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蓝三公子》 第 1 章 “你不去?” 陨煌诧异地看着莱辛。说是诧异,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不去。你选的这个角色太惨了,竟然还要被戳瞎一只眼睛。我不想看着你变成这样。” 做神的没几个怕疼,戳眼睛只是小痛。但陨煌觉得听了这话心里毫无波动不好,于是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你竟然说出了这么深情的话。” “天天怼我的是你好吗,我好歹是你的老公吧!” “不,你是受。” “……” 莱辛直想把陨煌一巴掌拍进魔道祖师……可惜打不过。不过在进入某些宇宙中时他们会自封神力,幸运的话莱莘会比陨煌稍微强那么一点点。 所以说,他们算是互攻了。 这里是神界,宇宙外的世界。与其说是世界,不如说成是一个个跳跃的空间,空间之间互相串联,并没有具体的位置和范围。 陨煌是主神,一切的最高领导者,那个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兼恋人莱辛则是副神。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陨煌要去一个叫做魔道祖师的世界的衍生世界去度假了,莱辛还因为不想看他受伤而拒绝和他一起去。不过几十年不见没什么,他也没有强求莱辛一起去。 陨煌打开门,另一边就是魔道祖师的世界。穿过门之前,莱辛叫住了他。 “度假愉快。” 他笑着这样说道。 ———————————————————— 接下来以蓝予笙来称呼主角。 十一年后。 姑苏,云深不知处。 和蓝忘机对坐了几个时辰,魏无羡终于能来到后山闲逛。绕来绕去,他找到了一片风景不错还舒适的草坪,准备躺下看星星……啊不对是看白云。 一阵笛声飘过。 魏无羡猛地起身,向声音传来处奔去。 笛声不远,魏无羡偷偷来到一片灌木丛后,看到一名玉树临风、白衣负剑的少年。少年手里一管玉笛,笛尾一束浅蓝流苏随风飘扬,乌发与抹额齐飞,是一名不亚于蓝忘机的美人胚子。 少年转身,魏无羡看清他的脸,顿时“豁”了一声。 哪里是不亚于蓝忘机。这名少年,竟与蓝忘机有七八分相像,完全是一个缩小版的蓝忘机! 少年似有所查,缓缓睁眼,与魏无羡的目光对了个正着。魏无羡被人发现偷窥也不害臊,从灌木丛中跳出来,赞了一声。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蓝三公子,好笛声!” 蓝予笙收起笛子,转身就走。 “诶诶诶别走啊!蓝三公子,三弟弟,蓝予笙,蓝渊!” 蓝予笙恍若未闻,身形都没顿一下,继续往前走。 魏无羡暗道一声可惜,这小家伙和蓝忘机一样看起来无趣,定力竟然如此之强,对付蓝忘机这招在他身上没有任何用处。 蓝予笙走得不紧不慢,速度却极快。魏无羡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和他并肩而行。看着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蓝予笙,顿时一阵优越感。 “三公子为何走得如此匆忙?” 蓝予笙猛地停住脚步,魏无羡笑嘻嘻地,高兴中还在疑惑他为何突然停下,就重重撞上了一棵树。 魏无羡被撞得眼冒金星,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 好狡猾的小崽子! 跟蓝忘机一点也不像! 蓝予笙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魏无羡皱着脸揉了揉额头,与他对视,突然发现蓝予笙的眼睛很好看。非常好看。 蓝予笙的眼线较重,眼角微微上挑。不同于蓝忘机冷漠疏离的浅瞳,他的瞳孔漆黑如墨,转动眼珠时会有隐隐流光闪过,左金右红,及其诱人。黑水般的眼中毫无波动,看不出任何情绪,却恍若神明,高高在上。 蓝予笙不久便移开了目光,继续往前走,魏无羡也继续跟了上去。 以蓝予笙的修为,甩开魏无羡并非难事,但他放任了魏无羡继续跟着自己,说明并不讨厌他。魏无羡想通了这一点,暗自高兴,也不再纠结蓝予笙之前害他撞树的事了。 走了一段,魏无羡正欲开口,蓝予笙又停下了,目光转向一处。 魏无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江澄正气急败坏地走过来。 “魏无羡!刚得罪完蓝忘机,你又来招惹蓝家的人!蓝予笙也是你能惹得起的?!” 被江澄当面一通怒吼,魏无羡也不生气,高兴道:“江澄你来了!怎么这么巧,我刚要和三公子分享今天的事呢!” “你不嫌丢脸,我嫌丢脸。你要敢说,我一巴掌拍死你!” 把魏无羡拽到一边,江澄转向蓝予笙:“三公子,得罪了。魏婴这人从小就这样不知轻重,我回去一定教训他。” 蓝予笙点头,表示不会计较。魏无羡勾着江澄的脖子走远,零碎的字句飘了回来。 “还想拍死我,你做梦吧江澄。” 江澄连一个“滚”都懒得说,一脚踢在魏无羡膝弯,踢得他一个踉跄。魏无羡哈哈一笑,拍了拍江澄的肩,没再说话了。 * 第二日上午,蓝予笙从后山回来,途径雅室,看到蓝忘机魏无羡等人正在交谈。 “泽芜君,我有一个疑惑。” “请讲。” “既然你们兄弟三人中三公子修为最高,那为何除祟独独邀请忘机兄?我也从来没有听说三公子参加过夜猎,可是有什么原因吗?” 蓝曦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魏公子可是见过予笙?” 魏无羡高兴了,没去管脸色极为难看的江澄,眉飞色舞道:“见过,昨天刚见!三公子可真是天资英才!” 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弟弟,泽芜君笑道:“魏公子过奖了。予笙沉迷于修炼,从不愿下山,叔父劝说多次也没说动,就放任了。” 魏无羡道声可惜,忽听蓝予笙道:“去。”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向他。蓝曦臣微微惊讶:“予笙?” “除祟,我一同去。” 魏无羡慢慢挪到江澄身边:“诶,江澄,你说蓝三公子……会不会是因为我才答应去的啊?” 江澄一掌拍在魏无羡脸上:“得了吧你,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闲!” 聂怀桑:“诶诶魏兄,你真的见过三公子啊?” 蓝曦臣愣了半晌,释然般笑道:“予笙若能一同前去,那便再好不过了。” 魏无羡二人拱手一礼,离开了。蓝曦臣对蓝予笙道:“予笙也去准备一下吧。” 蓝予笙绕了一圈,回到原处,正好听到蓝忘机说了一句“绝无此事”。 看到蓝予笙,蓝曦臣转向他。蓝予笙一礼,蓝曦臣道:“忘记的心思,还是很好猜的。可是予笙你的想法……我却从来没有看透过。” 蓝予笙垂眸不语,此时魏无羡等人已经背了剑过来。 一行人御剑出发,来到了二十里外的彩衣镇。 ※※※※※※※※※※※※※※※※※※※※ 三公子改名啦! 第 2 章 来到彩衣镇,一行人在那里上了船。行船至碧灵湖中心,湖水颜色已经极深,众人正在凝神戒备,蓝忘机忽然抬头:“现在立刻回去。” 话音刚落,水面无风自动,一个大浪朝蓝予笙打来。蓝予笙还未反应,便被浪头拍中,瞬间淹没在湖水中。 人落船翻! “渊儿!” 渊是蓝予笙的名字。蓝予笙小时候蓝曦臣一直唤他渊儿,直到蓝予笙八岁的时候才被他要求改过来。刚才蓝曦臣心急如焚,这个称呼便脱口而出了。 已有一人落水,魏无羡喊道:“是水行渊!大家快御剑!” 一时间出鞘声一片,所有人都来到了距水面几丈远的高空,只有蓝曦臣飞在低空,看着正在吞噬船只的巨大漩涡,脸色微微发白。 魏无羡喊道:“泽芜君,你要相信三公子!以他金丹后期的修为,水行渊没法把他怎么样的!” 蓝曦臣不为所动,一刻不漏地盯着水面,笑容逐渐消失:“予笙还小,第一次出来历练,经验不足,我怕他……” 又过了一会,水面重新恢复平静。这下不只是蓝曦臣,所有人都有点慌了。一个门生说道:“三公子已经落水一段时间,正常人都没办法在水下撑这么久……三公子会不会已经……” 另一名门生不满道:“苏涉,不许那么说!” 蓝忘机、魏无羡都面色苍白,蓝曦臣甚至已经开始微微发抖。魏无羡勉强镇定道:“泽芜君,下面危险,你先上来吧!” 水下。 蓝予笙屏住呼吸。其实以他现在的修为,二十分钟不呼吸都不会影响行动。 面前的黑雾越来越浓,水上的景象看不清楚。蓝予笙感觉自己正在逐渐下沉,面前变得漆黑一片,只有少许光线透过来。 这些黑雾是怨气,很强的怨气。 心念微动,一丝黑气凝聚在指尖,又即刻消散。蓝予笙将那只手举在面前,眼中流光闪过,若有所思。 少倾,背部触地,蓝予笙站起身。 “也不是很难……” 右手拔剑,手握剑柄,剑尖朝天。蓝予笙催动剑诀,一剑刺出。 水面渐近,水中的怪力对他来说不堪一击。 猛地,破水而出! “予笙!” “大哥?” 蓝予笙被蓝曦臣的样子吓了一跳。他入水不过十几分钟,蓝曦臣的眼睛却已微微发红。蓝予笙甚至觉得他要是再不出来,蓝曦臣就已经跳下水去找他了。看到蓝予笙出来,蓝曦臣呼出一口气,释然般笑道:“回去吧。” 蓝予笙一边催动灵力蒸干身上的水,一边和众人向岸上飞去。他们在岸上上了新船,蓝予笙被蓝曦臣拉到了一条船上。刚上船,身上就被蓝曦臣翻了一遍。 “怎么样?吓到没有?有没有受伤?” 蓝予笙摇头,挡开了蓝曦臣的手。 想来在蓝曦臣眼里,他一直是个孩子,而不是修为已经金丹后期的人。 蓝曦臣丝毫不在意他的排斥,笑道:“没事就好。” 蓝忘机将船划到与他们并行,道:“做的不错。” 蓝予笙点头,上了另一条船。 小船行驶了一段距离,蓝予笙忽听有人喊他。回头看时,魏无羡已经踏上了他的船。蓝予笙后退一步,警惕道:“干什么。” 蓝予笙的反应使魏无羡有些得意,他把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枇杷,吃不吃?” 蓝予笙犹豫了一下,接过了。 魏无羡看着吃着枇杷的蓝予笙,突然有些好奇他那圆鼓鼓的脸是什么手感,就手欠地捏了一下。 蓝予笙猛地抬头。 自从魏无羡踏上这艘船后,蓝忘机和蓝曦臣就时刻警惕着这边,担心魏无羡会干出什么事来。 果然,出事了。 蓝曦臣的惊愕大于愤怒,蓝忘机却已经怒极而啸:“魏婴——” 魏无羡慌了:“蓝二公子!冷静,冷静啊!” 话音未落,蓝忘机已经一剑刺来。魏无羡拔剑挡了一下,立刻跳上了另一艘船,看到存心在一旁看热闹的江澄,朝他扑了过去:“江澄救我!” 江澄把船划离魏无羡,道:“滚,别扯上我!” 魏无羡左躲右闪避了一会,脚步越来越乱。最后还是蓝曦臣扯住了蓝忘机:“好了忘机,看予笙怎么说吧。”蓝忘机才收剑回鞘。 蓝予笙的确很惊讶。 他已经很久没被莱辛以外的人捏脸了。成为主神之前,敢捏他脸的人不少,能活下来的却不多。其中大部分都被他哥哥拍到脑浆崩裂,只有一小部分由莱辛解决,他自己却从来没在意过。成为主神以后,更是没有人再敢做这种事。 是的,蓝予笙从来不在意被捏脸,但不代表他身边的人不在意。 总之,看到他被当众捏脸,所有人都惊愕了。 虽说蓝三公子脾气好,但也不是能被这样冒犯的啊! 大家已经准备好看到蓝予笙一剑捅穿这个混小子的场面,却见蓝予笙微微抬头,挑眉道:“勇气可嘉。”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众人:“……” 众人:“啊?” 蓝忘机怒气未消,蓝曦臣却看得挺高兴:“予笙从来没有生过气,想来他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动怒。不过就连我都没有捏过予笙的脸,这个魏公子,倒是开了一个先例。”话语中,竟有一点羡慕。 魏无羡仍心有余悖,惊讶着蓝予笙的反映的同时讪讪地看了蓝忘机一眼,立刻被蓝忘机回瞪。没了生命危险,魏无羡就不再在意这件事了,转而想到:这蓝予笙脾气真是怪好,就算我被这样侵犯都不会无动于衷。他该不会根本没脾气吧…… 魏无羡这人,哪点不好,就是爱作。作了一次没死就一定要再作一次,直到快死了才能住手。还从不吸取教训,偏偏人家又没法拿他怎么样。 蓝启仁这几天不在,各世家子弟们就都涌进魏无羡和江澄的房间通宵打地铺赌博喝酒,能犯的禁全犯了一遍,正如魏无羡所说:生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几日是几日。 一天晚上,蓝予笙在卧室里闭目养神,忽听有人敲门道:“三公子,睡了吗?” 不待蓝予笙回答,魏无羡就打开了门,一把拉住他就往外走。 蓝予笙没挣开,皱眉:“干什么。” 魏无羡“嘘”了一声,大声道:“带你去喝酒!” 蓝予笙:“你喝醉了。” 魏无羡脚步虚浮,眉飞色舞:“对,我喝醉了!不对我没醉!予笙兄,你们姑苏的天子笑真是名家独酿天下唯一,你一定要尝一碗!” 蓝予笙:“我尝一碗,你放开我。” 魏无羡继续脚步虚浮,眉飞色舞:“对,我喝醉了!不对我没醉!予笙兄,你们姑苏的天子笑真是名家独酿天下唯一,你一定要尝一碗!” 蓝予笙:“……” 蓝予笙:这孩子没救了。 第 3 章 蓝予笙被魏无羡拉拉扯扯来到了屋里,按在桌前:“坐!” 魏无羡给他倒了一碗酒,自己拿着坛子一顿猛喝。蓝予笙闻着醇香的酒味,一仰头,喝了下去。 作为魔道祖师的第一名酒,天子笑果然香味俱全,倒是让蓝予笙很受用。说实话,蓝予笙并不知道这具身体的酒量如何,但觉得至少不会是个一碗倒,想先喝一碗看看情况。然而刚这么想,便一阵困意袭来,顿时头晕目眩,头昏脑涨。 要死,竟然真的是一碗倒! 蓝予笙倒下去前,最后看到的是魏无羡那张发愣的脸。 魏无羡看到突然倒下去的蓝予笙,顿时酒醒了几分,喷了。 这下要完,蓝予笙被他灌醉,回来蓝忘机蓝曦臣一定会捅死他的! 魏无羡首先想到的是把蓝予笙搬回去。但他现在头重脚轻,身体飘飘然没有力气,别说搬小孩了,他自己走路都够呛。魏无羡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江澄,庆幸他已经睡着了,不然还不得和他打起来。 魏无羡慌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个词:“完了!” 随即眼前一黑,终于支撑不住,也睡倒了。 第二日,早上。 蓝予笙是被一声重重的开门声惊醒的。 蓝忘机提着剑站在门口,扫视屋内,面色肃然。蓝予笙愣愣不知如何反应,便和蓝忘机的目光对上了。 看到蓝予笙,蓝忘机瞳孔骤缩,握剑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立刻跨进门,抓起魏无羡的后领向他走来。蓝予笙支起上身,蓝忘机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有隐隐怒意。 “予笙。” 蓝予笙低头,跟在了他后面。 魏无羡被蓝忘机拖了一阵,酒醒了大半,看到蓝予笙,全醒了。 “蓝湛,你干什么?” 蓝忘机目视前方:“领罚。” 魏无羡挣扎道:“蓝湛,是我叫三公子来喝酒的,你不要罚他!你要罚我,你自己也得罚!” 蓝忘机听若未闻。 魏无羡:“蓝湛,你就算不喜欢我,你总不能不喜欢自己的弟弟吧!” 蓝忘机:“闭嘴。不罚予笙。” 魏无羡:“……”难怪蓝予笙看起来一脸正常的样子! 说话间,江澄等人也追了上来,一人道:“三公子怎么也在这里?” 江澄:“魏无羡,是不是你把他拉过来的?!” 魏无羡表示不想说话。 来到祠堂,蓝予笙等人都被拦在了门外。他们看着蓝忘机跪在魏无羡身边,看着两人挨完一百多尺,连连皱脸,一时间都忘了问蓝予笙发生了什么事。罚完之后,众少年涌向倒在地上哀声连天的魏无羡,蓝忘机则向门生欠首一礼,走出祠堂,看了蓝予笙一眼。 蓝予笙会意,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偏僻处,面对面站住了。 蓝忘机:“念在初犯,我不罚你。予笙,你可知错?” 蓝予笙不语,蓝忘机也没有发话。 半晌,蓝予笙抬头,直视蓝忘机:“蓝家的家规,未免太过严苛了。” 蓝忘机皱起眉,蓝予笙继续道:“蓝家许多家规,其实并无大用,只是图其外表。蓝家听学,讲的都是些诸子百家无实用之事。仙门之存在本意除魔奸邪安定民生,过于循规蹈矩,只能在实战中陷入险境。还有……” 蓝予笙每说一段话,蓝忘机的眉头就皱紧一分。若是寻常人看到蓝忘机这个样子肯定心里发怵,但偏偏蓝予笙不是寻常人。还待说话,蓝忘机把手搭在了他肩上,止住话头:“予笙。” 蓝予笙道:“二哥,我说的不对吗?” 蓝忘机看起来比发现他喝酒时还生气,却无从下嘴。 蓝予笙掰开他的手,移开视线:“二哥,你伤还未愈,先去疗伤吧。” 蓝忘机看他半晌,拂袖而去。 蓝予笙挑眉,回去了。 次日晚上,蓝曦臣来找他。 “予笙,你昨日对你二哥说了什么?他为何如此生气?” 蓝予笙躺在榻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摆明了不想回答。 蓝曦臣失笑,摸了摸他的头:“你还太小,不宜喝酒。等你长大了,想喝酒可以下山去喝。” 蓝予笙“嗯”了一声,没有转身的意思。 半晌,蓝予笙道:“大哥,蓝家为何要定如此多家规。” 蓝曦臣问道:“昨日你可是向忘机抱怨了?” 蓝予笙:“什么饭不可过三碗,不可无端哂笑……喝酒又怎么了,诸家名士有谁不喝酒,就算喝酒误事,那在云深不是处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啊。”蓝予笙转身,继续道:“少教这些死板无用的东西,多教点实用的不好吗?天天被这样监督,好烦。” 在神界,蓝予笙是最高领导者,没人能管他。这样的束缚,的确让他有点不习惯,但并没有不适。也许是受这具身体的性格影响,蓝予笙才会说这样的话。 蓝曦臣:“你又不听学,何来这些烦恼。” 蓝曦臣并无生气之意,笑道:“忘机最听不得这些话,你以后不要当着他的面说了。你既然不喜山上的生活,大哥带你下山,如何?” 蓝予笙:“我想去云梦。魏无羡说云梦很好玩。” “魏公子?” 蓝予笙嘴角似乎撇了撇,道:“他今天下午来找我道歉了。”还顺便送了他一坛酒。 这具身体酒量是差,但他可以以金丹化去酒力,和直接喝酒没什么区别。 蓝曦臣笑道:“那好。等到魏公子听完学,你随他一同去云梦玩吧。” 然而,魏无羡回到云梦时,蓝予笙却没有跟他一起去。 毕竟是被轰回去的,提这事有点不合时宜。反而是魏无羡走后没多久,蓝忘机一意孤行去莲塘摘了几个莲蓬。 总之,魏无羡听学的事,就这样过去了。 四年之后。 云深不知处被烧,云梦江氏被灭。温家的行事越来越猖狂,随即便被突然造反的联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温氏在四大家族带领的射日之征中节节败退,多地失守。 十五岁的蓝予笙看着正在重建、格调与以前别无二致的云深不知处,心中怅然。 蓝予笙下山,来到没人处。 “你既然选择了帮助温家,我便与你为敌。” 你屠杀我的手下,不怕我针对你吗? “这是一场必胜之战。你做出了选择,却不愿承担后果。除非你根本不在乎他们,也不在乎这场战役到底谁输谁赢。” 勇气可嘉。 “多谢夸奖。”可能面对能操控整个妖族的强大力量,蓝予笙也面无表情:“无论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报复,我无悔。” 呵。 许久听不到其它回答,蓝予笙拔出腰间玉笛,御剑远去。 继蓝氏双璧之后,蓝三公子、天启君蓝予笙,在百家伐温的射日之征中,剿灭温家请来的大部分妖族,一战成名。 第 4 章 蓝予笙站在树林中,慢斯条理地擦拭着手中的剑。擦完以后,手心蹿起一丝火苗,将满是血污的帕子烧成了灰烬。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全都是温家人的尸体,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 还没休息一会,远处又向起了隐隐人声。蓝予笙转头,看到新一波的温家修士涌了上来。御剑飞到上空,他重新把玉笛举到嘴边,正要吹响,便被另一波笛声打断了。 那笛声似乎从四面八方响起,让人辩不得方位。笛声贯彻长空,声音婉转飘渺,悦耳动听,在这血色夜空和温家人的惨叫的的衬托下,却显得凄凉恐怖,令人战栗。蓝予笙知道这多半是魏无羡吹的曲子,没有打断。 越来越多的尸体在听到笛声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扑向那些温家修士。 在笛声的操控下,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站起来。扑向温家修士的凶尸越来越多,竟有一些人未受攻击便跪下了。 蓝予笙也举起笛子,在笛声稍作停顿之时,吹出了一段温和宁静的曲子。 这温和宁静也仅仅是听起来而已。笛声响起之后,所有修士的剑都突然失去灵力,妖族更是刹住脚步,抱头痛呼。在地上翻滚一段时间后,又茫然地倒在地上,双眼清明,却动弹不得,随即被扑上来的凶尸撕得四分五裂。 数百人的队伍,顷刻间便被灭了干净。 蓝予笙落回地上,与走来的魏无羡遥遥相对。 “天启君,好笛声啊。” 蓝予笙挑眉,道:“你能操控凶尸。那三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魏无羡笑而不语,蓝予笙也没有追问。魏无羡看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却奇了:“咦?三公子,你不做个反应么?” 蓝予笙微微侧头,示意魏无羡继续说。魏无羡向他走近几步,看起来心情很好地说:“前几天蓝湛知道我修鬼道的时候可是气得狠呢,说要把我抓回蓝家。三公子,你们蓝家最看不得邪魔外道,你却不做反应,真是奇也怪哉。” 蓝予笙:“我虽是蓝家人,却从来不墨守成规,你应该是知道的。” 魏无羡道:“那倒也是。”然后就猛地惊住了。 蓝予笙的手里,凝聚着一团黑气。 这黑气,魏无羡再熟悉不过,正是怨气。 四年时间,足够蓝予笙领悟并操控怨气了。只是没有试验,他也没有刻意修过,对怨气的操控能力反而不如魏无羡。 魏无羡愣了好半晌,愣到蓝予笙收手,不可置信道:“三公子,你这样……你哥哥知道吗……” 蓝予笙道:“不知道。”然后便拿起笛子,送到嘴边。刚刚倒下的凶尸在听到笛音后又站了起来,走向蓝予笙和魏无羡这边,发出低吼。 蓝予笙的笛子名叫落冰,笛如其名,如同冰一般澄澈纯洁。然而此时,怨气缠绕在上,竟将笛子染成了黑色,连笛穗都被染红了。看到此景,魏无羡连忙阻止,蓝予笙却无所谓道:“没事。再用灵力,就变回来了。” 一曲毕。魏无羡沉默半晌,举起陈情,给蓝予笙做了一个示范。 数日后,联军已将此地的温氏残党尽数剿灭、俘虏。蓝曦臣听闻自己弟弟在这里立了大功,千里迢迢赶来,与蓝予笙汇合。 蓝予笙去到约定地点,发现聂明玦也在这里。他向二人拱手一礼,坐在了席位上。 蓝曦臣看见蓝予笙毫发无伤,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听闻予笙消灭了温氏手下的大部分妖族,实在是辛苦了。不过近来我们一直在讨论一个问题,想让予笙给我们一些建议。” 蓝予笙道:“请讲。” 聂明玦:“温家这次请来的妖族,数量庞大,且多为蛇妖。若是捕获驯化,十年也捕不了这么多。我们在想,温家是否掌握了某种法器,可以控制妖族,使它们听命于温氏。” 蓝曦臣点头,严肃道:“若真如此,的确很麻烦。” 蓝予笙微微低头,感受到两位长辈投来的视线,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不是法器,也不是任何术法。” “那是什么?” 蓝予笙抬头,望向聂明玦:“是王。妖族的王。” 蓝曦臣皱眉,聂明玦道:“你如何得知?” “我亲耳所听。” 蓝曦臣:“你听到妖王和温氏交易了?” 蓝予笙摇头,沉默半晌,有点不想看蓝曦臣的神情:“妖王来警告我。” 二人瞳孔骤缩,蓝曦臣已经站起身,走到蓝予笙面前,语气又惊又忧:“你为何不告诉我!” 蓝予笙没扒开捏在肩上的手,抬头看聂明玦也走了过来。他的手搭在刀柄上,隐隐杀气散发出来:“既如此,你不必再参加射日之征。” 蓝予笙摇头:“杀都杀了。大哥,聂宗主放心,我也不是会任人宰割的人。” 抓在肩上的手渐渐收紧,蓝曦臣道:“予笙,这场战役即将胜利,你不必再参加了……” 说完,蓝曦臣探向蓝予笙的后颈。蓝予笙感觉颈间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悠悠转醒,蓝予笙发现自己躺在云深不知处的卧室中。他下床搜了一圈,发现自己的通行令牌被收走了。 蓝予笙暗暗叹气。 蓝家的结界,根本拦不住妖王啊…… 蓝予笙想着,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一双手从身后探来,钳住了蓝予笙的双手。 这双手伸得很慢,蓝予笙却没有避开。他在看到这双手的同时就已经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 死神,亚兹拉尔。 “你就是妖王。也是……” 在他没来之前,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一模一样。就算他插入,也不可能让这个世界多出来个妖王,那妖王这个角色就只能由外界人士来扮演。实力强大又有勇气做出伤害主神的事,亚兹拉尔,再适合不过。 亚兹拉尔把头搁在蓝予笙的肩膀上,语气温柔亲密,透出丝丝/诱惑:“不然主神大人还能以为是谁呢?” 温热的吐息轻轻拂在脸侧,蓝予笙微微蜷指,不自觉眨了眨眼。 亚兹拉尔一只手钳住蓝予笙的双手,直起身,捏住蓝予笙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到黑眸中隐隐流光闪过,水波扩散,似是满意,低笑一声,化作黑雾离开了。 蓝予笙长呼出一口气。 那个世界后,他对亚兹拉尔的恐惧已经少了很多。比起之前一被接触就浑身僵硬,现在只是忌惮的态度已经很好了。为此莱辛也感到很欣慰,常常劝他们再去一次彻底消除恐惧,不过陨煌觉得不可能,亚兹拉尔也不太乐意了。说了几次以后,便被他们俩封了口。 正想着,蓝启仁推门进来。 第 5 章 蓝予笙迅速坐回了床上,双手交握,低头不语。 蓝启仁第一次看蓝予笙把不悦的表情摆得那么明显,坐在蓝予笙榻边,叹了一口气,道:“曦臣也是为你好。” 蓝予笙道:“我知,叔父不必再说。” 蓝启仁却道:“今日我来其实是为另一件事。予笙你原来的那把剑品级不够,现在已经不适用于你。我们让人重铸了一把剑,再过几日便能出炉,予笙为这把新剑取一个名字吧。” 蓝予笙有些惊讶。 蓝曦臣的意思是,给他重铸一把剑,让他防身吗?毕竟不能一直待在云深不知处,想来蓝曦臣的本意并不是保护他,只是觉得自己已经杀敌够多,年纪还小,怕他吃不消,找个借口让他在云深不知处修养罢了。 妖王也不是靠他们能拦住的。 他有些哭笑不得,原来那把剑其实已经是一品灵器,不知道这把新剑会厉害到什么地步。 蓝予笙沉吟半晌,随便地道:“泽凌。” 蓝启仁笑道:“好名字。那便是这个了。” 也许只有在面对蓝予笙时,蓝启仁才能这样笑吧。 蓝予笙出门,在云深不知处闲逛。 重建后的云深不知处,格调与以前别无二致。蓝予笙来到一片草地,看到十几个滚圆的雪球趴在上面,随手抓起一只,坐在草地上玩弄。 这些兔子是蓝忘机养的,想当年他还偷偷看过蓝忘机向他兄长请求收养兔子的那一幕。 是的,蓝予笙也会偷窥。 云深不知处的兔子不怕生,在场的兔子看蓝予笙将手里那只兔子伺候得舒服,也纷纷爬到蓝予笙身边,有些胆子大的已经爬到了他的腿上,粉红的鼻子一下一下地触碰他的胳膊。 蓝予笙又抱了一只,看两只兔子在他手中缠到一起,翻开肚子。 果然,都是公的。 靴子踏上青草的声音传来,蓝忘机也坐在了他边上,捞了一只兔子放在手里。 蓝予笙看出来,蓝忘机的心情并不太好。 “二哥近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蓝忘机看着他,突然手臂一伸,把蓝予笙揽到了自己怀里。 蓝予笙靠在蓝忘机的身上,脑袋上放了一只手,有一点点懵。 他看着蓝忘机的表情,结合魏无羡之前说的话,明白过来,说道:“是因为魏无羡?” 蓝忘机低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嗯。” “……”他的二哥对着他,还真是坦诚。 蓝予笙很少被人这样抱着,倒是有些新奇,没有挣扎。他的态度似乎给了蓝忘机一些安慰,蓝忘机把他抱到腿上,狠狠地勒了勒,出了一口气,放手,又是那个冰清玉洁的蓝忘机。 这么大了,还要到弟弟这里寻求安慰。 蓝予笙没什么追人的经历,不过莱辛在和他确定关系后,有一段时间天天和他分享自己以前的感情变化。而且蓝予笙作为神,活的岁数用无数年来形容都有些小,感情经历不可谓不少,在不用任何神力的情况下,都可以通过细微的变化读出内心的想法。当然,进入世界后他自降能力,只要他不刻意分析,还是不会知道的。 现在的蓝予笙仔细观察了蓝忘机的表情,准确地读出了“我只是想把魏婴保护起来,为何他不愿”这句话。 发泄一通,蓝忘机切入了主题。 “妖王何时来找你?” “不久,就在十天前。” 蓝忘机沉默半晌,道:“他说了什么。” “他让我退出战役。”蓝予笙挑眉,他在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可笑“我就说,横竖都是被杀光,就算我退出也无济于补。 “然后他就让我好好考虑,说了一句‘后会有期’便消失了。” 当时他觉得这妖王是不是思想有问题,现在知道他由谁扮演后,才明白了。 “屠杀妖族”只是一个借口。妖王的原本目的,就是他。所以,无论如何,他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轻则失去一只眼晴,重则修为全废。然而亚兹拉尔对他出手从来都是只重不轻,也多亏他提前准备修了鬼道,等到修为废掉后好歹还有一技防身。 天命不够,死神来凑。 蓝予笙突然觉得他的命运是六神联合设计的。 好吧,易昀和莱特·罗欧应该不会这么做,那这就绝对和剩下四神脱不了干系。 想完这些事也不过短短一瞬,蓝忘机看着他,眉宇间一丝担忧:“就这些?后来他没再找你?” 蓝予笙点头,说道:“他应该还会来找我。二哥放心,我能应对。” 蓝忘机皱眉,却只是点点头。 的确,要是连蓝予笙都对付不了妖王,那他的担心,又有何用。 又过了一会,蓝予笙开口:“二哥……若是有一天我遭遇强敌,身受重伤,修为被废,你会怎么做。” 蓝忘机睁大了眼睛,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愕和不知所措:“你……” 作为万众敬仰的含光君,蓝忘机从来都是言简意赅,说话从不拖泥带水。然而遇上蓝予笙的这个问题,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蓝忘机道:“予笙,无论如何,我是你二哥。” 蓝忘机把手搭在蓝予笙肩上,用力捏了捏:“我绝不会嫌弃你,更不会丢弃你,你大哥也是如此。所以予笙,不要再说这种话。” 蓝予笙却沉默了。 他并不想听到这样的回答,虽说正常人都会这么说。 他看着蓝忘机认真严肃的脸,那一句“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们便不要再管我了”终是没有说出口。 他死了,没关系。可如果他拖着那样的身体在两位哥哥面前活着,那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折磨。 数日后,泽凌铸成。蓝予笙在拿到剑的一瞬间就挑了挑眉,感叹道真是一把好剑。 这把剑颜色极浅,只有冰蓝和银色两种颜色构成。剑镂冰花,雕刻极为细致,剑柄由纯银打造,剑身双色,晶莹剔透,如同冰块镶在了上面。剑身上刻了两个古朴的文字——泽凌。 比他以前那把剑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蓝予笙颇为满意。经过几日休养,蓝忘机把通行令牌还给了他,蓝予笙便在当天下山,来到了一个小镇上。 射日之征祸害了许多地方,这小镇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蓝予笙来到一家茶馆,坐在角落静静地喝茶。 一名白衣人过来,坐在了他对面,没有征求蓝予笙的意愿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他喝了一口,喷了:“好烫!” 说着,他手中的茶杯上结了几朵冰花,腾腾的热气少了大半。少年仰头,一口把茶干了。 这少年看起来比蓝予笙还要大一岁,但若是叫旁人来看,绝对会认为蓝予笙更大一些。主要是少年脸上的笑容,把他衬得更稚气了。 少年放下茶杯,双肘支着桌案,灿烂道:“主神哥哥。” 第 6 章 蓝予笙抿了一口茶,道:“什么事。” 哪知少年听到这句话后,立刻蔫了下去,垂头丧气道:“主神哥哥不应该惊喜一点吗……” 蓝予笙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看着少年完全低下去的头,伸手摸了摸:“什么事,说吧。” 这一摸一下子给少年注满了血,浅蓝色的眸子亮了起来,少年高兴道:“是神界那边出了点事。死神大人和莱特哥哥打起来了。” “易昀没去劝架?” “劝了。”少年摇了摇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没劝动,拉不住,主要是莱特哥哥一被拉走又会扑上去。这一架打得挺厉害的,好多前辈都来问了。” 蓝予笙摸了摸下巴,沉默一番,问道:“怎么样?” “你说莱特哥哥吗?他受了很重的伤,据说伤到了灵魂,要休养很久的样子。法部那边昀哥接管了。” 蓝予笙点头,道:“你是来找我帮忙的吧,奥罗尔。” 奥罗尔笑了,摇摇头:“主神哥哥好像有些不方便,其实也没什么事,本来想叫你调解一下的,不过昀哥在也不用了。” 蓝予笙默默地想:易昀真的是太万能了,什么事都能交给他。 看奥罗尔笑成那样,应该没有那么严重。蓝予笙没有再问,奥罗尔继续道:“主神哥哥不问为什么打吗?” 蓝予笙抬眼,示意他说。奥罗尔得到许可,说道:“莱特哥哥一直不太喜欢死神大人,在昀哥的调解下才勉强不和他发生冲突。这次听说死神大人扮演的妖王会伤害你,终于忍不住了。主神哥哥,你为什么那么护着死神?就算他是上一位主神看中的人,可他也太不尊敬你了……” 蓝予笙听到奥罗尔连“大人”两个字都不加了,心里叹息,却还是摇头,闭口不言。 奥罗尔还待说话,被旁边一桌突然爆发出的声音给堵住了。 一名白衣书生举着茶,笑道:“这次射日之征,魏婴可是有大功劳。你们看过他吹笛御尸没有?” 众人摇头,书生说:“没有?我也没有!不过我有一个朋友看过,他说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的就是他魏婴!据说有时候人都杀光了魏婴还是人影都没见到一个,当真是惊悚!” “对温狗才是惊悚!你这用词不太对。” 众人纷纷附和,一人道:“也不知道魏婴从哪里习得的这些术法,幸亏他是己方人。那个含光君蓝忘机你们知道吧?他可是对魏婴一百个不顺眼,说他是什么‘邪魔外道’。我听说,他们俩每次见面都要打起来!” “不是吧?我听到的和你说的不一样啊,他们至多见面就骂一架,不至于打起来吧?” “管他是骂还是打,反正关系很不好就是了。” 蓝予笙第一次听到百姓对蓝忘机和魏无羡的评价,听得有趣。奥罗尔小声问他:“那个蓝忘机,是你这个世界的哥哥吧?” 蓝予笙“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听。 书生继续道:“蓝忘机有一个弟弟,叫蓝予笙。据说他和魏无羡的关系很好,你们怎么看?” “我听到的也是这样,诶你说这蓝家兄弟真是奇怪,天启君蓝予笙我是见过的,跟他两个哥哥性格一点都不像。感觉……怎么说呢,感觉有一点邪气。” 蓝予笙奥罗尔:有这么明显么? “邪气?照你这样说,蓝予笙和魏无羡关系好不会是为了修鬼道吧?” “你这什么脑回路!要是蓝予笙真的修鬼道,他那两个哥哥还不得一人给他一个大耳光子!” 奥罗尔看着面上毫无波动的蓝予笙,感叹道不愧是主神…… 茶壶里的茶已经喝光了,蓝予笙把钱放在桌上,起身离开。奥罗尔也站起来,跟在了他后面。 奥罗尔站起来后,比蓝予笙还要矮小半个头。他看着身体比自己小一岁却还是比他高的蓝予笙,默默地踮起了脚。 蓝予笙没有现在回蓝家的打算,就许可了奥罗尔跟着他一起逛集市。 蓝予笙对那些小工艺品没什么兴趣,倒是奥罗尔左看右看,过一会又拉着蓝予笙停下。他们走走停停两个多时辰,蓝予笙想起什么似的拉住奥罗尔:“不早了,你回去吧。” 奥罗尔点头,窜进一条小巷里,消失了。 他来到一个房间,看着几乎被绷带缠成木乃伊、只露出一只左眼的莱特·罗欧,心中叹息。 奥罗尔拆开绷带,莱特·罗欧身上的十几个黑洞和空荡荡的右臂依然在往外淌血。这些黑洞,都分布在心脏、喉、肺、额头等人体要害处,若是寻常人早就死了,但偏偏莱特·罗欧是神,死不了。 君原走进来:“怎么样?” “不行。要是换成平常,这些伤一分钟就能长好,但现在偏偏伤到了灵魂,恢复速度极慢。” “反正他不怕疼,多躺一会多消停一会。” 奥罗尔苦笑道:“要是他也能这么想就好了,不然根本不会和死神打起来。不对,其实他看死神不顺眼很久了。” “你不也是。” “哪里,我没有看他不顺眼,就是觉得挺奇怪。总觉得主神护死神护得也太过了些,难道上一任主神的威力这么大吗……就连莱辛哥都表现得很正常,当时死神都把莱特哥哥钉在地上了,他还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君原挑眉,催促道:“快换绷带。” * 蓝予笙御剑来到云深不知处山下,没有进山,走到一旁树林,跃上一棵树,把买的酒拿了出来。 此时已是酉时,太阳几乎落山,只有天边有一抹金色。在东方月亮升了起来,色泽暗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蓝予笙把酒壶扔到树下,拔出竹笛,吹了一曲。 从山坡上的树上看,夜间的街景比白天要漂亮很多。万家灯火参差错落,清一色橙黄的光,很暖,令人留恋。蓝予笙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直到繁星坠落到天幕,他才感觉到丝丝凉风。蓝予笙觉得自己很热,但他却摸到自己的手,是冰凉的。 蓝予笙打了个喷嚏,感觉头有一点晕。 他明明化去酒力了啊…… 不知何时,蓝曦臣来到树下。 “大哥,你回来了。” 蓝予笙看不清蓝曦臣的脸,却从他的话语中听到了明显的笑意:“夜间树上凉,予笙,下来吧。” 蓝予笙站起来,刚准备往下跳,却感觉脚底一滑,跌了下去。 “予笙!” 好在蓝曦臣接住了他,蓝予笙扶住他的胳膊,感觉那股头晕劲越发厉害。 蓝曦臣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伸手一摸蓝予笙的额头,惊讶道:“予笙,你发热了!” 蓝予笙甩甩头,顿时一阵痛。 蓝曦臣立刻把自己的外衣盖到蓝予笙身上,横抱起他,御剑飞上了云深不知处。 蓝予笙终于意识到这具身体是多么弱了。 仅仅是喝了一壶酒,吹了会儿风,便能让他烧得不省人事。迷迷糊糊间蓝予笙看到有三个人为自己忙来忙去,期间蓝曦臣一直没有离开他的床榻。 待到蓝予笙清醒后,已经过了三天。 蓝曦臣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蓝予笙看着趴在他榻上的蓝曦臣,心里罕见地泛起了一丝感动。 他的亲哥哥都没有对他这样过…… 察觉到蓝予笙醒来,蓝曦臣的眉毛抖了抖,缓缓睁眼。蓝曦臣支起上身,看向他,疲惫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予笙,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蓝予笙点点头,微不可查地说了一声“谢谢”。 蓝曦臣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睡了三日,蓝予笙已经精神充足了,蓝曦臣却依然扶着他起身。蓝予笙喝完他送来的水,对蓝曦臣道:“我听说十日后便是百凤山围猎,大哥可许我参加?” 第 7 章 秋季,百凤山围猎场。 蓝予笙没有实际参加围猎的意愿,提出这个要求,也许只是一时兴起。他找到一棵树,跃了上去,垂下一只腿,轻轻摇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养成了坐树的习惯。 蓝予笙摘下一片叶子,从袖中拿出一把小刀,在叶子上雕刻。细碎的叶絮飘下,小小的叶片上竟出现了一片竹林。 蓝予笙对着叶子看了半晌,听到树下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双黑靴从远处走来,蓝予笙低头,看到魏无羡脸上蒙着一条黑布,拍拍面前一根粗壮的树枝,跃了上去。 他举起陈情,唇中送气,手指轻抚。清越的笛声飞鸟一般冲向天际,在山林中传得悠远绵长。 魏无羡一边吹着笛子,一边垂下了一条腿,轻轻晃荡。靴子的足尖扫过树下的野草,被碧青草叶上的晨露沾湿了也不在意。 一曲毕,魏无羡抱起双手,换了个更舒服惬意的姿势靠在树上。 许久,没有人动作。蓝予笙托起那片树叶,掌中运力,用灵力将那片树叶吹向远方。 一双白靴出现在视野,蓝予笙拨开树枝,看到一人白衣若雪,面色肃然走来,正是蓝忘机。 他微微附身,蓝忘机在魏无羡身前几丈处停住了脚步。 “你是来参加围猎的?” 蓝忘机不答,魏无羡又道:“你在我这附近可猎不到什么东西。” 蓝忘机朝前走了几步,在魏无羡前不过几尺处停下。魏无羡微微直起身子,侧首望着对方站立的方向,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刚想说点什么,突然被重重推了一把。 魏无羡被推得背部砸在树上,右手刚要扯下蒙眼的黑带,立即被蓝忘机拧住了手腕。魏无羡左袖微动正要抖落符咒,却被觉察意图,依样擒住,按着他两手压到树上,动作极其强硬。 他抬起一脚欲踹,蓝忘机忽然俯下身。 蓝予笙这个角度,看不到他们在干什么,但这个动作,傻子都能猜出来。 蓝忘机,正把魏无羡按在树上亲吻。 这怕是蓝忘机第一次亲人,蓝予笙能看到他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这个世界的剧情,蓝予笙是了解过大概的,他知道蓝忘机在屠戮玄武时就已经对魏无羡产生了情愫,这一次,应该是终于忍不住了。 他摸了摸下巴,起身跃上另一棵树。 蓝予笙并没有被刚刚看到的场景影响到,他来到另一处山坡,重新找一棵树跃上去,不经意间低头,和蓝忘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蓝予笙:这就有点尴尬了。 对视半晌,蓝忘机道:“你……都看到了?” 蓝予笙“嗯”了一声,继续和他对视。 蓝忘机抿唇,低头。 蓝予笙跳下树,道:“二哥。” 蓝忘机重新看向他,蓝予笙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蓝忘机:“予笙,你可有心悦之人?” 蓝予笙微微侧头,似是疑惑蓝忘机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蓝忘机许久没有得到结果,失落道:“一定是没有吧。” “有。” 蓝忘机的眼睛微微睁大,确认到:“有?” “嗯。” 这样蓝忘机就能知道,有人能理解他的想法了。 蓝忘机走后半晌,一蓝一金两道剑光直冲云霄。蓝予笙心道蓝忘机又和哪个人打起来了,却没有半点去看热闹的意思。 得了吧,妖王都找上来了,还有什么心思去看热闹。 亚兹拉尔搭上他的肩,亲密道:“不去看看吗?” 蓝予笙转头:“你去。” 亚兹拉尔低低笑了一声,揉了一把蓝予笙的头,道:“神界那边还是有点麻烦,先放你几年。” 蓝予笙心道晚多少年不还是得来,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冷漠地应了一声,抬脚欲走,被亚兹拉尔一把拉住。 后背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亚兹拉尔抓住他的手,把他锁在了怀里。 蓝予笙挣扎了两下,未果,道:“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 “因为我喜欢你。” 蓝予笙:“……”你他妈。 蓝予笙:“你放开,我已经有人了。” 亚兹拉尔攥得更紧,笑道:“这么巧,我也有。” 蓝予笙:真不知道易昀是怎么看上这家伙的。 蓝予笙突然发现,他在面对亚兹拉尔时,总是会变得特别幼稚。 这样不好,要改。 亚兹拉尔抱了半晌不愿松手,蓝予笙终于忍无可忍,抬起一脚欲踹,却踹了个空。 蓝曦臣和金光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蓝予笙劲力十足地向着空气踹了一脚,结果被巨大的惯性弄得一个踉跄,随即面露茫然的情景。 蓝曦臣“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金光瑶也笑道:“三公子还真是精力旺盛啊。” 这差不多算是蓝予笙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不正经,他却没有任何在意,揉了揉微微发酸的手腕,转向蓝曦臣:“大哥可有事?” 见蓝予笙望了过来,蓝曦臣道:“魏公子与金公子发生了矛盾,予笙与我们一起去吧。” 蓝予笙点头,御剑跟上了二人。 他们赶到时,正看到金子勋和魏无羡等人对峙的场景。 蓝忘机道:“兄长。” 蓝曦臣奇道:“忘机,你怎么也在这里?” 金光瑶则道:“诸位,这边是又有什么情况?” 金光瑶一来,金子勋和金夫人的满腔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金夫人更是对着他一顿痛斥,搞得金光瑶莫名其妙却又不敢追问,只得低着头挨了一顿骂。 纷争中,蓝予笙终于搞清了大体情况。原先是魏无羡不满金子轩对江厌离的态度,双方吵了一架,蓝忘机帮魏无羡挡开了金子轩袭来的剑,却引来不满于魏无羡独吞猎物的金子勋,两人见面就是相互间的一顿痛斥,金子轩更是骂魏无羡“家仆之子”。后来江厌离站出来表明立场,并要求金子勋向魏无羡道歉。 金子勋自然是不肯,恰逢此时三人到来,忙不迭撇开了道歉这一桩事。 又是一场闹剧。 蓝予笙站在一边,并不打算参与此事。 金子勋还待抱怨,却听一人道:“你说魏无羡独吞了三分之一的猎物,是不合规矩,那蓝予笙也把妖族尽数召到了蓝家,也是独猎了三分之一,他是不是也不合规矩?” 说话之人一袭黑衣,面容嘲讽,腰间佩剑,眉宇间满是戾气。他说完以后,众人一片沉默。 蓝曦臣道:“予笙,那些妖族都是你猎的?” 蓝予笙没想到自己躺着也中枪,心知这一定是亚兹拉尔搞的鬼,便点了点头。 没有人回应,一是因为蓝三公子名气好得逆天,众人对他都颇有好感,二是因为含光君和泽芜君两位大能都在场,没有人敢当着他们的面道蓝予笙的不是。第三则是因为,蓝予笙从小天赋奇高人人皆知,在场所有人里面就属他修为最高,谁都没有胆量把这种人给得罪了。 半晌,金子勋支支吾吾道:“那不一样……天启君从小能力就高,所修皆是正统之道,猎得最多当然是合情合理。你魏无羡却用那些邪魔歪道,谁知道你那些邪术是从哪里来的。” 魏无羡却不管这么多,说道:“无论是你所说邪魔歪道或是正统之道,岂不都是自己修来的?难道说你无法练成我所修之道,就可以称之为‘邪魔歪道’,就是我的错?那你又怎么知道天启君是靠天赋和努力达到如今的修为,而不是用某些‘邪魔歪道’来提升修为的?” 蓝忘机道:“魏婴!” 蓝曦臣听到这话,也微微皱起了眉。金光瑶道:“魏公子,话不能这么说啊……” 魏无羡也知道蓝予笙绝对是靠纯粹的天赋和后天的努力得来的修为,可是有些话还是不受控制地说了出来。而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不可能服软,反而步步紧逼:“你说呢?难道不是吗?” 蓝予笙:他的天赋其实是他在神界自己设定的,这算不算是某种“邪魔歪道”…… 金子勋全身都抖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件天方夜谭:“魏无羡!你猖狂都敢猖狂到天启君头上!你以为你自己是谁?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我怎么不能说!” 听到此话,在场所有人都脸色微微发青,不约而同地去观察蓝予笙的脸色。魏无羡也偷偷瞥了一眼蓝予笙的脸。 蓝予笙作为话题中心,脸上却一片风平浪静。 见到众人都望向他,等待他发话,蓝予笙向前一步,向金子勋和魏无羡等人一拱手。在场除了魏无羡以外的所有人都向他还了一个更大的礼。 蓝予笙道:“围猎中,强者为胜。除非抢夺他人的猎物或用非自己所造的法器,其他手段,一概可行。” 所有人都惊愕了。 蓝予笙退回蓝曦臣旁边,魏无羡先是惊讶地看了他半晌,随即,嘴角扬起一抹笑。 第 8 章 大家都没想到蓝予笙会是这个反应,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蓝曦臣道:“敛芳尊已在着手布置扩大猎场范围了,诸位请稍安勿躁。” 金子勋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把弓箭往地上一摔,冷笑道:“这次的围猎简直就是一场闹剧!罢了,不参加也罢,我退出。” 金光瑶一怔,道:“子勋,马上就快安排好了,最多再等半个时辰……” 金子勋甩头就走,众修士也纷纷御剑离去。 江厌离与金夫人几句话,金夫人便让金子轩送江厌离回观猎台,却引起了魏无羡的不满。正在此时,金子轩忽然道:“不是的江姑娘!” 魏无羡道:“你又要说什么,什么不是?” 金子轩抢了几步,似乎想追上来,又停住了,远远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额头青筋暴起。 半晌,他突然大吼道:“不是的江姑娘!不是我母亲!不是她的意思!不勉强,我一点都不勉强!!” 憋了片刻,他咆哮道:“是我!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想要你来的!!!” 江厌离:“……” 魏无羡:“……” 金夫人:“……” 蓝予笙:“哇。” 吼完这几句,金子轩一张白皙的脸霎时变成了几欲滴血的鲜红色。 他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扶着一棵树才站稳,抬头一看,愣住了,像是刚刚才发现这里还有很多人,才想起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什么话,呆滞了好长一阵,突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拔腿狂奔而去。 半晌静默,金夫人大怒,道:“这个蠢货!你跑什么!” 她拽住江厌离道:“阿离待会儿咱们观猎台上再继续说话!我先去抓他回来!”说走就走,带着一批修士急急御剑而起,朝金子轩逃跑的方向边追边喊。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魏无羡向蓝予笙一拱手:“三公子,刚才失礼了。” 蓝予笙点头道:“我知这不是你本意。” 听到二人表态,蓝忘机和蓝曦臣脸色缓和了许多。金光瑶也明白,道:“多亏三公子方才解围了。可是魏公子,有些话还是不能乱说,你这一番话下来,怕是好多人要对你心生不满了。” 魏无羡撇撇嘴:“我才不要他们的好感。蓝湛,走了啊。”挥挥手与江厌离一同离去了。 蓝忘机微一颔首,并不言语,默然凝视着他和江厌离的背影一同慢慢消失在林间。 蓝曦臣与金光瑶讨论了一会有关扩大猎场的事宜。少倾他们分开,蓝曦臣望向蓝予笙:“予笙,你觉得魏公子怎么样。” 蓝予笙不暇思索道:“生性顽劣,不服管教,凡事必争个道理。不过本性不坏,善恶分明,若能一直将能力用在好的地方,倒是一个侠士。” 蓝曦臣笑道:“如此说,予笙是对魏公子颇有好感了。” 蓝予笙没有否认,沉默不语。 他没有去和三人一起办置扩大围猎场事宜,站在原地。少倾,江澄走来。 “天启君,如果刚才魏婴冒犯,我代他向您道歉。” 蓝予笙摇头:“不用,已经道过歉了。” 江澄微微惊愕,蓝予笙道:“江宗主,魏公子从小便是这样吗?” 江澄道:“是。”顿了顿,又道:“他从小便性格顽劣,不服管教,父亲和姐姐是唯二能让他听话的人。如今父亲已逝,只有姐姐能管住他了。” 蓝予笙点头,道:“我看出来了,魏公子非常喜欢和依赖江姑娘。不过,这位魏公子,当真是性格大变。” 看江澄面露疑惑,蓝予笙继续道:“江宗主和江姑娘也许看不出来,毕竟你们是他最熟悉最亲近的人,他的本性未变,总是在你们面前表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可是作为旁人,这种变化实在明显不过。这种变化基于什么我不清楚,不过还是要多加注意。” 江澄拱手:“是,天启君,多谢了。我会提醒他的。” 蓝予笙亦礼,两人同时转身,异路而去。 两个月后,金麟台,斗妍厅。 金光善那一脚,把整个斗妍厅踹成了一锅粥。蓝予笙漠然看着厅中的一片狼藉,趁没人注意他时离开了金麟台。 御剑飞了一段时间,蓝予笙追上了匆匆赶路的魏无羡温情两人。 收剑回鞘,蓝予笙与魏无羡二人并肩而行。魏无羡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温情则惴惴不安地不断往他这边瞥。 蓝予笙道:“为何不御剑?” 魏无羡:“忘了带,早就不知道扔哪去了!” 蓝予笙听罢,从袖中拿出他以前的佩剑。双剑出鞘,蓝予笙跃上泽凌,对魏无羡道:“上剑!” 魏无羡扶着温情上了剑,蓝予笙捏了个诀,两把剑升到高空,迅速向穷奇道飞去。魏无羡站在剑上,终于说了句话:“天启君,多谢了!” 蓝予笙飞在他们前面,闻言回头,微一颔首。 温情道:“天启君?” 蓝予笙虽然传闻与魏无羡关系较好,但也只是能说上两句话的好。帮助魏无羡去找温家的人,这是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温情这句话里,有不确定,但更多的是惊喜。 温情说完后便闭口不言,魏无羡却开始滔滔不绝了:“三公子,你这样,不怕你哥哥们发现么?” 蓝予笙懒得回头了,道:“他们一定会发现的。” 魏无羡被他说得一噎,随即道:“那怎么办,他们会骂你吗?会不会打你啊?诶三公子你胆子可真大……” “你要不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们放下去。” 魏无羡听了,顿时一阵狂摆手:“别别别,别这样三公子,我不说话了不就行了吗。” 御剑比飞行快了不知几倍,蓝予笙等人不久便到了穷奇道。蓝予笙收剑回鞘,收回袖子里。魏无羡道:“这次多谢了。三公子,接下来就由我们做,你快回去吧。” 蓝予笙点头,召动剑诀,御剑离开,回到了云深不知处。 数日后,蓝忘机和蓝曦臣回到云深不知处,第一时间去了蓝予笙的卧室。 蓝予笙早在房前等候,见二人走来,拱手一礼。 蓝曦臣道:“予笙,你那日提前离场,去干了什么?” 蓝予笙道:“送魏无羡去穷奇道。” 二人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直接,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半晌,蓝曦臣道:“予笙,你可知道,魏公子这一去,已经不再复返。若是当时被别人发现……” 蓝予笙打断他:“我听说了。”然后便跪了下来。 “予笙?” 二人去扶他,蓝予笙却不配合。蓝曦臣见他执意要跪,叹道:“你……算了。” 蓝忘机道:“你不必这样与我们说话。” 蓝予笙目视地面,缓缓道:“温宁既与魏无羡有救命之恩,其人又非罪大恶极,魏无羡去救他,恕我不能不帮,更不能阻拦。这次没有通知你们就独自离去,我承认错误,但对于帮助魏无羡,我无悔。” 蓝曦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蓝忘机却微微点头,道:“错不在你,予笙,起来吧。” 蓝予笙顺着蓝忘机的力道站起身,最后说了一句:“大哥,多谢。” 斗妍厅中,蓝曦臣看到了蓝予笙离开。 但他没有阻拦。 ※※※※※※※※※※※※※※※※※※※※ 有些剧情不好复制粘贴,如果有人不了解,麻烦看一下原著。百凤山围猎是第69章将离第十五。这几章的内容是第69章及后面一些章节的衍生内容,如果给您造成了不便,敬请谅解。 第 9 章 蓝予笙帮助魏无羡的事,除了蓝氏兄弟外再没有人知道。如此在云深不知处又待了一个多星期,蓝予笙下山去了夷陵。 自从彩衣镇后,蓝予笙越来越不愿在山里坐着。此去夷陵,蓝予笙直接上了乱葬岗。 进入乱葬岗时,里面游荡的凶尸没有任何反应,蓝予笙拿出落冰,吹了一曲。 如同墨滴染纸一般,白色的玉笛上渐渐出现墨点,越来越大,最终覆盖了整只笛子。怨气染上穗子,由上至下,一片鲜红。 游荡的凶尸听到召唤,慢吞吞地走了过来。蓝予笙嘴上运气,笛声陡然急促起来。周围的凶尸受到了刺激,长啸一声,互相厮杀起来! 蓝予笙见状,颇为满意地挑起眉,笛声转为轻柔,慢慢的将凶尸安抚下来。 蓝予笙收回笛子,向乱葬岗深处走去。 魏无羡听到了笛声,已经在半路上等着他。见他一来,嘻嘻哈哈地搭上了他的脖子:“天启君大驾光临,魏某有失远迎啊!” 蓝予笙拨开他的手,魏无羡也不在意,引着他来到了他在乱葬岗上的据点。 蓝予笙看着那些在翻土种地的汉子们,挑眉,道:“你生活得倒是挺悠闲。” 众人见魏无羡带了一名白衣若雪、气质不凡的公子过来,都忍不住往这边瞥。魏无羡挥挥手:“别看了,干活干活!” 魏无羡看起来心情很好,走路时脚步一点一点,就差嘴里哼小调了。 蓝予笙低头,看到腿上挂了一个小孩。 魏无羡笑得腰都弯了:“哈哈哈哈三公子没想到你挺受小孩子欢迎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蓝予笙没去理快要笑到地上的魏无羡,看着那个玉雪可爱、还未及他腿长的孩子,摸了摸他的头,从袖中拿出一颗糖,剥开塞进了他的嘴里。 魏无羡在一旁惊愕地看着他。 蓝予笙斜眼:“怎么,很惊讶?” 魏无羡掐了掐那孩子的脸,道:“没想到三公子你天天冷着一张脸,哄小孩倒是很有办法……话说你哪来的糖?” 温苑吃了蓝予笙的唐,把他抱得更紧了。蓝予笙看他一眼,俯身把他抱了起来,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臂弯里,没有回答魏无羡的话,走在前面进了伏魔洞。 魏无羡追上他,对温苑说:“好啊你这小家伙,人家一颗糖就把你买走了?” 蓝予笙的确有过带小孩的经历。 天天冷着一张脸的主神其实也是有爱心的。对于小动物、小孩子,甚至是植物一类的东西,蓝予笙都有着一种喜爱之情。他在神界有一个朋友的孩子,天天来找他,朋友在度假的时候也会偶尔找他来照看孩子。 小孩叫安德拉弗,心理年龄只相当于人类的四岁,排除智商的话和温苑差不多大。 他们进了伏魔洞,魏无羡把温苑抱下来,交给了温情。 蓝予笙道:“伏魔洞?” 魏无羡哈哈一笑,向他解释了伏魔洞的名字来历,还不忘吹嘘一番。魏无羡带着他逛了一圈,最后来到放置温宁的屋子。 魏无羡难得严肃下来,道:“我们还是晚了一步。若是能再早一天……” 蓝予笙看着他,等待下文。魏无羡却不再说了:“罢了。追悔莫及。我现在正在尝试唤醒他的神志,我们找到他时他已经死了,我控制他撕了几个人,结果被他们闹大了。”魏无羡撇撇嘴“他姐姐来求我,温情你知道吧,就是他姐姐。我想她保证了我有办法唤醒他的神志,其实我也没办法。但是牛皮已经吹了一堆,不行也得试了。” 蓝予笙道:“明知不可而为之。” 魏无羡道:“对。江叔叔总是说我是最懂江家之规的人,我现在也觉得是。对了,你当时回去后怎么样?你哥哥训你了么?” 蓝予笙摇头,魏无羡松了一口气。 魏无羡检查着温宁的符咒,一不留神突然被蓝予笙抓住了脉。 魏无羡立刻抽手,没抽动,道:“你干什么?” 蓝予笙:“你的金丹呢。” 魏无羡愣了一下。蓝予笙撤手,看着他。 “怪不得。” 怪不得。 怪不得你不配剑。 怪不得你要走这条道路。 魏无羡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没事。反正我还会鬼道,修得照样好。不过三公子,你还真是修什么都快,几个月没见就可以这么自如地操控走尸了。指不定过几年你就要超过我了……” 蓝予笙挑眉:“过奖。我要走了。” 说罢转身就走,魏无羡追了上来:“我送送你!” 他们走在小道上,魏无羡始终被蓝予笙甩在后面。好不容易跟上他,魏无羡搭上他的肩,道:“我本以为我要在这里孤独一辈子了,没想到三公子竟然会纡尊降贵地来看我。其实你根本不需要我的指点吧?” 蓝予笙道:“山上那么多人,你又怎么会孤独一辈子?” 魏无羡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 半晌,他道:“谢谢。” 夷陵和云梦挨得很近,蓝予笙下山后就来到了云梦。 十一岁时的要求,直到五年后才实现。 蓝予笙走在大街上,周围的人看到这样一名世家公子,都不太敢靠近,聚在一起指指点点。 虽然来到了这里,蓝予笙却没想好要干什么。本想走一遍就离开,却在一个小摊前顿住了脚步。 一个人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白色斗篷,靠坐在墙上,前面铺了一块布,上面摆了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实在是没有什么存在感。蓝予笙却掀开了盖在一个框子上的红布,看到装在框里的一块直径两余寸的玉料,陷入了沉默。 这块玉料里面,有空间波动。 直白了讲,就是有一个空间。 他指了指玉料:“多少钱?” 那人微微抬头,说道:“公子可以拿起来看看,评估一下。” 蓝予笙原先顾忌主人的意愿没有碰它,现在得到许可,就拿了起来。 一阵麻意从指尖蔓延,短短几秒内传遍了全身。 中计了…… 斗篷起身,半跪在地上,声音从蓝予笙头顶传来:“这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不是用金钱能买到的。不过公子若是愿意用自己的身体交换,我不建议把它给您。” 说罢手一挥,地上的东西被他尽数收进了袖中。斗篷横抱起蓝予笙,走进了一间客栈。 蓝予笙明白过来。 这也许是他成为主神后,第一次被人强/奸(似乎)了。 他把蓝予笙放到床上,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蓝予笙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再僵硬,抬起一脚欲踹,却被他轻松地握住了。 身体是能受他控制了,却软绵绵地没有力气。那人脱下斗篷,露出一张俊美秀逸的脸,不同于几乎脏成灰色的白色斗篷,他身上的白衣非常干净。 无视了蓝予笙的挣扎,那人轻而易举地把他按在床上,解下他的抹额绑住蓝予笙的双手,粗暴地撕开了衣服。 蓝予笙被他堵住嘴,再次剧烈挣扎起来。 第 10 章 这是蓝予笙第一次感到绝望。 也许会有人帮他报仇,但现在无论如何是没有人回来救他了。 蓝予笙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做过零了,以这样被动的姿势被压制着,竟升起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蓝予笙不禁呻/吟起来,口中塞着的布却突然被拿走了。 塞了那么久,蓝予笙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但是还来不及闭嘴就又被堵住了。 舌头在口中肆虐,蓝予笙断断续续地想:等他逃出来,一定要把这家伙neng死一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次,再让他哥把这家伙neng死一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次,再让莱辛和莱特·罗欧把这家伙neng死一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次…… 蓝予笙有点跟不上节奏,一口气被打断了好几次才喘完,眼角渐渐泛起泪花。 [和谐]此处省略—————————— 最后一次结束后,蓝予笙已经彻底瘫在了床上。他一把抓下塞在嘴里的布,大口喘气。 那人贴心地为他穿上了另一件衣服,解开了抹额,按揉着因为剧烈挣扎而被磨出红印的手腕。他看着眼眶发红、满脸泪水的蓝予笙,捏了捏他的脸。 “莱辛你找死……” 就算认不出那张与原来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脸和声音,但在做过之后要是还认不出来,那他们枉为这么多年的恋人。 听他道出身份,莱辛在蓝予笙的一些穴位上按了按,恢复了他的力气和灵力,假装没听见后面的三个字:“是我,我来了,高不高兴?” 蓝予笙别过头,不想理他,却见莱辛把那块有空间波动的玉石拿到了他的面前。 “感谢我吧。这块玉石里有总和约一平方米的空间,还可以储存灵力,储存量大概比你现有的灵力多那么一点点。你可以和它结契,这玩意认主,心里想一下就能把它召出来。” 蓝予笙接过玉石,咬破指尖,把血滴在了上面。血液被它瞬间吸收,玉石却仍是雪一样的白色。心念微动,玉石消失,同时意识里出现了一个立方体空间。 蓝予笙挑眉,看在玉石的份上原谅了莱辛。 蓝予笙现在还没完全长开,在普通人中却已经算得上高挑。莱辛的这个身体却比他还要高半个头,他们坐在一张床上,莱辛把他抱到腿上坐着,动作轻柔地按揉着蓝予笙的穴位。 蓝予笙瘫在莱辛身上,还没有恢复力气。看着莱莘的下颌弧线,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回到神界你就等着吧。” 莱辛:“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想再把你关几天,到时候也死而无憾了。” 蓝予笙不想再听到关于这件事的任何话,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莱辛不在意蓝予笙的冷漠,快乐地和他继续聊天。直到被蓝予笙一巴掌拍到脸上,才止住口。 在免费按摩机的伺候下,蓝予笙不久就感到昏昏欲睡,随即头一歪,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天,午时。 从床上坐起身,身上的那股酸痛劲已经完全消退。蓝予笙在床上盘腿坐下,缓缓将自己的灵力输入进空间里。 这个空间可以随意撕裂,蓝予笙把落冰放进了那里面。 还放了一些银子。 他现在还没有雕刻专用的刀,打算以后去姑苏蓝氏要一把最好的刀来雕那块玉。半个时辰后,他身体里的五成灵力都被输入到了空间中,整个空间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蓝雾,美丽又神秘。 蓝予笙不想再在云梦呆着了,出了客栈就御剑朝云深不知处飞去。 十个月后,穷奇道。 蓝予笙轻轻落地,蹲下身,把埋在地中一个闪亮亮的东西挖了出来。 纯净的银色和铃身上栩栩如生的九瓣莲在技艺上可说是登峰造极,现在却蒙上了一层灰色,底下坠着的流苏更是已经被泥土染脏。金子勋捏碎了装着铃铛的盒子,却没有破坏掉里面的铃铛。这只银铃被人踩来踩去,深深没进尘土里,倒是没有再被破坏。 蓝予笙拂去上面的灰尘,铃铛又恢复了耀眼的银色。 一百多具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却没有人清理满地的血迹和残余的碎肉。血液已经干涸成黑褐色,整个山谷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身后传来脚步声,江厌离站在蓝予笙身后两丈处,躬身一礼:“天启君。” 蓝予笙点头,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铃铛递给了她。 江厌离接过铃铛的手甚至是微微颤抖的,似乎是再也站不住,她蹲下身,一只手紧紧捂住嘴,眼泪在脸上纵横。而那只握着铃铛的手,却被她攥得很紧,放在了心口处。 再努力地忍住哭声,却还是有伤心欲绝的声音从指缝中流出来。 蓝予笙不经常看到女人哭,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毕竟,在这样的事情前,任何安慰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看着江厌离颤抖得越来越小,蓝予笙俯下身,从袖中拿出了一只小盒子。 “这是……金小公子的满月礼。我在里面设了咒,可以在关键时刻保护他。” 江厌离打开盒子,抚摸着白玉戒指上浮雕出的栩栩如生的金星雪浪,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是蓝予笙用当时那块灵石雕刻后剩下的角料雕出来的,里面存有他的三成灵力。虽说不能直接使用,但还是可以为金凌抵挡住几次致命攻击。至于那块灵石,则被他雕成了一块有彼岸花图案的镂空玉牌,存有他的八成灵力。除此之外,还有四成灵力在剩下的角料和一些实在雕不出来东西被他磨成玉珠的玉料中,以备以后使用。 本是众人同庆的满月宴,却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也不知道是谁的错。 明天就是温氏姐弟到金陵台请罪的日子,蓝予笙却感到一阵不安。 说是不安也不太对,总之就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蓝予笙没有再去打扰江厌离,御剑来到金麟台,去找蓝忘机。 蓝忘机和蓝曦臣站在一片金星雪浪的花丛中,蓝忘机微微低头,神色沮丧,蓝曦臣则温声与他谈话。见蓝予笙过来,蓝曦臣看向他,笑了一下。 “明日,予笙一起吧。” 蓝予笙点头,问道:“二哥这是?” 蓝曦臣摇头。蓝忘机道:“我先回了。” 蓝予笙看着蓝忘机的背影,读出了莫大的失望、悲伤和无可奈何。 他挑眉,突然记起这次请罪温宁暴走,杀了金麟台上三十多名修士。 从这以后,魏婴便再也没有了返回的机会。 第 11 章 次日,金麟台。 温宁和温情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台阶,立刻被人扭了起来。 金光善的长篇大论蓝予笙没有听,激愤的声音却在中途被打断了。 蓝忘机站了出来。 “温宁为人所控,杀人并不是自己的意识。况且是金公子攻击在先,他们这是正当防卫,不应受如此重罚。” 金光善被噎了一下,众人也都沉默了。若是说出这话的人是别人,此刻他们一定都会毫不留情地痛斥,但发话的是含光君,这就必须使他们在说话之前考虑一下自己的分量了。 温宁低声道:“含光君……” 蓝曦臣惊讶道:“忘机?” 金光善道:“含光君,话可不能这样说。就算温宁为人所控,那也是魏婴控制的他是不是?” 蓝忘机:“既如此,真正的错误就不在于任何人,而是在于杀死温宁的人了。” 杀死温宁的人,虽说没有人承认,但大家都知道是金家的那几名督工。 金光善又被一噎。半晌,他道:“含光君所言极是。但即使杀他的人错在先,那魏婴也不该一错再错!”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金宗主说得对!” “魏婴就不该一错再错!” 蓝忘机眯了眯眼,白袖下的手慢慢握紧,没有再说话。 金光善松了口气,道:“先把温情押下去!” 扭着温情的几名修士应了一声,拽着她朝台下走去。温情喊道:“阿宁!” “姐姐!” 温情挣扎起来,欲起身,被两人死死按住。她挣开两人,朝温宁跑去,忽然脚步一顿。 一把雪刃从胸口钻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 站在她身后的修士恶狠狠地说:“我哥哥就是你弟弟在穷奇道上杀死的!待会温宁就要被挫骨扬灰,你先死吧!” 说罢抽出剑,温情一声不吭,倒了下去。 “姐姐——” 温宁脸上的黑色咒文暴涨数倍,眼球上翻。他两下撕碎了扭着他的两名修士,一拳击在刚才那人心口。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那人眼中的生气立刻泯灭了。 温宁瞪着一片死白的眼睛,冲向最近的蓝氏方阵。 温宁此刻已经毫无理智可言,在阵营里大开杀戮,赶来支援的别家修士也被撕得粉碎。蓝予笙召剑为一人挡下攻击,泽凌却被温宁握住,一把掷开。 温宁手中不停,一拳砸向一名修士。 那名蓝家修士已经精疲力竭,扶着剑才勉强站稳身形。看着温宁越来越近的拳头,眼中绝望。 蓝予笙飞身上前,一把推开他,却被温宁一拳砸在胸口。 仿佛千斤重锤砸在胸口,蓝予笙清晰地听到了骨头开裂、折断的声音。他感觉到断骨刺进了肺,一呼一吸间满口满鼻的血液。 蓝予笙后退几步,喷出一口血,头晕眼花。 一秒后,倒了下去。 “予笙——” 蓝曦臣看着布娃娃一样仰倒下去的蓝予笙,血液染红了他的大半个上身,一秒钟仿佛被无限拉长,瞳孔骤缩,几乎是嘶吼出来。 他抛下剑和裂冰,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接住了蓝予笙的身体,却感觉手中的躯体软绵绵的,仿佛一个轻飘飘的纸人,没有任何力道。 “予笙。” “予笙?” “予笙……渊儿?” “不要……” 蓝予笙的衣服被撕烂了,右半边几乎塌了下去,尖锐的白色在一片鲜红中极其扎眼。 泪水泉涌而出。 温宁在打完那一拳后,愣了一下。趁此机会,众人一拥而上,终于制住了他。 蓝忘机赶过来,看见蓝予笙此刻的样子,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蓝曦臣颤抖着手,不敢去探蓝予笙的脉,仿佛不知道就可以当做没发生。 蓝予笙的胸口看不见任何起伏,身体塌了一半,任何一个人看到他此刻的惨状都不会觉得他还活着了。蓝忘机上前,手探上蓝予笙的颈。 半晌,手背青筋暴起,蓝忘机的眼睛蓦地红了。 虽然没说,但众人看到蓝忘机的这副样子,都明白过来。被蓝予笙救下的那名蓝家修士愣愣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蓝曦臣抱着蓝予笙的手渐渐收紧,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低低哭出声来。蓝忘机又探了半晌,收回手,握紧了拳。 围着的众人都没有出声,聂明玦走上前,拍了拍蓝曦臣的背。 金光善悲恸道:“蓝宗主,含光君……节哀。” 蓝曦臣只是哭。然而,也许是靠得太近了,蓝曦臣忽然听到一声心跳。 微弱、缓慢,而又坚定的一声心跳。 蓝曦臣睁大了眼睛,以为是自己伤心欲绝出现了幻听。 然而,当他握住蓝予笙的手腕时,皮肤下脉搏的跳动刺激着指腹,传至整条手臂,直到全身。 蓝曦臣猛地抬头。 众人都被他吓了一跳,或悲恸或无声落泪的人们都被他齐齐噎了一下,蓝忘机也立刻重新扶上蓝予笙的颈动脉,瞳孔骤缩。 蓝忘机又去试蓝予笙的鼻息,半晌,声音颤抖道:“……还活着!” 金光瑶最先反应过来,大声道:“传医!快传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喜到了,没空去想为什么会这样,欢呼起来。 蓝忘机握住蓝予笙的手,给他输送灵力。抬头看到拉起袖子,温柔地给蓝予笙擦拭嘴边的血的蓝曦臣,眼前忽然模糊了。 ———————————————————— 蓝予笙站在一个空间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在他前面不远几米处,魏无羡躺在那里。蓝予笙走上前,魏无羡忽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黑漆漆的空间和蓝予笙俯视他的脸。 “这是在哪?” 蓝予笙蹲下去:“你的意识。” 魏无羡眨眨眼,微微侧首,看到像网格一样、散发着红光的地面,不解道:“这里是我的意识……你怎么会在我的意识里?” 蓝予笙真诚地回答道:“不知道。” 他死后应该会进入自己的意识空间,而不是魏无羡的。进入了别人的空间,要么是那个人重伤了,要么是自己重伤了,但魏无羡现在在伏魔洞里好好地躺着呢。 魏无羡道:“哦。” 顿了顿,又说:“温宁温情怎么样?” 蓝予笙摇摇头,魏无羡便沉默了。 半晌,他道:“三公子,那个千疮百孔不是我下的……我也一点也没有杀金子轩的意思。我说这话,你信吗?” 蓝予笙点头。魏无羡的眼睛闪了闪,又暗了下去。 “但是现在,你信不信都没用了啊……” 蓝予笙看着瘫成一滩液体的魏无羡,还是道:“还有机会。” 魏无羡眨眨眼,笑了一声。 蓝予笙道:“还有机会。魏婴,就算是下辈子,总是有机会的。” 魏无羡脸色暗淡,似乎没有应的兴趣。 蓝予笙转头,走了几步,就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灵石空间。 玉牌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与以前不同的是,上面镂空的彼岸花,变成了鲜红欲滴的血色。 第 12 章 不夜天城,誓师大会。 魏无羡坐在屋脊上,俯瞰着众人,任由怒火在胸中肆虐。 此时,台下一名修士道:“魏婴!你不仅操控温宁杀死了金麟台二十多名修士,还打伤了天启君。天启君待你不坏,你又为何要这样!” 魏无羡愣了一下:“天启君?他也受伤了?” 那人道:“明知故问!天启君为救一人,被温宁打断了半边肋骨,差点丧命,到现在还重伤未醒!魏婴,你可真有本事啊!” 魏无羡忽然没气了。 天启君?三公子,他受伤了? 魏无羡当然知道,打断半边肋骨是多重的伤,蓝予笙甚至可能再也醒不了了。 可是……前几日见到蓝予笙,他明明没有提到温宁袭击金麟台的任何事,更没有提温宁伤害了他,态度与往常无异,还跟他说“还有机会”。 重伤到如此地步,为什么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这个间接的罪魁祸首说话,甚至出言鼓励他? 魏无羡想不通。 他看向蓝曦臣,发现后者的眼眶下透出隐隐的青黑色,面容疲惫。 心神大乱之时,他被一剑射中。 怒气重新涌上心头,比刚才更甚,不仅有针对下面这些乌合之众的,还有针对他自己的。 魏无羡看到站在对面的蓝忘机,有点不敢面对他。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他从来没有想要害过蓝予笙。 如果没有穷奇道截杀,他还想在满月宴礼上偷偷去找蓝予笙,以指导他修习鬼道的借口让他再去一次乱葬岗。 温苑那个小家伙一定会高兴坏了,他想再看一下蓝予笙哄小孩的场面。 还要让四叔六叔准备一下饭菜,到时候魏无羡会坐到他旁边,逼着他喝满满一碗果子酒。当年蓝予笙喝了一碗天子笑就醉成那样,还没有被罚,魏无羡这次一定要讨回来。 如果温情问起魏无羡他到底和蓝予笙是什么关系,他就可以骄傲地说他们是朋友,是兄弟。 想着想着,魏无羡的眼睛湿润了。 蓝予笙是蓝忘机和蓝曦臣的弟弟,魏无羡也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兄弟。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他……” 蓝忘机闭了闭眼,别过头。 血洗不夜天。 三千多名修士,在此战中丧生。 蓝忘机一腐一拐地走到魏无羡身边,一把拽过他,御剑离去。 ———————————————————— 蓝予笙醒来后,感觉自己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板子。 用手摸了摸,两块夹板一左一右地紧紧夹住了他的身体,上面缠了厚厚的绷带。 有人吗…… 蓝予笙心里默默喊着,无聊地盯着天花板。他现在连头都没力气转一下,只能转动眼睛扫视屋内的情况,发现现在是白天。 一名弟子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木盘。见蓝予笙望向他,惊喜道:“天启君,您终于醒了!” 他把木盘放到桌上,端起一只小碗:“您睡了七天了,蓝宗主特别担心您。蓝宗主现在有事,马上就来。” 蓝予笙眨了眨眼,当做回答。 那名弟子把药端到他面前,一阵苦味扑鼻而来。蓝予笙闭着嘴,弟子道:“天启君,您不能喝吗?” 真的不能喝,他根本没力气咽。 弟子面露苦色,半晌道:“好吧。天启君,失礼了。” 说罢撬开他的牙关,灌了下去。蓝予笙被呛了一下,胸口一阵闷痛,面露痛苦之色。那名弟子慌道:“对不起天启君!您没事吧?” 蓝予笙微微摇头,示意他继续。那名弟子红着眼眶,又道:“对不起……” 蓝予笙意识到,这是那名被他救下的少年修士。 喝完药,那名弟子急慌慌地跑出去,看来是去禀报蓝曦臣了。 蓝予笙躺在那里,看着浅色的屋顶,百无聊赖,好在蓝曦臣不久就过来了。 蓝曦臣的脸色极其不好,眼眶下凝聚着深深的青黑之色。在看到蓝予笙时,眼睛却亮了起来,脸上疲惫一扫而光。 “予笙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 虽说蓝予笙当时“起死回生”,但伤势实在太重,每一根右肋都断成了几段,支离破碎。那时候,所有人都提醒蓝曦臣做好准备,蓝曦臣也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看到醒着的蓝予笙躺在那里,他的眼泪几乎掉下来了。 蓝予笙眨眨眼,蓝曦臣就发现了异常。 “予笙你……能说话么?” 蓝予笙微微摇头,做口型道:“暂时不能。” 醒来一段时间,蓝予笙终于能转头了,能做口型,却还是发不出声音。 蓝曦臣的眼睛又红了,他坐在蓝予笙榻边,摸着他的头,叹息道:“予笙,你受苦了……” 蓝予笙眨眼,心道:“的确受苦了。但如果你能不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我会更高兴一点。” 不过,两个弟弟重伤,一个伤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倾心邪魔歪道伤害同门,任谁都做不出别的表情了吧。 蓝曦臣捏了捏蓝予笙的脸,疲惫地笑了笑,道:“予笙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说罢,离开了。 蓝曦臣来到另一间房,看着坐在榻上,拿着一册书卷观看的蓝忘机,再次叹息,道:“予笙醒了。” 蓝忘机抬头,微微睁大眼睛,面露喜色:“他怎么样?” 蓝曦臣摇头:“很不好。神志清醒,但不能说话。” 蓝忘机垂下眼帘。蓝曦臣又道:“忘机,魏公子已铸成大错,你何必再错上加错了……” 蓝忘机沉默。 蓝曦臣:“忘机,难道你忘了,予笙他也是……” 蓝忘机立刻道:“非他之过。” 顿了顿,又道:“我……无法判断他对错与否。但,”他抬头,与蓝曦臣对视,目光坚定:“我愿与他,一同承担任何后果。” 蓝曦臣微微张嘴,无话可说。 前日在山洞中,蓝曦臣找到蓝忘机他们,看到蓝忘机对魏无羡的表情时就知道,没有那么容易改变了。蓝忘机从小就执拗,认定的事情极难改变,遑论是对一个人的感情。 三十四人躺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只有蓝曦臣还在持剑和蓝忘机对峙。蓝忘机给魏无羡输送了两日的灵力,握剑的手却依然很稳、很紧。他道:“兄长。” 蓝曦臣面露痛色。他知道,要是自己再不让路,蓝忘机真的会与他打起来。 蓝曦臣道:“忘机,为了一个已经犯下如此大错的人,重伤叔父和三十三位同脉同源的前辈,值得吗?” 蓝忘机道:“值得。” 蓝曦臣沉默半晌,继续劝道:“忘机你可知,予笙可能再也醒不来了……” 蓝忘机的手微微颤抖,哽咽道:“我知。可是,我无悔。兄长不必再说了。” 蓝曦臣叹息一声,朔月回鞘。蓝忘机见状,收回避尘,向蓝曦臣一礼,背起魏无羡,走出了山洞。 蓝曦臣看着消失在夜空中的蓝忘机,微微茫然。 第 13 章 三个月后,蓝予笙终于能在竹竿的支持下勉强走动了。 此时,乱葬岗围剿已过,夷陵老祖魏无羡身死。蓝忘机不顾蓝启仁和蓝曦臣的反对,一意要拖着重伤的身体去乱葬岗看看。 蓝启仁大发雷霆,却还是留不住他。 蓝予笙坐在屋前。 自从他醒来后,就没有再见过蓝忘机。重伤难行是其一,蓝予笙更觉得,是蓝忘机不想面对被倾心之人所伤的自己,不想听到他对魏无羡的评价。虽然知道“非他之过”,却还是在潜意识里把这些事联系起来。 蓝予笙在等蓝忘机。 一个修长的身影慢慢走来,脚步间有微微的停顿和虚浮。蓝忘机站在他面前,低头看他。 “你的伤……怎么样?” 蓝予笙道:“还好。” 蓝忘机抿唇,点了点头,动作间微有僵硬,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此去乱葬岗,蓝忘机没有发现任何事物,只是带回了高烧的温苑。蓝启仁知道后,又是大发雷霆,却什么都无法改变。吵了几句,只好先放在那。 第二日下午,蓝予笙突然接到古室发出的警报。古室是存放物品的地方,其中不乏一些珍品,但是那里监管严格,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被人暴力入侵过了。 蓝予笙撑起竹竿,艰难地挪过去。 古室前面聚集了很多人,却没有人进去。见蓝予笙走来,众弟子都七手八脚地去搀扶他,一名弟子道:“天启君,这里我们能应付,您先回去休息吧!” 蓝予笙摇头,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都支支吾吾地没有回答,忽听古室中爆发出一声怒喝:“忘机!” 蓝予笙挣开搀着他的人,冲了进去。 大幅度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处,蓝予笙身形晃了一下,扶住门框。 待耳鸣过去,蓝予笙听到了一阵翻箱倒柜之声。蓝忘机背对着他,似是没有听到蓝启仁的怒喝,将古室翻得一片狼藉。蓝启仁站在一边,胳膊被蓝曦臣拉住,脸色涨红。 蓝曦臣走上前,温声问蓝忘机:“忘机,你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蓝忘机面色茫然,眼神空洞,口中喃喃自语。蓝曦臣没听清,凑近道:“什么?” 蓝忘机把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笛子……” 蓝曦臣愣住了。随即,面露痛色。 “笛子……” 蓝曦臣默然片刻,找了一管古室中最好的玉笛递给他。蓝忘机接过笛子,细细地抚摸上面的花纹,突然将笛子攥紧,用力扔了出去。 蓝忘机脸上,第一次表现出愤怒。 “不是这个!” 蓝曦臣的眼睛随着笛子移动,终于看到了倚在门框上的蓝予笙。 “予笙?” 蓝曦臣害怕失去意识的蓝忘机会伤害蓝予笙,快步上前,扶住他:“予笙,这件事交给我们解决就行了,你快回去吧。” 蓝予笙摇头。蓝启仁走上前来,严肃道:“予笙,不可任性,快回去!” 蓝予笙还是摇头,忽然眼神一凛。 与此同时,后面的弟子都喊了起来:“蓝宗主,蓝先生!含光君他——” 他们猛地回头,看到蓝忘机拿着一柄铁烙往胸口上按去。二人瞳孔骤缩,一个不留神,蓝予笙推开他们又冲了出去。 而后,他们便眼睁睁地看着蓝予笙冲到了蓝忘机身边,在铁烙离蓝忘机的胸口只有不到两寸时,用左手徒手握住了红热的铁烙前端! 烧焦了皮肉的嘶嘶声和一阵烤肉的可怕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古室,通过古室门传到了外面。 众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慌恐怖,蓝予笙却没有什么表情,仿佛铁烙没有按到他的手上。他紧紧握着铁烙,用右手把蓝忘机的手指掰开,将铁烙掷到了远处。 蓝忘机的眼睛清明了一瞬。他看着蓝予笙半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紧紧握着血淋淋的左手,面色煞白,晃了晃,晕倒了。 蓝曦臣飞身上前,接住了蓝忘机,把他交给奔上来的众弟子,转身去检查蓝予笙的伤。蓝予笙的左手皮开肉绽,透出糊味,还有隐隐的焦黑色,鲜血不断往外流淌。 看着眼神都没有晃动一下的蓝予笙,蓝曦臣更是心如刀割。 却无法去怪罪蓝忘机。 这些年,这两人所受的伤,都太多了。 蓝予笙被蓝曦臣架着回到了房间,用了姑苏蓝氏最好的伤药。手上的伤口几天就好了,只留下了一块永远无法消除的伤疤。反倒是胸口的旧伤比较麻烦,本来就支离破碎的骨头,在还没有长好的时候又受到了摧残,有许多都错位了。 于是,蓝予笙又被蓝曦臣按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蓝忘机也再也没有来找他。 这日下午,蓝曦臣又来找他。 “下次受伤,疼的话,就不要强忍了。不过我还是希望没有下次吧。” 疼吗?蓝予笙扪心自问。 当然疼,很疼,非常疼。 但他并没有强忍。 因为受过的伤太多,所以习惯了。 对于他这样的神来说,疼只是一种感觉,而不是一种痛苦。 真正的痛苦,来自于灵魂。 蓝曦臣为蓝予笙找来了一只白色的手套,用来遮住手上的伤。 ———————————————————— 六年后。 姑苏附近突然出现了大量蛇妖。这些蛇妖体积不大,毒性却极强,且逢人便咬,搅得民不安生。 作为驻镇此地的仙门世家,姑苏蓝氏曾派人清剿过几次,却因为始终找不到源头,杀掉的蛇妖很快就会被补回来。这一次,泽芜君、含光君和天启君一同出动,试图斩草除根。 因为蓝予笙在射日之征中有大量对付蛇妖的经验,蓝忘机和蓝曦臣便让蓝予笙去勘察情况。临走之前,蓝予笙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 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蓝予笙明白,他这次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 蓝曦臣和蓝忘机匆匆赶到时,只看到泽凌断成了数节,散在地上。 剑在人在,剑断人亡。这是众人,再清楚不过的事情。 蓝忘机跪在地上,任由尖利的碎片划破掌心,与蓝曦臣一起无声落泪,巨大的懊悔吞没了他们。 从此以后,姑苏周围的蛇妖便销声匿迹了。 第 14 章 蓝曦臣把泽凌带回去,一块小碎片都没有落下。不知是不是被打击得太多了,他们这次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暂时隐瞒了蓝予笙失踪一事。 其实,对上妖王,已经是九死一生了。 姑苏出动了大量人手寻找蓝予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总是抱有一丝希望。 没有找到尸体,就总有活着的可能。蓝忘机和蓝曦臣也夜以继日地尝试问灵。 尚在否?在何方?可归乎? 一片沉寂。 但无论如何不愿面对,在寻找一年无果后,姑苏蓝氏不得不对外声称:蓝予笙为妖族所害,不幸身陨。 众人唏嘘。 如此盖世天才,竟就这样陨落了。 ———————————————————— 七年后,义城。 魏无羡看着迎面走来的众少年,心道好巧好巧。 刚重生来不久,就与姑苏蓝氏产生了如此多瓜葛,这运气也是没谁了。不过来了这么久,他却从来没听到过关于蓝予笙的事情,心想他不会是因为修鬼道叛出姑苏蓝氏了吧…… 这样想着,魏无羡就更不敢问蓝忘机了,想着什么时候再见到蓝家小辈时再问一问就好了。 魏无羡避开蓝忘机,勾着蓝思追的肩膀走远,问道:“思追儿,这段时间怎么没听到你们家天启君的消息啊?” 蓝思追本来脸上挂着微笑,闻言,嘴角立刻垮了下来。 魏无羡心里咯噔一声。 蓝思追看着魏无羡的脸,试探道:“莫公子,你……不知道么?” 魏无羡:“知道什么?” 蓝思追脸色黯淡下去,沉默很久,才道:“天启君……他在七年前,为妖族所害,已经……身陨了。” 如同五雷轰顶,魏无羡整个人都呆住了。 蓝予笙与妖王结仇,被害也是在预料之中。只是射日之征后妖族一直没什么动静,众人也就松懈了,甚至还有人猜测妖王修为不如蓝予笙,所以不敢下手。 然而现在。 魏无羡突然很庆幸,没有当着蓝忘机的面问出这个问题。这世上蓝忘机最珍视、最疼爱的人就是蓝予笙,蓝予笙为妖所害,蓝忘机一定非常非常伤心。蓝予笙的死,一定是蓝忘机心里一根无法剔除的刺,一碰就疼,鲜血淋漓。 还有蓝曦臣。 魏无羡不想再想了,转而去找蓝忘机,商讨尸体之事。 左手到了这里就回握成拳,说明其他的尸块就在这里。刚一进城,魏无羡也感觉到了一股很强的怨气,也许是这里义庄多,尸体多,也有可能,是有人在作祟。 这天晚上,魏无羡和蓝忘机来到义城外的一片小树林,准备把这里的凶尸都召过来。 笛声冲破天际,飞入云霄,笛声宛转悠扬。魏无羡感到周围一阵骚动,然而,几曲过去,没有任何动静。 义城附近有很强的怨气,不可能没有凶尸。召不过来,只有一种可能。 已经在阴虎符控制下的凶尸,是不受他的控制的。 蓝忘机也知道这一点,微微蹙眉。 阴虎符被薛洋复原,那就只能在他手里。难道薛洋也在这里? 魏无羡立刻警惕起来,正巧听到了树林里传来的脚步声。避尘出鞘,剑光照亮了一小片树林。 一黑一白两个人站在他们面前不远处,白衣人手中持剑,见到他们,微微睁眼。 黑衣人却没什么反应。 他的眼睛,被一条四指宽的黑布缠了一层又一层,原本是眼睛的地方深深塌陷下去。 蓝忘机收剑回鞘,微一颔首:“晓道长。” 霜华剑外形美观,曾被收入很多名剑剑谱之中,所以蓝忘机一眼就认了出来。 霜华回鞘,晓星尘拱手,笑道:“原来是含光君。” 魏无羡看着两人的互动,有些不明就里。 晓星尘自挖双眼,众人皆知。 然而现在,却是那名黑衣人没有了眼睛。魏无羡第一反应就是宋岚,问道:“这位是宋道长吗?” 晓星尘笑了。 黑衣人也笑了,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衬得他面容有些稚气。他道:“有生之年,竟然能被人称一声道长,真是幸甚至哉。” 魏无羡:“???” 晓星尘笑道:“这是薛洋。” 魏无羡:“!!!” 魏无羡:“薛洋?你不是……” 薛洋撇了撇嘴,道:“怎么,有问题?” 魏无羡没说话,心中腹诽。 当然有问题! 薛洋和晓星尘不应该是仇人吗?! 为什么现在关系很好的样子? 晓星尘看出了他的心中疑虑,笑了笑:“这之中,牵涉颇多。你们来义城,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听此话,再问就不太好了。魏无羡也岔开话题,道出了此行目的,最后问薛洋可不可以使用一次阴虎符。 薛洋:“阴虎符又不在我的手里。”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 薛洋又道:“不过,我认识一个人,他应该能操控被阴虎符操控过的凶尸。” 晓星尘看他一眼:“他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他这么厉害。” 魏无羡忙问道:“他是谁?”竟然比自己还厉害? 晓星尘边拿出一块玉饰,边道:“是我的一位朋友。我问问他。”说罢闭上眼,睫毛微微颤动,似是在与人通话。 [你在吗?] 几秒后,玉石微微发光[在。什么事。] 听到他的声音,晓星尘笑了笑,似乎心情很好[你能不能操控在阴虎符控制下的凶尸?] 那边沉寂了几秒,声音再响起时,带了一点笑意[你还真是相信我。我没操控过,不过可以试一下。] [好啊。辛苦了。我在义城等你。] [我明天到。] 说罢,玉石的光芒暗淡下来。 晓星尘睁眼,笑道:“他说试试,明天就到。” 魏无羡面露喜色,拱手道:“那真是多谢了。” 蓝忘机也微微颔首,几人就此别过。 ※※※※※※※※※※※※※※※※※※※※ 实在忍不住了…… 第 15 章 第二天一大早,魏无羡等人就来到了晓星尘居住的义庄。本来晓星尘想要找一间酒肆,但魏无羡觉得没必要,况且蓝忘机和晓星尘都不喝酒,蓝家那些子弟也不能喝酒,就直接在义庄商讨了。 小小的屋子里装不下这么多人,他们便来到了外面聊。阿箐本来也想凑个热闹听一听,但晓星尘一看到她进来,就道:“阿箐,我们在商讨要事,你先出去吧。” 阿箐敲了敲竹竿,气鼓鼓地出去了。 蓝思追看着阿箐矮小的背影,道:“这位姑娘是……” 晓星尘笑了笑:“几年前遇到的。看她无家可归,便收留了。” 蓝思追:“那她的眼睛?” 晓星尘:“其实她能看到,只是天生白瞳。” 薛洋闻言,似乎撇了撇嘴。感觉到众人都望向他,薛洋笑了笑,虎牙露了出来。 虽说薛洋现在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大家都听说过他以前的“光荣事迹”,没有人想要主动招惹他。魏无羡看他这幅样子,愈发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依晓星尘昨晚的样子,必定是不愿意说的。魏无羡就只好把问题埋在心底,想到有时间有机会再问。 蓝景仪:“你说阴虎符不在你这,那在哪里?” 魏无羡此刻也想问这个问题。然而蓝景仪是第一个和薛洋说话的人,他问完以后,义庄内一片沉默。 蓝景仪浑然未觉:“你说话呀?” 薛洋笑了一声。众人看他的笑容,心中都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还有几人已经汗毛竖立、浑身冷汗了。 晓星尘见状,转向薛洋:“你别吓他们。” 薛洋往晓星尘身边靠了靠:“阴虎符给别人了,谁知道现在在哪里。” 魏无羡:阴虎符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就这样给别人了…… 阿箐蹲在墙角听了好一会,发现他们聊的都是自己已经知道的东西,觉得无聊,就离开了。 她一路又蹦又跳,不肯好好走路,好几次都险些撞到人。阿箐草草地道歉了一声,就继续往前蹦。 结果便是,又撞到人了。 那人一声黑衣,束发戴冠,从下颌弧线来看,应是一位极为俊美的美男子。至于为什么只能看到下颌弧线,那是因为,那人的上半张脸,被一张雕有彼岸花纹的黑色铁质面具遮住了。 他走得很慢,却很稳。阿箐撞了他以后,把自己弹出一丈远,却只是让那人停住了脚步。 阿箐愣了好半天,看到那人戴着的遮住了左眼的黑色眼罩,喜笑颜开:“煌哥哥!” 蓝予笙被阿箐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晃了一下,后退一步才稳住身形,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把黏在身上的阿箐拽了下来。 阿箐捡起竹竿,拽住蓝予笙的袖子,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蓝予笙不得不加快脚步,免得袖子被阿箐扯掉。 阿箐拉着他走了一段,拽不动了。她放开袖子,转身倒着走。蓝予笙问道:“谁?” 阿箐知道他问的是谁,想了想,道:“是两个人带着一群少年,都是修仙的。好像有什么姑苏蓝氏,兰陵金氏……” 蓝予笙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阿箐没有察觉到他的神色有异,觉得这个话题无聊,转而问道:“煌哥哥,他们说什么阴虎符,你知不知道啊?” 蓝予笙:“知道。” “那你可以操控被那东西操控过的凶尸吗?” “能。” 阿箐笑眯眯道:“我就知道,煌哥哥最厉害了……啊!” 阿箐没有看后面的路,走着走着便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蓝予笙拉了她一把,把她转过来:“道长哥哥不厉害吗?” 阿箐笑道:“道长哥哥也厉害!他那把剑嗖嗖嗖的……”说完便猛地住嘴,去观察蓝予笙的神色。 阿箐被晓星尘告诫过,蓝予笙已经修为尽废,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修仙的事。对于修仙之人来说,失去修为,那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 虽然蓝予笙从没有表现出如何伤心的样子,但阿箐和晓星尘还是小心地避开这个可能的雷点。阿箐观察了一阵,见蓝予笙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神色,暗暗松了一口气,又转移了话题。 走了一会,他们就来到了义庄。阿箐猛地推开门,使庄内的人都为之一振,不约而同看向她。 还有她身后的蓝予笙。 晓星尘面露喜色,迎了上去。其他人看晓星尘的动作,都了然。 晓星尘见蓝予笙脸上有些许灰尘,拿出一块帕子,边擦边道:“怎么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蓝予笙垂着眼睛,似乎对晓星尘的照顾颇为享受。 自从三年前蓝予笙不顾晓星尘挽留离开后,两人又见过几面,每次都是晓星尘路过某处看到蓝予笙坐在街头吹笛卖艺,还把自己搞得特别脏,就像一个街头乞儿。 晓星尘便会把他带到一间客栈,让他把全身清理一下,劝说他继续和自己一起住,或者找个体面的工作。以他的能力,不至于就这样流浪街头。 蓝予笙答应他会找个工作,然而下一次,晓星尘还是会在街头上看见他。 晓星尘渐渐觉得,蓝予笙似乎挺享受这样的流浪生活,就放任了。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唏嘘,蓝予笙之前一定是一名世家公子,如今却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摸了摸蓝予笙的头,笑道:“进来吧。” 魏无羡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觉得奇妙。晓星尘对待这位“朋友”,还真是上心。这个人应该和薛洋差不多大,晓星尘待薛如友,待他却如同自己的弟弟一般,一举一动间颇为照顾。 魏无羡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薛洋在桌上写了一个字,罢了又说道:“煌。” 感觉到阿箐还在身边,薛洋从袖中拿出一颗糖,递给她:“乖,去玩吧。” 阿箐接过糖,跺了跺脚,还是走了。 魏无羡“咦”了一声,心想:晓星尘和这个人这么熟,竟然不知道他的真名。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名字? 虽然这样想,魏无羡还是打了招呼。见蓝予笙望向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蓝忘机,道:“这是含光君。” 蓝忘机微微颔首,蓝予笙亦礼。 蓝忘机看着他的脸,若有所思。 魏无羡道:“煌公子为何一直戴着面具?” 若这话放在别人耳中,便是十分无礼了。魏无羡也自知失言,拱手道:“莫某无心一问,公子若是不愿说就算了。” 蓝予笙“唔”了一声,晓星尘道:“煌在我们面前从来不戴面具的……” 魏无羡也不再闲聊了,又向蓝予笙解释了一遍事情原委。 蓝予笙表示,可以试试。晚上行动。 第 16 章 晚间,小树林。 众人围成一圈,凝神静默地听着蓝予笙吹笛,微微担心他到底能不能操控在阴虎符控制下的凶尸。 魏无羡在吹笛的一刻起就知道了他的实力。他知道,这人已经把自己这个开山者甩了一大截了。 魏无羡看着眼前的煌,突然把记忆中的一个人和他的身影重叠了。 蓝予笙。 虽说煌穿着一身蓝予笙从来没有穿过的黑衣,半张脸还被面具遮住,魏无羡还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被怨气侵染的落冰,和他手中的笛子,太像了。 魏无羡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自己没有仔细看过蓝予笙的落冰。 周围传来异动,似乎是很多人的脚步声。大家都慌乱又惊喜地看向周围,还有人喊道:“成了成了!召过来了!” 蓝忘机很快就找到了那条右臂。看着走在前面的众少年,蓝忘机问魏无羡:“如何。” 魏无羡:“挺厉害的。比我厉害。” 说罢又叹了一声,双手放在脑后:“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我的后人都比我厉害了。” 第二天一大早,魏无羡就去找蓝予笙。他把蓝予笙赶到人群外,拉着他走远。 他本来想观察一段时间再问的,可是鬼手已经找到,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他便趁众人告别时和蓝予笙来到人流稀少处,走了一段,一路上盯着蓝予笙的笛子。 半晌,魏无羡道:“三公子?” 如果他真的是蓝予笙,被人道出身份,就一定不会再隐瞒。 果然,蓝予笙转头:“嗯。” 魏无羡大概能猜出来蓝予笙这几年经历了什么了。他没有立刻问,而是感叹道:“想当年,你还是个十一岁的小屁孩。” 他在胸口附近比了一下,又量了量蓝予笙现在的身高:“现在却换我仰视你了。” “三公子,你的变化真大。 “我还捏过你的脸呢,你那次是第一次被捏脸吧?诶真的,看蓝湛那表情,还以为我捏的是他老婆呢。 “还有那次喝酒……蓝湛真的很疼你啊。 “诶,越想越痛,不说了。” 蓝予笙静静地看着魏无羡怀念童年,没有发表言论。魏无羡又道:“三公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蓝予笙:“什么怎么想。” 魏无羡:“你那次伤,多久才好?” 蓝予笙凝视着魏无羡,道:“已经好了。” 魏无羡又沉默了。 他想起来此行目的,问道:“话说,晓星尘的眼睛,还有你这些年,是怎么回事?” 蓝予笙道:“薛洋给的。” 这个薛洋,并不是原来的薛洋,而是蓝予笙把另一个世界已经死去的薛洋挪过来的,刚好挪到了被晓星尘救的那会。 薛洋没有再用晓星尘之手杀死那些村民,在宋岚来的时候,和他打了一场,却没有杀他。最后是宋岚听到他的一番话后,自己离开了。 又过了一年,晓星尘在夜猎时捡到了重伤的蓝予笙,把他带了回去。 薛洋认出来,他就是把自己挪过来的人。 不过,心照不宣,都没有道破。 蓝予笙的伤很快就好了,除了一只永远失明的左眼和散尽的修为。和薛洋一样,伤好之后,他留了下来。 一年后,薛洋用阴虎符做交换,找人请了一名最好的医师,把自己的眼睛换给了晓星尘。 晓星尘终于知道身边之人是薛洋,但是薛洋给了自己眼睛,晓星尘不忍杀他,他也怕把薛洋赶走以后他回去祸害别人,就让他留了下来。 刚开始,晓星尘一直不冷不热,经过两年的相处,态度终于逐渐软化。 薛洋瞅准时机,向晓星尘……告白了。 鬼使神差地,原先势不两立的仇敌成了恋人。 当然,蓝予笙没把这事告诉魏无羡。 后来的事情就如同魏无羡看到的这样。期间宋岚来过一次,虽然还是看不惯薛洋,但最终放下了杀他的意图。 “那你呢?你后来走了?” “有薛洋和阿箐陪着,晓星尘也过得挺快乐,我就去别的地方了。” 魏无羡想到蓝予笙刚来的时候的样子,还是没有问他这几年去了什么地方。 心中已经有答案,就不必再说出来伤人了。 魏无羡有些心痛,还是问出来:“不回姑苏了?” 蓝予笙:“最悲伤的已经过去了。你觉得,我这样回去,是好是坏?” 魏无羡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他希望蓝予笙回去。 蓝予笙又道:“我的事,还请你不要告诉别人。” 魏无羡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义庄前,一大堆人已经开始往外走。蓝思追走在最后,四处张望。见蓝予笙和魏无羡站在一起,急忙跑过来:“煌公子,莫前辈!晓道长在找你们!” 魏无羡道:“你们家含光君呢?” 蓝思追看起来有点急,催道:“含光君就在里面,你们快进去吧!” 魏无羡笑了一下,拉起蓝予笙就往里走。 一进门,薛洋就朝着他们笑了一下:“不知夷陵老祖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魏无羡闻言,指了指自己:“我?” 他转头,望向蓝忘机:“蓝湛?” 晓星尘笑道:“是含光君告诉我们的。” 蓝忘机微微点头,晓星尘又道:“煌,刚才含光君跟我说,希望让你和他们一起寻找鬼手下落。你可同意?” 蓝予笙果断拒绝:“不要。” 魏无羡:“噗。” 蓝忘机沉默。 晓星尘:“煌,跟着他们吧。” 晓星尘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放柔:“跟着他们吧。” 不要再流浪了。 蓝予笙受不了晓星尘的眼神,扭过脸,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晓星尘笑了起来,魏无羡也拍掌道:“好啊!” * 一路上,蓝予笙一直走在最后。魏无羡看着慢吞吞挪的蓝予笙,低声问蓝忘机:“蓝湛,你为什么要他来啊?” 蓝忘机道:“阴虎符。” 魏无羡“哦”了一声,心中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落。他后退几步,拉着蓝予笙的胳膊让他与自己并行,搭上了蓝予笙的肩。 蓝予笙道:“放手。” 魏无羡讪讪地松开了手。 蓝予笙默默拉开了距离。 有这一生以来,他第一次被蓝忘机这么严厉地看着。 蓝予笙不在意被人勾肩搭背,但他在意蓝忘机的眼神。 刚才那一瞪,吓到他了(手动拜拜)。 第 17 章 金麟台。 且不说莫玄羽这个金家弃子竟然攀上了姑苏蓝氏,引得众人频频回首,这一次清谈盛会,姑苏蓝氏竟然还带了一名戴着面具、不愿以真实面貌见人的家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然而众人都瞧见了这黑衣人身上的强大气场,好歹没有人来问。 蓝予笙自从上了宴席就开始埋头苦吃,尽量降低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两个腮帮里都塞满了菜,活像一辈子都没有吃过东西。 实在是……蓝予笙流浪了几年,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这种美味佳宴了,一下子懒得再顾及形象,本着没有人认识他,先饱饱口福再说。 殊不知,魏无羡看着这样的蓝予笙,三观都炸裂了。 他颤巍巍地挪开眼睛,不忍再看。 许多人看到蓝予笙这个样子,暗暗撇嘴。蓝予笙在宴席全程都低着头,似乎浑然不觉,看得魏无羡都想要提醒一下蓝予笙了。 宴席结束后当晚,就出了一场骚乱。 蓝予笙和蓝曦臣找到蓝忘机二人,一齐向芳菲殿走去。 蓝予笙跟着他们混进了密室,觉得自己全程都是凑数的。 魏无羡和蓝予笙离秦愫最近,蓝予笙也一直警惕着,见秦愫夺刀,一手劈在了秦愫的手腕上,顺手把刀接了过来。 秦愫软倒下去。金光瑶喊了一声,立刻接住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金光瑶抱着已经晕过去的秦愫,脸上满是悲伤和庆幸之色。他道:“怎么回事?” 众人沉默,金光瑶又道:“二哥,怎么回事?阿愫怎么会突然要自杀?还有你们,为何要突然闯进来,你们是如何知道芳菲殿里有一间密室的?” 蓝曦臣沉默,半晌,把原因道了出来。 金光瑶见他们怀疑自己,脸上受伤之色闪过,一声声质问,把众人问得哑口无言。 随即,他把矛头指向了莫玄羽。 金光瑶叹了口气,道:“玄羽,是你这么对我二哥他们说的吗?撒这种一拆就会穿的谎,有什么用?” 一名家主疑惑道:“敛芳尊,你在说谁?” 一人冷冷地道:“说谁?就是站在含光君身边的这位了。” 众人目光齐齐转来。方才说话那人正是苏涉,他道:“这位是何人,非兰陵金氏的诸位可能不知。此人名叫莫玄羽,乃是兰陵金氏门下一名弃生。当初因为品行不端,骚扰敛芳尊而被逐出。而听近来传闻,他不知是哪里入了含光君的眼,竟然随侍身边,出入左右。素来以雅正闻名的含光君,为何会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真真叫人费解。” 听他说话,金凌脸色十分难看。在众人的私语之中,金光瑶放下秦愫的尸体,缓缓站起,手放在恨生剑柄之上,向他逼近一步,道:“过往的事我也不提了,但请你据实交代,阿愫莫名自尽,这里面,你有没有做什么手脚?” 说着,恨生出鞘。魏无羡见金光瑶一剑刺来,急忙躲到了蓝予笙身后。金光瑶看起来不想伤害别人,把剑一偏。 “当啷”一声,蓝予笙脸上的面具应声落地。 众人看到他的脸,都呆滞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蓝予笙这张脸,太太太……太他妈好看了! 这张属于青年的脸,大概二十五岁上下。棱角分明,俊美秀逸,面色苍白,一只右眼黑若一潭死水,其中映不出任何景象,仿佛所有光芒都被吸了进去。左眼被一只眼罩遮住,非但没有破坏美感,反而增添了几分神秘。 这是陨煌的脸。蓝予笙在出来时,以防万一做了个假皮,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陨煌的脸比蓝予笙好看了不知多少倍,众人都说蓝予笙的脸是“惊为天人”,那么陨煌的脸就是连“惊为天神”都不足以形容的。也难怪他们能愣这么久。 有许多修士在宴厅中看到他戴着面具,都纷纷猜测这人是不是有隐疾,比如说毁容或者畸形什么的。 现在他们看到这样一张脸,再联想到之前的猜测,脸颊微微发热。 有一句经典的话:有些人遮住他的脸,是因为太美了不想让人看见。 咳扯远了。 魏无羡和金光瑶都是抱着让蓝予笙的脸暴露的目的来的,但一个没有如愿,一个被闪瞎了眼,此刻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魏无羡见随便被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反手拔了出来。 蓝予笙:……这怕不是个傻子。 蓝予笙并没有跟着魏无羡他们跑出去,蹲下去把面具捡起来重新戴上,忽然感觉视野变暗了。蓝予笙抬头,蓝曦臣正低头看着他,嘴角含笑。 “你没事吧?” 蓝予笙站起来,与他擦肩而去。 蓝曦臣望着他的背影,眸光暗淡下来。 刚看到这位煌公子时,蓝曦臣就联想到了蓝予笙。他们冷漠的态度如出一辙,蓝曦臣甚至荒谬地认为他就是蓝予笙。蓝予笙在宴厅中的所有动作,也都落在了蓝曦臣眼里。 很像,但是,又不像。 而实际上,蓝予笙和煌,的确有不一样的地方。 不只是衣着。即使蓝予笙换回以前的衣服,也不一样了。人是同一个人,性格是同样的性格,气质却和以前大相径庭。 蓝三公子蓝予笙,是陨煌的神态所化,温和包容;煌则是陨煌的魔态所化,冰封千里。同样的一张冷脸,同样漠不关心的性格,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 陨煌是唯一一名有两种神态的神。这个暂且不提。 蓝予笙趁乱偷偷溜走,停停顿顿走了一夜,出了兰陵,来到一个小巷子里,换下了身上的衣服。 此时的蓝予笙,一身粗布灰衣,头发用绳子随意地系了起来。这件衣服已经很脏了,蓝予笙却毫不在意,从空间中拿出一只竹笛和一个小包袱,上了街。 他来到一处人流密集处,坐在街边,吹起了笛子。 竹笛是蓝予笙自制的,他故意做得粗糙了些,却也是盖不住他那有如天人之音的笛声。笛声清越悠扬,曲调欢快,不一会就吸引了一大堆人。 一曲毕,众人纷纷叫好,往他碗里投掷钱币。 蓝予笙静静地看着钱币盛了小半个碗,举起笛子,选了一支稍慢的曲调,继续吹了起来。 以他的能力,一天能挣的钱比普通的店小二还要多。 所以他一般不会吹多久,一天只吹三四首曲子。 今天蓝予笙心情不好,就多吹了一首。五曲毕,钱币已经堆成了小山,蓝予笙对着小碗默然无语,有点懒得捡。 他把笛子插/回腰间,收拾起地上的钱币来。 众人还意犹未尽,见他不吹了,道声可惜,不肯散去,巴望着他能多吹几首。 正此时,一个少年走过来。 “吹啊,怎么不吹了?” 蓝予笙抬头,见那少年衣着,应该是某位商贾家的小公子,却没有理他,继续收拾。 可是,周围的人看到这个场面,都面露忧色,纷纷私语起来。还有人在后面示意蓝予笙“继续吹”。 那少年见蓝予笙无视他,大怒,一脚踹翻了他的碗:“你是聋了么?!” 蓝予笙看着满地的铜钱,不想再捡了。他站起啦,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个十五岁的少年。 那少年冷笑一声,伸手去抓蓝予笙的领子。 蓝予笙抬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第 18 章 蓝予笙并没有生气。 他只是觉得,这个小家伙野惯了,必须得打击一下。 蓝予笙拿起碗和包袱,懒得管地上的钱,转身离开。那少年支起上身,叫道:“一个乞丐,胆子忒大了你!给我打!” 一瞬间,一群修士围住了他。围观群众看着热闹,也有不少人倒抽凉气,道“完了完了,这人非去半条命不可。” 蓝予笙只觉得好无聊。 他扶了扶脸上的狐狸面具,继续往前走,被人重重推了一把。 少年站起身,负手走了过来。 蓝予笙无奈,取出一把剑。 他以前的佩剑,琉璃。 虽说不如泽凌,但琉璃也是不亚于避尘的一品仙剑。蓝予笙为防认出,在剑身剑柄上缠了白布,遮住了它原来的样子。 这把剑,已经未出鞘许多年。再次拔出,却是在这种场合下。 那些人见他拿出剑,都面露轻蔑之色,却在下一秒变了脸。 附在剑上的灵力,远不是他们可比的。 少年“哼”了一声,面露轻蔑之色,道:“废物。” 说着,从一人手中拿过一把剑,朝蓝予笙刺了过来。 “少爷!” 蓝予笙却看见,那把剑上没有附任何灵力,劲力却极大。他撤去灵力接了一剑,竟感到手臂传来麻意,当下认真起来。 众人见他和那少年过了十几招,眼花缭乱,竟纷纷叫起好来。又过了数招,少年猛地打开蓝予笙的剑,把剑架在了蓝予笙的脖子上。 蓝予笙收起琉璃,挡开了抵在脖子上的剑锋:“你伤好了?” 少年把剑掷开,双手叉腰,抬头看他,眉宇间一缕黑气:“早就好了!” 蓝予笙“哦”了一声。 那少年笑了笑,嘴一张一合。蓝予笙分辨出一句话:“煌你个臭小子。” 蓝予笙挑眉。 少年摆摆手,走了。 蓝予笙放弃了地上的钱,离开这里去了乱葬岗。 最近的凶尸总是躁动聚集,他觉得有必要去乱葬岗看一下。 这一走,又是四天。 * 魏无羡和蓝忘机被凶尸团团围住,皱眉:“疏忽了,应该把煌拽过来的。” 蓝忘机一剑扫出,拦腰斩断几具凶尸,“嗯”了一声。 他本想把凶尸都封到血池里,但这群凶尸……实在是太多了! 几十具血尸已经化为一滩碎肉,哪知杀完没一会,又有一批新的凶尸涌了上来。而乱葬岗的尸体无穷无尽,如果金光瑶真的调动了所有凶尸,那这些,仅仅是沧海一粟! 魏无羡眼眶发红,体力已经基本耗尽了,蓝忘机的灵力估计也所剩无几。他悲催地想:“难道真的要折在这了?” 避尘在周围绕了几圈,清出一片空地。魏无羡趁着这几秒休息了一下,猛然看到金凌杀了进来。 魏无羡吼道:“金凌!出去!” 可金凌连他舅舅的话都不听,哪会听他的话?他抿着唇斩了几具凶尸,把挂在脖子上的一枚戒指拽了下来,戴在手上。 魏无羡看着金凌的动作,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他还欲再赶人,就看到岁华猛地爆出一阵极为炫目的白光。魏无羡下意识地眯眼,就见金凌大喝一声,一剑扫出。 剑气划出一道半圆,所过之处,凶尸全被拦腰折断。一大群凶尸,竟直接被金凌灭了大半! 魏无羡瞪大了眼睛,就连蓝忘机也愣住了。剩下的一小半凶尸顷刻间便被温宁撕碎。那些世家子弟们跑过来,围住了他们。 那一剑扫出后,岁华就掉在了地上。金凌捂着咔咔作响的手臂半蹲下身,喷出一口血。 在把戒指中的灵力几乎用光的同时,金凌也被这不属于他的强大灵力震伤,右手软绵绵地垂了下去,一条白袖瞬间被染红了。 魏无羡帮他把岁华入鞘,胸口闷闷的。 众人都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却都没有问。江澄跑过来,看到金凌的惨状,瞳孔骤缩,吼道:“谁让你用的!” 金凌憋疼憋得慌,火气也格外大:“别人送我的东西,我凭什么不能用?” 江澄的胸口剧烈起伏,却不敢打他。魏无羡默默退远了点,来到蓝忘机身边,却发现蓝忘机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蓝湛?”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又挪回来,道:“那灵力……是予笙的。” 魏无羡愕然。 他道:“三公子的灵力?” 蓝忘机点了点头,又道:“那枚戒指,是予笙给金凌的满月礼。” 魏无羡愣了半晌,好像有一点点明白过来。他忽然想起,晓星尘手中也有一块玉。 可是,能存储灵力、而且能存储那么多灵力的玉石,闻所未闻。蓝予笙又是怎么得到的?看蓝忘机的表情,他好像并不知道戒指中有蓝予笙的灵力。那蓝予笙为何要瞒他? 蓝忘机的情绪很低落。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 不同于金凌的纯玉石戒指,这枚戒指银光闪闪,上面嵌了一颗玉珠,雕着姑苏蓝氏的家纹。魏无羡凑近看了看,叹到真是巧夺天工。 这枚戒指,一定也是蓝予笙送的。 魏无羡见蓝忘机盯着那枚戒指出神,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挠挠头,面露苦恼之色。蓝忘机不久便收起了戒指和脸上的表情,凝眉,望向远处树林。 稀稀碎碎的声音又从树林里响起。 新一波的凶尸。 这一波的凶尸,比上一波要少了点。但所有人都几乎站不起来,若是撞上它们,只有被撕的份! 恰逢此时,一阵笛声。魏无羡抬头,喜笑颜开。 终于来了! 听见吹笛声,众人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魏无羡。然而魏无羡手中并没有笛子,大家就都茫然地看着围过来的凶尸又重新退回去,连欢呼都忘了。 蓝景仪道:“是煌公子!”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见蓝予笙竟不知何时坐在了洞顶上,手里一管黑色玉笛,手指轻抚,笛声清越悠扬。见凶尸都退了回去,蓝予笙跳下来,走到金凌身边。 江澄看着他,连连皱眉。 魏无羡走上来,问道:“怎么样?” 蓝予笙捏了捏金凌的手臂,捏得金凌叫了一声,道:“无碍,骨裂而已,修养一时便可。” 魏无羡闻言,松了一口气,拱手道:“煌公子,多谢了。” 蓝予笙点头。一旁的魏无羡见江澄的眼睛都快贴到蓝予笙身上去了,笑了一下,道:“江澄,怎么,还看不顺眼修鬼道的吗?” 江澄冷哼一声,驾着金凌走了。 第 19 章 乱葬岗后一年多,魏无羡就再也没有见过蓝予笙。 直到有一次,魏无羡带着一群世家子弟们夜猎,说好的第二天下午集合,却无论如何也等不到人。 等了一个多时辰,魏无羡实在是没有耐心了。他告别蓝忘机,上街一路打听,才在一家茶馆中找到他们。 魏无羡往里一看,脸顿时黑了。 “说好的下午未时集合,一个个的人都跑哪去了!” 众子弟看向突然闯进来的魏无羡,迷茫道:“现在还没到未时啊。” 魏无羡气得不想说话,翻了个白眼,大跨步走了进去,忽听茶桌上一人道:“现在已经申时了。” 这是一个青年嗓音,说话不紧不慢,听得人挺舒服。但若是仔细分辩,就发现这声音冷得掉冰碴子。这并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天生就这样的。 魏无羡发现,他竟然一直没有看见这个格格不入的人。说是格格不入,因为这人衣衫褴褛,浑身脏污,却泰然自若,在魏无羡冲进来时眼睛都没动一下。 这不是蓝予笙吗? 众子弟听到蓝予笙的话,纷纷看向窗外,发现果然过了时间,脸上一阵尴尬之色,有几个还骚了骚脸。蓝景仪道:“反正已经猎完了,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好不容易遇到煌公子,跟他叙叙旧怎么了。” 语气中丝毫不见对蓝予笙的不敬之意。魏无羡挺欣慰,脸上却是一派严肃,微微蹙眉。少年们见他这样,纷纷站起,面露沮丧,却听魏无羡道:“你们遇到他,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着走上前,一把拉起蓝予笙,笑道:“走!”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欢呼起来。蓝予笙却黑着脸,甩开魏无羡的手,走在了最后。魏无羡与他并行,双手枕在脑后,侧首:“三公子,别来无恙啊。” “唔。” * 魏无羡猛地推开门,道:“含光君,看我带谁回来了!” 蓝忘机看着走在魏无羡身后的蓝予笙,眨了眨眼,似是不解魏无羡为何会如此兴奋。 魏无羡忘了蓝忘机和煌没有什么交情,讪笑了两声,拉着蓝予笙坐下。蓝忘机斟了两杯茶,推给魏无羡和蓝予笙。 蓝予笙看着手中的茶,抬头一饮而尽。 晚间。 蓝予笙告别众人,准备离开,却被魏无羡拉进了一间房间。魏无羡推着他的胳膊,把他抵在墙上,竖起食指:“嘘——” 蓝予笙见魏无羡表情严肃,没有说话,只是把魏无羡推开了。魏无羡按住他,侧耳听了一阵,放开手,道:“三公子。” 蓝予笙不明所以,没有答话。 魏无羡道:“回去吧。” 蓝予笙挑眉。 魏无羡看他这样,叹了口气,道:“回去吧,三公子,你大哥现在很不好。自从金光瑶死后,他就一直闷闷不乐,越来越沉默了。蓝湛和他谈过几次,但是没有成效。你回去,不论是以什么样子回去,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之前不是说,怕他们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更不好吗?但是我告诉你,金光瑶死后,你大哥又想起你了。蓝湛也是。况且你现在也不糟,鬼道修得那么好……你知道,他们不是古板的人,一定能理解你的。 “你明白的,他们只想看到你活着。你一定很在意他们,所以,回去吧。” 蓝予笙却摇头。 这些道理,他当然懂。比谁都懂。他早就知道,对蓝忘机和蓝曦臣来说,回去更好。 魏无羡说得都对,只是,最后一句错了。蓝予笙,并不很在意他们,充其量也只是有好感而已。 在意? 神的感情,岂是区区几十年能培育的。 陨煌,整天笑着的莱辛,天真烂漫的奥罗尔,要是来到这里,都不会产生感情。这并非无情无义,只是,太短了。就像你走在大街上看到一个人对你笑了一下一样,你当时觉得他不错,但过一段时间,他甚至不会在你的记忆中留下痕迹。 的确,性质不一样。这听起来很没良心,别人为你掏心掏肺,你却毫不在意转头就忘,听起来很没良心。 要怪就怪他活得太长了吧。蓝予笙想。 魏无羡看他摇头,狠狠皱眉,道:“三公子!” 蓝予笙:“什么?” 魏无羡终于生气了,吼道:“三公子,你明不明白?你明明是明白的,为什么?” 蓝予笙沉默。 其实,就算他不主动说,也会被揭穿的。 比如说,蓝忘机现在就站在门外。 魏无羡见他这个样子,放开了手,丧丧道:“三公子,你根本不在意他们,对不对?” 蓝予笙没有承认,也不否认。 魏无羡又抓住他的领子,道:“怎么了?三公子,你说话呀。蓝渊你说话呀!” 蓝予笙掰开魏无羡的手,还是沉默。魏无羡被他推得倒退几步,自己又退了几步,靠在墙上,把脸埋进手里,长叹一声。 屋门被猛地踹开。 二人双双回头,蓝予笙只看到面前白影闪过,就被揪住了肩上的衣服,拉了出去。 蓝予笙被拖着走了一段,终于控制好脚步,看到了蓝忘机的侧脸。蓝忘机抓着他衣服的手青筋暴起,似乎在隐忍着滔天怒气。 蓝予笙被他摔倒一棵树上,扼住了脖子。 蓝忘机的手如同铁钳一般,蓝予笙象征性地掰了两下,自然是没掰动。蓝忘机捉住他的左手,把手套拽了下来,攥着他的手,翻开了手心。 太阳纹疤痕在白皙的手心上极其惹眼。蓝忘机的眸色暗了暗,冷声道:“予笙。” 蓝予笙低着头,一只手搭在蓝忘机的左手上,没有用力。 蓝忘机道:“为什么?” 蓝忘机的视线落在蓝予笙的手心上,想来是在问为什么自己不在意他却还要为他而受伤。 很简单。 他不在意蓝忘机,更不在意自己。 自己死了还能复活,蓝忘机死了就是死了。他不怕疼,蓝忘机却是疼了还忍着。 蓝忘机眼中布满血丝,神色有些恐怖。他抿了抿唇,低声道:“予笙,难道在你心中,我们两个哥哥,都不值得你认吗?” 蓝予笙不暇思索道:“不是。” 蓝忘机的表情明显不信。蓝予笙又道:“不是你们……是我。” “你们是好哥哥。” 蓝忘机终于肯放手。蓝予笙扶着树缓了一会,站直身体,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是蓝予笙的脸。 “只是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蓝忘机听到蓝予笙的话,亮起来的眼睛又暗了下去。他心知,蓝予笙没有什么对不起他们,反而是自己让他受了伤。 蓝予笙错开他,往前走。 “你要去哪?” 这话是刚追出来的魏无羡说的。他看起来很紧张,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却还是希冀着蓝予笙的回答。 蓝予笙转身,正对着月光,面向蓝忘机。 月光把他的脸照得很清楚。蓝忘机不由自主看向他,视线在他的眼罩上停顿了一下。蓝予笙勾起一个极小极小的微笑,在月光下显得有点不真实。 清晰的声音回荡着。 “睡一觉。明天早上,回姑苏。” 第 20 章 第二天一早,蓝予笙就被魏无羡拉了起来。 众弟子已经准备好站在外面,见蓝予笙出来,都是一愣。 其中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蓝予笙,只是大家都看他换了一身衣服、摘了面具,觉得奇怪,就多看了几眼,蓝思追和蓝景仪等蓝家小辈却一眼就认了出来。蓝思追一脸不可置信,蓝景仪已经指着他跳了起来:“天天天天天启君?” 随即又想起指着长辈大为不敬,立刻放下了手。而他已经一语激起千层浪,众少年被大浪当头打了个正着,有几个已经“啊——”地叫了起来。 蓝予笙抬手,众人立刻捂紧嘴,看向穿戴好走来的蓝忘机。 蓝予笙道:“二哥。” 他们的手又放了下来,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走。蓝思追道:“天启君?” 蓝予笙道:“思追,好久不见。” 蓝思追破天荒地害羞了,搔了搔头,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蓝景仪站出来,说道:“等一等!煌公子,是天启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启君为什么……” 另一名少年道:“好了景仪,人都回来了,还问这么多干什么!” 蓝景仪被他一掌拍到头,怒道:“你干什么!” 金凌一直没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蓝予笙。蓝予笙感觉到他的视线,点头致意,金凌受宠若惊,立刻还了一礼。魏无羡走到蓝予笙身边,搭上他的肩,笑道:“牵涉颇多,先压压你们的好奇心,到时候该知道的会告诉你们的。” 众少年看起来有很多问题想问,听魏无羡这样一说只好先把疑惑强压下去。魏无羡又说了几句,表扬了在这次夜猎中表现好的几个人,就放他们走了。 他们本来是要御剑回去,但是蓝予笙没有灵力,魏无羡的灵力可以忽略不计,三人只好让那些小辈先各回各家。可是蓝思追他们执意要跟着一起走,蓝忘机便放任了。 夜猎地点离姑苏不近,再加上少年玩心重,到了一个镇子他们就要停一下,拖拖沓沓到晚上才走了一半多的路程。他们走在林间小道上,月光照亮小路,夜晚时分一点也不觉得黑。 这里离小镇很远,也很静。 可是,太静了。 蓝予笙、魏无羡和蓝忘机都察觉到不对,停住脚步。 蓝景仪差点撞到魏无羡,本想埋怨,突然发现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心里升起一丝不安,环顾四周。蓝思追正想问,魏无羡忽然吼道:“御剑,跑!” 众人的身体反应快于脑子,立刻御剑飞上空。却见魏无羡话音刚落,黑漆漆的东西就从四面八方扑来,立刻将他们淹没了! 众人瞳孔骤缩。 避尘寒光扫过,蓝忘机再出现时,已经浑身浴血。蓝予笙也取出琉璃,挥霍着玉牌里的灵力,一剑就扫倒一排。 蓝忘机沉声道:“妖族。” 魏无羡点头,见那些小辈还飞在上空,喊道:“回去!回姑苏蓝氏,禀报蓝宗主,这里不用你们!” 众小辈还在犹豫,蓝思追却立刻道:“好!”,御剑离去。其他人看蓝思追离开,虽然都一步三回头,但还是走了。 黑压压的妖群无穷无尽,蓝予笙御剑飞起,取出落冰,输入灵力。笛声响起,蓝忘机以琴声相和,妖族瞬间倒了大半。魏无羡也催动尸群,撕烂了晕倒在地的妖族,整个树林又恢复无边寂静。 魏无羡道:“三公子,你怎么样?灵力还剩多少?” 蓝予笙看着恢复原色的落冰,微微蹙眉:“……没了。” “什么?” 那玉牌中的灵力,竟然用一成少十成。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他使用灵力的时候源源不断地汲取他的灵力,玉牌中的灵力,十分之九都被它吸走了! 蓝予笙从来没想到这些,脸色凝重。魏无羡也急了,道:“怎么办怎么办?妖族不会善罢甘休的,虽然三公子你也会吹笛御尸,但我们两个一起吹威力就大打折扣了……” 蓝忘机道:“为何。” 蓝予笙摇头:“我本来存了很多灵力,足够杀十回。” 新一波妖族又围了过来,不仅有地上爬的,还有天上飞的。魏无羡抬头望天,苦笑道:“这下好了,有灵力也飞不起来了。” 蓝予笙却道:“你们走。它们不会攻击你们。” 魏无羡吼道:“那怎么行!”拿起陈情,吹了起来。 蓝予笙摇头,催动怨气吹奏落冰。两支笛子一起吹奏,凶尸受了刺激,行动变得更加敏捷。凶尸够不到的飞妖,则都交给了蓝忘机。 多重合音下,混了一声极弱的拍掌声。这声音瞒不过三人,但他们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妖族突然亢奋,暴躁起来! 蓝忘机和魏无羡突然跪倒在地,蓝予笙则被十几条蛇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妖族在三人倒地的那一刻就停止了攻击,团团围住他们。少倾,蓝予笙头顶方向的妖族一阵骚动,像是给人让开了路,还有一些细碎的“妖王大人”响起。 极轻的脚步声传来,三人抬头望去,见一“人”负手信步走来。周围妖族看到他,动作整齐划一地单膝下跪,右手放在心口,寂静无声。 即使没有任何表示,几人也知道,这是妖王。 至于“人”为什么要打引号……妖王的身形修长,与人类别无二致,一张脸棱角分明,俊极美极。只是,他有着蛇的竖瞳,瞳色鲜红如血,头上长了两只黑红相间的角。虽然笑着,却邪气横生,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他走到蓝予笙头顶,俯视着他,脸上笑容不变。蓝忘机一手撑地,欲站起,却又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蓝予笙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亚兹拉尔蹲下去,嘴角弧度微收,语气却很愉悦:“没什么,让他们暂时不能动而已。” 蓝予笙的手被缠得生疼,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束缚却又紧了一圈。蓝忘机眼中布满血丝,偏偏体内灵力滞塞,再三催动剑诀,避尘却纹丝不动。 蓝予笙:“你想干什么?” “来个了结吧,蓝渊。” 说着站起身,双手撑开一个结界。散发着红光的半球迅速扩大,包括蓝忘机魏无羡在内的所有东西都被弹开,结界内一片荒芜。 二人被弹出十几丈远,在落地的一瞬间就恢复了行动力。周围妖族已经不知何时散开,魏无羡扑向结界,疯狂拍打着:“里面发生了什么?!” 蓝予笙看着状若疯狂的魏无羡,发现他好像看不到结界内的情形。 蛇妖从身上滑走,蓝予笙站起来,道:“我现在没有灵力,和你对上,下场只有一个。” 至于那一个下场是什么,就不必说了。 亚兹拉尔笑了一声,走近一步,把手放在蓝予笙心口。下一刻,灵力如浪潮一般涌来。 比以前所有时候都多! 蓝予笙不可思议地感觉着体内充沛的灵力,望向亚兹拉尔。 亚兹拉尔和他拉开距离,站到了结界另一边:“你这几年,其实一直在积攒修为。我只是封住了让你不能使用而已。”说着取出一件事物,抛给了蓝予笙。 蓝予笙一把接住,发现是自己的那把断剑,泽凌。 原本断裂的地方,现在被接得天衣无缝,一丝痕迹也看不出。亚兹拉尔解释:“你那两个哥哥修好的,我把它偷来了而已。” 蓝予笙: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 剑鞘消失,蓝予笙垂下手,剑尖斜指地面。 亚兹拉尔向他张开双臂:“来吧。” 第 21 章 接过第一招的时候,蓝予笙就知道,亚兹拉尔放水了。或者不该说是放水,应该是直接炸了堤坝。 蓝予笙用出了全力,对方却应对得游刃有余,每次被伤都是他站那不动直接让蓝予笙砍。而只要他一出手,必然在蓝予笙身上留下一道深长的伤痕。 饶是如此,蓝予笙依然打得很认真。他已经很久没有用全力和别人打架了,也很久没有在打斗中受这么重的伤。要么是太弱要么是不敢和他打,总之蓝予笙很少,也很难发挥出自己的真正实力。 亚兹拉尔接他的招数,一直只用一只右手,轻视之意再明显不过。 蓝予笙这几年的灵力都被存在了封印里,此刻的灵力几乎无穷无尽。蓝予笙一边右手使剑,左手灵力炮轰轰击亚兹拉尔,一边被对方把攻击全部摁回了地上。不多时,地面就变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亚兹拉尔一边躲避蓝予笙的攻击,一边道:“你那两个哥哥对你这么好,你竟然不在意他们。” 蓝予笙:“彼此彼此。” 蓝予笙边打边分心,亚兹拉尔也没有钻他的空子。过了一会,他又闲不住嘴:“想当妖王吗?” 蓝予笙:“累了。” 亚兹拉尔“噗”地笑了出来,抚掌而笑:“不错啊小子,跟莱特·罗欧串通好了?什么时候走?” 蓝予笙不再答话,专心致志地继续打。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喘息越来越快,只好和亚兹拉尔拉开距离,坐在地上调息。 亚兹拉尔好整以暇地抱手看他,笑道:“你倒是挺悠闲。” 蓝予笙抬眼看他,沉默不语。对方半天等不到回应,也盘腿坐下,看似在闭目养神。 稍作休息,亚兹拉尔已经微微点头,看起来像是快要睡着了。 蓝予笙拿起泽凌,瞬息间便来到了亚兹拉尔面前,剑尖指着他眉心,一剑刺出! 一秒内,蓝予笙的视线天旋地转,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亚兹拉尔牢牢压制在了地上,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泽凌不知所踪。 低低的笑声从上方传来。 “厉害呀,学会偷袭了?” 蓝予笙的手被扭得生疼,挣扎了一下,亚兹拉尔就放开了他。蓝予笙坐起身,手腕一扭,反握住亚兹拉尔,又是一脚踢出。 攻击意料之中地没有成功。亚兹拉尔抓住他的脚腕,手臂一挥,他便被甩了出去,后背撞上结界,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又重重摔回了地上。 仅仅是甩了一下手臂,所输出的力量也极其惊人。蓝予笙瞬间感到呼吸一窒,憋了许久的血终于喷了出来。 蓝予笙感觉到头皮一紧,亚兹拉尔抓起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视线落在他的左眼上。 眼罩早就在战斗中不知所踪。蓝予笙的左眼一片鲜红,暗红色的血管爬满“眼白”,血管凸起,看起来狰狞恐怖。只有瞳孔漆黑依旧,却没有一点光泽。 这只眼睛,在七年前就已经彻底坏死了。 亚兹拉尔的声音很轻,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 “坏了,为什么不挖掉?” 任意一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会感到脊背发凉、汗毛竖立,尤其是说这话的人还是弄坏这只眼睛的罪魁祸首。 蓝予笙也感到他很假惺惺。 亚兹拉尔笑了一声,伸手探向他的眼睛。 结界外。 魏无羡直到把手拍肿了才想起吹笛御尸。红肿的手按住笛孔时阵阵发痛,魏无羡颤抖着气息吹起笛子,召动凶尸从四面八方围住结界,半个时辰后,却仍然徒劳无功。 他大叫一声,重重捶地。 蓝忘机提剑在手,眼中爬满血丝。魏无羡没有抬头看他,双手手指抠进地里,紧紧咬着嘴唇。 蓝曦臣过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蓝思追急忙问道:“含光君,魏前辈!天启君在哪?” 两人看向结界。 蓝曦臣惊讶了:“予笙?” 魏无羡站起来,哑声道:“蓝宗主,你不知道吗?” 蓝曦臣看起来心急如焚,他抓住魏无羡,也不在意他身上的血污,忙道:“魏公子,这是怎么回事?你说予笙在里面,可是予笙不是……”说到一半,又突然醒悟:“你是说,予笙他还活着?” 看来是蓝思追没有告诉他。魏无羡疲惫地点了点头,道:“那里面,是三公子和妖王。” 蓝曦臣怔住了。 心中还有许多疑问没被解答,蓝曦臣却觉得自己不能再问了。恰逢此时,结界发出“哐”的一声响。 所有人包括刚刚赶来的各家修士都齐齐扑到结界上,魏无羡大喊:“三公子!三公子你没事吧!” 众人此时都是一头雾水,听到魏无羡喊三公子,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蓝忘机和蓝曦臣。魏无羡也知道他现在的关心没有用,在众人软磨硬泡的逼问下,道出了来龙去脉。 所有人都听得脸色凝重,蓝曦臣更是红了眼眶。良久,他道:“是我的错。” * 结界消失的时候,蓝予笙吓了一跳。 这个结界虽然不会阻隔视线,却能阻挡声音。蓝予笙和亚兹拉尔交手的时候丝毫没有在意外面的情况,结界消失的时候,不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周围也围了一大圈人。 姑苏蓝氏、兰陵金氏、云梦江氏,清河聂氏……阵容竟不小于乱葬岗围剿时。 不过这次,他们是白来了。 亚兹拉尔被蓝予笙一剑穿腹,钉在地上,眼睛却还盯着他。蓝予笙身上也受了大大小小几十处伤,不过因为他穿着黑衣,看不太清楚。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松了一口气,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蓝予笙的左眼一片空洞,流血不止,应该是被亚兹拉尔生生挖掉了。蓝曦臣上前,想碰蓝予笙,却害怕触到他身上的伤,又不敢碰。 蓝予笙道:“大哥。”声音有些沙哑。 蓝曦臣紧紧抿着唇,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外流。他抬起手,擦拭蓝予笙脸上的血。蓝予笙张开双臂,蓝曦臣就扑进他的怀里,把头埋在他颈间,哭得像一个四十岁的哥哥。 蓝曦臣的白衣瞬间被染红,他却丝毫不在意。蓝予笙把手放在他背上,感觉到蓝曦臣剧烈颤抖的身体,拍了拍他的背。蓝曦臣搂的更紧了。 有些人看到这个场面,眼眶也红了。 亚兹拉尔嘴角溢血,咳了一声,哑声道:“……我还没死呢,你们待会再哭行不行。” 蓝忘机看他一眼,把避尘也插/到他身上。 亚兹拉尔似乎丝毫没有痛觉,反而笑了起来。蓝忘机狠狠皱眉,拔/出避尘刺向他心脏,却被蓝予笙截住了。 蓝曦臣已经放开蓝予笙,面色恢复如常,只是眼眶肿了一圈。亚兹拉尔看到蓝曦臣这个样子,笑了一声,神色似有不屑,似有欣慰。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欣慰,除了蓝予笙。 他蹲下去。亚兹拉尔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长大了,都敢杀我了,啊?” 蓝予笙微微一笑。亚兹拉尔也笑了,头一歪,咽下最后一口气。 [完结]后会无期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战斗的,他们只知道,结界内的地面比外面低了三尺有余。看妖王咽气,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蓝予笙收剑回鞘,立刻有人问道:“天启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无羡查看着亚兹拉尔的尸体,头也不回替蓝予笙接了一句:“现在不便说明,大家先等天启君伤好以后再问吧!” 那人也自觉闭嘴,没有再问。 蓝曦臣道:“今天劳烦各位过来一趟,接下来就由我们处理吧。” 众人听罢,一边道“不麻烦不麻烦”,一边率各家子弟御剑离去。蓝予笙抓住魏无羡想要戳亚兹拉尔脸的手,把他拉走了。 蓝曦臣道:“予笙,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你先去疗伤吧。” 蓝予笙摇头,服下一颗丹药,从袖中取出一只眼罩,遮住了左眼。蓝忘机看着他的动作,抿唇,移开视线。 蓝思追忽然道:“含光君,魏前辈!妖王……” 众人猛地回头,一齐瞳孔骤缩。 亚兹拉尔的身体,正快速地变形、变大。几十秒后,他的身形大了十几倍,完全看不出他原来的样子。 此刻倒在地上的,是一只身形巨大的魔龙。看来,亚兹拉尔的本相并不是人,他在死后变回了妖形。 死神亚兹拉尔的兽形,就是魔龙。 众人都被这变化惊呆了。蓝思追不可思议道:“妖王竟然是这个样子吗……” 蓝景仪也接了一句:“好、好帅。”说完就自知失言,捂住了嘴。 魏无羡却道:“的确,好帅。魔龙,本就应该是妖族之王,妖族之王,也本就应该是魔龙。”而现在,唯一一只魔龙死了,妖族群龙无首,也应该渐渐衰落了。 魏无羡叹到:“天启君,你可真是……”一转头,却发现蓝予笙已经被强行架走了。 ———————————————————— 妖王的尸体被镇于山下,由众多修士轮流看守,阵容竟比镇压聂明玦尸体的地方还要大许多。 这也是没办法。毕竟聂明玦是一具凶悍无比的凶尸,埋葬时还没有陪葬品,而魔龙的尸体上又是龙鳞又是龙角还有龙须龙鬃等等独一无二的宝物,若是不加看守,这座山都得被盗墓贼挖平。 事情发展得很顺利。魏无羡和蓝忘机又去隐居了,蓝曦臣的精神也回来了很多。蓝予笙也把回去的时间延后了几年,想着过一段时间,至少先安抚了蓝曦臣再走。 而后来,天启君杀妖王的伟绩被传得沸沸扬扬,他本人却再次销声匿迹了。 传说传得五花八门。有说天启君和妖王激战三天三夜重伤昏迷数年未醒的,有说他以血契借天地之力引天雷下凡同归于尽的,有说他这一战惊动天神得天神之助最后飞升的……如此这般,等等等等。到了后来,晓星尘都来问他发生了什么。 蓝予笙敷衍几句,没有切入主题,而是说:“我要走了。” 晓星尘愕然。半晌,他问:“那你哥哥呢?” 蓝予笙笑了笑,仍然答非所问:“你觉得,我有几个哥哥?” 那边的晓星尘也笑了。薛洋凑过来,道:“算上我的话,有五个吧。” 蓝予笙不语,晓星尘笑道:“我可不敢和含光君蓝宗主抢弟弟。那,煌,你多保重。”没有再问关于妖王的事。 事实其实很简单。 亚兹拉尔打中他一掌,彻底打散了他的金丹,也在同时被蓝予笙卸掉了四肢。 就是这样,没有那么复杂。 此时此刻,作为传说中的主角,蓝予笙坐在一棵树的树枝上,一条腿垂下去,手中转着一只和他衣服颜色格格不入的黑色笛子。 不知何时,蓝曦臣来到树下,抬头看他,嘴角含笑。 “予笙,树上危险,下来吧。” 蓝予笙看着蓝曦臣,眼前的场景和多年前的一幕重合了。 他从树上跃下,轻轻落地。 蓝曦臣这段时间,一只惴惴不安。蓝忘机和他说了蓝予笙这几年的情况,也转述了蓝予笙的那句话:只是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他不想强迫蓝予笙,但他总是觉得,蓝予笙会再次离他而去。 他拿出泽凌,递给蓝予笙。蓝予笙却道:“我不用了。” 蓝曦臣垂下手,不解道:“予笙,你那块玉牌中还有灵力,泽凌在手,保险一点。” 蓝予笙和亚兹拉尔对战时,灵力几乎无穷无尽,充满那块玉牌只需一瞬。没有了封印,灵力不会浪费,玉牌中的灵力够他挥霍很久。 蓝予笙闻言,拿出玉牌递给蓝曦臣。 蓝曦臣道:“怎么了,予笙?” 蓝予笙却迅速拽住蓝曦臣的手,划破他的手指,将他的血滴在了上面。蓝曦臣大惊失色,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抹掉,玉牌却迅速消失了。 感受到意识中出现的空间和其中充沛的灵力,蓝曦臣却又惊又怒,再三召唤,无法像蓝予笙那样召出玉牌,当即抽手,道:“予笙!” 蓝予笙道:“它已经认你为主,无法再换。”说罢,转身就走。 蓝曦臣看着蓝予笙的背影,突然间释然了。 其实,发展到如今,已经很好了,没什么不能满意的。既然蓝予笙喜欢出去游历,那么不管旁人怎么看,都是蓝予笙开心。 蓝曦臣垂下手,笑了笑。 * 当时金麟台上,蓝予笙身受重伤,其实已经死了一次。是玉牌救了他。至此,蓝予笙就猜测,玉牌没有被全部染红,是不是还能再救一次人命。 蓝予笙回屋。 不过,不管能不能救,再过几天,就不关他的事了。 亚兹拉尔猜得很对,几年前他遇到的那个比剑赢了他的小公子,就是莱特·罗欧。后来他找到自己,问他什么时候回神界。 蓝予笙没有定过时间。当时莱特问他的时候,他说了一句“随便”就走了。莱特拉住他,递给他一颗紫宝石,说什么时候决定好了就捏碎宝石,他会立刻赶过来。 宝石被蓝予笙玩了几年,却一直没有捏碎。而现在,宝石在手心滚动着,蓝予笙握住拳头,松开手时,掌心多出了一摊粉末。 蓝予笙把粉末挥开,走到桌前,摊开一张纸,手起笔落。 白纸黑字,行云流水,笔走龙蛇。 “后会无期” [完] ※※※※※※※※※※※※※※※※※※※※ 完啦!还有番外,我发誓过要凑齐五万字。 番外一 “渊儿,不用练了,过来。” 蓝渊收起木剑,跑向一名坐在石阶上的青年。他本来保持了一步距离,那名青年却往前一步,托起了他。 蓝渊坐在他的臂弯里,腰间软肉被木剑硌得难受,不高兴地扭了扭,道:“父亲,我已经结丹了。” 蓝父闻言,笑着勾了勾他的鼻子:“是是是,渊儿都已经五岁啦。”抱着他又坐回了石阶上。 蓝渊靠坐在蓝父怀里,舒展了一下筋骨,小手差点打到他的脸。蓝父取下他的木剑,拿在手里把玩着:“你现在已经结丹,应该有一把自己的佩剑了。” 蓝渊哼哼了两声,仰望夜空,打了个哈吹。 蓝父又道:“渊儿,你想给佩剑取什么名字?” 蓝渊道:“我现在的身量,完全拿不动剑。” 蓝父笑了两声,捏住蓝渊的鼻子,逼得他睁开眼:“佩剑可以以后再用,你现在需要练习御剑。” 蓝渊“哦”了一声,推开蓝父想要捏他脸的手,重新躺进他怀里,闭眼,道:“那父亲帮我取一个吧。” 说罢,欢快地打起了小呼噜。 蓝父失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微有失落。他把蓝渊抱回屋里,弹了弹他的脑门,看蓝渊皱起眉头,又笑了起来。 “晚安。” …… …… …… “喂。” “喂,还在吗?” 蓝予笙猛地回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那一段回忆。 他看向放在角落的琉璃,又看了看面前的亚兹拉尔。亚兹拉尔手中撑着红线,含笑看着他,见他的眼睛重新恢复焦距,把手晃了晃:“该你了。” 蓝予笙对着面前这个最最简单的图案,下意识用的最常用的方法。 撑到一半,红线破碎。 亚兹拉尔笑着拍了拍手:“可以呀,这都能中。” 蓝予笙往旁边一歪,倒在地上,道:“不玩了。谁知道你在线上做了什么。” 亚兹拉尔蹲在他面前:“刚才我可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发呆没看到过程。” 蓝予笙躺在地上,用手捂脸。 别说了,堂堂主神和死神在一起翻绳,主神还在翻绳时发呆栽在了一个这么简单的图案上,这两件事哪件说出去都能让人笑掉大牙。 是的。亚兹拉尔把他抓来大半年,什么都没做,天天和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偏偏两人还玩得不亦乐乎。这事要是让找他找得睡不着觉的蓝曦臣他们知道,非得人人一口凌霄血。 蓝予笙起身,打开房门,又被一人扑回了地上。 “煌叔叔我想死你啦!” 蓝予笙猝不及防,脑袋磕到地上,眼前一阵发黑。亚兹拉尔走上来,把蓝予笙身上的两个颜色的小孩提了起来:“礼貌一点,你叔叔现在经不起这一扑。” 蓝予笙的确经不起。他现在没有灵力,安德拉弗就像一颗出膛炮弹一样,把他撞得胸闷。他躺了一会,站起来,捏了捏安德拉弗头上一只黑色的小角,安德拉弗被他捏得头一缩,立刻把一黑一白两只角捂严实了。 亚兹拉尔把安德拉弗放到地上。蓝予笙抬了抬被安德拉弗抱着的腿,道:“他怎么来了?” 安德拉弗的脸立刻垮了下去,金瞳中满是委屈,恹恹道:“我可是软磨硬泡才让爸爸带我过来的……” 蓝予笙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说起来很尴尬。亚兹拉尔身为妖王,却没有一个自己的领地,只是随便找了一个石洞当家。蓝予笙问到他怎么召唤妖族时,亚兹拉尔拍了拍手,一只狐妖就跪在了三人身前,神情好像还有一点懵。 安德拉弗跳下去,抱住了狐妖的大尾巴。 亚兹拉尔:“拍一下手,就能找一个没事的大妖过来。不同的拍手方法能弄来不同数量、等级和种类的妖。” 蓝予笙:敢情您这手是传送门吗? 那只狐妖看着抱着它尾巴把脸贴上去蹭啊蹭的安德拉弗,有点手足无措,还不敢站起来,求助的眼神投向亚兹拉尔:“妖王大人……” 亚兹拉尔笑得很开心:“起来吧。” 那只狐妖起来了,安德拉弗还抱着它的尾巴转圈,它也只好跟着一起转。亚兹拉尔看他半晌,安德拉弗就放手,跑回他身边。 狐妖:“这位是……” 亚兹拉尔:“我儿子。” 狐妖:“啊?” 它在两人脸上看了半晌,除了两只角以外没有看到什么其他的相似处,但还是不敢再问,正色道:“妖王大人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蓝予笙想着还能有什么事,展示他的“传送门”罢了,就听亚兹拉尔道:“人类的那些修士怎么样。” 狐妖立刻拱手:“动静比前半年小了很多,应该是快放弃了。”说完,又支支吾吾起来。半晌,他道:“妖王大人,我想问……您把他抓来,有什么目的吗?” 蓝予笙被抓的事情已经妖妖皆知,他也听到过许多妖族窃窃私语说他是“阶下囚”。不过,虽然不太好听,这却是事实。其实他也很惊讶,亚兹拉尔把他抓来后竟然没有动他。 哪知,亚兹拉尔听罢,就诡笑着看向他:“你不提醒,我都差点忘了……这个人,是被我‘抓来’的啊。” “抓来”特地用了重音。他揉了揉安德拉弗的头,看向狐妖:“你走吧。” 狐妖“嗖”的一下就消失了。安德拉弗不明所以,被亚兹拉尔抱起来,碰了碰鼻子:“爸爸要干事了,回去找你哥哥叔叔们玩吧。”话音刚落,也消失了。 蓝予笙看着走向他的亚兹拉尔,眼角抽了抽,说道:“所以你和我玩了大半年,是因为忘了这桩事吗?” 亚兹拉尔哼了一声,蓝予笙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番外二 “嘿老人家,度假怎么样啊?” “砰!” 莱特·罗欧看着半个脑袋陷进墙里的莱辛,在决然而去和帮他一把中间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了……一把剑。 莱辛的眼镜碎了一地:“你要是想用那把剑把我的头挖出来,那我感谢你八辈子;如果你想落井下石,谢谢我拒绝。” 莱特·罗欧收回剑,踢了踢莱辛的小腿:“赶紧起来,易昀还在后面。” 莱辛翻了个白眼,把头拽出来,弄了一只新眼镜戴上。莱特·罗欧看着他整理衣服,幸灾乐祸的同时还不忘讽刺一句:“你平常那股骚劲都到哪去了。” 莱辛:“那是优雅,谢谢。我好歹是你发小的恋人,请你语气好一点。” 莱特·罗欧撇嘴,正要说话,忽然止住了,脸色变得很难看。莱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亚兹拉尔和易昀一前一后走来。 莱辛抱着手臂,心想有好戏看了。 “刚才是陨煌摔门吗?发生了什么事?” 莱特·罗欧又笑起来。莱辛放下手臂,右手举到唇边,低咳了一声,摆手道:“没事……” 易昀多看了他两眼,看得莱辛狂搔脸颊,又咳了一声:“易昀你……你就不要问了……” 易昀笑道:“好吧,我不问了。那,你们聊,我去见见他。”说罢,向被陨煌摔过的门走去。 莱特伸手:“等等你不要走!没你在我没法和他在一起……” 伸出的手僵直在半空,易昀已经关上了门。 亚兹拉尔侧头,笑了:“嗯?为什么不能?” 莱辛见势不妙,往前迈一步插/到两人之间,挡住了莱特·罗欧的视线。察觉到气氛骤然放松,呼出一口气。 * 易昀绕过桌子,走到陨煌身边:“你生气了?” 陨煌:“我没生气。” 易昀仔细观察陨煌的神情,发现他真的没有生气,笑了笑,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旁边,单手托腮:“度假怎么样?如果亚兹拉尔欺负你了,可以跟我说。” 陨煌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易昀:“你之前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他这次很收敛。”当时亚兹拉尔把他弄晕以后,再次醒来他就已经被晓星尘救了,后来还放那么大的水,怎么看都反常,他还以为是对方突然开悟了。 易昀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那就好。” 陨煌:果然是做了什么。 亚兹拉尔谁都不服,唯一会听的人就是易昀。其实易昀的相貌很受,性格却一点也不软。 他的性格和蓝曦臣很像。硬说区别的话,那就是易昀比蓝曦臣的情绪还要稳定。总之陨煌没有见过他情绪不稳定的样子。 就连他也曾失态过,易昀却没有。 陨煌摇了摇头,极小地微笑了一下。易昀看他笑,也弯了弯眼睛,刚想说话,屋门就突然被捶响了。 “主神哥哥!昀哥!他们又打起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谁。易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陨煌也抽了抽眼角,外面的人半天听不到回应,猛地开门。 奥罗尔和君原站在门外。刚一开门,外面就传来了莱特·罗欧的怒吼:“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怎么样!莱辛你放开我!” 易昀脸上笑容不变:“看来有时候,房间隔音效果太好也不太好。” 陨煌“嗯”了一声,走出房间。 看来打斗并没有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室内完好,莱特·罗欧被百八十道锁链困在地上,长发黑袍散了一地。亚兹拉尔则抱臂站在一旁,见易昀出来,无辜地笑了笑:“这次不怪我。” 易昀走到他面前,俯身:“莱辛,把锁链撤了吧。” 话音刚落,锁链立刻消失。莱特·罗欧本来趴在地上挺老实了,束缚一消失,又立刻跳起来,绕开易昀:“别拦我!” 黑影一闪,随着一声巨响,莱特·罗欧被砸到了对面的墙壁上。 亚兹拉尔见众人的目光都指向他,耸了耸肩:“是他先的。” 易昀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已经失去意识的莱特·罗欧面前,食指一点,一道光没入他额头的神印中。看着莱特·罗欧舒展了眉头,对奥罗尔说:“把他带回去吧。” 奥罗尔道了声“是”,搭上莱特·罗欧的肩,两人一起消失在了原地。君原站在一旁观看了整个全程,末了总结道:“这两个,绝对不能在一起。” 众人点头。 易昀揉了揉太阳穴:“说吧,你们又说了什么?” 莱辛:“没说什么。莱特一直是这样。这家伙天天和陨煌互怼,关键时刻倒是挺仗义。” 亚兹拉尔意味不明地看了陨煌一眼:“这可不只是仗义。”上一任的法神和死神明明关系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陨煌:“他对我没有这种想法。”要不然早就和莱辛打得不可开交了。 易昀拍了拍陨煌的胳膊,说道:“这次是我疏忽了。以后还是尽量不要把他们俩放在一起。”说完就拉着亚兹拉尔离开了。 陨煌见他们离开,也拖着莱辛的后领回到了房间。君原翻了个白眼,消失在原地。 房间内。 莱辛被陨煌一把惯到床上,脸撞进被子里。他也懒得起来,声音闷闷道:“你不是不生气吗……” 陨煌压着他的脖子,低声道:“没有,又怎样。” 陨煌的声音又低又磁,莱辛却听得脊背发麻。他想到自己之前的行为,欲哭无泪道:“哥哥我错了……” 番外三 潭州城一家茶楼内。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后来联系不上他。” 蓝曦臣闻言,微微垂眸:“那他后来……有没有联系过你。” 晓星尘摇头。蓝曦臣抿唇,叹出一口气,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起身拱手道:“打扰了,晓道长。” 晓星尘亦礼。薛洋听着蓝曦臣下楼,在一边道:“你不是见了吗?” 晓星尘:“嗯……他让我不要告诉蓝曦臣。” “我没听他这样说啊。” 晓星尘笑了笑:“你自然没听到。我本来想说的,他摇头了。” 薛洋:“???” 这时,一黑一白两人走到他们身边。黑衣人道:“多谢。” 晓星尘微微颔首,薛洋奇了:“哇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你旁边那位是谁?” 一阵短暂的沉默,对面谁都没有先开口。半晌,陨煌道:“你说。” 莱辛:“他夫君。”话音未落,便被陨煌狠狠掐住胳膊。他皱了皱脸,改口道:“我错了……我是他夫人。” 晓星尘薛洋:“祝你们百年好合。” 莱辛拱手:“承蒙祝福。”拉着陨煌下楼了。 晓星尘看着两人的背影,道:“煌的眼睛……竟然好了。” 薛洋:“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不是早就察觉到了吗?他们两个绝非常人。我问你一个问题,这个煌的面容,是不是变了很多?” 晓星尘:“是的。我也是看他眼中的印记才认出来。你怎么知道?” 薛洋笑了笑,露出一颗虎牙:“你刚才看到的,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晓星尘有些云里雾里。 “你的意思是……煌不是蓝予笙?” “他是蓝予笙,也不是蓝予笙。或者说,蓝予笙是煌,但煌只是刚才那个人的一部分。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晓星尘还是有点蒙,不过大体搞清楚了思路。他没有问薛洋是怎么知道的,直觉告诉他薛洋不会回答。 他揉了揉太阳穴,望向窗外,那两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 莱辛站在一个小摊前,憋笑憋得很难受。他扯了扯陨煌的袖子:“可惜了亚兹拉尔没来。”如果来了的话,他一定会炸了这座城。 莱辛想了想,又觉得他刚才的想法不太对。亚兹拉尔没有那么暴躁。 陨煌难得地“嗯”了一声,扶了一下快要笑倒在地的莱辛,看着摆在摊前的一个塑像默然失语。 这是一尊陶瓷的魔龙塑像。 他战妖王的事迹基本已经人人皆知,也有许多人以此为素材,制作了画像、雕塑甚至是绘本一类的东西,卖给百姓。这尊魔龙像,也是其中之一。 至于莱辛为什么笑得这么厉害,实在是因为,这尊像……太丑了。 简直恨不得把堂堂魔龙做成一只长角的王八,做工极其粗糙,一双翅膀直接贴在了身上,四爪长短不一,眼珠突出,不忍直视,只能通过头上的角分辨出这到底是什么。 陨煌:“你笑够了吗。” 莱辛:“没笑够……不对我笑够了。等等等等,让我缓一下。”说罢,深吸一口气,表情瞬间恢复正常。 他看着这只“魔龙”,问摊位老板:“老板啊,你这魔龙……怎么断了一只角?” 老板瞪他一眼:“没见识!妖王本来就断了一只角!” 莱辛:“你又没见过妖王,你怎么知道他断了一只角?” 老板:“你不买就算,哪来这么多话!” 莱辛看着老板心虚地搓了搓手,笑了笑,拿起架子上挂的一把“泽凌”,说道:“这是什么?” “这都不认识?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泽凌剑……的仿制品!” 莱辛把剑拿在手里把玩着,说道:“我当然认识。我是问这是什么做的。” “呃,这个……是木、木头。” 莱辛转头,刚要向陨煌嘲笑两句,就发现他已经去了另一个摊位,沉默在摊前。莱辛放下剑挪过去,看着陨煌手中的“天启君降妖图”,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他扶住陨煌的肩,把额头抵在手上,低低笑出声来。 这幅画,其实画得很不错。画中电闪雷鸣黑雾翻腾,“天启君”被画出了一个很夸张的姿势,如同神兵下凡一般。魔龙则张着血盆大口,头上的角断了一只,仔细看,是被黑雾遮住了一部分。画画的人似乎掌握了画天启君的精髓,一张脸面色肃然,波澜不惊,原本是一片空洞的左眼被头发遮住,惟妙惟肖又不繁复。 只是,真正的天启君,表情没有那么正直。至少莱辛是这么觉得的。 他猛地从背后圈住陨煌的腰,亲了一口他的脸颊:“煌,我太喜欢你了!” 他这一圈一亲,把很多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还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陨煌放下手中的纸,在莱辛头上重重敲了一下,似有所查地回头。 蓝曦臣站在他身后三丈处,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蓝曦臣下楼后,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看到面前闪过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就不暇思索地跟了上去。直到他们停在一个摊前,蓝曦臣看到了陨煌这张俊美无双的脸。 这张脸,让蓝曦臣觉得很熟悉,却总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是,看着这亲密无间的两人,他的心里涌上了一阵失落……和愤怒。 看到莱辛亲吻陨煌,蓝曦臣的心脏好像被针扎了一下。陨煌回头时,蓝曦臣下意识看向他的左眼。 明亮如星的左眼。 蓝曦臣垂眼,扭头走了。 莱辛捅了捅陨煌:“他是不是认出你了?” 陨煌:“不会。我把我的脸从他记忆中删除了。” 莱辛想起来,蓝曦臣在金麟台上见过陨煌这张脸。他看着蓝曦臣消失的方向,小声道:“你这样,有点残忍啊。” 陨煌“哦”了一声,拉着莱辛离开了。 ———————————————————— “兄长?” 蓝忘机回来后,就看到了一脸憔悴的蓝曦臣。魏无羡见他这样,心想他们又要促膝长谈了,悄悄转身准备离开。 蓝曦臣却叫住了他:“魏公子。” 魏无羡立刻转身:“蓝宗主请讲。” 蓝曦臣:“予笙他……为什么一去不回?” 魏无羡沉默。 蓝曦臣还是没有放下。 明明已经释然,已经理解,却还是没有做出一去不还的准备。看到那四个字的时候,蓝曦臣当场就腿软跪下了。 蓝忘机和魏无羡都知道原因,却都不太敢说。蓝忘机想起那一夜,神色黯然,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还是不太相信,不愿接受。 蓝予笙说出那样的话,却又做出那样的事。做完以后,却说走就走。 蓝曦臣闭了闭眼:“罢了……罢了,随他去吧。” 也不知放下的是这个结果,还是那段记忆,那个人。 缘,到此为止,断了。 ※※※※※※※※※※※※※※※※※※※※ 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