还有哪里?好烫,好烫。 “别,会被看见,门……” 楚淮听见,边亲边把她挤到角落。 后腰碰上台面,他的腿顶进来,一只手撑在边缘。 仿佛带着些惩罚意味,集中在一处的冷只能算作疼,躲不掉,干脆就想它快点化掉。 分不清是唾液还是冰块融化的液体从嘴角流出,细雪消融在火里,被吞食掉的助长火的气焰,它愈烧越高,要把眼前所有都狂妄地吃下。 冰块融化了。 发麻的舌尖只能由着他的动作,像在提醒她的不专心,楚淮咬了咬她的唇角。 台面边缘坚硬冰凉,李轻轻被冻得脑子发晕,她迷迷糊糊感到有别的东西顶着自己,手下意识就伸了过去。 男生喉头溢出声低喘,他很快捏住她的手腕,问:“你干什么?” “嗯?”李轻轻觉得茫然。 他睨着她,提醒:“手。要往哪里放?” “哦……”李轻轻后知后觉想起来,“是它顶着我了呀,不舒服。” 楚淮的表情瞬间僵硬。 李轻轻像是没发现他的不自在:“淮少爷,你硬了,因为吻吗?” 他咬牙切齿: “闭嘴。” ...... 最后那场雨下了不知多久,冰块融化,雨水渐退,口腔里最后剩下的只有淡淡的桑葚味,余韵是甜的,甜到仍旧让人发腻。 第四次接吻是在客厅。 即使是暑假也要不停学习,相比起李轻轻,楚淮面对的任务要更重。 有次楚淮刚头疼地下楼,看见李轻轻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那么弱智的剧情,也不明白她怎么看得进去。 穿着个吊带背心和短裤,头发扎成丸子头,因为太长,像兔子炸开的毛绒绒尾巴,随便一个动作,尾巴就会晃来晃去。 她刚开始还很瘦,骨头一把,现在身上长了些肉,看着也健康,正撑着个下巴吃桃子。 现在正是桃子的季节,因为李轻轻喜欢这个,木悦买了不少。 那桃子脆,并不十分软,但也有汁水黏在她手心,李轻轻看电视看得起劲,没注意自己满手粘腻。 楚淮觉得她越来越奇怪了。 明明刚开始还是副拘谨的不行样子,短短几个月,就和大家打成一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不再唯唯诺诺,父亲也对她很好,好像她会一直待在这里,成为这个家的一部分。 楚淮走向她。 “第四次。”他开口。 然后在她还在怔愣的时候,欺身向前,压着她的唇边吻了过去。 只咬过几口的桃子滚到地上,溅开几滴汁液。 李轻轻已经习惯楚淮莫名其妙的邀吻,她伸出手,黏糊糊的手指摸向他的后脑。 简直是蜗牛爬过,留下不适的粘液,你不清楚它是否携带病菌,正沿着皮肤脉络慢慢渗透。 他们倒在沙发,任凭电视里的声音掩盖住涎水交缠的声响。 跟第一次的酒味不一样,跟第二次的血味也不一样,甚至也不是第叁次甜丝丝的冰冷。 某种清甜的物质以另一种方式送进他口里,楚淮莫名觉得对这种东西感到上瘾。 人以欲望为食,他在品尝他的欲望。 而欲望,则会啃啮他的心脏。 * 楚远棋最近很喜欢抱着李轻轻睡觉——自从那一晚。 说不清是从哪里感到安心,或许是喜欢闻她身上的味道,或许是喜欢塌陷下去的腰线正好放入的手臂,也或许是自虐似的喜欢上身体发麻的感觉,仿佛坏掉的机器,连用代码分辨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明明最初她只是要一点喜欢,现在却觉得,好像给得实在有些多。 他叹气,忽然问:“之前我答应过你,你赢了可以从我这里要任何的东西。” “可是我已经要过了呀。” “是什么?” 她怀疑他是故意。 “就是,您要爱我,您不记得了?” 他当然记得,不过只当这是谎话。 “那么您今天有多喜欢我一点点吗?离爱有多远呢,我好想知道。” “想知道啊。”他低笑出声,吻女生的发顶,“选个地方,避暑山庄、海边、小镇,还是想出国?最近有几天假期,想问问你的意见。” 李轻轻本来充当着人形抱枕,听到这话,显而易见的高兴,侧过来环住男人的腰:“我都可以,只要和您在一起就好了。” 楚远棋想了想:“你总是很听话。” “因为您对我很好呀。” 她的头发蹭得他下巴很痒。 当然,不止下巴。 李轻轻低着头,只露出个发旋,她的手顺着柔软的睡衣往下滑,沿着男人小腹的位置渐渐下去。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我也想对您好。” 楚远棋按住她的手:“用身体是吗?” “您看起来也需要。”她头埋得更低,耳畔泛着红。 楚远棋不是没有性功能,这么一个女孩子在他怀里,坐怀不乱充当君子,这本不是他的作风。 可是…… “你还太小了。”他拇指摩挲着李轻轻的手腕,扯过来吻吻手心。 “听起来楚先生现在真的很喜欢我?”李轻轻觉得痒,往后躲了点,“之前怎么不说我太小。” “是。”楚远棋承认,“你原来还不相信吗?” 他大大方方的话倒惹得李轻轻不自在,她愣了愣,很苦恼的样子:“我其实不懂,您是因为什么……我是说,喜欢?您是因为对我做那些事喜欢的我,还是先喜欢后再……” 李轻轻深呼口气:“可那些事您现在也不做了,早上您会硬,但都不会找我,我可以理解成隐忍,同时也可以理解成对我失去兴趣?” 楚远棋有微微的发愣。 青涩的少女常会在爱欲中举目无措,她仍然不安,逼着他给个交代。 是啊,或许该理清之间的前后关系——是因为真的对李轻轻产生喜欢才有的性,还是早就图谋不轨,先有性,便生爱? “这样啊。”沉默半晌,男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李轻轻觉得莫名其妙。 像战战兢兢整理好文档,问起老板哪个方案更合适些时,对方悠悠发来一个字:嗯。 什么跟什么呀。 李轻轻现在拥有了不服气的权利,她作势要拿指甲去刮他,男人反把她手腕拧过去,将女生翻了个身。 口鼻被掩在枕头里,李轻轻能感受到自己的腰被托起来,以一个十分屈辱的姿势跪在床上。 他覆在她身上,指尖沿着露出的腰身缓缓下滑,勾到睡裤边,轻轻巧巧地拽了下去。 “腿要抬起来,不然怎么脱?”他在她身后笑。 李轻轻很明显因为这句话整个身体都炸开,她愣愣抬起膝盖,睡裤连同内裤一起掉下,仿佛小蛇褪下去的干巴巴的皮,被楚远棋放在不易踢到的地方。 阴户赤裸裸地暴露在男性的视线下,她觉得凉,颤颤悠悠想缩回屁股,被楚远棋按着臀肉不轻不重扇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一声响。 “呜……” 未知的恐惧,抑或兴奋,从男人掌心的温度传递而来 “我明白你的想法。”他在她身后慢悠悠开口。 “男性天生就是没有制止力的动物,我也不例外,而你总在担心,所以想靠肉体留住我。” “说来说去……轻轻。”他一边说,一边用掌心顺着刚才拍打过的地方反复揉捏,嗓音是藏不住的哑。 “你就是欠操了。” 心在跳是爱情如烈火,你在笑疯狂的人是我 不同于其他家庭,楚淮的父亲很温和。 他的温和仿佛天上碎下来的星星,还是小孩的楚淮捧着玻璃杯,对这种亮晶晶的东西没有抵抗力,于是想把所有掉下来的都拾起,叮叮当当装进杯里。 小楚淮喜欢画画,年纪小小就爱拿着水彩笔在纸上涂来涂去。 妈妈在印象里也很好,她会握住他的手,教他怎么把抖动的线条画平稳,然后笑意盈盈地让他多试几遍。 直到那天午睡被窗外鸟雀吵醒,他趿着拖鞋,睡眼迷蒙地去推父亲书房的门。 “可以离婚。” “但孩子,必须归我。” 仍旧温柔的语气,说出楚淮根本听不懂的话。 他呆愣的目光和父亲对上,空气中弥漫的是他不明白的僵硬氛围。 然后是家里少掉的物品,八岁的楚淮拿着手上的画纸,看着母亲收拾好东西,离他越来越远。 最开始他会哭,会闹,然后等待父亲来哄自己。 但楚远棋只是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关门离去。 “小淮,你怎么能连自己的情绪都处理不好。” “我给你冷静的时间,好吗?” “你这样,让我很失望。” 楚淮这才明白,玻璃瓶里面的哪里是星星,它是碎糖,碎在身上,粘在手心,黏腻,恶毒,吸引蚂蚁蚊虫,害他被咬得千疮百孔。 楚远棋不是温和,是情感漠然到极致。 他不爱妈妈,不爱他,唯一能让他有些许反应的,只有书房里那张老旧泛黄的,一张女人的相片。 那个死在五月初夏,他的初恋女友。 阳光太烈,照得眼皮有微微的发痛。 楚淮睁开眼,他觉得头也有些疼,皱着眉坐起身,他缓了会儿,视线缓慢地聚焦到前方。 海浪声层层迭迭翻起,他看见那个女生。 蓝色的分体式格子泳衣,下体是裙子的样式,头上戴了顶大大的草帽,她好像很开心,晃来晃去,脚踝处的蓝色贝壳脚链被阳光折射出一道微光,能看见满是细沙的脚背。 拖鞋呢。 啊。 楚淮向着旁边看去。 拖鞋在他父亲手里。 两个人谈笑声传过来,楚淮磨蹭地站起身,去找厕所。 现在来海边旅游的人不少,楚淮不经意瞥见几个衣着暴露的外国人,他蹙了蹙眉,当做没有看见。 等出来后,楚淮随便买了几瓶水,向原来的地方走去。 叁个人一起出来玩,楚淮是没想到的。 前不久楚远棋把他叫到房间,先是问了他最近的情况,还有一些学习相关的事,猝不及防话锋一转,谈到准备和李轻轻去海边。 楚淮当时额角抽了抽。 “是吗,祝你们旅途愉快。” “你要去吗?”楚远棋停顿了下,“之前总忘记问你的意见,和轻轻相处得还好吗?你好像没有之前那么讨厌她了。” “地方是她自己选的,可能不太清净,要是不想……” 哦,这个时候才来做好父亲。 冠冕堂皇。 “去。”楚淮看向男人,“我和你们一起去。” 情况就是这样。 楚淮坐回到躺椅上,发现楚远棋已经不在,倒是李轻轻,手里捧了几个小玩意,乐呵呵地往他这里走。 “我爸呢?”他拧开一瓶水,顿了顿,递给李轻轻。 “他临时有事要处理,叫我先等你,然后一起回酒店。” 李轻轻蹲下身把手上的贝壳放到旁边的沙子上,她的脸被晒得微微发红,当事人不清楚,接过水甜甜地笑,撑着膝盖站起身。 “刚才你……” 楚淮还没听到李轻轻的后半句,就看到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女生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他愣住,蹲下身去查看李轻轻的状况。 女生脸依旧泛着红,她眉头皱得很紧,似乎有点呼吸不畅,小声的喘息断断续续从她口中溢出,十分难受的模样。 楚淮的表情也跟着变得僵硬。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不在? 他懊恼地把李轻轻抱到旁边的躺椅上,意识到到她是中暑,楚淮把身上唯一的T恤脱下来,用刚才买的水打湿,拧好往她身上擦去。 要说的话,这件泳装露肤度还是太高。 锁骨,大腿,小臂,乃至……她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幅度有些大,楚淮只是扫到一眼就收回目光。 楚淮闭了闭眼,暗暗骂了自己一句,重新僵硬地去擦她的身子。 “唔……”这么做确实让她好受点,李轻轻挣扎着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到有人影托着她的手臂,拿着块白布往她身上擦。 “醒了?” 她人还是懵的,缓半天缓过劲后,她终于看清楚淮裸着个上半身,她大脑嗡的一声,磕磕绊绊道:“啊,楚……你干嘛不穿衣服……” “……”楚淮不太想理她。 “哦,哦……我知道了,抱歉。” 楚淮随手把衣服扔到她身上:“你们挺有意思的,他人该在的时候去哪儿了?出来玩也要想着工作?” 李轻轻抱着凉凉的衣服:“没有,楚先生他比较忙。” “呵。”听到李轻轻的话,他嗤笑出声,“还在为他说话,你就这么想当楚家女主人啊。” “我没这么想。”她迅速反驳,带着不服气。 对于她这个态度,楚淮并没说什么,他站起身,语气冰冷:“你也不够资格。” 眼看着男生的背影渐行渐远,李轻轻看向手中湿透的衣服,她叹口气,慢腾腾挪着身子起来。 “那个,你的衣服不要了吗?” …… * 这件小事最终还是传到楚远棋耳朵里。 男人脸上罕见地出现愧疚这样的表情,他让李轻轻先在酒店歇着,晚饭也是在房间里吃,把她当病号处理。 搞不懂,既然这样,早干什么去了? 楚淮不耐烦地踹了脚地上的泥沙,结果自己倒被这样的动作吓到一样,他愣了半晌,才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和白天不太一样,夜晚的海变得宁静,海面白色的浪细细地打上来,月光照得人间寂静,出奇的安宁,又觉得寂寥。 时间太晚,外面基本没有人,楚淮不知不觉走到白天李轻轻晕倒的地方,他找到张躺椅坐下,周围太安静,他打开了手机音乐软件,播放后随手往旁边一扔。 他听歌喜欢随机推送,很有意思的体验。 不清楚下一秒会有什么样的旋律,面对怎样的音乐人生,现在的这首歌也是。 他安安静静地听了会儿,视线不经意落在前面的沙滩。 前面有个黑影,貌似听到这里的声响,那人直起身,侧过头。 耳边男声清唱的声线干净,和她潮湿的眼睛一起望过来。 “Now I see fire, Inside the mountain. I see fire, Burning the trees. And I see fire, Hollowing souls. I see fire, Blood in the breeze.” And I’ll hope that you’ll remember me. 即便分别,我希望你能记住我。 …… 月亮掉进海里,楚淮回过神:“你怎么在这里?” 李轻轻显然也在发愣,海浪乖顺地漫在脚边,她提了提身上的短裤,迈着艰难的步伐往他这边来。 他关了音乐,平静地看着她的脸。 “那个,你有看到条链子吗?是我脚上的那根,我回去的时候没发现,那是楚先生给我的,如果弄丢了……” 说着,她眼眶已经有微微的发红,李轻轻把头垂下去,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楚淮本来脸就臭,现在更臭了。 “大半夜跑到海边,就为了找条脚链。” 话里话外没有情绪,分不清他具体的意思。 楚淮拿起手机站起来:“自己找。” “哦,好,对不起……” 她声音怯怯,没有挽留的意思。 怎么在他面前就总爱这副样子? 莫名地感到心烦,看到李轻轻当真要回头自己去找的时候,他不耐烦地叫住她。 男生侧着头,没看她:“你今天都去过哪,说。” * “是这个吧。” 楚淮摊开手心,赫然是李轻轻今天戴在脚腕上的那条。 李轻轻匆忙点头。 “是,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她拿过去,脸上是止不住的高兴。 冰凉的链条从掌心滑走,他看着李轻轻的动作,问:“你这是现在就要戴?” “嗯?”李轻轻本来的动作顿住,她想了想,“也是,要是又弄丢了就不好了。” 她正要把脚链放进兜里,楚淮按住了她的手。 “连个链子都扣不好,我来吧。” 说着,他已经从她手里取过,男生半跪下身,手指在她脚腕上蹭过。 楚淮刚才翻过海水,指尖也凉,轻轻柔柔地绕来绕去。 他不是不会扣这样的饰品。 也许是夜晚太黑,也许是眼睛看不清,仿佛钻木取火,蹭过的火星捉弄他,并不能在某次交替后完完整整地扣上去。 不过这样也好。 这样,也挺好的。 等到扣好,他迟缓地站起身,看见女生月光下的脸。 她冲他笑,鬓边发丝被海风吹到脸上。 男生垂眸,影子离她的更近。 谎言是蜜糖 时间缓慢前进。 空气中已经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气,即将入冬的天气,越来越冷。 前不久李轻轻刚过十八岁生日,宅子里上上下下和她唱着生日歌,那天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李轻轻,一时也都慌了神。 “没有,我只是高兴,真的,我好高兴。” 楚远棋送她的生日礼物是一条项链,李轻轻舍不得戴,被好好放在衣柜里,当宝贝似的护着。 又是脚链又是项链,下次会是什么?手链,戒指……所有能箍紧她的东西? 在楚淮知道李轻轻不用上学后,他就不能止住对自己父亲恶意的猜测。 总不可能要和她结婚吧,结婚,楚远棋不可能和她结婚。 一个情人而已,充其量不过情人而已。 怎么可能结婚,情人,情人。 细微的粘腻水声在安静的空间内格外清晰,里面夹杂着压抑的喘息,每一口呼出的气息都烫得吓人。 他睁开眼,看见女生迷离的脸庞。 对了,他刚才是把她拽到房间,然后…… 女孩子双颊泛红,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双手无力地搭在他脖颈,整个人要栽倒似的往后仰,他回过神,扣住女生的腰往前带。 “别躲。”楚淮听见自己的声音简直不像自己,他偏头追着吻,已经想不起是第几次撬开她的双唇。 对亲密之事上瘾的男生不知餍足,他像是渴死的兽,空有掠夺的本能,却始终找不到遏制另一层饥饿痛感的办法。 “可,可以了……唔,他快回……” 李轻轻声音发软,手垂下,试图推开楚淮。 这已经是预告停止的信号,他们约定的就是这样。可楚淮非但没停下,反而掐着她的腰往下按去。 柔软的睡衣布料下是遮掩不住的凸起,坚硬的轮廓顶端重重碾过腿心,李轻轻浑身一颤,溢出的呜咽被他瞬间吞进嘴里。 楚淮被刚才头皮发麻的感受搞得头疼,他失控地向上顶了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后,他瞬间愣在原地。 唇瓣分离,牵扯出一丝银线,楚淮无力般地垂下头抵在女生锁骨处,手掌下仍握住她的腰,慢慢平复起呼吸。 “我得走了,楚先生该回来了。” 李轻轻试探地推了推楚淮的肩膀,后者把头侧起,眸子抬上睨向她。 见他不说话,李轻轻蹙起眉。 “楚淮?” 男生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嗯。” 李轻轻深呼口气:“这是第六次,还有两次。” 楚淮缓缓松开握住她腰肢的手,垂眸看向地面:“我知道。” 女生站起身,拍拍坐乱的裙摆:“那我走了,你注意休息。” 直到房门关闭,再没有其他声音留在这里,楚淮抬手按住额头,闭上眼。 只不过是,一个情人。 * 李轻轻已经不用经常等待楚远棋,他最近实在很忙,回来的时间不定,总让女孩子等,他过意不去,所以勒令她在房间,困了也就休息。 没想到确实就这样睡了过去。 晕晕乎乎中,她想起点以前的事。 不知什么时候,她意识到自己越来越漂亮。 大人会夸赞她,男生会向她亲近,女生会露出善意,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那句——“你长得好好看啊。” 同时她也忘记是从几岁开始撒谎的。 “他不喜欢我晒黑的皮肤。” 村长不喜欢我没文化的样子。 “叁大队的组长叔叔,说我干活的手像老阿姨一样。” 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组成美好的她,而李浩东也如愿以偿得到更多的示好。 男人爱你白皙的皮肤,爱你纤细的四肢,爱你乌黑的发,更爱你乖巧的模样,而这些谎言毒药伪装蜜糖,最终也只会融烂她的四肢,化成血水滋养他人。 所有人都喜欢她,喜欢她的脸。 恍惚中,又看见很多模模糊糊的人影,他们拿着刀枪棍棒刺烂木门,脸上稚气未脱的她缩在角落,眼睁睁看着人们鱼贯而入,闯入她的房间。 李绍东也在,他脸激动得泛红,指着缩在墙角的她。 “老子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五千块钱就想把我打发了!王哥你评评理,我女儿又会读书写字又长得乖,嫁给陈家那小子,后半生只有让他享福的份,他陈德康凭啥这么对我!” “哎李兄弟,话也不是这么说,女娃子读书写字有个啥用?你家姑娘遭人惦记这么多年,村里村外的都以为他俩一对,这不嫁过去,外面风言风语的,真不好说,我看你啊,也别太较这个劲。” “我呸!老子不管!你回去告诉陈德康,这钱得重新谈!不然没门!” “哎哎,李兄弟,李兄弟!再生气也别打孩子啊,唉,算了,算了,我去谈……” 大人们的一言一语浓稠得覆盖耳膜,所有声音都被盖下去,她缩了缩身子,脊背和砖瓦房粗糙的质感相贴,彻骨的冰冷,彻骨的刺痛。 而这个时候,她十五岁。 …… “怎么哭了?” 李轻轻被脸颊柔和的温暖叫醒,她睁开眼,看见楚远棋担忧的眼神。 他眼底含着些疲惫,小心地嗅过去,还能闻见细细的酒气。 “您喝酒了?”她问。 “嗯。”男人擦掉她下巴处的湿润,轻声开口,“哭什么呢?梦见不好的事情了?” 李轻轻停顿了会儿才抱着他的脖子坐起身:“我不清楚,只是感觉,感觉自己好没用,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楚远棋顺着她的背:“那要和我讲讲吗,从小时候的故事开始。我猜或许是八岁,十岁,当时发生了哪些事呢?” 他只是随便猜了个年龄段,毕竟再往前孩子们就记不太清,而李轻轻只是闷闷地摇头,不愿意说话的样子。 大概是喝了酒,整个人话要比平常多,他想了想:“是因为我很少和你提起我的事的缘故吧,如果我愿意开口,你是不是也愿意和我说说话?” 李轻轻抬起眼皮,小心地睨着他。 楚远棋弯着唇边,慢慢拍着她的背:“比如,让我想想。” “我的父亲是个商人,母亲和他曾是同学,他们最开始也算相敬如宾,直到……” 他停顿了下,并不想提起母亲经历过的狼狈。 “直到父亲生病,他开始对最亲的人说刻薄的话,然后发展为行动,一个巴掌,一声怒吼。人其实也是件武器,很钝的武器,偏偏同类最知道怎么用自己伤人最深。” “后来我和母亲摆脱了家庭,但她一蹶不振,她也生病了。于是我只好送她到国外,我知道她挂念我,在地球的另一边。” 楚远棋垂下眼,去看怀中女生的反应。 “我其实,想带你见见她。” “那边很冷,常年在下雪,到时候,我们穿上厚厚的衣服,像这样……”男人撤开点距离,牵起女生的手,十指相扣。 他慢慢地叹气,嗓音温柔:“这样去,好不好?” 李轻轻抬起头。 最开始只是无意识地流泪,等反应过来,眼睛已经哭到觉得疼了。 她看着两人扣着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身体的温度也高于她,掌心相抵,热意源源不断地渡过来。 好温暖。 “楚先生。” “嗯。” 她的脸哭得脏兮兮的,李轻轻用手背揩过:“我想起上次您说的话,那时候你说我太小,还故意捉弄我。” 她说的是几个月前,楚远棋说她欠操的那次。 当时他们没有做爱,被拍了一屁股的李轻轻吓得不轻,整个人紧绷得不行,结果他只是笑笑,揉着她被拍红的屁股说她像只吓坏了的负鼠,倒在地上装死。 之后她就不太敢提起这些。 而现在,楚远棋安静地看着李轻轻从手腕处取下发绳,把长发绑起。 “我觉得您之前说得对,用道理是不能让我安心的,所以。” “您操我,好吗?” 戒指好凉…拿出去…!(指奸/掐脖微h) 衣物散乱地掉在地板。 在床上,他成为最虔诚的信徒,吻她眉睫,吻她眼睛,吻她颤抖的脖颈,也吻她柔软温暖的心脏。 乳肉在他嘴里变形扭曲,他尝到点沐浴露的甘涩,男人伸出舌尖,像叼起幼崽的皮,齿尖细密地磨在上面,依稀能听见令人脸红心跳的吮吸声。 分不清谁的呼吸更烫,楚远棋压着她,甚至能感受到她脆薄皮肤下骨头的形状。 她还是太瘦,以前受过太多苦,后面再补已经来不及。 她的胃装不下那么多食物,也吸收不掉营养,这样孱弱的身子,竟然还想把他吃下去,称得上天方夜谭。 “好痒。”她在他身下小声地呻吟。 男人笑笑,纷乱的呼吸从胸口绕到耳垂,她刚才被亲得稀里糊涂,整个人软乎乎的,离得这么近,他的牙齿就这样轻巧地咬上耳垂,带着气音,低低地旁边说:“别太害怕,看看我,我和你是一样的。” 他牵起她的手放在心口处,于是心脏律动顺着掌心传递而来。 李轻轻觉得脸热,用另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脸。 “可以快点吗,求您,求您。” 这才刚开始,某人就已经迫不及待要结束。 楚远棋无奈地叹气,手掌拢起女孩子的胸,时而用力,时而轻柔,刚才被吸过的乳粒就随着他的动作发颤,在她雪白的皮肤上宛如冬日料峭的寒梅。 她被揉出点感觉,这个姿势让她被迫大张开腿心,隐秘部位被一览无余,李轻轻不得不羞耻地转过头,咬紧唇,脸上满是羞意。 “很着急吗?”他问。 很奇怪的问题,李轻轻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支支吾吾地应了。 “着急也要慢慢来。”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到那股酒气也变得强势,李轻轻迷迷糊糊觉得发晕,看见他手掌抚下去,用手背蹭了蹭她的屄。 楚远棋刚才洗过手,与之前不一样,他没有摘下戒指。 最初只是试探,干燥冰凉的手指缓慢移动,李轻轻被激得抖了抖,下意识缩着腰要往里靠,被男人另一只手拽住脚腕拉过来。 “别紧张,我会轻点。” 手指滑落,沿着逼口细细用指节剐蹭,冰凉的戒指时不时蹭过阴蒂,带来微弱的刺痛感。 李轻轻整张脸越来越红,她按不下身体异样的感觉,只是觉得下腹酸胀,好像有热意涌出来。 他揉了一阵,就有黏黏糊糊的水液附着在上面,楚远棋扫了眼,故意放慢语调,用比平时还要温柔的声音道:“小宝,你湿得好快。” 小宝。 李轻轻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过往的十八年,李轻轻从来没听过这样亲昵的称呼,且对象还是她。 这并不是属于她的称呼,最多只能算作床上调情。 没有感动,也没有很惊讶,更没有想哭,只是觉得茫然。 手指顺着湿润的穴口探进去,刚开始只是一根,进得稍显容易,湿润的热意绞杀吞咽着指腹,男人盯着她的脸,不禁开始沉思。 会操坏的吧?之前没觉得,现在看来,以自己这样的年龄对她,实在还是太过分了。 或许她应该和那群孩子一起,楚淮,江奕川,谁都可以。他们更年轻,更有活力,恋爱轻松,哭起来也轻松,敢爱敢恨这样的事,貌似永远都不会轮到他。 手指撑开她的穴,挤进第二根手指,他开始律动,最开始只是浅浅地插,直到后来整根没入。 李轻轻下腹瞬间收紧,这时候她知道哭了,一个劲推他,声线颤抖:“戒指,好凉,出去……” 男人的身体又往下压了压:“嗯?我听不清。” “呜呜……戒指,戒指,拿出去……” 她一边哽咽,一边感受自己被玩弄的逼,他有时候进得深,故意捉弄她,把戒指压在脆弱的穴口,再看她满脸慌乱的样子。 “可是,湿成这样…你看,上面全是你的水。” 穴内翻搅的噗嗤声终于停下,楚远棋抽出手,晶亮的液体泛着白沫,戒指上的银光也显得淫靡。 李轻轻根本不敢看,但男人拨开她挡脸的手,将还带着她淫水的手按进她嘴里。 “吃了。” 手指插得深,李轻轻差点干呕出声,她费力地用舌尖舔舐上面的液体,囫囵吞下,口水从嘴角溢出。 男人舒爽地眯起眼,施舍般地往回抽去一截,就当李轻轻以为他要撤开时,又倏然把手指按了回去。 与其说是她在舔他,反而是他在作弄她的舌头。 灯光晦暗,女生被插得眼里有了生理性泪水,口水都含不住的样子实在可怜,可这副模样落到男人眼里,非但没有疼惜她的想法,甚至想折磨得更深。 楚远棋喉头干涩,肿胀的欲望同时摧残着他。 他上面用手插着她,下面则是把性器抵在湿漉漉的穴口,粉红色的逼肉刚才被手指玩得发红,惨兮兮地翕动,像在邀请外面的怪物进去。 龟头顶端兴奋地分泌出液体,他重重对着外阴擦过去,一阵灵魂发麻的酸爽顿时席卷全身。 酒精貌似起了点微弱作用,他感到某种施虐的想法在脑海中盘旋,楚远棋收回手,两只大掌恶劣地掐住女生的腰,用鸡巴毫不留情地反复碾过阴蒂。 两个敏感的部位落入他人之手,李轻轻瞳孔一缩,几乎失声。 陌生的潮打上来,她想躲开,却只能被狠狠钉在原地。 裹着她淫水的肉棒气势汹汹,有时候还会滑过去撑开穴口,那时候两人都会陷入紧绷状态。 即使光线暧昧,楚远棋也能看见女生腰腹被掐狠了露出的红痕,这使他更加兴奋,狰狞的性器简直下一秒就要捅穿这具身子,像捕获到猎物的狼,迫不及待享受自己的战利品。 “好酸,唔。” 喉头忍不住发出轻声的呜咽,就在男人再次重重顶上来时,逼里突然一阵痉挛,有水流的声音打下去。 男人向下看去,自己的性器红肿,上面被淋得满是水光。 “怎么喷了?” “我……” “呵。” 圆润硕大的龟头重新挤进去,这次对准的是那道裂缝。 鸡巴破开穴肉,穴口被撑到恐怖的程度,他看见李轻轻瞪大的双眼,而楚远棋悠闲地把手落在她脖颈,然后,扣紧。 手背崩出青筋,气管被深深压迫,女生的脸越渐涨红,她连微弱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下意识地去扯他的手。 “不想你叫。”他笑着说,视线停在她张开的唇上,“至少现在,先别叫。” 身下的性器被逼口夹得发疼,男人额头冒出细汗,他倒吸口凉气,不管不顾地按着她的腰,狠狠挺身,将阴茎送了进去。 红软的穴还在试图绞杀猎物,女生眸光瞬间失神,她张了张嘴,半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美人鸟(h) 这学期开始的时候,楚淮才知道江奕川交了个小女朋友。 她看起来像个乖乖女,脾气倒和陈锦月不相上下。 宋妤和陈锦月上学期闹过矛盾,在暑假期间最终还是和好,于是和之前那样,他们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相处。 有次他们在食堂吃饭,江奕川却突然提起: “暑假叫你出来玩怎么都不理我?那谁呢,叫啥来着,李,李,哎我忘了,她从你家出去没?这个学期没见到人啊。” 随着他无意的话语,其他人的视线也落到楚淮身上。 陈锦月咬着筷子,小心地瞥了眼宋妤:“对啊,她之前不是受伤了吗,我还想和她道歉来着。” 而江奕川女朋友亲昵地挽着对象的手臂,探头探脑:“你们在说谁呀?” 宋妤手中动作停住,也看向他。 当时楚淮不明白,怎么他们都想知道李轻轻的事。 为什么呢? 他看向父亲房间的门。 楚淮站在它面前,上面的纹路变成黑色的螺旋,像是无数细小的蠕虫不停沿着轨迹迈动肢体,密密麻麻地爬、爬?爬?爬?爬?爬?爬?爬?爬?爬?爬?爬、爬、…… 黑夜沉闷,细微的声响仿佛从天而降的大雨,他没带伞,被浇湿个彻底。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他低低地询问。 没人回答。 …… “呜,哈啊……” 性器直插进去,却没到底,堪堪剩出一截留在外面,她吞不进去,而男人意犹未尽地动了动腰,看见李轻轻痛苦的表情。 他缓缓松开手掌,随着呼吸归位,女生翻起的瞳孔终于落回原处。 “疼,好疼…”得到自由的女生哭叫起来,声音虚弱,“我不做了,不想做,呜……” “嘘。”男人指尖抵在她唇上,“小宝,会被听到的。” 李轻轻果然止住细碎的哭声。 但也只是暂时的。 她费力地向下看去,才发现他甚至没完全进去。 李轻轻开始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根本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男人托起她的屁股,往下面垫了个枕头,然后开始挺腰律动。 穴口被撑到极限,李轻轻无能为力地随着他操弄的动作晃荡,她想咬紧牙关,却先是发出了不堪的喘息。 “慢点,慢点呀……” 下腹酸胀得要命,这个天气已经带寒,她却出了一身汗,眼前被反复撞得迷乱,忍不住绷紧脚背,蜷缩起脚趾。 “呃……别夹,嘶……” 鸡巴越进越深,里面的逼肉也夹得越来越紧,楚远棋深深吐出口气,他垂眸,看见女生白嫩身体上的一道突兀的疤。 他鬼使神差般覆了上去,那一刻,仿佛真的有滚烫热烈的爱意顺着皮肤肌理,渗透进他滑腻的血液。 楚远棋觉得自己要疯了。 汗水落在眼睫,他看见女生眼里的泪光,温暖湿漉。 噗嗤噗嗤的水声格外响亮,肉棒操穴的速度渐渐加快,连带着囊袋也拍上来,声响极脆,听得人面红耳赤。 几十下的狠操,穴已经被干得发软,最开始的酸胀褪去,留给李轻轻的已经变成莫名的快感。 她抬起手,揽住男人的脖子,声音委屈:“您,亲亲我,呜……” 他侧过头和她交换唾液,很显然李轻轻已经没多大力气,口水都咽不下,从唇角滑落的液体被男人吃进嘴里,他像是根本尝不够,发了狠地吻她,连同身下更深的凿弄。 于是理所当然的,疼痛的呼声也被他吃下,如果这时候往下看,糜红的小穴已经被男人干得狼狈不堪,狰狞的性器反复凿入,力道之大,恨不得把留出一截都重重塞进去,流出的淫水被这样疯狂的交合拍打成白沫裹在棒身,野兽进食,不知餍足。 女生的喘息疼痛中渐渐染上欢愉,身体紧贴着对方,相连的性器成为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结,她接纳他,包容他,迎合着男人大开大合的操干,声音都在空中抖个不停。 “嗯,嗯啊……我不,我不要了,好难受,好涨……” 她又开始说不要,下面却夹得越来越紧,带出的淫水也更多,房间皮肉撞击的声音更加清脆,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躲避不及。 楚远棋看着女生柔软平坦的小腹被反复撑开成性器的形状,每一次撞入都好像能破开这层脆薄的皮肉,叫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死在这里,死在他床上。 “可是你也在兴奋,不是吗?” 他咬她的乳头,“心跳得好快。” 说着温声细语的话,肉棒却是又在穴里狠狠压过一圈,故意朝着敏感点打桩,溢出的淫水反反复复被凿烂,打湿混乱交合的部分。 双腿被分到极致,李轻轻因为痛苦,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他的皮肉,哭得连个确切的词语都发不出来。 “没有,没有……呜呜……” “好轻轻,哭得再大声一点。”楚远棋被夹得舒爽,连呼吸都放重,他圈住女孩子的身体,手掌掐住白嫩的臀肉,鸡巴操得越来越凶,几乎只能看见性器捣进去的残影。 “别,好涨,要被操坏了,嗯啊……” 几乎是要被她这样的声音弄得缴械。 指甲一定是把他抓破皮了,如果仔细去感受的话,能察觉到点点的细微疼痛。 简直是希腊神话的美人鸟,但她既可以用塞壬的歌喉迷惑人心,也会像哈耳庇厄伸长利爪,掠夺食物。 她被翻过来,托着腰跪在床上,头发已经有些许散乱,被男人按住后脑,扶住鸡巴重新顶了进去。 “唔…!” 穴口再次被撑到极致,李轻轻连哭都哭不出来,后入的姿势让他的性器插得更深,龟头压着敏感点抽插,她根本跪不住,双腿打着颤要往前倒,一只手臂却从腰间穿过,稳稳地扶住女生的身体。 这个姿势,女生的两只软胸只能被操得不停在空中晃荡,她呜呜咽咽地哭,听着身后男人的话。 “轻轻,你看你现在,骚成这样。” “我不,哈啊,我不骚…” 楚远棋笑,故意停了速度,不紧不慢地顶进去:“可是流了好多水啊,你听,像小溪似的。” 黏黏糊糊的操穴声仿佛就在耳边,李轻轻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不敢去听。 “躲着干什么?” 李轻轻不答,楚远棋就勒紧她的腰猛烈地抽插 “不,唔,太深了……呜呜,轻一点,轻点啊……” 可在她身后的男人像是失去理智,他眸底的兴奋几乎就要溢出来,任凭李轻轻怎么哭喊,连虚假的温柔都装不下去,只一味搂着女生的腰猛烈地操干。 “要到了,要到了,停,不要,呜!” 啪啪啪声不绝于耳,从逼口升上来的热意炸开,李轻轻哭着抖了抖屁股,小穴不停痉挛绞紧,与此同时,尿道口流出点液体,因为前不久才喷过,稀疏的水液沾上男人的肉棒。 她尿了…… 李轻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大口平复着呼吸,明明该瘫软下去的身子仍被抱着,动弹不了分毫。 好累,好累,怎么会这么累。 “喷尿了啊。”他在后面淡淡开口。 “嗯,对,对不起……” “没关系。” 李轻轻正要松口气,他却忽然伸手盖在她阴蒂上,指腹拨弄在上面,充满恶意地捏住肉粒。 “喝点水,再喷一次给我看,好不好?” …… 青筋缠绕的棒身缓缓从红肿不堪的屄里退出,精液混合着其他液体一起顺着腿根往下流。 男人低低地喘气,看着晕过去的女生,他眉头微微松开了些。 不知道她高潮了几次,也不知道他射进去多少,楚远棋虽然还想拉着她多做几次,但也没想把人折腾到多惨。 抱着她去了浴室,放进浴缸里,在这种明亮的地方楚远棋才看见李轻轻现在是多么脆弱的状态。 满头黑丝凌乱,身上的掐痕也明显,瘦弱的身躯满是欢爱过的痕迹,而刚才交合过的地方,穴口红肿,惨不忍睹。 他静静看了会儿,洗过手后打开花洒,认真地抠挖起穴里的精液。 她面色惨白,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直到里面的液体减少,楚远棋关了水,手掌托起女生的脸。 她脑袋晃了晃,最后安静地倒在他手心。 安静的浴室,呼吸落针可闻。楚远棋的目光在她身上从上至下扫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肆意妄为地窥视,毫不掩盖眼里的阴郁。 “眼睛……怎么会这么像她?”他喃喃自语,话里竟然有些迷茫。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他知道他不该想起她。 那个带着谎言接近他,仰起无害笑容的骗子。 楚远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又看见她腰身突兀的疤。 这个明明钉在她身上的东西,他却比本人还要在意。 你也是在骗我吗? 这句话楚远棋没有问出口。 后颈现在才传来微微的疼痛,他撤开手,女生的头就歪倒在旁边。 “头发是自己剪的吗?确实短了些,指甲……也该剪掉,等你醒来,我们再说这个吧。” 他捧起女生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 ———————— 等我耍够这种亵渎神明的玩笑,就把纤弱而有力的手贴紧他胸膛,我的指甲,将像美人鸟的利爪,抓开一条血路,直达他的心脏。——《恶之花 巴黎的忧郁》 美人鸟是引用的这里 刍狗 上瘾。指对某些事物超越正常需求的心理或生理依赖,形成病态依赖。 即使这个年龄段的人们尤爱声色犬马,但楚远棋自认,他并不是会对着年轻女孩子发情,并索求无度令人厌倦的男性。 可事实证明,他确实是。 包厢里的光线仿佛跳动的血脉,红,蓝,紫,欲望就藏在里面,混着酒腥气息钻进神经,潜伏在底下蠢蠢欲动。 他在人群中一眼看见她。 不是因为她特殊,或者有多么惊艳,纯粹只是她的眉眼像极某位故人。 那人的名字已经消逝在时间长河里,包括对她的记忆,认知,可就是李轻轻出现后,之后的每一步,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当中是否掺杂执念,亦或没能诉说的感情。 理不清,剪不断,索性不去想。 不时有细细的喘息从房间溢出。 男人的躯体压在女生的脊背,她的发被汗水洇湿,有寡淡的热意从她皮肤底下传来。 胯骨抵在冰凉的桌面,女生的小腿够不到地面,只能任凭身后的人握住她的后腰一下下肏弄。 粘腻的操屄声尤为清晰,他每次都几乎是怀着撞碎她的心思把鸡巴狠厉地撞进去。 李轻轻痛苦地伸长脖颈,支撑在桌上的手颤颤悠悠,终于还是不堪重负倒了下去。 后面伸出只手,撩开她湿漉漉额头的发:“不行了?” 李轻轻咬紧下唇,想撑着身体起来:“没有,唔——” 话还没说完,男人就重新把肉棒抵着穴口,碾过上面的褶皱狠狠操了进去。酸意从下腹蔓上来,她重新倒回到桌上,碰不到地面的脚趾蜷缩,强忍着躁意。 身体是滚烫的,乳房紧贴在桌面,本来冰冷的物品也染上她的体温,没有实感的姿势让李轻轻心生惶恐,无意识地绞紧了穴。 “唔。”楚远棋哼了一声,巴掌毫不留情地扇在臀肉。 白嫩的皮肤上很快浮现浅红的掌印,依稀可辨戒指的痕迹。 “疼,疼…!为什么打我……”她小声地叫。 “疼?”他顶着她,感受穴里微微夹紧的力道,“不疼的,小宝,上面很漂亮。” 而对于她的另一个问题,楚远棋想了想,才慢慢道,“以前小淮有养过一条德国狼犬,刚接过来时还小,不大听话,总爱在门前叫。” “狗还太小,打哪里都怕打坏,于是我们也只好像这样。”他掌心比对刚才巴掌落下的位置,试探地轻拍两下,像在安抚,更像在做准备。 啪 李轻轻被这次的力道吓到,她呜咽了两声,挣扎着身体想从他身下逃开,却被他不慌不忙扶着后颈按了回去。 “呜,可我,我不是狗……” 你当然不是狗。 他也说不清怎么会想起这个,谁叫某些记忆藏在角落,总会有意无意露出命运的爪子。 楚远棋没再讲话,按着女生后颈的手指往下滑落,指腹有意无意蹭在跳动的颈动脉上。 他没说的是,那只德牧是他作为常不在家的补偿送给楚淮,结果某天发生意外,半大的犬从围栏跑出去,他虽然知道,但也没有立即派人去找。 不过是一条狗,既然它那么爱自由不肯留在这里,那么是死是活,都不该和他有关系。 直到有次回家,他在院里看见被挖开的土坑。 楚淮把它找回来了。 它变得很不干净,毛发结块,身上的血迹凝固,连之前兴奋时会跳上来的四肢都变得萎靡,一把软烂的骨头,靠近时臭气熏天。 他想,也就是那时,他们父子俩才开始有愈来愈深的隔阂。 仅仅因为一条狗。 …… 等到结束,楚远棋依旧抱她去浴室。 李轻轻体力不太好,做着做着就又晕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楚远棋的床上,身上衣服干净整洁,下体也没有不适。 她支着身子坐起来,因为头疼,晃了晃脑袋,不经意瞥见床头柜上的杯子。 它装着水,杯底压着纸,而旁边摊开的赫然是几粒药片。 李轻轻有很久的怔愣,她抽出杯底的纸页,看清上面的字迹。 [药在旁边,记得吃。最近不能常回来,无聊的话,可以让人陪你出去逛逛。] 他的字就和本人一样,温和的笔风,字里行间都透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没有声音,极致的安静。 李轻轻把旁边的药倒在手心,她盯了会儿,才慢慢地放进嘴里。 她没有喝水,强硬地咽进喉管,苦味渗上来,可它似乎卡在那里,异物感强烈。 李轻轻张了张嘴,试探着发出声音。 “啊。” 没有关系,她还能说话。 李轻轻理了理躺乱的鬓发,好久才慢慢地下床。 …… 冷空气席卷过来,再过不久就是新的一年,临近年关,大家总是格外忙碌。 长期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李轻轻在衣柜里找出件大衣,头发绑好后在镜子面前转了圈。 她不太习惯这样暖和的衣物,甚至不肥大就能带给人们温暖,衬得身体线条流畅,不太像她似的。 下楼时,李轻轻往旁边的画室门看了眼,房门紧闭,她想起楚淮有阵子没找过她了。 终于觉得没意思了?她想。 “木姐姐?”李轻轻在楼下找了一圈,没见到木悦的身影。 正想着掏出手机给木悦发消息,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她这两天回家休息了。” 李轻轻从手机屏幕抬起头。 金恩胜站在沙发旁,他脸上没多余的表情,只礼貌地冲她点头:“李小姐。” “啊,对,要过年了,她肯定很忙。”李轻轻也冲他笑笑,有点失望地把手机放回兜里。 “李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想出去买点东西。” 金恩胜顿了顿:“先生说,您外出的话可以找我。” 李轻轻惊讶:“是……吗?” “嗯,先生说这样也放心点。” “可你是淮少爷身边的人,我把你找过去不好吧?” 说完这话,金恩胜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李小姐不知道吗?少爷最近都在画室,几乎没出过门。” “嗯?”李轻轻愣住,目光投向二楼画室,又歉意地收回视线,“抱歉,我不知道,是又要办画展吗?肯定很辛苦吧。” “……应该是。” “那我们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想送他点礼物。” 金恩胜点点头,沉默地去备车。 两个人去到商场。 李轻轻这次出来是想着给楚远棋买点礼物——虽然是用他的卡,没办法,她现在没有经济来源,只能用他的钱。 “我不是很懂这些,你觉得楚先生会喜欢什么呢?” 金恩胜跟在她后面,以他的身高,稍微低头就能看见女孩子纤细的脖颈。 她里面搭的高领黑色毛衣,长发编成辫子搭在肩上,细碎的绒发扎不住,在耳边像细碎的蒲公英,挣扎着毛绒绒的种子,要飘走似的。 “李小姐送的,先生都会喜欢。”他这样说。 跟没讲一样。 果然不该对看着就很直男的大块头探讨这些问题。 在金恩胜看不见的地方,李轻轻悄悄撇了撇嘴。 两人随便逛了逛,她给木悦买了套水乳,送楚远棋的是条围巾,楚淮嘛……看他画室里全是画材,应该也不缺这些东西,李轻轻就买了个颈部按摩仪,老呆在画室,身体应该不太好受吧。 他们两个都对礼物这种东西没有太大概念,李轻轻买,金恩胜就提着大包小包的纸袋沉默地跟在后面。 商城里温暖,李轻轻逛累了,倚在墙边从窗外看下去,注意到楼下还有不少小吃,她突然来了些好奇心,盯着那些小小的推车看来看去。 她感叹:“冬天了,红薯,棉花糖,板栗……看上去就,好暖和。” “李小姐要吃吗?我去买。” 李轻轻摇头:“没关系,也不是很想吃,我们走吧。” 金恩胜没再说话。 两人来到地下车库,东西被放到后备箱,金恩胜突然说要去趟厕所,李轻轻就只好先在车里等。 她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视线飘到不知名的地方。 发了很久的呆,金恩胜终于回来。 他坐到驾驶位,手里貌似抱着东西。 李轻轻嗅到空气中暖乎乎的气息,有些好奇。 “你拿了什么呀?” 金恩胜侧了侧肩膀,怀里的东西还冒着热气。 是她刚才说过的几样东西。 “刚才你说的是‘没关系’,所以还是想吃的吧,如果是少爷,我也会这样买过来的。” 李轻轻愣愣地看向他。 …… 剥开褐色的皮,里面的烫意顺着指尖溜上来,李轻轻无措地在掌心里扔来扔去,最终选择蹲下来,把裹着透明塑料袋的红薯放在大衣裹着的腿上,抬手捏住耳垂。 “好烫!”她小声叫了句。 金恩胜手上拿着根粉红色的棉花糖,冬天风大,棉花糖在风中凌乱,他往前站了些,局促地护住这个小玩意。 “你知道吗!我家里那边这个时候已经会下雪了,很薄的一层,那时候我就很喜欢吃这种烫烫的,人很快就会暖起来。”李轻轻觉得高兴,蹲着也不安生,仰起头冲他笑。 金恩胜“哦”了声,“我们那也是。我有个妹妹,她最喜欢冬天,每次下雪都要跑出去,说想打雪仗,有时候雪太少堆不起来,她就要闹。” “你还有妹妹?”红薯在冷空气里呆了会儿,已经没刚才那么烫,李轻轻试探着往下剥,黏黏的芯就软下来,被她塞进嘴里。 “嗯。”他点头,“现在她刚上初中,青春期,比以前还要闹腾不少。” “那你过年要回家吗?” “不了。” 金恩胜看着手上的棉花糖,顿了顿:“等之后攒点钱,有空再找她们,之前我没收了她的漫画小说,到现在还记恨我。” 想起家里的事,他眼里软和下来:“她也喜欢这些甜的,所以有时候我会觉得……” 接下来的话他没再说,但李轻轻听得出来。 大概就是把她当妹妹相处了吧。 原来他看上去凶,人还挺好的嘛。 “那很好呀,”李轻轻想了想,“虽然我们平时没怎么讲过话,但我也看得出来,你应该是个不错的哥哥。” “谢谢你买的这些,我好高兴。下次我再做点甜品啊饼干,你带给你妹妹好不好?”她捧着红薯站起来,眼睛清亮。 金恩胜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下次,下次就是春天了吧?熬过这个冬天,就是春天了呢。” 李轻轻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我喜欢春天,等到那时候,一切就会好起来了吧。” 金恩胜看着她,不太明白女生话里的意思。 现在……不好吗? 张了张嘴,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先勾引我的 散乱的画稿堆积在地。 楚淮按了按眉心,他闭上眼又睁开,眼底的血丝密集,红色的细网伸长触手,试图夺取瞳孔的控制权。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失眠的第几天。 明明身体疲惫至极,精神却亢奋,每天只睡叁个多小时,且大部分都是浅眠状态,微不足道的轻微细响都能吵醒他,脑子翻来覆去地想事情,从现在的事想到过去的事,脑海几乎把这么多年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重现了个遍。 头越想越疼,偏偏还停不下来,甚至还影响到食欲,光是看见食物就会有反胃感,怎么也吃不下东西。 他放下铅笔想喝点水,不经意瞥到桌上摆放的药盒。 米氮平。 前不久他去医院,针对他的情况,医生给他开了这种药,但是拿回来后楚淮动也没动过,纯粹只是摆在那里。 他就这样盯着这盒药不知看了多久,终于,楚淮站起身,有几张地面的画稿被他的动作带飞,仔细看去,黑色狂乱的线条下全部都是一双双眼睛。 全部都是那双和本人根本不像的眼睛。 拆开药盒,平静地剥开里面的药粒,倒进掌心,仰头想送进嘴里的时候,那些声音又在脑中响起来。 好恶心。 他垂下头,莫名的胀痛感从下腹传来,楚淮皱起眉,面色惨白地推开画室门,朝着厕所奔去。 几乎是把门撞开的,楚淮趴在马桶边,苦腥源源不断地从喉头溢出,胃里翻江倒海,他捂住喉管,指尖用力到陷进皮肉,像是要掐死这具身体。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不管是谁,都让他感到恶心透顶。 胃里已经吐不出来东西,他按了抽水,接着干呕,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溢出,楚淮缓了很久,才把掉在地上的药捡起。 他一粒一粒地剥,银色锡纸皱巴巴地摊开来,蓝色药片在他拿不稳的手心坠进水里,表皮慢慢溶解,软黏烂腻地浮在表面。 不需要吃药。根本不需要。 楚淮撑着膝盖站起身,他用手背擦着唇角,脸上半丝情绪也无。 反正,他总有办法让她离开。 * 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 李轻轻闲得无聊,在书房里漫无目的地想找书看。 外面的阳光温凉地照进来,能看见灰尘的形状,无数在此沉睡的书本安静地等候会翻阅它故事的人,李轻轻走在里面,扫到本突兀的书脊。 它被人倒放着,也没和其他书平齐,平白突出来半截,尤为显眼。 李轻轻看到,手指划过书脊,随手把它抽了出来。 这本书岁数不小,表皮有很多白色的折痕,封面是个金发外国女孩,明明周围色调偏黄,该是阳光的,她灰黑色的眸却有几分无神。 李轻轻看着这本书,有几分怔愣,良久她才慢慢地翻开书页,苦朽的泛黄书页太薄,隐隐透出下一页字的痕迹。 年代太久的书会有点霉掉的味道,李轻轻按耐住内心莫名的不适随手翻了下,里面顿时掉下来张纸片,她蹲下身正要去捡,却在视线和另一双眼睛对上时瞬间僵住身体。 那股霉味还在鼻尖旋绕,她觉得有些窒息。 指尖扣起边角,李轻轻颤抖着手把照片举起。 十分钟,二十分钟,不不,也可能没这么久,她蹲到身体发麻,盯到眼球发疼,却始终没有移开目光。 照片上的女人年龄不大,左右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李轻轻看了眼背面,上面的字迹是楚远棋的。 “南钎”。 她深呼口气,把照片夹回去,不经意瞥到上面划线的内容。 ——“我沉湎于一种追溯往事的幻想,这种幻想变化多端,却培养了分析的天赋,并且在我对过去发狂的复杂期望中,引起每一条想象的道路交错。我相信了,就命运而言,洛丽塔是阿娜贝尔的继续。” 划线下面的墨迹很新,像有人故意让她把注意力集中在上面。 喉咙发紧,李轻轻关上它,若无其事地把书放了回去。 * 这个夜里李轻轻没有睡好,她从旁边抓了件外套,踩着拖鞋下床。 以前还不觉得,大概是最近很少熬到深夜,李轻轻现在没那么习惯黑,甚至觉得这样的黑过于粘稠,随时随地会有个黑影出来,拖着人遁进沼泽似的。 她本意是想去接水,这时候,厨房那边些许的微光仿佛海岸上的灯塔,这么晚还在下面的,也不知道是谁。 李轻轻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走过去。 “楚淮。” 男生本来的动作顿住,他侧过头,随意扫了李轻轻一眼。 “这么晚还不睡吗?”她拢了拢外套,觉得外面还是有点凉。 “睡不着。”楚淮说。 李轻轻犹豫几秒:“我也是。” 他转过身,将背靠在台面,厨房只开了盏小灯,男生半张脸陷进黑里,他手上拿了个短杯,昏黄的光芒落在上面,不太能分清里面液体的颜色。 注意到楚淮脸上的憔悴,李轻轻扯了扯唇角:“你最近很累吗,好像很不好的样子。” 楚淮闭上眼,慢慢“嗯”了声。 李轻轻深呼口气,指节抓着衣服,没想再寒暄,于是直奔主题:“那本书和照片是你放的。” 空气寂静,楚淮抬眼,半只手盖住杯口,仰头噙了点水液。 “感想呢。” 没想到他就这么大大方方承认,李轻轻抿了抿唇:“所以你是想说,我是南钎的‘继续’。” 楚淮放下杯子:“我没这么说。” “但是你这么认为了,不是吗?”李轻轻垂下眼,不想接着这个问题,“除了这个,你是有别的想说的吧。你为什么要选那个故事,楚淮,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是……” “不是什么?”他打断她,“不是那么恶心?” 楚淮笑了,“对,你该庆幸,庆幸你有张和他初恋相似的脸;庆幸他还没有那么变态,至少没有找八十个和他初恋长得像的人上床;庆幸他还对你好,你才有信心站在我面前和我说‘他不是那样的人’这种话。” 这段话有点长,楚淮废了些力气,他深呼口气,看上去疲惫至极:“但其实有区别吗?你好好想想,和那个亨伯特有区别吗。” 李轻轻仍旧没回答:“我不懂,你是在劝我吗?” 楚淮却不说话了。 他抖着手重新把杯子拿起,将里面最后的液体仰头喝尽,杯身砸在台面,发出声重响。 女生被这样的声音吓到,她倒退一步,看见楚淮缓慢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亲吻。是这个意思。 李轻轻彻底愣住,她看着他,迟迟没有动作。 窗户没有关紧,时不时灌进来些冷风。 阴凉,湿润。 男生靠着台面,见李轻轻没有行动,他脸上剩下的那点光也消失殆尽。 他垂下头,慢慢弯下脊背,要不是手肘撑着,楚淮几乎是要跌在地上。 很久,李轻轻才抬腿走过来。 像最初的那次一样,她捧起他的脸,慢慢踮起脚。 楚淮没什么反应,他盯着她凑近的脸,像是累极,连回应都做不到。 他朦朦胧胧尝到点自己嘴里的酒气,楚淮想起那个晚上。 最开始为什么要提出“接吻”呢,他开始觉得后悔。 他几乎感受不到唇畔触碰的力道,也闻不见冰冷泛甜的气息,刚才喝下的液体在胃里翻搅,逼迫他做出其他行动。 想吐出来什么,什么都可以,他不想只说这些话,他要张嘴,把那些所有肮脏的,不能见光的都吐出来。 可是,她不会想听。 第七次,叁十秒不到。 李轻轻退开脸,正要撤开时,他把她拉了回去。 耳廓抵在他的胸膛,能听见隔着层皮肉剧烈跳动的心脏声。 最近他消瘦不少,但用紧力气依然能牢牢地困住女生。 他抱得越来越紧,几乎要通过这个方式压烂她的内脏,李轻轻呼吸不畅,慌乱地去推开他。 男生低下头凑在她耳边,难得听见他话里含着的轻松笑意。 “怎么办啊。” “李轻轻,你完了。” “爸,”楚淮抬起头,“你都看见了,是她先勾引我的。” 他才是他的孩子 十六岁,她第一次试图从这里跑出去。 那夜的雨很大,砸在身上宛如石子。 雨水打湿浅薄的衣服,浇透满头的黑发再糊进眼里,将眼前的道路变得模糊不堪。 她身上全是水,周围草木茂盛,带着尖刺的杂草划破皮肤,鲜血冒出又被大雨冲刷干净,女生竭力跑着,呼吸间吐出的热气是由痛到极致的肺部传出。 身后有被雨声掩盖的吼声,里面夹杂的怒气像是要用这种方式拖她回去。 “给老子站住!” 不时有犬吠夹杂在里面,越来越近,女生不敢回应,即使全身上下是散架的疼她也不敢慢下来,执拗地往前跑着。 只是夜晚太黑,她只顾着前方,没有注意脚下的湿滑,脚下一个踉跄,整张脸都摔进泥泞,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后脑传来刺痛,她被扯着头发拉起来。 “跑啊,贱人!你他妈的跑啊!”穿着雨披的李浩东拽着她的头发拎起,她吃痛地捂住后脑,被迫仰起的脸被他另一只手狠狠地扇上去,瞬间,有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脸上被扇了重重的一巴掌后,她明显愣住,李浩东往地上吐了口雨水,抬起手又往她的脸上扇去。 “老子叫你跑,叫你跑,大半夜的给老子找事是吧!” 她被打得晕头转向,整张脸都在疼,之后又被按进泥水里,鼻腔满是肮脏的污水,不久后被提起时她一动不动,宛如一具尸体。 她就这样被带回去。 老旧的农村房里,到处都是苦旧的霉味,身上的雨水掉在裂开的水泥地板上,像层深不见底的渊。 李浩东脱了雨披,重重坐下去,竹椅顿时发出吱呀的脆响,他咳嗽几声,烦躁地去摸身上的烟。 没有摸到。 空气安静了几秒,男人猛然站起身,把竹椅踹了有半米远。 “草他娘的!” 她缩着身子想躲,被李浩东扯着头发抓起来。 她捂住头皮,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你放开我!我不要嫁人!更不要嫁给那个傻子,我不要,我不要!” “不嫁?”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那老子养你这么多年的钱怎么办?吃、喝、穿、读书!哪个不要钱?你以为老子白养你的吗?!” “我老李家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是吧。还跑?你要跑到哪里去?好好的清福不享,跟你那死妈一样不识抬举!” 李浩东吼完,也稍微冷静了点,他拍拍她的脸:“好啊,你不嫁给他也可以啊,这样,我把你送到城里卖了,每天就张开腿给男人操,也不用你干啥,一个人就有几百块呢,你说行不行?” 她听得愣怔,牙齿因为身体失温,忍不住打起颤:“不,不行……” 李浩东脸上的表情缓慢收起,浑浊的瞳孔盯住她,彻底失去耐心:“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是吧,老子看你这贱人就是想死!” 他连拉带拽地把她从地上扯起来:“果然平时还是对你太好了,那陈生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早该把你肚子搞大,你也就没这个力气东想西想了。” 这样,老子先……把你……看到时候……你……还?***…… 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 第一次逃跑以失败告终,很深的失败。 在逃跑之前,她从李浩东兜里顺了两百块钱,只是后来被雨水打烂得彻底,想拼凑,想晒干,却连天气都要和她作对。 她好像也因此拼不起逃跑的心思,她又重新变回那个安安静静的女生,后面跟着笑得灿烂的傻子, 原本以为,接下来的人生都是这样。 直到那个男人出现在面前。 那天天气并不好,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 他在门口歪脖子树下侧过头,露出张苍白的脸,叫住她。 “你就是……?” “别害怕,本来我在来之前还不敢相信的,只是没想到,你真的和她长得有点像啊。” “谁?” 男人摇摇头,没想多说。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 她拧着眉头,想了很久,才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阿鸢。” 阿鸢,这就代表了她的母亲。 具体的名字她实在叫不出来,村民总说那是个漂亮的大美人,而李浩东总说那是个婊子。 花很多钱买回来,连个儿子都没生下来就死掉的婊子。有次李浩东喝醉了,他当着她面讲的。 男人听后,若有所思地点头:“不管你信不信,我知道你妈妈。” “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一些事,你,想知道吗?” * 半夜,宅子里灯火通明。 李轻轻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杯温水,只是时间太久,本来滑腻的水液也变得冰凉,仅剩的温暖被杯壁隔绝,传达不到手心。 “没事的,没事的。”木悦搂着她的肩膀缓缓地拍着。 李轻轻冲她露出个安慰的笑。 周围太过安静。 她抬头瞥向二楼,他们还没出来。 在深夜突然归家的楚远棋,无声无响的,不知道在门后站了多久,又听到多少事情。 在楚淮说完那句话后,楚远棋只是淡淡的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男人手中提着袋子,不知装着什么,半晌,他叹口气,把楚淮叫去了二楼。 他们的谈话隔绝掉她,似乎自己总在充当外人,现在也是。 李轻轻抬头喝了一口凉水,把杯子放回到桌上。 …… 书房。 楚远棋手撑着额头,他闭着眼,好半天才抬起头,指了指桌上的盒子。 “米氮平,思诺思……你最近压力很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讲讲吧。” 站在桌前的男生本来垂头看着地面,听到楚远棋问话,他才缓慢的,像个发锈的机器般仰起脸。 “你对她也会这么不耐烦吗?” “什么?” 楚淮扯了扯唇角:“李轻轻。” 楚远棋蹙起眉:“现在是我在问你。” “哦。”男生扯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从你们第一次性交开始。” 楚远棋觉得头更疼:“原因。” “原因?”楚淮看着他,唇边弧度僵硬地收起,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父亲。 “要问原因,不就是你吗?你不在乎我的感受,把李轻轻带回来也没有想过我,更不会想到我妈妈,而你在操那个跟我同岁的女生时也没有想过你做的事是在伤害她。” “楚淮。”楚远棋平静地叫他的名字,“睡眠不足会导致易怒,精神不稳定,我可以因此忽略你的态度,但是——” “你现在是在为谁愤愤不平?你说的人物太多,不觉得混乱吗?” 楚远棋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楚淮。 “如果是你母亲,可很久以前我就说过我们是各取所需,如果是你,我确实无话可说,这点我向你道歉。” “而如果是李轻轻,你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又为什么不认为她是自愿的?” 楚淮拧起眉,正要开口,但男人伸手,沉重有力地按住他的肩膀。 “不用回答,我不在乎这些,你有时间可以慢慢想。而你现在要做的是平复好呼吸,冷静,回答我另一个问题。” “你今晚做这些事的需求到底是什么?我需要你讲清楚。” 楚淮被迫直视楚远棋的眼睛。 他们的五官有几分相似,只是经过岁月的时间,楚远棋要显得沉稳得多。 楚淮看着父亲瞳孔里,自己扭曲的脸。 “我不想看见她。”他张开嘴,回答,“我要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家。” 他能感到肩膀上的力气微微松了些。 “从你把我叫上来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你选择偏袒的人不是我。” 头很痛,楚淮感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很哑。 “你知道吗,爸,其实我很不喜欢狗,会叫,会闹,会到处上厕所惹事,它跑走的那天我根本没想过要把它找回来。” “可是在家一个人的时候,我又突然觉得它很可怜,它跟我一样不被所有人重视,只是随手买来的消遣而已,丢了也没人在意。” “于是我去找它了,找了很久。” “当时它还在和另一条狗玩,我转身要走,可是它看见我了,它看见我了。” 然后的事,楚淮已经不想去想。 那条德牧是横穿马路,被车撞死在楚淮面前的。 楚淮想说很多话。 你凭什么对她那么好,我才是你儿子。 你们为什么要像恩爱的情侣那样,让人好恶心。 她终究也只是个替代品,过不了多久也会被你抛弃,是吗。 各样的情绪吐不出来,在胃里翻江倒海。 他嫉妒李轻轻能轻而易举获得自己父亲的好,憎恶他们之间理所当然的氛围,同时又微妙地可怜她迟早像他那样被无视的命运。 这就是如今他痛苦的原因。 断断续续,乍听起来没有逻辑的话语汇总成一句:“我不想变成那条被不要的狗。” 很久的安静。 楚远棋从来没觉得楚淮这个人竟然如此陌生。 印象里小孩都是会吵会闹,长大后性格孤僻和家人疏离也算理所当然,他没想过楚淮会有这么多话要说,也可能他有想过,但根本不当回事。 如果是以前,楚远棋绝对会关门离开,当做楚淮的这些话只是病中谵语,可现在他觉得,根本没有必要闹成这样。 再怎么样,他们流着相同的血液,拥有相似的长相,姓氏名字这些,始终都会连在一起,而且 他、才、是、他、的、孩、子。 “如果我让她离开,你该做的事是什么?” 楚淮的身子微微颤了下。 “以后……我不会画画了。” “然后我会帮你,那些事……我也,可以做。” 越说到后面,楚淮声音越小。 楚远棋顿了顿,“我知道了。”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些事,我来处理。” 楚淮走后,楚远棋又坐了很久。 他把金恩胜叫了进来。 “让木悦明天把李轻轻的东西收拾好,西郊那边还有套房子,你让她先住进那里。” “……是。” 房间重新变得安静。 楚远棋觉得疲惫,他靠在窗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不久后,金恩胜上来了。 “先生,李小姐她,她走了。” 楚远棋的动作僵住,他缓缓放下手,透过窗户看见楼下的那道影子。 她穿得很薄,风把她的长发吹得纷纷扬扬,大概是冷,女生的动作很迟钝。 “先生,要把李小姐带回来吗?” 楚远棋放下窗帘:“不必了。” 既然那么爱自由不肯接受好意,那出去之后是死是活,都不该和他有关。 时隔多年,他仍旧无法共情狗的想法,命运过后,他划下同样的选项。 可是他又想起女生的话。 真心,爱,诸如此类的字眼。 原来是这样的真心,这样的爱。 他闭上眼,嘲讽地扬起唇角。 骗子。 想不出标题那就随便乱打几个字好了 南城的冬天湿冷。 李轻轻没有带走楚家的任何东西,如果内衣裤衣服这些不算的话。 要过年,南城比之前冷清不少,很多商户都关了门。 李轻轻走了一晚上,等到天亮,她开始挨家挨户地找活。 只是她来的时间实在不算巧,要再早两天或许还有日结的工作给她,现在该招人的早就招好,不管是饭馆还是便利店,几乎只能看见年轻的学生样貌的人。 李轻轻越走越偏,时间耽误得越久,她越觉得身体要撑不住。 她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小饭馆面前。 冬天天黑得早,还开着的店早把招牌灯亮起,只是眼前这个“阿九饭馆”,就剩前两个字有微弱的光,后面两字别说亮,闪都不带闪两下。 透过玻璃窗看过去,里面没几个人,有两个女人正坐在门口嗑瓜子,见有个女生过来,其中的盘发女人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会儿,又若无其事地唠起嗑。 “你们家男人快回来了吧?” “快了快了,还有几天。” “我家那个也是,唉,也不知道他那个时候回来干嘛,早回来点还能帮店里干活,你说现在……”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下。”李轻轻走上前,“请问你们这边还招人吗?” 盘发女人话头停止,这才从上到下把李轻轻看了眼。 “寒假工?不要不要。” 李轻轻在外面逛了这么久,再待下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还想再说两句:“姐姐,我不是学生,我干长期,可以要很少的工资,只求你给我个住的地方,” 女人皱着眉听完,也没说行不行,只是和旁边的女人对视了下,她才转过头咳嗽两声:“你这样姑娘我见多了,是跟家里人吵架了吧?到时候家人找上来我可得麻烦死。” “没有,我没有家人。”李轻轻有些着急,“我爸妈死得早,我自己一个人出来打工结果被骗了,没办法才沿街找事,绝对不会有人来闹的。” 女人看了看李轻轻,嗑瓜子的速度慢下来,最终还是摇头。 李轻轻本来还想说的话哽在喉咙,她勉强地笑了笑:“好,好的,麻烦你们了。” 走到僵硬的双腿重新抬起,这次,女人却是叫住了她。 “一个月五百,包吃住,十二小时,干吗?” 李轻轻愣了愣,眼底升起点点希冀。 …… 女人名叫吴九楠,经营这个小饭馆也有几年。 店里现在就一个厨师,叫王正,本来还有个员工,前不久刚走。王正是个比李轻轻还要小的男生,初中没上完就出来炒菜,人瘦,看着有点萎靡,随时要睡过去似的,但干起活来倒还利索。 本来是吴九瑶负责收银传菜,李轻轻来了,传菜的任务就给到李轻轻头上,没事的时候就负责打扫店里,上擦下洗的,也很费功夫。 所谓的包吃,是吴九瑶买好菜,加点料往锅里一煮吃大锅菜,图方便,也图热乎,而包住,宿舍很偏,现在也只有王正一个人在里面住,意思就是男女混住,没有要另租房的打算。 李轻轻觉得不妥,但她还没开口,王正倒先说话:“瑶姐,宿舍那环境是真住不了人,章鹏走的时候垃圾都没收拾,让女生住进来不太好。” 吴九瑶顿时就拍了桌子:“还好意思说!你们几个男的能再邋遢点儿?要再收拾不干净,我是真的要连你一起骂了!” 王正耸耸肩,无所谓。 最后确实没办法,幸好店里还有个小阁楼仓库,李轻轻预支了一百块钱工资,去地下商城买了被褥,毛巾牙刷这类,然后把角落打扫出来,平时就睡那里,也负责开门锁门。 她是个爱干净的,也幸好沐浴露洗发水之类也不是必需品,用清水洗就好,小时候在乡下基本都是这样,李轻轻也不算不习惯。 吴九瑶看她也是真穷,衣服也没有,就把自己以前不穿的旧棉袄给了李轻轻,就这样,至少能干干净净在这里住段时间了。 饭馆附近有片厂子,平时来吃饭的人都集中在一个点,忙是忙,人不多的时候还算轻松。 只是服务行业,又是这种小巷里的饭馆,虽然也有很多老实巴交出来赚钱的人,但也有很多赖钱,说着给账转头就走了的人,要不是吴九瑶眼精,也就被逃单了。 这种的不少,嘴里没个把门,看到女的就满嘴污言秽语,又或者用不好的目光上下扫视的男人也很多。 李轻轻刚来那几天遇到的还比较少,后来就多起来,最开始还只是打量,到最后就变成时不时拿她开玩笑,某天有个男的,也没喝酒,看着李轻轻把菜端上来,突然问了句:“你多少钱?” 李轻轻就听到后面几个字,认认真真地开始算账。 几个男的也知道她误会了,哈哈大笑起来。 “小妹妹,这一桌也不过才一两百,你要想好了再说啊。” 李轻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没再说话。 就这样默不吭声忍下去,直到新雪降临,厂里的人背着大包小包,提着塑料桶往火车站赶,那些话才少下去。 有几个老客临走时还来这里吃了最后一顿饭,啤酒瓶扔得到处都是。 店里是唾沫横飞的场景,李轻轻靠着门,看见路过的野狗用鼻子怼着垃圾袋流出的黄液。 吴九瑶在里面叫她,她站起身,擦擦手就进去了。 后来店里变得不咋忙,主要的事情变成打扫卫生,吴九瑶管店还要管家,不能两头跑,就让李轻轻顶。 有次吴九瑶没来,店里就李轻轻和王正两个,他们各自准备各自的,收拾好一起又吃了大锅菜。 王正年纪小,话不咋多,他吃完饭蹲在门口抽烟,也不玩手机,就看着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烟灰。 李轻轻刚把桌子擦好,王正也抽好烟进来了。 “你过年不回家?”王正突然问了这么句。 李轻轻没想到他会和她搭话,回答慢半拍:“我在这里没有家。” “哦。”他点点头,想起点什么,“瑶姐说你是被骗了,真的假的?” “真的啊。”李轻轻刚拧过抹布,手上很红,她无意识地搅弄毛巾垂下来的毛边,说,“被骗到城里来,带过来的钱全没了,也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办。” 王正沉默,没再说话。 吴九瑶没来,偏偏来吃饭的人就变多起来,两个人忙得不可开交,直到晚上十二点还在那对账。 “怎么好像,好像少了二十块啊……” 王正看了眼账本:“是不是有人拿了饮料没算进去。” 李轻轻抓着自己的头发,欲哭无泪:“我都有看啊,冰柜里数量也对得上。” 王正平时不管这些:“那我不清楚,你先补上吧,不然瑶姐知道会不高兴。” 这句话说完,李轻轻脸上绝望的表情更甚。 “我哪来的钱啊……” 王正反应过来,他抿了抿唇,不耐烦地从围裙兜里掏出个皱皱巴巴的二十。 “那就当你欠我的吧,发工资了记得还我。” 李轻轻感激涕零,就差没把王正叫哥。 王正对此表示:他还是更想要那二十块钱。 第二天的时候,吴九瑶风风火火地来到店里。 李轻轻刚想打招呼,看到吴九瑶后面跟着个男人。 他皮肤蜡黄,单眼皮,头发应该是刚理过,很短,边缘整齐,手上带着串黄金貔貅的手链,手的另一端牵着个女孩,是吴九瑶的女儿。 “我老公回来了,带他来店里看看。”吴九瑶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她冲女孩招招手,“来小月,这个是李姐姐,哎哟,怕什么生呀,来打个招呼啊。” “李姐姐好。”女孩怯生生地叫她。 李轻轻蹲下身,也和她打招呼。 “你好啊小月。” 吴九瑶推推旁边的男人:“这我老公刘健,我们逛会儿,轻轻你带小月在楼下玩玩。” “好的瑶姐。” 刘健缓缓地松开女儿的手,目光在女生面前停了停,也就跟着吴九瑶往里面走了。 这时候没客人,李轻轻坐在凳子上逗小孩玩,王正闲得无聊,拿着手机看电视剧。 没多久,两边凑过来两个脑袋。 王正本来还没注意到,直到肩膀被碰了下,他转过头看见李轻轻,一下就炸了。 “你靠我这么近干嘛?!” 李轻轻懵了:“啊,我,我就是想知道你在看什么。” “……”知道李轻轻连个手机都没有,王正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啧”。 小月也被吓到了,坐在凳子上委委屈屈地要下去。 “好了好了,我把手机放中间,你们和我一起看。” 于是等吴九瑶和刘健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叁个人挤在一起,就为了看那块小小的,带裂纹的手机屏幕。 “哥哥,这个人是坏的吗?” “我不知道。” “那这个人是好的吗?” “这个是主角,应该是吧。” 李轻轻听了就笑:“主角应该没有坏的吧。” 王正嗤之以鼻:“你不懂,现在很流行那种亦正亦邪的主角,正得太绝没有意思。” 两个女生:“哦~” 吴九瑶本来想让这两个赶紧去干活,但看着看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你说这些年轻人,怎么都跟些小屁孩似的。” 她转过头,看见陈健正直勾勾地盯着那边桌子。 ———— 一写到穷穷的部分感觉自己画风都变 你走吧 寒风瑟瑟,转眼间,春节随着细碎的雪花,轻飘飘来到南城。 但对于这样幸福的日子,王正是没有实感的。 以前在学校还有各类朋友,出了社会也就断了很多,不过好歹是春节,吴九瑶给他们放了假,他过年不回家,正闲得没事干,想着李轻轻在店里一个人,也就跑店里去了。 李轻轻那时候还在睡觉,听到有人在下面喊,她模模糊糊趴到窗台边,看见王正戴着个帽子,手里提着很大的红色塑料袋,脸冻得红红的,正和她招手。 “你来干嘛?” “无聊啊!”王正打了个喷嚏,语气有几分怨怼,“你快开门,我要冻死了。” 李轻轻这才不慌不忙地下楼开门。 男生走进来,脸上还有几点雪花消逝的水痕,他把塑料袋扔到门口:“把门开一半吧,灯就别开了,如果有人要来吃饭就说只有面。” “哦哦,好。” 说完,他从身上掏出副扑克牌扔到桌上,说教李轻轻玩这个,本来确实也没事,两个人就从下午打到了晚上。 后来雪停了。 脚底下无烟煤还在燃烧,王正侧头看着停住的雪,说:“我们去江边放烟花吧。” 讲完就后悔。 “江边很远吧?”但李轻轻只是问这个。 王正也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没事,我有电瓶车。” 他确实有辆电动车。 一辆破损的电动车,舍不得扔,随手拿黄胶带缠了缠照样开。 李轻轻想了下,点头。 女生去锁门,而王正提着塑料袋在车面前左转一圈右转一圈,就当他终于笃定:这破电动车载不了人时,李轻轻锁好门走过来了。 他刚准备好的措辞又吞下去。 对于能去江边李轻轻还是很期待的,结果看到这辆战损版电瓶车,她脸上的表情僵了半瞬,说:“我还是回去睡觉好了。” 王正也觉得不好意思,但想了想,都把人叫出来了,让别人回去也不太好,索性咬咬牙:“没事!真的能开!坏了我是你孙子!” 还没满17岁的男生脸还稚嫩得很,说起这话有点搞笑,李轻轻狐疑地看着他,最终还是点点头:“好吧。” 两个人就坐着战损电瓶车往江边开。 李轻轻怀里抱着烟花,冬天骑电瓶,迎面的冷风就往脸上扑,她冻得打哆嗦,默默把脸埋下来点。 王正也觉得冷,他戴了手套,但纤瘦的身子挡不住风,呼呼地往衣领里面灌。 “我就说能开吧,别说载你了,再加个瑶姐女儿也绰绰有余!”王正在前面喊。 李轻轻听了,虽然冷,但也觉得高兴。 她弯起眼睛,正想笑。 电瓶车轮胎碾过石子,突然猛烈地颤了几下,李轻轻和王正连人带烟花摔在地上,余光还瞥见电瓶车往前倒了半米远。 “我的车!!” 李轻轻脸上沾了灰,她爬起来,愣愣地看着王正张牙舞爪地跑过去扶车,好半天才又弯起唇角,去捡散在地上的烟花。 总而言之,王正这车是彻底报废了。 两个人也没去到江边。 “那这烟花怎么办?”李轻轻在塑料袋里掏了掏,“啊,有烟花棒!” 王正刚失去了车,脸上沉痛如有实质地散发出来,但他实在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只好强撑着做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那我们放这个吧。” “去哪儿放?”李轻轻问。 男生指向旁边的桥:“从这儿下去有条河,就是有点臭了,平时没人来。” 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两人把电瓶车的残骸往草里藏了藏,怕路过的拾荒人当垃圾拿了。 藏好后,两个人提着塑料袋,王正提着前头,李轻轻提着后头,就这样吭哧吭哧往下钻。 等到河沟旁,李轻轻也明白王正说的“有点臭,没人来”,到底是多么具备杀伤力的一句话。 何止是臭,简直多靠近两步就要被熏过去。 但人都来了,再爬上去怪狼狈的。 他们两个蹲着,去拆袋子里的烟花。 “是不是很无聊。”王正突然说了这么句。 李轻轻掏出里面的打火机,摇头:“没有啊。” 少年低着头,语气懊恼:“我也没想逞能,就是,就是觉得你怪可怜的,想带你出来走走。” 打火机快没油了,李轻轻按了好几下,才看见点点小焰被吐出来,摇摇晃晃,时刻要被吹走。 李轻轻连忙把烟花棒拿过来,火光腾升,照亮对方的脸。 她没听清楚王正刚才的话:“你说什么?” 如果没有这阵火光,李轻轻就能看见王正青一阵白一阵的脸。 “我说我是你孙子,行了吧?” 李轻轻直接笑出声,细碎的小烟花在手中跳跃,李轻轻把它塞给王正,趁着火光没灭,自己又重新点了个。 即将凌晨,黑漆漆的河沟旁只有这么一小点火光,李轻轻抬头,看见满天的星星,随口道:“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孙子,要不你叫我姐姐好了。” 李轻轻比王正大,但王正始终没叫过李轻轻姐,要么就是“喂”,要么就是直呼本名,没礼貌得很。 “……”王正不吭声,别别扭扭地扯开话题,“早知道不开电瓶了。” 想起自己的电瓶车,他心痛中又带着尴尬:“下次我绝对要买辆好的。” “那你岂不是锅铲都要抡冒烟了?” 王正瞪她一眼,正巧瞥见刚才藏电瓶车的地方有个佝偻的身影晃来晃去,他连忙站起身,把烟花棒往李轻轻手上塞。 “给我放下!那他妈是老子的电瓶车!” 少年一边往上爬一边骂,李轻轻拿着两根烟花棒,不知所措地站起来。 与此同时,远处有细长的线飞速冲向天空,短暂的凝滞,黑夜被猛然照亮,炸开的星光此起彼伏,有的下坠,有的攀升。 王正听到声响,怔愣地朝天空看去。 凌晨十二点,响亮的烟花声吵醒熟睡的孩子,呜哇哭泣的声音被掩盖下来,家家户户的电视里都响起同一句话:过年好。 李轻轻低下头,她看着手上渐渐熄灭的烟花棒,也低低说了声过年好。 …… 王正最终还是把自己坏掉的电瓶车抢了回来。 差点没留神就被别人拿去卖了,他自己都穷得要死呢。王正恨恨地想。 李轻轻和他在外面吹了会儿冷风,止不住地要打喷嚏, 王正劝她:“你水烧热点泡个脚,别冻感冒了。” 李轻轻冲他笑,说知道了。 别人一走,店里又只剩下李轻轻一个人。 她刷了牙洗了脸,按王正说的,把身子弄暖和了才上到阁楼。 在这里的日子几乎每天都很忙,没有客人也要打扫卫生,边边角角也要擦个干净,她最近觉得腰疼,缩在被子里揉自己的腰。 李轻轻揉着揉着开始犯困,不远处还有细碎的烟花响,但她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李轻轻闻到点熟悉的味道。 刺鼻,尖锐,是廉价酒精在人身上独有的气息。 因为太过熟悉,她甚至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李轻轻睁开眼。 黑暗里,一双阴黑的手按在她膝盖上,男人手腕的黄金在黑里看不明确,只隐隐泛着点腥黄的光。 * 春节第一天,就连冬日的阳光落下来也是暖的。 巷子里有不安分的人在夜里偷偷放了烟花,糜红落了满地,又被不知谁家冲出来的水打烂,在地面深深浅浅铺了一层。 大家出门后,脸上不约而同扬起笑容,遇到亲朋好友,总要拉着孩子问候来问候去,你说过年好啊他也说过年好,反正,过年总该是好的。 王正在远处工地里摆放着的凝土管里找到李轻轻。 女生缩在最角落,头发散乱,嘴唇苍白,不停打着哆嗦。 见有人过来,她颤抖着把手上带血的刀指向王正,像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走开……走开!” 王正刚想靠近的动作停下。 只好打电话让吴九瑶过来。 这期间,王正就站在旁边一根接一根抽烟,直到第五根的时候,吴九瑶来了。 女人脸上有止不住的疲惫,王正喊了她声,示意她走过来看。 李轻轻看到吴九瑶,脸上的崩溃迫使她缩得更紧。 她几乎拿不住这把刀,只一味重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是他摸我,我没办法才……” 吴九瑶看着她,像是要弯腰探进去,被女生一句尖叫打断。 “不要过来!求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会想办法的,我找钱给你,你别过来!” 女人无可奈何地蹲下身。 “轻轻,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停顿了下,缓慢开口,“有件事我不好和你说,之前让你睡仓库,我其实很不放心的,所以买了个小监控,对着货物那边。” “所以……我都看到了。” 随着女人的轻声细语,李轻轻颤抖的肩膀渐渐停下了。 王正在旁边没说话,只是看着脚边的烟蒂,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是的,都看到了。 看到陈健是怎么晃着身体从楼梯间走上去,因为死角的原因,很久以后才在小监控里看见角落的他们。 两个人扭打在一块,她被拽着衣服按在墙上,男人的身体像条黏腻漆黑的虫,在监控里看不分明,融化般要嵌入墙内。 接收不到声音的监控冷漠地将这一切记录下来。 直到李轻轻好像是说了什么,陈健的动作有片刻怔愣,女生就趁着这时候出了监控画面,再然后,就是今早吴九瑶看见的场面。 她的丈夫满肚子是血地倒在地板上,而李轻轻不见了。 李轻轻听完吴九瑶的话,不知道该哭该笑。 陈健知道楼下有监控,所以怎么也没想放她下去。 他拖她,拽她,骂她,混乱中李轻轻拿到自己枕头下的刀,尖锐的利器就这样被送进陈健的身体。 女生把身子埋得更深,她根本汲取不到所谓温暖,只能靠着这个动作,触碰冰凉僵硬的身体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吴九瑶从包里掏出一迭钱币,沾着口水数了数,放在地上。 她说。 她说你别怪我,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我老公,是我盼了一年才回家的老公。 吴九瑶用手背抹了抹脸,她没哭,只是嗓音有些抖。 “伤不重,医药费我们自己处理,而你,你走吧。” 女人蹲得腿麻,她站起来,手指着远方。 “另一边有条巷,叫茶子巷,那里房租不贵,如果你要去的话我让王正送你,这里有一千,你拿着,再想点别的出路吧。” 女生抬起头。 刀子从掌心滑落,发出声轻轻巧巧的脆响。 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哭了出来。 清清 提着塑料桶往老小区楼上爬的时候,能看见鞋面的纹路。 上面有泥有草,也有穿太久后深深的沟壑,她盯着上面的痕迹,弧线像难过的人抿着唇。 吴九瑶给了她一千块,说这里房租很便宜,果不其然,叁百块钱一个月,押一付叁。 房东是个老人,本来过年老人都不想出来的,但正巧上个租客过年回家不打算租了,房间里垃圾一堆又没打扫,有人急着住,他干脆也就出来看看。 本来李轻轻还觉得犹豫,但这时候实在不好找房子,王正干脆借给李轻轻五百块,让她有钱了再还他。 他还想留下来跟李轻轻一起打扫卫生,但李轻轻拒绝,说自己想静静,王正没说话,沉默地和女生下楼。 两人走在太阳渐渐沉没的小巷,或许是太过安静,王正开始讲起他的故事。 父母离婚,被丢给爷爷奶奶养,养得糙,从小在田里天不怕地不怕,炸粪坑,追鸭子,偷瓜也有,直到初中被高年级的看不惯,拖进厕所打了一顿,他不服气,想有人罩着,跟了一堆狐朋狗友。 逃课,打架,上网,纹身,他把他袖子撩开,纤细的手臂上面是各路狂野的线条。 后来呢,后来还是打不过,没人喜欢他这副瘦身子,每次打架对面的总喜欢按着他打。 于是他不想上学了,说要去大城市赚钱,坐轮船,坐大巴车,再坐火车,兜兜转转来到南城,却怎么也找不到能停留的地方。 想学门手艺,至少能养活自己,屡屡碰壁。 然后他说,我自己已经烂到地里去了,这辈子没盼头,但你呢,你漂亮,年轻,还有很多路可以走。 李轻轻回他,你也很年轻,也有路可以走。 这句话过后,王正很久才开口。 他说,轻轻姐,以后你要好好的。 男生冲她笑笑,他走到前面,像这个时代特有的中二少年,背着身朝她挥了挥手。 * 茶子巷是城中村。 在南城,你几乎很少能找到这样被遗弃的角落。 从十几楼的的视角去看逼仄的老巷口,黝黑寂寥,住在这里的除了穷人就是老人,晚上到了,一个个房间的灯也跟着熄灭,不时还能听到哪家老人病痛的呻吟,谁家吵着架,伴着水龙头开启冲刷衣服的声音。 李轻轻这个房间很小,一眼望到头,阳台也没有,打开门就是床,地板上还有很多上个租客留下的垃圾没收拾。 除此以外,带有裂纹的水泥地板;发黄且有霉斑的墙面;床垫有,架在木床上,但上面是深浅不一的颜色,混着不知什么部位的毛发,简直是像长在里面似的,要靠拔出来;厕所是重灾区域,污垢,泥垢,墙面还贴着很多从别的地方撕下来的卷边广告贴。 “诚信家电维修176xxxx” “寻找刺激的感觉,今夜有我你还寂寞吗?上门优质服务,包满意,包漂亮” “家用电器批发,空调,冰箱,热水器,详情致电156xxxx” “鸳鸯戏水,沙漠风暴,蚂蚁上树,双飞(加一百),激情热线:136xxx” 有的能撕掉,有点残留着很深的胶印,李轻轻盯着看了很久,没再继续管。 她收拾好已经很晚,直到肚子叫了声,李轻轻才想起自己忘了吃饭。 这里巷子深,七弯八绕的,更多的是简陋的牌面下的外卖商铺,李轻轻下楼后怕迷路,在附近找了很久没找到正经吃饭的地方,最后干脆走到旁边一家面食外卖店。 里面正择菜的人也懵得很,估计没想到有人来外卖店吃饭,李轻轻尴尬,要了碗面。 小小的外卖店桌子也没有,走回去吃又要时间,夜里没人,李轻轻干脆捧着塑料碗蹲在路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面刚出锅,很烫,烫得舌尖痛死了。 等到尝到面里苦涩的味道时,她才发现自己又在流眼泪。 李轻轻抬起手用手臂搓了搓眼睛,再挪开时,她看见站在面前的一双高跟鞋。 她愣了愣,仰头看见个女人。 女人长发卷成波浪状,面容精致,能从外套露出的部分看见里面裙子的样式,她双颊带着浅浅的红晕,眼神有些迷离。 “小妹妹,哭什么?失恋了?” 她说着,兀自蹲下身,和女生平视。 李轻轻摇头。 “哦,”她身上有很浓的酒气混着香水味,女人支着下巴,眯着眼打量了下李轻轻,“那就是穷哭了。” “……” “想赚钱?姐姐我可以带你啊。”女人从随手提着的小包里掏出张名片递给李轻轻,“我是安意,你可以叫我安姐。” “我呢,是这家ktv的经理,最近过年,组里的妹妹大部分都回家了,正愁找不到人上台。” “上台?”李轻轻没听懂。 “啊,就是唱唱歌,陪客户喝喝酒什么的。”安意支着的手换成另一只,语调慢慢的,尾音有几分勾人,“过年嘛,上班的点钱比平时要高,你这样的,一晚上拿个几千几万都有可能哦。” 一晚上,几千,几万。 这些暧昧的数字像数枚图钉强硬地塞进嘴里再从喉头滚落,李轻轻张了张嘴,连话都说不出口。 之前楚远棋不是没给过她钱,可李轻轻在的时候没乱花过,走的时候也没带走,在这种情况下,她好像又得重新认识钱这种东西。 看出女生眼里的怔愣,安意弯起唇,像个知心姐姐般解释:“当然,得看你工作卖不卖力呀,要调动客户情绪,会哄人会来事,促进他们多买酒多订房,哎呀,说这么多,其实也很简单的。” “要不要试试呢?小妹妹。” * 安意没想到自己回个家还能捡个妹妹。 本来最近组里人少,老板又多,她自己订房当然也能赚钱,可自己再这样喝下去估计又得胃出血,再从招聘那选几个妹子进组的话,下组费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她没有看上的,安意正犹豫呢,遇见李轻轻这号人。 人长得漂亮,虽然瘦是瘦了点,但各花入各眼,也有喜欢这种弱不禁风女生的老板。 看着也穷,大半夜的蹲在路边可怜兮兮地吃面,像是个好拿捏的。安意本来喝了点酒,这通话说完后酒就醒了,拉着李轻轻往自己家走。 这一走不要紧,聊来聊去,安意发现李轻轻居然就住在她楼上。 这下安意更是来了兴趣,她把自己的裙子和化妆品一股脑扔到李轻轻面前,说要替她试妆。 李轻轻就坐在椅子上,任凭安意拿着粉扑对她的脸拍来拍去。 安意化妆动作快,没一会儿就把女生收拾好。 “到时候你就说是我表妹好了,放心,没人会欺负你。” 她家里有几只猫,空气中有厚厚的宠物味道,安意家因为没被房东划分成一个个小房间,整体要比李轻轻租的地方大。 各种名牌包包、衣服和首饰摆了满屋,李轻轻进来时差点没找到地方下脚。 “很漂亮,妹妹,来,把头抬起来看我。” 安意满意地捏着李轻轻的下巴看来看去,才想起似的,问:“你叫什么名字?不用说本名,我们上班都不用本名的。” “想个小名吧?好听好记的那种。” 女人的面孔很近,几乎要贴在李轻轻脸上,她垂下眼睑,捏紧了裙边。 “清清吧。”她解释,“叁点水的清。” 安意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微微勾了勾。 “好啊,那就清清。” “以后,多多指教。” * 夜场工作者的时间基本都是晚上。 李轻轻被拉着培训了几天,在这期间,安意对她嘘寒问暖,还总亲自教她亲自化妆,又送了些新裙子给她。 相比起外面白花花大腿,露肤度高的服装,安意给的还算保守。 李轻轻看到不少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她们有的高挑美艳,有的纤瘦清丽,问起年龄,最大的也才二十来岁。 今天是她第一次上班,门口有几个女孩子,熟悉的会聚在一起,不时有嬉笑声从她们口中溢出。 李轻轻坐在旁边,手心紧张得冒汗。 怔愣中,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发呆呢?” 是安意。 李轻轻摇头:“没有,就是觉得有点紧张。” “紧张啊,那很正常,没关系,凡事都是慢慢来嘛。” 对于安意,李轻轻对她印象还算好,她笑了笑,冲女人道谢:“谢谢安姐。” 这时候,门口被带来阵冷风,有个男人走进来,坐在沙发上的几个女生顿时眼睛一亮,冲了上去。 “温少爷,您终于来啦,我好想你。” “路上堵车,抱歉。” “哎呀,我就知道温少对人家好!嘻嘻,咱们快去找江少吧,他都等好久了。” 温云手臂搂着旁边女孩子的肩膀,刚想开口说话,目光不经意扫过去,落到远处女生的侧颜上。 她今天化了妆,面色比之前看着要好些,而总是过长的头发在耳垂下方编成丸子头用簪子固定,剩下的温顺地垂在肩膀。还是冬天,店里暖气开得足,她穿着件枣青的改良短旗袍,腰线掐得自然,衬得女生身体线条流畅。 温云侧过头,没和正望过来的女生对上视线。 他大步流星地往里面走,步伐有几分急促。 …… “你是说,有客人指定找我?”李轻轻不太确定地指指自己,满腹疑惑。 安意点头,拿手指点了点李轻轻的脑袋:“对啊,你可偷着乐吧,找你的可不是什么糟老头子,人我也认识,是些小年轻富二代,出手壕着呢。” “走吧,可别让人家客人等,姐带你过去。” 李轻轻听后,有几分沉默,不清楚是不是还很紧张,她愣愣地抚向胸口处,觉得心下很是慌乱。 但还是跟着一起过去。 越往里走,李轻轻心里的不安更甚。 直到眼前包厢的门被推开。 昏暗的房间内酒气冲天,强势地钻进鼻喉,让人觉得晕厥。 李轻轻一眼看见中心跪着的身影。 是个男生,低着头看不清脸,他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垂下的发梢全是水,湿漉漉地往下滴。 看背影有点眼熟,还没等李轻轻想起来,沙发上的人叫出个并不陌生的名字。 “子钰啊。” 李轻轻浑身僵住,诧异地看向说话的男生。 江奕川坐在阴影里,很久不见,他染了头发,一头张扬的红色碎发被抓出个叁七分,配着暗红卫衣和黑色工装裤,上面银色链条的装饰泛过阴冷的光,和记忆里的男生像又不像。 此时他正慢悠悠地用杯子碾盘里的玻璃。 温云揽着个女孩子坐在另外一侧的沙发,江奕川旁边的女生也没说话,包厢里安静至极,只听得见玻璃被分尸为碎糖的轻微声响。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江奕川慢慢开口:“你要是把这些吃了,你得罪我女朋友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 像才注意到门口有人,江奕川缓缓抬头。 他弯起眼睛,语气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柔和:“怎么来了就站那,进来啊。” 后面两个字,江奕川说得极慢,眸子紧盯着站着的女生,从口中若有所思地吐出她的名字。 清,清。 三只兔子 包厢里的酒味几乎都是从跪着的周子钰身上传来的。 以他为中心,满地的湿意蔓延,周子钰像是从这滩深渊里诞生,也像是被遗弃。 安意走后,李轻轻坐到温云旁边。 江奕川只是不轻不重看了她一眼,自顾自拿着盘子站起身,把碾得稀碎的玻璃放到周子钰面前。 “吃啊,子钰,你要不要吃?” 他蹲下去,手肘散漫地搭在膝盖,歪头打量周子钰的脸:“你确定不吃?不吃我拿走了。” 周子钰跪得太久,身体已经发麻,他晃了晃身子,僵硬地抬头,露出半张充满血迹的脸。 血水和酒水混合,江奕川美其名曰是为他消毒。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周子钰颤抖地弓起身子,抓了一小把碎玻璃缓慢地往嘴里塞。 江奕川满意地笑笑,手放到周子钰头上,嫌他头发湿,只随手拍了拍。 “真棒。”他夸完周子钰,又来夸自己,“我人很好的,怕割喉咙,专门给你碾这么碎,子钰,不谢谢我?” 周子钰嘴里满是血,他抬起眸子,用嘶哑难听的声音说:“谢谢。” 江奕川微笑地点点头,他按了按周子钰的后颈,漫不经心站起身。 就当李轻轻以为这场闹剧要结束时,江奕川抬起腿,一脚猛踹在周子钰腰上。 男生摔了出去,江奕川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抬起脚,鞋底碾压着周子钰的头骨。 “谢谢谁啊?话都说不清楚?” 周子钰痛苦地闷哼出声,从掀飞的衣摆看去,他腹部满是青紫的伤痕,仿佛无数块霉斑爬满身躯。 他的声音简直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谢谢,谢谢江少……” 温云抿了口酒:“算了阿川,这么多女孩子在这里,别吓着别人。” 虞柠,也就是江奕川女友,她正看戏看得乐呵,被温云这么一说,心里不太满意,但得饶人处且饶人,真把周子钰干废了她也没得跑,本来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恩怨,江奕川现在只是借题发挥罢了。 于是她好心地走过去拉住江奕川的手臂:“阿川,你消消气,刚才碾玻璃的手疼不疼呀,我看看,唉,你该叫他自己碾自己吃的,我好心疼你。” 江奕川移开脚,被半拉半拽坐下来,他气还没消,翘着二郎腿往喉咙里灌了口酒。 他这才注意到温云旁边的女生。 “我都忘了把你叫过来了。”江奕川把身子坐直了些,指向李轻轻,“你……清清是吧?巧了,我之前有个同学叫‘轻轻’,轻贱的轻。” 被点到名的李轻轻看向他,顺着江奕川的话说了声:“是很巧。” 温云瞥了几眼这两人,清楚地看见李轻轻在说完这叁个字后,江奕川脸上缓慢收回的笑容。 红发男生抿起唇,他拿着酒杯似乎是想喝,杯口刚碰到唇边,他却倏然朝着李轻轻脚边砸去。 玻璃碎掉的声音近在咫尺,李轻轻没反应过来,直到小腿处传来微微的钝痛,她往下看,玻璃飞溅时擦过皮肤,已然有血顺着皮肤流了下来。 “装什么呢?你当我瞎吗李轻轻?” 坐着温云旁边的女生吓得缩进男人怀里,而虞柠只是投来个不解的目光。 江奕川笑笑,抱着手臂靠在沙发上,全然不是之前热烈干净的男生模样。 李轻轻盯着腿上的血没敢动。 “我是听说你从楚家出来,但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你,呵,缺钱?老男人之前包养你没给够是不是?” “不,不是……” 看不得李轻轻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江奕川烦躁地挪开眼,瞥见桌上剩下的酒瓶。 刚才为了淋周子钰,他叫了几箱酒进来,现在桌上还摆着十几瓶,他扫了眼,随手指向桌面。 “想要钱,我可以给你。” “把桌上的酒喝了,喝完了,一瓶五百,喝不完,半分钱没有。” 见李轻轻没有动,江奕川扯了扯唇角。 “怎么,嫌少啊,可你也就值这个价。” 从刚才开始,迷惑针对性的话语就不带停。 即使从楚远棋口中听到江奕川拿车撞她的事,李轻轻也没想到他真的会是这个样子。 替她戴好的头盔,说想逗她开心的话,握住她的手,带她克服恐惧的掌心。 仿佛还记得那天风的温度,他们各自带着一只耳机,听着同一首歌,男生笑容肆意,缓缓地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然而,然而…… “你喝不喝?” 李轻轻回过神,她小声回了句:“我喝。” 然后女生站起身,拿起一瓶开过的酒。 仰头,酒液滚过喉咙,像无数团烈火挣扎着涌进她的体内。 周子钰已经缓过最初的疼痛,他有些微的近视,而眼镜早就被弄坏,男生眯起眼,只能看见身穿浅色裙子的女生仰头灌酒的背影。 所有人都在看她。 桌上摆着十六瓶酒,一瓶五百的话也有八千块,在他们手里零花钱的小数点都够不到,却能是外面的人挣扎两叁个月才能拿到的工资。 “哇,女中豪杰呀,姐姐厉害!”在温云怀里的妹子开始起哄,她夸着,心下却觉得酸楚。 这么点酒她随随便便就能喝完,毕竟从上班喝到下班这种事对她们来讲再正常不过。 李轻轻喝完一瓶,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她毫不犹豫拿了第二瓶。 最开始李轻轻还能算游刃有余,直到她的双腿站不住,慢慢地滑到地上,即使包厢里灯光很暗,但也能看见她酡红的脸。 不知道谁先移开视线的,没人再盯着李轻轻,但她还是一瓶接着一瓶。 虞柠看得无聊,自己点了首歌。 接连的喝酒让李轻轻觉得头晕,她支着额头慢慢地喘气,听见缓缓响起的女声。 那个女生的声音属于甜系,唱这种情歌再合适不过,什么baby呀,love you呀,旋律有几分耳熟能详,李轻轻大概听过。 虞柠唱完前面的部分,兴致勃勃地把桌上另外的话筒递给递给江奕川,他接了。 不清楚是不是情歌加持,江奕川看上去还是在生气的样子,但声音低沉,渐渐地温和下来。 依旧是陌生的歌词,李轻轻看了眼字幕,是韩文。 她在这时候明白过来,那首她听不懂的歌里为什么会夹杂着一句中文。 因为那是江奕川自己唱的。 李轻轻抬起脸,看着两个人亲昵地凑在一起,那抹陌生的红色发丝晃荡,在她视野里逐步变成看不清的涟漪。 他们唱着歌,这首唱完换下一首,起哄打闹声充斥耳畔,没人在意李轻轻时不时冲进厕所的身影,她连吐都尽量小声,等出来后,她又不在意地拿起下一瓶。 沙发和地上是截然不同的世界,李轻轻和周子钰就像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可他们偏偏出现了,还是作为笑料,作为消遣一起出现的。 十六瓶喝完的时候,李轻轻把头倒在桌上,已然不省人事。 江奕川不知过了多久才注意到,他蹙起眉,本来想让人进来把李轻轻带走,结果看到门边还躺着一个人,他摔了个杯子过去,正好砸在周子钰腿边。 “没死吧?没死就带着她滚。” 周子钰费劲地爬起来,他按住额头,随时要摔过去的样子。 他把李轻轻扶起来,女生醉后的身体软得不成样子,醉醺醺地要往男生怀里倒。 江奕川皱起眉,他正想把他们叫住,余光却瞥见温云正盯着自己。 他怔了怔,重新把身子靠向沙发。 包厢就这样少了两个人,虞柠刚才因为唱歌,水喝得多,也去了厕所。 江奕川脸上刚还有的浅淡笑容彻底消失。 “我先走了,你们玩。”他站起身,作势要走。 “阿川,等下。”温云叫住他,转头对着旁边的女生耳语几句,后者了然地点头,走出包厢门。 江奕川不耐烦地坐下去,他摆弄着砂轮打火机,指腹反复磨蹭,男生抬起眉眼,这个角度看去,他翻上的瞳孔没有其他情绪,只有掩盖不住的阴翳:“说。” 温云笑了笑,启了一瓶酒往杯子里倒:“是去找她吗?你女朋友还在这里呢。” “少放点屁行吗?” 对于江奕川的脏话,温云没有生气,他摇摇头,指尖搭在杯口,笑得平和:“阿川,如果有叁只兔子,它们笼子里各有一个铃,第一只兔子按响铃就有食物,第二只兔子不管怎么按铃都不会有食物,第叁只兔子按铃可能有食物,也可能没有食物。” “那么,谁按铃的次数最多?” 江奕川的声音冷下去:“你想说什么?” 杯中的酒液被折射出绚丽的光,温云盯着上面的涟漪,不慌不忙:“轻易得到食物的兔子不会经常按铃,得不到食物的兔子根本不会按铃,只有不可预测食物到来的第叁只兔子才会最执着地按铃。” “人也是一样,凡事有度,别让她吃得太饱,也别让她吃不到,这样她才会一直执着地持续按铃。” 温云说完,抿了点酒。 江奕川停了摩擦砂轮的动作,他看向包厢门的方向,不屑地把打火机扔到桌上。 “你说得很对。”他非常郑重地点头,掏出手机,拨出个电话。 江奕川盯着温云,“对,那个叫清清的,送到酒店,出台费多少?我打给你。” 温云脸上表情没太大变化。 他看着江奕川,后者耸肩,挂断电话后随手往兜里一揣。 “但对于这种……”江奕川冲他笑,“这种给脸不要脸的女的,就不需要这些弯弯绕绕了。” 虞柠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江奕川正起身要走。 女生甜腻地偎依过来,晃着江奕川的手臂:“阿川,你要走了吗?” 江奕川搂住她,脸上挂着那种玩世不恭的笑:“不好意思啊宝贝,我有事出去一趟,叫温云送你吧。” “啊~”虞柠不太高兴,但看见江奕川的脸色,也只好乖巧地松开手。 江奕川走后,包厢里就只剩这两个人。 温云把桌上的打火机拿过来,顺手点了支烟。 火星吞噬烟草,他没抽,只是看着,“虞柠,你就是这么看你男朋友的。” 虞柠脸色一白:“对不起。” 没被送进口中的烟连燃烧都显得低微,它很快就要熄灭,温云没管, 他睨向包厢门口,像是很惋惜:“怎么这么笨呢?都帮你当上正牌女友了,还要看人家脸色。” “我……” 温云再次叹气。 他把烟摁在桌上,抬眸。 “把衣服脱了,跪那儿。” “别让我说第二遍。” 到最后都是他的(h扇穴/强制) 很难受。 脑子迷迷糊糊的,像是在做梦,也好像还是清醒,有很多人声,嘈杂得像虫子爬进耳蜗,还有粘腻的水声反复,李轻轻觉得烦,闷闷“唔”了声。 世界有片刻的安静。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附在额头上,掀开她黏湿的发。 李轻轻觉得好受点,但有股发胀酸痛的感觉没有褪去,她觉得呼吸不过来,缓慢睁开眼。 “醒了?” 熟悉的男声,泛着哑。 头还是浑浑噩噩的,她迷茫地把瞳孔对焦在面前的脸上,好半天才发出一声痛苦的哼。 “好难受……” “哪里难受。”他俯下身,掌心拢住女生的左胸,“是这里……” “还是这里?”江奕川恶意地动了动腰,如愿以偿看见李轻轻逐渐变得呆愣的脸。 她僵硬地往下看去,自己和他身上都没有衣服,一双腿被按着膝盖分开到极致,粗壮的男性器官埋在她穴里,每次抽插都会带出咕叽咕叽的水声。 江奕川看着她的表情,笑了。 “水这么多,骚得要死,是不是早就想被这么干了啊?” 轰的一下,李轻轻的脑子炸开。 这些话像把刀沉重地割断咽喉,李轻轻甚至能在嘴里尝到点血腥气,她颤颤悠悠举起手,毫不犹豫往江奕川脸上扇去。 李轻轻咬牙切齿地说:“你,你这是强奸!”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只是刚醒来的身体实在软弱,巴掌落在人脸上非但没有威胁力,反而让他有折磨她的理由。 江奕川歪了歪头,他笑,强硬地板过女生的脸,观赏李轻轻眼里愤怒背后的无措:“李轻轻,都跑去做夜场了,就别装什么贞洁烈女了吧?” 脸颊被他用力捏着,几乎是要陷进骨头里的力度,李轻轻低下头,两手抓住他的手臂,朝着他的虎口咬去。 齿尖没入皮肉,江奕川这下是真的觉得疼了,可他非但没放手,反而按着她的脸把手送得更深,另外一只手摁住女生的腰抽插起来,鸡巴不要命地疯狂插入拔出,李轻轻瞳孔瞬间瞪大,松开口痛苦地呻吟起来。 “唔……!疯子,疯子!你放开我!” 她开始挣扎,想要推开他的身体。 江奕川嗤笑一声,扬起那只被咬过的手,毫不留情地对着女生敞开的阴户扇了上去。 啪—— 脆弱的肉粒在空中抖得不成样子,下身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疼,李轻轻本来要说的话都变了调。 因为疼痛,埋在穴里的肉棒清楚地感到逼里绞紧的力度,江奕川被夹得闷哼出声,再抬起眼,他像是发现猎物露出的弱点,兴奋地舔了舔牙尖。 第二个巴掌扇了下去。 穴里的水液被巴掌扇得四处飞溅,有的粘上耻毛,隐入后来的动作。 在李轻轻醒之前,江奕川已经按着她的腰肏了有一会儿,肉穴从最开始抗拒的状态变得乖顺,水流个不停,跟发情了似的。 李轻轻被扇得很疼,缩着身子想躲避他的巴掌,江奕川发现,手下扇逼的力道更重。 他硬得厉害,语气也愈加亢奋:“你是不是嫌楚远棋太老才不跟着他啊,不如这样,我来做你金主,这么骚的逼,就该当我的鸡巴套子,每天就翘着屁股掰开穴等我操你,好不好?” 他故意说些不堪入耳的话,看着李轻轻脸越来越红,江奕川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不住。 李轻轻去拦他的手臂,被轻飘飘挡了回去。 “你去…呜,别打……” 骂人的话说到一半,江奕川又是一巴掌对着阴蒂扇了上去。 “说啊,继续说啊,我去什么?” 李轻轻不敢再讲,她往下瞥去,因为瘦,能清楚地看见江奕川的阴茎是怎么在腹下游移,操着她的阴道,而薄嫩的肚皮随时要被戳破似的,她感到恐慌,呜呜咽咽地要躲。 “肚子,肚子要破了……” 她的恐惧在恶劣的人身上只能成为助长性欲的催化剂,江奕川故意把手抚上去,隔着层皮肉,指尖滑在上面:“破了?嘶,你这肚子怎么还有疤啊,真丑。让我看看,哦,好像是要被捅烂了啊。” 随着这句话的结束,下次的撞击来得又快又猛,李轻轻被撞得身子直往上窜,水光淋漓的阴茎不停从腿心反复出入,性器相撞的声音在房间回荡,越来越多的淫液被拍打成沫,女生两眼一翻,双手紧抓着床单,指尖用力到发白。 江奕川放在她肚子上的手掌始终没有撤开,看着女生费力仰起脖颈忍耐的样子,他笑了笑,对着隆起的小腹狠狠按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尖叫,五脏六腑仿佛要被压烂,李轻轻没被掐住脖子,她却突然失去了呼吸的权利。 明明是疼混着痛苦更多,可或许是酒精麻痹了大部分感官,她在大脑空白一瞬后,有什么随着他的动作泄了出去,李轻轻身子彻底软成烂泥,连动一下都是奢侈。 她说得对,这是强奸,是对她的剥夺。 “这都是你自找的,李轻轻。”江奕川这样说了一句。 他把她的头掰正,女生的脸不仅红,还布满水液,江奕川不甚在乎地用拇指揩去,问:“哭什么呢?” “你不要告诉我,你根本没想过进这种地方会被怎么对待,以为喝喝酒说说好话就完事了?李轻轻,别装啊,我看着难受啊。” 如果不是温云前两天告诉他,江奕川也没想到李轻轻会在这种地方出现。 怎么,那么缺钱,之前不挺清高吗,她说他骚扰她哎,可明明他都那么低声下气了,哪点不对呢?到底哪点不对呢? 纵使有很多要问的,但女生被操得没力气,眼眶泛红,始终只是别着脸,嘴唇都要咬破了都不肯和他讲话。 江奕川不想在意,他把李轻轻翻过来,胸膛贴着她后背一起躺在床上,以侧入的姿势重新把肉棒埋进去。 湿软的小穴迫不及待地把他吞下,江奕川下巴放在她肩头,手臂环着女生的腰,小臂绷紧的力道几乎是要不管不顾融化进这具身体。 散乱在耳畔的呼吸灼热,李轻轻甚至感受到阴茎上的青脉剐蹭到敏感点的酸意,下体严丝合缝地吃下他,就算她还想咬牙压抑,也还是从齿关溢出点点喘息。 她要疯了:“为什么?你有,你有女朋友,还要做这种事……” 这个姿势让江奕川看不见她的表情,听到这话他也没所谓:“哦,想和我聊女朋友的事,是要骂我渣男吗?来,骂两句听听。” 李轻轻被他的无赖气得身体直抖,当真骂起他来:“你有病江奕川,你真的有病,你凭什么说我装,你才更装,你不要脸江……哈啊,停,疯子,疯子,呜……” 肉棒在操弄中被裹得水亮,女生的逼口粘腻,李轻轻越骂,江奕川顶得越深,恨不得把囊袋都塞进去,操进她子宫,听她哭着求饶的样子。 “继续骂,你骂不死我,我就操死你。” 后来李轻轻骂不动,就换成江奕川骂她。 你以为你谁啊,之前给你好脸色是因为什么你不知道? 骚逼这么爽,怎么又喷了?要不要看看我是怎么操你的,来,往这看。 呵……真可怜,都被操肿了。要我停?求我啊,知道狗是怎么叫的吧,把嘴张开,叫。 年轻人不知节制,像头刚尝到血气的猎豹,次次撞击又猛又快,顶胯的速度当真像是奔着操死她的力道。 女生无助地尖叫,感受下体再次突如其来的痉挛。 可是她的高潮不是停止信号,穴夹得越紧,他干得越用力,龟头次次冲撞着宫颈,每次深顶都在折磨她的心神,李轻轻只能无力地拍打他的手:“太深了,你出去,出去……” 胯骨臀肉相撞的啪啪啪声回荡,李轻轻觉得身体都不属于自己,直到男生勒紧她的腰,挤压的力道比之前还要猛,他低低哼了声,在她耳边喘气。 射了……? 李轻轻两眼失神,慢慢松出口气,滚烫的肉棒缓缓从操得红肿的穴里退出,部分精液被带出来,落到女生的大腿上。 她觉得晕,浑身上下散架的疼。 江奕川松开了她,还以为一切结束的李轻轻挣扎着想爬起来,被男生拉着脚腕拽回去。 “还要干什么?!” “干什么?”男生慢悠悠地重复,虎口抵在她脚腕腕骨,轻而易举地抓住举高。 被干红的穴洞狼狈不堪,上面满是淫乱的液体,可怜地收缩。 江奕川盯了会儿,两手抓住她的腿弯,把李轻轻的腿架在肩膀。 腰部腾空,这种没有实感的姿势让李轻轻越来越害怕。 圆润的龟头蹭在阴蒂,它上面还带着淫液,湿润地从上至下反复摩擦。 “当然是接着干你啊。” 说完,肉棒往下滑,重新挤进阴道。他头上有汗,手按住女生的腿,挺腰抽插起来。 没有支撑力的小腿只能在空中晃荡,她的腰落不下去,李轻轻蜷缩起脚趾,难受得想躲,却只能任凭鸡巴反复撞进腿心。 她睫毛被汗水打湿,张了张嘴,发出似痛苦又似欢愉的喘。 “骚死了。”江奕川稍微侧了侧头,亲吻她小腿的皮肤。 上面还有玻璃划过后干涸的血迹,和他发丝同样的颜色,江奕川在情欲里几乎分不清眼前的红到底是什么在晃。 不过无所谓,反正,到最后都是他的。 除了钱什么都不重要 几乎是被折腾了整个晚上,李轻轻还是首次经历这么恐怖的性交。 她怀疑江奕川嗑了药,不知疲倦,不应期的时间短到惊人,在晕过去前李轻轻是真的觉得要被操死。 早上醒来的时候,动个脖子都是疼的。 江奕川侧搂住她,手搭在女生腰身,李轻轻缓了会儿,才拿开他的手臂下床。 他睡得很沉,还往被子里缩了缩。 从地上捡起衣服,李轻轻洗好澡换完衣服,僵硬着双腿离开了这里。 …… 今天在下雨。 细密的雨丝擦过脸颊,眼看雨势就要大起来,李轻轻刚下公交就慌不择路往巷子里面跑。 趴在电动车坐垫上的小猫被跑过的李轻轻吓到,它敏捷地跳到旁边,雨滴打湿毛发,它不甚在意地甩了甩身子,直到女生渐行渐远,它才重新趴回到原来的位置。 刚跑进楼里,李轻轻已经喘得不成样子,四肢仿佛要散架,平复好呼吸腿还没抬起来,突然听见楼上阵阵刺耳的吵架声。 “你以为老娘稀罕你这几百块钱啊?这是你该出的,该出的懂不懂?” “啥子该出不该出,我问你,我租给你的时候是好的不啦?现在有问题不该你赔还要我掏钱?哪有这个道理的啦?” “你是疯子吗?听不懂话是怎么?!” 李轻轻被这怒气十足的话吓得手抖,正犹豫着要不要躲会儿,上面的人正好瞅着她,于是这次声音响起,叫的是她的名字。 “清清你回来了?哎正好,你上来评评理,看看到底是我不对,还是这个老娘客乱讲话!” 李轻轻:“……” 李轻轻只好硬着头皮上去。 面前两个女人都站在楼道门口,皱着眉头不爽地看着她,李轻轻扯起个笑容,说:“安意姐,这是怎么了?” 安意没化妆,头顶的发丝张牙舞爪地竖着,脸上摆出的凶相却因为不怎么好的气色,气势大大减了十分。 齿瘦唇白,精神气倒比对面四五十岁的阿姨还要萎靡些。 安意把李轻轻拽过来,故意拉长了调子:“这死老娘客发癫,我租她的房子,空调不制热,这也要怪到我头上?” “你还好意思说啊,我都没说你养那么多猫,你先倒打一耙起来,指不定就是猫弄的,这事谁说得准?” “你他妈——”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李轻轻只好充当上和事佬,她连忙拉着安意的手臂就往门里面拖,边拽边劝:“没事的安意姐,你消消气,消消气。” 安意气不是那么好消的,但再这样吵下去对谁也不好,大过年的没人想吵架,索性也就由着李轻轻半推半拉地进到屋子里,整个过程,两个女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生怕气势落到后头,叫旁的人听了笑话。 进到屋子,安意的声音就没刚才那般高涨,她长哼出口气,模样十分不服。 “真是,我都要被她气疯了。” “安意姐,小点声吧,她还没走。” 安意不耐烦地把掉在额前的头发往后一撩,趿着拖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该死的,老娘年后一定要搬走,不对,后天,妈的明天就搬!” 屋里的几只猫听见主人不安的絮叨,一个两个都跑过来蹭在她腿边,安意随手捞起只叁花在怀里,指尖在猫咪柔软的头顶一下下顺着。 她平复好呼吸,看向李轻轻:“还没问你,身体怎么样,那个江……江少,还好吧?” 李轻轻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 安意看出来,她顺着小猫的毛,劝她:“宝,我也是没办法,虽然大家都说不准出台,不许收小费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但实际上呢,你看做夜场有几个纯绿色的?又有谁经得起钱的诱惑的?” “说得好听点我是经理,实际上那些有钱人该怎么骂我还是怎么骂我,你们犯了错,一句新人就可以带过,我呢,我跑不掉,我根还在这呢。” “为了钱,其他的都不重要,妹妹,你穷过,能明白这些的。” 是的,不重要。 熬夜喝酒喝到胃出血不重要,被迫吸二手烟不重要,被指着鼻子骂不识好歹不重要,被揩油摸腿揉胸也不重要。 我们呢,说白了也就是出卖色相,跟鸡有区别吗,好像也没区别。 在这种地方,除了钱还有什么重要的,看起来同事和你称姐道妹,实际上你要是榜上金主有钱了,她恨不得立马把你踹下来,把所有业绩都算到她身上。 你以为里面几个是真穷的啊,大部分都是嘴巴一张,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也许里面也有真的,只是假话听多了,没人会信。 安意讲了很多话,李轻轻就安安静静地听。 “别难过,你不是没手机吗,昨天的钱都在我这里,我们现在就去买部手机办银行卡,再买点吃的补补。对了,他做措施了吗?别忘记避孕,你担心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检查,好不好?” 李轻轻摇头。 “我不难过,只是……” 她说不出来后面的话。 “没关系,吃点东西我们出门吧,土豆炖鸡吃不吃?我刚正准备做这个。” 李轻轻点点头,老老实实地坐在小沙发上,时不时撸下猫,也没再说话。 两个人吃了东西,安意化好妆和她一起出门。 安意把昨天的出台费还有江奕川说的八千块一起打给她,减去些中间人的收费,快两万块钱。 接下来就是买手机,办电话、银行卡。 李轻轻兴致不太高,人看着要晕过去似的, 安意化完妆后倒看着精气神足,她低头滑着手机,转头拍了拍李轻轻的肩膀,红唇轻勾。 “还是不高兴啊,那这样,姐姐带你报复回去。” “报复?怎么……报复。”李轻轻问。 安意笑笑:“跟我来就知道了。” 男模女模…大家都是出来赚钱的啦! “两位美女晚上好!” 整齐划一的问候声,一群身高腿长的年轻男性排成排站在眼前,他们鞠完躬,又齐刷刷地直起身。 李轻轻坐在沙发上,目瞪口呆。 安意支着下巴,微笑地看向李轻轻:“清清,挑几个吧。” 李轻轻笑容僵硬,几乎控制不好面部表情。 她没想到安意会这么快带她来……男模馆。 从进来到包厢,门口保安包括服务员,上上下下全是男人,里面有的高大,有的清秀,看见她们,皆是眉眼含笑。 而站在眼前的男人们也各个俊秀,人也高挑,有黑色西服外套配半框眼镜,也有呼之欲出的胸肌,还有个粉色外套配粉头发的男生,亮眼又白净。这群男人个个像开屏的孔雀,粉发男见到李轻轻看过来,还朝着她眨了眨眼,送上个飞吻。 李轻轻连忙收回目光,看也不敢多看:“安姐,我不用……” 安意没理她,把那个粉发男点了过来,又随手指着个男生叫到自己旁边,其余的就再次鞠躬,说祝她们玩得开心,又排成排带着阵香风走了。 “美女好,我是小晨。”粉发男识趣地坐在李轻轻旁边,笑得要多阳光有多阳光。 李轻轻局促地看向安意,可安意只是眯起眼对她笑,和旁边的男生热火朝天。 显然两个人是认识的,男生眉眼清秀,仔细看也化了妆,他凑到安意面前,十分委屈地拉了拉女人的手。 “意姐姐,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乖。”安意眯起眼,点了点下巴,男生立马心领神会地从桌上拿过烟和打火机,小心翼翼地替她点上烟。 “这个月还缺几个房?”安意吸了一口,随手拍了拍男生的脑袋,他立马跪下去,手心朝上,替女人接着烟灰。 “还差叁个,意姐姐。” “我包了。” 男生眼睛都亮起来,挪着膝盖往安意腿边又跪了两步,张口闭口姐姐姐姐地叫,把李轻轻听得面红耳赤。 “清清,我把你叫过来不是自己享受的,你可以看看他们,大家都是为了赚钱,也没有什么丢不丢人的。” 安意眉眼弯弯,凑到李轻轻耳边低语:“你也可以欺负他们,别太过分就好,大家都是同行,以后也会经常见面的。” 原来这就是安意说的报复…… 李轻轻局促地往后缩了缩,不经意瞥到男生跪着的模样,他手心捧着烟灰,指骨形状蛮好看,被黑色裤子勾勒的臀部弧线圆润,仔细看去,好像有点点白色闪过。 注意到李轻轻的目光,安意了然地笑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屁股转过来。 男生大大方方地侧了侧身。 那赫然是一团毛绒绒的兔子尾巴! 李轻轻:“……” “姐姐你也喜欢这种吗?小晨也可以穿的,我那里有电动的猫尾巴哦,姐姐想不想看?” 小晨说话时嘴里也是香的,淡淡的白桃味,一张帅脸就往李轻轻旁边怼。 “不不,不用不用……” “是不喜欢猫尾巴吗?狗尾巴也有哦,还有耳朵呢。” 就当李轻轻为此不知所措,脸颊通红的时候,包厢门被敲响。 安意还没来得及叫人进,就有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安意姐,您到我这都不和我讲的吗?” 李轻轻抬起头,看见个红衣黑裤的男人。 相比起上次见面,他这次穿得更骚了。 酒红色的丝绒衬衫,领口处裸露着锁骨,脖子上还有同色系的带子系在上面,垂下的长长飘带也像是某种动物尾巴,随着走动的动作晃来晃去。 男人瞥了眼李轻轻,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坐在她们中间。 他身上裹挟着浓厚的香气,李轻轻分不清是花还是某种草木,香到觉得发晕,在这种地方却显得正常。 “我就随便过来看看。”安意笑。 陆源点点头,“这位是你朋友?” “我组里的,她心情不好,带来见见世面。” “这样啊。” 男人往李轻轻身边坐了些,越近,那股甜腻的香水味越发浓郁。 “心情不好的话,要不要和我讲讲?”他弯起漂亮的桃花眼,“我这里包治百病哦。” 李轻轻尴尬地摆手:“不用,真的不用。” 小晨委委屈屈地挤过来:“姐姐,你心情不好也可以和我讲的,我最舍不得漂亮的人伤心,看着就难过。” 陆源“哦”了一声,“那这里漂亮的人这么多,你难过得过来吗?” 安意笑得肩膀直抖:“清清,这是我朋友陆源,他算是前辈了,你可以和他取取经。” 陆源也笑:“是啊,夜场这里可乱得很,你这种小妹妹很容易被骗的。” 小晨:“可我就不会骗姐姐,那些坏男人伤姐姐的心,小晨就去骂死他!” 李轻轻慌不择路站起身,红着张脸:“我去趟厕所。” 包厢里就设有卫生间,但李轻轻像是迷糊了,磕磕绊绊地打开包厢门。 安意看得好笑,刚想叫住她,旁边的陆源站起身,语气漫不经心:“我去找她。” 女人嘴边的笑变淡了点:“她是我带来的。” 陆源瞥她一眼,嘴边依旧噙着笑:“我知道。” …… 打开水龙头,李轻轻洗了个手。 她在镜子中看见自己的脸。 前不久因为穷,吃饭也吃得少,整体消瘦不少,加上出来的时候没有化妆,能看见眼底下淡淡的乌青,很是虚弱的样子。 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走出去。 那股熟悉的香风又吹了过来。 她手腕倏然一紧,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柔软的布料覆盖在眼皮上,眼前只余下黑。 能感觉到是条长长的布料,李轻轻刚想去碰,有人牵住她的手往里面走,很久才停下。 后背是冰冷的墙壁,她被抵在角落,对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从脸颊处滑下,沿着下颌落到后颈。 裙子拉链被慢慢扯落,鼻腔里满是那股香气,李轻轻侧了侧头,没吭声。 宽大的手掌游移在皮肤,有时候会碰到昨晚留下的淤青,她疼得蹙眉,忍不住往后又缩了点。 被剥夺的视觉,隔音极好的空间,耳畔只能听到衣料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平稳或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方终于开口。 “好了。” 布条被扯下,李轻轻眨了眨眼,看清楚眼前的人。 “检查这么久,就这么不放心我?” 陆源替她拉起裙子:“谁知道呢。” 男人原本脖子上的布条缠在手腕,不难想象他刚才就是用它蒙住李轻轻的眼睛。 “有找到东西吗?”他问。 李轻轻抬起眼,“他敢放心大胆地把我关在那个家,不像是有能威胁到他东西的样子。” 男人盯着她的瞳孔,像在思考李轻轻话里是否属实。 “所以是什么进展也没有?” “不。”李轻轻咧开嘴,仍旧是浅淡柔和的笑容,只是沉在阴影里,让人看不分明。 “我在想……楚远棋那种人,最开始对我的想法只是剥夺,可他放我走,这代表什么?” 脚链也好,项链也罢,在心理层次上都有着束缚的意味,谈爱太自大,但他对她至少是有着占有欲的。 让她体验学校生活,明白自己的一无是处,和她交心做爱,再在第二天退居其后,让她沉溺于若即若离的恐惧担心总会被抛弃,又毫不阻止讨厌她的人明里暗里对她做的所有。 “他是不在意我所以随我走掉,还是在暗地里看着我孤苦无依的样子,等待我无路可走回头求他呢?他这样的把戏我都看腻了,陆源,你必须要给他个时间,给他看清自己的时间。” 陆源沉默半晌,把她耳边的发整理好:“你越来越像南钎了。” 李轻轻笑了笑。 “说得准确点,这该称为遗传。” 两人见面的时间不宜过长,李轻轻简短地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告诉了陆源。 “他儿子很好下手,爹不亲娘不爱的,我那天装醉亲了他下,莫名其妙提出要和我接吻,你是不知道,他每次亲的时候耳根都红得吓人,还要板着个死人脸,好像我欠他八百万似的。” “但我不太确定楚淮到底对我什么感情,好像很恨我,有时候看我的眼神又很痛苦,他最近应该生病了,我走之前看他瘦了很多。” 陆源若有所思地点头,想起什么,手掌落到她腹部:“你身上的这些是……” 在刚才脱她衣服检查有没有监听器的时候,陆源就看见女生身上那些情欲的痕迹。 李轻轻皮笑肉不笑:“被狗强奸了。” “……那疤呢?” “还不是楚远棋那个死变态。”她想起这个就觉得头疼,装了太久“南妹妹”,好不容易有个放松的地方,李轻轻怨气十足,“我说我要给他看我爱的决心,不承认喜欢我就自残,但他差点拿着刀往我心脏捅,我当时都要吓死了。” 谈起之前种种,欺骗有,谎言有,扮无辜,装可怜,浑浑噩噩来到这里,也不明白后路如何。 李轻轻不求其他,只希望自己那个早死的亲妈能好好保护她。 保护她能一切顺利,她也好替南钎报仇雪恨。 咬钩 17岁,她被带着走出那座困她十余年的村落。 这次没有下雨,没有狗吠,没有怒吼。 天边慢慢沉入深不见底的黑,翻起的浪尾紧随在轮船后方,风很大,她就这样倚在栏杆,任凭发丝飞扬,随着风挣扎着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陆源从后面过来,前几天的奔波让他气色不太好,他也靠在栏杆上,随时随地要掉下去似的。 “有些事或许我不该问,但为了彼此能多了解,你可以告诉我刚才那个追车的男生和你什么关系吗?” 她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陆源耸耸肩:“别介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会对爱情多多少少有着向往,我是怕……” “我不喜欢他。”女生淡淡开口。 “可他好像很喜欢你。” “……”她垂下眼睑,握紧栏杆的手用力到发颤。 “一个傻子而已,能分得清喜欢不喜欢?” 陆源愣了愣:“他就是那个——” 女生“嗯”了声。 从八岁起,就因为他是村长的儿子,她就必须要和那个傻子玩。 要照顾好他,凡事要想着他,到最后,李绍东想把她卖给他。 那是个傻子,是个只会跟在她背后说着口齿不清的话的傻子,是个说话说得最多的是“吃饭”“饿”的傻子,是个家里有钱有电视,活在幸福里的傻子。 那个傻子的名字叫陈生。 如果说李绍东是恶鬼,陈生就是黏腻的毒物,她羡慕,厌恶,嫉妒,却又不得不依附在毒物上,靠他汲取外界浅薄的温暖。 因为只有讨好他,大人们才会听话。 可她不甘愿成为傻子的媳妇留在深山村落,既然有人抛下榄枝,那她宁肯再试试,试着摆脱他们,走向新的起点。 …… 她被带着踏上陆地,像初次从海里和巫师交换双腿的美人鱼,人间的恶意化作尖刺紧扎皮肉,寸步难行。这时候她明白过来,在村里引以为傲的美貌不过只是大树落下的枯叶,轻飘飘被环卫工人扫去,归宿最终是焚化炉。 不懂手机支付,不懂穿搭,说话带有乡音,文化程度也不高,她的拥有便只剩最为廉价的高傲。 而陆源找到这样的她是为了报复,这关乎十几年前的一些事件,她的母亲也牵扯其中。 “南钎知书达理,安静,温柔,喜欢看书,擅长烹饪,喜欢的颜色是蓝,常见的穿搭是浅色长裙。” “可到底教育方式不同,你举手投足再怎么样也没有大小姐的气质,和南钎根本搭不上边。” “从今天起,把这些书看完。” 她看着桌上堆积的书本,额头跳了跳。 “这都什么?怎么还有心理学?”她随手抽了一本,光是扫了几眼名词就让她觉得头疼。 男人同样拿起本书,随手翻开漫不经心地说:“这是让你了解对手的,同样也是用来了解你自己的。” “把这样的你送到顾严那儿,两叁天就把自己也搭进去,那不是功亏一篑?” 女生扬起微笑,点头:“对,你说得对。” 他转着手中的圆珠笔:“笑得太假。” 她的笑容落下去。 “叶……” 手中的书狠狠砸在她头顶,她哎哟一声,捂住头委屈地缩在椅上。 “告诉你真名不是让你大呼小叫的。记住,我是陆源,但你现在还不认识我。” “知道了,知道了。” “还有这些资料你好好看,我之后会接近他的前妻,而你,如果能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挑拨离间他们的父子关系会更好。” 她捏紧着书脊,不可置信:“你就这么放心我?” 陆源摇头:“我相信你能凭借这张脸接近楚远棋,但后续如何,我也不能笃定,只能靠你自己。” “如果出了意外,还活着的话……一定不要贸然行动。”他递过来张照片,指尖点在女人的脸上。” “她叫安意,住在南城茶子巷,回家的路线基本固定,她尤其爱钱,喜欢捡点迷途少女赚取介绍费,只要你搭上她的线,就能找到我。” 女生接过照片,蹙眉盯着上面的人。 她这几天被拉着认了很多名字,南钎,楚远棋,楚淮,顾严,林海……并不是每个都能记住。 陆源见她实在头疼的样子,声音忍不住放轻几分:“没事,不是非要记住他们,可你一定要熟悉自己的名字。” 女生抬起头,黝黑的瞳孔里映着男人的身影。 “我不会忘。” “我叫李轻轻。” 轻如鸿毛的轻,不被在意的轻。 * 江奕川刚从浴室出来,空气中是湿漉漉的热意,混着淡淡的柠檬香气,他用毛巾随手擦了擦头发,另一手漫不经心地拨出个电话。 对面不知道在做什么,很久才接通。 “喂?” 男生坐到沙发,靠上去,悠闲地“嗯”了声。 “江奕川?”她的声音变得警惕,“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 “你猜。” “……” 对面很久都没有声音,江奕川也不着急,擦着自己的头发,好半天才慢悠悠吐出一句:“来我家,地址你知道。” “你又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就问你来不来?” “……不。” “ok。”他爽快地答应,紧跟着说了句,“不来的后果你自己承担。” 话刚说完,江奕川随手挂断了电话。 空荡的别墅只有他自己一个,还是过年期间,却没有半丝年味。 过年,该是和家人团聚的日子,可江奕川刚又把他老子的小儿子揍了顿,不管是谁都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去自讨没趣,他倒也没这么无聊。 江奕川乐得悠闲,去冰箱开了瓶饮料放在桌上,打开电视,他忽然想起上次那个恐怖游戏还没过关,就又点开了游戏。 进入游戏界面,他随手搜刮起附近的补给,时不时看两眼时间,大概快一个小时房门才传来门铃声。 他瞥了眼手机,过了几分钟才放下手柄,不慌不忙走到门口。 李轻轻抱着膝盖蹲在外面,注意到门打开,她仰了仰头,露出张被冷风吹红的脸。 她今天总算没穿单薄的衣服,上身棉服,下身宽松的牛仔裤,没化妆,精神气不太足。 “进来。” 江奕川打个哈欠,抬腿往里面走,李轻轻站起身跟在他后面换鞋。 依旧昏暗的环境,只有电视屏幕里微弱的光芒。 眼看着男生坐到沙发上拿起手柄继续打游戏,李轻轻在旁边站了会儿,犹豫地开口:“你叫我来要说什么。” 一声枪响,李轻轻肩膀颤了颤,她看向电视,屏幕里的怪物血肉模糊,身体被打得踉跄,却还张大着嘴往主角身边靠。 江奕川漫不经心地操作角色,抬手间又是一枪,直到怪物发出声悲鸣,男生才侧头看向李轻轻。 “想问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女生不解地看向他:“?” “忘了?”江奕川提醒她,“就是我给你钱,你每天就翘……” 他还没说完,李轻轻慌慌忙忙地凑过来捂住江奕川的嘴。 “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她语气难得拔高,显然很是气恼。 女生的掌心还带着外界的凉,江奕川愣了愣,不甚在乎地抓过她的手,将人拉开点距离:“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嘛。” “……混蛋。”李轻轻咬牙切齿。 男生挑眉:“哦,终于换了个词。” 他手上还捏着女生的腕骨:“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干点混蛋的事怎么了?” “其实吧我也不喜欢搞强奸那一套,多没意思。不是穷吗,我给你钱,你就当个妓女服侍好我就行,金钱交易,这总可以吧。” 李轻轻试图挣开他的手,江奕川却捏得更紧,她痛呼了声,去掰他的手。 “你真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疯子。” 江奕川还没来得及因为这句话生气,女生瞪着他:“你先松开。” 江奕川眯眼打量了下她,缓缓松开手。 手腕上的握痕明显,李轻轻扶住手,好半天才缓过来,低头用手背揩了下脸。 江奕川以为她哭了,刚想嘲讽两句就看见女生站回去,拉开拉链,开始脱衣服。 这些衣服还是李轻轻今天刚买的,它们是由金钱堆砌起来的温暖,是自尊,同时也是她自己。 像动物蜕皮,却不是完成进化亦或新生,随着衣物闷声落地,她又开始解腰带扣,从衣冠楚楚的人类回归原始仅仅需要这几步。 江奕川平静地看着女生的脚从掉在地面的裤子里走出来,她表情没太大变化,好像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尽快脱身,连屈辱的眼神都不曾有。 “你想要我怎么做?” 这话可奇怪,江奕川懒得搭理,浅浅笑了下:“这不该是你自己想吗?” 李轻轻当真开始想了下,半晌,她走过来,双手搭在江奕川肩膀,面对面跨坐在他面前。 她的膝盖压在沙发,慢慢分开,试探地往下坐。 女孩子的眼睛在黑里望过来,她眼眶发红,不久前应该哭过,那双纤细的手还是凉,脖颈像触见寒冰,所过之处,激起泛麻的颤意。 电视画面再看不见,目之所及是她垂在身侧的长发,缓慢下坠的程度如同放下来的钩子,上面没有诱饵,她本身就是诱饵。 而他上钩。 蹭穴舔逼(h) 隔着睡衣和内裤,她的小穴和他的性器相贴,江奕川挪开眼,把李轻轻的头往肩膀上按,又把手柄拿了起来。 “卖力点。”他的声音有些泛哑。 李轻轻闷闷应了声,搂住他的脖子,缓慢地动起腰胯,柔软反复磨蹭在硬起来的阴茎上,有点点酥麻感顺着小腹爬上来。 女生咬住唇,发出小声的细响。 江奕川任凭李轻轻在他身上来回蹭弄,他皱着眉,以环住她腰的姿势操控着游戏界面。 阴森的恐怖音效混着射击声,时不时也有怪物的怒吼,李轻轻觉得他是故意吓唬自己,心底不免有几分怨怼。 甚至没脱内裤都能感受到那根性器喷薄的热意,都硬成这样,还要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她又往下坐了点,不甚熟悉地用阴蒂的位置磨蹭在越来越坚硬的肉棍上。 越渐沉重的呼吸洒在脖颈,江奕川觉得痒,终于肯停下游戏,他把头往后一仰,抬手扇了下女生的后腰。 “蹭得爽吗?”他恶劣地问。 李轻轻颤了颤,抬起水润的眼:“不爽。” 江奕川没说话。 他低头向下看去,女孩子的身体还残留着他昨天的暴行,每道瘀痕都在提醒他做过什么。 其实很早就想问。 问她为什么要直接走掉,为什么连句话都不给他留下。 说啊,说你疼,说求我,说你上次说不喜欢我只是想自保,说你其实看见我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很伤心,说你根本不想被当妓女对待,说话,说话,只要你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 扔掉手柄,黑暗中他抬起眸,里面翻滚的情绪李轻轻根本看不懂,下一秒,腰被两手握住往下按,狠厉地压在鸡巴上。 “啊……” 仿佛有电流顺着贴合的部分往心脏里扎了下,李轻轻喉头发出声低吟,又被接下来的动作撞碎。 男生像只发疯的野狗猛然顶起胯,次次朝着敏感的阴蒂磨蹭,他无视女生压抑不住的尖叫,也忽视女生几乎被颠下去的身体,有时候碾得深,甚至会有种操进去的错觉。 “妈的!”他蹭了会儿,倏然骂出声,猛然握紧李轻轻的腰把人按在沙发上,江奕川命令她,“自己把腿抬起来,逼掰开!” “这……” “这什么这?操完就可以走,你不高兴?” 男生语气里全是烦躁,李轻轻抿了抿唇,她侧过头,深呼吸几次,才缓慢地抬起腿,把内裤拉到腿弯。 她伸手往下探,十分羞耻地在他面前分开腿,掰开阴唇。 江奕川往下看,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下。 前不久他是真的想折磨她,故意把人往死里操,今天她自己涂了药,稍微有好转的迹象。 略微发红的逼肉被拉扯开裸露在空气,因为刚才的磨蹭,阴蒂也是肿的,似乎是知道自己被注释,红润花心紧张地收缩,有点点晶莹的液体正顺着缝隙往下淌。 见到江奕川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腿心,李轻轻脸色更红,大概是室内暖气的原因,她觉得热,慌乱中不知道把视线放在哪,只好闭上眼。 “还说不爽,都流水了。” 江奕川跪在沙发上,手掌作势又要扇下去,但临了只是停在半空,脸上扬起莫名的笑。 真够装的。 他实在好奇这女人到底能装到什么程度,又或者能忍耐到什么程度。 男生俯下身,火红的头颅埋下去,发丝落在腿间很痒,李轻轻没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拉开逼肉的手被打开,温暖的湿意忽然包裹住阴户。 李轻轻身体绷得死紧,腰从沙发上弓起。 “呜,什么?你怎么可以……啊啊,松开,别,别舔……” 江奕川全然当做听不见。 口中带着淡淡的咸腻,他故意用舌尖挑逗那颗颤抖的肉粒,而虎牙齿尖缓慢地,以一种凌迟的方式磨着猎物的血管,他眸子向上,睨着女生僵硬颤抖的身躯。 李轻轻慌乱地睁开眼,忙不择路抓住男生的头发,江奕川顺势把头仰了点,戏谑地看着她。 “这就受不了了?” 李轻轻哽住:“不,是太奇怪了,你别……” 话还没说完,他重新凑近女生的下体,滚烫的呼吸洒在阴唇,他拉扯着她大腿内部的肉,指节用力到陷进去。 湿润的舌头扫过阴蒂,又沿着往下,顺着张开的穴肉挤了进去。 按理来讲,昨天刚喷了那么多次,再怎么样阈值也该提高些,可李轻轻根本没遭过这样的舔弄,哭着又流了大滩水,全进了江奕川嘴里。 “嗯啊……”李轻轻赶紧捂住嘴,她身子绷得发酸,觉得整个心脏也被这样软绵绵的牙齿咀嚼碾压,本来还想去扯江奕川的头,但后者轻飘飘拉过她的腿,冷冷说了句。 “再抓我头发试试看?” 这下李轻轻不敢再动。 逼被他吃得啧啧作响,或舔弄或吮吸,模拟着性交方式蹂躏穴边每处嫩肉,江奕川舔的时候鼻梁就压在她的阴阜,呼吸错乱地喷在上面,惹得李轻轻身体又是阵颤栗。 完全陌生的感觉操纵她的身体,李轻轻甚至不知不觉用大腿夹紧了江奕川的脑袋,口中的喘息越来越乱,有几句调子甚至不像她能发出来的。 下腹像有火在烧,李轻轻不得不承认,他舔得越用力,穴内越有种空虚的感觉,恨不能他的舌头能长点,再长点。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这次不是扯他头发,而是按着他的后脑往下压。 但江奕川却停了动作。 男生抬起脸,鼻尖上全是水痕。 “这么爽是吧,水都流到沙发上了,骚不骚啊?自己说,骚不骚,嗯?” 李轻轻哭着反驳:“你才骚,你最骚……” 江奕川脸色一变,刚想发作,李轻轻又呜呜咽咽地改了调子。 “我骚,你插进来,插进来好不好?” ……妈的。玩他是吧?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想快点结束。”他舔了舔嘴里残留的腥液,强行按耐住心底的火,重新把脸埋下去。 李轻轻想拿脚踢他,江奕川先一步握住她的脚腕,视若无睹地继续含着女生的小穴,报复似的,舌头碾得更加用力,把里面流出的淫水全都吞进口腔。 “不要舔……呜,牙,你的牙……” 到这个程度,李轻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水,她眼里泪水止不住,绷紧的脚背颤栗,没多久就抖着身子高潮。 淅淅沥沥的水声打湿臀缝,李轻轻听到点吞咽的声响,她失神地望向天花板,微微喘着气。 “骚货。”江奕川拉住她的腿把人扯下来一点,用拇指揩开唇边的湿意,盖章似的,摁在李轻轻的胸上。 “不是让我插进来?你这样子我怎么插,多说点骚话求我会死?” 他骂着,抬手扇了几下女生的奶,白嫩的乳房颤颤悠悠,江奕川不太高兴,故意放狠了力道,看着奶子被打得发红,他深呼口气,按着眉心缓了几秒。 “求我,行吗?”他又说。 李轻轻从高潮余韵中回过神,她像是水做的,爱哭,爱流水,偏偏在其他地方犟的要死。 女生很久没说话,她实在太累,缓慢地抬起腿,将足心按在江奕川的裆部。 睡裤柔软的面料蹭在脚上,很痒。 江奕川整个人都僵住,他挪开手,蹙眉盯着身下的人。 女生脸上还泛着情欲的红,望着他的样子也没有任何威胁性,湿乎乎的脸看上去实在可怜。 试图在脑海里寻找那些词句,李轻轻抬了抬眼,殷红的唇开合,声线发抖。 “江奕川,用鸡巴,操我。” 她连名带姓叫他的名字,说和她脸庞不符的话,让操她。 这些话说完,李轻轻显然自己也在怔愣中。 女生脸瞬间羞得通红,嘴上都口齿不清:“我,我没有,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骚货,也没有在人家身下求肏? 越想解释越乱。 江奕川盯着她的表情,弯起眉眼,握住她踩在阴茎上的脚,重重地往胯上按了按。 脚底下的鸡巴烫得吓人,有点点泛麻感顺着触碰的地方爬过,李轻轻觉得头皮发麻,赶紧想把脚缩回去,反按他按得更深。 他欺身上前,喘息里夹杂着兴奋。 “李轻轻,这可是你说的。” 不过是玩具 柳儿刚踩着高跟鞋来到大厅,就听见门口迎宾扯着嗓子开始喊了。 “3组清清的订房!客人到了!” 眼看着一对年轻男女从门口进来,柳儿暗暗翻了个白眼,提着几万块钱的包气冲冲就往化妆室走。 菲菲正坐在镜子面前涂口红,看见柳儿脾气这么大地跑进来,不由得“啧”了声。 “干嘛啊你,脾气这么大?” “菲菲!”柳儿左右看了看,兔子似的窜到菲菲旁边,她撇撇嘴,不大高兴,“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死清清,老娘之前还看着她被江少灌酒呢,第二天就听说出去带房了,班都没来上,现在混得风生水起,我真是呵呵了。” 菲菲放下口红,也慢慢感了兴趣:“听你这意思,是江少买的房?” 柳儿嘴角撇得更歪:“不是他还是谁。” 关于买房,因为夜场每个月都有订房要求,完不成甚至会有罚款,里面也夹杂着明里暗里的潜规则,如果不想来上班,有的人会让自己金主出钱买个房,这些钱就当做订房费,要是出的钱多,就算今晚不去上班也可以,他们称这为“出去带房”。 “不是说他有女朋友吗,怎么又和这个新人搭上了?” “有女朋友也不耽误乱搞啊。”柳儿声音又放低了点,附在菲菲耳边,“他们这个圈子乱得要死,不把女人当回事的。那个虞柠,江奕川女友,前不久她爸犯了点事,好像有求于人吧,不知道怎么就爬到温云床上去了,把温少气个半死。” 菲菲震惊地侧了侧头,盯向柳儿:“真的假的?温少不是有喜欢的人吗?她……她这也敢?” “嗯啊。”柳儿哼了声,“所以人家生气嘛,又给人送到江奕川旁边,估计是想合伙玩死她,我上次还看见江少走了,他们两个又一起上车,没多久就……” 越说越离谱,菲菲连忙咳嗽两声,摆摆手:“好了好了,你别讲了,这不就是黄总的年轻版?我说你也是,总好奇这些干嘛?小心你老公又说你嘴巴碎。” 菲菲说的老公是一个有口臭的老总,人平时是大方,动不动就给柳儿开好几万的酒送几千的鲜花和红包,喝多了就拉着柳儿“老婆老婆”的叫,还一边自称老公一边拿着臭嘴亲她。 “你滚啊死菲菲,那是你老公!我就听点八卦而已,这你也要说我!” 打闹声还没响起来,化妆室的门被推开,两个女生瞬间像施了噤声咒,缓缓地看向门口。 李轻轻从门后走进来,看到化妆室有人,她冲着她们点了点头,坐到位置上翻了两下,拿起之前落在这里的散粉。 自此她来这里上班,江奕川总要来这故意找茬,今天还莫名其妙把宋妤陈锦月她们叫来,目的无非是让她们看着昔日同学变成陪酒女,他说她酒量挺好,上次喝了十几瓶照样清醒地挨操,而刚才正变着花样地灌她。 李轻轻对此无所谓,在那两人略微诧异的目光下喝了一瓶又一瓶。 反正提成也是她的,他有钱就让他给吧。 本来还想在江奕川旁边打听点楚家的事,她倒是不急,只是这么久没见,也不知道楚远棋或者楚淮到底有没有注意到她。 李轻轻对这件事并不完全有信心,可她的痕迹还留在那里,东西可以扔掉,但记忆不是能轻易清除的。或许是回家后冷清的客厅,或许是床上没有的温度,人一旦习惯某样事物,就算戒掉也要花费不少时间。 所以她现在仍在赌局里,不明输赢。 从化妆室出去,李轻轻抚了抚额,感到头还是晕,转头进了女洗手间。 两指按住舌根,脖颈处的皮肤发红,先是干呕几下,并不能完全吐出来,于是她按得更深,眼里已经有了水光,这样重复好几遍,才感到胃里有东西要出来。 狼狈的呕吐声。 她吐完缓了很久才站起身,走到洗手台掬起一捧水漱口。 这几天她催吐的频率有些高,大脑虽然变得清醒但身体受不住,眼看着眼前有片刻的发散,人就要这样倒下去。 这时有人扶住了她的手臂。 “李轻轻。” 她抬过头,和面前的女生对视。 宋妤拉着她没有讲话,诡异的氛围在空气中流动,良久,宋妤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聊聊?” 李轻轻本想拒绝,喉咙发紧,最后开口的却是:“好。” …… 香芋味的爆珠是宋妤常抽的那款。 她从大衣里掏出来,像最后那次见面时抽出一根,歪头问:“抽吗?” 李轻轻还是摇头。 宋妤笑笑,把烟放回外套口袋。 “其实我本来也不喜欢抽烟,之前压力大,试过一次就上瘾了,阿月不喜欢我抽,可我偏和她作对。” “你们感情很好。”李轻轻说道。 “或许吧。” ktv外车水马龙,空气中有粘稠的酒精味道,有人摇摇晃晃被送上车,喧闹声不停,宋妤只是看了眼,袋里的香烟被软绵绵地折断,碎在指尖,有些痒。 “抱歉,之前的事。” 她说的是在学校的那次。 “但其实,如果你不那么做我也不会真的欺负你。” 李轻轻沉默半晌,问:“为什么?” 宋妤扯了扯嘴角,大概还想笑一下的,但弧度很快淡下去。 “我本来是看你胆小,想吓唬你下,你要知道,如果你当时哭哭啼啼地坐在地上,阿月就会毫不犹豫地说,‘她根本不喜欢江奕川’来帮你,也就没有之后的事情。” 结果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平时弱不禁风的女生竟然会自己撞墙。 宋妤又想起那天阳光的温度。 楚淮从身后出现,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像要对李轻轻关心的样子。 可很久的漠然无语后他蹲下身,托着女生腿弯,把李轻轻抱了起来。 后来的事情宋妤不关心,她转过头,看到陈锦月泛红的眼尾。 阳光太烫,眼泪掉下来也像被爱人吻过。 这之后,她们再次吵架。 “……”李轻轻看向宋妤的方向,“你们两个……” “抱歉。”宋妤又说了一句。 李轻轻知道这些事不好再讲,她点点头:“我明白了。” “当时我不是真心想欺负你,也没有骗你。”宋妤停了停,“他们确实想做那种事,不过你放心,没成功。” “还记得我和江奕川比赛的事吗?当时一时兴起,后来他输给我,于是我和他说,如果他能不靠那种下叁滥手段,他才算不欠我的。” 宋妤笑笑,她对于自己能和眼前这个女生说这么多感到新奇,声音飘在风里。 “如果你不想在江奕川身边,我可以帮你。” 裹挟酒气的风绕在耳边,李轻轻拢了拢发。 “谢谢你。”她先是道谢,然后摇头,“他现在只不过是把我当个玩具,一个玩具再怎么样也有新鲜期,他有女朋友,有自己的家庭,有钱有时间,不会在我身上浪费多久的。” 只要等他不耐烦,都不用李轻轻自己开口,他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妤看着她,“那你有没有想过,玩具也有被玩坏的那天?” 李轻轻微微蹙眉,像是认真想了下,依旧淡然:“没关系的。” 温柔的声音,恬静的脸庞,好像什么事都和她无关。 宋妤多看了她几眼。 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人,为什么来,为什么走,说的话又是真是假,春风般捉摸不透。 莫名的,宋妤生了点好奇心思,对于她刚才说的那两个字。 是,你能承受,你无所谓,你好像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身体,你把自己和玩具关联,好像你是它,它是你。 “随便你,”宋妤侧过头,“那就当做没听过吧。” 李轻轻点头:“好。” * 江奕川叁番两次往ktv跑的事并不稀奇,虞柠刚开始还会跟着,后来也不大感兴趣。 直到手机传来声提示音,虞柠原本还算轻松的表情彻底垮下来。 [过来] 温云发的。 她眼眶有微微的发酸,拇指停在屏幕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这件事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本来生活顺风顺水的虞柠,家里却突然出了事,财产被查,她想帮帮父母,经过朋友介绍才误打误撞遇上温云。 她不该接近他的,更不该和他做爱。 温云看上去衣冠楚楚,在床上却不会怜香惜玉,每次只会按着她的后脑猛肏,失禁尖叫也只会让他更兴奋,有时候用力过猛还会出血,她实在不想承受这么粗暴的性爱,可正当虞柠下定决心要离开他时,手机里却收到了无数张她张开腿被操的照片。 [这就想换人了?那么势利啊宝贝。] [不如我来给你介绍新男朋友怎么样,他们都是我朋友,不会亏待你的。] 她确实不算多好的人,可也不该在不知情人的口中变成爬床的婊子,甚至还要当做没发生任何事一样,笑嘻嘻地和江奕川扮演情侣。 她放下手机,看着床头柜上放着的安眠药,倒了一把仰头塞进口中。 ———— 关于夜场的这些,参考了《在夜场,不缺有故事的人》作者:栗子酱 说来很巧,在写隔壁轻轻前我其实就是按照夜场模式写的特殊职业,后来又写到这个时间线时微信读书就给我推了这本,麻溜地看完了也更了解了,如果有哪里不对的可以告诉我?(`?′)? 玩过你这没有 “干杯——” 杯子里的酒液因为太过用力被撞出来,酒精和音乐麻痹大脑,就连平时不太熟悉的人也变得慈眉善目。 不知道喝了多久,陈锦月晕晕乎乎地躲在墙角哭,宋妤只好扶着她出去,而温云接了个电话后也沉下表情,提着外套急匆匆走人。 沙发上便只剩李轻轻和江奕川。 他把身子懒散地靠在沙发,手指快速地点在手机屏幕,是在打游戏。 李轻轻安安静静坐在角落,她刚吐完不久,头还不算晕,阴影覆在她身上,旁边手机亮起这才短暂地照亮了下她,女生低下头,看见是有人发来消息。 [李轻轻?] 她盯着上面的头像,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王正。 前两天她去吴九瑶那里把钱还了,饭馆那里又招了新人,整体还算顺利。当时王正不在,他休息,李轻轻就问吴九瑶要了号码,结果隔了几天才通过好友验证消息。 [是我]李轻轻回。 [我手机摔坏了才修好,刚看到消息] [没事] 李轻轻不太会和人聊天,想了想,点开表情发了个微笑,顺带把欠王正的钱转了过去。 对方还在输入,手机却倏然被抽走。 她抬起头,看见江奕川不知什么时候打完游戏,正靠在她沙发后面。 “这人谁?”他皱着眉问。 李轻轻:“之前饭馆里的同事,我欠他钱,要还给他。” “哦。”江奕川点进对方的朋友圈随手翻了下,不是广告就是构图很烂的风景照,谁家超市打折转发有奖,哪家厂里招工缺人,拍的风景照像素也不好,跟上个世纪里的东西一样。 他很快就觉得无聊,把手机丢了回去。 “你怎么还给人发微笑,也跟个老古董似的。” 李轻轻手忙脚乱地拿住手机,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微笑怎么了吗?” 江奕川听了就笑:“你不上网的吗?” 女生脸上闪过迷茫:“我以前住在山里,家里很穷,买不起手机,也不上网。” 男生原本的表情僵住。 “什么啊?真的假的?” 李轻轻点点头,没想多说的样子。 贫穷,和他们格格不入的词,搭在一个十八岁漂亮女生身上既可以是弱点,也可以是优势。 有人会避如蛇蝎,也有人会心生怜惜,李轻轻自认把握不好这个度,毕竟老男人和年轻人的心态不一样,前者愿意包容,因为他有这个实力,而后者年纪尚轻,会可怜同情还是厌恶嘲讽,犹未可知。 她说完,默默抬眼观察了下他的表情。 但江奕川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好像只是随便问下,他打了个哈欠,没想继续话题的模样,又开始当大爷。 “给我唱首歌。” 李轻轻眨了眨眼:“我不会。” 他看她一眼,语气隐隐有威胁的意思:“唱。” 眼看着确实逃不掉,至少现在也没人,李轻轻犹豫了会儿,还是拿起话筒。 她实在不太会唱歌,小时候听得最多的是李绍东别在腰间的按键机里咿咿呀呀发出的女声,而那些女声不外乎都是很久远的人,久远到好像和这个时代断层,成为遥不可及的幻想。 女生抿了抿唇,还是硬着头皮点了首歌。 江奕川坐到旁边支着下巴看她,伴奏慢慢响起,他正要拿酒杯的手一抖,像看什么怪物般看向李轻轻。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 她唱得不太稳,声音也小,屏幕上的彩色字幕在有一刻晃花了江奕川的眼,像在做梦。 前一秒还是嗨到爆的蹦沙卡拉卡,下一秒就是来自于70年代,陌生到他江奕川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听的歌。 “停停停,停!”江奕川看不下去,连忙打断她。 李轻轻放下话筒,不解地看着男生。 “这都几百年前的老歌了,你平时就听这些?” 李轻轻目光飘移:“差不多。” 她对于歌是真不了解,也就前不久被要求学了几首流行歌,本来还没弄熟练,安意也说可以慢慢来,结果刚上班就遇见江奕川被逼着喝酒喝个不停,现如今也只有那些老歌,什么白光,邓丽君,韩宝仪,卓依婷这些她才能完完整整唱出来。 江奕川捂住额头,眉心抽了抽。 所以就为了这种乡下妞生气,又是灌酒又是耍威风的,以前还拉着人家一起玩,演戏演得他自己都要信了。 江奕川觉得不高兴,想骂她,张嘴的瞬间又噤了声。 很难说清楚现在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李轻轻这个人切开了摆在他面前也不过就是那几个字,穷啊装啊没本事啊,要说好看,比她好看的也一抓一大把,挥之即来呼之即去不是么。 但他现在又了解了她一点,两个人如果要熟悉靠什么?吐露真心,交换信息,越来越了解彼此,江奕川不想,也真不需要知道她的事,可她的只言片语灌进他脑子里,不想去想都没办法。 他让李轻轻别唱了,听得难受,李轻轻就乖乖切了歌,半句怨言也没有。 他更不高兴了。 “过来。” 女生坐到他旁边。 江奕川“啧”了声,揽着她的腰把人放在腿上,就开始动手揉李轻轻的胸。 “啊,你别——” 猝不及防,手掌顺着裙边探进去,紧接着胸衣被推高,她的体温要比江奕川的低,覆在皮肤上后有很微妙的感觉,莫名的,并不感到很讨厌。 燥热的掌心一手拢住胸部,中指缓慢地蹭弄在乳头,时不时挑拨两下又往下按,李轻轻想躲,刚扭两下,屁股就被不轻不重扇了一巴掌。 “别扭了,真够痛的。” “嗯?”李轻轻被揉的声音都是软的。 “我说,你就不能多吃点饭?屁股硌死人。” 江奕川在后面抱怨,忍不住想起第一次操李轻轻的时候,当时比起爽,他其实也蛮疼的,回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肚子痛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往下看,嘶,紫了。 想着之前抱起来也没这样啊,不就是几个月没见,楚远棋那老家伙搞什么?虐待啊?玩够花的。 手下力气不禁加重几分,女生抖着身子夹紧了腿,她呼吸很乱,只闷闷说了句好。 “我问你,你那几个月不上学都在干嘛?” 他说着,另一手又探进去,隔着内裤揉女孩子的逼,力道不重,甚至有几分耐人寻味的痒。 “在,哈啊,在楚先生家里……” 江奕川懂了:“在家里当性奴是吧。” 李轻轻要被他这些话气死:“没有!你,唔,别乱讲,楚先生人很好。” 楚先生楚先生,一口一个楚先生,都没关系了还这么叫人家,哇塞,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这秀恩爱呢。 江奕川听得烦,张嘴像条狗似的咬在女生的脖子上。 他用的力气很大,虎牙扎进皮肉,李轻轻顿时疼得要跳起来,被收紧的手臂力道按了回去。 “疼,疼啊!你松开!” 江奕川咬了会儿才慢慢松开口,他看向自己的杰作,满意地哼了声。 “你和你的楚先生关系真好,那……”他附在她耳边,气息温热撒过,故意加重揉弄阴蒂的力道。 “楚远棋玩过你这没有?” 你们继续(h) “他,他没……呜......” 玩了,但没像你这么玩。李轻轻本来想这么说,但意识有些飘散,她说不出个准确的句子,便也由着他误会。 身后的男生更加兴奋,呼吸也变得滚烫:“我说呢,挺敏感啊,摸两下就流水,是不是想吃鸡巴?” 李轻轻无语至极,最终也只憋出四个字:“你不要脸。” 她根本不会骂人,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词,但江奕川倒挺乐意,李轻轻一骂他就好更欺负人家,于是手更加往里探,没脸没皮的:“腿再张开点,我摸摸里面。 “别,他们,回来... 回来看着你发骚不好?让他们看呗,看你坐在我腿上发浪,水都蹭我裤子上了。 眼看着没说几句,身上的女孩子就要被气到晕厥,江奕川笑笑,大发慈悲般说了句:“自己放进去,弄完就让你回家。” 听到可以回家,李轻轻内心确实有点松动,但还是过不去那道坎,犹犹豫豫的。 江奕川也不急,语气轻描淡写:“不弄啊,不弄也没事,咱们慢慢来,不缺这点时间。” 吵死了。 她突然很想念楚淮,他就从来不会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接个吻就接吻,也不会做其他的。 等等,接吻啊...... 李轻轻侧过头,这时江奕川恰好抬起眼,他似乎还要说什么,被女生接下来的动作打断。 那张脸离他很近,呼吸柔和地洒过来,像蒲公英的种子,因为要追寻生的地方,不得不散开找寻栖息的土壤。 她只凑近亲了下,唇畔转瞬即逝。 江奕川瞳孔一缩,呆怔了几秒,张嘴好像要骂人,于是李轻轻又凑过来,小心地再次把嘴唇送上去。 淡淡的香气,好像有酒精,也有香水,大部分是从别的地方沾染过来的,把她本身的气味变得寡淡,要靠近点,再靠近点才能闻到。 要多近?这么近还不够吗?碰过的地方好像有点麻。 他还在发愣,脑子里乱七八糟,好半天反应过来这女的在玩他,江奕川脑子一热,动作粗鲁地去扯李轻轻的内裤。 “亲你大爷啊,我让你亲我了吗?” 骂骂咧咧的,李轻轻也不知道他抽什么疯,她像面团似的被拽来拽去,一会儿就感觉有东西弹出来顶在她股缝,太烫了,还能感到有液体蹭上来,湿漉漉的。 “自己弄进去!” 李轻轻只好不情不愿地扶住对方的性器,费力地往下坐。 硕大的龟头刚顶进去半截就卡在那里,逼口被撑开得发疼,她倒吸口冷气:“进不去,江奕川。” 江奕川被夹得疼,他“嘶”了声,也不指望李轻轻了,直接按着女生的腰猛然往下。 猩红的肉鸡巴直直破开甬道,像根烧红的铁棍将李轻轻禁锢在原地,她瞬间皱起眉,被塞到极致的阴道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小心地收缩了两下,整个人从下体到喉咙都被火焰灼烧似的。 “哈...你,别动,好疼...” 她要哭出来,喘出的呼吸也烫。 可江奕川可不管那么多,他介意死了,从刚才起就有种想原地把她操烂的烦躁感。 他不需要了解她更深的事,真的,他江奕川需要吗?管你是乡下来的城里来的,经历过什么,和他有关系吗? 李轻轻还坐在他腿上,只露出个后脑,看不到表情,是痛苦还是愉悦江奕川统统看不到,于是他很满意。 肉棒因为这个动作插得深,里面每处嫩肉都在吮吸,江奕川爽得头皮发麻,慢慢动起腰胯,沿着女生敏感处打圈沿磨。 “呜啊...” 呼吸越来越急促,李轻轻听见细微的黏腻水声,黏黏糊糊地从交合处传来,她整个人都软了,倒在江奕川怀里,手指抓着他的衣服边角,尽力不让自己发出不堪的声响。 酸胀感持续地折磨她,李轻轻不自觉地往下坐了坐,身后的江奕川顿了顿,捏紧她的胸,淡淡开口:“坐直。” 狂风骤雨般的操弄突然来袭,她叫了一声,性器反反复复从肉穴里捅进拔出,不一会儿便传来噗嗤噗嗤的操穴声,他颠得又凶又快,每次下坠都会有种顶进子宫的错觉。 “太深了,这样,别...” 李轻轻觉得惊慌,她想从江奕川身上下来,扭着腰想往前跑,手臂上的力道还当真松了些,她还来不及高兴,又被狠狠拉回来,近乎是砸回到鸡巴上。 “啊啊...” “哈...” 这次的深插让两个人同时发出声闷哼,李轻轻仰着脖颈,失神地张开嘴,竟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说不清是疼更多还是爽更多,江奕川缓过来,哑着嗓子在她耳边笑了笑。 “喜欢被这么插?早说啊。” 李轻轻想反驳,声音立马变了调。 “没有...别,别颠...!” 江奕川不理她,故意颠得更厉害,年轻人体力好,尝到新玩法后就想多试试,于是肉红的鸡巴裹着晶亮的淫水,反复从逼里抽出来,再恶狠狠地砸进去。 她被这样的操法弄得流了一屁股水,本来酒就喝得多,身体根本不能阻止源源不断往下流的液体,李轻轻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只想逃离这样的颠簸,却除了断断续续的尖叫说不出任何话。 江奕川动得额上全是汗,他停了会儿,下巴抵在女生肩头,手掌按在李轻轻的肚子上,指尖在皮肤上游移,好像随时随地又要按下去。 李轻轻不自觉绷紧了腰,听到后面江奕川散漫地开口。 “知道为什么我不正面操你吗,就是不想看见你肚子上的疤印,太丑了。” 还以为女生又会闷声答应,江奕川也乐得这么羞辱她,结果李轻轻这时候却开始解释了。 “这个,是我爸,呜...喝醉了,捅的,当时,没钱买药,就一直没好...” 这个姿势依旧看不到表情,只知道她很累,说话很虚弱。 他真的,真的不想知道她的事,不是吗。 但江奕川觉得有什么东西刺了下他的心。 尖尖锐锐的,有些疼。 江奕川听见自己的声音,缥缈的不像他能问出来的话。 “你爸捅你?” 和他有什么关系。 “喝醉?每次喝醉都会这样吗,拿自己女儿生命开玩笑?” 别问了。 “你不知道跑吗?” 我说,别问了。 “说话啊,李轻轻?” 闭嘴。 ...... 空气中有长久的寂静。 江奕川突然觉得眼眶发酸,他咬咬牙,托着女生的身体,让她跪在沙发上。 下体还是紧密相连的状态,阴茎拔出又狠厉地操进,肉体拍打的声音在包厢回荡,李轻轻被塞到极致的感觉折腾得想哭,喉头止不住地发出小声的呜咽,又反反复复被撞碎。 “你要我说什么?你问好多...” “别,不行,太快了,停,停...!” 阴唇附近都捣出白沫,胸部在这样的奸淫下乱晃起来,李轻轻根本跪不住,身体要往前倒,却始终被托着腰高高翘起臀部,承受男生一次比一次凶狠的操干。 如果现在真有人进来李轻轻也没办法了,她不打算要脸,但这样失去支配身体的感觉实在痛苦,简直是条没有人性的疯狗按着她在乱操。 “疯子,停啊!” 她嗓子沙哑,反手去抓男生的手腕试图掰开,可江奕川没动弹分毫,一双手还牢牢扣紧她的腰,这个姿势操得深,顶着宫颈口,传来酸痛的麻感。 江奕川问完后又不讲话,甚至连侮辱人的话也不说,几十次的深操,他额头隐隐有汗滴进眼角,又在晃动中缓缓坠下去,他眼里有片刻迷茫,竟然会以为那是眼泪。 要疯了。要疯了。要疯了。要疯了。要疯了。 江奕川不是不明白,这种话多是真假参半,可你想在迷宫去寻个真实,而她站在岔路口轻飘飘立下牌子,告诉你这就是真实的路,你是走还是不走? 他的痛苦不是来源于去选择,没人逼他选择,他是因为那一刻发觉出自己的犹豫,并且因为她已经过去的东西而觉得她很可怜。 疤印是不会疼的,可她的痛苦以一种近乎可悲的方式回来了,像某种寄生物胡乱找寻最新的宿主,很显然,这次的宿主是他。 “轻轻......”他慢慢叫她的名字,里面透着江奕川自己也不明白的迷茫。 不明白,还是明白?他想,他自己应该知道了些事,一些他不想承认的事。 男生的身体像座山轻而易举笼罩着她,身下淫液飞散,操穴的速度不减,而他身下的李轻轻是真的要崩溃了,手指陷进沙发,这是目前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沙发上的两人都没有心思想起随时可能打开的门。 楚淮进来的时候,还以为那阵熟悉的声音是幻觉。 但他很确信自己没吃那该死的,会产生幻觉的药。 大概是空气中酒味过于浓郁,他烦躁地蹙起眉,目光投向周围。 当时楚淮有瞬间的怔愣。 胡乱摆放的酒瓶,漆黑的环境,他却只看得见女生潮湿的侧脸和哽咽,目之所及是她白皙皮肤上的浅红,从上至下,全是她散发出来的魅意。 “江奕川,你慢点,嗯……” 然后江奕川说了什么。 画面像掉帧,也像融化,世界有些微的卡顿,再看见的就是她费力地侧着头,和那个人亲吻的模样。 楚淮就这样静静看着他们,直到女生睁开泪眼迷蒙的眼,怔怔地望过来。 紧接着,如同坍塌的多米诺骨牌,江奕川也转过头。 “啊,你来了。” 楚淮又听见密集的虫响。 现在想来应该不是蠕虫之类,它们应该有着更纤长的足部,不难想象上面有细密的绒毛,或许会是褐色,黑色也有可能。身体呢?是长还是扁,是短还是圆? 楚淮垂下眸,若无其事地向着旁边沙发坐下去。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那个女孩子着急地去拉自己的裙子,避他如毒虫,而江奕川不慌不忙地扯过件外套遮掩,好像无所谓似的。 “那怎么了?你接下来也可以一直看,都是兄弟,不在意这些。” 楚淮视线淡然地落在他们身上。 半晌,他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好啊。” “那你们继续。” 烟疤 李轻轻出来的时候身体还是疼的,她按了按后腰,忍不住叹口气。 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楚淮。 可能是江奕川良心发现,也可能是觉得楚淮的反应没意思,他骂了几句,让李轻轻离开,她怕遇见他们,还在化妆间等了等才出门。 果然江奕川最近总是找她不止是为了羞辱,原来也是把她当做炫耀的工具,既然他目的已经达到,大概会消停阵吧。 而楚淮…… 她焦虑地咬了咬指节,牙齿陷进去的钝痛让李轻轻的脑子清醒了点。 隔了段日子遇见他,他脸上更加没有表情,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整个人像浸透寒冰,压住眉头的时候还有股狠厉,和之前画室里的男生仿佛天差地别。 这段日子发生什么事了? 冷风灌进衣服,她咳嗽了两下,李轻轻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口,白色的齿印缓慢地转化成红,她垂下手,纤瘦的身影迎着风的方向,摇摇欲坠。 “李小姐。” 正要抬腿离开的动作顿住。 她转过头,看见金恩胜隐在黑暗中的脸。 他说:“少爷找你。” …… “啪嚓” 打火机点燃的声音。 李轻轻近乎是被甩过来的,她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得突然,下意识拿手掌去撑,地面上的碎石刮过掌心,细密的疼缓缓传来,她“嘶”了声,看见停在前面的一双皮鞋。 李轻轻顺着裤腿的位置仰起头。 楚淮面色冷峻地站在她面前,他刚点完支烟,火星忽明忽暗,照在他指尖,极其寡淡的暖色,稍纵即逝。 地面上堆了不少烟头,貌似都是楚淮手中的烟,可李轻轻明明记得他不抽烟。 一个站着,一个跪趴在地上,他垂下眸,视线扫在女生脸上,和包厢里看过来的冰冷眼神别无二致,仿佛无声嘲讽着她的狼狈。 李轻轻咽了咽唾沫,想从地上坐起来。 金恩胜这时从后面走进来,看见李轻轻想起身,他毫不犹豫地摁住女生的后脑,把正要爬起来的她按回到地面。 “李轻轻。”楚淮叫她的名字。 李轻轻被金恩胜按着脑袋,头几乎是要磕到楚淮的鞋上去,她忍着疼,身子不敢动弹,因为脸贴着地,她便也清楚看见面前的楚淮抬起鞋尖,朝着她的手背踩了下去。 “唔......” 能听到骨头被反复碾压的脆响,李轻轻脸疼得发白,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却只得到更深的重碾。 “你还真有本事,离开我爸,这么快又找上江奕川。” 她闭了闭眼,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不……不是我,是他……” 楚淮终于肯挪开鞋尖,被狠厉碾下去的手指红肿不堪,李轻轻想收回来,却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蹲下身,手上还夹着烟,长出一截的烟灰被不甚在意地抖了抖。 “你是说你不是主动来这里上班的,是这个意思吗?” 果然。 总算知道郁结所在,李轻轻稍微冷静了点,她垂下眼睑,不停有湿润顺着眼角滑落。 “我没办法,我身上没钱,差点被拖去强奸,要不是安意姐看我可怜让我来上班,我就……” “他们和我说只是喝喝酒就好了,我也没想到第一天就遇见江奕川,我不知道,楚淮,我真的不知道。” 她还保持着跪趴在地的姿势,眼泪源源不断地往下淌,女生哭起来时连语调都听不清,上气不接下气,又生怕他不肯听她讲话似的,语速很快。 空气有很久的寂静。 金恩胜小心地睨了眼楚淮,按着李轻轻的手掌不由得慢慢松开。 “真的不是我找上江奕川的,真的。” 她说着,手掌动了动,像是想去扯他的裤腿。 楚淮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他皱着眉把烟拿远了点,依稀又听见墙角传来的虫足声。 恶心。 “别碰我,脏死了。” 李轻轻还想说的话鲠在后头。 楚淮看着她僵住的表情,缓缓地扯了扯唇角,像是在笑。 “你恨我。”他斩钉截铁。 “恨我和我爸说的话,恨我让你出去,恨我把你变成这样。可你之前明明有更体面的方式,为什么要选择这种。” 对于李轻轻什么都不要就从家里出去的事,楚淮并不是一无所知。 他怀疑过,不解过,始终没有搞明白。 而现在当事人就在他面前,以下位者的姿态。 李轻轻侧了侧下巴,她张开口,嗓音颤抖。 “这也是楚先生好奇的吗?” “我不需要回答你的问题。” 女生愣了愣,她回过神,似乎是想笑,只是嘴唇扯到一半,眉头先蹙下去。 “我...我做错了事,不能要他的东西。” 错事。 楚淮皱眉:“你指的什么。” “我可以先起来吗?” 楚淮看了眼金恩胜,后者站起身,退到后面。 漆黑的死巷阴凉,女生缓慢地直起身,她还是喜欢穿浅色类的裙子,就连冬天也不例外,只外面搭了件轻薄的外套。 裙面展开的弧度如同展开的花瓣,上面沾有泥土灰尘,不同平日的洁白清丽,她脸色不好,哭过的眼里血丝蔓延,李轻轻望着他,身体颤了颤。 “我知道淮少爷你讨厌我,从你说...接吻开始,其实我一直都在害怕,害怕你在旁边安监控,害怕你录下一切,可我却莫名其妙地感到高兴,因为,因为那样我或许就能解脱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李轻轻眼里全是迷茫,她磕磕绊绊地说自己没有家,她从山里逃出来后被一辆面包车拖进地下,挨饿受打,第一次见到的光明就是能救她出去的楚远棋。 “后来我知道我只是像南钎才被带出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该难过还是高兴,高兴的是我知道我存在的价值了,只要好好保护这张脸,我就可以活下去。” 但相对的,她也很难过。 李轻轻这个人呢?她本身的价值就是为了来到楚远棋身边,因为相似的脸才能够拥有呼吸的权利吗? 从小到大,因为这张姣好的脸她拥有了很多特权,她很容易被人喜爱,也很容易被人抛弃,李轻轻明白这个道理,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楚远棋有所谓的雏鸟情结。或许她真的想过,如果好好待在他身边也许就能风平浪静,可是李轻轻在面对照片的时候动摇了。 然后,她说。 她说她不恨楚淮,从来没恨过他。 “我和他都要有时间去分辨真实,于是少爷,你看到了,楚先生不在乎我。” “所以,你不用讨厌我的。” 说来说去,错事就是这个。 笼中鸟生出飞出去的心思,这就是错。她不坚定自己对恩人的感情,这也是错。 她说他根本不用讨厌她,李轻轻这个人就像她的名字无关紧要,翻不起半点波澜。 楚淮长久的没有讲话。 手中的烟还在燃烧。 他瞥了一眼,突然不明白自己在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 好像很生气,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在气什么,对谁生气,不知道,统统不知道。 “好。”他说。 李轻轻有短暂的发怔,睫毛被眼泪打湿,她只模模糊糊看见那点微不足道的火星落下去,像烟火坠地。 她瞳孔瞬间瞪大,紧接着是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楚淮低头向下看去,右手上的旧疤只剩下浅浅的印子,而他用这只手按紧烟头,对着女生的手背按压,依稀还能听见皮肉烧毁的声音,仍旧像虫。 “我们两清了。” “之后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别出现在我面前。” * 车内风景迅速倒退。 金恩胜看向后视镜,女生的脸被凌乱的长发掩住半边,她紧闭着眼,苍白的脸没有血色,在说出目的地后就没再讲话,像是已经累到睡着。 茶子巷属于城中村,那地方金恩胜知道,住那里的不是贫穷年轻人就是没人要的老人,后半辈子多半没太大希望,居民素质更是堪忧,走几步就有站街的,骂人的,楼挤楼人挤人,明明该被南城抛弃的地方,却始终坚强地立在角落,成为某些人最后的避难之所。 开了一半路,他先是下了车,等他上来的时候拎着个袋子,他随手放到旁边,接着刚才的路线走。 夜晚太静,眼前的道路越来越偏僻,金恩胜刚想转头问李轻轻,后者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正看着窗外。 “这里就可以,已经开不进去了。” 金恩胜点点头,问:“离家远吗?” “不远,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但金恩胜还是跟着一起下车。 他说:“会不安全,我送你。” 李轻轻没力气搭理他,便也随着他来。 两人中间隔着段距离走着,城中村光亮也少,有的路灯没人修,就任凭它坏在原地,只能靠着落进来的月光判断道路,安静非常的环境下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只不时传出几声狗吠猫叫。 穿过错综复杂的窄巷,李轻轻来到自己家楼下。 “那我先上去了。” 正要转身时,金恩胜叫住她。 “这个给你。” 李轻轻回过头,看见他手中攥着的袋子。 上面印着药房的logo,不难猜到里面的东西。 原来他一路上提着的就是这个。 手上的疤隐隐作痛,她伸出手缓慢地接过,然后道谢。 四周黑得不像话,连脚下的地都是裂开的,旁边还堆了不少垃圾,散发出酸臭的刺鼻味道。 金恩胜大概想问些话,可最后也只是点点头,沉默地站着。 李轻轻冲他勉强笑笑,这才迈着步子朝楼上走。 而男人站在楼下,他抬头看去一层层声控灯亮起,直到最后一层吱呀刺耳的开门声响起又沉寂,这个夜终于又变得安静。 他站了会儿才往过来的方向走,巷子黝黑,不多时,就再见不到他的身影。 李轻轻收回视线,她放下窗帘,和手上的药一起跌在地上。 要和我解释下吗? 如李轻轻所想,之后江奕川果然没来找她。 KTV的工作就这么没了。安意收了楚淮的钱,看李轻轻的时候多少眼里带几分抱歉,主动带李轻轻吃饭介绍其他工作。 “妹妹你放心,这么年轻不愁赚不到钱,你要是急用的话,我知道有个小场子,那里......” 李轻轻没有答应。 反正也已经和陆源见过面,再留在这种地方也没必要,新年已过,人们开始复工,招人的不少,李轻轻等手上的疤好后,兜兜转转找了个甜品店的收银工作,这个时候不算太忙,她还算应付得过来。 幸好江奕川之前买了不少酒,提成不算少,靠着这些钱还能过一阵子。 好像生活在慢慢步入正轨,不断有人出现在她面前又慢慢退场,李轻轻松口气的同时也觉得烦闷,好像之前的所有都没能做到,她没帮到陆源,更没有帮到自己。 后半夜的时候开始下雨。 雨滴不停撞在窗户,在寂静的夜里掀起一片嘈杂。 李轻轻呆坐在床上,满头黑发颓烂地垂在肩侧,她被这样的声音吓着似的,身体倏然颤了下。 正轨? 不对。不对不对。 想想,仔细想想,还有哪里的事情没有算进去。 床上的纸页杂乱飞散,上面记录着她接近的所有人的名字,最中心的楚远棋和楚淮用红笔划出,鲜艳刺目。 时间要往回倒。 楚远棋看见她和自己儿子亲吻,上去的人是楚淮,他们对话的时间很长,当时楚淮情绪不稳定,貌似之间有过争吵。 最可疑的是楚淮的态度,这么短的时间,一个人的变化可以这么大吗?他身上没有颜料的味道,是被烟味盖住,还是根本没有画画? 抽烟常常和压力离不开,他当时脚边至少有七八根……等等。 皮鞋,他当时穿的是皮鞋。 什么情况下会穿皮鞋,多半都是些正经的场合。 李轻轻打开手机,又来来回回把关于楚淮网上h的账号反反复复翻了几遍。 没有新画,没有动态,活动之前有保密工作这个倒能理解,李轻轻怕的是这不和画有关。 如果是楚远棋开始培养他...... 李轻轻恨恨咬着下唇,直到疼痛终于把她从怨毒中唤醒,她叹口气,捂住脸倒在床上。 这一晚上她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说是自不量力也好,无能为力也罢,在前方等待她的,好像只有无穷无尽的深渊。 * 雨停后,巷子里潮软不堪。 各家养的家畜粪便被大雨冲得稀烂,混着被扔在门口的菜叶果实,稍不注意就会黏湿鞋底,像某种软体的寄生物,即使你懊恼地在旁边蹭掉,它们的体液也会留在缝隙,跟随着你开始新的一天。 李轻轻在楼下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她胃口不好,随便嚼了几下就吃不下去,扔给了旁边凑过来的黄狗。 隔壁有皮肉松垮的老头坐在门前嗑瓜子,他看见李轻轻,嘴巴不老实地哼出声笑。 李轻轻当做没听见,快步走出去。 雨过天晴,巷子依旧死气沉沉,她走出去,乘着公交七扭八拐地往城市繁华处去。 收银员这个工作不算太累,她暂时只负责上架售卖推销,老板还有别的分店,也没来得及怎么管她,于是一天就这么过去。 彼时李轻轻刚擦完货架,正要把过期的蛋糕发在工作群里报损。 门在此时被推开,风铃声雀跃地响起,李轻轻从手机屏幕抬起头,和正进来的男生对视。 他额发有些长,戴着黑框眼镜,和第一次见面那时一样,肩膀处搭了个包。 周子钰貌似没认出她,只自顾自走到冰柜前看蛋糕。 “是过生日吗?” 对方怔了一怔,男生这才抬起眼,看向收银台的人。 她戴着帽子口罩,蓝白的衬衫裹着条深色牛仔围裙,袖口被卷到手肘处,露出纤细的手腕。 而女生右手手背上面……有个突兀的红疤。 周子钰垂下视线,摇头。 “随便看看。” 李轻轻便也不好打扰,她开始整理台面,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周子钰才拿着几袋面包来结账。 她一一扫过去,装袋的时候李轻轻想提醒他:“这个如果要吃的话得尽快,不然……” 话还没说完,风铃声急匆匆响起,李轻轻茫然地眨了眨眼,眼前已经没有周子钰的身影。 ……搞什么?她很吓人吗? 李轻轻无奈地摇摇头,重新去做刚才的事。 本以为这次遇见周子钰只是凑巧,结果接下来的叁四天,基本每天要到打烊的那个时间段周子钰都会出现。 他基本不讲话,只安安静静挑选自己的东西,买完就走,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李轻轻也乐得悠闲,等周子钰拿着堆东西结账的时候才走到收银台。 这个情况持续了有一周。 直到周子钰再次像往常那样走进甜品店。 他这次把头低得很下去,好像不太敢直视别人的目光,他挑选得匆忙,随便拿了两个就往收银台放。 “一共58。” 他这才抬起头,下意识去推镜框,等摸到一片虚空的时候周子钰愣了愣,好半天才缓慢地垂下手。 里面的女人冲他笑,示意周子钰可以付款。 “抱歉,不要了。” “嗯?” 他拽了拽挎包背带,心里有难掩的烦闷。 扯动唇角,脸上的疼时时刻刻提醒着周子钰今天的事,他低下头,沉着脸走出店。 风铃声响,周子钰头一次觉得这个声音和别人的笑声一样刺耳难听。 旁边不时也有人群经过,吵吵闹闹,透着周子钰完全看不懂的青春气息,他低着头从他们旁边擦过,逃也似的往小路走。 然后,出乎意料的,遇见了她。 因为没戴眼镜的原因,什么东西都变得柔和,旁边牌匾的光洒下来,像层软纱照在女生发顶,平添抹温暖。 她半蹲着身子,脸上笑意清浅,指尖抚着手下的橘黄小猫,后者懒洋洋地伸长脖子,把头抵在她掌心蹭来蹭去。 周子钰站在阴影里,静静看着这副场景。 仿佛空气中还有蛋糕的甜腻味道,周子钰刚想离开,女生却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眼神和他的撞在一起。 周子钰很快僵住,他慌忙低下头,余光瞥见李轻轻站起身,朝他面前走来。 他不自觉地往后倒退两步。 于是女生在原地停下,她弯起眼睛朝他微笑,声音融在冷风里。 “我在等你。” 周子钰没有回话。 但李轻轻貌似毫不在意,隔着段距离,她看见男生脸上的擦伤,嘴边的弧度慢慢落下去。 “又是江奕川弄的吗?” 周子钰唇线绷得很紧,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听不清的字。 “嗯?”李轻轻试探地走近了些。 男生捏着背包肩带,又往后倒退两步,声音没刚才那样不清不楚:“你那个疤也是江奕川弄的吗。” 李轻轻“啊”了声。 “你想知道?” 周子钰蹙眉:“没有。” 李轻轻想了想:“别离我那么远,近点我就告诉你。” 冬夜的冷风擦过,周子钰终于抬头看她,十分不解。 她依旧往前几步,周子钰这次没有后退,他的四肢有微微的僵硬,双腿像钉在原地,只能任凭女生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到他面前。 “让我想想——子钰你应该和我不熟的,除了之前上学我们短暂地当了几天同桌,然后就是那天包厢的事..这里也不是学校附近,所以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你乱说什么...” 周子钰急了,只是还没开始辩解,眼前的女生继续微笑地补充。 “你每次买东西都会看很久很久,你在看什么?有的甚至都是当天要过期的,我这几天刻意没有提前收下来,你也照样都买了。” “......” 眼见着周子钰表情越来越不好,支支吾吾地想说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样子,李轻轻看得好笑,也没想再逼他,语调一转,声音柔柔的。 “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我们也算共患难的朋友吧,不要躲着我,嗯?” 共患难。 这叁个字落在周子钰心里,让人不太好受。 “我没有想躲你。”他深呼口气,视线只敢放到角落,“我只是……” 只是只是,两个字被他说得意味深长,引着人去听后面的答案,却又迟迟不说出口。 李轻轻全程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子钰,你真的不想和我讲讲吗?” 她的声音又响起来。 看不见她的脸,但她眼里一定带有不耐烦的情绪。 周子钰生出逃跑的心思,可双腿僵直,一如往常懦弱心思。到最后他挫败地弯下腿弯,猛然蹲下身拿包挡住自己的脸。 “别看我。” “啊?” 他顿了顿,再次开口时近乎咬牙切齿:“我说别看我!对,你说得没错,我又被他打了,我就是这么没用这么废物,所以呢?还要说什么?” 良久的沉默。 周子钰眼眶泛红,捏住包的手微微发抖,他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呼吸的声音都快盖过心跳,好半天才感到有什么戳了戳他的手背。 “子钰,你的重点不对哦。” “是觉得脸上的伤口很难堪吗?可是我也有啊,你的意思是,我也很没用很废物吗……” 她语气很是伤心,甚至带了点点哭腔。 周子钰彻底怔住,他挪开包:“没有,我不是——” 树叶随着风踉踉跄跄,远处有叶片坠地,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而他无措的模样正正撞进女孩子含笑的眼里。 砰—— 小猫因为没有讨到吃食,高傲地蹲在路边舔舐爪上的毛,它眨眨眼,倏然看见那个黑乎乎的人类跌坐在地上。 粗糙的水泥地蹭破掌心,他全然没有感觉。 周子钰从来没和女生这么近过。 近到能看清她睫毛的长度,近到能看到她瞳孔里的倒影,近到能感受到她发丝被风带起的弧度,明明没有蹭在他脖子上,周子钰却莫名觉得痒。 千言万语,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你,你干嘛?!” 李轻轻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蹲在他面前,就能惹得周子钰这么大的反应。 他们这些小男生好像都是这样?王正也是,上次只是离他近点,几乎都要从凳子上跳起来。 她不太好意思,想去帮忙捡掉在地上的包。 周子钰现在看李轻轻就如同看洪水猛兽,他连忙侧过头,想起从包厢里出去那次也是,他身上疼得要散架,她还一股脑要往自己怀里倒, 当时她身上烫得吓人,如同火焰凶器,却柔若无骨地靠在他肩膀,好像他多么重要,能成为别人的支撑似的。 他突然有些恨李轻轻,恨她怎么能这么悠然自得。 冷静,冷静,别看她,也别听她说话。 撑在地面的手掌握成拳,他终于平复好心情,转头看向女生。 然后周子钰瞬间崩溃。 李轻轻正在拿地上掉下来的东西,是本书,因为摔出来被风吹过,不小心露出了书页内里。 世界仿佛被按下慢放键,周子钰感到浑身僵硬,下意识伸手去抢,女生却先一步站起身,轻巧地倒退几步。 李轻轻手上拿着书,指尖翻着书页,脸上闪过讶异。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貌似是我的书。” 在周子钰慌乱的眼神下,她捏着书的一角,微微俯身,冲地上的人微笑。 “子钰,要和我解释下吗?” 你很缺爱 从小到大,周子钰听到最多的话就是—— “子钰这孩子啊,听话是听话,就是胆子太小了吧?谁家男娃娃是这样的?” “哎子钰妈妈,其实我也不想说的,但子钰作为男生,性格也太内向腼腆了,和同学相处得比较艰难,您要不和孩子沟通下呢?” “周子钰,你是男的吗?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哎裤子脱了给我们看看呗,哈哈哈哈别跑啊!” 不管是逃跑还是承受,这些话语都如影随形地跟随在周子钰的身边,从小学,再到初中,它连接着男生的脊骨,年岁渐长,这些声音也一同长大,长大,长大。 周子钰的母亲叫周宁英,她是个哑巴,一个漂亮的哑巴,因为长得好看被江海看上,睡了几个月,之后无影无踪。 如果是其他女人,再怎么样也会想去讨个说法,可与她名字不符的是,周宁英是个弱气的人。 她从不肯和周子钰讲她的故事,但从街坊邻居里的闲言碎语里,他能够拼出自己的妈妈。 周宁英很小就是个安安静静的孩子,怎么被欺负都不吭声,她很早就辍学帮家人卖菜,起得早,回家晚,如果有人骑电瓶车抢她的包,她这才着急忙慌地扯着嗓子在后面叫,可哪怕周围人都在旁边看她,看她怪异的嗓调,看她气喘吁吁始终没有追上包,最终周宁英也没选择报警,只是后来不再背包。 而关于父母之间的事,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卖菜妹和客人看对眼,有的说男的喝醉了,还有的说她巴结上有妇之夫,只为离开这里。 周子钰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他学会捂住耳朵,也学会独来独往,他一心只扑在学习上,想带着母亲和他离开这个嘈杂的地方。 只是意外要先抵达他们的世界。 妈妈生病了,一场需要很多钱的病,她迫不得已找上失联许久的江勇,他们交流时,江勇见了周子钰。 命运瞬息万变,他们被接到江家。 周子钰变成蛀虫活在江家,在外面他有体面的衣着,上着靠钱砸进去的学校,活在现实光鲜亮丽下更黑暗的深渊,浓稠的腥臭堆积高塔,以金钱具象化人的欲望。 他想爬上去,爬上去。 可周子钰面临的敌人不止学习,江勇,还有江奕川。 江奕川很早就没有母亲,因此江勇对他格外宠溺些,结果越长大越是个纨绔样,在大人面前他表现得规规矩矩,转眼却是按着周子钰的头往马桶里面摁。 “我不可能叫那个哑巴妈,你也别想分走我家的财产,周子钰,你给我等着。” 被宠坏的江奕川和懦弱的周子钰,他们身上各有优劣,男人留下的旧账交给下一代,江勇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其实乐意看见两个儿子互相比拼,暗地里努力较劲的模样。 如果位置只能一个人坐,那么你们就拼个你死我活。周子钰被迫站起身,他知道自己是母亲唯一能依仗的人,他要赢过江奕川,才能换来她下半辈子的生。 周子钰知道李轻轻,在她看见自己之前。 当时江奕川正和别人谈论着怎么让女生轻易心动,周子钰只是偶然路过,不经意听到她的名字。 普普通通的叁个字,他却不自觉地对这个名字产生出好奇的心思。 轻,轻,到底谁家父母会给孩子取这种字呢,也是个不被喜欢的人吗? 当时他身上的伤刚好,他落下很多功课,只能急匆匆去到学校。 周子钰看见李轻轻的第一眼,更加确定之前的想法。 她脸上有伤,眼神平静,面对江奕川的示好总是扬起礼貌的笑。 江奕川就是在追这个女生,很喜欢她,是吗?可她好像完全不在意他啊。 这一切被周子钰看在眼里,不禁有了异样的想法。 他其他的比不过江奕川,那么,这个也是吗?如果,他是说如果,他能在某些地方,赢过江奕川......呢? 可那个女生没两天就没来上学,周子钰最后能拿到的,也只有她在课桌里留下的书。 上面有她的字迹,有划线,有她的想法,他在抚摸那些字的时候,笔墨仿佛没有渗透纸页,而是向上融进他的皮肤。 江奕川做的最蠢的事,就是他不愿彻底摆出追求者的姿态,自以为挥手间就能用行动攥紧女孩的心脏,可事实已经摆在面前。 周子钰没有信心,也没实力,那么他只好—— 面对李轻轻的提问,周子钰张了张嘴。 “我……” “我只是想了解你。” 了解她? 李轻轻觉得疑惑,她这才仔仔细细看向周子钰,视线落在男生紧张的脖颈上,她突然意识到他很白。 指尖也是白的,算不上病态,但和脸上殷红的伤口对比起来,多少有些可怜。 见李轻轻没有讲话,周子钰害怕这句话让女生不适,连忙接着说:“我知道你的事,也知道我们一样举步维艰,一样不被人看好,所以我很好奇,才想,才想多知道你的事。” “我知道我语气不好,不是因为你,是我很害怕,我怕你笑我看不起我,但同时又想知道,如果我这么狼狈地站在你面前,你会不会……” “有那么一点,会可怜我,而不是像他们那样。” 他说他们是同类后再示弱,可在来之前,周子钰没想把话说这么明白。 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已经被李轻轻看见,他凭什么笃定这个女生没有明里暗里厌恶他?莫名的示弱弄不好只会成为阻碍,让所有人看了笑话。 可等周子钰反应过来,自己正顺着李轻轻的思路在回答时已经为时过晚,他刚才几乎是慌不择路说出这些以求好感的话,沉默半晌,他也只好等待女生的回答。 李轻轻站在原地,她放下书,像是极其随意地问道:“你知道你说这话的用意吗?” 周子钰一怔,“什么?” 女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两人距离不远,她身后的发丝被路灯映照得像火,仿佛随时都要燃起。 “我从刚才就说过,我们算得上不熟,而你却单方面认为我们是一样的,并且想从我这里要到情绪价值。” 李轻轻弯起唇角,目光从周子钰脸上滑过,然后她问: “周子钰,你那些话的意思我可以理解为,你很缺爱吗?” …… 什么? 不是,不是。 她在说什么啊。 周子钰怀疑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学校里那个柔弱女生,他一定是找错人,才会听见她在这胡言乱语。 可他失去反驳的力气,周子钰才注意到自己还坐在地上,他慌忙站起身,连包都不想取回来,转头就要跑。 “缺爱”,在他说完那些话后,这两个字无疑就是侮辱,可没关系,他反正就只是乱编,想博取她同情心再理所当然地接近,最后赢过江奕川而已,但干嘛要曲解成这样?这样…… 脑子乱作一团,只是周子钰还没来得及跑出这里,他被拽住衣角,慌乱中他侧过头,甚至还没看清楚周围就感到自己摔在地上,被草坪托住身子。 后脑传来钝痛,他“嘶”了声,艰难地睁开眼。 女生撑在他身上,满头黑发垂在目之所及的地方,这里没有光,周子钰瞳孔放得很大,连带着呼吸声都像擂鼓,杂乱无章。 “子钰,你想要爱,我可以给你。”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梦里呓语,却清清楚楚落在他耳畔。 女生的手指顺着他的眉眼往下,最终放在男生滚烫的脸颊,似怜惜,又似好奇,指腹反复蹭在上面。 明明李轻轻的动作很慢,慢到他随手可以阻止,可周子钰好像忘记反抗的心思,甚至眼睁睁看着她凑了上来。 嘴唇相贴,呼吸温柔地交缠,她身上带着甜品店里常有的甜腻气息,可被吃的人却是他。 “你——” 周子钰整个身体都因为这个动作软下来,他气急败坏,想要挣扎,但齿关刚放开,女生的舌尖就贴了进来。 起初只是试探,牵着他的舌头浅浅地琢,女孩子的嘴唇很软,舌尖更软,周子钰就这样囫囵咽下她渡过来的涎水,里面大概藏有毒药,顺着喉管往下,因为起效快,他很快就觉得四肢百骸不属于自己。 但其实,她也只是浅浅吻了一下。 李轻轻直起身体,她弯起眼睛,替他揩去唇边的湿润。 晦暗不明的光线下,男生眼里全是迷茫,他好像溺亡在这短短十几秒里,胸口起伏动作很大,原本白皙的脸颊一片红云。 女生笑笑,指尖点在他唇角,继续循循善诱:“我给你爱,你又可以给我什么呢?” 周子钰回过神,咽了咽唾沫。 他不懂所谓爱或不爱,也不懂李轻轻嘴唇开合说出来的话。 她要什么?他身上也能有她需要的东西吗? 如果有的话,那......你拿走就是。 周子钰想说话,脸颊却被李轻轻捏了捏,力道不大,却让他稍微清醒了点。 “我不急着要答案,明天还来找我,好吗?” 风依旧湿冷,周子钰愣愣地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她笑意吟吟,曾经对别人展现的笑容现在对着他,完全不像作假。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好。” —————— 321开始吟唱 我知道不论你外表多要强包裹着多坚硬的外壳你的里面终究还是柔弱多情惹人怜爱的小男人。 白蕾丝(微h) 手心隐隐冒出细汗,有几分难受,周子钰把手掌松开又合上,第十五次朝着收银台看去。 他现在正坐在角落位置,这里视角看过去并不分明,只能依稀瞥到女生的侧脸。 眼镜摔坏还没去配,周子钰下意识眯了眯眼,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却突然转过头,吓得他又立马把头垂了下去。 习题摊在桌上,他紧张地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并不是字,而是某种正啃咬他眼球的细微生物,周子钰觉得眼眶发疼,他抿了抿唇,听见有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是朝着他这边过来的,除了李轻轻,不会有谁。 周子钰头低得更下去,恨不能直接钻到桌子底下。 “子钰,我好了,走吧。” “哦,哦好。”他慌里慌张地去收拾桌上的书本,始终没敢抬头把视线落在女生脸上。 但李轻轻弯下腰,她撑着膝盖歪头打量周子钰,倏然伸出手摸向了他的头。 周子钰几乎是想跳起来,但还是僵硬着身子任凭她动作。 女生用指尖挑开周子钰的刘海,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他。 “你不想把头发剪短点吗?很挡视线吧。” ”不想剪。“他声音低低的,瞳孔飘逸,不安地看向角落。 “好吧。”李轻轻也没强求。 说完,那双手撤开,周子钰也慢慢松口气。 两个人朝店外走,李轻开始锁店门,周子钰就在她不远处等。 脚底下的石子被周子钰踢来踢去,他咬紧下唇,暗自懊恼刚才的行为。 不是他胆小,是这个叫李轻轻的女人实在烦人,仗着自己漂亮就有恃无恐,为什么总爱盯着他眼睛说话?还动手动脚的,周子钰想起自己脸上的伤,一定特别难看。 于是周子钰有了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他看不见她,她就会看不到他脸上丑陋的伤。 他在不知道第几十次后悔答应李轻轻,毕竟这搞得好像自己真的很渴求她嘴里说的爱似的,没关系,反正都是编的,这么误会也好,也不用找理由接近她了。 李轻轻不会知道这个男生有这么多的想法,她只是锁好门走在他旁边,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 “你饿吗?想不想吃点东西?” 周子钰摇头。 “好吧,那我们直接去我家吧。” 哦。 等等。 “你说什么?” 周子钰诧异地看向李轻轻。 而女生脸上仍旧恬静,她眉眼弯弯,仿佛只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说,去我家。” ...... 有淡淡的桃子气味,是因为桌上的香薰。 很简陋的地方,但好在干净。 没有凳子,李轻轻让他先坐到床上,他不太敢,只好缩着身子坐在最边角。 从进屋再到坐床上,就算周子钰近视,也不是瞎,简陋的出租屋,一进来就是张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不外乎是化妆品,男生虽然不懂,也知道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不是什么大牌子。 在他观察这里时,李轻轻正好从厕所出来。 她换了件长袖杏色睡裙,踩着毛绒拖鞋,整个人被细碎的绒毛包裹,看上去没多大的攻击性,软软的,绵绵的,又像很容易消失的泡泡。 周子钰又往床角坐了点,结果李轻轻直接坐到他旁边,他不经意瞥过去,发现她拖鞋不好好穿,半搭在女生的脚上晃来晃去。 他闭了闭眼,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开口说些话,好不让自己总落在下风。 周子钰深呼口气:“李轻轻,关于昨天你说的话,其实——” “子钰,你想我怎么爱你?” 女生坐得很近,肩膀碰着他的手臂。 周子钰愣住:“不是爱的问题,我...” 话还没说完,下体却倏然传来阵异样的感觉,他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她脸上笑意不减,但视线下移,她的右手正正覆盖在了他的……鸡巴上。 隔着层面料,她故意要作弄似的,手指从上往下,反复滑弄,像在丈量这个器官的尺寸,周子钰瞳孔瞪得老大,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你你...”周子钰被她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她笑着重复他的话,手非但没有松开,还故意揉了一把。 “唔。”男生传来痛苦的一声闷哼,他双颊泛起红,呼吸也加重几分。 “子钰,子钰。”她不停叫他的名字。 声音低柔,像在哀求,又像在引诱。 子钰子钰,张口闭口都是子钰。周子钰都快觉得这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什么特别亲昵的称呼,在女生口中黏黏糊糊的,像含在嘴里的糖。 他简直要抓狂。 得不到回应,按在男生性器的手用力,周子钰颤抖地闷哼了声,试图把双腿合上。 “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你能不能别...!”周子钰急了。 “那你是想要怎样的呀?”李轻轻好心情地问。 周子钰说不出话,他倏然想起学校,也想起包厢,对待江奕川她就绝对不会是这副样子。 所以……难道……她是对他有好感的吗?不然为什么会这么主动…… 他觉得自己应该推开李轻轻,坚定地说自己不想做这些事,可一方面又因为她的区别对待,心里蓦然升起点点高兴。 可是,可是。 这里周子钰在内心挣扎,那里李轻轻已经把他的裤子都解开了。 屋里并不温暖,身体察觉到的凉意让周子钰瞬间清醒。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阴茎勃起得厉害,被女生一手握住。 李轻轻也顺着他的目光垂下眼,男生青涩的性器连兴奋也是稚嫩的,明明是在躲,鸡巴却还试探地蹭在她掌心,很轻易地弄湿了她的指尖。 “淡粉色的。很漂亮,子钰。”她夸完,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很硬啊,都流水了,想要我帮你吗?不如你说说,想让我用哪里?” 李轻轻说着,另一手点在自己唇边,缓慢顺着身体弧线往下,男生的视线也随着她的指尖游移,最后落在叁角区的隐秘。 “我不用……嗯……疼……” 话没讲完就被女生用指腹重重碾了下性器的顶端。 喉头再次发出不堪的喘息,周子钰想往后躲,可狭窄的床上他越是往后靠,留给他的空间就越少,直到后脑抵在冰凉坚硬的墙壁,男生回过神,视线里,全部都是李轻轻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知道这样的男孩子最把持不住,于是李轻轻也不想多废话,索性直接坐了上去。 这可把周子钰吓得不轻,他脑海直接空白成一片,刚被李轻轻玩弄过的性器被突如其来的柔软压下来,他整个身体都开始发麻发烫。 她甚至当着他的面撩起裙摆,棉质柔软的布料堆迭往上,露出女生纤细的腰身,周子钰不敢看,李轻轻就把他的脸掰过来。 “真的不看看?特意穿给你看的。” 周子钰没明白这个“特意”两个字的意思,但终究还是有点好奇,他僵硬地转过头,瞳孔瞬间瞪大。 不是模糊记忆里路过的那种,内衣店橱窗会摆放着的纯棉叁角裤,李轻轻身上的是块白色的蕾丝,两边由细细的带子牵起打成蝴蝶结,再半松不松地挂在女生胯骨处。 这还是安意之前给李轻轻的,却没想到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她还故意把下体往他鸡巴上蹭了蹭,蕾丝边的质感粗糙地擦在上面,又疼又痒。 蠢货(坐脸微h) 周子钰哪见过这场面,当即身子都软了。 李轻轻一手提起裙边,另外一只手覆在男生手背,温温柔柔地牵着他落在内裤的蝴蝶结上。 男生滚了滚喉结,声音低哑:“你一直穿着这个吗?” 李轻轻点头,含糊不清地答:“嗯,为了见你。” 周子钰手猛抖了两下。 他并不蠢,很清楚他如果拉开这条细绳后会发生什么。 情况到这里,像是进行得很容易,但已经完全和他本来的想法相悖。 江奕川,你喜欢的女孩子现在正坐在我身上,还说可以爱我。 是这样吗?好像哪里不太对。 不管是情绪,身体,完全都被她主导,周子钰恨透这种感觉,性器却可耻地勃起,抵着女生的身体,甚至因为她的靠近越来越兴奋。 他被自己的身体背叛了,他被自己处心积虑的思考背叛了,它们都在催着周子钰离她近点,再近点。 “你也是这么对别人的吗?”他脸从脖子到耳根都是红的,好不容易才憋出来这句话,“你...我是说…” 李轻轻原本的笑容淡下去。 “周子钰,这种话会让人伤心。” 周子钰一愣,彻彻底底地失去组织语言的能力:“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真的——” 慌乱中,周子钰指尖一动,蝴蝶结瞬间瘫软下来,那块本就不多的纯白蕾丝掉落,躺在他勃起的器官。 他的呼吸停了。 李轻轻眨了眨眼,她向下睨去,倏然升起点别的想法。 “这种事不是道歉就可以的,子钰,你比我更明白这点。” “你很不想我看到你的脸?那这样吧。” 女生手放在他胸膛往下按,不重的力道,周子钰刚说错话,只能顺从地倒下去。 咚咚——咚—— 不明白李轻轻要干什么,心跳几乎要蹦出胸腔,周子钰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呼吸的温度,烫的,烫到让人感到痛苦。 她就这么骑上来分开膝盖,跪在了周子钰的耳边。 松开捏紧裙子的面料,幕布低垂,很好地遮盖住下面的场景。 周子钰眼前几乎被黑暗笼罩,感官被无限放大,他闻见淡淡的体香,呼吸不由变得急促。 “呜...” 男生气息紊乱,不停喷洒在下体,李轻轻觉得痒,下意识想缩回去,犹豫了下,还是挪着屁股往下坐。 冰凉的鼻梁压在阴阜,李轻轻被激得一抖,她手撑着墙,呼吸像雾,淡薄的飘洒在空中。 “舔一舔,用舌头…笨。” 周子钰听得懵神,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是自己的身体,不然,不然为什么他真的会听话地张开嘴,用舌头去舔这么奇怪的地方? 如果熟悉周子钰的人,大概会明白他其实很不喜欢被人说笨,他对于学习和其他事总是怀着最认真的态度,以至于他现在就算完全不懂,周子钰也不愿再听到这个字。 舌面碾过软肉,他舔得用力,舌尖每次都会落在李轻轻意想不到的地方,时而蹭过阴蒂,时而又顺着湿掉的穴口钻进去,完全没个章法,有时候李轻轻身子一麻,他又舔到其他地方去了。 “你可以,唔……吸一吸,阴蒂……知道在哪里吗...?” 周子钰的动作有片刻停滞。 紧接着,他像是开窍般,伸手捧着她的屁股,张嘴含了起来,口水声越渐黏腻,混着蜜液的啧啧水声,他像沙漠里渴极的行人,每一滴流下来的爱液都被迅速卷进嘴里,混着吞咽的声响,不放过每寸嫩肉。 李轻轻腰身发麻,忍不住绷紧了腰,撑在墙上的手要往下滑,她只能咬咬牙才能按耐住往上攀升的欲望。 不得不说,这样子确实是舒服的。 虽然没有江奕川那个讨厌鬼舔得好用,但也蛮有趣的。 她喘得越渐厉害,周子钰就听着她呼吸的频率和反应调整口中吮吸的速度,嘴里含着女生的逼口,有时候水实在太多会顺着嘴角滑落,他没空理会,只一味朝着李轻轻敏感处舔弄。 周子钰觉得自己大概是完了。 他不停告诉自己,这也是某种手段而已,可周子钰太难受了,自己的阴茎被放出来又冷落,他硬得实在心酸,想渴求李轻轻能像刚才那样揉揉他,可这种想法刚出来就被他毫不犹豫地撕碎。 你不能对别人抱有期待,你的渴求是错,你的想法是错,少说话,少期盼,你想让她以为你是个下半身支配的蠢货吗?那样你得到的不会是真正的爱,而是施舍。 怀着股冲劲儿,周子钰舔得越发卖力。于是,终于,赦免似的,李轻轻坐在他脸上高潮,那一刻她口中的呜咽也变了调,带几分娇媚,几分愉悦。 她终于舍得从周子钰脸上下来,女生好像很累,扭转身子倒在他旁边。 周子钰这时候倒不觉得尴尬了,他坐直身体,和留堂学生做好作业交给老师批改时那么紧张。 要问她吗?问她觉得怎么样?但会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了? 周子钰总是在心里想太多,说出口的也就那几个字,但李轻轻能从他频频想看又不敢看过来的眼神明白,他在等她的想法。 于是她也坐直,伸手抱着周子钰的肩膀把他压回到床上。 “好棒啊子钰,怎么这么厉害呢?” “下巴都湿掉了,好像喝完水不会擦嘴的小狗哦?” 周子钰被她说得脸热,他想反驳,转过头的时候又愣住。 他清楚地看见女孩子因为情欲发红的眼尾,她眸底浅浅的湿润如同融霜,浸湿眉睫,但始终被拘在这一方天地,楚楚可怜。 刚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周子钰默默抬起手背揩了下下巴,支支吾吾:“我会擦...我的意思是,我不是狗。” 李轻轻笑得更厉害了。 她还维持着抱他肩膀的动作,女生笑累了,头一点一点的,就往周子钰胸膛撞。 空气中混入了其他气味,窄小的床上只有他们两个,周子钰看着眼前的天花板,好半天没听见李轻轻说话的声音。 他侧过头,看见女生双眼闭合,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周子钰这才放心大胆地把眼神放在她脸上。 明明是很温柔的长相。 好像怎么也不能明白,那个在学校安安静静,又或者在包厢一脸无所谓表情喝了那么多酒的女生,怎么在他眼前会是这个样子。 啊,肯定也是看他好欺负,烦人,烦人。 他缓缓抬起手臂落在女生的腰身,把她翻开的裙摆理了回去,然后周子钰想收回手,手心蜷缩几次,最终还是就着这个姿势轻轻抱住了她。 想知道你更多的事,想听你和我讲话,不要总捉弄我好不好,比如现在,你衣冠整整,我却……唉。 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真的是个蠢货。 周子钰暗暗叹口气,不知不觉收紧了手臂的力道。 你好讨厌,李轻轻,你真的好讨厌。 你笨死了 注意到地面落叶没有之前那么多的时候,周子钰才发现,或许春天就快来了。 他推了下镜框,又不太适应地摸了摸额前的刘海。 李轻轻说他头发长,周子钰回去想了想,今天还是去理了头发。 大概很丑。嗯,绝对很丑。 外面风还是大,周子钰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玻璃后面的人。 她正在忙,没注意到这边。 于是周子钰把头转了回去。 他已经在店门口站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始终没有下定决心走进去找她。 周子钰昨晚上翻来覆去很久都没睡着,他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这个李轻轻。歪理邪理一大堆,什么爱不爱的,做的事也莫名其妙,把他叫到家里给她…舔…舔了,又把他晾在一边,弄得他灰溜溜地回到家。 他们到现在还没加联系方式,李轻轻也没说今天他还要不要来,周子钰很犹豫自己主动找她会不会显得太殷切,可是不找的话,又会不会很不礼貌?毕竟做了那样的事,他们的关系应该算不一般了吧? 就这么在人家店门口徘徊,正想着要不就这么回去的时候,对面走来个男生走进店里,周子钰犹豫了会,刚想抬腿,又放了下去。 等这个人走了……他就进去吧。 周子钰暗暗在角落下定决心,他一边想着这个人最好慢点出来,一边又想着还是快点出来,可就连周子钰自己都不确定如果这人真的出来了,自己会不会又对着下一个人展开这种想法。 可怎么好像,这个人真的进去了很久。 他抬起眼,透过玻璃向里面看去。 李轻轻正在拿货架的面包,那个小男生站在她旁边,好像频频和她说着话。 周子钰眉头瞬间蹙起。 他紧了紧背包带子,觉得烦闷。 原来这个男的已经不知道在里面骚扰了多久李轻轻,看着还是个未成年的样子,怎么会这么不要脸? 周子钰摸向自己的额头,咬咬牙,终于像个赴死的战士一样推开甜品店的门。 如果店里播放的音乐正巧是激昂的,周子钰会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称得上英勇,可店里永远放着低缓柔美的纯音乐,气势不足,煽情倒还有余。 但没关系,他沉浸在某种幻想里,便觉得风铃声如同号角,鼓舞着他往里面去。 然后。 然后。 “过段日子我决定回趟家,年过完票钱没那么贵,到时候出来吃个饭?” “可以啊,我请你吧,我现在身上有点钱,没之前那么穷了。” “干嘛要你请,肯定是我自己做啊,外面的我才不喜欢吃。” “真的假的,我请你都不要吗?王大厨师?” 周子钰愣愣地站在原地,他好像还没完全接收刚才那些话的信息,以至于脚步刚踏进来,他还在义愤填膺地想去拉开那个男生。 站在那里的两个人听到声响,李轻轻下意识抬头看去,看到周子钰,她笑了笑:“子钰?我以为你不进来了呢,去那边等我吧,马上下班了。” 砰的一下—— 周子钰好像听见微不足道汽水瓶起开的声音,也好像听见撼动天地火山喷发的声音,他感到自己的脸很烫,但还留有一点理智听从李轻轻的话。 “哦,好。” 他攥紧背包带子,从两人身边擦过,依旧往最角落去。 周子钰拉开椅子。 所以她一直知道他在门口,但她没有来找他的意思。 背包放到桌上,好像砸下去的声响太大了点,周子钰自己先被吓到,他抬起头,那两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哦,因为有朋友,好像感情还很好。 他把卷子铺在桌上,揭开笔帽,埋头开始写字。 不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笑,周子钰写写停停,眼前的字迹模模糊糊地膨胀,像充气的气球,他眨眨眼,气体又缩回去,剩一口气站在悬崖边上,要坠不坠。 周子钰头埋得更低,几乎是想立马从这里跑出去。 所以,他被耍了。 被当成猴子耍了。 王正刚想和李轻轻说自己最近的事,却莫名地觉得背后有视线投来,他转过头,却只看见低着脑袋认真写卷子的男生。 他疑惑地挠了挠头。 “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好,拜拜。” “拜拜。” 几声恼人的铃响起又落下。 周子钰觉得自己也该离开,他开始收拾书,直到桌子上倏然按下来一双手。 卷子在她手掌下,他试探着往回抽,纹丝不动。 “你干什么?”他问。 李轻轻没回答:“怎么剪头发了?” “去配眼镜,顺便剪的。” “哦。” 见李轻轻站在面前动也不动,还是不愿意把卷子放开的意思,周子钰有点生气了。 “你还给我,我要写。” 李轻轻当真慢慢松手,只是周子钰还没松口气,女生直接蹲下身,黝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地从下面盯着他的脸。 “想听听我的评价吗?” 周子钰刚想说谁在意你评价不评价,头发又不是为你剪的,李轻轻又开口了。 “要想好哦,拒绝的话,就是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再讲这个话题。” “……”周子钰被无语到。 他突然恨这眼镜镜片怎么能这么清晰地看到李轻轻的脸,周子钰侧开视线,嘴唇开合几次,还是说:“想。” 李轻轻笑了。 “我其实一直在等你说这种话,这种说出需求的话,好像总是我在问,我也会很累的。” “比如刚才我就在等你来找我,我还想,是不是我让你不高兴了,所以不想来找我?” “不是的!”他急匆匆打断她,“我是觉得,你没有让我过来,是不是其实不太想……反正,不是……” 周子钰哽住。 他感到阵阵绝望,闭了闭眼。 女生又笑起来,声音低低的,还用手戳了戳他的膝盖。 “这样啊——怎么又不看我了,你的眼睛很漂亮,转过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又是这样。 他讨厌对视,讨厌别人看他,他已经尽力在自欺欺人,为什么她还要一次次把眼神撞过来, 这下周子钰终于认识到自己只是在不自量力,他其实什么也做不到,莫名蹚进她眼里的池沼,想呼喊求救,不成功,推他的人是自己。 于是周子钰只能缓缓睁开眼睛,但有什么先被她看到,他近乎狼狈地用手去揩,她的手却先落在他脸颊。 她没有提手上热乎乎眼泪的事情,“刚才我朋友本来说送我,我拒绝他了。” “所以,待会儿你想陪我吗?” 周子钰感受她手心的凉意,他刚要点头,想起刚才她说的话,还是从喉头模模糊糊吭出一声:“想。” “我想陪你。” …… 仍旧是窄小的出租屋。 耳边是女生细碎的呻吟,因为这里隔音不好,她只能不停压抑口中的喘息。 “唔……慢点,慢点呀……” 嘴里含着软肉,女生的双腿大开,而周子钰伏在她两腿之间,他舔舐得卖力,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些技巧,不一会儿李轻轻就夹着他的脑袋高潮,迷迷瞪瞪喷了他一脸的水。 李轻轻失去力气地把腿软下,她躺在床上,缓慢地平复呼吸。 周子钰把嘴边的水液擦干净,拱着脑袋挤到李轻轻身上。 “你很喜欢这样吗?”他环着她的腰,脸颊烫得要命,但始终舍不得放开。 李轻轻“嗯”了声,她看向周子钰的脸,男生剪了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眉毛下一双眼睛清亮,已经找不出不久前哭过的痕迹。 怎么说呢……还怪好玩的。 本来只是想着他也是学校里的人,多多少少身份有点背景,喏,背着的包就不便宜,她查过,几十万呢,还以为能打听点消息或是什么,结果这种性子,应该也不是受宠的孩子吧。 虽然和李轻轻想得有些出入,但这个周子钰实在有趣,难得不用装来装去,她也乐意逗逗这个男生。 哦对,昨天她被舔完就睡着,醒来的时候还发现他给她下面擦了一遍,李轻轻后悔没有看到周子钰的表情,肯定很好玩。 “桌子上有个袋子,你帮我把里面东西拿过来。” 周子钰舍不得放开她,但还是从她身上下来。 李轻轻就看着他走到桌前,开始窸窸窣窣拆袋,紧接着,世界静音。 超薄。0.01。玻尿酸。 周子钰发现自己不会认字了。 他翻来覆去把这个盒子上上下下地看,直到那边李轻轻叫了两声他的名字,周子钰才如梦初醒地拿着盒子,像个刚从坟墓里蹦出来的僵尸一样控制不好四肢,同手同脚地走过去。 “你买这个干什么……” “好奇。” 简短两个字,却给了周子钰无数幻想的空间。 他呆愣地把东西递给李轻轻,女生接过,她本来是想拆掉盒子的,指尖一顿,却是又还给了他。 “你自己戴,我不会。” “我,我也不会……” 手中的避孕套简直是烫手山芋,周子钰的掌心都快被灼伤,他咽了咽唾沫,又下意识想去推眼镜——没有,刚才给李轻轻舔的时候摘下来了。 就好像自己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掀掉,周子钰又觉得前所未有的慌张。 可置他水火的人面目平静,她支着下巴,眉梢轻扬,问:“那我们不弄了?” 谁说要弄了? 周子钰在心里犯嘀咕,手上抠挖着盒子上面的塑封,视线又飘到角落去了。 坐在床上的女生叹了口气。 她往前面挪了挪身子,伸出腿踢了踢周子钰的膝盖,然后她像是好奇似的,又把裹着白色毛绒袜的脚按在他的裆上,不轻不重地踩了两下。 “周子钰,你真笨死了。”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周子钰最讨厌“笨”这个字。 该觉得不高兴的,但性器被女生的脚底踩来踩去,他喉头止不住发出痛苦的轻哼,几乎就要双腿一弯跪下去。 “别别,疼,唔……” “疼还是爽?”她悠悠发问。 周子钰咬了咬牙。 “爽……” 根本不需要李轻轻提醒他了,口是心非的后果就是得不到真正想要的,他必须得张开口把自己的需求说出来,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她无视。 他喘着粗气,眼神变得迷离。 “轻轻,你踩踩这里,唔,好舒服。” 李轻轻用脚踹了踹越渐硬起的性器,她笑笑,觉得难以置信:“什么时候这么硬的?” 周子钰又变得支支吾吾,但又迫于李轻轻的淫威,最终还是红着脸说出来:“刚才,舔你的时候。” “......”李轻轻微微蹙眉,或许是跟江奕川呆了几天,也开始口无遮拦,“真骚。” 肉眼可见的,周子钰脸更红了。 李轻轻脚下动作顿住,她突然明白江奕川怎么总讲这些话,多有意思。 她有样学样:“发骚了要怎么治呀,我给你踩下去?” 她说着,当真使了点力气,朝着最脆弱的阴囊处狠狠摁了两下 周子钰疼得又想哭,但随之而来的又是密密麻麻的舒爽,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硬得更厉害,确实就如李轻轻所说:发骚。 他颤抖地伸出手,握住女生的脚踝。 “求你,求你...” 求,求什么呢? 是求她不要这么对自己,还是求她再用力点? 周子钰承认他是蠢货,他因为她的靠近变得像只发情的畜生,他敢说自己对李轻轻昨天睡过去这件事没有丝毫怨怼吗?他敢说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想的不是那场可能发生的性交吗?他在期望什么?在可惜什么? 但他究竟渴望着的是她,还是仅仅只是渴望着他的欲望? 无数问句如同刀子高悬于头顶,每一次诘问下都是血淋淋的现实,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这么对待自己,可是恶毒不纯,善意不纯,并且再次的,身体背叛他,心脏背叛他,就连他自己也背叛他,于是崩坏来得理所当然。 而现在他站在分岔路口,他必须选择,选择崩坏倒向的人是谁。 半晌,他接着说话了。 “轻轻,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空气有半瞬沉默。 罕见的,怔愣的人变成李轻轻。 但也只是片刻。 她正要回答,问出口的那个人却率先低下头。 “你那么聪明,肯定又知道我问这句话的意思了。” 李轻轻不置可否。 周子钰眼眶微微发酸。 他紧了紧手中女孩子的骨头,倏然用了点力,就着这个姿势把李轻轻拉在面前。 “你说可以爱我的。” “但你呢?需要我的什么?你不讲,我觉得怕。” 他就这样一步步敞开心扉把自己剖开,而她高高在上,滴血未沾。 这不外乎就是种酷刑,但周子钰在疼痛里觉得高兴,好像只要有她的回答,他的一切悲哀就还有救。 李轻轻掀起眸子看他。 眼前的男生自卑焦虑,想的永远比做的多,她不太能跟得上这种人的思考方式,但爱不爱的,关系什么的,先另说。 “可是你要先告诉我,你有什么呀。” 周子钰一愣。 半晌,他犹犹豫豫开口。 “我爸是江勇,他很有钱,你要钱的话绝对是没问题,我不是说你是为了钱,是我现在暂时只能想到这个。” 周子钰还在解释,生怕让李轻轻误会他的意图,但李轻轻只是眨眨眼,对话里另外的东西产生了好奇。 江勇。好熟悉的姓。 等,等等。 李轻轻瞳孔瞪大,她想把腿收回来,周子钰却纹丝未动,执拗地握住她等待答案。 “江奕川和你是什么关系?”她不可思议地问。 周子钰顿了顿,不太情愿地说:“是我哥。” 同父异母的亲哥。 李轻轻觉得眼前有点眩晕,随着这句话落音,她像是经历场宿醉后脑袋又被当头挥了一棒,沉闷闷的痛。 “你让我冷静冷静,先放开我。” 明明她用的还是柔和的语气,周子钰却渐渐僵硬了身体。 他比很多人都要敏感,也更容易捕捉别人的情绪。 周子钰明显地看到自己说出那叁个字后,女生怔愣生硬的表情。 她好像对自己失去兴趣了。 在他剖开自己后。 “……我不。”周子钰彻底红了眼眶,他没松手,反而加重几分手上的力气,“是江奕川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吗,他是他,我是我,某种程度上他也是我的敌人,轻轻,你不能...” “周子钰。”她叫他的名字,语气仍旧没太大变化,“我说冷静。” 周子钰愣了愣,他看着她,就像在看宣判刑罚的判官,他眼里有哀求,有绝望,也有更多不能看明白的情绪。 他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李轻轻把腿收回来,她揉了揉脚踝,觉得烦闷,但更多的是无奈。 “把套戴上。” 她懒懒地掀开眼皮,看向猛然抬起头的周子钰。 “你觉得我在玩你,是不是。” 周子钰立马摇头。 “可我就是在玩你。” 所以,现在还有负担吗?周子钰。 周子钰几乎说不出话,好久都没从这句话回过神。 他攥紧了手中的避孕套,默默垂下头。 你的眼泪好烫(h修) 李轻轻买的避孕套小了。 她当时也没个概念,想了想尺寸,应该L的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周子钰硬起来,比她想得还要,咳咳,大。 年轻的男孩子眼里还有水光,刚戴上避孕套,他有种锢住的难受,男生小心翼翼扯了扯李轻轻的裙边,语气低微:“有点难受。” 李轻轻睨他一眼。 “那怎么办?”她坐在他身上,指尖顺着男生的喉结一路往下,落在他清瘦的胸膛,饶有兴趣地点了两下周子钰的乳头。 周子钰因为女生手中羽毛般的力道感到痒,他扭了扭腰,结果就被骑在他身上的女孩子抬手往鸡巴上扇了一巴掌。 “唔!” 裹着避孕套的肉棒可怜兮兮地在空中晃了晃,李轻轻看着,仍旧云淡风轻:“难受啊,难受就——” 话还没说完,周子钰连忙道:“没有,只是一点点,唔,做,想做......” 李轻轻挑眉,笑得没心没肺:好淫荡啊你。 周子钰知道自己怎么也说不过李轻轻,索性也不反驳,他握住女孩子的裙边,心里一团乱麻。 青春期的男生对于性是充满好奇的,周子钰也不例外,有时候焦虑起来自渎是最快获得快乐的方式,他没有瘾,却也会沉迷在射精那一瞬间的舒爽。 可是真到做这种事,周子钰就如同走进战场的文弱书生,他肩上是盔甲,手里是长枪护盾,将军骑着战马让他上前杀敌,他艰难地举起护盾,却连朝向哪边都不知道。 要怎么?怎么进去? 如果问出来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没用?她会看不起他吗? 在他内心纠结的时候,李轻轻再次充当天使的角色,她扶住身下的性器,试探着往里面挤。 明明还没进去,触碰到的柔软磨蹭已经快把周子钰逼疯。 鸡巴在她手上越来越硬,他看不见,却从下身的感受察觉到自己的性器是怎么和她的相贴,再被吃进去浅浅一截。 周子钰呼吸一窒,他绷紧了身体,脖颈后仰时反复吐出粗重烦乱的喘息,他甚至又生出逃跑的想法,挣扎着想从李轻轻身下离开。 “别动,嘶。” 李轻轻本来不太好受,龟头撑开穴口,再想往下就觉得有撕裂开来的痛楚,她深深呼吸好几次,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结果往下面一看,周子钰比她更难受,男生面目潮红,双手局促地抓紧身下的被单,眼角已经有淡淡的水痕滑落,他咬紧着下唇,喉结几次滚落,才颤抖地吐出一句:“轻轻...” 啊,真好玩。 她忍不住弯了唇角。 李轻轻稍微抬了抬屁股,重新调整了下姿势,她再次深呼口气,扶起男生的性器,索性不管不顾地往下坐了下去。 像劈开水汁丰盈的一颗柚子,外面软绵的壳里也带水腥,它炸开来,把两人的下体瞬间搅得混乱不堪。 周子钰整个人都近乎呆住,女生紧致甬道里的暖意像火从上往下淋,液体灼伤性器,倏然又绞紧起来,他还没回过神,女生已经抬起屁股,再次下落。 啪的一声—— 是某种物质在脑海爆炸,也是臀肉和大腿撞击的声音,李轻轻手撑在他腹部,额头上出了点点细汗。 不行。不行。 周子钰下意识伸手握紧女孩子的腰,他想叫她停下,暂时先停下,一会儿也好。 可头皮发麻的快感源源不断从下身传来,或许他该尖叫,先叫出的却是她的名字:“唔,轻轻,轻轻……慢点……” 李轻轻随口应了几声,她伸手牵起裙边,女生的私密处便一览无余。 “你看,都进去了。” 周子钰咽了咽唾沫,他向下瞥去,李轻轻就故意提起屁股,让他看着自己水淋淋的鸡巴是怎么操进去的。 上面满是爱液,而他的阴茎硬得简直快炸开,配上避孕套的颜色,呈现一种暴力却又模糊的陌生感,让周子钰觉得这不是他本来身上的器官,而是什么别的物种。 李轻轻动了会儿,腰先觉得累,她在床上一直都是躺着承受,鲜少自己动过,加上体力不好,她已经软绵绵地往周子钰身上倒。 不用李轻轻讲,周子钰已经意犹未尽地挺起腰来。 肉穴被他反反复复撑开,男生依旧对此没有经验,但他能从李轻轻溢出的喘息里分辨究竟该怎么做。 他几乎分辨不出眼前事物,目之所及是李轻轻摇晃的腰身,而垂下的发丝不停蹭在他裸露的身体,空气中还能闻见她的体香,像碎掉在低洼的忍冬,香到令人发晕。 好舒服,好难受,好想,好想…… “啊……子钰,怎么还在哭啊。” 她似乎有些无奈,就当周子钰觉得羞窘时,女生的手心抚在他脸颊,所过之处带来一片暖乎乎的痒。 紧接着,女生仰起脸亲他的唇角,湿漉的眼泪被女孩子的舌尖勾走,落进唇齿,含进口腔, “你的眼泪好烫。” 周子钰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或许就要精神错乱,他迫不及待想做点什么来缓解这么极端的痛苦,男生垂下头,张开唇想去亲她,女生却先撤开脸,她想起什么似的,笑意盈盈。 “不要,嘴里都是那个味道。” 他迷迷糊糊的,根本听不懂她的话,但她说不要就是不要,他不做就是了。 噗嗤噗呲的操穴声不停,鸡巴不停从肉穴退出挤进,周子钰握着她的腰,和只发情公狗般反复挺胯,本就不大的床因此晃得厉害,李轻轻的身子被他顶得直往上窜,她伸手去抱住他的脖子,从喉头呜呜咽咽地发出痛苦又欢愉的叫声。 她边喘还边问他为什么哭,是舒服还是难过。周子钰答不上来,可能二者皆有,现在的他就是捆干柴,只李轻轻一点火星就能将他燃烧殆尽,不管是声音,还是指尖,亦或她摇摇晃晃的发丝,这些都能轻而易举地点燃他,让周子钰这个人死在这里。 于是他真的死去。 毕竟——毕竟周子钰是个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的处男,坚持到现在,已经算很不容易。 听到声压抑的闷哼,猝不及防腰身被紧紧搂住,男生沉重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他貌似还记得刚才她说的话,他没亲她,只张嘴咬在她的脖子。 能感受到性器在穴里慢慢变软的过程,李轻轻还在发愣,周子钰已经松开了口。 能听出他的语气十分慌乱: “我还可以的,轻轻,我,我……” 讲半天也讲不出来。 终于,周子钰把头埋在她肩膀上,很是难过:“还可以再来吗?” 李轻轻动了动身子,重新坚挺的性器蹭过软肉,她拍了拍周子钰的腰,默默叹了口气。 “把套换掉。” …… “嗯……轻点,呜……” 双腿被撑开到极致,水太多,棒身往外拔时总会带出一截落进床单,性器结合处糜红一片,随着阴囊反复拍打的声响,李轻轻有点崩溃,她伸长脖颈想去呼吸,却只能发出不堪的呻吟。 在她身上的男生操红了眼,他脸上还带着泪痕,明明是弱气的长相,胯下的动作却一次比一次狠厉,每次深凿都会有种戳破肚皮的错觉,只能说幸好不是江奕川,不然那个疯子一定又会摁着鼓起的小腹抱着她乱操。 身上发了汗,裙子早就被完全褪下,于是周子钰能清楚地看到女孩子的身体是怎么被操到乱晃,乳肉那两颗红晕又是怎么勾人心神,他张开口,俯下身含住女生的乳头,或舔或吸。 李轻轻被他吃奶吃得全身发麻,他的舌头太软,打着圈绕在乳头上,因为力道不大,只能有飘忽忽的痒,她却哆哆嗦嗦地泄下更多淫水,肏穴声便更加响亮地在整个房间回荡。 “轻轻,轻轻……” 印刻效应。 他现在只会叫她的名字,这个时候的周子钰仿佛退回原始,成为牙牙学语的婴孩,他刚出生,接触的第一个人便是李轻轻,于是他不可避免地沦为人类实验下的鸭子,破壳后见到的即使不是生母,他也会毫不犹豫摆弄稚嫩的下肢跟随眼前的人,依赖她,追随她,并且永不可逆。 “慢点…子钰,太深了,你,出去一点…唔!” 话没讲完,龟头顶端就顶在某个让人牙酸的软肉上,李轻轻缩紧了腰,下腹的胀痛混着莫名的舒爽,她的整个心脏都快蹦出胸腔,哭着让周子钰拔出去。 穴就这样被操得又软又烂,李轻轻的小腿不停打颤,已经要是体力的极限,她想扭过身子从床上下去,却被男生从后面抱住,龟头蹭过湿漉漉的穴口,轻而易举地操了进去。 “疤,为什么,肚子上会有疤?”他啄吻着她耳后溽热的发丝,呼吸也是烫的。 李轻轻根本答不出来。 她大概还想把之前骗江奕川的话搬出来给周子钰,可临到口,她却突然不太愿意讲了。 这副样子落在周子钰眼里又是另一种意思——他还不是可以被告知痛苦的对象。 他眼神暗了暗,有些难过地把阴茎从穴里拔出。 还没等李轻轻喘口气,周子钰就爬到下面,按着她的腰身,低头吻在了那块疤上。 女孩子的身体比之前还要僵硬。 周子钰用唇瓣浅浅磨着上面的印记,他没有再哭,心里却比之前还要难受。 他当然不奢求这样的亲吻能让李轻轻产生一种陈清扬式的“好危险,差点爱上你”这种情感来,相反的,他吻她小腹,先动心的是他。 所以,你真的能爱我吗? 爱我吗? 爱我吧。 栉水母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是江奕川最讨厌的,他皱起眉,终于还是不耐烦地走了进去。 他没敲门,十分不礼貌的行为。 房间里的两人向门边投来目光,而江奕川只是看向坐在床边正削苹果的温云,他侧了侧头,用眼神示意温云出来。 温云脸上没有表情,他放下苹果,站起身。 “干什么?” 两人站在走廊角落,阳光跃到苍白的墙壁覆到他们身上,江奕川看向窗外,楼下有孩子在闹,握着除草机的工人屠杀着细草,空气中满是青草血味蔓延的苦,他想了想,意识到春天就快到了。 “我能干什么啊兔子哥,找你唠唠而已。” 温云仍旧面无表情。 反观江奕川,他貌似要笑晕过去。 “哎,之前说啥来着?凡事有度,别吃太饱,啧啧啧。我现在倒想知道,是兔子控制了外面的人,还是人控制了兔子,又或者,你根本没搞清自己的位置?” 江奕川也不知道这个温云之前装啥逼,神神叨叨的,喜欢个女的不好好对待,非要把人家逼走玩情趣,本来江奕川也无聊就配合着他们玩了段时间,还以为温云真不在意呢,结果虞柠吞安眠药送进医院洗胃,这人是第一个跑过去的。 温云肩膀靠着墙,这几天跑医院来来回回很累,他按了按眉心,声音有几分疲惫:“你又好到哪里去?江奕川,这是医院,我不想听你这些话,没事就滚。” 对于温云这种态度,江奕川懒得和他计较。 “还不是打不通你电话,我就开开玩笑,别生气。”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来是想和你说,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以后不掺和,有人问你就老实说,别扯有的没的,懂吗?” 温云缓慢地放下按眉心的手,“谁来问。” “还能有谁,”江奕川不自在地看向窗外,“李什么轻轻呗。” 温云顿了顿:“你确定?” 江奕川有点恼了:“瞧不起我?我现在就把她叫过来?” “我告诉你,她可听我话了,我叫她干嘛她就干嘛,半点怨言都没有,最开始还骂我呢,现在乖得要死。”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江奕川咳嗽两声,转开话题: “还有你上次走了没看见,楚淮那装逼狗也过来了,我还以为他不来呢,还他妈撞见我和...咳咳,总之,我觉得他像得精神病了,以后你离他远点,总感觉阴嗖嗖的。” 温云闻言皱眉:“听说他现在有在处理家里产业的事,就因为这个压力这么大?” 江奕川没空搭理别人的事,随口糊弄了两句:不知道啊,估计是。 “不过他压力大,我压力还大呢,本来就烦,那个死周子钰还在老子面前晃,我前两天把他又揍了顿,最近安分不少,都没看见了。” 不过,还不如在他面前晃,至少这样江奕川知道他在干嘛,现在看不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偷偷学习想着在江勇面前邀功。 温云扯扯唇角,“江大少爷,不如说说你的压力。” “去去去兔子哥,懒得和你讲,我忙着呢,先走了。” 江奕川说完,脸上莫名其妙扬起个笑容,他笑笑,插着卫衣兜跑了个没影。 他现在确实没多大的压力,除了那件事。 江奕川想明白了。 即使李轻轻是撒谎骗他的,那这个疤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有人捅她伤害她,造成的伤口难消,多多少少有防备心也正常,不然换成其他女生,第一天他江奕川去找人家,别人就已经乖乖上钩了不是。 那也不怪李轻轻了,说到底有啥好怪的,他江奕川有那么小气吗? 那天离开后,晚上他开了机车一个人飙到海边,海风阵阵,在江奕川突然产生出想带李轻轻过来时这种想法后,他明白自己烦闷的原因。 他好像,可能,大概,也许。 有那么一点点点点在乎李轻轻。 因为过年不回家,江勇到底还是有些生气,江奕川本来不想回去,但顺势想起温云的话,说白了就是欲情故纵,他其实也是觉得有道理的,所以干脆也就回家晾了几天李轻轻。 这些天他也在试图搞清楚这份似有若无感情的真实性,然后无一例外的,他想见她。 江奕川一直在等她主动发消息过来,结果不仅没等到,去问他们经理,才发现人都辞职了。 他被气笑了。 所以江奕川决定,他要去找她。 手机在兜里震动几下,振动带来的细微电流顺着贴合的皮肤传递而来,江奕川掏出手机,在看见对方名字时瞬间蹙眉。 * 在李轻轻上班的甜品店附近有条十字路口,到晚上十一点左右,差不多就有很多推车聚集在道路两边,开水煮沸声,铁锅翻炒声,再和年轻人说说笑笑的声音传来,好不热闹。 周子钰手中提着几个塑料袋,里面盒子装着的食物无非全是周围买下来的。 李轻轻叫他在这边买点吃的,正巧买完后去坐公交,这样不费时间,也不用怕错过公交车。 这个时候周子钰又开始觉得自己没用,如果他敢胆子大点,就好让家里的司机等在这里,又或者给他点钱帮李轻轻换房子,可不管哪个方法都会让李轻轻暴露在江家面前,被江奕川发现就不好了。 所以周子钰只好继续没用地跟在李轻轻身边。 他不知道李轻轻要吃什么,索性周围一圈都买了个遍,眼看着马上就是李轻轻下班的时间,他连忙提着大袋小袋往甜品店跑。 李轻轻刚锁好门,她转过头,视线从男生鞋尖逐步向上,看见那些袋子,她惊讶。 “看来你今晚想开大胃王比赛?我看看,那我绝对要先吃这个炒面,很好吃的样子嘛。” 周子钰手撑着膝盖,他跑得气喘吁吁,听到李轻轻的声音,他很高兴:“我,我随便,随便买的。” 他仍旧喘着气,“明天,我给你做,我也会做饭的,今天没来得及。” “真的吗?那我不和你客气哎,我可以点餐吗?” 周子钰连忙点头,他因为刚才跑过,双颊泛着点点的红:“你想吃什么都可以,不会的我也可以搜教程,我以前经常给我妈妈做饭的。” 李轻轻弯起眼睛看他,直把周子钰看得越来越脸红。 他感觉头上都要冒烟了。 “子钰,你真好。” 砰—— 有什么在心里炸开的声音。 他正要手忙脚乱地说点什么,比如你更好,比如你今天也好漂亮,再比如你好温柔,比如…比如…好多比如的时候,女生伸出手,想从他手上接过袋子。 “我拿就行。”他倒退一步,本意是不想让女孩子提东西,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护食。 李轻轻也没强求:“那快点,要赶不上公交了。” 通往茶子巷的公交车很少,错过一班就要等上一小时。 “好。”周子钰连忙点头。 天气渐渐回暖,但夜里到底还是凉的,白天有多暖和,晚上风就有多大,空气中依稀能闻见泥土风沙的气息。沿着道路往下走,两旁种植的树木高大,遮天蔽日,少许路灯的光透过树叶间隙落下来,周子钰跟在李轻轻后面,他高,能看见女孩子头发上面晃动的光斑。 他只看了眼就挪开视线,不知不觉弯起了唇角。 “唉。” 李轻轻突然叹了口气。 没等周子钰明白她的意思,女生转过身,不容拒绝地从他手中抢过几个袋子,紧接着,微微的凉覆盖在他的腕骨,他愣了一愣,听见旁边树叶轻晃的窣窣响声。 她仅仅只是拉着他的手腕,他就已经听不见心跳的声音。 “快点,要来不及了。” “哦,好,好。” 深夜里,他们开始朝着公交车站方向跑去,她的长发在奔跑时像游动的水母,周子钰就怔怔地看着李轻轻的背影,失去控制身体的本能。 周子钰当时的第一想法是甩开李轻轻的手。 因为如果有人对他表流善意,他其实会恨。 恨他人健全,恨他人无畏,恨李轻轻总做这种捉弄他的事,可是周子钰又贪恋她凑过来的距离,他明白自己的卑劣,他舍不得放开。 如果现在让周子钰形容她,他会认为李轻轻是栉水母,这种独一无二,被称作“外星物种”的生物。他好奇她的神经系统,就像好奇生命另一种演化的可能性,或许在另一个平行世界,我们是相爱。 公交车稳稳停在站台,两个人慌里慌张上了车,里面几乎没人,他们坐往后排,李轻轻开窗通风。 他们开始聊点有的没的。 “所以你把我的书翻来覆去看了很久?” “对。” “好丢人,早知道我不在上面写想法了。” “没有没有,我有了解你的机会很高兴,你的文字也很有意思。” 李轻轻看他一眼。 “那很不公平哎,作为交换,你也要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他的想法? 周子钰眨眨眼。 沉默半晌,他鼓足勇气:“我可以,可以牵你吗?” “……?”李轻轻愣住,好半天才不确定地问,“我们说的不是书吗?” 如果现实有字幕或是音效,那周子钰头顶正飞过一只滑稽的小鸟,后面跟着硕大的六个黑圈,组成令人尴尬的省略号。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脑子不好,抱歉,抱歉! 他慌慌张张解释的样子实在过于好笑,李轻轻忍不住真的笑出声。 没事没事。 公交车一路往前,偶尔的颠簸成为空气中唯一的响,李轻轻瞥了眼还在紧张尴尬的男生,思绪渐渐飞走。 牵,手。 就因为她刚才拉着周子钰跑了段路,他就想牵手吗? 视线慢慢移到男生局促撑在座椅的手背上,不知道怎么,李轻轻也觉得脸热。 他们的关系相比起正常人好像越过了很多东西,李轻轻不在乎往自己身上捅刀,也不在乎和谁性交,她在来之前已经摒弃了很多东西,包括自己本身。 她收回目光,侧头看向窗外流逝的黑暗。 先是试探地戳了戳他的手背。 他往回缩了缩手,停顿几秒,也来戳她。 像在玩什么手指人游戏。 李轻轻笑了。 她按住男生的手,像在说让他别再动,可却迟迟地没有挪开。 …… “下次少买点,就算是我们两个也吃不完啊。” 周子钰点头如捣蒜,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越往巷子里走,里面的黑暗越像是要把他们吃进去,而唯一的月光把他们浅薄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摇摇晃晃,随时要消失般。 周子钰紧了紧手中的力道,手心里面躺着另一个人的温度,他感觉自己还在做梦。 “轻轻。” “嗯?” “李轻轻。” “干什么?周子钰。” 周子钰也不知道,他只是很想叫她的名字。 或许是这么近的距离,让周子钰觉得可以和她说起更多的事,他正要开口,余光中却瞥见抹坠地的火星,男生转过头,巷口角落堆积几根燃尽的烟,它被风带走几步,似乎有人站在那。 周子钰正想仔细看时,李轻轻扯了扯他的手。 “怎么了?。” “没事,看错了。” 他收回目光,唇边弧度渐渐敛下去。 对不起(有路人奸情节,虐女,慎入) 在甜品店当收银的日子并不怎么忙,有时候马上过期的员工还能拿回家自己吃,李轻轻本来不太喜欢这些甜腻的东西,但她有了可以分享的人,最近也会常常留意起可以拿走的。 她把今天要过期的几样小东西拍了照发给周子钰,问他想不想吃。 很久没有回复。 李轻轻也没在意,可能是在学习吧,毕竟他也有他的难处。 他和李轻轻讲过他的事,李轻轻也隐瞒了自己一部分事情告诉周子钰,自此两人虽说不上同病相怜,但多多少少真有几分“共患难”的意思。 但直到今天下班,李轻轻也没收到周子钰的消息,甚至连人影都没见到。 坐上公交车,她看着旁边空着的位置,心里莫名觉得不安。 夜晚阴凉,两旁建筑已经没什么光亮,不时有几声猫叫响起,混着李轻轻的脚步声,安静且静谧。 这条路她走过很多遍,地面凹陷下去的石砖,偶尔从缝隙钻出的草叶,哪里容易踩到粪便,哪里总被泼水容易打滑,这些李轻轻都知道。 而今天巷子里似乎又死了什么动物,路过时有刺鼻的臭味钻进鼻腔,她紧了紧手上的袋子,快走几步。 “李轻轻。” 她脚步一顿。 李轻轻转过头,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见那抹暗沉的红色靠在墙边。 空气中那股味道愈加强烈,江奕川站在巷子深处,他脚边有个包,被翻得乱糟糟的,里面的书散落一地,李轻轻眯了眯眼,觉得这个包看起来很眼熟。 江奕川倚着墙冲她招手:“过来。” 李轻轻犹豫了会儿,还是走过去。 越近,空气中的锈气越重。 李轻轻走进来才发现这里有好几个人,且全是男生。 他们有的不好好穿外套,随手搭在肩膀,有的吊儿郎当,嘴里叼着没点燃的烟,还有的蹲在地上,姿势散漫。 男生们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走进来的她身上,李轻轻被看得紧张,不由地攥紧手中的纸袋。 “不问问我怎么在这吗。”说着,他用鞋踢了踢脚边的东西,像是示意李轻轻去看。 李轻轻顺着他的动作往下瞥去一眼。 “躺着干什么,把头抬起来啊。” 那是个男生,倒在地上看不清脸,就算是被踢也没有动作,大概率是动不了,江奕川“啧”了声,蹲下身子把男生的头扯起来。 李轻轻大脑有片刻的空白。 苍白的皮肤,整张脸全是血,他脸上布满乌青瘀紫,或许是头皮被扯得太疼,男生终于费力地睁开眼,却连眼白里也是浓重的血丝。 “子钰……?”她听见自己变调的声音。 周子钰。 这个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人,是周子钰。 江奕川提着男生的头摇来晃去,他的声音愉快,却带着点隐隐的咬牙切齿:“我倒是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就扯上关系了,哎不是,有人能和我讲讲吗?” 李轻轻站在原地,她缓慢地抬起脸,唇边扯出个淡淡的笑容。 “关系?什么关系,我听不懂。” 江奕川放下周子钰的头,他站起身,一步步朝李轻轻走去。 “你说呢?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们玩挺嗨啊,手都牵上了,不是吗?” 江奕川一步步逼近,李轻轻下意识往后退,只是刚才还蹲着的男生站起身,堵住了她的后路。 李轻轻没办法,只好看向江奕川。 “你在生气?因为他——”女生抬手指向那个血肉模糊动弹不得的人,再重新指向自己,“还是因为我?” 江奕川眯了眯眼。 这么短时间不见,女生身上却无形之中带了刺,明明是柔弱的性格,现在在他面前却这么冷静,甚至好像还有几分生气。 李轻轻说完后,自己也有半瞬的怔愣。 她平时不怎么冲动,可刚才她也感到自己语气里的不悦。 气什么呢?她又在气什么呢? 李轻轻深呼口气,从江奕川身边擦过,径直走到周子钰身边。 “你怎么样?疼吗?好多血,你别动,别动……” 她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被从身后过来的江奕川提着衣领拽起来,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瞬间布满裂痕。 “李轻轻,你也蠢是吗?他周子钰脑子有问题你知不知道,他觉得我喜欢你才故意接近你,你呢?你他妈转眼就跟人家牵上手了?” 李轻轻被掐着脖子按在墙上,她呼吸不过来,一张脸憋得通红,十分艰难地去扯江奕川的手。 “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里,昨天就是他发消息让我过来的,刚不是还想骗我装没关系吗?装啊,怎么不装了?这么心疼人家啊,呵,我猜你俩是不是连床都上了?” 好吵。 好吵好吵。 她抬起发红的眼眶,蓦然笑了。 “所以……呢?就算,咳,就算我们牵手上床了又怎么样?就算他故意接近我又怎样?江奕川,我就是很蠢,不然也不会被你骗到家里下药,也不会被你强奸,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吗?!” 江奕川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表情彻底沉下去。 手中力道渐渐松开,李轻轻双腿一软直接跌在地上,她连忙捂着喉咙咳嗽,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江奕川也蹲下身,他的眼神在黑暗里有太多混杂的情绪,他伸出手落在女生的脸颊,指骨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男生勾起唇角,非常迟缓地笑了。 “谁告诉你的。” 李轻轻别过脸,不肯说话。 江奕川冷笑了一声,也没想在这个话题多做文章:“对,像你说的,所以我比不上这个周子钰,是这个意思,对吧?” 可是,可是。 可是你是谁啊? 你李轻轻就是根本不值得在意的、最底层的人物,你又不是我啥人,我在乎你吗?我喜欢你吗?你的话会让我觉得愧疚吗? 不会啊。 根本不会,你明白吗? 他抽回手站起身,覆在女生身上的阴影离开。 “说白了就是贱,那么饥渴,这里都是男的,你选一个?哦,不对不对,一起来呗,一个男的怎么够啊。” 李轻轻愣了愣,她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脸上的表情近乎垮掉。 “江奕川……你……” 江奕川冲她笑笑。 * 不时传来混乱的响。 江奕川背抵着墙,他曲起一条腿,漫不经心地打开烟盒。 抽出里面仅剩的烟,他随手把烟盒往地上扔去,正巧砸中块白色布料,男生顺势看过去,眼里没什么情绪。 女生刚过来时还穿着规规矩矩的长裙,她好像偏爱这类型的衣服,乍一看特像个懂事的女学生,乖乖巧巧,温温柔柔,而此时,那件裙子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其实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但为了装样子,大家再怎么样也得表现得粗暴点。 江奕川蹙眉,他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能透过时不时露出的缝隙才能瞥到一双纤细苍白的腿不停晃荡。 “看清楚了吗?你觉得你能在她身上找存在感,可实际上呢,我压根就不喜欢她,所以你找她又是何必呢。” 说完,他倏然皱紧眉头,把没点的烟也给扔在了地上。 周子钰听不明白江奕川在说什么,耳边嗡鸣声要在脑子里炸开似的,他想挪开眼,却被强硬地掰过脑袋,让他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事物。 起初几个男生听见江奕川说的话还觉得震惊,但他们很快就接受了这种事。 正常吗?正常啊,多正常。 李轻轻咬紧下唇,但想起再这样用力下去嘴会破掉的,然后她松开口,视线再度被眼前男生身体的阴影所覆盖。 他们刚抽过烟,也打过人,身上带着苦涩的戾气,李轻轻垂下眼,看见自己大张的腿间,男生的性器重重捅进来又出去,上面牵黏的液体裹挟着红色的网,又在下一次被白沫分散。 她的大脑几乎全是空白,好像记忆里也有这样的茫然,不过那时候有光,阳光尖锐地刺进发丝,钻进瞳孔,怎么努力睁开眼看见的也只有发白的光晕。 虽然现在也是一样吧,睁开眼,闭上眼,怎么也是疼。 她试图用手掌盖住眼睛,总觉得看不到就好,可有人拽住她的手腕往旁边按,触手的是滚烫的性器,而另一人的东西顺着嘴巴抵进来,压住舌床,直插进喉咙。 年轻的男生们向来体力很好,人多起来,大家就好像要比个上下之分似的,谁用的力气小,谁让她叫不起来,那大家就看不起他,所以他们卯足了劲,恨不得把器官全部都塞进这个窄小的洞里。 “妈的,夹这么紧要死啊?” 男生一巴掌扇在她奶子上,李轻轻疼得颤了颤,有人的性器抽离,她连忙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又被狠狠按着后脑磕到地上后入,赤裸的膝盖不停和地面剐蹭,点点血丝留在地上,沉入灰烬。 江奕川贴心地把周子钰掉在地上的眼镜挂回到后者脸上。 所以周子钰看得很清楚,那些丑陋的、和自己一样的东西,是怎么在红肿的肉穴里疯狂抽干,又是怎么带出黏腻荒诞的液体。 周子钰张了张嘴,他想站起来,只是还没直起身,后腰倏然传来尖锐的疼痛,他瞬间被江奕川踹翻在地,脸颊擦过地面,火辣辣的疼。 似乎是觉得和周子钰待在一块没趣,江奕川拿出手机,结果屏幕刚亮了两下就熄灭,他脸上不耐烦的表情更甚,随手从旁边外套里抽出个手机,屏幕滑开,点开的是相机。 “来,看镜头,别躲啊,我录视频呢。” “怎么哭了?刚才不是很倔吗?” “喂……喂,叫你说话!” 有人掰着她的下巴往摄像头上面送,李轻轻睁开眼,睫毛全被眼泪打湿,她缓慢地眨了眨眼,才十分迟钝地看见冰冷的圆形孔状。 “江奕川……”她的嗓子很哑,声音很小。 于是江奕川走近了点。 李轻轻似乎是想笑一笑,她总是这样,有时候甚至都不能分清她的笑到底是真是假。 大概还是想从她口中听点求人示弱的话,什么都可以,真的。 屏幕上的数字缓慢跳动,不管是布满伤痕的身体还是可怜到极致的脸,全数都被收进这块窄小的手机里面。 江奕川看着她,看着她张开嘴,一字一句。 “我、恨、你。” 空气安静半瞬。 话刚说完她就再次扭过脸,直到声惊呼响起,她重新转过头,看见扭打在一块的两人。 原来周子钰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从角落处捡了块石头,朝着江奕川的后脑砸去。 那块石头不大,沾了血迹,却分不清是周子钰还是江奕川的。 江奕川先是不可置信地捂着头向后看去,等反应过来后,他把手机丢在地上,扯着周子钰的头发往墙上砸。 皮肉相撞声,骨骼错位声,最终只变成一道血痕从墙上滑落。 嗡鸣声在周子钰耳边停止。 血迹糊在眼睫,把所有事物都染成深不见底的黑。 他已经忘记第一次挨打时是什么反应了。 是像只应激的狗狂吠,还是缩紧身体捂住脑袋期期艾艾地发出求饶声? 反正也和现在一样好不到哪里去。 ——“我们一样举步维艰,一样不被人看好,所以我很好奇,才想,才想多知道你的事。” 这些话并不是假话。 不然他也不会在听到李轻轻说的那两个字后选择的是逃跑。 他狼狈地仰起脸,和垂下眼看他的李轻轻对视。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找到你了 大概是十来岁那会儿,她栽进过池塘里。 现在想来,当时的感受已经不甚明确,毕竟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活下来的人是不会记得疼的。 不管是水呛进喉管,眼前发白,还是大雨中几乎跑到炸开的肺腑,又或者没有润滑,强硬撑开的阴道,反正等活下来后,痛就只是被另一个她承受,承受过后,连她自己都想不起当时到底是怎样的痛。 而对于那时唯独记得的……是光。 那天从池塘里被拖出来后,过分强烈的阳光刺进瞳孔,她挣扎着睁开眼,却始终只能看见白色的光晕。 “燕子。” 她愣愣看着头顶的天空,上面没有半丝云彩,极致的蓝。 “燕子。”那人继续叫着。 于是她把头转过去。 湿漉漉的上衣随着他喘气的动作大幅度晃动,男生手撑在草地,手臂抖个不停。她往上看去,日光盖在他身上,阴影让人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燕子是,不可以在,在水里呼吸的。” 他顿了顿,用稚嫩的声音笑起来:“燕子笨,燕子笨。” 她没再看他。 手臂被掐得青紫,眼前来回膨胀的光晕好像刺坏了大脑,她分不清这个傻子力气就是这样大,还是为了救她才用这么大的力气? 不知道,统统不知道。 * 医院。 周子钰身上缝了针,他还在病床上,没醒。 李轻轻检查了遍卫生间,确认里面没人后她缩在厕所的隔间,她刚洗了把脸,额发湿漉地往下滴水,女生面无表情地抹开脸上的水渍,拿着碎掉屏幕的手机拨出个电话。 十秒,对面接通。 “谁?” “我。”她的嗓子还很哑,李轻轻松了口气,直奔主题,“好像是叫什么……伟城,大概是这个读音,单眼皮,嘴唇偏薄,脖子上有颗痣,昨天穿的外套是蓝色,衣服牌子看不出来,手机壳上是马奈的《春天》。” “江奕川昨天找人轮奸我,而这个叫伟城的人手机里有我的视频,但我不确定手机在不在江奕川手里,你最好找到他。” 对面沉默几秒。 “然后呢?” 她紧抓着屏幕,语气没有波澜:“发出去。” “江奕川当时有说话,我也叫了他的名字,如果有视频是最好的。” 而如果没有视频也没关系。 她在掏出手机说要打120的时候,按开的其实是录音。 “你想报复江奕川?可如果这种视频发出去被楚远棋看到,你还有在他面前的价值吗?” 面对这些话,李轻轻只是不慌不忙瞥向厕所门的缝隙: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究竟爱不爱我吗?如果你爱的人被这么对待你会怎么做?好,如果结局是相反的,他根本就是把我抛弃了,那答案在面前我也不会多做无用的事,你和我也不用花时间在这里耗,不是吗?” “……” 她笑了笑:“教我的人是你,你比我明白现在该怎么做。” “你不在乎?”他问。 “我不在乎。”指腹握得太紧,碎掉的玻璃扎进皮肉,她声音依旧细弱,一如平日模样,“还是说,你心疼我?” 电话被挂断了。 李轻轻缓缓地放下手机,从兜里掏出根细签,她把里面的手机卡拔出来,轻飘飘扔进马桶,随着阵抽水声,卡片随着旋涡消失。 手机卡是陆源给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号码是谁,因为大部分人接到电话都是以“喂”开场,他们约定,如果不方便,接到电话就是“喂”,相反则用不常用的“谁”。 在厕所又待了会儿,李轻轻感到眼球很疼,她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好久才推开门。 她身上还是会有点疼,下体撕裂导致走路很僵硬,喉咙也是,李轻轻刚说了那么长的话,现在忍不住低低咳嗽起来。 穿过走廊,她像个幽魂般荡进周子钰的病房。 床上躺着的男生脸上缠着纱布,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被处理好,不过距离痊愈肯定要很久。 李轻轻站在他床边,静静看着男生的脸,她伸手想碰碰他,最终也只是蜷缩回手,沉默地站在原地。 “对不起。”她说。 李轻轻没想过江奕川会这么狠。 那天周子钰来店里学习,他去厕所时,是她拿了他的手机把位置发给江奕川。 李轻轻需要一个变数,楚淮根本不可控,周子钰又太懦弱,唯一能够点燃的,貌似只有这个喜怒无常的江奕川。 但她怎么也没想把事情变成这样。 李轻轻抹了抹脸上的水,分不清这个冰凉的液体会不会是眼泪,但如今,她没能力去分清。 “周子钰,你想骗我,而我也利用了你。”她叹口气,再说话时,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悲伤,“我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你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之后,别再这么笨了。” 她拢了拢耳边的发丝,最后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男生,转头打开病房门。 曾经她也想过,如果他们的相遇不是这样,他们的结局会不会更好一点。 周子钰,你说得对,我们是一样的。 一样狼狈,一样不堪,一样在泥里挣扎成为笑料,没人看好他们,也没人在意他们,像老鼠取暖,缩在角落看来来往往的行人来了又走。 但现在,她有她的事要做,如果可以,她希望这次的事也能帮到他。 迎面走来个女人,李轻轻和她擦肩而过。 她闻见那人身上淡淡的香气,李轻轻转过头,看见女人焦急地推开周子钰的病房门。 世界关闭,再与她无关。 * 音频和录像在夜里登上热搜。 彼时李轻轻站在桥边,黑夜寂静无声,她一条条地点进评论。 【卧槽啊,江勇他儿子是畜生吧,这种人能不能拖去枪毙啊?】 【确定我还在南城吗,这给我干哪来了……】 【我服了,有钱人就是这么欺负人的是吗?】 【江氏出了这种事股票得跌到地里去吧,管不住下半身的建议死刑哈】 【先没收作案工具,割以永治,其他人也别放过】 【不是?你们怎么这么确定这就是jyc本人啊?都没露脸,666一群水军】 【楼上的吃屎吃多了吧?没看见林家的人也参与了?这事和你闹着玩的?】 【我知道lw,他和jyc走很近的.....】 莹白的光在瞳孔里反复变化,她戴着口罩,仍然能闻见旁边河沟里的臭腥气。 “江奕川啊江奕川...”冷风灌进脖颈,李轻轻的眼里全然没有情绪,她缓缓地松开手,手机往后向下倒去,落进死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来之前,她已经摒弃了很多东西,包括她自己。 不然怎么让这些人看见她呢。 李轻轻抬起腿,在冷风中站太久,四肢有微微的发麻,她僵硬地摆动双腿,朝着回家的路。 接下来要换地方,江家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找过来。 然后还是楚远棋...楚远棋...楚远棋...你到底,在乎我吗? 她无意识地咬住食指关节,牙齿碾过皮肤,传来迟钝的痛。可疼痛现在对她来说毫无用处,非但不能缓解焦虑,反而像把烦躁注进血液,体液反复交融分离,晕得更开、更乱。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哒哒……哒哒…… 李轻轻蓦地停住。 她重新急走两步。 身后几乎融进夜风的脚步声也跟着急促起来。 她慢慢放下手,与此同时,远处地面随手被扔在地面的塑料袋被风卷起,擦过地面,发出刺耳又空洞的刮擦声。 有人在跟着她。 她毫不犹豫地往旁边小路跑去,可几乎就在她抬腿的瞬间,原本身后谨慎的脚步声骤然变得清晰,像忽然坠地的暴雨逼近人间,李轻轻惊恐地往后看去,只是夜色浓稠的黑罩住那人的脸,完全看不分明他的轮廓。 仅仅这一刹那的回头,一只有力的手臂已狠狠箍住她的腰,将她往后猛地一带。 脊背撞进他的怀里,冷风里裹挟着一丝熟悉的体温。 紧接着,带笑的声音贴着她耳后响起,气息冰冷得滚在她后颈,李轻轻头皮发麻,听着他兴奋的一字一句。 “找到你了。” 你干的好事 酒精。酒精。酒精。梦境?酒精。 眼前的场景反复变化,融化般荡开又交合,他迷迷糊糊听到点声音,很杂很乱,好像卡壳的机器费力地抽动胃部,可很快又缥缈得像从未出现过。 他依稀听到几个字。 “江奕川。” “我恨你。” 恨? 他扯起唇角笑了笑,近乎呢喃地回:“我也恨你。” 江奕川从沙发上直起身,他眼眶通红,里面布满的血丝和他头发是同种颜色。 “你说她是不是没有心啊?”他对着空气说话,“我之前对她不好吗?是,我是想做些不干不净的事,可我没有做啊?那时候大家都不喜欢她,为什么最后都把错推给我?” “之后我也没干嘛啊?她不是当夜场吗,我买酒也有错吗,如果不是我,别的那些老头更狠不是吗,她不感谢我,还讨厌我?” 收到周子钰消息时更是荒谬。 江奕川从来没觉得这两个人会凑在一起,他蹲在那条破巷子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烟,就是没想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直到看到他们牵着手过来前,江奕川都在自欺欺人。 为什么要对他笑?为什么他们像是普通情侣那样?牵手是什么感觉,和她牵手是什么感觉?到底他们为什么会那么高兴? 李轻轻就不会对他笑成这样。 哦,不对,她本来也会的。 她还为他哭呢,可是后来呢,后来她用再冷静不过的声音说他是骚扰。 所以,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凭什么这个周子钰就行?! 江奕川烦躁地从沙发里捞出手机,摁了两下才发现是黑屏,刚才它一直在旁边振振振,振得他想杀人,索性就关机了。 刚想把手机开机,门口突然传来非常猛烈的砸门声,江奕川吓了一跳,手机瞬间摔在地上。 他趿着拖鞋走到门口,看了眼门禁屏幕,才发现外面的竟然是楚淮。 江奕川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给他开了门。 “干什……” 话没说完,楚淮的拳头已经先一步砸了上来,后脑重重磕在地上,鼻梁处甚至传来清晰的一声响。 也许是喝太多酒的缘故,江奕川还没从鼻尖湿润的血气回过神,他愣愣地抬手抹了下,指尖染上血。 江奕川瞪大眼,看向揪着他领子的楚淮:“你他妈疯了?!” 楚淮死死地盯着他,因为生气,嘴唇不停打着抖:“我看疯的是你!” “妈的。”江奕川觉得荒谬,“好啊,都几把疯了行不行?你大爷的,来!朝这打!” 两个人瞬间撕打在一块,谁都没收力,拳拳到肉,像是全然失了理智,依稀还能听见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 但江奕川到底是打架打惯了的,加上喝了酒没轻没重,很快就把楚淮压在地上。 江奕川看了看周围,他其实根本不想打架,也不想和这个莫名其妙的精神病骂来骂去,他站起来,随手走到桌边抄起个酒瓶对着桌角砸烂,剩下的尖锐对准楚淮,像是这人再靠近半步,江奕川就会毫不犹豫地刺下去。 “别他妈过来,不然我真弄死你信不信?!” 而楚淮僵硬地撑起身,他捂住半边脸,从口中吐出一口带血的沫,听到江奕川的话,他莫名地扬起个笑容。 “是啊,你江奕川什么干不出来,你很厉害,找人把李轻轻轮奸,视频都发在网上了还在这喝酒,多行啊。” “什么?”江奕川瞬间皱起眉,“你怎么……” 视频。什么视频? 江奕川反应过来,他倒退几步,仍不可置信地举着酒瓶对准楚淮。 “等等,等等,你别他妈乱讲,我,我没想发出去,我只是……” 不对,那个视频……那个视频不是用他手机拍的。 “该死。”他骂了声,“别过来!你等我……” 话还没说完,楚淮突然扑了过来,全然不顾江奕川手上还拿着酒瓶。 楚淮脸上还在滴血,“装什么,搞得做这些事的不是你一样?” 江奕川是真要被这个傻屌给气死! “那你呢?!你又在装你妈啊!不是你讨厌她吗?不是你要把她赶出去吗?是!你们都是大好人!就我是纯畜生,可以了吗?!” 楚淮脸上当真有片刻怔愣,江奕川扔了酒瓶,骂骂咧咧地推开他,去捡地上的手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伟成那个逼崽子胆子这么大?视频发到网上?真的假的?骗人吧,就算想威胁他也要事先商量啊? 手机屏幕终于开机,江奕川才发现自己的手抖个不停。 他几乎快要拿不住这么小的手机,他抓着自己的手腕又骂了两声,可是仍旧没有停止颤抖。 手机开机了。 先是风平浪静的屏保画面。 江奕川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满屏的消息突然刷出来,反反复复像是投掷的火药,他愣了很久,屏保突然变成通话界面。 他看着上面的备注,咽了咽唾沫。 颤抖地点开通话键,即使没有开免提,对面的吼声依旧能穿透耳膜。 “江、奕、川。” “给老子滚回来,立刻,马上!” * 砰—— 烟灰缸砸在额上,瞬间有血流下来,江奕川捂着额头,痛苦地弓了弓腰。 “我起初还不相信,我说我儿子是顽劣了点,倒也没混账到这个地步吧?”江勇冷哼了声,指骨反复敲在桌上,似催命,“把弟弟打到医院去缝针很能耐对不对?之前你俩小打小闹我也不说什么,结果现在又整出个什么事?还闹到网上去!” 江奕川嗫嚅着回话:“爸,视频,视频撤下去了吗?” “用你废话!”江勇又骂,“你做事前也不能动动脑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儿子?” “我已经让人去找这个女生了,看到底怎么处理,你就给我安分点!” 江奕川又高兴了。 反正总是这样,做错事有人担着,天塌下来都有人顶,他江奕川怕什么?他什么也不怕。 江勇越骂越凶,江奕川就站着任他骂,时不时应两声,一副好儿子模样。 到最后江勇骂累了,江奕川还几步上去顶着个破脑袋给他爹倒水。 江勇看了心烦,摆摆手:“滚滚滚,叫许医生上来给你包扎下,鼻青脸肿的,一天净整些烂摊子来!” “好好,谢谢爸,谢谢爸。” 江奕川马不停蹄地溜出去,刚跨出房门,本来在他脸上的讨好表情渐渐垮下去。 他连忙拿出手机去给李轻轻打电话。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反复几次,总是这样的冰冷女音。 江奕川的眼里带着迷茫。 她看见了吗?她会怎么想?会以为他是故意的吗?不是,不是的,他没有,他当时只是太生气才…… 江奕川瘫进沙发捂住脸,手又开始发抖。 到底为什么会和她走到这个地步呢。 所以,到底又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他已经很努力地想去讨人欢心,可换来的结果却是那样一句话,江奕川把那句话记了很久,有几次做梦都是她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我不喜欢江奕川。 可有必要觉得烦吗?有必要对着她咄咄逼人吗?他不是不在乎她吗,不是不喜欢她吗? 江奕川坐不住,在客厅踱来踱去反复拨打电话。 “对不起……接电话啊,我求你,接电话,李轻轻……” 关机。再打。关机。再打。关机。再打。 不行,他不能待在这了,他要去找她,道歉也好,其他也罢,总有办法说清楚的,对不对? 江奕川猛地站起身,正好撞见江勇从楼上下来。 他急忙走上去,正要开口。 一记耳光猛然落在脸颊,江奕川的头被扇歪,耳边嗡鸣声阵阵,他愕然地摸向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喊了声:“爸?” 江勇脸色沉得像浓厚的墨,中年人声音雄厚,接下来的几句话几乎就要这样震破年轻人的心脏。 “江奕川,你看你干的好事!” “发视频的人好处理,但那个女生失踪了。” “那种腌臜地方,连个监控都没有,我们的人只在河边捡到部手机。” 江勇死死盯着他,每个字符都像砸下来的锐冰: “确认过了,就是那个李轻轻的。” “现在你来说说,一个女生遇上这种事情,她自杀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江奕川脸上血色尽褪,他张了张嘴,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不是吧阿sir,怎么傻子也要搞囚禁play啊 好像能听见点细微的碎响,藤蔓般扎根在混沌不清的脑海里,意识不到自己是清醒还是在做梦。 李轻轻挣扎着睁开眼。 漆黑斑驳的墙皮,空气中有淡淡的苦朽气息,她觉得难受,低头咳了咳,身体颤动时,引来阵阵晃动的声响,李轻轻愣住,她看向自己的手腕,黝黑的锁链扣在四肢,正把她锁在身下这架铁床上。 锁……锁链……? 在李轻轻怔愣时,靠墙那边的阶梯传来阵阵脚步声,她咽下口唾沫,下意识往墙角缩去。 哒哒——哒哒—— 声音轻快,不难想象脚步主人的雀跃。 李轻轻死死盯着黑洞洞的门口,指甲陷进肉里,她把背整个贴在墙上,只是冰凉僵硬的事物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让那种恐惧越来越甚。 先出现的是一双普通的白色运动鞋。 深色的牛仔裤,再普通不过的浅色卫衣,男生捧着餐盘逐步向下,露出张清爽干净的脸。 他的头发颜色和常人比起来偏浅,呈现的是一种棕色,单论长相,他其实算作清秀,失了点大人常说的男子气概,瞳孔黝黑,睫毛很长,看向他的第一眼永远是这双纯粹漂亮的眼睛。 但在李轻轻面前的可不是所谓的美少年,他是毒物,是呕不出去始终在脑海盘绕的噩梦——那个傻子,陈生。 陈生弯着唇角,似乎很是高兴,看见李轻轻,他脸颊上慢腾出抹浅薄的红云,男生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把托盘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燕子你醒啦,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李轻轻僵硬地看着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精神发育迟滞。陈生即使成年也只有12岁左右的心理年龄,能进行基本的日常沟通,但很难理解且使用更难的词语。 很长的那段年岁里,都是这样的人跟在她身后。 李轻轻闭了闭眼,别过脸不再看他:“你为什么会在这。” 陈生笑得更高兴,他蹲在李轻轻床边又站起来,有几分无措的模样:“想见你,所以来了。” “......”李轻轻刚想抬手,却牵动锁链哗啦啦的响,她脸上有片刻的呆滞,紧接着转为愤怒,“把这些解开!” 陈生脸上带着茫然,他似乎不明白李轻轻怎么突然生气,男生眨了眨眼,曲起一条膝盖放在床上,黝黑的瞳孔直勾勾盯着女生,撑着手往她那里爬过去。 “解开了,燕子又会跑掉的。” 他的语气自然平淡,好像只是在说很普通的事。 “像之前那样,不要我了。” 看着眼前越发放大的脸,李轻轻心中全是恶寒,她不停往墙角缩,直到手腕被扣紧按在墙上,她忍不住发出疼痛的呻吟。 “刘叔叔教过我,如果燕子再跑,我就可以拿这些把燕子关起来,这样燕子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 燕子。燕子。燕子。 李轻轻胸膛不停起伏,她艰难地举起另一只手往男生脸上扇去,他没躲,硬生生受了这一下。 “你找错人了,我不是燕子,你这样做在这里是犯法的,你会被关进监狱,一辈子见不到你的爸爸妈妈。” 手腕还被他按在墙上,并且越来越疼,李轻轻倒吸口凉气,放柔了语调:“听话,你现在放开我还来得及,我不会报警,你也可以回家,好不好? 陈生缓慢地转过被打偏的头,他果真松开手,十分委屈地摸着自己的脸:“好痛。” 李轻轻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男生蹙着眉,眼里隐隐有水光要落下,他仍旧摸着自己的脸,却倏然笑出声。 “想骗我?你就是燕子,我不会认不出来燕子!”他扬起无害的笑容,“刚才有没有被我骗到?其实不痛哦,脸上麻麻的,像小虫子在爬,好好玩。” 他笑完,脸上的表情又变成迷茫,陈生挪着身子过来,李轻轻下意识攥紧了手,正要抬起时,男生倏然张开双臂,牢牢地把她圈进怀里。 “燕子,燕子,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 李轻轻抬起的手停在空中。 肩头洇开点点温暖的湿润,李轻轻愣愣地垂下手,看这颗脑袋在她肩膀拱来拱去。 “为什么要和别人离开,为什么你不要我,我找了你好久,找了你好久!” 他说着,语调从最开始的卑微逐渐拔高,手臂箍紧的力道也越来越重,李轻轻脸憋得通红,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压出来,她痛苦地捶打陈生的背,却完全没有撼动他分毫。 陈生总是这样,他控制不好情绪,更没有控制力气的概念。 “你....咳咳,放开......” 手中捶打的力气越来越小,李轻轻眼前发晕,她还想试图推开他,最终只听到锁链声倒下去。 这时,陈生终于放开了手,他眼尾发红,直直盯向晕过去的李轻轻,目光如有实质地寸寸侵蚀着女生,像抢回失而复得宝物的巨龙,恨不能把她吞吃入腹,让他再没有失去她的可能性。 燕子,燕子。 燕子啊。 他们都说是因为我傻,你才离开的我,可我不傻,我找到你了。 “这次,不会再跑了吧?”他喃喃自语,汲取她的体温是本能,身体下意识渴求地要往李轻轻身上靠,想离得近点,再近点。 他整个人如同泡在烈酒里,耳根发红,身体发烫,他要融化,偏要铸在她怀里。 * 这里很显然是地下室,李轻轻搞不明白陈生是怎么找到这种地方,又是怎么搞到这些链子把她困起来的。 她没有动陈生端下来的吃的,但很快,李轻轻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要上厕所。 放眼整个地下室,一张铁架床和桌子,其余什么也没有,锁链长度不够,就连下床走几步都是奢侈。 她在下面故意制造出声响,铁圈反复摩擦在手腕脚踝,直到发红出血,这样的动静终于让上面的陈生注意到,他下来了。 几乎是脚步声往下来的瞬间,李轻轻就咬牙切齿地喊:“我要上厕所,你先放开我,我不跑,我真的不跑行不行?” 陈生的脚步顿住。 他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半晌,脚步声又急促地向上。 刚开始李轻轻还以为陈生是要拿钥匙给她解开——也确实是这样的。 陈生先是拿了个眼罩给她戴上,然后解开了一只手的锁扣,但没等多久,那只空着的手重新被其他冰凉的物体覆盖。 李轻轻心里一凉。 四肢被解开,但右手被铐在他的手腕上,两个人的距离不会超过半米,陈生弄好,还贴心地扶着她起来。 “走吧燕子,我们上厕所。” 我、们。 “等等,不是,男生和女生不能一起上厕所,你不明白吗?!” 相比起李轻轻的惊恐,陈生倒冷静很多。 黑暗中,他的声音幽幽传来:“可是,我们是夫妻啊。” “燕子是要嫁给我的,不是吗?” 情况很糟糕。 陈生的学习能力很差,而他竟然能把这些东西准备得井井有条并且坚持自己的想法,是有人教过他,并且他把这些练习过无数遍。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囚禁。 李轻轻没有办法,只好被他牵着往上面走,由这个本该是傻子的人照顾她,甚至要当着他的面上厕所。 羞耻,崩溃,难堪。 但这些情绪终究抵不过生理需求,她坐在马桶上艰难地放开尿道口,淅淅沥沥的水声在窄小的空间里仿佛被放大无数倍,李轻轻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咬碎的声音。 没关系,这是个傻子,没关系,别生气,如果他打起人来,你弄不过他的。 “燕子,你的脸好红啊。” 牵连的手铐动了动,李轻轻意识到他蹲下身,正把眼神落在她脸上。 李轻轻是真要炸了。 她慌里慌张解决好,不想在这里待半秒。 于是重新被送进地下室。 陈生似乎学聪明了,他在固定的时间会带李轻轻上厕所,一天五次,如果李轻轻拒绝,那就丧失了一次机会。 吃饭也是,到饭点他会下来,捧着餐盘送吃的喝的,李轻轻不想碰,他也不会强求,直接撤走,等到下一次吃饭时间他才会端着新的下来,如果不吃,还是用刚才的方法。 最猎奇的是,陈生每次做这些动作前都会加上一句口令。 “上厕所。” “吃饭。” 李轻轻明白过来,陈生现在没有把她当人,而是在当做宠物在驯养。 她让陈生不要讲,陈生就笑着答应,然后下一次仍旧牵着她的手,弯起眼睛,说:“上厕所。” 是他没有照顾人的能力,还是故意如此?总之,这让李轻轻越来越痛恨陈生,因为她不会拒食让自己饿死,更不会憋到身体疼痛把排泄物弄在床上,所以她不得不照做。 直到有天陈生没有下来。 不管是锁链制造出的声响,还是声嘶力竭的喊,他没来,始终没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阵轻微的脚步声才缓缓响起。 陈生先是闻见空气中稀薄的怪异味道。 他拉开电灯,挂在顶端的白炽灯闪动几下,死白的阴缓慢照亮眼前事物,男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洇开的大滩水痕,视线转而朝向角落的女生。 李轻轻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她抱着膝盖,满头黑发垂下,看不到表情。 陈生走近她床边,目光缓缓下落。 “你需要我吗?”他问。 李轻轻抖了抖肩膀,她慢慢地抬起头,还不太适应这里的光,女生眨了几下眼,瞳孔还是被刺痛,含着生理性的水光。 她张开口,声音嘶哑:“谁教你的。” 陈生没答,他伸出手落在李轻轻面前,又问了一遍。 “燕子,你需要我吗?” 需要,他知道需要的意思吗?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李轻轻咬紧下唇,因为愤怒,身体无法抑制地在发抖。 而陈生始终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我知道了。”他说着,即将撤开摆在李轻轻面前的手。 和之前“上厕所”“吃饭”的口令是一样的。 李轻轻艰难地动了动膝盖,她垂着头,抖着布满红痕的手,主动搭在陈生的掌心上。 “我需要你。” 陈生听不懂她语气里暗含的咬牙切齿,他高兴地弯起嘴角,问:“我是谁?” 李轻轻仰起脸,“陈生。” 朝夕相处的那么多年,她再清楚不过陈生的想法,于是还没等他再次开口,她就明白自己该讲什么。 “燕子,需要,陈生。” 燕子和陈生是最好的朋友。 燕子不会离开陈生。 燕子很喜欢陈生。 这些话应该分个真假吗?真话和假话又该如何定义?不论如何,在此刻,在陈生的脑子里,这些话就该是真的。 也必须是真的。 他唇边的笑容愈来愈大,陈生反握住李轻轻的手,像以前做过的那样,紧紧地牵在一起。 “陈生也需要燕子。” “很需要,很需要。” 把你的东西放进来 “那你呢?” 碎掉的酒瓶玻璃往下淌着酒液,空气中的氛围称得上诡谲,有酒味,有血味,有愤怒的气息,也有说不清道不明,扭曲的戾气。 “不是你讨厌她吗?不是你要把她赶出去吗?” 是吗? 是啊。 对,他讨厌她的,讨厌李轻轻。要准确地形容吗?他讨厌那个头发很长,总爱穿裙子,身体很瘦,凑过来的体温很低,嘴里有甜腻酒味,笑得温柔又愚蠢的李轻轻。 楚淮不明白她在离开父亲后怎么那么快,那么快就能和另一个人性交——他只愿意把这称为性交。 做爱?他们之间存在爱吗?没有吧,没有……吗? 自从那天听见父亲门内的声音过后,在楚淮的脑海里,性交时的声响会和虫足声关联,看似两个毫不相干的神经相连接,导致的结果是让他觉得自己精神错乱。 他开始厌恶性。 同时也更厌恶那个在江奕川身下承欢,再侧过头和那个人亲吻的李轻轻。 楚淮本来以为只要让她从他的世界消失,那么一切都能回归正常,于是他再次这样做,用更加极端的方式。 但他在点开那段视频的时候明白了。 当时那股愤怒和濒临死亡的感受是同样的,楚淮根本没有勇气把视频看完,心理下意识抗拒,迸发的竟然是极度的恐惧,就像人类刻在基因里不自觉会对血腥、尸体产生反胃情绪一样。 他厌恶的不是性,性只是一种投射,一种载体,性交代表的是更为简单的东西:亲密关系。 那么所有就要推翻重来,现在,楚淮面临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会厌恶她和别人发生亲密关系? 无法回答。 …… 今天是李轻轻失踪的第叁天。 事件发酵又被压下,因为到底江奕川没录到自己的脸,说是声音相似故意有人陷害也不为过。与此同时,顶流男明星约炮素人的消息不胫而走,网上舆论再次翻天,不多时,就不会有人记得这些。 为了压下这些消息江勇费了不少神,似乎有人铁了心要搞他,而同行业的人也虎视眈眈,恨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拖他下马。 但很可惜,有钱,什么都能解决。 彼时江奕川头发散乱,头发根部长出的黑与显得暗沉的发丝组成疲惫不堪的他,男生眼眶通红,眼下的乌青重得吓人。 “爸,找到了吗?有没有一点消息啊?你怎么都不和我说——” 电话那边沉默两秒,被挂断。 江奕川怔了怔,他放下手机,蹙起眉,毫不犹豫又打了过去。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反反复复打了几遍,江奕川终于确信,他被自己爸拉黑了。 “操!”他骂了声,猛然把手机摔在地上,屏幕闪了几下,边角有墨液渗出。江奕川发狂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来来回回站起又坐下,忽而走进房间拿出个棒球棍,对着大门哐哐砸下去。 制造出的噪音来回在屋里回荡,但大门屹立在那没动一丝半毫。 掌心震得发麻,他丢了棒球棍,猛然抱着头,脑子痛得要炸开,却只能无能地哀叫。 江奕川被江勇关起来了。 原因是他跟个疯子似的要跑出去找人。 现在跑出去丢人现眼,江勇一个头两个大,而反观医院里的周子钰,安安静静,不吵不闹。 江勇心中的天平不自觉往年纪更小的周子钰心中靠了些。 但江奕川根本没空想这些,他砸了手机又开始后悔,捡起来想给其他人打电话,虽然他非常不愿意,但事关李轻轻,或许能够联系楚淮。 那天两人打了一架,就算楚淮不说,江奕川也隐隐约约知道了点什么。 他打过去,刚斟酌着怎么说话,电话还没响几秒,也被挂断了。 江奕川:“……” 操。 * 床上用品已经换成新的,她身上也洗过澡换了衣服,但唯一不变的,是她还被锁在床上。 李轻轻闻见这股锁链的锈气就想吐。 她又开始焦虑地咬指节,疼痛能让李轻轻稍微清醒点,不至于在地下室失去做人的概念。 不能否认的是,李轻轻现在既希望见到陈生,又深深地厌恶陈生,两种情绪侵蚀着她的大脑,几乎就要把她这样逼疯掉。 一个傻子,一个傻子……凭什么。 说来说去,之所以在陈生这里处于下风,是因为自己不肯主动跨出去。因为讨厌他不想接触他,因为讨厌他不想和他讲更多的话,最终受苦的就只是自己。 要做点什么,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在这样反反复复的想法中,吃饭的时间到了。 陈生从上面下来。 他端着餐盘,把吃的放在桌上,笑意浅浅:“吃饭。” 锁链声哗啦啦响起,李轻轻挣扎着坐起身,几天没见过阳光,女生眼里死气沉沉,全然没有情绪。 她像个卧病在床的病人,由着陈生把食物送到她嘴边,再张开嘴咽下咀嚼。 “好吃吗?” 李轻轻咀嚼食物的动作有片刻停顿,她掀起眼皮,直勾勾地看向陈生。 “是你做的?” “啊……不是。”他眨了眨眼,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慌乱。 李轻轻没说话,她把嘴里的米饭嚼碎,缓慢地咽下。 “我不想吃了。” “哦,好吧。”陈生略感遗憾地站起身,他紧抓着勺子,眉头像要蹙进地里去。 他正要把东西收拾好离开,李轻轻却在后面突然开口。 “等一下。” 陈生转过身,看见女生缓缓抬头。 “再陪我会儿,好吗?” …… 憋到涨红的性器荡在空中,陈生忍不住攥紧了身下的床单,他眼眶通红,喉头止不住发出杂乱的喘息。 “唔,唔,好难受,好难受!” 李轻轻停住替他撸动的手,上面沾了点点腥腻,她只看了眼,表情仍旧平淡:“想不那么难受吗?” 陈生连忙点头,生怕李轻轻不信,还挪着膝盖几步跪倒她旁边,声线颤抖:“想,想!” 床上挤着两个成人,李轻轻退无可退,只能任凭陈生伸出手抱住她的腰,滚烫的肉棒隔着蹭布料反复蹭弄,他不太懂,但身体下意识做出的就是这副下流模样。 “好难受……燕子,燕子你再摸摸,呜呜……” 李轻轻也被抱得难受,她去捶陈生的手臂,可失去理智的男生分毫未动,他沉在突如其来的情欲里,满脸通红,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已经让他射了两次,怎么劲还这么大? 李轻轻满腹怨言,偏偏吐不出来,她艰难地把手从下面伸过去,拧了把那根还在试图往腰腹上面戳的铁棍。 “好啊,我摸摸你。” “呜呜,疼,疼啊!”他被拧得额上冒汗,终于松开手,停了片刻的发情动作。 李轻轻歪头看他,男生脸上泪水和汗水不要命地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他下了药。 她凑上前咬住他的耳垂,语气循循善诱,“我让你舒服,你先给我把脚上的链子解开好不好?” 温热的呼吸和嗓音像密密麻麻的虫钻进耳里,陈生咽了口唾沫,感觉浑身都被虫子咬坏似的,他支支吾吾,摆头想躲李轻轻的嘴:“呜,不要,不要——” “只是解脚上的也不行吗?陈生,陈生,你看,我手还连在床上呢,没关系的,我…燕子不会跑的。” 李轻轻说着,故意拿舌尖在他耳边绕来绕去,手指再时不时点在滚烫的性器上,她忍着恶心,语气带着刻意的温柔:“我需要你呀,燕子需要你,我是怕待会儿做起来动作不方便,只解开脚的就好了,乖陈生,听话好不好?” 陈生愣愣的。 他现在全身上下只能感受胯下的痛苦,他迫不及待想再发泄,想追求李轻轻口中的“舒服”。 “只……只解开……脚的,就好了。”陈生重复李轻轻的话,听起来更像是在给自己下定心丸。 “对哦,解开脚的,是为了让你更舒服,燕子都是为了陈生啊。” “是为了我……”陈生滚了滚喉结,他脸红得像滚沸的虾子,终于,男生咬咬牙,松了口,“那你等,等下。” “嗯。”李轻轻漫不经心地回。 陈生下了床,他还记得把放出来的鸡巴收回去,脚步急急忙忙地往上了。 紧接着,仍旧是之前的步骤,戴眼罩,再解开脚上的链条。 “然后呢?燕子?”陈生的声音听起来紧张又兴奋。 然后? 李轻轻讽刺地笑了笑。 她躺在床上,缓慢地分开双腿。 “然后,把你那个东西放进来。” —————— 而此时医院里 周子钰望着窗外,他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树上的枝丫,直到眼球发疼,脖颈僵硬也始终没有挪开视线。 他看着看着,倏然笑出声。 “妈,你说我现在跳下去是不是就不会难过了。” 正坐在床旁的周宁英惊恐地瞪大双眼,毫不犹豫给了周子钰一巴掌。 Y(^_^)Y有些人看似安安静静实则已经凉了有一会儿了 射尿h(慎入) 肿到发紫的性器反反复复从逼肉里拔出来,上面的水液稀薄,牵带着缕缕红丝,陈生到底是个成年男性,肉棍直愣愣捅进去时的力道完全和他青涩的长相完全不符,摆胯的动作又深又重,每次都是整根进去再用力出来,让女生本就娇弱的逼口变得糜红软烂。 视线所及是不停晃动的白嫩裸体,陈生口中止不住发出颤抖的喘息,定在人类基因里的交配欲让他彻底失去理智,本就智商不高的大脑只留下原始的欲望,他眼睛在流泪,哽咽地叫出自己的感受: “好舒服,好舒服,呜呜,燕子……” 穴口被撑得发涨,李轻轻简直要喘不过气,刚才陈生进不来,还是她咬牙扶着他的性器强行捅了进去。 带着股报复欲对待自己的身体,她不允许,也不能让一个傻子操得她多舒爽,李轻轻宁肯要疼,宁肯保持最恨他的状态。 男生的呼吸越发粗重,他不管不顾按着李轻轻的腰重操,甚至纤细的腰身都被掐出红痕,但他收不住力,只能一下下听从本能用性器凿开身下这具紧致的胴体。 李轻轻反复被顶上去,铁架床甚至也发出吱呀的细响,她咬紧齿关,尽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 坚硬的肉棒贯穿着她,皮肉磨蹭时难免发出黏腻的操穴声,阴囊撞在逼口,混着噗嗤噗嗤交合以及锁链晃动的声响,狂乱且野性。 李轻轻简直认为下一秒就要被他操翻过去,出于求生欲,她下意识想把屁股挪开,又被掐着腰狠狠按回去坐在鸡巴上。 “呃……”她终于受不住,从喉头哼出声痛苦的吟。 而陈生也被这道声音唤回神智似的,他眨眨眼,又试探地动了动腰。 “为什么,燕子不会叫?”他蹙起眉,很是认真地说道,“叫啊,为什么不叫?好好听啊燕子,叫给我听!” 李轻轻要被他一口一个燕子叫得烦死。 她只好压软了嗓,慢腾腾地挤出几个音:“嗯啊,啊啊……” 陈生越听越亢奋,他一双眼着迷地落在李轻轻身上,胯下重新律动,只不过这次他不再箍紧女生的腰,而是整个身体压下去,张开口,胡乱地伸出舌头舔舐李轻轻的皮肤。 带着湿润的软蹭过脖颈,又沿着往下落在乳头,他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玩具的小孩,开始对着乳头又啃又咬,而身下的动作仍旧没半分温柔,李轻轻不得不夹紧他的腰,才能让自己的腿在半空中没那么酸。 简直是只臭狗在乱舔,恶心,恶心。 身上被舔得全是他的口水,李轻轻抓住他的头发,把陈生拉离自己的乳房,她怒斥:“不准舔我!” 而陈生只是看着她,舔了舔自己湿润的唇角。 不准舔。可陈生想舔。 好想吃掉她。 那可以吃掉吗? 然后他重新埋下头,毫不犹豫对着白嫩的皮肤咬了下去。 “!!” 李轻轻疼得眼泪都流出来,她尖叫着去推陈生,繁重的锁链声响起,禁锢了她近一步动作。 “放开!好痛,好痛!” 而陈生叼着她的皮肤,满足地发出一声笑。 他松开口,有血迹顺着唇染红男生的牙齿,陈生缓缓地咧开嘴,笑得眉眼弯弯:“好喜欢,好喜欢,喜欢燕子,呃啊,喜欢……” 李轻轻痛得根本说不出话,她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了个体位,等反应过来时,两条绑着的锁链已经搅在一块将她牢牢锁在床头,而屁股正对着身后的男生,她觉得不安,有股恐惧感顺着后脊背爬到太阳穴。 “别,别……” “好漂亮,燕子,好漂亮。” 他近乎痴迷的声音响起,在陈生眼里,她瑟缩地晃动腰肢要躲的动作也似引诱,他发现刚才喝下的水液根本不能解渴,于是迫切地想做更多的事,比如,比如…… 肉棍毫无征兆直插到底,李轻轻猛然瞪大眼,本来要说的话卡在喉头,虚弱地落进肺腑。 “呜……” 她难受地低头往下,看见自己跪着的双腿颤颤悠悠,皮肉相撞的啪啪声牵动着锁链,这个姿势她坚持不了多久,每处深顶都能蹭过某处敏感地带,于是她挣扎着想把腰软下去,但陈生貌似也察觉到姿势变换带来的变化,他蹙了蹙眉,托着李轻轻的腰把人扶起来。 “好难受,难受,别——”她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彻底变调,体内的淫水打湿两人交合的地方,又被鸡巴捅得汁水飞溅成沫,她痛苦地扭腰尖叫,不肯承认那些水液全是她动情的证明。 “不许,哈啊,不许啊!”她喉头哽咽,叫出来的呻吟断断续续,但肏弄的声音太大,锁链的声音太大,很轻易地掩埋了她的挣扎。 李轻轻只好挪着膝盖往前试图躲掉这样的操干,但后面的鸡巴紧追不放,甚至反而像是给他腾出点重新撞进来的空间。 “别走,别走……” 噗嗤—— 肉屌尽根捅进去。 李轻轻浑身一僵,她痛苦地感受到自己穴内开始痉挛颤抖,并且无力地去绞弄那根肉棍,她还想尖叫,发出的却是她自己都觉得难堪色情的娇喘。 李轻轻哭了。 她好恨、好恨这副没用的身躯。 龟头深深碾过宫口,李轻轻重新被扶着腰,把臀部高高翘起给身后的男生操干,从后者的视角看去,撑到发白的肉逼艰难地吞吐阴茎,反复绽开又缩回,它好像哭得很凶,和主人一样。 “唔。”陈生闷哼一声,突然紧紧从后面压住女生的身体,他喘得很乱, 能感到有什么东西顺着身体淋出去,男生眼里稍微变得清明,但更多的还是怔愣。 “有东西在咬我,好舒服....” 与此同时,另一种生理需求同时也聚在顶端,他没有分辨的能力,依旧牢牢扣着女生的身体。 一股温热的激流瞬间冲打向宫口,李轻轻的瞳孔猛然瞪大,她挣扎着要躲开那股液体,但爽上头的陈生压着她,把体内存着的尿液尽数射了进去。 “好爽,好爽……”他张大着唇,嘴角还残留着李轻轻身上的血,他失神地看着天花板,鬼使神差地开始解释,“上厕所。” “上厕所”,陈生是想指他正在进行的行为,可这几天的口令反反复复在李轻轻耳边回绕,以至于李轻轻刚听到这句话,身体下意识就做出了行动。 被操得可怜兮兮的逼口收缩,而下体感到肿胀的尿意,李轻轻根本憋不住,她还存着点点意识想去并拢双腿,可尿道口自行放开,淅淅沥沥的尿液打下来弄湿腿根,温热的液体流淌,顺着大腿弧线往下染湿膝盖。 那根阴茎终于拔出去,尿液和精液混在一起,没有堵住的东西悉数往外冒,全数打湿了身下的床单。 空气中满是这些味道。 最讨厌你 意识到这场性交已经结束,李轻轻看向自己又磨出血的手腕,她咬咬牙,开始疯了般挣扎。 “去死!你去死陈生!我让你射进来了吗?你要我生出个和你一样恶心的傻子吗?!你去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咆哮声比之前听到的声音还要猛烈,陈生怔怔地看着李轻轻,一时被吓得话都说不上几句。 “我,我.....” “你个畜生,我恨你,我恨你啊,去死,我求你去死啊!” 李轻轻还在骂,锁链牵扯铁床,她像是生生想把锁链硬拽下来一样,血顺着小臂往下淌,杂乱的响混着怒骂,轻易摧残人的情绪。 夺目的红刺痛陈生的眼,他愣了好久,才意识到李轻轻在生气。 他感到恐惧。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燕子,我们上去洗澡,洗干净就好了。” 他不由分说地重新去给李轻轻戴眼罩再解开手上的链子,两个人再次铐在一起被弄进浴室。 “洗澡。燕子不生气,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地给女生身上抹沐浴露,这时候李轻轻又安静了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陈生。”她的嗓子更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骂你的,我好像是刚才没吃饭心情不好,这上面有厨房对不对?你再给我做点吃的好不好?” 陈生别别扭扭地不去看她:“没有,没有。” “陈生!!”她的语气倏然又变得尖锐,“你对我做了这种事,连这点小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吗?我们是夫妻啊,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好疼啊,我好疼啊,你怎么能这样,明明我都让你舒服了,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一会儿怒骂一会儿道歉,相比起文字的含义,他更能感知的是语气的力道,陈生的脑袋根本处理不来这样忽明忽暗的情绪,他恐惧这样的李轻轻,害怕她在下一秒又开始发怒。 他做了很坏的事,让燕子生气了。 而这时李轻轻的声音又软下来:“好陈生,带我过去吧,你看,我们铐在一起呢,我不会跑的。” 陈生几乎要对这样的语气感激涕零,他急忙点头:“那,那和我走吧,对不起燕子,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她笑笑。 即使是换衣服,陈生宁肯把手铐换来换去地锁起来他也不愿意放开分毫,可没关系,李轻轻没太多力气在这上面争。 衣服换好后,女生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黑暗中,五感被放到极致,她听见陈生的脚步声,哒,哒哒—— 停止了。 缓慢的,开冰箱的声音。 他在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李轻轻用另一只手拨开眼罩。 刺目的光芒钻进眼球,李轻轻流着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迅速看向四周。 还没收拾的台面,酱油,醋,刀...... “燕子,我给你做......” 砰—— 瓶身敲击后脑的声音沉闷地响起,酱油瓶有些厚度,震得李轻轻手心发麻,手腕很疼,但她没有犹豫,重新凝聚了力道,再次砸了上去。 碎裂的声响猛然炸开。 “呃……” 空气中倏然弥漫开酱油的厚重气息,男生的身体晃了晃,他扶着额头,痛苦地往下倒。 李轻轻扔开已经碎掉的瓶身,重新又拿了瓶新的,她顺着陈生倒下的动作蹲下身,这次砸向的,是他的前额。 血水混着调料棕黑色的液体往下,陈生整张脸几乎看不清,李轻轻去摸他衣服和裤子,除了根棒棒糖,里面什么也没有。 她把他的脸掰过来:“钥匙呢。” 陈生不知道是不是疼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问你钥匙。”她声音嘶哑,但平静,全然没有刚才疯癫的模样。 “哈。”陈生突然笑了,并且笑得越来越厉害。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整个身子都在颤,那些液体顺着脖颈滑进衣领,而他貌似毫不在意,慢慢地抬起头。 “燕子,你刚才吓到我了。” 李轻轻忍不住皱眉。 陈生眯起眼,他快要看不清李轻轻了,男生迟缓地侧了侧头,指向自己的下腹。 “吓到了,于是,不小心吃下去了。” 他仍旧笑,“要,要打开肚子才能拿到。” “是吗?”李轻轻也勉强地扯出个笑容,她弓着腰站起来,从台面上摸索到刚才看见的菜刀。 “那就算是砍掉这只手也没关系吧?” 陈生的笑容僵住。 刀刃对准男生的手腕来来回回蹭弄,她接着说:“你知道吗陈生,我刚才说的话不是假的,我想你死,想你滚开,你能理解吗?” 刚才喊得太用力,李轻轻的声音到现在还是哑的,她只好轻言细语,看着刀刃划开陈生的皮肤,点点血珠膨胀出来,女生笑了笑。 “从小的时候我就很讨厌你,你哭起来的声音好尖好尖,要刺破我的耳膜啊,每次我明明还没做什么,只要你哭,我就要挨打。” “现在呢?现在你也要哭吗?可没人来的。” “燕子……”陈生的声音变得颤抖。 “陈生。”她叫他的名字。 手臂高高抬起,她目光冷淡,其实跟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陈生眼睁睁看着那把菜刀落下来。 “燕子最讨厌陈生了。” 嗡的一声—— 世界静音。 别不要我 “今天老师布置的作文主题是——我最好的朋友。” 孟老师是从城里支教来的,她的口音温和,人却不柔弱。她手中常会拿块长长的竹板敲在老木头做的讲台上,速度极快,如果孩子们从下往上抬头,就能看到晃出残影的竹板掀起粉笔灰,这时他们心里皆是胆颤心机,唯恐竹板落在手心上,能掉一层皮! 十叁岁的陈生晃着腿坐在椅子上,他拿着笔在本子上戳来戳去,墨黑的点晕在泛黄的纸页,他歪了歪头,满脸笑容地要把本子推给旁边的女生。 “燕子,燕子你看!” “陈生!”孟老师的声音拔高,点名道姓,“有没有听老师在讲话呢?” 陈生被吓到,他抬起头,磨磨蹭蹭地站起身。 “有的老师。”他小小声回道。 “那好,那明天老师可以看到你写出这篇作文吗?” 后面依稀传来笑声,陈生挠挠头,他听不懂,但还是连忙点点头。 我、最、好、的、朋友? 陈生皱着眉头,歪歪扭扭地写下黑板上的六个大字。 但其实根本没有人相信他会写作文,他甚至连字都认不全,但燕子总逼着他照猫画虎,今天多认几个字,她就会多夸自己几句,虽然明天,哦,不用等明天,他很快就会忘掉,但燕子还是会不厌其烦地这样做。 放学后,他拿着那几个像画出来的字,追在燕子的屁股后面。 “燕子,最好,朋友,什么意思?” 走在前面的女孩停住脚步,她缓缓地侧过头,嘴唇开合: “……” “啊?” 当时陈生没有听懂。 他回去后问了爸爸,爸爸说:朋友?燕子就是你最好的朋友。 是吗? 他又跑到妈妈面前,妈妈戳着他的脑袋,叹气: “怎么这么笨哦,燕子就是你最好的朋友呀。” “为什么?”他问。 “那除了她,你脑子里还有别的人可以想出来吗?” “爸爸,妈妈?”他试探地答。 “不一样。爸爸妈妈是亲人,其他的呢?” 陈生迷茫地摇头。 “这不就是了?燕子就是你最好的朋友,明天老师问你,你就这样讲就好了。” 哦,燕子就是他最好的朋友。 “那她也会想我吗?” 那她最好的朋友会是他吗? 妈妈好像听不太懂他的话,她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个啊,这个你去看燕子写的作文就知道了。” “不过我相信,燕子最好的朋友肯定就是你哦。” 陈生好高兴,好高兴。 于是那晚上他翻来覆去都在想,燕子的本子上,那行我最好的朋友后会不会是他的名字。 燕子,你最好的朋友,是我吗? 陈生的大脑记不住很多事,或许答案根本不重要,但在那天之后的岁月里,他开始相信那句貌似根本就没有听到过,或者看到过的话。 毕竟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 刀刃砍在锁链上,发出刺耳锐利的响,李轻轻目不斜视,她重新抬起手,再次下落。 砸链条的声音很大,他想往回把手缩回去,可头好痛,身体动不了。 “不要……” 他的声音卑微至极,带着隐隐的绝望。 “不要啊......” 李轻轻当做听不见他的话,她一边砍着相连的链条,一边近乎喃喃自语。 “你不知道我走到现在都做了什么,嫁给你?嫁给你然后伺候你一辈子?呵,多好啊,陈生你的命多好啊,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你却想把我拽回去。” “不可能,我告诉你不可能的,我不管是谁在帮你,你自己跟着他滚,最好永远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陈生的眼皮越来越重,分不清脸上的眼泪还是其他,男生迟缓地摇头,仍旧重复着:“不要,不要,不要……” “燕子……朋友,喜欢……不会离开……” 他的意识里只有这些话,对他很重要的话,忽地,陈生瞥到角落那根被李轻轻扔掉的棒棒糖,他像是拾起希望,如同渴求夸奖的小孩迫不及待:“燕子给我的,我好好收着,没有吃。” 李轻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不过没有半秒,她就重新开始砍链子。 “燕子,我,我有听你的话,能不能,别不要我?” 女生终于又看向他。 在陈生期待的视线下,她貌似很是不解。 “我当然知道这是我给你的,所以呢?我不在乎啊。” 当时她要和陆源离开的时候,这个陈生突然追了过来,李轻轻没办法,随手从身上掏出根棒棒糖塞进他衣服里让他等着,可没想到他竟然留到现在。 “以前不在意的东西,就算放到现在,我仍然不会在意的。” 砰的一下,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陈生费劲地向下看去,是手铐断了。 李轻轻站起身,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陈生,眼神里既没有高兴也没有伤心。 她太平静了,平静得好像什么也不能在她面前掀起波澜,可是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燕子......” 所以,你走到现在都做了什么呢? 李轻轻仍旧拿着那把砍弯的菜刀,她最后瞥了眼陈生,转身要走。 到底,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别……燕子,燕子!” 陈生费力地挪动身体,额头源源不断在流血,他感受不到似的,整个人挣扎着倒下去,最后能攥住的也只是李轻轻的脚腕。 他嘴里好像只会说“不要”两个字,脸上分不清是血还是泪,又或者酱油醋刺鼻的腥黑,陈生摇着头,因为过分急促,他被口水呛到,不停地咳嗽。 “求你,求你不要走,呜。” 李轻轻拽了拽腿,没拽动。她叹了口气,蹲下身慢慢地掰开陈生的手。 她像斩断锁链时一样没有半分犹豫,甚至这可比砍链子轻易多了,一个刚经历几次射精又被砸了脑袋几瓶子的男生,就连哀求的话也越渐虚弱。 他抓不住他的燕子了。 眼前变得像泡泡,他躲在泡泡后面看着女生站起身,陈生几次想努力看清她的长相,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到她模糊的面孔转过去,并且离他越来越远。 他突然想起以前,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她总是走得很快,只有他无助地放声尖叫或是哭泣,她才会转过身主动牵住他的手。 其实我也不想哭的,可是,可是燕子。 你为什么总要离我那么远呢。 他从喉头发出悲鸣,像婴孩呼唤母亲。 * 呼吸。呼吸。 打开这里的门,外面的空气有瞬间刺痛了李轻轻身上的皮肤,她下意识要拿手遮住眼睛,发现根本没有必要。 外面好黑,是晚上。 放眼望去,细草在田野里轻晃,前不久应该下过雨,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苦泥味。她晃了晃身子,调整好呼吸,没有犹豫地往前跑。 陈生已经晕了,暂时没有追上来的风险,但不清楚他的同伙会不会现在赶过来,她得趁着现在赶快离开,不然再被抓回去的话,如果不是这个傻子,她不能确定能不能再像这样跑出来。 下体好疼,手腕也好疼,她刚才砸得太用力,到现在手都是发麻的。 陈生,陈生,到底为什么会找到她?一个傻子不可能自己跑过来的,南城离那里很远,他怎么可能一个人来到这? 她顺着小道一刻也不停地跑,漆黑的环境,无人的四周,时不时传来几声安静的虫鸣,李轻轻握着手里的刀,手心不自觉冒出点冷汗。 跑出去了,是没错,但陈生的脸和声音还在脑子里回荡,明明已经忘掉的东西重新进入脑海,李轻轻用力地甩了甩头,想把本来就不该存在的统统扔出去。 ...... “你个死贱人,老子真该从你出生那天就把你掐死。” “行啊,连自己亲爹都敢砍是吧,你个畜生,要不是陈生那个死小子看上你,老子早就把你扔去城里卖逼了!” “你知道吗,就算我今天打死你,把你扔沟里喂狗都没人知道!” 啊…… 她的脚步慢下来。 那时候,那时候他说的什么来着。 李轻轻僵硬地看向前方,那里有个浅薄的人形,田里的苦气荡上来,晕染了他的形状。 哦。 她想起来了。 他说的是: 你有本事就真跑出去, 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 轮胎碾过土路,车身颠簸,远处山体流成线飞速跳跃,时而上扬,时而低下去,楚淮皱起眉移开视线,他按了按心脏,闭上眼。 没能找到李轻轻,就连尸体也没看到。 可这不代表楚淮可以松口气。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处于最边缘地带,像是坠入阈限空间,可怖的不是恐惧直愣愣站在面前,而是在它来临前,那阵不安的氛围时时刻刻藏在角落,精神高度紧张,几欲崩坏,可它不来,还是不来。 如果她真的死去,那她的死也和他脱不掉关系,是他没有阻止江奕川的行为,是他让她出去,也是他对她不闻不问,说是他害死她的也不为过。 所以现在来惺惺作态又有什么用呢? 没用了,所有都太迟了。 他无法控制脑海中无数尖锐的想法,大脑一刻也停不下来,楚淮又开始失眠,他不得不重新开始吃药,于是他再次产生幻觉。 这次的幻觉和她有关。 他看到李轻轻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她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仅仅只是这样短暂的幻觉,他已经流泪。 愧疚吗?害怕吗?可他就连触碰幻觉的资格都没有,就好像他一直都在父亲身后,看着他们亲密,看着他们越来越近。 楚淮已经忘记他是怎么去祈求楚远棋的,他只记得父亲高高在上,而他缓慢地弯起膝盖,低垂着头,几乎找不到说话的调子。 他求他帮忙,求他把李轻轻找回来。 父亲的声音一如往日平和,男人疑惑地问了几个问题,而最后摆在楚淮面前的是:“如果我把她找回来,这意味着什么,你能明白吗?” “意味着你要改掉对她的称呼,能接受吗?” 接受?只要她能回来,他没有不能接受的了。 或许这已经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他听见自己虚无的像远方飘来的声音。 “能。” 回忆就此打住。 车身摆荡,金恩胜从前面侧过头:“少爷,再往前就开不过去了。” “嗯。”楚淮睁开眼,嗓音沙哑,“下车。” 熙熙攘攘一群人跟着下了车,楚淮站在地面,他看向远处那座房子,低声咳嗽了起来。 他没想到她竟然还在茶子巷附近,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条河夺去,理所应当地认为李轻轻是跳河自杀。 夜里沉寂如死水,迈出去的步子掀开寡淡的涟漪,最终,楚淮停在屋子面前,他按住发抖的手,深呼吸几次。 “......进去吧。” 妈妈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李绍东不耐烦地摆摆手。 “要取名字的时候正好做了个梦,里面有只大鸟,毛是彩色的,干脆就叫你这个了。” 她点了点头,手中紧握着圆珠笔的芯,女生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写完后,她又状似无意地问起: “我妈妈呢?她叫什么名字?” 李绍东停住当时的动作,他拧起眉毛,愈加烦躁:“那个死婊子,你问她干嘛?” “老师让写的。”她面不改色地说。 “真麻烦。”他又骂了两句,李绍东仔细想了想,说,“阿啥子鸢吧。” “鸢尾花的鸢?不知道,她好像说过,我听不懂。” 阿鸢。 当时的她在心里反反复复琢磨,她没学过这个字,甚至连猜个字形都觉得难办。 于是她去问孟老师。 “孟老师?能教我鸢怎么写吗?鸢尾的鸢。”她顿了顿,拧着衣角解释,“是我妈妈的名字。” 孟老师对听话的孩子向来宽容,她点点头,握着女生的手,“我教你。” “像这样,再这样,看懂了吗?” 她看着本子上陌生的文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孟老师笑笑,指着这个字:“很好记对不对?下面这个字我们学过的,还记得吗?” 女孩想了想:“鸟。” “对的。鸢呢,这个字是大雁的意思。” 她听后,有瞬间的怔愣:“我爸爸说,他是梦见一只大鸟才给我取的这个名字。” “啊,这么说,我们燕子的名字其实是来自于妈妈哦?” 妈——妈——? 女孩和刚开始听到鸢这个字时同样茫然。 就像爸爸两个字身后是李绍东,仔细去想能够勾勒出他的语气,身形,皮肤深浅,衣服颜色,准准确确,明明白白。那换个人呢?陈生,孟老师,王叔叔,对应的名字后面有对应的人,可偏偏只有妈妈——阿鸢——完全是空白的。 她头发是长是短?她瞳孔颜色是深是浅?她是胖是瘦?她会骂人吗?她会笑吗?她的全名又是什么? 女孩最开始怀疑自己根本没有妈妈,又或者谁都能成为她的妈妈,妈妈在她心里始终无法成为确切的人,而现在,她从另外的地方察觉到了妈妈的痕迹,带着点面对命中注定的无措。 她看向本子旁边认认真真写下的名字。 李彩燕。 她自己的名字,叫李彩燕。 * “嗯……”头好疼。 李轻轻挣扎着睁开眼,天花板的白色平静无波,她缓了很久,才慢吞吞地坐起身。 普通的房间,看不出来有什么。 她低头往下,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被处理好,绷带缠绕往上,大概像是生命。李轻轻眨眨眼,掀开被子下了床。 握住冰冷的门把手,她脑子还是顿的,李轻轻刚想往下按,门却从外面打开,她被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门后的女人貌似也没想到,她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冲着李轻轻歉意地笑笑。 “你是谁?”李轻轻问完,突然觉得女人很是熟悉,她脑子有点疼,很久才从医院里捕捉到类似的侧脸。 女人把手中的托盘放进房间,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她按下几个字,不多时,冰冷的机械女音响起: “我是周子钰的妈妈,周宁英。是我儿子把你带回来的,他正在楼下。” 周子钰? 李轻轻想起来了。 她从陈生那里跑出来,才发现自己一直在茶子巷附近,她当时模模糊糊地貌似往家里走了,其余的……就不知道。 也不清楚睡了多久,脑子现在还是浑浑噩噩的,李轻轻头疼地按住太阳穴,试图在脑海里找到信息。 是遇到周子钰了吗?她怎么完全没有印象?嘶...... 耳边忽然听到阵急促的脚步声,李轻轻还没反应过来,视线边角瞥到个影子,属于男生的身体压过来,她踉跄两下,径直被压回到床上。 “轻轻,轻轻……”周子钰埋在她身上,“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她愣愣的,不知道手该怎么放,依稀还有温热的眼泪打下来,淋在脖颈,很痒。 李轻轻躲了两下,不小心瞥到旁边含笑的周宁英脸上,她瞬间脸红得要命,连忙拍了几下男生的背:“那个,子钰,你先放开我……” 可往常听话腼腆的男生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把她抱得越来越紧,声音哽噎得几乎凑不齐一句完整的话。 “不要,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不想再见到我了,结果出院我才,我才知道你失踪了...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甚至...” 甚至真的觉得,李轻轻或许已经死了。 那个笑着的,温柔的,会捉弄他的女孩子,因为他,死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因为我肮脏的想法靠近你,如果我没有,你也就不会,就不会... 他反复地不停道歉,而李轻轻怔愣地看着天花板,她从来没觉得一个人的温度可以这么烫,烫到太重,要灼烧她似的。 周宁英不知什么时候关上门走了。 在周子钰断断续续的哭音里,李轻轻慢慢开口。 “可是我也骗了你。” 周子钰的动作顿住,我知道。 “在我听到是我给他发消息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你还来找我?”李轻轻觉得疑惑。 他终于肯慢慢放开女生的身体。 周子钰哭得眼睛发红,整张脸因呼吸不畅而呈现出极其脆弱的姿态,他睫毛上全被水痕打湿,但那双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看着李轻轻。 “还记得吗,那天你亲我,问我可以给你什么。” “我当时想的是,如果我身上能有你需要的,你拿走就是了。” “所以,我还有利用价值吗?我还可以...被你爱吗?” 李轻轻听后,有片刻的沉默。 没人说话,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李轻轻看向他脸上还没好全的缝线,周子钰觉得难堪,率先移开了视线。 “是太丑了吗?医生说后续注意点不会留疤的,对不起,我刚才不该说这种话,是我,是......” 话没说完,女生的拇指擦过他嘴角,她轻轻点过那道红色的线,大概是错觉,周子钰好像真的能察觉到她不经意露出的心疼。 李轻轻不知道周子钰会执着到这种地步,她手上动作仍然温柔,语气也是:“不难看的,可是子钰,我有我的事情要做,在这之前,抱歉。” 周子钰苦涩地笑了。 他哭完,冷静许多。 “在这之前”,听起来既像是暂时哄住他敷衍而已,也像是留给他一个机会,可没关系,她没有彻底拒绝他已经是最好的话,他不该奢求更多。 “我知道了,谢谢你轻轻。” 两人坐起身,这时候周子钰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小家子气,别人女孩子刚醒就拉着她说这些东西,她就算表面不说,应该心里也烦死他了吧? “我是怎么到这来的?” 周子钰愣住:“你不记得了?” 李轻轻摇头。 周子钰想了想:“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就去你家楼下晃了几天,我看到你的时候,你拿着把菜刀蹲在巷子,你当时一直在说‘他来找你了’,我正要过来,你就晕过去了。” “是有人要伤害你对不对?那个‘他’是谁?” “有吗?”李轻轻也怔住,她想了想,若无其事地笑笑,“没事的,我不记得了,估计是脑子不清醒,随便乱讲的。” 她不想在这上面多说,径直问出自己最想听的:“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找我吗?” “有的。”周子钰果然被转移注意力,“我知道的就有江勇,楚家,甚至还有其他想把事情闹大的人。” 楚家啊。 李轻轻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她慢慢叹口气,“我明白了。” “谢谢你,子钰。” * 这处宅子还算偏僻,是之前江勇给周宁英的,为了不让外人注意到,周子钰不会经常过来,只周宁英有时会来照料下。 而周宁英发现儿子带回来的女生很奇怪。 瘦瘦弱弱的,胆子好像还特别小,每天不是在房间,就是缩在角落探出半个头来瞧她。 周宁英常常转过头,就会看见一晃而过的身影,想注意不到都难。 但如果周宁英主动靠近,那个女孩子又会像老鼠遇见天敌,一副恨不能钻进地底的样子,说话支支吾吾,不安地搅动手指,连眼神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周宁英迷茫地问向周子钰。 而周子钰震惊地瞪大眼。 妈,你是说在我面前长了两张嘴,动不动捉弄我的李轻轻,在你面前连半个字都不敢说吗? 这话周子钰不可能讲出口。 他磕磕巴巴地说:“应该,见到不熟悉的长辈,大概都会这样。” 周宁英想了想,觉得有趣,莫名有点想逗孩子的心思。 她挑了个不常去的时间过去,房门刚打开,她和里面的李轻轻对视。 后者猛然瞪大双眼,下一秒,女生竟然手忙脚乱地往楼上跑。 这已经......算不礼貌了。 周宁英觉得伤心。 她换了鞋,走到李轻轻的门前,慢慢地敲了几下门。 机械女音缓慢响起。 “我知道你不太喜欢我,但你不出门,总要吃饭,不然会生病的。” 门后良久的沉默。 周宁英说到这个份上,也不想给自己多找无趣,她无奈地摇摇头,准备离开。 这时,房门被打开。 里面的光亮渐渐映到周宁英身上,她缓缓地侧过头,看见局促不安站在门口的李轻轻。 “对,对不起,阿姨,我是,我是...”她仍旧磕磕绊绊说不好话,不知道为什么,李轻轻面对周宁英就会这样。 她紧张地攥紧衣服,喉咙像埋了刺,不管是开口还是咽下,强行横在血肉,好痛。 周宁英,周子钰的妈妈。 妈妈。 李轻轻极少能见到这种,和印象里她期待的“妈妈”两个字这么靠近的人,她看见周宁英对周子钰笑,也看见周宁英皱着眉提醒周子钰的衣服皱皱巴巴,面对这些瞬间,李轻轻总觉得无措。 从小到大,李轻轻总在讨好男性。 陈生,李绍东,别的叔叔,再到现在。她曾经在书里看到过一种说法,人类基因为了延续,父母会比常人更愿意无私帮助自己的孩子,而哪怕是李绍东,他其实也会时不时带点糖果零食,以犒劳她做过的努力。 那么,妈妈呢? 那个不存在的妈妈呢? 对于周宁英,就像大脑的防御机制,知道你会沉迷,知道你会陷进去,所以它逼你退缩。 不要靠近,好吗? 她好像知道自己语无伦次的原因了。 “我只是,觉得害怕。” 看到周宁英不解的眼神,李轻轻闭了闭眼,终于鼓足勇气。 “我不会...和长辈相处,其实我很想和您说话,我想知道,如果您有我这种女儿,您会,喜欢我吗?” 如果妈妈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会失望吗?会的吧,一个和很多男性纠缠不清的人,一个不自爱的人,一个谎话满篇,费尽心思讨好别人的人。 妈妈会不高兴的。 周宁英不太明白,什么叫“她这种女儿”? “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轻轻?你想和我讲讲吗?” 冰冷的女音唤回李轻轻的神智,她愣了很久,意识到自己在说不清不楚的话,并且还想从一个毫无关系的人身上要到那个无关紧要的答案。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我在胡言乱语,打扰您了...” 李轻轻往后退了几步,她想关门,好像靠着一道木板,所有的不安彷徨都能关进房间,等之后自己消化好情绪,又可以变成之前的李轻轻。 可是周宁英进来了。 李轻轻先是闻见那股香气,之前在医院没闻清楚,现在离得这样近,近到李轻轻似乎能分辨里面的味道。 好温暖,像晒得暖洋洋的柑橘。 李轻轻被周宁英抱了个满怀,她愣愣地闻着女人身上的香,只需要稍微低头,就能碰到女人柔软凸起的胸部,很柔软。 在英语中,哺乳动物的单词mammal,它与mama都来源于拉丁文“mamma”,是乳房的意思。 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她也曾含着妈妈的乳房,叫着那个切切实实存在的人吗?不是幻影,而是真实?且...会被回应? mama—— mama—— 妈妈。 李轻轻垂下手,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她知道这时候她不该因为自己的感情把周宁英和阿鸢混淆,这对谁都不会公平。 可是,可是,她现在也仅仅是个18岁的孩子呀? 妈妈。妈妈。妈妈。 她在心里叫着这个称呼,没人会回应她,但怀中的温度是真实的。 那么,是不是某一刻,妈妈也是真实的呢。 周宁英抱了会儿她,慢慢地松开手,认真地在屏幕上敲击。 “如果要问我这种问题的话,至少要给我个了解你的机会,不是吗?” 了解...... 李轻轻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暂时骗到了别人的喜欢,因为瘦弱无辜,他人才会对自己产生怜悯之心,可一旦他们看到真实的自己,就会跑得远远的吧? 可她还是答应了。 就像还在期待那个不会存在的回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