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的病弱娇妻》 第1章 江家有女天天生病 “你不知道吗,据说女子死了以后会变成凤凰!家人若是有不舍,想再见她,只要在坟前种一颗梧桐树,转世而成的凤凰见到了,便会栖居于此,家人就能与她团聚了!” “左右不过是骗人的玩意儿,也只有你这种女儿家会相信。” “才不是骗人的呢,是真的!” …… “你不是说女子会转世成凤凰吗,我在你坟前种满了梧桐树,可是你一次都没回来过,一次都没有……小骗子……” 史书有载,前朝有位丞相,凶残暴戾,杀人如麻,然史官不知,丞相之柔情早随着爱人,去了地下。 来生若再相见,能记得否,昔日模样…… 四年前。 “咳咳,咳咳。”装扮典雅的女子房间内,紫金香炉里飘着阵阵熏香,隔着一层兰花屏风,传来了一阵咳嗽,咳嗽的人是个女子,她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伴着咳嗽声不慌不忙喊来自己的贴身婢女明玉服侍自己洗漱。 说起远南将军,整个天希国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为了保卫边疆上阵杀敌,年轻时战功无数,为天希国的繁华立下了汗马功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将军早年丧妻,后来也未再娶,膝下也只有江一韵这一个女儿。 而说起江一韵,那怕是整个大陆上到八十岁老妇,下到三岁稚童都能说上两句,原因无他,实在是这姑娘的身子骨太弱了,父亲是远南将军,按理说将军的女儿就算当不了女将军,那也是该会舞刀弄剑,英姿飒爽才是,可偏偏江一韵自生来体弱多病,不爱舞刀弄枪,偏生爱看画本,爱看戏子唱戏,把文官家女儿的事儿一个不落下都做了。 但是没办法,谁让江忠年就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对她的要求那是百依百顺,但是女儿的病一直是他心头悬着的一块巨石,因为江一韵刚出生的时候,皇宫里的太医就说了,此女怕是活不到二十岁,就算活到了,那也是多病多难。 “小姐,您今天是打算先用膳还是先喝药?”问话的是明玉,江一韵的贴身婢女,小姑娘脸蛋圆圆的,眼睛也像黑葡萄一样有神,穿着一身绿色纱衣,整个人看着清新可爱的很,她腰间挂着的一枚玉佩,隐隐有流光闪过,配着几点流苏,看起来倒是价值不菲,看得出来这是个受宠的丫头。 “一切照旧吧,先喝药。”虽然常年咳嗽,但是江一韵的嗓音却十分动听,没有半分沙哑,或许是常年生病又不怎么出门的缘故,她整个人瘦的很也白的很,腰肢不盈一握,脸也是尖尖的瓜子脸,一双美目里总是透着水光,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嘴唇是好看的菱形,淡淡的粉色,让人很想一亲芳泽,她穿着白色上等绸缎制成的衣服,配着她独特的气质,更显得楚楚可怜,与她远不如常人的身体成反比的是她过人的气质和美貌。 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江一韵明明是个病秧子,却还是有很多提亲的人上门,一是远南将军的权势,二自然是江一韵的美貌。 明玉端上来的是一小碗黑色的药,隔着老远便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让人看着就没有胃口,但是江一韵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她只是皱了皱眉头,端着药喝了下去,但是因为体弱,即便是这一小碗药,她也得断断续续分几次才能喝完。 江一韵喝完药,明玉很贴心地喂她吃了个蜜饯来化解嘴里的苦味。 江一韵的早餐很清淡,只有一碗银耳莲子粥和几碟小菜,倒不是江忠年吝啬舍不得给江一韵吃好的,凭远南将军府的家产江一韵天天大鱼大肉都没问题,可江大小姐的身体吃不消,稍微刺激辛辣点的食物都能让她咳嗽个半天。 用完早膳,明玉给江一韵梳了一个发髻,稍微化了点淡妆,让江一韵看起来更有精神,也更加动人。 “小姐,咱们走吧,老爷在书房等着我们呢,听说是来了个什么人。”明玉一边搀扶着江一韵下楼梯,一边偷偷说着打听到的消息。 “嗯,好。” 第2章 初遇 时值初春,乍暖还寒,庭院里的枝丫上隐约漏出点嫩芽,一派生机蓬勃,太阳不大,却也不至于让人感到寒冷,江一韵在明玉的搀扶下缓慢地走着,她是喜欢这样的天气的,酷热和严寒都不利于她养病,平日里她能迈出闺房的机会并不多,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父亲总会默许她走出房门。 书房在庭院尽头,父亲和客人都等着,但是江一韵并不急,她身体不好这件事不是个秘密,没有人会和一个病人过不去,机会难得,她想好好看看庭院里的景色,好好沐浴阳光,虽然冬天刚过去,庭院里没什么花,但是盎然的生机已经隐藏好了,只等一个机会,就会倾泻而出,她站在这儿可以感受到那种生命力,那是她所无法奢求的东西。 江一韵抬起手,在指缝里看着太阳,阳光把她的手映衬得白的几乎透明,但她还没有看多久,指缝里的太阳突然被一个闪过的人影挡住,她放下了手,眯起眼睛想看清那个人,但是只能模糊看得出是个少年,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整个人背影虽然瘦削但却坚毅的很。 江一韵并没有把这个人放在心上,天希国只有傻子才会来将军府行刺,这个人估计是父亲的手下吧,她这么想着。 “小姐,咱们走快点吧,老爷该等急了,花儿您可以回来再看。”与江一韵的悠闲不同,明玉显然着急的很,生怕迟了一会儿被怪罪。 江一韵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向书房走去。 ...... 江忠年虽是个武将,但没有谋略是绝不可能战功赫赫,远南将军府的书房大的很,藏书也颇丰,据说鎏金牌匾上的书房二字还是当今圣上的手笔,江一韵平日里身体好转便会常来这边坐坐,看点书,虽然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偷看明玉给她买的话本。 明玉推开书房的门,搀着江一韵走进去,江忠年虽然等了许久,但是没有任何不耐烦,反而乐呵呵地把女儿迎进来。 “韵儿给爹请安。”江一韵微微给江忠年行了礼。 “好好好,韵儿快起来。”边说着,江忠年就立马把江一韵扶了起来,江一韵站稳后抬头看向江忠年,不得不说能生的出江一韵,江忠年的相貌定然也是不俗的,虽然人入中年,但却没有发福,反而精神干练的很,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常年征战让他的皮肤变得有些粗糙,但却给他添了几许男人味。 “韵儿,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江瑜景,我从旁系过继的接班人,以后就是你弟弟了。”江忠年忙把身边的少年拉来给江一韵看,江一韵这才把目光转向父亲身边的少年。 看着少年,江一韵稍微瞪大了眼睛,这是个漂亮的有些过分的人,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白了,但是这个人的皮肤却比她还好,仿佛一块温润的美玉,而且五官也像雕刻一般精致,一眉一眼都像是被老天爷精心计算过那么恰到好处,若不是少年还未长开,江一韵敢保证天希国待字闺中的女儿家会把将军府的门挤得水泄不通,此刻江一韵才明白刚刚庭院里的那个人影就是自己刚多出来的弟弟。 在江一韵打量着少年的时候,对方也在看着她,和他打听到的消息没有不同,江家小姐果然是个病美人,倒是很招人怜惜,不过他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保护这个女人,他要那些人血债血偿,想到这里,江瑜景的眼里滑过一丝狠厉,或许他没有注意到,但却吓到了江一韵,是不是她看他太久了,他生气了,想到这里,江一韵赶忙把头偏过去看江忠年。 江忠年显然没有发现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气氛,笑着说“韵儿啊,瑜景比你小三岁,你可要好好护着你这个弟弟啊,可别让人欺负了去!” 江一韵笑了笑,应声说好,但是江瑜景却翻了个白眼,这女人这么娇弱,谁保护谁不明摆着吗,他才不会让人受欺负了去。 “好了,韵儿你也出来这么久了,该回房了,瑜景,你送送韵儿。”江忠年摆了摆手,让江瑜景送江一韵回房。 江瑜景低声说了是,便跟在了江一韵身后,江一韵的身影单薄的很,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这倒是让江瑜景很放心,至少不用担心这个女人会和自己争权,就算她想她也没这个本事。 回房的路上,江一韵依旧停留在了庭院,她看着庭院里的花枝,问着明玉,“明玉,这花还有多久开。” 明玉低着头,恭敬地回答“回禀小姐,还有小半个月。” “是吗,如此甚好,说起来,我今年过了生辰后离二十岁恰巧还剩下整四年了。”江一韵毫不在意的一句话,却让明玉白了脸色。 “小姐你别乱想,老爷已经给你在找神医了,小姐的病定能根治!” “嗯,我相信爹。”江一韵虽然这么回答,但是她其实心里清楚,所谓的神医不知道来了多少个,她的病还是老样子没有起色,明玉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她罢了。 跟在身后的江瑜景听的一头雾水,不就过个二十岁生辰吗,搞得和生离死别似的,那个叫明玉的丫头在害怕什么。 这个时候的江瑜景还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他才是那个真正害怕的人。 第3章 赐婚 江一韵显然没有让江瑜景陪着自己赏花的打算,一是无花可赏,二是有个生人在身边,她总归觉得不自在,便回头笑着朝他说了句:“你不必再跟着我了,你回去找我爹吧。” 江瑜景听了,干净利落地回头,便用轻功飞走了,丝毫不拖泥带水,这倒是把明玉这个小丫头气着了。 “小姐!你看这人怎么这样,你让他走他就走,一点也不担心您吗!”明玉脸上神色忿忿。 “无碍,我与他并不熟悉,这姐弟也是刚认,随他去好了,终归是个孩子。”江一韵倒是没放在心上,笑着安慰了明玉,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 是夜,皇宫凤栖殿,主座上坐着一位高贵典雅的女子,一身镶金凤袍,发髻已散下,一头乌黑的秀发披在身后,容貌虽美丽却不出格,端的是一派雍容华贵,她右手边坐着一位年轻男子,男子一身玄色四爪蟒袍,戴着白玉发冠,容颜清隽,肤色白皙,嘴角微微含笑,自有一股风流。 这两人正是天希国当今的皇后与太子,天希国虽然表面上和平稳定,但其实争权夺利的暗流仍在偷偷涌动。 “景程,你四弟最近可有什么动作?”文皇后的声音里自带着一股威严,但却不失女儿家的温柔。 “回禀母后,暂时未有发现,但是父皇最近在朝廷上倒是对他颇多称赞。”李景程回答的毕恭毕敬,看得出来平日里他对这个母亲还是十分敬重。 “绝对不能让他动摇你的太子之位,最近你父皇也老是去梁贵妃宫里,谁知道那个狐媚子会吹什么枕边风!”文皇后自认论相貌,梁贵妃是更胜一筹,尤其是她那骨子里的媚,是个男人看着都受不了,何况是如今渐渐怠政,纵情声色的皇帝,“我明日就与你父皇讲,把你和江家那个病秧子的婚事定下,正妃之位等她死了你再给别人也不会有人说闲话,反正是迟早要死的人,你得趁着她现在还活着,赶快得到江忠年的支持,明白没有?” “儿臣明白,一切都听母后的。”李景程离开座位朝文皇后行了一礼,看起来一副乖乖受教的模样。 “哎,景贞若也有你这般懂事,我也能少操点心,天色既已晚,你便离开吧。”文皇后左手扶着额头,右手朝李景程,一副累了的模样。 李景程行了一礼,便大步流星走了。 翌日,江一韵如往常一般喝了药躺在自己院里的躺椅上,沐浴着阳光,却听得有下人禀告,说是将军让她去门口迎圣旨。 见圣旨如同见皇上,江一韵不敢怠慢,连忙让明玉扶着她去门口。 将军府门口,江忠年和一群下人跪在地上,昨天江一韵见到的那个少年也跪在江忠年身边,在明玉的搀扶下,她缓慢跪了下来,此时才听得那拿着圣旨的太监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远南将军府嫡女江一韵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甚得朕心,念其暂无婚配,今将其许配给太子李景程,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望二人喜结连理,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钦此————!”太监念完将圣旨拿在手中,见江忠年迟迟不接旨,皱了皱眉头,“江大人,怎么不接旨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您高兴还来不及呢!” 江忠年握了握拳头,还是起身接过了圣旨,“臣谢主隆恩!” 宫里那群人打的什么念头他不是不知道,韵儿身体本就不好,如今还要被卷入争权的斗争中,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韵儿真出了什么事,他哪里还有脸去见她已故的娘啊! 送走了宫里浩浩荡荡来的一群人,江忠年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江一韵,又看了看圣旨,“韵儿,事情既然定下了,为父改不了什么,但为父一定护你周全!” “我左右不过是个病入膏肓的女儿家,有谁会对付我,父亲放心便是。”江一韵松开明玉扶着自己的手,上前搂着江忠年的左臂,“父亲,咱们进去吧。” 江忠年没有让江一韵跟着自己一起走,“韵儿,你先回房,我有些事想和瑜景单独说说。明玉,送小姐回房。” 目送着江一韵离开,江忠年看着江瑜景缓慢开口,“瑜景,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我之所以选你当接班人,一是看中了你的资质,二是希望你能在我不在的时候护韵儿周全,你可明白?” “瑜景明白。”江瑜景低头作揖,甚是恭敬,他们各有所需,他需要江忠年的势力,江忠年需要他保护江一韵,江瑜景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亏本买卖,所以应下了。 “这些天韵儿估计会出门看戏,你跟着她,也互相了解了解。” “好。” 当父亲的自然最明白女儿的心思,果不其然这才刚回到房间,江一韵就在和明玉商量着去哪儿看戏好。 “明玉,你说梨花阁的那个头牌今天会上台?!”江一韵显然兴奋的很,平日里她自然是听说过这头牌的名号,据说唱到动情处,闻着落泪,听者伤情,直教人拍手叫好。 “那是自然了,小姐,我的消息你还不相信吗!”明玉对自己打探消息的能力自信的很,拍着胸脯保证的样子倒是让人有些忍俊不禁,小圆脸上得意的模样更是让人觉得分外可爱。 主仆两人正谈到兴头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谁啊,早不敲门,晚不敲门,偏偏这会儿来敲门。”明玉小声嘟囔着,但是江瑜景深厚的内力还是让他听清楚了这个小丫头片子说的什么,虽然不情愿,明玉还是老老实实去开门,一开门看到江瑜景的脸,她立马噤声了。 “将军大人让我这些天暂且保护你。”一句话简明扼要,江瑜景一句废话也不想多说,他并没有看向明玉,而是直接偏头看着江一韵说道。 说起来江瑜景只有十三岁,且年幼的时候吃不饱饭营养不良,所以虽然是个男子,却也只比明玉高了半个头,和江一韵一般高而已,所以不谈他的武功,只看他一个小孩子说要保护自己,江一韵还是有些想笑的,多个弟弟,看来好像也没什么坏处。 第4章 一同外出 江一韵出门的时候依旧是一身朴素的白色纱裙,上面绣着几株水仙,花叶不复杂,但栩栩如生,仿佛真花一般,在阳光下映衬下有些许光华,一看便是上等绣娘的心血。 明玉贴心地替她戴了面纱,只留下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似是一汪清泉,让人想要沉溺其中,只想被其深情注视,虽然面纱遮挡了江一韵的些许美貌,但是反倒给她增添了几许神秘的气质。 出了将军府,门口就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或许是心情好加上天气适宜,江一韵并没有让明玉搀着,而是自己左看看又看看,悠闲的走着,蓦地,她好像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少年。 少年今日穿着的也是白色古装锦袍,肩宽腰窄,五官端正精致,尤其是他的桃花眼,眼尾的一点泪痣更是让他整个人多了几点媚气,但是他手虚扶着腰间的水青色佩剑,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是生人勿近,靠近者死,所以虽然街上不少姑娘都偷偷看着他,却无人敢上前。 江一韵心里有些感慨,自己像他这般年纪的时候,还是被爹宠爱着的小姑娘,整天都是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而他不过是个孩子,却已经这般薄凉,想必他身上发生过很多故事,自己如今既然是他的姐姐,那他童年缺失的关爱再补回来便是,这般想着,江一韵就转身径直向江瑜景走过去,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拉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或许是常年练武的缘故,掌心处有老茧,但手指却洁白修长,比江一韵的大上两分,并且让她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江瑜景在江一韵牵住他的手的时候就愣住了,这江家小姐不是未出阁吗,怎么大庭广众拉住他的手,不怕别人说闲话吗,在他心里他已经把自己认成了一个男人,殊不知在江一韵眼里他不过是个心智过分成熟的小孩子而已,根本没有什么男女大防。 江一韵的手细腻滑嫩,在阳光下看起来泛着暖意,可是当他真正握住这双手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温度比常人低,小小一只,他轻而易举就能抓住,第一次,江瑜景心里划过了一丝波澜。 “瑜景,想必你对京城还不甚熟悉,但是明玉懂得多的很,你有什么不会的大可以问她,”江一韵拉着江瑜景的手,回头朝着江瑜景微微一笑,笑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儿状,透露着积几分俏皮,春风微微拂过,吹起她面纱的一角,她的容颜忽隐忽现,江瑜景别过头,嗯了一声。 江瑜景不知道她要去哪儿,等到他看到街边衣着暴露的女子正兴致勃勃拉着客才意识过来,顿时他有些不自在,他没想到名门小姐居然会来这种花街柳巷,就算他心智成熟,终归还是个小孩子而已,顿时他就想抽出江一韵拉着他的手,试图离开这种地方。 但是江一韵没给他机会,她倒是极为迅速地拉回了他的手,“我不是带你来看她们的,我们是来听戏的,小景你别怕。”她忙着解释。 江瑜景不太喜欢这种安慰小孩子的口吻,撇了撇嘴,倒是没松开江一韵拉着她的手。 ...... 江一韵带着明玉和江瑜景穿过了一堆拉客的姑娘,停在了一家雅致的建筑面前,建筑名为梨花阁,它的牌匾上也相应的雕刻着几朵梨花,远看上去共有三层,门口站着几位接待客人的小儿,笑的礼貌却不谄媚,见江一韵来了,其中一个人轻车熟路把她带到了平日里她常去的雅阁。 梨花阁共有三层,一层是大厅,供平民百姓就座,二层是有点权势或财富之人,都是一个个隔音效果很好的雅阁,倒是不担心像大厅一样吵闹,三层就是梨花阁戏子的住所。 江一韵的房间名为兰芝阁,倒还算雅静,待他们三人进去后,就有小厮轻车熟路地摆上酒菜和点心,方便客人边听戏边吃,不过江一韵是吃不了这些东西的,反倒是明玉比谁都熟练地坐下,吃着自己喜欢的点心,喝点茶之类的,江瑜景眼里闪过一丝寒意,这般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奴才,该早点除掉才是,免得以后成了祸患。 江瑜景盯着明玉,江一韵看着江瑜景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解释,“小景你别见外,坐下就是,我平日里身体不好都是明玉照看着我,我们俩也算是姐妹了,这些吃食我是吃不了的,与其浪费了不如赏给明玉。” 闻言江瑜景虽是坐下了,但还是和往常一样摆着臭脸,仿佛别人欠了他几百万银两,江一韵不太喜欢他这个样子,在她心里江瑜景还是个孩子,本就该是活泼开朗的年纪,况且小景长得那么好看,笑起来也定是极好看的,这么想着,江一韵握了握拳头,她希望以后的日子能让小景变得开朗。 ...... 离梨花阁的戏子上台还有小一会儿,但是兰芝阁此刻却十分寂静,江瑜景摆着个冷脸,整个人都散发着寒气,让明玉情不自禁摸了摸手臂,疑问着冬天不是刚过去,怎么又突然冷了起来,江一韵想和江瑜景搭话,问问他的从前,但是江瑜景除了嗯和点头便没有了下文,见此江一韵也自知他不想说,便不再开口,而明玉正忙着吃点心,弄得满嘴都是点心屑子,跟个小花猫似的。 就在主仆三人等头牌上台的时候,兰芝阁门前走过一个身影,江瑜景瞪大了眼睛,突然起身,吓了明玉一跳,但是他什么也没解释,说了句“我看到一个熟人,你们在这里等我。”就运功跟上了那个人影。 “小姐,这个瘟神可算是走了,他杵在这儿奴婢都不敢讲话了呢!”明玉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小姐您刚刚和他说话,他都不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主子呢,哼!” 明玉这边许久等不来江一韵的回话,以为自家小姐生气了,顿时白了脸色,“小姐,奴婢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您别放在心上,气坏了身子,老爷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好奇父亲刚从安城把他接过来培养,安城距离京城有二百多里,他在这里会有什么熟人?”江一韵告诉了明玉自己心头困惑。 明玉这才松了一口气,“您管他呢,指不成是家里哪个亲戚在京城发达了,他这是想凑上去攀关系呢。” “小姐先别提这个,我听人讲这个头牌还是个美男子呢,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像传闻中一样那么好看。”明玉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 第5章 采花贼 近日京城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不知名的采花贼,据说武功高强,飞檐走壁无所不能,但不知为何,被采花贼采过的少女却纷纷护着他,不肯透露他的行踪,也不肯说出半点采花贼的特征,除了一个特别英俊,这也是为什么捕快们抓了快半个月还是没有任何线索的原因。 兰芝阁内,依旧是明玉和江一韵主仆二人,明玉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叽叽喳喳说些什么,江一韵只是听着偶然笑着附和一句,氛围倒是融洽的很。 就在此刻,圆形雕花木窗口突然被人伸进来了一个管子,有气体从管子里涌出,带着一股不知名的香气。 不一会儿就听得明玉眯着眼睛说道,“小姐,我不知怎么的突然好想睡觉,我...好困...”话没说完,明玉就直直倒在桌子上,江一韵自然是没法回答她了,因为明玉说这话的时候,江一韵也感受到了一阵沉沉的倦意,然后就躺在了软榻上睡去。 见主仆二人都睡下,窗外的人才进来,本以为是个黑一蒙面的猥琐采花贼,不成想却是个二十来岁的翩翩公子,眉如剑,眼如星,手执一柄上好的山水折扇,嘴角微微含笑,倒是有几分儒雅,他一进来看到的就是明玉和江一韵两人睡的迷迷糊糊的样子,但是他看都没看明玉,径直略过她奔江一韵而去,抬起一根如葱白细腻的食指勾起了江一韵面纱的一角,看着江一韵面纱下的容颜,来人眉毛微微一挑,心中暗想何时京城出了这样别致的女子,他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多想,他抱起江一韵就从窗口离开,前后没有一点声响,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 江瑜景刚刚坐在兰芝阁里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个人的模样他绝对不会看错,当初母亲把他藏在机关墙后,他看到带头闯进他们家屠他满门的人影和刚刚那个身影如出一辙。 但是他一直都不知道那个带头的人是谁,母亲临终前也没告诉他,只是让他这辈子都不要来京程,那个人他没有能力抗衡,他只要安安稳稳在那个小边城度过平凡的一生就好,但是江瑜景还是没有听从母亲的话,闯入他们家门的人放火烧了他们家以后,他还是偷偷回去了,一切都被烧得干干净净,但是他还是在一片废墟里找到一个远南将军的令牌,因为是特殊的金属制成的所以令牌并没有被大火焚毁,他在那个地方继续待了几年,后来才带着这令牌从安城来到京城找传说中的远南将军,远南将军听了他的事迹,只是叹了一口气,说了句“乐铭,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让你跟他走。” 年幼的他知道乐铭是母亲的名字,但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把江乐铭的江和远南将军江忠年的江联系在一起过,但是无论他怎么问,远南将军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他在府中住下,说以后会替他的父母好好照料他。 …… 本来江景瑜一直跟着那个身影保持者不远不近的距离,但是那个身影好像意识到了有人在跟着他,在二楼拐角转了一个弯便没了踪影,实在找不到人,江瑜景只能作罢,回到兰芝阁。 还没进门江瑜景就觉得不对,刚刚他出门的时候房间里虽然寂静,但是好歹还有明玉翻动盘子的声音和江一韵小声咳嗽的声音,可是此刻,房间里却是如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点声音,而且他的嗅觉很灵敏,从门缝里传来浓郁妖艳的香气,这绝对不是这间房里该有的气味,因为他们刚刚进门的时候明玉就让小厮把熏香撤下去,因为太过浓郁的香味会让江一韵头疼,但是此刻房间里又传来十分浓郁的香气,按着明玉那么护主的性子绝对不会犯这种错,只有一种可能,房间里一定来过什么人,想到这里,江瑜景放轻了步子,左手推开虚掩的门,右手握着配剑,随时打算和房间里的人硬碰硬。 但是当门打开的时候,只有明玉一个人沉沉地趴在桌子上,江瑜景推了推她两下,但是明玉没有任何反应,江瑜景这才意识到她是中了迷药,立刻抬起右手用袖子捂住口鼻,防止吸入过多的迷药。 他看着未关上的窗口,回头看了一眼明玉,闪身从窗口跳下去。 ...... 那公子抱着江一韵很小心地避开人多的地方,脚步如同鬼魅一般,路上的行人只感到一阵风经过,却没有看到人影,最后他停在了一栋很简陋的房子前,房子的门紧闭着,他倒是很熟练地伸出右腿把门踢开,不出意外,这次里面还是传来一阵咆哮,“清绝!你他妈不会用手啊,这么大声响生怕老子不知道你回来吗!” 原来此俊朗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江湖轻功第一快清绝公子,清绝翻了个白眼,心想要不是他欠了这个老头儿一个人情,他才不会败坏自己的名声,天天净干些强抢良家妇女的事儿,好在京城的姑娘对江湖中人不太熟悉,不然他以后可怎么混。 “你小子把这姑娘放下就快点滚,老夫看到你就头疼!”咆哮声的主人此刻才显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是个耄耋之年的老人,他的头发已是全白,山羊须也到了胸口,但整个人却精神的很,一双眼睛隐隐透露出精光,毫无疑问若是有谁敢小瞧他,定会吃个大亏。 “老匹夫,不是我说你啊,你一天天找这些个年轻姑娘还不带重样的,你吃得消吗?”清绝说完已经运功离开了房间,所以他没看到老人气红的脸和气的直打颤的胡子,看起来还有些滑稽。 那个老人看着躺在床上的江一韵,拿起一块粗布放在她的手腕上,随后就给她诊起了脉,时间越长,老人的眉头皱得越紧。 这姑娘的身体怪得很,看起来病了有些年头的样子,但是却隐隐有一股活力在维持着她活下去,看样子是有人常年用内力和名贵药材吊着她的命,不然她早该死了,病症很像是胎毒淤积导致,不过应该被当成了天生体弱来治,治标不治本,这姑娘迟早......想着这里,老人停下了诊脉的手,回到自己的桌子上,涂涂画画写起了什么。 第6章 神医折尘 这边老人聚精会神写着什么,那边江瑜景跟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气,本来跟的好好的,但是那采花贼就像是有先见之明一般,拐了个弯去了花街,花街各式各样的香气顿时把空气中那快要飘散的香气掩盖的严严实实,就算江瑜景的鼻子再灵,他也失去了方向。 无奈之下,江瑜景只能先到街上看看有什么线索,毕竟这么多人,肯定会有人看到一个男人扛着一个女人。 但是花街上都是拉客的姑娘和正在兴头上的客人,江瑜景左看右看只能选了一个穿着相对保守点的姑娘,但是问话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不敢往人家身上放。 “姑娘,你方才可有看过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女人路过,那女人穿着白色的衣服,带着面纱,约莫十几岁的样子。”话一说完,江瑜景就把头偏到旁边去,谁成想旁边也是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所以他只能抬头看看蓝蓝的天空,再低头看看自己的配剑,就是不敢和人家面对面交流。 “公子这可是问对人了,奴家刚才啊,可刚好看到这两人呢,公子快随奴家来嘛~”那女子闻言热情的很,连忙抱着江瑜景的手臂,把人往自家楼里带。 江瑜景见状估摸着可能这花楼是采花贼的老窝也说不定,就半信半疑跟着进去了。 ...... 江一韵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了棉花上,整个人轻飘飘的,但是却迷迷糊糊听到了一个老人和一名年轻男子的争执声,俩人的声音对她而言都很陌生,但是她的眼皮很重,她醒不过来,所以当有人把手放在她的手腕上的时候,她也无法反抗。 老人在纸上写了密密麻麻的一堆东西,随后小心翼翼折了起来,起身回到了江一韵的床边,“小姑娘,你的身体老夫已经诊断过,但是苦于治愈所需的药材老夫实在没有,所以老夫只能替你去除少部分的胎毒,却不能根治,药方和治疗办法老夫都已经写下,你若信得过我就按着上面写的法子治你这个病,”老人边说边拿起了一排银针,“现在老夫先替你去除一部分毒,可能会有些难受,忍忍就过去了。” 说罢,老人迅速拿起针对准一个个穴位刺下去,精准,迅速,但是他额头上也微微沁出了一层薄汗,因为江一韵的身体中毒已久,所以每一针扎的都有讲究,深浅也不能出差错,不然她就没命了。 但是江一韵也不好过,她此刻只感觉到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刺痛,那种从骨髓里传来却又再痛回骨子里的痛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但是她只能默默忍下去,连出声喊疼也做不到,她只觉得她的嗓子很痒,然后咳出了暗紫色的血,粘稠浓厚,但是当她咳出那滩血以后江一韵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常年来胸口那种气闷的感觉也消失了,随后不多久,江一韵就沉沉睡过去,再次没了意识。 等到天色渐渐晚,行人渐渐绝迹,清绝才懒洋洋地回来了,依旧是一脚踢开门,但是老人这次却没有发脾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桌上的书籍,陷入沉思。 “哟,还有让神医折尘费心的事儿呐,快来让小爷瞅瞅。”清绝伸出手想拿起那本书,却被老人拦住。 “把那个姑娘送回去吧,我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不必再跟着我,你自由了,还有记得替我向你父亲问个好。”折尘摆摆手,又继续低头看着书。 清绝撇了撇嘴,这死老头子还是这么不招人喜欢,想当初父亲跟他说他的病会由神医折尘给他治的时候,他一听名字还以为是个不谙世事的谪仙美男子呢,谁知道是个脾气古怪的糟老头儿,不过这次他好不容易从家里出来,可没想那么早回去受管教,怎么说也得玩儿个尽兴。 清绝走到床边熟练地抱起江一韵,运功朝着梨花阁的方向而去,当他推开兰芝阁的门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丫鬟和赔礼的小厮,房间里闹腾的很。 “小姐!”还是明玉最先注意到来人,立马擦干眼泪笑了起来,模样变化之快,倒是让小厮和清绝都愣住了。 但是小丫头还是没有被高兴冲昏头脑,立马抬头质问清绝,“你是何人,你绑架我家小姐是何目的?!”如果忽略明玉矮了清绝一头,小姑娘看起来还是挺有气势的。 清绝倒是不急着回答,他把江一韵放软塌上后才不慌不忙开口,“我可是把你家小姐从采花贼手里救出来的救命恩人,你这丫头不重金酬谢我就算了,反倒质问我来了。”说完还用手中扇子捶捶自己胸膛,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明玉虽然半信半疑,但是此刻她还是更担心江一韵的身体,“放心吧,你家小姐没事儿,只是中了迷药昏了过去,睡一晚就好了。天快黑了,你家老爷可是要着急的,小姑娘。” 虽然清绝说话的语气是轻浮了点,但是不无道理,明玉喊了梨花阁几个下人和一台轿子,就带着江一韵浩浩荡荡回将军府了。 …… 江景韵怎么也没想到,花楼的里姑娘会这么疯狂,他只是想进去打探打探江一韵的消息,谁知道里面的姑娘和饿狼见到肥肉似的一股脑钻过来,完全不顾他的冷脸,一个个热情似火,好不容易等他逃出来,天已经快黑了,他没找到江一韵,回了梨花阁想问问明玉有没有看见贼人的外貌,但是等他到了兰芝阁却被小厮告知房内的客人已经打道回府,于是他回了将军府,进了江一韵的院子。 江一韵的房间还隐隐有点亮光,他以为她还未睡下,便直直推开门进去,但是房间内,江一韵已经睡得很熟,领口的纽扣被解开了两颗,漏出洁白的皮肤和锁骨,或许是清楚了些许毒的缘故,她的脸色不似往日的苍白,泛着粉红色,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俏皮可爱。 第7章 忘川绝命 江一韵睡觉的时候不老实的很,翻个身把被子也给踢了,导致露出了更多雪白的肌肤,惊得江瑜景立马别过脸去转身就想走,但是他又想到自己今天害她被贼人掳走,心里总归是有些愧疚感,考虑了一阵还是转身别过头替她掖了掖被子再离开,只是怎么看都有股落荒而逃的意思。 ...... 第二天清晨,江一韵悠悠醒来,她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之年睡的最安稳的一次了,她没有被胸闷的感觉折腾的睡不着觉,也没有半夜因为咳嗽翻来覆去,也许真的有神医替她治了病也说不准,想到这里,她立马出声喊明玉进来。 “小姐您知不知道昨天有贼人把您掳了去,好在有好心人把你救下来,不然奴婢怎么和老爷交代啊!”明玉的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似的,看样子昨天伤心了很久也没有好好休息。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没事,你别担心,父亲也不会怪罪于你的,”说罢江一韵从床上起身,“你替我梳妆,我要去见父亲。” 江一韵似乎所有的衣服都是白色,但是她今天选了一件粉红色的古装罗裙,软绸衣料上用金线绣着几朵海棠花,活灵活现,明玉替她梳了一个发髻,两侧的金步摇坠着几点流苏,随着主人的行动而微微摇摆,平日里江一韵都要靠着胭脂才能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不那么苍白,而今日的胭脂祖尔市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不会相信这就是将军府那个常年卧病在床的病秧子大小姐。 ...... 显然江忠年见到自己女儿的模样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当江一韵对他说明事情原委的时候,征战沙场,铁骨铮铮的将军却红了眼眶,嘴里念叨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你娘生完你以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韵儿,你这次算是阴差阳错遇上了江湖上有名的神医折尘,不少人想要找他治病,不过他行踪甚是难寻,外貌年龄性别甚至都无人知晓,既然他给了你药方,你就好好按着他说的,也许你的病真的能治好。” 江一韵低声应下,但是突然想起来她从昨天就一直在昏睡中,虽说她记得有药方,但是醒来的时候仔细看过身上,并没有药方的影子,此刻又不宜让父亲再多操心,思及此,“父亲,韵儿有些累了,改天再把药方带给您。” …… “明玉,我记得你说过我有个救命恩人是吧,那你可知道他现在在何处?”江一韵话未说完,便从房顶上穿来了一个声音,“小娘子莫不是想我了,我可就在这儿呢。” 江一韵抬头,清绝闪身从屋顶落下,虽然他自认为潇洒,但是江一韵对这么轻浮的人救了自己还是有些怀疑,总觉得这个人才是采花贼。 清绝顿时觉得鼻子有点痒,“小娘子找我是为了药方吧。” “还望公子物归原主,一韵谢过了。” 清绝微微挑眉,“好说好说,不过在下初来京城,想寻个落脚的地方,不知姑娘可否通融?”他可不是傻子,长久不回家,父亲肯定会派人出来抓他,但是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虽然他不是狗,可是父亲的手下进将军府肯定也有顾虑,这里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 “明玉去给公子安排住处,现在公子可否把药方给我?” “诺,给你。”清绝随手掏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纸,若是折尘在此看到自己的心血被糟蹋成这样还不知得叫唤成什么样。 “小女谢过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江一韵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但是她也没有理会清绝,而是接过药方细细的看起来,但是药方上面的药材都是她从未见过的,什么八瓣晶衍草,赤血骨花。 ...... 书房里,江忠年喊来了江瑜景,江瑜景本想跪下谢罪,却被江忠年拉住了,“瑜景,这件事我不怪你,你也不是有心的,韵儿既然没事,你也不必过多苛责自己。” 江瑜景仍旧是冷冷地保持沉默,见状,江忠年叹了一口气,对这个孩子的遭遇又多了几分怜惜,只希望瑜景能够在以后的日子里变得开朗吧。 …… 折尘离开京城以后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来到了一座山的悬崖边,风声呼啸,一眼望下去直教人腿软,折尘却纵身一跃直直朝山底坠去,但他的神色却平淡如常,折尘在空中坠落了很久,速度却渐渐慢下来,仿佛有外力从下面托住他一般,折尘落地以后,看了看四周一片荒芜,以奇怪的步子走了起来,每一步都像是避开什么,又踩中什么,最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那里不知名的花树上开满了花,一朵接一朵,小溪平缓流淌,溪水清澈见底,鱼和水草一览无遗,花树的中央是一栋四层木屋。 折尘径直走向木屋推开门,木屋常年无人居住,已经积了许多灰,折尘拿起书架上一本无书封的书,翻看了起来,在某一页顿住,“果然是师兄你的手笔,师傅说的话,你还是没听。” 江一韵若是中的寻常胎毒,怎么会那么多御医和大夫看不出,她中的毒不是寻常胎毒而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禁毒“忘川绝命散”,此毒无色无味,需分四次,每次隔一个月下给中毒者,中毒者一开始不会有症状,但是四年以后身体状况就每况愈下,不知情的人只当做中毒者病重,而且四年的时间足够发生许多事,下毒之人也能把自己的嫌疑撇的干干净净。 想来应该是江一韵的母亲怀孕的时候就中了毒,毒传给了江一韵一部分,所以导致她先天体弱。 折尘本以为师兄被师傅逐出师门以后会有所悔改,没想到事情超出他想象的严重,看来京城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一切似乎都躲在暗处伺机而动,他必须要再去京城一趟了,不能再让师兄继续错下去了。 第8章 暗影卫 江一韵拿到药方以后第一时间托人捎给了江忠年,饶是江忠年见多识广,药方上的许多药他也不曾听说过,但还是第一时间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哪怕有一点线索也好。 …… 书房里江忠年和江瑜景聊着什么。 “瑜景,我今天叫你来,是有东西想托付给你。”江忠年神色不似往常和蔼,严肃的模样似乎才是他指挥疆场时的做派。 “嗯。”江瑜景点了点头,好奇着大名鼎鼎的远南将军有什么要交给他。 “这个,你先拿着。”江忠年把一块令牌小心翼翼放到江瑜景掌心,江瑜景摊开手掌一看,掌心里是一块五边形令牌,上面是一只龙头龟身蛇尾的巨兽,眼神凌冽仿佛活物一般,让人心悸,不敢再注视。 “你且随我来。”说罢,江忠年把书房里一个花瓶的方向转了两圈半,靠墙的两排书架缓缓打开,露出一个暗道,“跟上。”江忠年在前面走着,江瑜景跟在后面偷偷打量,没想到将军府的书房还藏着这么一个暗道,江忠年果然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一开始的暗道很暗,书架关上以后就彻底看不见路,江瑜景只能跟着江忠年的脚步声,摸黑行走着,走了好一会儿,面前才出现一个带有亮光的房间,房间里堆满了玉石首饰,在烛火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但是江忠并没有走进去,而是顿住,拉住了江瑜景不让他继续向前。 “前面房子里都是机关,别进去,走这里。”江忠年按下了左手边第八个石砖,石砖顿时陷下去,此时江瑜景的右手边的墙,打开了一个门,江忠年示意江瑜景跟上,然后率先走了进去。 江瑜景暗暗心惊,江忠年心思果然缜密,这般设计,就算是有刺客发现暗道,走进这个房间也只会以为江忠年贪财,这不过是藏金阁而已,根本不会往别处想,若是遇到贪财的刺客,连出手的力气都免了,这间看起来诱人的房间也会诱惑刺客丢掉性命。 江瑜景这次跟着江忠年没走多久,就来到了一间广阔的地下室,有十几个人在里面练武,每个人发出的拳头都能带出一股风,看起来都是武功不俗的练家子,里面有一个看起来是头领的人一身黑衣,正在监督他们,看到江忠年带着江瑜景进来以后,他走过来行礼,低声喊了一句,“将军。” “嗯。”江忠年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江瑜景,“这是我要交给你的,他们是暗影卫,每个人都身手不俗,且都是死士,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泄露你的秘密。”江忠年指了指江瑜景手里的令牌,“这是玄武符,暗影卫只认符不认主人,符在谁手,听谁号令。现在,你是他们的新主人了。” 说罢,暗影卫的头领对着江瑜景弯腰抱拳,算是认了这个主人了。 “跟着我来,我还有很多东西要教你。”江忠年带着江瑜景,细细给他讲解。 …… 其实江一韵的骨子里还是很闹腾的,不过之前身体抱恙,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走两步,也因为有病在身,动不动就喘气,想说两句,那也是咳嗽个不停,行吧,那她就少说话少走路了,就图个舒坦,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好转,顿时就闲不住了。 “明玉明玉,咱们出去逛逛好不好?”江一韵睁大了眼睛看着明玉,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不行!小姐你这次出去要是再被贼人绑架怎么办,奴婢有再多脑袋也不敢担保!”明玉这次似乎是铁了心的拒绝。 江一韵可没这么容易灰心,眼睛滴溜一转,“行,你不和我出去,那我自己出去。”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却被明玉一把拉住。 “小姐,你这不是为难奴婢吗。”明玉摆着一副苦兮兮的脸,最后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去去去,去还不行吗,只是小姐咱们很快就要回府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明玉最好了,我们走吧。”江一韵带着明玉兴冲冲出府了。 …… “我要和你说的就这么多了,暗影卫的力量你若好好利用,将来必定能成为你一大助力,”江忠年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歇歇了。” “谢过将军。”江瑜景总算是难得开了金口。 “不必谢,这是我欠你们娘俩的。”说完这句话,江忠年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那双从来都是气势逼人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迷茫和悔恨。 “瑜景,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答应我。”江忠年的语气加重了很多,眼睛也直直看着江瑜景,看的出来他接下来要说的事对他而言很重要。 “将军请讲。”江瑜景将玄武符收好,看着江忠年。 “韵儿的事,你也知道,我希望你能代我好好照顾她。”江忠年拍了拍江瑜景的肩,打心底希望他能够答应。 “将军不必担心,我会的。”江瑜景回答得很迅速,照顾江一韵在他心里并不是什么难事。 “好,好孩子。”江忠年今天总算是笑了一次,“不必再跟着我了,去忙自己的事吧,今天教给你的东西很多,想必你也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消化。” “告退。”江景瑜抱拳,跟着记忆里江忠年的做法成功走出暗道,出了书房。 出了书房,江景瑜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回房路上路过花园,前些日子还普普通通的院子,此刻已经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蜂飞蝶舞好不热闹,而前些日子还盼着院子里花开的江一韵,此刻却没了踪影,思及此,江瑜景变了方向,改为去江一韵的院子。 到了江一韵的院子,他才被下人告知小姐已经出门,询问了江一韵去哪儿,却也只知道她是向西而去,想着自己刚答应江忠年照顾江一韵,可不能让她在这个节骨眼再出什么事儿,于是江瑜景也朝着江一韵离开的方向而去。 第9章 凤栖梧桐,来世续缘 江一韵并没有走远,一是身体刚刚好转也走不了太远,二是明玉死活拉着她不让她走远,因此说是出门,其实江一韵也没走多远,她的位置和将军府也就隔了一条街,因此江瑜景没用多久就找到了她。 江瑜景没有喊住江一韵,而是运功停在了她面前不远处,但是江一韵正聚精会神看着街边有趣的小玩意儿,压根没注意到自己面前停了一个人,就径直撞了上去,撞得力气太大,导致她一个重心不稳就往后倒了下去。 好在江瑜景及时抓住了她,没有让她太过狼狈,但是江一韵还没意识到是江瑜景站在她面前,反而嘴里念叨着,“嘶,你撞着我了,还真有点疼。” 江瑜景闻言低头看向她,江一韵的鼻子被撞得有些红,如同初生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里,此刻泛着些泪花,看来是真的撞疼了。莫名的,江瑜景心里有些愧疚…… 待江一韵站稳,看向撞着她的人后,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江瑜景,江一韵顿时愣住了,低着头眼神躲闪,有些心虚的样子,她就知道江瑜景不会放她出来逛街,这不,人来了。 “你能放手了吗?”开口的是江瑜景,依旧是冷冷的声音,此时江一韵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一直抓着江瑜景的衣襟,一直呆在他怀里,江一韵顿时红了脸,看起来如初春桃花一般秀色可餐。 “不……不好意思。”江一韵边说边往后退,脸上的红晕依旧没有消退,但是她没有想让江瑜景看自己窘迫样子的意思,“明玉,走啊!” 明玉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小跑着想跟上已经落荒而逃的江一韵。 “你不能走。”江瑜景伸出右手拦住了江一韵。 “为什么?!”江一韵看着江瑜景,眼睛里满是不解和郁闷。 “危险。”简洁明了两个字。 “不危险,不危险,大侠你跟着我,坏人肯定就不敢来了,对吧?”还没说完江一韵就从江景瑜身边偷偷绕过去,后面还跟着不明情况的明玉。 “唉……”江景瑜明白她这一时半会儿还是不想回去,只能叹了口气认命地跟在她身后。 …… 江一韵左逛逛,右看看,买了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街道,但是此刻街道的一角却堆满了人。 “明玉,你上去看看,那些人在看什么。”江一韵显然好奇的很,兴奋的拍拍明玉让她上前。 明玉虽然是个小姑娘,力气不太大,但挤来挤去,还是挤到了人群最前方,但是明玉只看了一小会儿,就兴致怏怏的回来了。 “小姐,咱们走吧,是卖身葬妻的丧事,不吉利的。”明玉这些年见多了江一韵病重的样子,好几次,江一韵躺在床上都几乎没有呼吸,随时都像是快要断气的样子,所以明玉一点都不想死这个字和自家小姐粘上丁点关系。 “给点钱让他把妻子下葬了,再买棵梧桐树给他种吧。”天子脚下最繁华的京城都会有卖身葬妻这种事,其他远方边城人民地生活又该是何等的水深火热,想到这里,江一韵心里有些苦涩,但是她帮不了什么,能做的也只有这点。 “为何要买梧桐树?”站在一旁的江瑜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江一韵本还想嘲笑他这么大的人了,连常识都不懂,但是想起来他幼年便失去了父母,想来很多事都不知道,所以还是和他解释了,“在天希国梧桐象征至死不渝的爱情,古代传说梧为雄,桐为雌。梧桐同长同老、同生同死。” “可这和种梧桐树又有何关系?”江瑜景不太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你不知道吗,据说女子死了以后会变成凤凰!家人若是有不舍,想再见她,只要在坟前种一颗梧桐树,转世而成的凤凰见到了,便会栖居于此,家人就能与她团聚了!” 江瑜景沉默了片刻,他没想到会是这种荒诞的理由,“左右不过是骗人的玩意儿,也只有你这种女儿家会相信。” “才不是骗人的呢,是真的!”江一韵显然看不惯他这种观点。 “你见过凤凰?” “……”江瑜景一句话就把江一韵噎住了,扪心自问,她确实没见过凤凰,“就算真的没有凤凰,留个念想也好,不然对生者,是太大的打击了……” 这句话江瑜景没有反驳,他只是抬头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皱了皱眉头,说道,“该回去了,你出来的太久,你父亲会担心。” “好,好,好,我现在就回去,行了吧,胆小鬼。” 听到胆小鬼这三个字,江瑜景从来都是冰雕一般冷冰冰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你!” “我,我怎么了?是不是本小姐太过美貌啊,你对我一见钟情了?”江一韵显然想发挥没脸没皮的特长。 “不知羞耻。”江瑜景甩下这句话,就大步走到了江一韵身前,仿佛不想看到江一韵一般。 但是江一韵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他坏了自己逛街兴致这个账,她还没和他算呢,不想见我,我就偏让你见,“小景!你可是我弟弟!得在我身后保护我!跑那么快干嘛,我又不吃人。”边说,江一韵边加快步子上前,看了看江瑜景月白色的上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摸过糖葫芦还甜腻的手指,一不做二不休抱住了江瑜景的右手臂。 女子柔软的触感和温度包围了江瑜景,他顿时红了耳朵,想松开江一韵的手,“哎呀,我一个人害怕,你说你要是松开我的手,父亲知道了会不会对你失望。”江一韵干脆厚着脸皮和他死磕到底了。 江景瑜看了看江一韵身后的一脸迷惑的明玉,脑袋上出现了几条黑线,难道明玉不算人吗…… —— 回到将军府门口,江一韵立马带着明玉回了自己的院子,好像后头有饿狼追一样,看的江瑜景一头雾水,刚刚她不是还黏着自己吗,怎么现在跑这么快,但是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更衣的时候,对着镜子看到了自己衣服上那几个明晃晃的手印,终于明白了。 “报复心可真重,呵。”江瑜景没有生气,而是笑了出声,若是此刻有丫鬟在场肯定会怀疑有狐妖降世了,原因无他,江瑜景的长相本就艳丽,一双桃花眼又仿佛涵盖了整片宇宙的所有夜色,能把人的心神吸走了去,只不过平日里他都冷着脸,硬生生把这份美貌给降了几分。但是此刻他一笑,眼角微弯,唇瓣微启,漫天月色,溶溶星光都洒落在他身上,真真有几分倾国倾城的意味。 第10章 暗流涌动 清晨,江忠年早早的就去了宫里,据说是皇帝有什么急事儿,饭也没吃就马不停蹄地走了,江一韵想给江忠年请安也扑了个空。 皇宫在初升太阳的映衬下显得熠熠生辉,屋顶上的琉璃瓦的光泽也在缓缓涌动着,江忠年从将军府出来就直奔金龙殿而去,天希国的皇帝李德显正在等着他。 李德显能当上皇帝,年轻的时候也是有些本事和城府的,不过,太久的安逸已经吹凉了他年轻时候的热血,磨平了他的锋利,现在的李德显渐渐变得昏庸,渐渐怠政,朝政大权已经渐渐掌握在了丞相文世远的手里。 —— 江忠年到了金龙殿门口,看门的太监立刻进去通报,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李德显的声音,让江忠年进去。 金龙殿里,皇帝正躺在绣着金龙的软塌上歇息,一旁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宰相文世远。 文世远看上去长得普普通通,周身气质也没有半点锋芒,很难让人相信,这就是如今把持朝政,操控皇帝的摄政大臣。 “微臣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进门以后,江忠年径直朝皇帝走去,行了一个大礼,但是李德显并没有让他立马起身,而是幽幽开口,“江大将军歇息了大半年,可曾忘记自己的老本行?” “微臣不敢,臣心中一直牢记着为国效忠,为皇上效力,片刻都不敢忘。” 好像等的就是江忠年这句话,李德显从软塌上起身,扶起江忠年,“好,好,好,天希国需要的就是远南将军这样的忠臣,有此忠臣,何愁富国强兵!” “皇上谬赞了。”江忠年抱拳低着头。 “将军不必过谦!”李德显放下手,反身背向金龙殿的大门,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样,“近日有件事实在让朕头疼,不知将军可否为朕分忧啊?” “皇上请讲,臣万死不辞!” “探子来报,说是边疆地区有异动,朕希望将军可以带兵镇压。”李德显总算说出了自己这么早召见江忠年的目的。 “臣,遵旨。”皇帝之命不可违,即便江忠年心中不愿,也只能低声应下。 “哈哈哈,如此甚好,那将军便赶快回去收拾行李,整顿军队,后天,朕亲自为将军送行!”李德显抚了抚自己的山羊须,笑的肆意。 “臣告退。” —— “皇上,依老臣看,江忠年必心怀不轨,仗着自己手里掌握兵权,怕是……”文世远在江忠年走后,迫不及待开了口。 “呵,这个老匹夫,真当朕糊涂不成,这次边疆的蛮夷据说凶狠异常,朕让他带的都是老弱残兵,我倒要看看他这次还能不能那么威风。”李德显的绿豆眼里露出一丝恶毒。 “皇上英明。”文世远立马会心一笑,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嗯,文丞相想必近日也乏了,下去休息吧。” “微臣告退。” 但是文世远从金龙殿出来并没有立即回丞相府,而是让太监带路去了皇后的凤栖殿。 文皇后早就遣退了所有下人,一个人在主殿候着了,见到文世远来了以后,亲自起身去迎接,并恭恭敬敬喊了一声“父亲。” “嗯。”文世远只是应了一声,“去主位坐着吧,别丢了皇后的体统,给文家丢脸。” 文皇后闻言回到了主位,等待着文世远发话。 “月婉,景程近来可有什么作为?”文世远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压力朝着文皇后也就是文月婉而去。 文皇后有些紧张,显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如此严肃,但还是回答了文世远的问题,“景程近来一直在宫中学习兵策,并无大作为……” “啪!”文世远用力拍打了一下桌子,“无用的东西!” “父亲,您别这么说,景程他……” “住嘴!他若是有用,怎么连个太子之位都保不住,你可知李景行最近在朝廷上得了多少大臣支持,你再看看你那个好儿子,读兵策,读兵策,光读有何用?!!”文世远显然气急,连说话都不复儒雅,大声吼了出来。 “李德显这个皇帝也当了太久了,也是时候换个人当当了。”说到这儿,文世远顿了顿,“景程,是个好苗子,你得多加培养,莫要让他走了弯路,否则你这个皇后,也没有当的必要了。” 文月婉听出了父亲话里的威胁,忙不迭的回答,“父亲大可放心,女儿定不负您所托!” “嗯。”文世远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紧接着和文月婉交代着接下来他的计划。 —— 京城外的一家茶馆正热热闹闹的做着生意,折尘吩咐了小二准备几个小菜,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折尘的桌子上堆满了他写的东西,不过都密密麻麻,无序的很,除了他自己,没人看的出来他写了什么。 “师兄把毒下给了江一韵的母亲,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想着问题,折尘无意识地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治愈江一韵的药材,他身边只有一味,而且治疗过程很凶险,他也不知道过程中会出现什么,也许江一韵会当场病发身亡,也许她就算治好病也会变成一个傻子,正是因为这毒太过阴险又太难治愈,所以师傅在把师兄逐出师门前才会明令禁止他再用这种毒,可是师兄还是违背了师傅的意愿。 他初到京城,师兄在暗处,他在明处,处境对他很不利,而且他也没有师兄行踪线索,当今之计,只有先给江一韵治疗身体,如此他才有机会混进将军府,看看这将军府里可有什么线索。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折尘就收拾行装,朝将军府而去,不过他还走进门口门就被人拦住了。 “哪儿来的叫花子,去去去,这儿是你来的地方吗?”门口的侍卫拦着折尘不让他进去,因为折尘连日赶路本就风尘仆仆,况且他的衣服又不是什么名家精品,一来二去也就坏了几个洞,乍一看,京城可没有比他更像叫花子的叫花子了。 “你!你敢说我是叫花子?!”折尘入江湖以来,哪次帮人治病不是被好喝的好吃的供着,怎么来了将军府连个看门的侍卫都敢看不起他了?! 你一句我一句,一来二去,门口也就热闹了起来,惊动了江一韵。 第11章 万圣节快乐 希望大家万圣节开心,今天更新了三章ovo 第12章 折尘来访 “明玉,这是发生了什么,府里怎么如此吵闹。”江一韵正在院子里赏花,却听得门口有人争执,且府里还有几个丫鬟正围着看热闹 “是这样的小姐,门口来了个叫花子,非说自己是神医,要给小姐治病呢!”明玉拍了拍了胸脯,一副小姐你问对人了的样子。 “神医?他可有说他叫什么?” “他好像是说了自己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折枝,还是折尘来着?诶!诶!诶!小姐你别走那么快,等等奴婢啊!”明玉正回忆那老头儿叫什么来着,江一韵却大步向门口走去,待到明玉回神,江一韵早已经走远。 门口,折尘还是在和守卫争执,明明他都一是把年纪的人了却还是争强好胜的厉害。 “明玉,你去让他们别吵了,停下吧。”一直这么吵下去也不是办法,且对将军府影响也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做了什么欺负孤寡老人的事儿呢。 “都停下,都停下,别吵了。”明玉走到折尘和守卫中间,两手一伸,分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真是不识好歹,老夫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把珍珠当鱼目的庸才。”折尘气的脸红脖子粗,说话也大声嚷嚷着。 “小姐,这就是个骗子,你可千万别被骗了!” “你说谁是骗子呢!你才是骗子!你全家都是骗子!”侍卫的话一说完,折尘就怒气冲冲接话,这下子气氛更加尴尬了。 “他是不是骗子我自会判断,老先生先进府再说吧。”江一韵礼貌的把折尘迎进府里。 “哼!”折尘路过门口那个侍卫的时候像是挑衅一般故意哼了一声,待侍卫闻声转过头去,只看到折尘大摇大摆进府的身影。 “哟,老东西,没想到你还能进府啊。”将军府的屋檐上跃下来一个水青色身影,来人正是清绝,今日他穿着一身水青色锦绣衣服,配着一把水墨折扇,嘴角微微含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自从清绝进府以来,江一韵很少看见他的踪影,平日里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既然有热闹可看,怎么可能少的了清绝,更别说还是折尘的热闹,他可正愁没东西调侃折尘呢。 “你们认识?”江一韵疑惑地问出声。 “不认识!” “认识!” 回答江一韵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江小姐别见外,我这朋友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你才记性不好!” 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江一韵放弃了问他们二人的关系,而是看着折尘,“老先生,您方才可有说您是江湖上的神医折尘?” “哼,看来京城也还是有识货的,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神医折尘!” 看着折尘洋洋得意的模样,清绝难得没有拆他的场子,“不错,这老东西就是神医折尘,你的药方也是他给你写的,我作证。” 闻言,折尘总算是拿正眼看了看清绝,不过一看到清绝那轻浮的笑,他又把头转了回去。 “感谢老先生当初的救命之恩,只是不知先生可还有方法去除我体内的余毒。”当一个从出生就被告知死亡日期的人来讲,没有什么比恢复健康更重要,所以第一时间江一韵就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若是药材齐全,老夫有把握一试,只是药方上的药材实在是可遇不可求,老夫这里也仅仅有一味晶衍草罢了。”折尘摇了摇头,药材的事情,他实在是帮不上忙。 “没关系,先生就先放心在府中住下吧,我待会儿派人喊父亲来见您。”即便有一丝希望,江一韵也不想放弃,她太想活下去了,她不希望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再经历像失去母亲那样的悲伤。 —— 江忠年从皇宫回到将军府后,一直都待在书房里。 这次去边疆只怕是凶多吉少,皇帝派给他的兵基本上都是老弱病残,且军饷严重不足,压根支撑不了军队持久作战,他正皱着眉头想着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却听有下人敲门。 “将军,府里来了神医折尘,小姐和他正在客厅等着您呢,” 江忠年连忙起身出了书房,女儿的安危在他心里一直都是第一位。 —— 客厅里,江一韵和折尘坐在右边的沉香木椅上,清绝早已不知去处,主位空着,等着江忠年的到来。 “听闻神医大驾光临,我有失远迎,实在抱歉啊!”隔着老远便能听到江忠年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江一韵起身朝着进客厅的江忠年行礼,“韵儿,坐下。”江忠年挥手示意。 “父亲,我给您介绍,这位就是当初救了女儿性命的折尘神医。”江一韵笑着向江忠年介绍了折尘。 江忠年看着折尘有些邋遢的模样,并没有不屑,而是礼貌道谢,“多谢神医对小女的救命之恩,日后神医若是有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折尘显然对这样的道谢很满意,点了点头说道,“将军不必多礼,近日我会在府中住下好好替小姐调理身体,减少小姐病发的次数。”他需要师兄的消息,最好的住处就是将军府,但是入住将军府需要一个不会惹人怀疑的理由,正好他想瞌睡,枕头就送来了。 “那可真是多谢神医了!”江忠年笑着道谢,随后看向江一韵,“韵儿还不谢过!” “谢过神医了。” “来人,去给神医安排住处。”江忠年大手一挥就涌现出了一大批下人。 “将军,正好老夫有些累了,就先下去了。”折尘今天和门口的侍卫就浪费了大半天口水,此刻见有人给自己安排房间,立刻就想去休息了。 “全凭神医做主。”江忠年现在心情很好,连眼角的皱纹都被笑的加深了,自从妻子过世,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精神过了 送走折尘以后,江忠年想了想,还是沉声告诉了江一韵他又要去边疆的事,但是他伪装的很好,一副胜利在望的样子,他不希望韵儿养病期间还要为自己的事情分神。 第13章 离京 虽说江忠年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但战场打仗不是儿戏,江一韵心中隐隐还是有些担忧,总觉得什么事要发生。 “韵儿,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听神医的话,把身体养好,等我回来,你得好好的。”江忠年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江一韵,除了女儿他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父亲大可放心。”江一韵笑的开怀。 “好,好孩子。”江忠年把江一韵抱在怀里,好让她看不到自己微红的眼睛。 —— 江瑜景自从拿到玄武符以后,就再也没见过暗影卫,但是江忠年给了他一个特殊材质的哨子,据说这个哨子吹出来的声音小而绵长,只要他吹响,暗影卫听到了都会第一时间聚集到他身边。 江瑜景拿着这略微有些古老的哨子,站在院子里半信半疑吹了一声,等了一会儿,未见到人影,他转身刚想走,就听到几十声整齐划一的落地声。 江瑜景回头,所有的暗影卫都黑色夜行衣加蒙面,除了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首领,不过那个首领的脸上都是刀痕,看上去狰狞的很,唯有一双眼睛,波澜不惊,仿佛世间所有的苦难都集中于此,看的让人暗暗心惊。 江瑜景没有让所有暗影卫都留着,他只留下了头领一个人,“我怎么称呼你?” “我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我是一号,实力由强到弱排了一至三十五号。”一号的声音低沉沙哑,就像树皮摩擦地面一样粗糙,年轻的时候声带许是受过伤。 “将军没有为你们取名,一直都喊你们的代号吗?” “暗影卫从来如此。” “跟了我,便按我的规矩办事,以后你就叫研遇。” “谢主子赐名。”研遇抱拳双膝跪下,恭敬,绝对服从,而又冰冷的像个机器。。 江瑜景不关心他的过去如何,他着眼的是未来,既然认了他做主子,要的就是绝对的忠诚。 “你以后继续监督着暗影卫的训练,顺便帮我查查十三年前将军府的二小姐江乐铭的事儿。”江瑜景看着研遇,他想借着这件陈年旧事看看这暗影卫的本领究竟如何,是否真如江忠年口中那么高深莫测。 “领命。”研遇说完这句话,就运功飞走,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迅速。 江瑜景眯着眼睛看着研遇离开的背影,别的暂且不提,暗影卫的轻功,他很满意。 “瑜景,你在啊。”江瑜景的背后传来了江忠年浑厚的声音。 “将军好。”江瑜景给江忠年行李问好。 “不必多礼,我此行有话和你讲,”江忠年走到江瑜景面前,看着他只到自己肩膀的身高,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我就会去边疆清剿蛮夷,在我回来之前韵儿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希望你能替我多看着她,毕竟她总喜欢外出,难免有心怀不轨之人打她的主意。” “瑜景答应将军。” “好!有你这句话,那我便也能放心出征了!”江忠年总是对江瑜景莫名的信任,在他心里这个少年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 翌日清晨,江忠年带着一群人马浩浩荡荡在城门口,京城的百姓都拿着自家的蔬菜水果想要送给军队,皇帝李德显果然没有食言,他带着文皇后,丞相文世远,还有一大批宫人给江忠年送行。 “朕在宫中等着将军凯旋而来的好消息啊!哈哈哈哈哈哈!”李德显虽然笑的大声,脸上的肥肉都被笑的堆在了一起,不过被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里还是闪过了一丝不为人察觉的阴狠和恶毒。 “皇上不必再送,微臣这就启程。”说完这句话,江忠年利落地翻身上马,临行前看了一眼在人群中的江一韵和江瑜景就带着军队出了城门。 “小景,你说父亲他会不会有危险啊?”江一韵红着眼睛看向身边的站在她身边的江瑜景。 “别哭。”江瑜景看着她哭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他不想看她伤心的模样。 “也是,我是姐姐,不能哭,我还要照顾小景呢。”说到这里,江一韵抹了抹眼泪,朝着江瑜景笑了笑。 美人带泪,犹如梨花沁雨,美艳不可方物,不知迷了谁的眼,又乱了谁的心。 但是江瑜景不喜欢江一韵总把他当做弟弟,谁照顾谁明摆着,他和明玉只是不想点破。 “回去吧,折尘替你熬好药了。”江瑜景出府前就派人去折尘的院子里吩咐他熬药,也不知是怎么的,平时对上人不肯输一头的折尘,却很听江瑜景的话,这让清绝郁闷了很久,天天逮到机会就戳折尘脊梁骨,说折尘没骨气。 “嗯,明玉我们走吧。” 明玉跟在江一韵和江瑜景的背后,看着自家小姐和老爷刚认的少爷,越看越觉得两人登对,但一想到这儿,明玉立马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呸呸呸,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儿,你可别乱说。 江瑜景把江一韵送到了她的院子里,桌上早已摆好了折尘刚熬好的汤药,和平日江一韵喝的药没什么区别,都是乌黑色,老远就闻到药的苦味,恨不得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即便是江瑜景也微微皱了眉头。 江一韵却习以为常,端起药碗便一饮而尽,喝完还吐了吐舌头,明玉看到立马给她递了几个蜜饯。 江瑜景看着江一韵可爱的反应,唇角微勾,可惜没人看见,江一韵刚抬头,他就立马恢复了往日的面瘫脸。 “小景,你,你还不走吗?”江一韵终究是未出阁的姑娘,放着一个大男人在她闺房里,她总归是有些不自在。 “我马上便走,临行前将军交代过我,以后你若是出府,必须有我陪同,告辞。”江瑜景转身就走,让江一韵连出声抱怨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偷偷和明玉发点牢骚。 —— 文皇后陪着皇帝送完江忠年以后就回了凤栖殿,她坐在主位上用右手戴着的玉石指甲套轻轻敲着桌面,一边敲,似乎一边在想着什么,最后她自言自语道,“我是时候见见我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了,景程也该见见他的太子妃不是?” 周围的宫女都低着头,没人敢回话,只有文月婉从丞相府带出来的乳母张嬷嬷出了声,“娘娘,趁着这江忠年不在京,得赶快把江一韵拉到咱们这儿来,有了远南将军的支持,太子殿下的位置,可就没人敢动摇啦……” “嗯,你说的不错,”文皇后点了点头,“改天让景程进宫一起和我见见这丫头吧。” “是,娘娘。” …… 第14章 七夕佳节 日落月升,华灯初上,京城热闹非常,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姑娘也都纷纷上了街,原因无他,七夕正是情人相会的日子。 今日的江一韵打扮不似以往朴素,她换上了一身艳红云绣裙装,佩戴的两块玉佩在碰撞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她的妆容也不似以往只是满足于让自己不那么病态,而是美艳动人,春意盎然,笼烟眉下的一双眸子仿佛总有流光涌动,在街边灯笼的映照下,她巴掌大的如玉脸庞仿佛也蒙上了一层朦胧,饶是配着江一韵长大的明玉也看直了眼睛,更不用说江瑜景了。 江瑜景今天穿着一身玄色衣裳,面容白如细瓷,眉眼净若琉璃,只是简单戴了一个发冠,如墨青丝洒在背后,即便如此,街上还是有不少小姑娘偷偷朝他看去。 江一韵总觉得小景这些日子好像长高了些许,因为他的个子都快高她半个头了。 “小姐,奴婢能不能……”明玉跟在江一韵身后,支支吾吾出了声。 “去吧去吧,知道你有心上人,我这儿有小景呢,没你的事儿了。”江一韵爽快的很,赶忙放明玉去见心上人。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奴婢马上就回来!”明玉高兴地和江一韵道了谢,就撒开步子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冲进人群没了身影。 “小景,咱们走吧。”江一韵自在非常的搂着江瑜景的左臂,打算四处逛逛。 江瑜景看着她搂着自己的手,愣了一会儿,还是默许她这么做了。 “瞧一瞧,看一看嘞,好看的花灯,买了我家的灯,许愿百试百灵,瞧一瞧嘞——!”街边的小贩十分卖力的在吆喝着,每有一个路过的人经过他都要大声再说一次。 “小景,咱们买一个灯好不好嘛?”江一韵抬头睁大眼睛直直看着江瑜景,甚至让江瑜景觉得他都能从她眼睛里看见发着光的小星星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不许反悔!”说完这句话,江一韵就立马搂着江瑜景跑到摊子上挑起了花灯。 “哎哎,小姑娘,我这儿的花灯可都是质量上等的,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我给你包起来,我可不是吹牛,你买了我们家的花灯去许愿,你和你家相公一定能白头到老!”贩子说的唾沫星子横飞,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膛保证,一副你若错过就是损失的模样。 闻言,江一韵立马松开搂着江瑜景的手,一抹胭脂浮上了她的耳垂,“不……不是……,我和他不是夫妻。” 那贩子倒是没有不好意思,只是摸了摸脑袋,脸上一副自己不可能看错的神采,不过这都不是重点,做生意才是最重要的,他接着开口,“是小的眼拙,唐突了,不过我家的花灯就算是祈求家庭和睦,升官发财那也是顶有用的!姑娘可千万别错过了!” 若是买个花灯就能圆了寒门学子及第的愿望,世上也不必有那么埋头苦读的书生了,不过,节日嘛,图个吉利也是好的,最终江一韵还是买了一个莲花灯,拉着江瑜景来到了京城的护城河放花灯。 “小景,小景,待会儿我把花灯放下去以后,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闭眼,一起许愿,你可别忘了!”江一韵手里拿着花灯,正准备放下水。 “我数了啊,一,二,三!”随后就是花灯“噗通”落水的声音。 江一韵立马双手合十放到胸前,闭上眼睛许愿。 江瑜景没有闭眼许愿,这些东西他从来不信,他只是看着闭上眼睛的江一韵,或许是花灯映照的缘故,她如玉的脸颊,纤细柔软的脖子,都变成了如桃花般娇嫩粉色,平日里那双蕴含了天地间钟灵毓秀的眸子闭上了,这片月色也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静谧空灵。 “小景,你许了什么愿?”江一韵许完愿第一时间就看向了江瑜景,而低头看着她的江瑜景,一眼就望进了她干净的不染俗世一丝凡尘的眼睛,一时之间他忘了编个愿望回答。 “不说就算了,我告诉你啊,我的愿望是希望能一直和你还有父亲在一起,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了。”说完,江一韵朝江瑜景掩唇一笑,这一笑晃了他的眼,迷了他的心,《诗经》中的如水女子便该是如此吧。 你也是我重要的人,但是这句话江瑜景还没说出口,就被江一韵的惊呼打断,“小景,你看!有烟花!” 江瑜景闻言抬头,只见数抹金红光辉嗖然划破夜空,明灭烟火层层漾开,似是星海中泛起的浪涛,如霞洒满雪衣,连天地都失色。 “好美啊,小景你说是不是?”江一韵抬着头,望着夜空中的烟火痴痴开口。 “嗯,很美。”江瑜景看着江一韵烟火下忽隐忽现的面容,认真的回答了,只是美的是人还是烟火,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烟花持续了好一阵,待江一韵头抬得都有些酸了才作罢,她看了多久烟花,江瑜景就看了她多久,只是在她回头看他之前,他就别过脸去,不让她察觉。 烟火结束半晌,明玉便也跑着找到了江一韵,她边说着话,边喘着气,“小……小姐,奴婢……可算是……找到你了。” “我们家明玉居然还舍得回来,我还以为会跟着心上人跑了呢。”江一韵出声调侃了下明玉,顿时让小姑娘红了脸,不知道到底是累的还是羞的。 “奴婢才没有!”仿佛是做贼心虚,明玉喊的有些中气不足。 “好了,不早了,咱们回去吧。”逛了这么久的街,江一韵也有些累。 “小景,这个是我亲手缝的,送给你,你可别嫌弃,我花了很久的功夫呢!”回府的路上,江一韵递给了江瑜景一个香囊,香囊上面绣着一朵海棠花,栩栩如生,看得出来绣香囊的人花了很大的功夫。 “谢了”江瑜景接过后紧紧捏在手里,看着江一韵一副等着表扬的可爱模样,嘴角勾了勾,“绣的很好看。” 听到这句话,江一韵才放心的吐了口气,虽然在她养病的日子里,闲着没事儿的时候都是看书做女红,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把自己绣的小玩意儿送人,所以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小景不喜欢,怕他嫌这香囊女气。 待到主仆三人回了府,江一韵和明玉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唯独江瑜景留在门口,站在月光下拿着江一韵送给他的香囊细细端详,半晌他才咧嘴一笑,笑的眼睛眯成月牙状,露出的两颗虎牙更体现出他身为少年郎的天真可爱。 第15章 皇后召见 七夕过了没几天,江一韵正躺在庭院里的躺椅上,悠闲自在地看着话本,正看到兴头上却突然听得下人来报,说是皇后召见,从宫里派来的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让她赶快启程。 事出突然,江一韵也来不及梳妆打扮,只能带着明玉,匆匆入宫。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温和舒适,皇宫在日光下也显露出几分圣洁和辉煌,红色琉璃瓦上仿佛有流光闪动,玄铁城门下站着一排检查行人的侍卫,不出意外江一韵坐的轿子被拦下,然当宫人掏出皇后娘娘的令牌以后,侍卫的头领立马恭恭敬敬退下,命令手下开了城门放行。 明玉和江一韵坐在轿子里,本来按理说明玉身为下人是没有资格坐在轿子中的,但是江一韵下令让她坐,宫人又有谁有这个胆量违背准太子妃,天希国未来皇后的命令? “哇,小姐,皇宫好大啊,种的那些花儿都是奴婢从来没见过的,可真好看。”明玉激动的很,这是她第一次进皇宫,自然对宫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左看看,右看看,恨不得自己上手去摸两把。 “明玉,待会儿进了皇后宫中可要收敛一点,不然就算我爹出马也救不了你。”虽然这个皇后是自己的未来婆婆,但是她的性格如何江一韵完全是一头雾水,虽然世人都传文皇后贤良淑德,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是能在这深宫存活的风生水起的又有哪个是心思单纯,手上不染半条人命的呢? 明玉明白江一韵这是在担心自己,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小姐,您放心好了,奴婢不会给您丢人的!” 江一韵看着明玉可爱的模样,掩唇轻笑,主仆二人之间因为进宫的紧张也稍微得到了舒缓。 轿子停在了凤栖殿门口,宫人扶着江一韵下轿子之后并没有马上领她进去,而是让她在门口先候着,待通报之后得到允许才领了江一韵进门。 凤栖殿内,文月婉一身明黄色凤袍,端坐在主位上,头上插着夜明珠流苏钗,配着金凤发冠,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艳红色的唇妆和指甲上配着的朱红丹寇,整个人看上去美艳而又威严非常。 她右手边坐着太子李景程,李景程今日一身雪色蟒袍,头上戴着白玉发冠,眉似剑,眸如星,一双薄唇是淡淡的粉色,嘴角含笑,看样子很期待与自己未婚妻的第一次见面。 因为出门匆忙,江一韵便也未过多粉饰,穿着的是自己平日常穿的古装罗裙,白色的衣料上用金线绣着几朵玉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栩栩如生,非上等绣娘所不能绣出,因为明玉未有替她梳妆,她的气色并没有如七夕夜媚色动人,不过这也正好如了江一韵的意。 江忠年离京前刚交代过她,将军府之所以常年没有卷入权利的纷争,一是因为江忠年膝下没有儿子,而是因为他惟一的女儿也先天不足,所以如果被有心人知道江一韵的身体有好转,京城这看似平缓的一池水不知道会汹涌到何种地步。 “民女江一韵给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请安。”礼节礼貌大方,让人想挑毛病也挑不出来。 “韵儿快起来吧,马上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多礼,”文皇后轻声让江一韵起身,“唉,没想到这才几年没见,韵儿都成了大姑娘了,想来你小时候本宫还抱过你呢。” “这都是韵儿的福气,承蒙娘娘厚爱。”江一韵低着头回答的礼貌而又疏离。 “小时候的事儿不提也罢,对了,韵儿的身体近来可有好转。”文皇后的话语中隐含了一丝压力射向江一韵,她紧盯着江一韵的脸庞,想看出破绽,但是江一韵并没有让她得逞的打算。 “劳烦娘娘挂念,只是韵儿的身体实在是......”说到这儿,江一韵还摸出怀里的帕子,轻轻擦了擦眼睛,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若是我身体有些许好转,父亲离京也不会那么放不下了。” 似乎是得到了自己的满意的答案,文皇后弯了眉眼,不过嘴上还是说着,“都是本宫的错,提到了韵儿的伤心处,景程你还不快安慰你的太子妃?” 闻言,李景程看向江一韵,笑的温文尔雅,“韵儿妹妹莫要见怪,母后只是太过担心你而已。” 虽然他这一声韵儿妹妹叫的她心里一阵反胃,不过江一韵明面上还是一副感激零涕的模样,“谢过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厚爱,韵儿感激不尽。” “景程你可真是好福气,能娶到韵儿这么蕙质兰心的好姑娘,”文皇后笑着打趣李景程,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真以为她在为两人的婚事高兴呢。 “话也说了这么久了,景程你带着韵儿去宫里四处逛逛,也熟悉熟悉宫里的环境,反正韵儿以后也是要住进来的。” “儿臣遵旨,韵儿妹妹请跟我来吧。”李景程向皇后拜别后,就领着江一出了凤栖殿,来到了御花园。 “我有话与韵儿妹妹单独讲,你们暂且别跟来。”吩咐完下人,李景程才转头看向江一韵,把她带到了御花园的一角凉亭中。 江一韵跟着李景程来到凉亭中,与他并排背对着凤栖殿的下人而站。 刚刚还温文尔雅的李景程,却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江小姐,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江一韵看着他前后相差颇大的模样,有些狐疑的皱起了眉头。 见状,李景程解释了一句,“刚刚我支开的那些宫人是母后的眼线,所以有些话不方便讲,江小姐可愿和我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江小姐与我合作,助我登上帝位,而我,不会娶江小姐为妻。” 江一韵挑了挑眉,“当太子妃可是天大的荣誉,太子殿下认为我会放弃成为天希国国母的机会?” “我这个太子名存实亡罢了,就算当上皇帝也是个傀儡皇帝没有实权,我想当个堂堂正正的皇帝,而江小姐没有拒绝的理由,”李景程像故意卖关子似的停顿了一下,“据我所知,我外公,也就是丞相文世远应该近期就会对你父亲动手了,你父亲此次出征带的都是军营的老弱残兵,军饷补给也严重不足,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百战百胜的远南将军战死沙场也不会有人怀疑吧?” “你说什么?!!” 第16章 初见梁贵妃 “远南将军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宠爱你,看来他是不忍心告诉你事实的真相,怕你担心伤了身子吧?”李景程对江一韵的一无所知一点也不意外。 “那我父亲可会有危险?!”江一韵听到这个消息后心脏跳得很快,她没想到李德显居然昏庸至此,居然听信文世远的谗言,他可曾想过若是她父亲战死沙场,朝中文臣又有哪个可以领兵出征,最后受苦的不还是黎民百姓! 李景程看着江一韵忿忿不平的模样,“看来江小姐是愿意与我合作了?” “我要怎么做?”江一韵抬头看向李景程,眼睛里满是坚定。 “听闻将军手下有几十位武功高强之人,我需要借他们的力量办点事。” 李景程说的那几十个人,江一韵明白是暗影卫,但是父亲已经把暗影卫交付给了小景,断不可能再要回,“这个我恐怕无能为力,父亲已将暗影卫另付他人了。” “在谁手中并不重要,我只是需要借助暗影卫的力量而已,江小姐不不必这么快给我答复。”李景程正和江一韵交流着日后的打算,却瞟见有个亮红色身影进了御花园,立马说道:“江小姐可回去好好想想再来找我,凭借你现在太子妃的身份,你可以名正言顺来太子府找我。” 江一韵正想说好,一道轻软的声音却打断了她,“哟,我当是谁有这么大雅兴来御花园赏花呢,原来是太子殿下,不过身边这位姑娘是?” 来人虽然声音绵软细腻,说的话却是含枪带棒,讽刺味十足。 “儿臣参见梁贵妃,这位姑娘是儿臣未过门的太子妃,远南将军府的大小姐江一韵。”李景程一句话就向江一韵点明了眼前女子的身份,正是太师之女梁雅妍,如今最受宠的梁贵妃,也是四皇子李景行的生母。 “臣女江一韵参见贵妃娘娘。”江一韵紧跟着李景程行礼问好,待礼毕她才抬头看向梁贵妃。 梁贵妃一把年纪还没有被宫里层出不穷的新人打压下去,一直盛宠不衰也是有原因的,不为其他,实在是这个女人长得太媚,芙蓉面,杨柳腰,一颦一笑仿佛都在撩拨人心,今日一身艳红宫装更衬托的她美艳不可方物,女人看了都受不住,别说那色欲熏心的李德显了。 “原来是江家那个病秧子啊,我当是谁呢,真是晦气,严嬷嬷,咱们走。”说罢,梁贵妃一挥水袖带着一群宫人去了御花园另一处赏花。 听着梁贵妃那赤裸裸的讽刺,江一韵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江小姐莫要见怪,这梁贵妃虽是太师之女,不过却是庶出,本来只是为了应付选秀塞进宫里的,谁知道最后竟成了贵妃。若是有言语得罪江姑娘了,还望江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李景程看着江一韵眉毛微微皱起的模样,适时地出声安慰她。 “我并未在意,太子殿下宽心。” “江姑娘有如此雅量,倒是很适合皇后这个位置啊。”李景程还趁机打趣了江一韵一句。 话未说完,李景程就带着江一韵回到了凤栖殿宫人的身边,“韵儿妹妹出来这么久,想必母后定要担心未来儿媳了。韵儿妹妹,咱门快点回去吧。” 待到李景程,江一韵离开御花园,梁贵妃又回到了刚刚来的地方,进了二人待过的凉亭,眼睛里满是阴狠,“哼,文月婉这个贱人,想利用将军府的势力稳固她那个好儿子的太子之位,也不问问本宫同不同意。” “娘娘说的是,那李景程胸无半点墨,哪儿比得上四皇子殿下文武双全呢。依奴才看啊,皇上这是老糊涂了,放着好好的四皇子殿下不选,非要选那李景程做太子!” 梁贵妃本来听着严嬷嬷前半部分话,心里还稍微舒坦了些,一听到她后半部分,梁贵妃整个人又阴沉了脸,尖着嗓子大声说道:“放肆!严嬷嬷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说本宫的景行没有当太子的运势吗?!!”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娘娘恕罪,娘娘恕罪!!”严嬷嬷脸色顿时煞白,也没料到自己的马屁会拍到马蹄上,立马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念在你前段话还算中听,本宫心慈手软,只杖责你二十,就不割你的舌头了。” 严嬷嬷几十岁的年纪,杖责二十几乎会要了她半条命,虽然心里埋怨着梁贵妃歹毒,但她还是磕着头,嘴上说着,“谢娘娘宽宏大量,娘娘真是菩萨般的心肠!!” “算你识相,回宫。”一说完回宫两个字,立马有宫女搀着梁贵妃的手扶她上轿。 ——另一边,凤栖殿。 “承蒙娘娘厚爱,快到晌午了,民女该回府了,改天再来拜访您。” 文皇后本来还想留江一韵用了午膳再走,却被江一韵以养病吃不了宫里的山珍海味为由拒绝了,因此只能让她先回府了。 “韵儿回府后记得好好养养身子,本宫还等着抱太孙呢,”文皇后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真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来人——!送江小姐回府。” 一声令下,先前接江一韵进宫的宫人又再一次抬轿将江一韵送回。 “小姐,皇后娘娘看起来好和善的样子。”在轿子里,明玉才敢开口说几句话。 江一韵并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压低了声音凑到明玉耳边,“外面都是皇后娘娘的眼线,谨言慎行,有话,咱们回府再说。” “啊!那我刚才......”话还没说完,明玉又自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睛一副很紧张的模样。 “噗嗤。”江一韵见状笑出声,明玉刚想问小姐为何要笑她,可是又想到江一韵方才说的话,只能捂着嘴巴,用眼睛向江一韵发送着怨念。 将军府离皇宫并不远,宫人把江一韵送到将军府就抬着轿子回皇宫了,而在将军府的门口,除了守门的侍卫以外,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看见他,江一韵不由得惊呼出声:“小景,你怎么会在这儿?” 原来今早江瑜景去江一韵的院子没找着她人,问了府中的下人才知道她去了皇宫,他担心江一韵的安危,但是没有令牌他又进不去皇宫的大门,贸然闯入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刺客,因此他只能在将军府当了半天的门神,生怕江一韵回府第一眼见到的那个人不是他。 第17章 入太子府 “小景?你怎么不说话?长久得不到江瑜景回复,江一韵又开了口,一双美目里满是疑惑。 “没什么,你没事儿就好。”说完这句话,江瑜景便离开了,风起云卷,衣摆纷飞,显示了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江一韵觉得江瑜景很奇怪,但是又说不上奇怪在哪儿,况且时至晌午,她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打算先用完膳再找江瑜景聊暗影卫的事儿,“明玉,咱们进府吧。” ——用完膳已经是下午,江一韵没带明玉,一个人来到了江瑜景的院子。 院中,江瑜景正在交代研遇什么,江一韵识相的没有上前,一直等着他们说完。 “小景,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江一韵说的有些心虚,毕竟她这个姐姐没给他做过什么事,眼下却要来找他帮忙。 “何事?”江瑜景有些意外。 “文丞相要害我父亲,眼下我想与太子殿下合作,”江一韵抬头,眼神里满是恳求,“他想要借助暗影卫的力量,小景,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好,我答应你。”本来江一韵都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谁知道江瑜景答应的这么快,出乎了她的意料。但是她还是很真心地笑着感谢,“小景,谢谢你,你真好。” 我不是好人,只是对你好。 可是这句话,江瑜景没说出口,江一韵也不知道。 “我有东西要给你。”开口的是江瑜景。 “什么东西?”江一韵很好奇,但随即像想到什么似的,连忙摇头拒绝,“小景,你不用把玄武符给我的,父亲既然把它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东西,我不可能再要回来的!” “我要给你的不是那个,”江瑜景拉起江一韵的手,把一枚古朴温润的玉佩放在了她的手心,这是他娘留给她的,他一直好好保存着。 “玉佩很漂亮,可是小景,你为什么要把这个送给我?” 江瑜景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七夕那天晚上江一韵送给他的香囊,“小景,你不用回礼的,我那香囊也不是个值钱的玩意儿,你不必把这么贵重的玉佩送给我的。” 香囊值不值钱他不关心,他只知道他很喜欢。 ——第二天一大早,江一韵就带着江瑜景去了太子府,想必太子之前也有交代过,太子府门口的侍卫并没有拦住江一韵,而是恭敬地带她去了太子书房。 太子府的书房和将军府规模所差无几,看得出来,李景程平日里也是个爱读书的。 侍卫推开书房的门,李景程早就在里面候着了,“江小姐果然是守信之人,没有辜负我的信任。” “人我带来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江一韵没有聊闲天的兴致,直截了当地问了李景程。 “接下来的事,恐怕江小姐不方便在场,我有话想与这位公子单独谈谈,”李景程没有给江一韵拒绝的机会,“来人,带江小姐去客房。” “你!”人是她带来的,她却没资格知道李景程接下来的计划,江一韵心里怎么也有些气愤,不过此刻不宜撕破脸皮,她只能听话的和太子府的下人去了客房。 “江乐铭的儿子,呵,江忠年倒是找了个好继承人。”李景程上下打量了江瑜景一阵。 “你认识我母亲?”江瑜景心中有些不安,他来京城的事,按理应该没人知道才对,如果这太子能知道,那是不是代表杀他家满门的人也能知道了。 “你放心,你母亲的事儿我只是小时候听说过,当时你母亲逃婚的事儿可是轰动了整个京城,让我外祖父颜面扫地。” 李景程说的话并不假,江瑜景有派研遇查过当年他母亲的事儿,他母亲当年是与丞相府的二公子文宸珏有过婚约,不过后来他母亲逃婚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我有一个问题。” “说。” “你如今已经是太子,凭借你母族的势力,想要登上帝位并不难,为何你要找我?” 李景程闭着眼睛,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敲着桌面,仿佛陷入了沉思,书房里安静的很,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就只是剩下扳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半晌他才开口“好问题,如果文世远还是我的祖父,我自然不必担忧,若他并不是呢?”说罢,李景程睁眼,眼睛里满带着锐利看向江瑜景。 江瑜景从容不迫,反问道“你是说?当今的丞相并不是文世远?” “我也希望是我的错觉,可是我印象中的外祖父是个忧国忧民的清官。绝不是像现在这样......”有一句话,李景程没说,那就是他小时候认识的文世远,绝不会用婴儿心脏为药引做什么长生不老药,“权利的诱惑,真有这么大吗?”李景程自嘲般的笑了笑。 “那你要我做什么?” “不急,时候未到,等到了我自然会通知你,”李景程摸了摸下巴,“以后你就以我门客的身份出入,想来应该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你对十几年前我母亲还有父亲的事情知道多少?”江瑜景来京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查清楚自己父母的死因,眼下有了线索,自然不会放弃追问。 “抱歉,这些陈年旧事我也只是小时候偶尔听母后提起过,实在不甚了解。” ——客房里的江一韵一直焦急地等待着,但是江瑜景和李景程实在聊得太久,江一韵不知不觉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江瑜景去客房找她的时候,她还没醒,江一韵睡的很沉,连下人来掌灯都没意识到。 月明星稀,烛火摇曳,朦胧她容颜,只一双缱绻眉眼便足够勾人心魄,江瑜景轻轻把她抱起,江一韵只是嘤咛了一声并没有醒来。 晚风沁着凉意,华彩喧嚣此刻皆默然,江一韵往抱住她的人怀里钻了钻。 江瑜景嘴角含笑,搂紧了怀中人,朝将军府而去,睡熟的江一韵错过了今夜的无边月色,更错过了比月色更美的少年绝色。 等到江一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问明玉是谁送她回来,明玉也只是摇摇头,表明她也不知道。 第18章 木素素 京城外的驿道上一名少女正骑着马,她身着白色弹花暗纹锦服,袖子上绣有小朵的淡黄色迎春花,可爱的娃娃脸上带着点婴儿肥,不谙世事的眸子里满是单纯与天真,不过此刻女子脸上却带着薄怒,嘴里还叫骂着:“该死的清绝,和本小姐成亲就那么委屈你吗!这次我瞒着我爹出门,我就不信找不到你,哼!” “驾!”少女的身影伴着驿道上翻滚的烟尘进了京城。 ——将军府,清绝平日里没事儿就喜欢往折尘那儿跑,不过折尘倒也不赶他走,毕竟这府里他算的上熟人的人还就真只有清绝一个。 “老头儿,你天天捯饬这些玩意儿,研究出个什么没有啊?”清绝拿起折尘桌子上一枚乌漆墨黑的药丸细细端详,闻了闻以后立马嫌恶地丢开。 “你小子管那么多闲事儿干嘛!”虽然江一韵没有亏待折尘,给他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但是折尘是个不拘小节的,每次从药田里拔了药草手也不洗,擦个汗经常把自己整的满头泥,他是不在意,却经常把清绝给逗乐。 清绝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儿采来的野花,双手抱着臂,低头看着折尘忙活,蓦地惊呼一声,“糟了,今天知秋上台演出,小爷还答应过给她捧场呢!” 折尘抬头看着清绝匆匆忙忙离开的身影,“呸”了一声,啥时候来个丫头片子能镇住清绝就好了,那他也能过几天太平日子。 清绝好不容易卡着时间到了百花楼,正打算迈进去,却听得一声少女的怒喝·“清绝!你给老娘站住!” 清绝被人坏了好事,心情不爽的厉害,正打算回头教训看看是哪个不识相的东西,但是当他看到少女的娃娃脸以后,清绝脸上的表情就很丰富了,从不耐烦到震惊到心虚,最后变成谄媚。 “嘿嘿,这不是素素吗,怎么来了京城也不通知你清绝哥哥一声?”若是折尘在这里绝对要被清绝那狗腿子模样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娘要是通知了,你不早跑了!你以为人都和你一样傻呢!”木素素双手叉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说话却冲的不行。 小爷怎么这么倒霉,妈的。 不过这话清绝只敢放在心里,他可不敢和面前这只母老虎讲。当初他逃出家门就是为了逃婚。 废话,想他清绝乃多少姑娘的梦中情人,他可不想这么早就成亲,成天被管着,可是他没辙啊,谁让他老爹在木素素出生前就和木素素的爹娘替两人定下了婚约,若是他悔婚,他老爹还不知道要怎么派人追杀他呢,不能悔婚,他不结总成了吧。 谁成想,木素素就还真他娘的喜欢他!! 真把他当做梦中情人! 非他要和他成亲!! “我怎么会跑呢?!我巴不得见到素素你呢,我发誓!”边说着,清绝还伸出四个手指一副他若是说谎就天打雷劈的模样。 “真的?”见状,木素素有些信,小姑娘的心思终归是单纯的。 “我对素素的真心天地可鉴!不过素素啊,我还有事儿呢,你就先在京城逛逛,改天我再找你行不行?”清绝打定主意就打算一直窝在将军府不出门了,起码也等到木素素走了再说。 “行啊!没问题!”木素素话是这么说,不过清绝刚走她就立马跟上,清绝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 “素素啊,我不是让你先逛逛,我改天再找你吗?”清绝不敢凶木素素,这是他小时候吸取的教训,虽然木素素这姑娘看上去脾气爆得很,可是一受委屈,立马就掉金豆豆,小时候好几次都是她欺负清绝,可是耐不住人家小姑娘会哭啊,他男子汉大丈夫又不能哭,结果每次都被自家爹娘以为他欺负人家姑娘,带回家就是一顿胖揍。 “我这不是在逛京城吗,你不找我,我还不能找你咋了?”木素素现在心情好得很,也不用老娘自称了。 “我让你别跟着我!”小姑娘哭技也是没的说,这不,清绝口气稍微重了点,她眼睛立马就红了,豆大的泪珠子眼看着就要掉下来,清绝立马就服输了,“行行行!姑奶奶,我让你跟,我让你跟还不成吗!” “早点这么爽快不就行了,嘁。”木素素拿袖子往眼睛上一擦,哪儿还看得出来半分伤心的模样,清绝看的无语的很,可是他吃这一招啊,他平日里最见不得的就是姑娘哭了,虽然木素素平日里是彪悍了点,那她也是个姑娘啊。 无奈之下,清绝只能认命带着木素素回了将军府,相比清绝的垂头丧气,木素素倒是兴奋的很,想来这也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出家门。 清绝回将军府之后没去自己的院子,而是带着木素素来到了折尘这儿,“清绝,你这是咋了?” 也不怪折尘觉得困惑,实在是清绝与平日的样子相差太大了,平日里哪次他去了花楼回来的时候不是意气风发的,这么垂头丧气跟个败家之犬的模样,折尘还是第一次见。 “清绝,你让让!我看不见前面了!”木素素出声后,折尘才发现他身后还站了一个小姑娘。 清绝这是碰上克星了啊,折尘笑眯眯地想着,脸上的褶子都笑到了一块儿去,整个人的脸跟朵菊花似的。 平日里清绝要是看着折尘这幅模样定是要狠狠嘲讽一番,不过此刻他没了这个闲情,相反他现在还有求于折尘,“喂,老东西,我能不能把这丫头放你这儿?” 折尘会放过让清绝难受的机会吗,显然不会,“老夫可不会照顾小姑娘,你们都是年轻人互相有个照应不是正好吗?!” “她还没嫁人呢,若是被人知道婚前和一个男子住在一起以后会嫁不出去的!”清绝拼命想把木素素扔给折尘,疯狂想各种借口 “反正我们定了婚约,我以后也是要嫁给你的!现在和你睡一起又怎么了?!”木素素却不让他如意。 这下子折尘苍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看来这就是清绝的未婚妻。武林盟主的女儿木素素了,有意思。 第19章 礼佛寺 “折尘!你到底帮不帮我!”清绝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他握着扇子指向折尘,一副折尘若是敢拒绝,他马上动手大干一场的样子——就算甩不掉木素素,他也要把折尘的药房给拆了。 认识这么多天,折尘哪儿还能不知道清绝打的什么主意吗,折尘的山羊胡须顿时被吓得抖了几抖,“实在不行,你也可以找江小姐替木姑娘安排个住处,如何?” 闻言,清绝眼睛一亮,觉得机会来了,立马飞身去找江一韵,可是他注定要失望了,因为此刻江一韵正在京城外礼佛寺替江忠年祈福,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的。 ——礼佛寺坐落在京城外的无忧山上,去寺里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沿着山路上的阶梯一直爬到山顶,虽然上山极为不易,但是礼佛寺的香火却从来没有断过,据说是因为礼佛寺的主持能窥天命,料人事,所以签文都很灵验。 明玉平日里是最怕来礼佛寺的,山越高,阶梯越多,每次爬明玉都会累的半死,江一韵也同样也不好受,脸上的汗珠都汇聚成一道细流留下,反倒是江瑜景悠闲自在,仿佛在逛自家庭院。 “小姐,您别走了把,这么走下去您的身子会吃不消的。”江一韵不担心自己的身子,可是明玉急得很,病情刚有起色的她根本不可能爬到山顶。 “明玉,我若是就此放弃,佛祖知道了,如何会愿意保佑我父亲凯旋归来?”江一韵这是铁了心要自己一个人走上去,但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在迈上一级台阶之后,江一韵眼前就发了黑,整个人向山下倒去。 “小姐——!!”明玉惊呼,从这么高的山路上滚下去,正常人就算没丢掉性命那也得是摔断两条腿,更何况是江一韵??! 但是在江一韵摔倒之前,有一个身影以比她下落速度更快的速度接住了她,虽然江瑜景利落地接住了江一韵,明玉还是被吓得脸色煞白,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走吧。”江瑜景抱着晕过去的江一韵继续往山顶走,江瑜景武功如何没人清楚,但是在这么高的山上他即便抱着江一韵也没有脸红气喘,甚至汗都没出,反而步伐敏捷,走的稳稳当当。 “我带你家小姐先上山。你稍后跟上。”说罢,江瑜景一个踏步飞出几米开外,明玉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他纷飞的衣玦。 明玉看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再抬头看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台阶,叹了口气,认命的继续爬了起来。 明玉爬山的速度是真的不敢让人恭维,因为当江瑜景喊了几个僧人,把江一韵带到厢房并安置下来的时候,山顶的阶梯上还没有半点明玉的影子。 而江一韵此刻还没有醒,江瑜景索性便站在厢房门口看起了寺庙里的风景。 礼佛寺的最中央是一颗五人环抱的巨型菩提树,枝叶繁茂,树冠直冲云霄,而寺庙就坐落在这棵树的阴影下,似乎受它庇佑。 树枝上挂满了香客求的签,京城百姓们都传闻这个菩提树是佛祖种下的,所以它能把百姓的愿望传给佛祖。 良好的视力让江瑜景能清清楚楚的看见签上的签文是什么,不外乎那么几样,要么是升官发财,要么是家庭和睦,江瑜景看的有些腻,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求的签有几个成了真。 微风拂过少年郎的如玉脸庞,吹起他额前碎发,一双如星海般浩瀚的桃花眼里满是深沉,偶尔有几片菩提树叶亲昵地落在少年衣襟上也激不起他眼中半分波澜,身着的深紫色雨丝锦长袍,陪着一根玄青色连勾雷纹腰带,让他整个人的身影看上去更加挺拔。 江一韵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背影,她从床上撑起自己上半身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江瑜景听到,他收起了看向寺庙的眼神,回头向江一韵走去。 少年衣摆纷飞,身后是高耸入云的菩提树,而他面若琉璃璀璨,肤若凝脂细腻,当他看向你的时候,那双媚人的桃花眼里满是专注,仿佛在这繁华尘世他眼中唯你一人,江一韵从来不知道原来男子也会有这般勾人魂魄的本事,她觉得她的心脏跳得有些快,可能是因为刚爬了山的缘故吧。 “醒了?可否感觉舒服点?”江瑜景的声音处在少年步向男人的变声期,不过并不难听,而是沙哑中带着点磁性。 “我?晕过去了?”江一韵显然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 “佛祖会保佑诚心之人,可不会保佑不自量力的。”江瑜景这话说的毫不掩饰,江一韵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一副知错了的模样,不过头还没低多久,她就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对了,明玉人呢?!” “小......小姐,奴婢……在这儿呢。”门口传来了明玉细若蚊吟的声音,原来因为爬山太累,当明玉好不容易问到庙里的和尚自家小姐在哪儿之后,干脆就坐在门口,说什么也起不来了。 厢房的门半掩着,挡住了明玉瘦弱的身躯,刚好让江一韵看不到。 见着明玉累得走不动的样子,江一韵便开口让她在厢房好好休息休息,求签的事她和江瑜景去便可。 —— 江一韵带着江瑜景来到了礼佛寺主庙的大厅,厅内的人不算少,却也不至于人满为患,江一韵找了个空的蒲团,虔诚地磕了几个头后,随着人流走到了在一旁正在诵经的一个老和尚面前。 “老师傅,我想求两个平安符。”江一韵说的很小声,怕惊动了面前这个一心诵经的老和尚。 闻言,老和尚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看上去浑浊不堪,细看却又有一丝清明,说完“一人只能求一个”后,老和尚抬头看了一眼江一韵,又偏过头看了眼江瑜景,从怀中拿出两个平安符递给了江一韵,江一韵赶忙接过连声道谢,“谢谢老师傅,小景,我们走吧。” 出了大厅,江一韵把其中一个平安符塞到了江瑜景手中,“小景,这个平安符给你,你可收好了。” 第20章 京城变天 “有了它,小景你和父亲一定能平平安安的。”江一韵说的这话,让江瑜景准备收起平安符的手立马顿住了,他在江一韵反应过来之前把平安符又回塞到江一韵手里。 “平安符你留着,我不需要。” “可.....可是……”江瑜景没理会江一韵的可是,径直向厢房走去,平安符护着她平安就好,他不需要。 厢房里,明玉已经缓过气了,整个人看上去也比先前的气色好了很多。 “小姐,咱们回去吧!奴婢现在可有劲儿了!”小丫头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完全记不清之前自己是有多狼狈不堪了。 “嗯,我们这就走。”待江一韵和厢房里的和尚道别后,主仆三人就走上了下山的道路。 下山可比上山容易多了,即便是江一韵也只是脸颊上沁出了一点薄汗,并未有初上山时的心力不竭,但相对此刻他们的平静安逸,将军府可是闹翻了天。 “清绝,你给我下来!听见没!”木素素现在可是后悔死了,当初她因为恐高愣是不敢学轻功,搞得现在清绝坐到江一韵院子的屋顶上,她拿他半点法子都没有。 “素素你发誓以后不再跟着我,我就下来。”今天清绝来江一韵的院子里找她没找到人,本想去京城逛逛,顺便看看能不能遇到江一韵来着,谁知道木素素这丫头一路跟着他,他去喝酒,她跟着,他去逛窑子,她也跟着,他去澡堂子,她还跟着,导致这半天下来,他是窑子窑子没逛成,酒没喝到,啥事儿都没做。 “我那不叫跟着你,我是为你好!你都是要成亲的人怎么还去那种地方看姑娘!本小姐哪里比她们差了?!!”说实话,论相貌,木素素倒是艳压万花楼的姑娘,不过嘛,清绝瞅了瞅木素素胸前没二两肉的地方,撇了撇嘴,这以后要是饿着孩子怎么办。 木素素顺着清绝的视线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顿时小姑娘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清绝!!你怎么这么下流!!我不理你了!!”话是这么说,但木素素的脚还是杵在原地半分没动。 我倒是巴不得你不理我呢,清绝坐在屋顶上吹着凉风,感慨自己怎么如此苦命,蓦地,他瞅见了将军府门口的三个身影,顿时整个人激动得直接站起来用轻功飞过去,那架势和饿了三十年的人见到肉似的。 “江小姐——!!救命啊——!!”清绝本来是想抱住江一韵的大腿诉苦,不过他才飞到江一韵面前,江瑜景就上前挡住了他,清绝瞅着江瑜景那一副要杀了自己的样子讪讪地笑了笑,偏过头看向江瑜景身后的江一韵,“江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清绝!!你他妈又看上哪家姑娘了!!”木素素跟的倒挺快,没一会儿也跟着清绝来到了将军府门口。 江一韵一行人明显被整的一愣一愣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姑娘是哪儿来的,清绝在外头惹的情债都追家里来了不成? 最后在清绝花了一番功夫解释自己是有多么富有魅力,多么招惹小姑娘的描述中,江一韵还是勉强知道了,面前这个娃娃脸的姑娘和清绝打小就定下了娃娃亲,她甚至还追着清绝来到了京城。 不过木素素显然被她父母保护的很好,单纯的就像一张白纸,连男女大防都不知道,更加不知道就算是已经定下婚约的男女,婚前也是不能住一间房的。 江一韵把她的院子安排在清绝隔壁,隔了一道墙,虽然清绝很有怨言,不过好歹没住一个院子。 将军府的闹剧总算得到了暂时的平息。 —— 皇宫,长乐宫内,梁贵妃身着浅粉色芍药高腰宫裙平卧在软榻上,面色红润的瓜子脸配上百合髻让她看上去更加年轻,髻侧插着一支彰显贵妃身份的碧玉金步摇,此步摇制作精美,上部用金片作成一束牡丹花,上镶玉片,左右两叶下各悬一折枝花,每枝花上各有翡翠叶片随风招摇,但是她此刻却像睡着一样双目紧闭,嘴角挂着一丝平日里的的微笑。 严嬷嬷带着两名宫女小步踱进长乐宫,正打算撤掉冷了的茶和糕点,只听其中一个宫女大声尖叫了一声,“啊——!娘娘,死.....死......”,她手中端着的糕点盘子也悉数掉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严嬷嬷立马狠狠瞪了那宫女一眼,“你不想活了?!!这么大声是想吵醒娘娘不成,还说什么死字,看娘娘醒来不拔了你的舌头!” 那宫女仿佛失去了重心,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一边往后倒退,还一边用手指着梁贵妃所在的软塌颤抖着说:“娘......娘娘......,死了。” 闻言,严嬷嬷向着她所的软塌看过去,梁贵妃果然嘴角带着血痕,但是严嬷嬷没有像宫女那样失了分寸,她说了声,“娘娘,老奴得罪了,”随后便用她那如树皮一般粗老的手摸了摸梁贵妃的手腕。 手指摸到的冰冷,让严嬷嬷也如坠冰窖一般开始浑身颤抖,娘娘死了,她们这些当奴才的也难逃一死,想到这里,严嬷嬷的脸色更是煞白。 半盏茶的时间,梁贵妃的死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李德显大发雷霆,派侍卫把长乐宫的下人都押到了死牢,一时间内皇宫的惨叫和哭喊声不绝于耳,李德显甚至还贴了皇榜,重金悬赏能提供杀害梁贵妃刺客的线索的人。 ——将军府,折尘还是老老实实的在研究药方,不过他的药房可比平时热闹多了,因为除了清绝以外还多了一个木素素。 “老东西,你听说没啊,皇宫里的那个梁贵妃死了,据说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呢。美人就是美人,死法都和普通人不一样,可惜了,我还没有一睹美人芳容。”说罢。清绝还摇了摇头,一副可惜至极的模样,木素素当场就火了,追着清绝就是一顿打,两人忙着嬉闹,谁也没注意到折尘听到梁贵妃带着微笑死时顿时阴沉下来的脸色。 师兄,你果然在京城。 折尘看着手里的药方,又抬头看了看药房外早已暗下来的天空,几只乌鸦惨叫着飞起,更给这个夜晚平添了一丝诡异,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有一双手在操控一样,正朝着他未知的方向前进。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第21章 周裴 长乐宫内,太医院的太医全都低着头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朕要你们有何用?!!”李德贤气极,随手就把手边的花瓶扔到了地上,花瓶落地,碎片四溅,甚至有碎片划过一名太医的脸并留下一丝血痕,但是那名太医还是还是跪的笔直,丝毫不敢乱动。 “皇后娘娘到——!”门口的太监掐着嗓子喊道。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大动肝火?”虽然早就知道了原因,不过文皇后还是得做个样子问问。 “一群庸医!!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查得出来梁贵妃的死因,朕留着他们有何用!!”李德贤话音刚落,本来跪在地上的的一动不动的太医纷纷一个接一个磕着头求皇帝饶命。 “皇上息怒,天希国国力强盛,皇上您又励精图治,何愁没有能人异士替皇上您分忧呢?”文月婉很清楚李德显正在气头上,“依臣妾看啊,只要给这些太医一些小惩戒就是了,这样既能体现皇上您对已故梁贵妃的追念,又能昭告天下百姓皇上是个宽厚仁慈的明君,皇上意下如何?” “还是爱妃懂朕的心思。”李德显听着文月婉这一顿夸,心情总算是舒畅了些。 “皇上,臣妾前几日得了消息,京城最近刚来了一位神医,能生死人,肉白骨,”文月婉看着李德显很感兴趣的模样,嘴角微勾,“神医被臣妾安置在了丞相府,若皇上需要,现在就可召见。” —— “丞相,这么早就杀了梁贵妃会不会......”丞相府,一个黑衣人正恭恭敬敬站在文世远身后。 “死了一个蠢女人罢了,能有什么影响。”梁雅妍做好自己贵妃的本分就好,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对李景程动手,李景程得死,但还没到时候。凡是乱了他计划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想到这儿,文世远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事情都处理好了,没留下痕迹吧?”文世远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 “丞相大可放心,绝对没有人能查出来。”黑衣人在这方面还是有十足的把握的,闻言,文世远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当两人还在商讨接下来的计划时,有下人进来禀报——皇帝召见文世远。 文世远闻言拍了拍黑衣男子的肩膀,一双浑浊的眸子里映着男子的身影,“换身衣服,随我进宫,记住自己该做什么。” “是,丞相。” ——皇宫内,太医都被遣回了太医院,本来李德显想在长乐宫等文世远,不过待在死过人的地方终归不吉利,思前想后,李德显还是回了金龙殿。 文世远一进金龙殿,就带着身后的男子跪下朝李德贤行礼。 “爱卿快快请起,朕听闻你府上有一位神医,可否就是你身后那位了?”相比李德显的激动,文世远身后的男子,也就是先前的黑衣男子倒是从容不迫的很。 “启禀皇上,草民虽不敢自称神医,但论医术,草民排第二,还没有敢排第一的人。”黑衣男子换上了一身栗色玉锦袍子,别着一根玄青腰带,虽人至中年,看上去还是颇为干练。 李德显听着这般狂妄的言论,没有不悦,反而摸着胡子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在朕的统治下,果然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啊!” “皇上,依草民之见,梁贵妃所中之毒,乃江湖中失传已久的‘美人笑’,中毒者死时面带微笑,且肤白唇红,如同上了胭脂一般。太医之所以查不出来,是因为此毒无色无味,入了骨髓。”世人皆知梁贵妃死时带着微笑,却无人知道她死时面若桃花,根本没有死人该有的惨白色,而梁贵妃却没有带妆小憩的习惯,这一点,让李德显心中更信服了面前这位神医的医术。 “神医所言极是,那神医可否有办法查出凶手?”凶手就是自己,但是黑衣男子显然不会承认,“怕是要让皇上失望了,此毒已失传许久,草民实在无法得知凶手是谁。”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对了,朕还不知道神医尊姓大名,若神医愿意留在宫中任职,金银财宝应有尽有!”即便不能知道凶手,李德显还是想把此人留在宫中替自己效力。 “草民名周裴,本就是江湖中闲散人一个,能为皇上效力,草民万死不辞!”李德显阴郁了几天的脸今天可算是放晴了,“好!那周裴神医便从此接任太医院太医令一职!” “谢皇上恩典。”周裴恭恭敬敬跪谢李德显。 ——宫中来了一个神医的消息像一阵风一般传遍了京城,折尘破天荒出了自己的药房,找到江一韵,“江小姐,你能否知道那神医的长相?”江一韵好歹是进过宫的,比起自己这个浪荡江湖的门路怎么也该多些。 江一韵想了想,这宫里她唯一算得上认识的也就一个文皇后,看着折尘恳求的模样,江一韵还是不忍拒绝,最后还是决定进宫见文皇后,毕竟怎么说她现在也算半个皇家人了。 “多谢江小姐!这个人情算老夫欠你的!” 江一韵带着折尘进了宫,折尘虽是老人,但是后宫还是不能让男子随便出入,不过折尘对易容倒是上手的很,把自己化成了一个老妇人,装作是江一韵的嬷嬷。 进了凤栖殿,江一韵像上次一样给文皇后行礼后,就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皇后娘娘,听闻宫中来了一位神医,韵儿也想见见,毕竟韵儿的病,实在是......” 虽然文皇后并不想江一韵把病治好,不过,周裴是她的人,她倒是不担心什么,很大方的派人去太医院把周裴带来。 太医院离后宫并不远,只花了一小柱香的时间,周裴就被太监带到了。 “神医不必行礼,快快过来替本宫的儿媳看看病症。”文皇后虽然嘴上说着关心人的话,不过眼神却冰冷异常,还带着一丝压力射向周裴。 周裴看懂了文皇后的眼神,朝江一韵说了声失礼,就开始替江一韵把脉。 而站在江一韵身后对的折尘此刻嘴唇却颤抖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惊讶,这个周裴居然是..... 第22章 宫闱深处,情断 随着心跳速度不断加快,折尘瞪大了眼睛,面前这个周裴居然长得和他的师兄一模一样!声音也是! “回禀娘娘,江小姐的病乃先天不足引起,卑职实在是无能为力......”周裴说着文皇后想听的话,但是文皇后面上还是一阵悲伤,她叹了口气,看向江一韵,“韵儿,是本宫无能,找不到能治好你的人。” “是韵儿命苦,娘娘莫要责怪自己。”边说着,江一韵还边用手里的帕子擦拭着眼睛,虽然她半点想哭的意思都没有。 “对了,韵儿,我有东西要给你。”文皇后用眼神示意身旁站着的宫女,宫女见此,从文皇后的首饰盒里拿出了一根簪子。 “韵儿,这根云凤纹金簪,是当初皇上赏赐给本宫的,现在本宫把它送给你。” “韵儿谢过皇后娘娘。”江一韵虽一副感激的模样,但心里却想着这凤簪只有皇后才能用,她现在把这根簪子送给我,到底安的什么心。 文皇后见江一韵接过了这根簪子,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韵儿,本宫过会儿还要陪皇上,就不多留你了,你路上小心便是。” “韵儿告退。” 回府的路上,折尘眉头一直紧锁,那个周裴真的是师兄吗,若他真的是师兄,为什么会愿意来到这个当初把他赶出去的皇宫,这到底是...... “折尘师傅?你怎么了,怎么回宫以来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江一韵问出了声。 “没事儿,没事儿,我只是在想你那药方。”折尘随便找了个借口想搪塞过去。 “先前你一直好奇那神医的长相,那你现在见到了可有何古怪?” “老夫原本以为那神医是故人,如今看来,是老夫想多了。”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师兄他现在还不敢确定,不过那个人一定和师兄有什么关系。 “哦,这样啊。”江一韵兴致怏怏。 “对了,江小姐,你那药方中有两味药材,忘情花与断肠草,它们是伴生于一处的,最近清绝听到江湖上的情报贩子说他曾经在灵怿山有模模糊糊见过一株红蓝色草药,若我没记错,那红色的就是忘情花,蓝色的就是断肠草了,虽然消息不一定准确,但是值得一试。” “好,我改天便和小景去。”就算那株药草不是她需要的,她也想去碰碰运气,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 太子府。 “你说什么?!你要去替我祖父效力?!”李景程提高了音量,满脸的不可置信。 “只是表面上,我需要到他身边打探一些消息。”江瑜景经过暗影卫的打探已经明白当初杀害他一家的人和文丞相有关系,但是研遇查到丞相府线索就断了,所以,这次他想亲自去。 “可是,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李景程并不像江瑜景那么乐观,在看来,现在的文丞相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文丞相了,现在的他阴冷狠毒就仿佛一条躲在黑暗中的毒蛇,逮到机会就会死咬你一口。 “没有万一。”江瑜景怎么都想抓住这次机会。 “你先回去,我好好想想怎么把你送到我祖父那儿。”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必须得找个好一点的借口,不然以他祖父现在多疑的性子,不仅江瑜景有危险,他也会处于一个被动的地位。 —— 皇宫中,文皇后如约来到了和李德显约好的御花园,虽时值夏末,天气还是闷热异常,即便不停有宫人替文月婉扇风,她还是出了许多汗。等了许久,御花园门口仍旧是没有李德显的影子,文月婉等的急了,便让人去金龙殿看看,打探打探消息。 半柱香的功夫,打探消息的太监回来了,支支吾吾地说着些什么,文皇后听不太清,加上天气闷热,她心中更是烦躁,“本宫让你说话!你就给本宫说清楚!”她的声音有些尖锐,刺的人耳膜疼。 “皇上.....皇上去了唐婉仪宫里.....,不会来陪娘娘散心了......”越往后说,太监的头低的越低。 好,好你个李德显,你不仁,就休要怪我不义,但是这句话文月婉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她只是甩了甩袖子,大喊了一句“回宫!” 她本以为少了那个梁贵妃,皇上就会再多看她一眼了,可是她忘了,这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她记得她刚入宫的时候还很单纯,以为李德显会像当太子时一样对她好,可是宫里的美人太多太多了,李德显处处留情,让嫉妒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疯长起来,她的手上渐渐沾上了人命,有妃子的,有皇子的,有宫人的,她记不清了,以前她还会害怕那些惨死的人向她索命,现在,她什么都不怕了,只是杀了一些碍眼的人而已,她何错之有? …… 妒极亦爱极,君知否? 不知,不知,君只思新人把酒欢,不念旧人泪阑干。 文月婉回宫的背影和当初进宫时的背影缓缓重叠,一样的雍容华贵,一样的受人敬仰,只是这次,多了点落寞…… 第23章 一定要看鸭!!! 第一次真正把自己脑子里所想的写下来,有很多不足,有很多缺陷。 因为我是理科生,所以文笔之类的也不太好,最近还疯狂做笔记——古人的发髻着装等等之类的,我的了解还是太少,写的东西也很不像样子,但是你让我写实验报告,做高数题目我绝对给你整明明白白的233。 每天多一个收藏,少一个收藏,我都要和yy,就是我一个朋友叨叨很久,她有好多脑洞,也混出了自己的名堂,但是她给自己挖的坑,到现在还没填完,太惨了。 亲亲们的每一个评论,每一个收藏,我都会开心好久,收藏少一个我都好伤,有的时候点进自己的书,还会疯狂刷新,看看就这一会儿能不能多出来一个,嘻嘻。 很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一直把这本书写完,保证绝对不会太监!! 我一直觉得,写文章就和生孩子一样,你付出的努力决定你的孩子好看好看还是不好看,去985还是落榜,最后希望亲亲们看到文章中有哪里觉得不好,疑问的,欢迎到评论区指正!! 第24章 月凉梦破 军营里,江忠年看着裹着纱布,痛到不断呻吟的伤残士兵,心中满是心酸,他没想到李德显竟已经昏庸到这种地步,完全不把这些为了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兵的性命放在眼里,他真的以为他的皇位这般稳固是因为他身为皇帝治国有方吗?! 那是千万名将士用性命换来的!! 他当真是不知道吗!! 一股寒意从江忠年的脚底升到了他心中,头一回,他对自己效忠天希国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产生了疑问。 远方天际最后一丝阳光已被黑暗吞噬,树上的乌鸦时不时传来几声怪叫,寒意悄然而至,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距离军营三里的一个小树林中,一群黑衣人潜伏着,带头的朝着几个属下说道,“明天天一破晓,你们几个就跟着我到营帐里杀了江忠年,明白没有?” 回答他的是整齐划一的声音,“是!大人!” 天刚破晓时,熟睡的人尚未醒,而守夜的人早已疲惫不堪,正是防范最疏忽的时候,也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将军,您劳累了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吧。”出声的是江忠年的副将李恒,他跟着江忠年东征西讨也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虽人刚至中年,头发却早已花白,皮肤也被晒成黝黑色,看上去比江忠年老了几分,却还算得上精神。 “将士们还在为保家卫国舍生忘死,我身为将军,又岂敢贪图安逸。” 李恒心中明白,他是劝不动江忠年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去给将军泡杯热茶润润嗓子。”说罢,李恒掀起帘帐的一角走了出去。 江忠年看着边疆的地图,思考着哪些位置适合己军作战,哪些地方又是易守难攻,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听到有人走进帘账的声音,他头也没抬,“李恒,你把茶放到桌子上便可。” 回答他的是刀刃出鞘的声音,江忠年下意识向一旁躲开,刺客的剑直直刺中了地图,但他立马抽出剑来向江忠年攻去。 江忠年拔起腰间配剑挡住面前这个刺客的一记猛攻,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要你命的人!”面前的刺客并未多嘴,拿着剑朝江忠年的命门刺去,但江忠年也不是吃素的,一番躲闪下来,渐渐有占上风的趋势。 刺客见此,心中暗道不妙,他瞒着首领率先刺杀江忠年就是为了立功,谁成想江忠年竟然醒着,身手也没有半分中年人的迟钝。 “你究竟是谁。”就在刺客后悔提前刺杀江忠年的时候,江忠年已经一个健步来到了他面前,并且把剑对准了他的脖子。 “首领!救救我!” 江忠年闻声向身后看去,刺客借此用内劲狠狠拍了江忠年一掌,以此来拉开身距。 胸口的疼痛告诉了江忠年他被骗了,但是那刺客的身法诡异的很,即便江忠年拼尽全力想拦住他,他还是很快的逃出了帘账。 江忠年本想再追,但胸口的疼痛让他呕了一口血后,渐渐体力不支,整个人开始摇晃了起来。 “将军!”李恒见状连忙扔了手中端着的热茶,跑过去扶着江忠年,“将军,将军,你怎么了?!” “有....有刺客。”说完这句话,江忠年意识渐渐模糊,直至晕了过去。 “来人!来人!军医在哪儿?!!” 本来安静的军营顿时喧闹了起来,军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虽然年纪大了,医术倒是公认的精湛。 江忠年静静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军医先是替他把脉,随后眉头微微皱起,吩咐站在一旁的李恒拉开江忠年胸前的衣襟。 目之所及,让军医深吸了一口气,江忠年胸前有着一个掌印,如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真正让他束手无策的是,这个手掌是暗紫色的,一看就是下了毒,思及此,他只能起身向李恒摇了摇头。 “将军这是中了毒,老夫只擅长治疗皮肉伤,实在是没有办法,还请李副将另寻高明。” —— 那刺客回到了先前所埋伏的树林中,首领和其他人还留在原地,见此他松了一口气。 “去哪儿了?”首领不带感情地问道。 “我,我去方便了一下。”那个刺客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还是故作镇定。 “是吗?我看你胆子倒是大得很啊!”首领不由分说拔起剑就抵在了那个刺客的脖子上。 那刺客顿时慌了神,一双眼睛里满是恐惧,“首领,首领,我错了!!我错了!!” “你还知道错?哼,下去跟阎王爷解释吧!”首领的剑眼看就要划破这刺客的喉咙,那刺客却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叫出声,“我!我!我给那江忠年下了毒,他肯定是活不成的!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首领的手停住了,他们这一群刺客都是各有各的本事,而面前这个人擅长轻功和用毒,也许江忠年就真的这么死了也说不定,想到这里,首领收了剑,吩咐道: “把他带下去,任务终止,我们回京向丞相请示。”面前这个人留不留,还是让丞相来定夺,此次任务必然已经打草惊蛇,江忠年肯定会有所防备,还是先回京找丞相商量权益之策更好。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那刺客就算被拖下去也一直不停道谢,不管如何,他的命总算是暂时保住了。 —— “哦?你有人想推荐给我?”文世远倒是意外的很,自己这个好孙子什么时候这么孝顺了。 “我知道祖父整日为国事操劳,一定很忙,但是我推荐的这位,您一定想抽空见见。”李景程站在文世远的背后看不到文世远脸上的表情,所以他只能先按着之前想好的话说。 “那你倒是说说看,此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的身份,”李景程停顿了一秒,卖了个关子,“他是江忠年前些日子刚认下的继承人,江瑜景。” 李景程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在文世远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未等李景程说完,文世远立马就回头看向他,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李景程看着文世远眼里的深沉,依旧是恭恭敬敬的模样,除了嘴角弯的弧度微微加深。 第25章 寻药 “江忠年的继承人,为什么会想替我效力?”文世远心中还是有些怀疑。 “这个,还是等他自己来告诉您,我只不过是块敲门砖罢了。”说的太多,暴露的就会更多,李景程最终还是保持了缄默。 文世远见状也没有不满,只是将手别到身后,“那你什么时候打算带他来见我?” “这个嘛,祖父怕是要等一阵子了,”李景程朝文世远抱了抱拳以示歉意,“这小子最近刚出了城,据说是想给祖父您求一件宝贝。” “哦?那倒是有趣。”文世远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眼中满是兴味。 —— “明玉,我们走,找上小景,去灵怿山找药材!”江一韵今天倒是颇为干练,穿着一件印花素面交领琵琶襟劲装,简单挽了一个百花髻,白净的小脸上不施粉黛,却又让人移不开眼。 明玉瞅着江一韵这兴奋劲,她却像做了错事一样,把头埋的低低的。 江一韵奇怪得很,平日里出门这丫头都是最积极的,怎么今日这么反常,不由得就问出了声,“明玉,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小姐,没人欺负奴婢。”明玉回答的声音也是低的快要听不清。 “那你愣着干什么,去喊小景啊,我们现在就出发。” 明玉的头埋得更低了,“少爷......,少爷他前些日子就出门给小姐寻药了,还不让奴婢告诉您.....” 本来江一韵以为这些日子看不到江瑜景是因为他忙,没想到他是提前出发了,真是的,也不知会她一声,但是看着明玉一副委屈的模样,江一韵责怪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那他现在能到哪儿,我追的上吗?” 回答她的是明玉更加心虚的声音,“少爷估计这会儿都到了......” 两人口中的主人公此刻带着研遇已经到了灵怿山山脚下的一家客栈里。 “主上,这里就是距离灵怿山最近的客栈了。”研遇俯身在江瑜景耳边讲道。 江瑜景这次出行只带了研遇一个人,一是怕目标太大引起有心人的怀疑,二是将军府此刻只剩下江一韵了,他不放心,就把身下的暗影卫都安排在府中保护她。 “嗯,休息一晚吧。”连日赶路,身体也到了极限,现在上山找药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江瑜景还是打算休息一晚,明天再动身。 “老板,来两间上房。”研遇走到柜台随手就甩了一锭金子,本来还打着瞌睡的掌柜,顿时打起了精神,咬了一口金锭确认是真的以后,掌柜脸上的肥肉都被笑的挤在了一起,怎么看怎么滑稽。 “客官,您请,您请。”掌柜走出柜台,点头哈腰地领着研遇和江瑜景上楼。 虽说研遇要的是上房,但是山里的上房和京城里的上房可完全不一样,桌子只是普通的木头桌子,上头放着一根燃了一半的蜡烛,床上铺着的被子细闻还有一股霉味,但是江瑜景倒是没有任何不适,他只是将行李放到了桌上,然后拉出凳子坐了下来。 “掌柜的,我听说你们这儿最近有红蓝色的古怪植物,你可能给我们透露点消息?”研遇等江瑜景坐下后,转身问着身后的掌柜。 “这......”掌柜这次没有继续笑了,而是有些疑惑地回答,“我当掌柜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这事儿,实在是帮不了客官啊。” “那真是可惜了。”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研遇也没有继续蛮不讲理地追问。 但是那掌柜一直站在门口,迟迟不走,研遇皱了皱眉头,“再给我们准备点酒菜和热水,你下去吧。” “好嘞,好嘞,我这就去。”掌柜依旧是笑的谄媚。 “主子,有古怪。”研遇等那老板走了之后才出声。 “嗯,是有古怪。” 且不说这偌大的客栈没有一个客人,没有一个伙计,主要是这掌柜说自己做了许多年,却一点都不知道忘情花的消息,不能不让人起疑。 “那我们......?”研遇想听听江瑜景的指示。 “暂且按兵不动,看看这家客栈究竟有什么名堂。”江瑜景虽还年少,但身上已经有了上位者的那种气势,这是研遇曾在江忠年身上看到过的。 —— 凤栖殿,文月婉借着身体不适的理由,召见了周裴。 “听说皇上最近一直很器重你?”文月婉吹了吹鎏金指甲套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眸看向周裴。 “一切都如丞相所料。”周裴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回答。 “父亲的话自然是对的,不过......”文月婉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走到了周裴面前,周裴跪着低着头,能看到的只有文月婉脚上的双尖翘头凤履. “李德显喝下的药,你且再加点分量。” “小人会向丞相请示。” “不,按本宫说的做就行,不用请示丞相,”文月婉加大了音量,声音听上去有些刺耳,“宫中除了皇上,唯一能做主的就是本宫,你这条小命......” “小人明白,一切都听皇后娘娘指示。”文月婉话虽未说完,但周裴不是傻子,她话里的威胁是个人就能听得明白。 “嗯,你是个聪明的,下去吧。”文月婉朝周裴摆了摆手,看向了金龙殿的位置,眼中的怨恨仿佛已经能汇聚成实质,让人看着忍不住暗暗心惊。 “母后!母后!”这时,凤栖殿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奶里奶气的声音。 “八皇子殿下慢点儿!慢点儿!”紧接着传来的就是一群宫人手忙脚乱的声音。 闻声,文月婉眼里的怨恨立马消失的干干净净,换成了慈爱,“贞儿,母后在这儿呢,急什么?” 一团黄色的身影飞快地扑到了文月婉怀里,文月婉顺势把他抱了起来,“贞儿,今天功课做完了?”文月婉的声音是能滴的出水的温柔,她怀里的孩子正是八皇子——李景贞,是文月婉生下的最后一个孩子,今年才只有七岁。 “写完了,贞儿都写完了!!”李景贞长得不像李德显,完全继承了文月婉的美貌,虽然才八岁,但是长得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干净的清澈见底,一看就是还没有被后宫险恶荼毒,因为文月婉一直把这个孩子保护的好好的。 第26章 土匪(一) “贞儿真乖。”文月婉看着李景贞,脸上满是温柔和慈爱。 或许是手上糟了太多的罪孽,文月婉先前怀过的两个孩子都没保住,李景贞是她用半条命换了才生下来的,但是她觉得一切都值得,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如果不是有贞儿陪着她,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贞儿能不能向母后要个奖励?”李景贞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期待,让人不忍拒绝。 “贞儿想要什么,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母后也派人摘了给你。”文月婉摸着李景贞的头,一脸宠溺地笑着。 “母后可以让父皇来看贞儿吗?”李景贞问的小心翼翼,生怕这样的要求太过分。 文月婉听完,心里一阵钝痛,她很想告诉贞儿,身为皇子,你自然可以见你父皇,但是李德显对这个孩子并不重视,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只因为李景贞小的时候曾经不小心弄脏死去的梁贵妃的裙子。 “贞儿乖,你父皇整日为国事操劳,抽不出空。” 究竟是为国事操劳,还是为美人操劳,文月婉心中清楚的很,但是这些话她不敢对李景贞讲,怕伤了他的心。 “父皇没空见贞儿,贞儿可以自己去找父皇!”李景贞终归是个孩子,孩子哪有不希望得到父亲的关心的,即便被拒绝了,他心中还是存着一丝希冀。 “贞儿!”文月婉的语气有些重,平日她是从来不凶李景贞的,因此李景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今日是有些过火了,“母后别生气,贞儿不去找父皇了!再也不找了!贞儿乖乖等父皇来!” 傻孩子,你再等,你父皇也不会来看你...... “母后没有生气,只是贞儿你太懂事了。”文月婉抱着李景贞,把他的额头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以防他看到自己红了的眼眶后又要追问了。 ——“丞相到——!”凤栖殿门口的太监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知道文世远来了,文月婉赶忙把李景贞放到地上,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贞儿,你先去后殿待着,母后马上就来找你。”文月婉示意宫女把李景贞带下去。 “慢着,我也有好久没见过我这好孙子了,今日让我好好看看。”文世远边说着话,边走到了抱着李景贞的宫女面前。 李景贞像是怕极了文世远,把头偏到了另外一边,整个人也紧紧缩在抱着他的宫女怀里。 文世远见此,眼睛微眯,面上带着不悦。 “贞儿!还不快向你祖父问好!”文月婉心中警铃大作,忙朝着李景贞喊道。 “不必,不必,月婉你这么大声可要吓着孩子的,”文世远摆了摆手,一副大方至极的模样,“把孩子带下去吧。” 宫女闻声抱着李景贞就往后殿走去。 “你与贞儿的感情倒是颇为深厚。”文世远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文月婉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贞儿是个孩子,总归黏人了些。” “哼!成大事者最忌讳的就是感情!”说罢,文世远还不屑地瞟了一眼李景贞所在的后殿。 “父亲说的是,月婉一定好好管教。” 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文世远捋了捋胡子,缓慢开口,“你身为皇后,好好管着点宫里头那些个不安分的,别再给我冒出来第二个梁贵妃了。” “是,父亲。”文月婉回答的毕恭毕敬。 “若是实在有不安分的,杀了。” 文世远轻飘飘地说了声“杀了”,仿佛杀人在他眼中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文月婉除了答应,别无选择。 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曾经那个慈善亲民的父亲,变成了现在的杀伐果决,明明是在和自己的父亲对话,文月婉却觉得是在与虎谋皮。 —— 灵怿山的客栈里,江瑜景洗漱完正准备上床睡觉,忽然听见门口有人蹑手蹑脚走路的声音,江瑜景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猜测,但是他看上去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熄了蜡烛以后,他就和衣上了床。 门口那个身影鬼鬼祟祟徘徊了好一阵子,待看到江瑜景房间里的蜡烛熄了以后,他才伸出手指,在窗户纸上捅了一个洞,一根竹管从洞里伸了进来,淡白色的气体从竹管散进了江瑜景的房间。 眼看着房间里似乎彻底没了动静,那身影才推开门走了进来,赫然是刚刚的掌柜。 “大爷,您请,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财主。”掌柜的后面还跟了一个人,那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一道刀疤横穿他整张脸,让他看上去有些狰狞。 “财主?那他的钱放哪儿了?”那胖子一脸猴急的样子,被肥肉挤得快看不见的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江瑜景的房间,似乎想看穿钱所在之处。 掌柜的嘿嘿一笑,“钱不在桌子上,那肯定就藏在衣柜里,我帮您打开!” 掌柜的一副狗腿子模样,但是就在他的手要碰到衣柜门的前一秒,刚刚还在床上没了声响的江瑜景在眨眼间就抽剑抵在了掌柜的脖子上。 “大爷!大爷!救命啊!”掌柜的连忙向他身后的胖子求救。 但是那胖子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因为在掌柜的出声的那一刹那,研遇的刀已经架在了那胖子的头顶。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研遇踢了那胖子的小腿一下,那胖子顿时就像没了重心骨,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虽然那胖子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但是江瑜景还是勉强听懂了。 原来这胖子还有那掌柜都是灵怿山山上的土匪,而这家客栈原本的掌柜和伙计都被杀了,土匪的大当家看那假掌柜长得相对面善,就派他白天在客栈招待客人,晚上就派这胖子来杀人越货。 “那你可有听说过一株红蓝色药材?”研遇沉声问道,想来那假掌柜应该在寨子里应该没什么身份,所以连这件事都不知道,不过这个胖子,怎么看也是能当个芝麻官的。 “我知道!我知道!大当家前些日子从山里采了一株仙草,宝贝的很,但是我也只是听过,没有见过……”那胖子生怕说错话就要被杀,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倒了出来。 第27章 土匪(二) “主上......”胖子说完以后,研遇看了江瑜景一眼,似乎是在询问他接下来的的打算。 “看来我们势必要去这土匪窝一趟了。” “可是......我们人生地不熟,土匪窝在哪儿也不知道......”研遇有些担心地开了口。 “诺,带路的这不在这吗。”江瑜景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胖子。 “我!我!我保证把两位爷平平安安带过去!”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这胖子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了。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虽然这胖子一副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研遇心中还是有几分怀疑。 “不敢不敢!!小的绝对不敢!”话未毕,那胖子还伸出四根手指发誓,看上去倒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灵怿山山脚下,胖子在前面带路,研遇用刀架着他脖子,江瑜景不紧不慢地跟着,至于那个假掌柜,早就被研遇捆得严严实实,关在客栈里头了。 “大爷,从这儿走,这是条捷径。”胖子指了指两棵树中间的一条羊肠小道,道上杂草丛生,看上不不像常年有人走过的模样。 “你确定?”研遇怀疑的很。 “小的拿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是这条路,不过平时只有我知道,所以走的人难免少了些。”胖子止不住的讪笑着,生怕研遇下一秒就砍断自己的脖子。 “那你继续带路。”研遇只是皱了皱眉头,选择继续相信他的话。 但是越走,越不对劲,本来道两旁还有几棵树,现在反而越来越荒凉,甚至还走到了悬崖边上,研遇刚发觉不对劲,那胖子就像不要命似的,直接用手握住了研遇的刀,借刀把研遇往悬崖边上送,研遇本以为这个胖子只是个吃白饭的,没想到力气却大得很,一时被胖子给拉了过去,不过研遇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一切发生在眨眼间,但是研遇还是用最快的速度稳住了身形,在距离悬崖一尺的距离上停了下下来。 悬崖深不见底,有凉风从下往上吹,吹得人身心皆冷,研遇心中不禁有些后怕,若是他刚刚没有稳住身形,掉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那胖子见研遇安然无恙,心中有些不自在,不过眼下正是逃跑的好时机,如果,江瑜景不在的话。 一路上,江瑜景就觉得有些诡异,所以他一边走一边做了标记,自然和研遇就差了点距离,不过这不代表,他不能在研遇出事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正是因为他有这样的底气,所以他才走的这么不慌不忙,不紧不慢。 胖子眼看就要逃跑,心中正暗暗欣喜,但不知怎的脚下的步子突然变得沉重,怎么都迈不开一步,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你想去哪儿?” 坏了!胖子心想。 “小的,哪儿......哪儿都不去。”胖子知道自己这是逃不掉了,只能回过头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江瑜景今天穿着蓝色雨花长袍,腰间绑着一根月白涡纹腰带,一头长发只用一根簪子轻轻挽起,一双古潭般的眼睛里明明满是冷漠,但是那桃花眼又平白给他添了几分诱人,胖子本以为这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富家公子,谁知道江瑜景身手竟这般了得。 “主子,要不,杀了他吧。” 研遇的话还没说出口,那胖子就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老天爷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家有八十老母,我要是死了,她可怎么办啊!!”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胖子杀猪般的惨叫,让研遇听了以后心里更加烦躁。 “大人,您饶了小的一命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研遇没有开口,只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江瑜景。 “暂且最后信你一次,若是敢骗我,......” 江瑜景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但是胖子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连忙应声说好。 随后,胖子带着研遇他们回到了刚刚来时遇到的岔路口,只不过从原来的右拐,变成了现在的左拐。 胖子这一次看来是没耍什么花招,兜兜转转还真的把江瑜景带到了土匪窝。 说是土匪窝吧,其实也就是一群房子围在一起,这些年上灵怿山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寨子里的土匪也是四散而去,留下来的也就是几个老弱病残,要不然,大当家的也不会派胖子去客栈里杀人越货,实在是因为寨子里是真的揭不开锅了。 “这儿?真的是土匪窝?”研遇看着这破败的地方,不禁疑问地问出了口。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边说着,胖子脸上也多了几丝落寞,原本他们寨子还是风光无比,但是自从二当家三当家的带走寨子里大部分人自立门户以后,这寨子也就只剩了一个空壳罢了。 “你,带我们进去。”研遇原本还担心要对付一个寨子的土匪会很困难,可是眼瞅着这破败的山寨,研遇心里倒是没那么担心了。 —— 凤栖殿,文世远待了一阵子才走,临走前,他看了一眼后殿,眼里的深沉让人觉得可怕, 待文月婉到了后殿,李景贞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抱他来的宫女还细心地给他掖了掖被子,见文月婉来了,那宫女小声说了句“皇后娘娘,八皇子已经睡下。” “嗯,你下去吧。”文月婉回答的也很小声。 那宫女走后,文月婉坐在了床边,看着床上睡着正酣的李景贞,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想到李景贞睡的很浅,被这么一摸就醒了过来。 “母后。”刚睡醒的李景贞,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怎么了,贞儿?”文月婉问的很小心,仿佛面前人是她这辈子的珍宝。 “祖父走了吗?” 似乎是没想到李景贞醒来第一句问的就是文世远,文月婉有些愣神,不过她还是很快回神答道:“你祖父刚走。” “那就好,”闻言,李景贞笑了笑,“母后,我不喜欢祖父。” “这句话,你千万不要在你祖父面前讲。”文世远临走前的眼神让文月婉现在想起来还暗暗心惊,她心里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什么事情好像要发生了。 “贞儿明白了。”李景贞听话的很,母后不让他说的话,他不说便是。 “好孩子,”文月婉看着李景贞,心里满是幸福,“待会儿母亲让人备膳,贞儿想吃些什么?” ...... 第28章 叶进 胖子带着江瑜景进了寨子,远方有个老妇人推开破败屋子的门走了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江瑜景等人。 “张财发,你咋现在就回来了?”原来那个胖子叫张财发,因为平日里胖子都是晚上才回来,所以这个大妈不由得觉得奇怪。 “吴妈,今天没生意,我就早点回来了。”张财发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但是此刻他和那老妇人之间居然让人看出了点温情。 “这两个人是谁啊?”吴妈看着张财发身后站着的江瑜景和研遇问出了口。 “他们啊,他们是.....他们是寨子里刚招的兄弟!” 研遇看着两个人诡异的相处模式,不太懂土匪窝里怎么还会养着一个老妇人,更加不懂张财发为什么要撒谎,看上去像是怕那个老妇人担心? “吴妈,我还有事儿呢,就先走了啊!” “好嘞,好嘞,你走吧,改天来我这儿吃饭啊!” 张财发在寨子里走了一会儿才走到了正中间的位置,在那里坐落着一座寨子里最大的三层房子。 “大当家的就在里面,小的....小的能不能先走了?”张财发指了指那房子,缩着头小声问着江瑜景。 江瑜景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顿时,张财发就像得了大赦,一转眼就跑的无影无踪。 “主上,我们?”研遇看着江瑜景,“要不要我先进去打探一下。” “不必。”江瑜景边说着边向房子的正门走去,一个猜测在他的心里成了形。 研遇跟了上去。 大门处有两个不算守卫的守卫,因为两个人虽然是守卫却都喝的酩酊大醉,躺在地上打着盹,连江瑜景和研遇两个人走过去,他们都没有一点察觉。 一楼大厅里空荡荡的,桌子上也落了一层灰,根本看不出是寨子里大当家呆的地方。 本来研遇想直接进去,但是想到他们并不知道大当家的在哪儿,所以研遇又折回去拎起一个土匪的衣领,沉声问道:“大当家的在哪儿?” 那土匪酒还没醒,开口一阵酒气让研遇不禁皱眉,“大......大当家的,嗝,在三楼库房。”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研遇放开拉着土匪的领子,土匪直接又躺回了地上,而他的同伴从头到尾一点醒的迹象也没有。 早在那个喝醉的土匪说出三楼的时候,江瑜景就走上了楼梯,研遇隔了一段距离跟在他的身后。 看来这土匪寨是真的衰败了许久了,楼梯上甚至都弥漫着霉味,且江瑜景从一楼走到三楼竟然一个土匪都没见到。 “哐!”“哐当!”三楼传来一阵声响,这让江瑜景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那个所谓的大当家。 说是大当家,他穿的却像个乞丐,一身粗布麻衣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洗过了,连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出,还有几个鲜明的油掌印印在上面,鸟窝都比他的头发整洁,因为他背对着江瑜景,所以江瑜景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谁?!”在江瑜景刚刚踏上三楼的一瞬间,那个大当家就爆喝一声,因为他刚刚才交代门口的守卫不要让任何人上来。 江瑜景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阵难以言喻的味道就飘散至他眼前,而他本想捂鼻的动作也在下一秒就换成了拔剑,因为那个大当家竟然在瞬间闪身至他眼前,江瑜景心中骇然,没想到这么破败的寨子,居然有这等高手。 那大当家未拿任何兵器,而是手握成爪,向江瑜景的脖子抓去,江瑜景见状立马抬起剑堪堪接下这一招。 但是那大当家却没有慌张,而是换了方向,向江瑜景下盘攻去。 卑鄙!江瑜景心里想着,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运起轻功就与那大当家拉开距离,但是那大当家却用比江瑜景更快的动作接近江瑜景,并狠狠在江瑜景胸口拍了一掌。 江瑜景顿时觉得体内气息不稳,费了一些力气才没有让靠近嘴边的腥甜涌出,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嘴边还是挂了一条血痕。 “主上!!”研遇刚上楼就看到江瑜景被拍飞的身影,顿时惊叫出声。 听到了研遇的惊呼,那大当家气势不减,也立马向研遇攻去,研遇总归比江瑜景的实战经验多,和大当家一番回合下来,虽没有落下风,却也没有占上风。 站在一旁的江瑜景明白只有他和研遇合力,说不定才有可能控制住这大当家。 “前辈!得罪了!”话未毕,江瑜景就提剑加入。 也不知道是江瑜景学习能力强还是对刚才这大当家怀恨在心,他招招都冲着这大当家的下盘,或许是真的被江瑜景给激怒了,这大当家不由得怒吼出声: “臭小子,你他妈要不要脸啊!” 江瑜景面上毫无表情,只是继续朝大当家的下盘攻去,“前辈,我并无得罪之意,来此只是想要一个东西。” 本来那大当家还想犟着,但是江瑜景老攻他下盘,研遇又见缝插针,他隐隐有了落下风的趋势。 “不打了!不打了!老子不打了!”他才不是怕输了以后丢人呢...... “多谢前辈放过。” 虽然江瑜景这是自谦之词,这大当家听着却顺耳的很,心情也好了很多。 “别整那些文绉绉的,老子不是什么前辈,叫老子叶进,实在不行就叫我大当家的!”叶进倒豪迈得很。 “那大当家能否给晚辈一个东西,条件随大当家你开。” “啥玩意儿啊?” “忘情花与断肠草,就是一株红蓝色的草药。” 本来叶进听着前半段话脸上还一脸茫然,但是听到红蓝色草药后,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一下手,“啊!那玩意儿啊!老子刚刚就在找,还没找着呢!”说罢,叶进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晚辈与大当家一起找就是。”江瑜景看了一眼研遇,后者会意,走到一群杂七杂八的物件里开始翻找了起来,而江瑜景刚刚中了一掌,所以在原地调息了一会儿后,才起身找了起来。 虽然三楼的库房并不算大,但是东西却多的很,不过大部分都不是金银珠宝,而是针线,棉花之类的东西。 第29章 前尘过往 “主上,您看。”叶进指着地上一处朝江瑜景说道。 江瑜景闻声走了过来,一株红蓝色草药被放在了那里,虽然因为保管不当,那草药的叶子已经有些许枯萎,不过花却像鲜血一样鲜红,隐隐有流光在上涌动,仿佛有一股魔力一般吸引着人靠近。 “这玩意儿还真被你给找着了,我刚刚咋就没看见呢,奇了怪了。”叶进边说着还边用手挠了挠自己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的头发。 “前辈,我很需要这株草药,您有什么条件尽管说便是。”江瑜景看着叶进没有半分犹豫地开了口,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这玩意儿你们怎么都抢着要,前几天刚有人来,被我给打发了,”叶进仔细看着那草药,似乎是想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这么招人稀罕,“没条件,你想拿就拿,老子才没那么小气。” 除了他居然还有人要这药材? 江瑜景先前听折尘提起过,这株草药本是毒草,之所以在药方里,就是为了先置江一韵于死地,她才能后生,若是有别人用这药材,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想到这里,江瑜景不由得问出了声,“前辈,那你可知道是何人想要这药材?” “那就不清楚了,似乎是皇宫里的人,他还甩了个令牌给我看呢,老子最烦的就是这些狗奴才了,当时我就把他给打了回去。”叶进瞪大了双眼,气呼呼地开了口。 “既然如此,感谢前辈割爱。”江瑜景抱拳,给叶进深深鞠了一躬。 “什么割爱不割爱的,对我来说这就是根长得怪了点的草,反正这东西放这儿也是个浪费,不如你拿去,”叶进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很困的模样,“小子,你若是想谢我,就帮我整点儿粮食,我饿倒是不要紧,主要是这寨子里还有几个孩子呢。” “这是自然,前辈放心。”虽然江瑜景很好奇这寨子里发生了什么,却礼貌的没有问出口,但是叶进却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当初叶进为了躲避仇家追杀,跑到了这灵怿山当了个土匪头子,本来一直都做着劫富济贫的事儿,后来上山的人渐渐少了,寨子里的兄弟们一个个都抱怨,但是叶进坚决不让他们去抢老百姓的粮食,二当家和三当家都嫌叶进窝囊,干不出大事儿,就带着寨子里的兄弟到了另一个山头自立门户,所以寨子里就只剩下了叶进,老了的土匪,还有二当家三当家看不上眼的混子。 后来,有一年天灾,山脚下的农民颗粒无收,叶进就把寨子里的粮仓打开救济灾民,灾民是救活了,寨子里的兄弟又挨饿了,于是丰收的农民又开始接济土匪,这么一来二去,山脚下的农民干脆搬到了山上的土匪窝,所以才有刚才吴妈向张财发打招呼的情景。 本来那个张财发杀了客栈的老板和伙计的时候,叶进恨不得也杀了他,但是当张财发哭着说只有这样才能养得活一寨子人的时候,叶进最终还是沉默了。 “我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想护着寨子里的人,”叶进哽咽了一句,“小兄弟你也别责怪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前辈可否与我做笔生意。”江瑜景心中一番衡量以后,出了声。 “什么交易?”叶进好奇的很。 ...... “好!好!好!我都答应你!”叶进十分爽快,连说了三个好。 江瑜景只是笑笑不做声,敌人在暗,他在明,手中只有暗影卫绝对无法与之抗衡,但是灵怿山人烟罕至,就算他发展自己的势力也没有人会察觉,而且,就算被人怀疑了,还有寨子里还有那么多老百姓可以掩人耳目,所以,灵怿山就目前来说无疑是最佳场所。 “前辈,后续事宜,我会派人与你跟进,晚辈急着赶路,就先告辞了。”江瑜景现在一心只想把忘情花与断肠草交给折尘,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走吧,走吧!”叶进此刻脸上笑眯眯的,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 “明玉,你说小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江瑜景走了之后,江一韵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浑身不自在,就连平日里她最爱看的话本都失了滋味,所以她只要一得了空就追问明玉江瑜景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马上,估计明天就回来了!!”明玉一边说一边点头,似乎十分肯定,但是她每次都这么回答,江一韵都不知道等了多少个明天了。 “先不说这个了。小姐,您该喝药了。”明玉边说着就和往常一样端上来一婉乌黑的药,江一韵虽然不想喝,但是也知道这是折尘费了大功夫的,因为自从她喝了这药以后,虽然身体没有完全好转,但是比起以前简直可以说是天壤地别。 江一韵喝完药,看着远方清绝和木素素一前一后而来的身影,心中莫名有些羡慕。 —— “你说你没找到?”文世远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正因此才更让人觉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派出去的人受了重伤,所以才......”文月婉低着头,极力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见识过文世远的手段,她不想那种事也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个受伤就派两个,两个受伤就派三个!!!连几个土匪都搞不定,你还能做什么事儿??!!”文世远用力地甩了两下袖子,看着文月婉一副不成气的样子,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让她做皇后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是,父亲,我这就继续派人......” “这件事日后再说,你现在有新的事情要做。江忠年在营中受了伤,他的副将瞒着众人把他偷偷送回京城这件事你可知道?” “月婉不知。”文月婉低着头,恭顺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 “你月初带着皇帝去国师那儿,一切我自有安排,”文世远紧盯着文月婉,“明白没有?” “明白,月婉明白。” …… 待文世远走后,文月婉才抬起了头,此刻她脸上的神情完全没有刚刚看着文世远时的那股懦弱了。 文月婉静静看着文世远离开的方向,冷笑了一声,接着便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回了凤栖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是那只黄雀到底是谁,没人知道…… 第30章 吵架 “江小姐,你让这个疯婆娘离我远一点!!”清绝光顾着往江一韵这儿跑,衣服头发都有些散乱,很显然他把平日里最在意的风度抛之脑后了。 “清绝!你说什么呢!”虽然清绝用轻功飞得快,但是木素素跑的也不慢,没用多久就追上了清绝。 看来这些日子里清绝确实被木素素管的有些烦了,平时就算他再不高兴,也是用一张笑脸对着木素素,但是此刻他却面无表情转过去朝木素素说道: “木素素,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你一个姑娘整天跟在一个男人后面,不害臊吗?你不要脸,我要!”清绝像是真的受够了木素素,一向秉持着对姑娘要温文尔雅有礼貌的准则的他,平生第一次吼了女人,也是平生第一次吼了木素素。 “清绝......,你说我不要脸是吧?”木素素听完,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眼看着就要落下,她却又硬生生忍住,淡淡地说了一句“行,我走”,就转身离开,语气平淡的仿佛那个红着眼睛的女孩不是她。 我没说你不要脸。这句话清绝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木素素已经跑的很远了。 清绝没有等到木素素和往常一样朝他发火,这次她只是很平淡地说完话,然后转头就跑,清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难受,但他只是把这种情绪当成木素素一直烦他的后遗症。 江一韵和明玉静静地看着两个人来,又看着两个人里只剩下清绝一个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清绝?你没事儿吧?”江一韵看着清绝一直愣在原地的样子,不由得问出了口。 “哦,没事儿。”清绝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看着木素素离开的方向很久了,他很快回神,也回答的很正经,没有了往日的轻浮。 “那素素呢?她没事儿吧?”木素素哭着跑走的身影,江一韵还没忘。 “她能有啥事儿啊?小爷出去先玩儿一会儿,她自己马上就回来了。”清绝又恢复了往日的轻浮样,一脸笑嘻嘻,只是他心中莫名的烦躁无人知晓。 “小爷走了啊。”话还没说完,清绝人已经不见了。 “明玉,这?”江一韵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小姐,依奴婢看,这是打情骂俏呢!不打紧的!”明玉说着,还偷偷捂嘴笑了笑。 江一韵对情情爱爱这些事也不太懂,便信了明玉的话,“对了,明玉,你今天跟我去找王铁匠拿件东西。” “王铁匠?小姐去那儿做什么?”明玉困惑的很,不知道自家小姐不去找城东的绣娘做几件漂亮衣裳,为什么要去那脏兮兮的铁匠铺。 “小景不是替我去找药材吗,我想把我娘留给我防身的剑送给小景,”江一韵自嘲地笑了一声,“那剑我从未用过,怕钝了,便找那王铁匠给我打磨打磨。” 王铁匠虽然人长得不咋的,但是打铁锻刀的技术,那是京城公认的好,据说他祖上还打造过皇帝的尚方宝剑,但是真还是假,只有王铁匠自己知道了。 “多谢王铁匠了,明玉,付钱。” 听完江一韵的话,明玉从荷包拿出两枚金锭,其实明玉也不想给这么多,但这是江一韵要求的,所以她只能噘着嘴不情不愿地拿出来。 “江小姐客气了,这剑本就是好剑,我一个粗人没毁了这剑就是好事儿了。”王铁匠看着金锭,挠了挠脑袋憨厚地开了口。 江一韵从明玉手中接过剑,这是她娘留给她的,为春秋欧冶子所铸,“观其状,如登高山,临深渊”,所以这把剑名为“龙渊”。剑是好剑,但是江一韵从来没有用过,与其让它埋没在自己手里,还是把它交给更好的主人,所以她打算送给江瑜景。 —— “死清绝,臭清绝,我再也不理你了!!你讨厌死了!!”木素素走在大路上,一边踢着路上的石子,一边红着眼睛骂着清绝。 “哼!江湖上有那么世家公子,我就不信我木素素找不到比你好的!”说罢,木素素抬起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但是此时巷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木素素的嘴巴,木素素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唔”就被拖到了巷子里。 —— 塞外一辆古朴的马车上,一位中年车夫赶着车,车里江忠年平躺着,眼睛紧闭,旁边坐着一个年轻人给他喂着糖水。 这个年轻人是李恒的儿子,李诚,今年刚进军营,李恒要在军中维持军纪,稳定军心,不能亲自送江忠年回京城,所以就让自己的儿子李诚代替,他之所以选李诚一是因为自己的儿子他信得过,二是因为李诚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轻功十分好,就算遇到刺客,也能带着江忠年逃命,三,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李诚和当今三公主李锦亦有婚约,这是先皇定下的。 李锦亦是谁,皇后的女儿,文世远就算再怎么狠毒,应该也不会毁了李锦亦的婚事,毕竟当初江瑜景的母亲江乐铭逃婚,他可是气了许久。不得不说,李恒虽然是一介武夫,但是心思却比谁都细腻。 —— 江一韵拿完剑后,和明玉在京城随便逛了逛,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很久,但是她刚到将军府的门口,清绝就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江小姐,你看到素素了吗?!” 清绝自从木素素哭着跑了以后,心情就一直很烦躁,所以他去了平日里常去的酒馆,但是这酒却反而让他越喝越烦躁,于是他干脆就不喝直接回了将军府,到了木素素平日里常去的折尘的院子,但是折尘的院子除了折尘,哪儿有半分木素素的影子? 本来他是想等着木素素回来的,但是折尘却说木素素这么晚还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了歹人,他虽然面上很不屑,但还是立马找遍了整个将军府,不出意外没找到木素素。 他刚想出将军府去京城找找,就遇到了刚回府的江一韵和明玉。 “素素还没回来吗?”江一韵也觉得有些担心了,虽然平日里木素素经常和清绝搞离家出走的戏码,但是每到吃饭的时候,木素素都会老老实实坐在饭桌上,但是天已经黑了这么久了,木素素却还没有回来,不得不让人担心。 “我当时那么凶她我脑子有病啊?!”清绝自己骂了自己一句,也没理江一韵和明玉反应,转身就去京城找木素素了。 天黑,京城的路上还是繁华的很,路上的行人都感觉天气有些闷,街边一个老妇人忙着收摊子,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要下雷雨了,得赶紧把东西收进去。” 第31章 疑似故人归 清绝抬头看着已经黑了的天,时不时有几道闪电划过,他皱了皱眉,低下头继续在人群里找着木素素。 —— “清安!!你也来京城了啊!!”木素素看着眼前的男子,惊喜地叫出声。 “嗯,我来找你了。” 木素素面前的男子二十来岁,面容白皙,眉眼精致,长得和清绝有几分相像,但是细看又有些不同,因为他比清绝更加内敛稳重。 清安是清绝二叔的儿子,小的时候木素素也和现在一样喜欢跟在清绝后面跑,但是清绝不和木素素这个小姑娘玩女孩子的游戏,每次都躲得远远的。 但是每次木素素要哭出来的时候,都是清安陪在她身边,要说起青梅竹马,还是木素素和清安更合适。 清安和他的名字一样安静内敛,内敛到什么地步呢,内敛到木素素至今都不知道他喜欢她。 清安看着面前少女哭红的眼睛,心中有些恼火,但是声音还是与往常一样温柔如水,“你见到他了?” 木素素愣了一阵子才意识到这个他是谁,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习惯了,从小咱们不就这样吗,清绝跑,我跟着哭,你就给我帕子。”说完木素素还拍了拍比她高一头的清安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素素,回去吧,你爹娘都很担心你。” 我也很担心你,但是这句话清安放在了心里。 清绝的父亲清阳派清安来京城找清绝,虽然清安有很多事务要处理,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答应了,因为他知道,木素素也来了京城。 “我改些天再回家,啊!说到回去,现在天都黑了,我得赶快回将军府了,不然清绝要担心了!!”木素素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脸上满是懊恼。 “不说了,我得赶快走了!清安我改天再找你啊!!”木素素边跑边说,身影很快就在人群中消失了。 清安看着她离开的样子笑了笑,眼里却又有几分苦涩。 清安在原地站着直到看不到木素素的身影后,转身朝他落脚的客栈走去,蓦地,天空划过一丝闪电,震耳欲聋的轰响让人的耳膜都要震破,清安一向稳重的脸上出现了惊慌,他和街上的行人一同跑了起来,不过行人朝家跑,他朝着木素素离开的方向跑。 —— 木素素告别了清安,本想快点赶回将军府,但是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么多天她一直跟着清绝跑东跑西的,清绝跑的那么快,她追都来不及,根本顾不上看街边,所以.....所以...... 所以木素素现在发现了一个让她很生气的事实,那就是她在将军府住了这么多天,还不认识将军府的路...... “哎!大妈!你认识将军府的路吗!”木素素随手拉住了经过她身边的一个女人。 “你说谁大妈呢?!!老娘还没成亲呢!”那女人满是脂粉的肥脸气得抖了两抖,她甩了甩袖子,挣脱木素素的手,转身就走,压根就不想回答木素素的问题。 “你这大妈怎么骗人呢!你明明......”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打断了木素素的话。 木素素顿时呆在了原地,但还是在听到闪电声音前就立马捂住了耳朵蹲下。 木素素本来就大的眼睛此刻更是大得惊人,里面溢满了恐惧。 “素素不怕,素素是好孩子,素素不怕......”她不停地念叨着。 木素素小的时候因为在雷雨天被歹人绑架过,从此就留下了阴影,只要听到打雷的声音就怕的走不动路,本来她以为入了秋,雷雨天应该本没有了,但是老天爷就就是喜欢开这些玩笑。 “素素不怕,素素不怕......”说到后面,木素素都带着哭腔了,但是街上虽然行人不少,却没有谁关注她。 最大的两滴雨掉进了木素素的眼里,顺着她的脸颊流了出来。 此时一道更大的闪电正在酝酿,眼看下一秒就要爆发,木素素害怕地闭上眼,捂住耳朵的手也更加用力。 但是预料中的雷声没有来,木素素的手被另一双手覆盖住了,那双手传递过来的温暖让她的心也没有那么不安,“素素乖,素素不怕了。” 耳边穿来的是那人温柔的声音,木素素再也忍不住,扑倒那人怀里放声音哭了出来,“清...清安——,我好怕——” “素素不怕,一切都好了。” 耳边的声音温柔至极,这让木素素想起来,小的时候她被歹人抓到,也是有这样一个少年像英雄一样把她救了出来,当时那个少年说的,就是这句话。 “清安......认识你真好......”这是木素素晕过去前,说的最后一句。 清安把木素素抱了起来,运起轻功向客栈而去,没有人注意到街头的清绝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身影握紧了拳头,连他带的伞掉到地上都没有察觉。 —— 每年年初,天希国的皇帝都会到国师那儿占卜一年的运势并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但是自从李德显上位以后,这件事儿就变成了一个月一次,因为李德显疑心重,生怕国师占卜会出错。 其实他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历代的国师从来没有错过,国师从开国皇帝那一朝开始代代存在,有人说国师之所以整天以面具示人,那是因为国师不老不死不灭,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文月婉并不需要想法子带李德显到国师那儿,因为李德显自己会去,奏折可以不批,朝可以不上,但是占卜这件事李德显从来都是风雨无阻。 这个月月初也不例外,李德显带着文月婉还有一众大臣来到了国师所在的天机所,国师如传闻所言带着一个面具,只露出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 李德显见国师不行礼,并没有任何半分不满,而是恭敬地问道,“这个月国势还望国师指点一二。” 国师闻言抬头看了看天,但是他究竟在看什么没人知道。 “奸臣出,国必乱,千秋功名,一世葬你。”国师的声音是上了年纪的老年男子的声音。 祖先的基业都要毁在你手里。 这句话是个人听了都不高兴,李德显自然不例外,他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文世远见状,忙躬身向前,用只有李德显才听得到的声音说:“皇上,江忠年不除,国家必要大乱啊!” 第32章 归来 第二天当木素素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人——清安。 两人今日不知怎的都穿着月白色衣服,看上去倒像是一对神仙眷侣,唯独清绝看着碍眼的很。 “清绝,我打算回家了,以后就不烦你了......”木素素边说着话,边摸着自己的袖子,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我打算回去和我爹娘说取消我们婚约的事儿了。” “取消婚约?!”清绝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木素素看着清绝这般模样,心中又泛起些许了苦涩。 你看他知道要和你解除婚约多开心啊,你这些年自作多情,真是个傻子。 “嗯,我以后就不缠着你了。清安,我们走吧。”说完这句话,木素素就像有饿狼追在她身后似的,抓起清安的手就跑。 清绝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和紧握在一起的手,心中是说不出的感觉。 “咳咳。” 直至咳嗽了一声,清绝才回过神,并打算去折尘那里讨点治疗风寒的药,顺便把心头这股异样的感觉压下去。 —— “小姐!!小姐!!少爷回来了!!!”明玉边跑边叫喊,江一韵就算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到哪儿了?”江一韵还没把门完全推开,就在房里问着外头的明玉。 “到这儿了。”回答的人不是明玉,而是江瑜景,他处在变声期清朗而又有些沙哑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我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江瑜景就看着江一韵笑了起来,院子里落下的阳光给少年的侧脸镀上了一层圣洁与不可侵犯,好看的桃花眼更是弯成了月牙状,里面是能滴的出水的温柔,两颗虎牙又给他平添了几分纯真与可爱。 研遇站在江瑜景身边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大,面前这个可以说笑的傻里傻气的,真的是平时那个不苟言笑的主子吗?!! 明玉就不一样了,小姑娘的眼睛里装满了星星,嘴巴张大就差没流口水了。 自家少爷就是俊!!就是不一样!! 这么多人看着江瑜景朝她傻笑,江一韵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一阵还是拉着江瑜景就进了房,顺便还把明玉和研遇关在了门外。 明玉:…… 研遇:…… 反倒是江瑜景看着江一韵拉着他的手,笑的更开心了。 “小景,你没事儿吧?” 江一韵担心江瑜景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也担心江瑜景一直这么傻笑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过了这么久才见到江一韵,他自然是开心了些。 虽然江瑜景受了伤,但是他并不打算告诉江一韵,他只是笑着说:“没事。” “那就好,”江一韵舒了一口气,“你等一下,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说完,江一韵转身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龙渊,并递给了江瑜景,“小景,这个给你。” 也不知道江瑜景是有意还是无意,接过剑的时候他“不小心”碰到了江一韵的手,江一韵立马像触电一样缩回了手,他倒是一副没看到的样子把剑拔出剑鞘细细端详起来,如果能忽略他嘴角加深的笑容的话。 “好剑。”江瑜景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这是我娘给我的,我用不上,给你防身用。” “谢谢了。”江瑜景看着江一韵的眼睛,说的很是认真。 “没……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给我找药,这是应该的。”江一韵低着头,不敢看江瑜景的眼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江瑜景的眼睛像有魔力一般让她心跳加速。 …… 江瑜景并没有与江一韵独处多少时间,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他在出发不久后,李景程就派人告诉他,文世远愿意见他一面,所以见完江一韵后,他就和李景程去了丞相府,打算会会这个鼎鼎大名的文世远。 “江公子我可是久仰大名啊,哈哈。”文世远捋着胡子放声大笑,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丞相能知道在下,是江瑜景的福气。”江瑜景谦恭的很,这一点倒是让文世远很满意。 “我听程儿说,你去给我寻宝物去了,那,你可曾寻到?”文世远果然还是对涉及自己利益的事情最关心。 “不负丞相所望。”说着,江瑜景拿出了怀中的忘情花与断肠草。 本来江瑜景打算把药给折尘以后,就告诉文世远土匪太过凶残,未能得手,但是折尘只拿了一瓣花瓣,和一片叶子,剩下的花叶折尘让他都交给文世远。 “哦?让我看看。”文世远眼里满是兴味,他从江瑜景手中拿过药材后仔细看了一阵,不久,才发出一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将军府果然是人才辈出,只是不知道江公子怎么放着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非要来我这独木桥?” 江瑜景明白文世远没这么容易相信自己,“将军府继承人说的再好听,其实也不过就是江忠年的一个奴才,我在将军府永远是个外人,但是在丞相这儿,我能有大把的机会施展。” 文世远听完这句话,没说好也没说坏,只是摆了摆手让江瑜景下去,说日后有任务会告知他。 江瑜景走后,一直没插上话的李景程有些忐忑,不由得问出了口,“祖父觉得此人如何?” “人自然还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心向着哪边,怕就怕身在曹营,心在汉啊。”文世远叹了口气,看上去失望的很。 “祖父大可不必这么快定论,先让他做几件任务再看看也不急。”李景程是拼了命想替江瑜景说好话。 “你对那小子倒是挺上心,”文世远看着李景程沉默了一阵,就在李景程以为他被看出了什么的时候,文世远才接着开口,“不过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 距离木素素离开京城已有些日子,最近街上的茶馆酒馆都热闹得很,人们都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 “哎哎!!老李你听说没,武林盟主的女儿要比武招亲,给自己找相公啦!” “咋回事儿啊?那姑娘不是和至游山庄的少庄主有娃娃亲吗?” “你啊,这都不知道,那少庄主被退婚啦!” “还有这事儿呢?!” “那可不不咋的,听说那少庄主之所以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因为长得丑啊!轻功好,也是怕被人看见!”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 两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他们隔壁偷听的主人公已经黑了脸。 木素素,你给老子等着。 清绝黑着脸付完钱,也黑着脸回了将军府开始收拾行李。 第33章 将军病重 “那小子真这么说的??!”陈念茹,也就是木素素的娘,听了自家女儿受的委屈,此刻恨不得拿一把刀冲到至游山庄找清阳算账。这还没过门呢就这么欺负她家素素,这以后要是进门了,清绝还不把天给掀了?! 想当初,陈念茹在江湖上那也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一号人物,“铁娘子”的名头只要是个混江湖的人都知道,因为数不清的人都挨过她的打,不过她嫁给木成澜后就淡出了江湖,一心在家相夫教女,但是这不代表她会任由自己的女儿受欺负。 “嗯。”木素素低着头,看着自己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她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妈的!我现在就去找清阳!他怎么就把这么个混账东西生了出来!”陈念茹明显在气头上,粗口都爆了出来,看样子木素素明显是得了她娘的真传,所以小姑娘发起脾气来也是凶得很。 “娘!”木素素站起身拉住了陈念茹的袖子,“你别去找清叔,别再给我添麻烦了!清绝他是个好人,他唯一不好的就是不喜欢我而已.....” 陈念茹听了这番话更是生气,她转身一边用手指戳着木素素的额头,一边念叨,“那清家小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就这么向着他?!你娘我都是为了你好!!” “娘......”木素素拉着陈念茹的袖子摆了摆,撒了个娇想让陈念茹消气,可是这反而让陈念茹更加看清了她脸上的泪痕。 看着自家女儿这幅可怜样,陈念茹心里是又气又心疼,“算了算了,我不管了,你这次比武招亲选相公给我把眼睛睁大了,可别再让自己受委屈,你委屈了,我也跟着你受罪!” “娘,你放心吧,嘻嘻。”木素素挽着陈念茹的袖子笑了笑,见此,陈念茹也才没有刚刚那么气。 待陈念茹走后,木素素才收起了脸上的笑,一个人静静坐在桌子上发呆,眼神空洞,仿佛一个玩偶似的没有生机。 清绝,清绝...... 我还喜欢你怎么办...... 木素素你怎么就这么贱呢...... —— 天刚破晓,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顺着人流进了京城。 “小姐!!小姐!!不好了!!”明玉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江一韵的门,似乎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儿。 “怎么了?”江一韵还没睡醒,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将军他,他回来了!!” “你说我爹回来了?!”江一韵的声音里满是欣喜,等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对上的却是明玉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将军......将军受伤了,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说完这句话,明玉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江一韵的表情。 江一韵本来这些日子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血色尽褪,她的嘴唇翕动着,说的话有些含糊不清,“你说的......是真的?” 明玉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爹呢?!我爹在哪儿?!我爹呢!!你说话啊!!” 难以想象像江一韵这么娇弱的人居然能这么大声说话,她的模样看上去甚至有些疯狂。 “将军在他房里,神医已经去看了。小姐,你没事吧?”看着江一韵这般模样,明玉心中有些担心,因此她上前两步扶住了江一韵。 “我要去见爹,我要去见他......” 江一韵一边像魔怔一般不停地念着那句话,一边朝着江忠年的房间跑去,明玉只能跟着江一韵后面追着她,边跑边喊着让江一韵慢点,不要摔着。 江忠年的房间,折尘在给他把脉,江瑜景在一旁与李诚说着什么,没有一个下人在场,因为江忠年回京这件事要绝对保密。 江一韵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江忠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身影,他的嘴唇微微泛紫,因为长时间未进食,脸上气色不佳,脸颊微微凹陷,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爹,你醒醒,你看看韵儿,韵儿来了。” 江一韵跑着跪到了江忠年的床边,不停地叫喊着,希望江忠年能够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可是她这次注定要失望了。 “你冷静点。”江瑜景拉住了江一韵的手腕,希望她能够安静下来。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爹他......”话还没说完,江一韵倒是自己先晕了,江瑜景顺势把她搂在了怀里,并向折尘看去。 “江小姐大病未愈,情绪过于激动,所以才会晕厥,好好修养便是了。”折尘读懂了江瑜景眼里的担心。 江瑜景把江一韵送回了她的院子,吩咐明玉好好照顾她家小姐后,才重新回了江忠年的房间。 “将军的病情不容乐观,此番手笔,怕又是出于我师兄临风之手。”折尘皱眉,面上满是忧愁。 “什么是又?”江瑜景很灵敏地捕捉到了折尘话里透露出来的另一个信息。 “唉,若我没有猜错,江小姐所中的毒就是我那师兄下的。”折尘的眼里满是沧桑,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罢了罢了,往事不提也罢,这些日子我会替将军调养身体,估计要不了几日将军就能醒了。”折尘没有理会江瑜景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 江忠年回京的消息,纵然李诚竭力隐瞒,还是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比如,文世远。 “江忠年回京的事儿,你知道了吧。”文世远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李景程,问了出口。 “回祖父,景程不知。”在文世远面前,李景程从来都是没用的模样,以此来降低文世远的戒备心。 “哎,就知道你是个不成气的。”文世远叹了一口气,转身把手别在身后,一副不想看到李景程的样子。 虽然文世远这番话让李景程听了以后很是不喜,但是李景程面上还是一副恭顺,“是我让您失望了,景程不孝。” “现在我告诉你了,你自然也就知道了。前些日子,你不是引荐了那个江家的小子吗,你去把他叫来,我有事儿交代他去做。” “景程明白,景程告退。”李景程抱拳给文世远恭恭敬敬鞠了一躬,便大步流星离开了。 文世远回身看着李景程离开的背影,眼中是说不出的深沉,半晌才听得他一声嗤笑,“翅膀不拔,总归有硬的一天,呵。” 第34章 江忠年之死 江瑜景收到李景程的消息后,就立马动身去丞相府见文世远。 “江公子,我有件事儿想交代你。”文世远看着江瑜景,脸上满是笑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文世远在见疼爱的后辈呢。 “丞相请讲。” “我知道江忠年已经回京了,”说到这儿,文世远顿了顿,似乎想看看江瑜景是什么反应,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因为江瑜景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我要是让你杀了他,你可愿意?” 江瑜景似乎有些震惊,但是他的情绪平息的很快,没多久就恢复了先前的镇定。 “瑜景愿意。”说出这句话似乎花光了江瑜景全部的力气。 “好,好啊,哈哈哈哈哈,”文世远脸上的笑容加深,他边笑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药瓶,“这药你挑个日子给江忠年吃下,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江瑜景接过药瓶,捏在手里,手指都捏的有些泛白,不过他并没有察觉。 文世远拍了两下江瑜景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是个有前途的年轻人,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最后一句话,文世远的语气里带着点威胁。 “瑜景告退。” “嗯,下去吧。” —— 距离江忠年回京已经了过了一些日子,在折尘的照料下,他果然醒了过来,虽然气色不佳,但人好歹是清醒了。 “爹,你没事儿吧?你好点没?现在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江一韵一连串问题下来,倒是让江忠年不知道从哪个回答起好,“韵儿,爹没事,别担心。” 极大的无力感,让江忠年躺在床上甚至都不能直起身,因此回答也是有气无力。 江一韵看着这么虚弱的江忠年眼泪反而流的更凶了,她跪在床边握着江忠年的手说道:“爹,你千万不要有事。” 江忠年本来想安慰江一韵,但是一阵疲倦袭来,让他最终还是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爹!爹!”看到这一幕的江一韵以为江忠年出了什么事儿,急忙叫出声不想让江忠年晕过去。 “江小姐放心吧,将军没事儿,只是太过劳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折尘在旁边适时地提醒江一韵。 看得出江忠年回府的这些日子折尘过得也不安生,他眼睛下面已经有了黑眼圈。 江一韵抽泣了两声,最终还是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江忠年虚弱的模样。 —— 江瑜景自从从丞相府回来以后,内心一直在挣扎。 他不杀了江忠年,就没有办法取得文世远的信任,杀害他父母的仇人就永远不会被绳之以法,若是他杀了江忠年,以后他又怎么面对江一韵,他已经遭受了失去至亲的痛,难道还要让江一韵也经历一次吗? 可是文世远已经派人催了好几次,他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夜半无人,江瑜景端了一碗热茶,将文世远给他的药下在了茶水中,向江忠年的院子走去。 他推开江忠年的房门,不出意外没有一个人,除了病床上躺着的江忠年。 江忠年似乎一直在昏睡,从江瑜景踏进房门到把茶放在桌上,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江瑜景对自己现在的软弱有一丝憎恶,如果他现在很强大,就不会这么受制于人,处于这么被动的地位,做让自己良心受谴责的事情。 爹,娘,瑜景现在到底要怎么做。 这么些天江忠年对他的好,就像走马灯一样在江瑜景的脑海里略过,最终,江瑜景还是做了一个决定。 罢了,仇人可以慢慢找,他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小姐,小姐,将军好像出了事儿,你快跟上!” “不会的,我爹不会有事儿的!” 门外突然传来明玉和江一韵的声音,江瑜景心中觉得有一丝古怪,不过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把桌上的茶放在了书架上的一个角落。 “小景,你也在这儿?”江一韵对江瑜景在这儿也觉得疑惑,但以为江瑜景也是担心江忠年的安危,因此江一韵没有疑惑多久就朝江瑜景笑了笑。 这一笑让江瑜景心中愧疚感更甚,同时也在庆幸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幸好他刚刚没有...... “啊——!小姐——!将军他......他......”明玉掀开床上的帷幔以后,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场景,整个人脸上血色尽失,嘴唇也颤抖着,边说边往后退,似乎是怕极了。 见明玉这个模样,江一韵心中有些不安,“我爹怎么了?” 说完这句话,江一韵也上前去看江忠年的情况,这一看,江一韵的神色也和明玉刚刚差不多,甚至更加苍白。 豆大的泪珠不断地从江一韵的眼角流下,她看着江忠年没过多久,就回头看向了江瑜景,眼神里是失望,是难过,最后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恨。 早在明玉叫出声的时候,江瑜景就回头看向江忠年所在的床榻,他也被吓了一跳,因为江忠年胸前正笔直地插着一把剑,而江忠年的胸前已经没有了起伏,一看便已经断气。 不过真正让江瑜景惊讶的是,江忠年胸前插着的剑,不是别的,正是龙渊! 可是,怎么可能是龙渊呢?!! 他一直都把龙渊好好收在房间里,他刚刚来的时候龙渊还挂在房里,可是眼前这把剑赫然就是龙渊,而且龙渊的材质不是普通精铁,就算他人想要仿制也绝非易事。 难道有人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从他房里拿了剑杀了江忠年,并迅速处理好现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瑜景!!你这个杀人犯!!”江一韵看着江瑜景喊出了声,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浓烈的悲伤。 “不是我,我没有......” “你没有?!你当我是是瞎子,还是天底下有第二把龙渊?!!你说啊!!” “对不起......” 除了这一句,江瑜景似乎没有别的话可讲。 大晚上他一个人出现在江忠年的房间,江忠年被人刺杀,凶器是天底下仅有的龙渊,江一韵亲手送给他,也被江一韵亲眼看见,一切太合情理,要不是知道他没有动手,他甚至自己都要信了。 一切仿佛都是被计划好的,完美的没有一丝纰漏。 第35章 英雄枯骨无人问 然而未等江一韵伤心多久,将军府就来了一个稀客——李景程。 李景程似乎来的很着急,衣领都有些歪,“你们现在,赶快跟我走。” “太子殿下,发生了什么?为何要跟你走?”江一韵的声音有些哽咽。 “天亮的时候,我父皇的圣旨就到了,会按通敌卖国的罪行把将军府满门抄斩,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李景程说话的语速很快,但是这不妨碍江一韵听懂这个惊人的消息。 “你们现在跟我去京城外的一个别院,那里没人知道,后续的事情我会处理,快走!” 江一韵想陪在江忠年身边,但是她没有机会,江瑜景和研遇很快就处理好了一切,江一韵被安排在了别院的一间房子里。 李景程派人在将军府放了一把大火,那场火足足烧红了半边天,京城的百姓看到了纷纷去救火,但是,太迟了,即便最后火势熄灭,将军府的建筑也早就被烧黑了,一股浓浓的焦味弥漫在京城,弥漫了许久,似乎上天也在悲悯一代忠臣的陨落。 弹尽粮绝,大将受伤,士兵皆为老弱病残,江忠年这次平定边疆成为败局,可以说是李德显一手造成的。 但是在文世远的谗言下,在国师的预言里,李德显认定了江忠年是勾结边疆的反贼,再加上文世远呈上的那称为证据的往来书信,一代名将最后竟成了奸臣。 一切果然就和李景程说的那样,李德显的圣旨在天破晓的时候送到,显然送旨的太监也没预料到仅一夜之间,将军府就成了一个残骸,但是文世远给了他一个很好的解释——江忠年畏罪自杀。 李德显的圣旨一出,京城百姓皆愤慨不已,纷纷都跑到破财的将军府门前扔臭鸡蛋,扔烂了的白菜,曾经的将军府有多辉煌,此刻就有多狼狈。 —— 江一韵把江忠年的尸体葬在了别院后的树林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坟墓,甚至连墓碑都没有,因为曾经是远南将军的江忠年,现在已经成了通敌叛国的反贼,人人喊打。 一开始的几天,江一韵想着各种法子逃跑,但一次一次被拦下,后来她又想办法自杀,但也被及时制止,这一切的一切造成的后果就是,她现在被暗影卫看管在一间房间里,房间里除了一张床没有任何的东西。 江一韵身边什么人也没有,明玉也不知道在哪里,她现在身边唯一算得上认识的,只有每天给她煎药的折尘。 江瑜景似乎不想面对她,每次她吵闹着要见江瑜景的时候,暗影卫都视而不见。 她不知道的是,每天夜里,江瑜景会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替她掖好被子,待上很久才离去。 今天,折尘和往常一样给江一韵送药。 “折尘,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吗?”江一韵的声音很冷,她淡淡地看着给她端药碗的折尘,没有情绪地开了口。 “老夫,记得。” 折尘看着江一韵变成这幅模样,心中也不好受,他也不愿意相信江瑜景杀了江忠年,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除了劝江一韵节哀,什么也做不了。 “你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可以。”江一韵如死灰一般的眼睛此刻才有了些许神采,她没有能力替父亲报仇,那她不想再看到江瑜景了,这个要求老天总归不会嫌她过分。 “这?”折尘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我知道你做得到。”不知道为什么,江一韵心中就是有这般肯定。 “唉,老夫答应你。”折尘看着江一韵眼里的希冀,有些不忍。 等他治好江一韵的病以后,便不再管这些事儿了,他要继续去找他师兄。 “谢谢你。” 待折尘收拾桌面,打算走的时候,江一韵才小声说了这么一句,折尘离开的身子顿了顿,最后还是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江一韵不知道折尘用了什么方法才说服江瑜景放她出门,虽然还是有暗影卫跟着她,但是至少比关在房门里,哪儿都不能去要好。 江一韵在马车里坐了几天,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她只知道最后她来到了一座山的悬崖边。 折尘在前头走着,突然回头问了江一韵一句:“江小姐,你可信我?” 江一韵没有回话,但却点了点头。 见此折尘笑了笑,看着站在两人身后四名暗影卫,拉住江一韵的手,纵身从悬崖边上跳了下去。 “!” 四名暗影卫大惊,想去阻止,若是在平地上,说不定折尘和江一韵就被拦下了,但是在这悬崖边上,四名暗影卫显然没有任何办法。 “这?怎么办?”一名暗影卫开了口。 “先回去向主上请示。”似乎是小头领的暗影卫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最终还是决定先回京城再说。 —— 丞相府,文世远笑着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江瑜景,“哈哈哈哈,果然是少年出英雄,你果然做到了。” 江忠年是被刺杀,而不是被毒杀这件事,江瑜景不知道文世远清不清楚,不过目前他只能认下。 “托丞相的福。” “瑜景不必谦虚,这都是你的功劳。”文世远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样,连江公子也不叫了,干脆叫起了瑜景。 “想必你也累了,这几天就先好好休息休息。” 江瑜景不明白文世远安的什么心,但还是照做了。 待江瑜景走后,文世远站在原地,看着先前江瑜景站过的地方,眼里是让人看不懂的阴霾。 江瑜景从丞相府回来后,直接去了别院,虽然他知道折尘带着江一韵去一趟外地治病,此刻江一韵并不在别院,但是他还是想去她在过的地方看看。 每天他都只敢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看她两眼,他想解释,但是不能。 有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刺杀江忠年并不留下痕迹,说明这个人肯定很熟悉府里,如果是奸细的话,他怕他和江一韵解释会被文世远知道,那样的话,他所做的一切努力,江忠年的牺牲全都白费。 他愿意等,等到风清月明,天下太平的那一天,再告诉江一韵一切,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江一韵这一走,竟然是再也不回来了…… 第36章 人间枝头,各自乘流 江一韵只觉得自己下落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觉得已经过了一天,才看到悬崖的底,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死的时候,她和折尘的速度却诡异地降了下来,就像被人从下面托住一样,缓缓地落地。 折尘比江一韵先一步站稳,他没有和江一韵解释这古怪现象的原因,只是转过头朝她说了一句,“跟我来。” 江一韵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她脚边许多的尸骨堆聚成一堆小山,有人的,也有野兽的,但是她没有闲心继续看下去,而是跟着折尘向前走。 折尘看上去很谨慎小心,一边走,他还一边提醒着江一韵,“看好我的步子,不要走错,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 想起方才看到的一片尸骨,江一韵替自己捏了一把汗后,继续看着折尘的步子走他走过的地方,虽然还是有些不熟练,却比刚才认真了许多。 走了有一会儿,江一韵面前才豁然开朗。 折尘把江一韵带进了木屋里。 “江小姐你就睡到那里去吧。”折尘指了指一楼最里边的一间房。 “多谢。”江一韵谢过后推开门走进去,仔细观察了起来,这房间很普通,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不过江一韵没那么多要求,她现在只想求一个安身之所。 折尘叫江一韵走进那个屋子后,就自己去了书房,找他想要的那本书。 —— 平日里,李景贞写完一天的功课都会跑到凤栖殿和文月婉待上一阵。 文月婉习惯了这样的日常,但是今天,她等了许久,也不见凤栖殿的门口出现那个蹦蹦跳跳的小身影,所以她就派了一个小太监去问问。 “你说什么?贞儿失踪了?!” 文月婉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面色涨得通红,看上去气得很,连皇后的礼节也不顾了。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真的找不到八皇子殿下!” 宫女一边跪着一边使劲磕头,额头甚至已经磕出了血,但她还像根本不在意一样用力地磕着。 “去找!给本宫找!都是聋子吗?愣着做什么?!” 文月婉近乎疯狂地喊出这句话后,一众下人才像得了大赦一样,疯狂地涌出凤栖殿。 “贞儿,本宫的贞儿……你到底在哪儿……?” 宫人都走后,文月婉才像失了重心骨一样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李景贞做事向来有分寸,绝对不会莫名其妙消失,唯一的可能,就是被有心人带走了,所以,文月婉才会这么担心。 站在文月婉旁边的掌事嬷嬷见此,出声安慰了起来,“娘娘不必担心,八皇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平安安回来的。” “对,你说得对,贞儿一定会没事的!” 文月婉像落水的人突然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眼里有了些神采。 “老奴扶娘娘上座,可别给外人看见,丢了娘娘的威仪。” 张嬷嬷算得上宫里的老人了,因此文月婉平时还是挺敬重她的。 “对,扶本宫起来,不能吓着贞儿。” 文月婉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是有多么不得体,连忙在张嬷嬷的搀扶下坐到了凤栖殿的主座上,但是她的眼睛还是紧盯着凤栖殿的门口,希望李景贞能早点回来。 —— 江瑜景在李景程的别院等了几天,等来的不是江一韵回来的身影,而是暗影卫告诉他,江一韵和折尘已经坠崖身亡。 起初江瑜景自然是不信,他让李景程派人去崖底找,他自己派暗影卫,派寨子里的土匪,一伙人找了三天两夜,最终只找到两具穿着折尘和江一韵衣服的尸体,看上去似乎是坠崖后成了野兽的腹中餐。 江瑜景看着尸体愣了许久,眼泪顺着他的眼眶落下,但是他还是像没有感情似的,用冰冷的声音下令,让人把崖底所有的野兽杀了个精光,而他则是回了京城,在江忠年的墓碑旁,给江一韵建了个衣冠冢。 他自己在坟前跪了许久,就算下了雨也是照样跪着,一直跪到最后晕过去,幸好研遇发现的早,派人把江瑜景抬了回去。 江瑜景醒得很快,但是醒了以后他似乎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不再像晕前那么冲动。 他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将军府的一切,并尽全力替文世远做事。 研遇明显觉得主上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原来他只是面上冷淡了点,心还是好的,与江小姐相处的时候也会破天荒地笑两下,但是现在的江瑜景就像换了一个人,面冷,心更冷,人情味不再与他有半点关系。 江瑜景已经想好了,待他手刃仇人以后,他不会苟活,他会去江一韵江忠年的坟前自尽。 他还有好多话没有和江一韵讲。 他想说他不是她的杀父仇人。 他想说他有好好保管她送给他的龙渊、香囊、平安符,那把剑不是龙渊。 他想说,他喜欢她。 但是她没有机会听到了。 他爱的人,在他跪着的这片土地下尸骨未寒。 他恨的人,在他踏着的这片国土里逍遥自在。 …… 将军府的事情经过了几个月,已经被人们淡忘,现在人们讨论的最多的,是文丞相和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江瑜景。 江瑜景是将军府继承人的身份本就没有多少人知晓,再加上文世远和李景程的势力,这件事就被很好的瞒下来了,谁也不会把江瑜景的江和将军府联系在一起。 “事情就先这么安排吧。” 江瑜景淡淡地向李景程说了近几日的安排。 “你真的没事吗?” 李景程见江瑜景这么随意就定了几十人的生死,心中总有份说不出的感觉,他觉得江瑜景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没别的话讲,我就先走了。” 江瑜景并不打算回答李景程的问题,文世远给他交代的事情,他想尽早完成,来获取文世远更多的信任。 他明白,李景程在关心他,但是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那几十条虽然是人命,但都是大奸大恶之徒,死了,反而才是替天行道,所以他很快就做了决定。 第37章 “跟老子好!” 将军府出事儿的时候,清绝已经在去莫城的路上,因此后来虽然他知道将军府罹难,却也为时已晚。 木素素家住莫城,这也就意味着清绝这次去莫城免不了要和自己前丈母娘碰面。 木素素比武招亲的消息放出去以后,莫城明显比往日热闹了许多,路上的行人也在热火朝天地讨论这次哪家公子会成为木成澜的乘龙快婿。 虽然木成澜当上武林盟主的日子尚短,但其铁血手段和雷厉风行的性格,倒是让本来不平静的江湖安生了一阵。 而他背后的木家说是江湖里的皇族一点不为过,这也是为什么清绝的父母为他和木素素定下婚约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次进莫城,清绝不像以往行事那么招摇,他甚至还给自己戴了个面具,他可不是傻子,惹了天王老子的女儿,还到人家面前蹦跶,这不就是茅厕里点灯——找死吗! 莫城的城门口站着两队侍卫,一一检查过往的来人,防止有不法之徒混进去,这倒是和京城有的一拼,看来木成澜这个武林盟主还是有点本事。 清绝和往常一样,打算从城门进去,不过这次他却不像往常一样顺利。 “停下!”开口的是个皮肤黝黑的侍卫,虽然人看上去有些憨,但是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身姿也是十分挺拔。 清绝皱了皱眉头,这个人他认识,莫城侍卫统领阮永保,虽然他姓阮,行事却果敢利落,只问对错,不问人情。 正是因为这个阮永保太过正直,清绝才皱眉头,若是平常的侍卫,他还能混过去,但是在这个阮永保面前那就是天方夜谭。 阮永保见清绝以面具遮掩,行事又鬼鬼祟祟,心中的怀疑不禁又加大了几分,“你到底是何人,把面具取下!” 他要是把面具取下,木素素不就知道他来了莫城吗,思及此,清绝也不顾阮永保的问题,转身就用轻功飞出几十米。 城门走不了,他还有别的路,清绝抬头看着莫城几十米高的城楼,若是常人,定然是过不去的,但他是谁,他清绝别的不绝,轻功绝对是一绝。 清绝运起内力,集中到脚上,顺着城墙,脚尖轻轻一点没用多久就翻了过去,落在了城里的地上,一番动作做的是行云流水。 落地后,清绝并没有急着去木家,而是先去客栈找了个房间。 看来近日莫城的人确实是比往常多了点,客栈的上房居然只剩了一家,幸好清绝运气好赶上了,不然以他的性子,估计会把整个客栈都掀了。 “哎,你去报名没啊?” “报啥名啊?” “你这都不知道,来参加什么比武招亲啊?比武招亲要先去报名啊,今儿可是最后一天了,你可别怪哥没提醒你!” “那饭不吃了,我得赶快报名去!” 客栈大厅这两人的谈话,让清绝向楼上走的脚步顿住了。 木素素这丫头挺能整事儿啊,比武招亲还要报名??? 也不知道是好奇心的驱使还是什么,清绝也跟着两人去了木家。 虽然正值吃饭的点儿,木家的门口却比最热闹的酒馆人还多。 远远望去就看到一个擂台搭在木府的门口,擂台旁边一个桌子前排起了一个长队,不出意外那里就是报名的地方了。 木素素和她娘坐在擂台上的椅子上,打量着排队的人群,虽然大部分是陈念茹在打量,木素素只是敷衍地点头。 清绝也跟着人群排起了长队,想看看能不能打探点消息,但是不知道是谁开了头,每个报完名的人都冲着木素素在的地方念起了情诗。 “在下对木姑娘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对木姑娘那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我和木姑娘的感情那是情比金坚啊!” 眼瞅着平日里一群舞刀弄枪的壮汉,全都扯着嗓子学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甚至还有病句,清绝是怎么听怎么觉得难受, 在他都打算一走了之的时候,前面记名字的老先生却把头一抬,朝着清绝说道,“名字,家世,年方几何?” “绝情,孤儿,十八。” 清绝的谎话那是信口就来,二十几岁的人了,说自己十八也不害臊。 “那公子可有什么话想对我家小姐讲?”老先生似乎是习惯了报名的人各种肉麻腻歪的情诗,眼下倒是主动问起清绝来了。 清绝看着坐在擂台上一脸不耐烦的木素素,勾了勾嘴角,用了所有力气,喊出了他这辈子发出的最大的声音: “木素素——!跟老子好——!” 一瞬间,本来还热闹无比的人群顿时都鸦雀无声。 报名的人先是看了看清绝,再是抬头看向木素素,想看看她的反应。 木素素其实不想来这儿遭罪,是陈念茹非要拉着她,本来她打算老老实实坐在这儿当个菩萨,哪儿知道一群人朝她念起情诗来,听的她鸡皮疙瘩都抖掉了一地。 就在木素素心中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想清静清静的时候,清绝的声音却像一把利剑似的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嘈杂的人声,传到了她耳底。 是清绝!清绝来了! 木素素从椅子上站起,想看看说这话的人到底是谁,但是清绝早在她反应过来前就走了,木素素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声影。 木素素,你是个傻子吧,谁来清绝都不会来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木素素面上有几分苦涩,但是报名的人群却看不清,只以为木素素是喜欢这类话,一下子刚刚还苦恼着念什么诗的人,此刻都舒展了眉头。 “老子喜欢你!!” “木素素,和俺回家生娃!!” “木姑娘,你长得像我媳妇儿!!” 一连串的话,听的木素素心中更是烦闷,再加上清绝那句话让她乱了心神,因此她只朝陈念茹说了一声“娘,我先走了。”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哎!这孩子!”陈念茹想拦着木素素,却被木素素甩开了,想着木素素确实也坐了许久,陈念茹倒没有继续让她留下来,而是又聚精会神看起自己的准女婿们了。 第38章 异常 其实报名的人鱼龙混杂,只有少数人才是有真本事的,大多数人是想碰碰运气,指不定就被木素素看上了,从此飞黄腾达,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因此陈念茹虽然表面上说是看准女婿,其实她无非就是想看看江湖上最近小有名气的世家公子有没有参加,她可没打算把自家宝贝女儿嫁给这些地痞流氓,她的算盘可精着呢。 木素素离开擂台以后,垂头丧气地朝自己房间走,打算睡一觉休息休息,却不料被迎面走来的一个男人拦住了。 男人虽然人至中年,但是如同少年人一般精神饱满,长眉如墨染,一双丹凤眼里透着一股精明和正直,眼角有几条皱纹,却让他更加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唇角总是挂着的一抹微笑,让他看上去格外的慈善和蔼,不难看出他年轻时应该也是个美男子。 此人正是木素素的父亲,当今的武林盟主——木成澜。 “谁得罪了我家素素啊,爹给你教训他去!”木成澜作势就要抽出剑去给木素素报仇的样子。 木成澜和陈念茹膝下只有木素素这一个女儿,平日里自然对她宠爱万分,这也就导致了木素素有些娇纵的性子。 “爹,我才没有被人欺负呢,谁敢欺负我呀!”木素素看着木成澜抽剑耍活宝的模样后,抬头朝木成澜咧嘴一笑,看上去格外的天真可爱。 “那倒是。”木成澜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把抽出来的剑收回了剑鞘。 “对了爹,清安在哪儿,我有事找他。”木素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木素素要比武招亲的事传出去以后,清安就主动提出帮木府的忙,但是他并没有告诉木素素他也打算参加比武招亲。 “清安在客房,你直接去便是,”话未说完,木素素就撒开脚丫子跑了起来,让木成澜看的是心惊肉跳的,“素素!慢点儿!” 木素素的声音从远处模模糊糊的传来,“好嘞!爹!” 但是她脚下的步子却没慢下半分。 木素素熟练地走到客房,来到清安的房门口,因为不知道清安在不在里面,所以木素素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出声问道:“清安?你在吗?” “我在呢,素素直接进来吧。”清安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木素素闻言推开门,房间里,清安正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桌子上写着什么,出于好奇心,木素素不禁问了出声,“你在写什么呀?” “我在写比武招亲的规则,还有每个人的对手。”清安见木素素进来了,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朝木素素勾唇一笑,眼里满是喜悦和深情。 木素素却没看到那么多,她现在就关心清绝来了没有,“清安,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别告诉我爹娘啊。” 木素素说的很小声,像是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 “素素你说。” “我......我在报名会场,好像听到了清绝的声音......”木素素的声音有些不确定,但是她心里就是有一丝莫名的希冀。 清安听到木素素的话时,眼里的喜悦顿时退却,脸上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也出现了一阵裂缝,不过他恢复的很快,并没有让木素素察觉到任何异样。 “素素,你肯定是听错了。你别再惦记他了,他不会来的,”清安一向温柔的声音此刻难得加重了些,“虽然清绝是我兄长,但说老实话,他不就是个欺骗你感情的负心汉吗?” 躺在客栈床上的某绝,突然打了个喷嚏。 “我知道,可是我,我就是听见了......”木素素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她想让清安相信她说的话,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这不可能,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清绝来了。 “素素,你这几天太累了,好好休息吧,听话。”清安摸了摸木素素的头,安慰着她。 “也许,我真的想多了......”木素素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 —— 距离李景贞失踪已经过了些日子,就算李德显对这个孩子再不重视,也还是派人在京城里挨家挨户地查了起来,搞得京城现在是人心惶惶,但是就在所有人以为八皇子殿下已经不幸遇害的时候,他却自己回来了。 李景贞站在凤栖殿门口,和往常没有区别,甜甜地朝着文月婉喊了一声“母后!” 这一声,总算把近几日失魂落魄的文月婉的注意力给吸引住了。 文月婉在李景贞失踪的这些日子里,白天茶饭不思,晚上辗转反侧,看上去有些狼狈,即便宫女替她上了一层胭脂,也掩盖不住她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倦怠,李景贞的失踪对她而言真的是个很大的打击。 “贞儿?贞儿你回来了?!没事儿吧?!!给母后看看!!” 文月婉跑着奔向了门口的李景贞,她的语气里没有带一丝责备,满满的都是担忧。 文月婉拉着李景贞看了两圈,确认他没事以后,这些天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下了。 “贞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文月婉紧紧地抱住李景贞,生怕她这次一松手,李景贞又会再次消失。 李景贞脸上依旧带着甜甜的笑容,他伸手回抱住了文月婉,用奶声奶气的语气说道:“让母后担心了,是儿臣不孝。” 虽然李景贞说的话似乎是出于孩子对母亲的关心,可是李景贞的眸子里却失去了他往日的纯真,呆滞的没有半分感情,仿佛是受人控制的傀儡一般,按着命令说着他该说的话。 不过文月婉正处于李景贞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李景贞的异常之处。 “不怪贞儿,是母后没用,没保护好贞儿。” 文月婉拍着李景贞的背,不断地安抚着他,但是文月婉的眼睛里的深沉却浓稠的如墨一般叫人看不真实。 她一定会查出来,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敢绑架贞儿,到时候......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以现在文月婉的疯狂程度,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第39章 师兄临风 比武招亲在报名结束的第二天凌晨就浩浩荡荡地开始了,木府的家丁们早早地就开始准备,而看热闹的百姓也不是闲着的,搬来自家的板凳后就磕起了瓜子。 而招亲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比武招亲总共会进行三天,每个人在报名的时候都会拿到一个数字牌,上面写着他们的数字,数字随机配对得出对手,赢了的人进入八强,半决赛,决赛,最后自然可以抱得美人归。 而无故迟到半柱香的就被取消比赛资格,他的对手自动晋级。 比赛也有时间限制,超过两炷香,负伤最少的那个人晋级。 清绝是个运气顶好的,连着两轮都抽空,直接晋了级。 到第三轮,他才抽到一个对手,他的数字是二百一十二,那个人的数字是个三百零八。 清绝今日穿着月白色锦袍,一头墨染乌发用琉璃紫金发冠束起,带着的狐狸面具把他的脸都挡的严严实实,唯独露出一双有些慵懒的眼睛和完美的下颌,一副风流公子多情相。 而清绝的对手看上去就有些粗狂和不拘小节。 时值秋季,他却穿着麻布汗衫,双手拿着两把斧子,头发也就用一根布条堪堪系住,皮肤有些粗糙,眼睛里透出一股精明,络腮胡似乎是常年没有打理,都连到鬓角上去了。 “在下王撞,请赐教!”王撞拿着双斧抱拳,一副礼貌样。 不过清绝向来是不注重这些礼节的,他双手抱拳,没有想搭理王撞的意思,只是伸出如玉般白净的食指,朝王撞勾了勾。 这一勾在清绝看来没什么,在王撞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让他气得很,心里暗想着要给清绝一个教训,所以他收回抱拳的姿势后,拿着斧头就朝清绝冲去,一边冲还一边喊着,“无知小儿!吃我一斧!” 看着王撞这般模样,清绝打了个哈欠,倒是没有任何害怕的神态,反而让人觉得他胸有成竹。 王撞攻势迅猛,清绝却站在原地不曾移动半分,就在围观群众以为清绝这是吓傻了的时候,清绝却在王撞攻击的一瞬间闪身躲了过去,并顺势踩了王撞的背一脚。 王撞本就是靠力气闯荡江湖,朝清绝冲过去的时候也是拼了全力,打算一击制胜,却没料到清绝的一脚看上去轻飘飘,却让他站不稳脚步,直直跌出了擂台,摔了个四脚朝天,而清绝则是借力在天空中翻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后优雅落地。 呵,王撞,王撞,倒真是莽撞。 清绝在心中暗暗肺腑。 裁判没想到战局会这么快结束,显然愣了几秒,但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敲了敲手里的铜锣,扯着嗓子大声喊道:“绝情公子胜利!晋级!” 台下的观众也跟着喊了起来,气氛一时间是热闹的不得了,尤其是有些女孩子看到清绝那优美的身姿后更是朝清绝抛了几个媚眼。 清绝倒是不在意这些,慢悠悠地走下擂台,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坐在观战席的木素素本来都看腻了这些打斗,清绝的出现却让她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清绝,绝情,是你吗…… 场上的比赛依旧在进行,本来清绝都快看睡着了,一个人的出现,却让他和木素素都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擂台上的选手有一个不是别人,正是清安。 他怎么来了? 这是木素素和清绝内心共同的想法。 清安毕竟是至游山庄出来的人,这场比赛自然是赢了的,不过他不像清绝赢得那么讨巧,他是堂堂正正让对手输得五体投地。 —— 江一韵自从那天坠入悬崖底后,就安心住了下来。 虽然这里看上去什么都没有,但是折尘总有本事带回来各种野菜野果,偶尔还能吃上几条鱼尝尝鲜。 江一韵在悬崖底的日子每天都是重复的,为了排解无聊,她偶尔也会去翻看折尘放在书架上的医书。 每本书看上去都被折尘翻过很多次,甚至封面都没了,所以在这么些书里,那唯一一本保存的很好的书就吸引了江一韵的吸引力。 那是一本黑色封面的书,没有书名,只是有人用娟秀的字写下了临风这个落款。 好奇心的驱使下,江一韵翻开了第一页。 书的第一页上写着,医有道,毒亦有道,医不能治人心,毒却可控人心,从而治之。 书从第二页开始,就和普通的医书一样记录着各种药材,不过这上面的药材都是有毒的,或者是本来无毒,混合起来就有毒的。 江一韵对用毒这方面不太了解,所以看的也是一头雾水,在她想合上书的时候,折尘却刚好从楼上下来了。 “你在看这本书?”折尘看向这本书,眼神好像透过这本书在看某个人。 “嗯,这本书和书架上的书,有点不一样。”江一韵老老实实回答。 “这是我师兄临风写的,当初他被逐出师门,只留下了这一本书。本来我是想扔了,但是后来觉得留个念想也好,且这本书上有毒的药材也挺方便我查阅,”折尘的话语里有些惋惜,他叹了一口气,感慨地说道,“若他能将这些用于正道,想必现在应该也是一代枭雄了。” “那他现在可还在人世?”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他还活着的话,现在肯定在京城。”折尘站在屋子里,看向京城所在的方向,眼里满是肯定。 “折尘师傅怎么这么肯定?”江一韵有些疑惑。 “他只是回家了,回了他该在的地方,”折尘顿了顿,“我不知道你可清楚几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你可能还没有出生。其实我师兄就是当今皇帝的三皇叔,曾经的摄政王李忠临。” “不过现在李忠临已经是个死人的身份了,权利啊,果真是能让人迷了眼。” 折尘摇了摇头,满脸的倦怠,江一韵是个会看眼色的,也明白折尘这是不想继续往下说了,不过她心里也清楚,李忠临又是帝权争夺战争里的一个受害者。 第40章 波澜不惊 比武招亲进行的很有效率,最后一天剩下的人基本上都是江湖上熟悉的面孔。 清安虽然性子有些腼腆害羞,不过功夫还是不差的,一直赢到了半决赛。 清绝呢,虽然每次都赢了,但是总是想着省点力气,所以用的方法都有些讨巧。 另外留下来的两个人,一个擅长用剑,一个擅长用刀。 那个用剑的虽然剑术高超,不过年纪当木素素她爷爷都绰绰有余。 而那个用刀的虽然年轻,却是个麻子脸,脸上坑坑洼洼的,让人看了就打心里喜欢不起来。 所以比赛进行的时候,陈念茹比木素素还紧张,生怕这两个人谁赢了比赛,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给糟蹋了。 不过幸好是清绝和清安两个人赢了,这才让陈念茹悬着的心落了地。 最后的擂台上,清绝和清安两个人相向而立,清安是一心想要赢,而清绝却是满心的困惑。 他怎么就打到最后了,他本来就是想看个热闹,怎么参加比赛的人一个比一个不经打,他一个轻功好的都能赢到最后,真是绝了。 不过清安显然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有这么多心思,他客气地开口,“还请阁下先出招。” 不过清绝并不打算回话,清安这小子跟了自己十几年,他一说话不就暴露了吗,所以清绝倒是不客气,直接抽剑朝清安攻去。 世人只知道清绝轻功无人能敌,却不知道清绝的剑法才是一流,为什么不知道呢,因为清绝懒,懒得打架,既破坏了他的风度,又累,所以他平时用的最多的还是轻功,不管打不打的过,直接跑就是,省时省力,他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这次的对手是清安,清绝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一个不注意,他就要负伤挂彩了,那样更没有风度。 一剑苍生祭,浮尸千万里,说的便是至游山庄的剑术,虽然清安这小子看上去憨的很,但是剑术还是在江湖中排的上名号的,因此清绝不敢掉以轻心。 而清安在清绝抽剑的那一刹那,瞳孔就有一瞬间的放大,虽然这把剑用普通的剑鞘伪装的很好,但是那把剑分明就是至游山庄的‘将离’,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他绝对不会认错。 那么,眼前人的身份,就很明朗了。 清绝,你真的来了。 认出清绝的身份后,清安也不再谦让起来,这一次,他不会再让清绝抢走木素素了。 看台上的陈念茹看的倒是十分满意,这两个小子不管谁留下来,她都是乐意的,就是不知道素素的意见,“素素,你猜他们谁会赢啊?” “我......我不知道。” 木素素一方面想让清安赢,这样她就不用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另一方面,她又不想让清安赢,因为她还没准备好要怎么面对清安。 —— 清晨,李德显难得上一次朝,刚下朝,就迎来了一个稀客——李锦亦。 李锦亦是文月婉唯一一个女儿,但是却并不像别的公主仗着自己的身份,娇纵无比,她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或者说,利益至上。 她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温柔,说话细声细气,但是却有不输于男儿的气节与才智,若她不是女儿身,想必也是竞争皇位的有力人选。 李德显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一众孩子,倒是各有各的本事。 “锦亦今日怎么有空来看父皇?”李德显对李锦亦这个女儿还是颇为满意的,如果不是先皇替她定下了婚约,她必定会是联姻的一枚好棋子。 “儿臣恳请父皇答应一件事。”李锦亦的声音不卑不亢。 “父皇向来最疼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朕一定答应你。” “儿臣,儿臣想与那李诚退婚。” “这......” 其实自从江忠年通敌卖国的罪行被公示以后,李恒的势力便也大不如前,李德显不是没想过退婚,让李锦亦发挥更大的价值,不过他一直没有正当的理由。眼下,机会虽然摆在眼前,李德显还是装模作样犹豫了一阵。 “还望父皇成全!”说着,李锦亦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哎,父皇答应你便是,锦亦快起来!” 虽然李德显说话的语气看上去很疼爱这个女儿,但是他心里却在盘算着把她嫁给哪国皇亲贵胄,才能给他谋得最大的利益。 “谢过父皇,父皇国事繁忙,锦亦就先退下了。” 李锦亦走后,李德显突然觉得一阵胸闷,眼前发黑,要不是身边的太监及时拉住他,李德显怕是早就摔在地上了。 “皇上,您没事儿吧?”太监焦急地问道。 “朕没事儿,只是有些乏了。”李德显扶额甩了甩头,想把这股晕眩感甩掉。 “扶我去周裴那儿开点药吧。” “是,皇上。” —— 丞相府,文世远正看着李景程,一脸的不满意,“景程,你虽然还未有正妻,但是你那么多侍妾却没有一个给你开枝散叶,这样以后对你继承皇位很不利。” 没想到文世远大老远喊他过来就是为了说这档子事,李景程虽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还是恭顺回答道:“让您担心了,景程,景程今后.....一定加把劲......” “依我看呐,你那府中的侍妾,多半都是些个胭脂俗粉,不懂你心思,”话未说完,文世远朝身后某处招了招手,“瑜珂,出来。” 从他招手的地方出来了一个女子,唇白齿红,样子十分貌美,不过她的美貌却不似梁贵妃那般张扬,而是带着一点江南女子的软糯与秀气,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瑜珂踱着小步子慢慢走到文世远和李景程面前,一边行礼,一边说道:“瑜珂给丞相和太子殿下请安。” 她的声音是极温柔的,要是男人听了估计骨头都酥了。 李景程这下总算明白文世远打的算盘了,他又想安插眼线了,不过李景程除了接受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谢过祖父美意。” “嗯,瑜珂是个会伺候的人的,想必也能健健康康生下小太孙。” “借您吉言。” 李景程笑着回答,瑜珂却羞红了脸低下头,不过若是有人能看到她的眼睛,就会发现她眼里除了冰冷没有半点女子的羞怯。 第41章 绑了 告别文世远以后,李景程带着瑜珂回了太子府。 李景程并不打算对这个眼线过多重视,他把瑜珂安排在了太子府一间别院。 “你就在这里住下,不该管的事别管。”李景程的声音并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意思。 “太子殿下,民女......”瑜珂红着双眼,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看上去娇弱的很。 但是李景程就像没看见似的,“王管家,带她走吧。” “好嘞,太子殿下,瑜珂姑娘跟老奴走吧。” 王管家是个笑眯眯的中年胖子,虽然看上去老实,但是那双绿豆眼却是不停地闪着精光,太子府有些不能明面上解决的事,都是他背地里一手操办的,所以虽然他只是个管家,却比太子府那些个侍妾的地位高多了。 “太子殿下......”瑜珂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却被王管家催着走了。 王管家带着瑜珂走向她的院子,“瑜珂姑娘也是个明白人,有些话老奴也就直说了。这些年像瑜珂姑娘这样的人进了太子府,凡是有动歪心思的,都没好下场,该怎么做,瑜珂姑娘心里应该有数。” “是管家,瑜珂明白。”王管家走在前面只听得到瑜珂害怕的声音,却看不见瑜珂面上与声音完全不同的冷静,她在记路线,方便日后行动。 “老奴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瑜珂姑娘请吧。”王管家指了指就在两人面前的院子。 “谢过王管家带路了。” 瑜珂走进这座院子,样子不错,就是偏僻了点,正好合了她心意。 —— 与此同时,清绝和清安在擂台上都双双挂了彩,清绝的领子被划破了,清安比他惨一点,脸上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清绝的剑术其实胜过清安,但是他担心清安会认出他,所以一直没用至游山庄的剑招,而是用了这几天刚从路边摊上买来的盗版绝世剑法,因此才和清安打了个平手。 清安自然也是明白清绝并没有使上全力,当下开口说道:“清绝!你不必遮掩,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 坏了!清绝在心里暗暗叫道。 果不其然,清安这一声,惊得木素素,木成澜,陈念茹都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木素素的眼里的情绪复杂得很,有惊喜有意外有失落,木成澜只是沉思,而陈念茹的反应最大。 “小兔崽子!你上门来挑衅我们木家不成!” 话没说完,陈念茹抽刀就向清绝攻来。 此刻,清绝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跑! 轻功现在不用更待何时! 但是清安显然没让清绝走的打算,“你与我一决胜负之后再走!” 这憨小子烦不烦,清绝懒得和清安纠缠,直接用轻功直奔清安面前,再用剑指着他的命门,而这一切只发生在清安说话的那一瞬间,顿时,高下立见。 没了清安的阻拦,清绝用上轻功是跑得飞快,陈念茹饶是再怎么追那也定是追不上的。 不过她虽然追不上,但是她能搬救兵啊! “木成澜!你眼瞎不成,没看到我追不上了吗!”陈念茹吼这一嗓子,差点把清绝吓得掉下来。 “唉,清绝小友莫怪我。” 说罢,木成澜一边追着清绝,一边从怀里拿出一根鞭子。 武林盟主木成澜擅长用鞭这件事江湖上人尽皆知,而他与清绝之间的距离,也被这根鞭子缩短了。 清绝看到木成澜追他的时候,就加快了速度,不过再快,也快不过木成澜手里那根鞭子。 木成澜的鞭子朝着清绝的腰围去,清绝看到后闪身避了过去,却没想到木成澜根本不是想围他的腰,而是围住了他的脚踝往后一拉。 清绝就这么被拖住了,动弹不得。 “清绝小友见我这个前丈人怎么也不问个好再走?”木成澜笑眯眯地看着被鞭子拽着的清绝,面上说不出的和善。 我再不走,你媳妇儿马上就来杀我了。 这是清绝的心里话。 “晚辈实在是愧对前辈,无颜问好,这才出此下策......” 但是还没等二人说几句话,木素素就带着一头火气的陈念茹赶到了。 “好小子啊,欺负我们家素素还有脸来?”陈念茹双手叉腰作泼妇状。 “不是,我......” 清绝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得了吧,你骗的了素素,骗不了我。来人,把他绑了关起来!”陈念茹双手一挥,就有家丁模样的人上前想带走清绝。 “木前辈!这!”清绝偏过头想向木成澜求救,怎么说他也是武林盟主,不会就这么看着陈念茹光天化日绑人吧。 但是事实告诉清绝,木成澜真的会。 —— 凤栖殿,文月婉拉着李锦亦的手,“锦亦,不是母后责怪你,你可知道你退婚的后果?” 文月婉实在是太清楚李德显的为人了,李锦亦这一退婚等着她的就是远嫁联姻。 “母后,锦亦明白,但是......但是女儿的心上人已经答应娶我了。”说着,李锦亦低下了头,一抹胭脂浮上了她的脸颊。 “可是那西凉国五皇子司言纾?”文月婉皱了皱眉头,面上有些不悦。 “嗯,言纾说不日就会来提亲的。”李锦亦现在完全是一副小女儿的娇羞姿态,没有了在李德显面前的理智与冷静。 司言纾其人,文月婉有所耳闻,他是西凉皇帝醉酒后与宫女生下的,因此并不得宠。 “那他可是真心喜欢你?” “那是自然了,言纾就像我喜欢他一般真心喜欢我。”李锦亦抬头,脸上满是幸福。 他对你的好不叫喜欢,那叫利用。 但是这句话文月婉并没有说出口,她和李锦亦之间因为这个司言纾已经不欢而散很多次了,她不会在眼下触李锦亦的霉头。 “你们两人能够在一起,母后自然是开心的。不过,那司言纾总得做出点成绩,才有资格迎娶我们天希国的文思公主不是?” 西凉国的水比天希国跟是更深,且他们的太子司言礼也不是个无能的,她不信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能翻出什么风浪。 “母后~”李锦亦闻言斜睨了文月婉一眼,看上去很喜欢文月婉说的这番话。 第42章 逃离 而文月婉对着李锦亦这般表现,敛了嘴角笑意,心中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女儿的前程,毁在这所谓的爱情上。 “对了,锦亦啊,李景行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虽说自梁雅妍死了以后,李景行的势力大不如前,在朝堂上也不像往常那么招摇,但梁太师这个老顽固却不是个会看眼色的,居然还是暗中扶持李景行,这让文月婉心中扎着的那根刺始终得不到缓解。 “四哥最近似乎很是颓废,整日酗酒,很久未曾笑过了。” 虽然李锦亦是文月婉的女儿不错,但她与李景行的关系却颇为亲近。 本来文月婉是不乐意见到李锦亦同他有往来,但是她又想着能从李锦亦嘴里知道点李景行的消息,因此便对两人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这样,倒是让本宫颇为担心。” 文月婉虽然心中欢欣,面上却挂着一副担忧的神色,毕竟世人皆知文皇后以贤良管制后宫,有菩萨心肠,她可得好好做这个菩萨。 “四哥的事儿,母后大可放宽心,他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李锦亦拍了拍文月婉的手,笑着安慰她。 本宫倒是巴不得他就此颓丧下去,也省的碍了景程的路。 将这句话藏于心底后,文月婉像是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那便好。” “母后——!” 文月婉隔着大老远的就听见了李景贞奶里奶气的喊声。 “贞儿来了啊,快向你皇姐问好。”文月婉摸了摸李景贞的小脑袋,轻声说道。 “皇姐好!”说罢,李景贞摆出了一张大大的笑脸,笑的甚至眼睛都没了,嘴巴咧得大大的,明明只是稚童天真无邪的笑容,李锦亦却生生看的背后出了冷汗。 “锦亦?怎么了?”文月婉见李锦亦很久没回话,不禁有些困惑。 “哦,母后,儿臣没事。”李锦亦回过神,收起打量李景贞的视线,朝文月婉讪讪地笑笑。 “那便好。” 文月婉和李锦亦谈了许多,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李景贞脸上一直摆着的笑容。 从头至尾,他都在笑着。 像是被人按下了开关。 —— “将军府的事,你办的很好。”文世远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月隐星稀,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那,那丞相可否将我的父母还给我?!”细细听,能听得出是个女人的声音,但是夜风呼啸而过,听不真切。 “以后还有用到你的地方,你的家人我会还给你,但不是现在。” “丞相!我......”跪在地上的女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文世远给打断了。 “瑜珂来了,你走吧,别让她看见。” “.....是。” 待那女人走后半柱香时间,瑜珂才伴着月色从丞相府一间屋顶落下,淡淡的月光给她披上了一层银白色薄纱,让她如同月下仙女一般动人。 “丞相。”瑜珂走上前来,给文世远行了一礼,声音还是如同平时一样细软,但是却给了人不同的感觉。 “没被发现吧。”文世远眯着眼睛看着瑜珂,眼里满是小心谨慎。 闻言,瑜珂抱拳低下了头。 “我出太子府的时候,有两个人跟着我,但都被我解决了,请丞相放心。” “瑜珂你办事,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瑜珂是文世远从死人堆里捡来的,也从小被作为死士培养,最后从死人堆里走出去。 可以说到目前为止,瑜珂见过的死人比她见过的活人多得多了。 “最近太子府可有什么异动?” “李景程并无大的动作,除了上下朝以外,几乎都在府中。” “继续盯着他,还有那个江瑜景,有了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嗯,回去吧,出来久了,李景程会起疑心的。” —— 与此同时的木府。 陈念茹虽然看上去凶悍,但也不是个没脑子的,虽然她绑了清绝,却也没把他真的关在地牢里,而是把清绝软禁在了一间房子里,好吃好喝的供着。 清绝可没打算继续这么过安生日子,他被抓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他老爹和老娘要是来了,他才是真的要没命。 清绝前前后后试过几次,想要逃跑,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夸木成澜还是该骂他,木府就跟军营似的,走两步就一队巡逻的,清绝还没走两步呢,就又被逮了回来。 被关在房里,清绝也没有看书的心思,干脆就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嘴里就差根狗尾巴草叼着了。 这么一副浪荡样,要是被他爹娘看见,少不得一顿数落。 清绝的门口本来有两个家丁的人影,现在却莫名没了,清绝瞥了一眼,没放在心上,继续翘着二郎腿,盘算着出逃的法子。 “清绝,你在里面吗?”门口传来木素素小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她似乎在害怕什么。 “什么事儿啊?”就在木素素说完话的一瞬间,请绝已经从床上起来并打开了门。 看着清绝这么快就打开门,木素素显然还没有准备好,整个人有些局促不安,但是她还是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小声说道:“清绝,你现在就走,快点的,下人都被我支开了,马上就回来了。” “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一个辜负你这么多年的人? 为什么要帮一个整天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 “走吧,问那么多干什么。走啊!”木素素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催促着清绝快点走。 清绝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他刚刚还在想法子,现在木素素给他机会让他走,他却不想走了。 “走啊!走!” “小姐,你怎么把他放出来了!快去通知老爷!!”家丁在这个不凑巧的时候回来了,他们看着清绝的眼神就跟看杀父仇人似的。 清绝轻轻脚尖点地就到了木府的屋顶,离开了家丁的包围圈,他看着在屋子下聚着的一群人,也看着拦着家丁的木素素。 木素素是娃娃脸,身材也像个小娃娃似的,站在家丁面前,她就像个小鸡,但她还是尽力拦着家丁,而家丁也不敢对自家小姐动手,这么一来二去,也只有几个没被拦住的家丁拿着梯子打算上屋顶。 清绝站在屋顶上,看着从远处赶来的木成澜和陈念茹,顾不上心里的万千思绪,闪身飞出了木府,只是在他快出府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木素素所在的方向。 呵,说你是疯丫头,倒不如说你是傻丫头。 第43章 陷阱 天色已晚,街上冷清十分,除了打更的更夫,再无他人,鸟雀归巢,行人归家,只留下天边一轮惨月将凄清的月光揉进晚风,洒在无人的路上。 瑜珂轻巧地翻过太子府的墙,落到了她院子里的泥土地。 今日白天瑜珂就将下人都驱走了,所以现在偌大的院子空无一人。 在这黑夜里的庭院漫步,人内心深处的畏惧心理总会悄然流露。 瑜珂房间里点着的蜡烛,是这片黑暗中唯一存在的亮光,这是她出门前点的,为的是让人以为这院子里有人在。 瑜珂小心翼翼推开门,却意外地对上了李景程耐人寻味的眼神。 “瑜珂姑娘回来了,可是让本宫好找。” 李景程正坐在瑜珂房里的桌子上沏着茶,他本就生的一副好相貌,此刻摇曳的烛火映衬在他如玉侧脸上,更给他的眼神添了一丝迷离与神秘。 瑜珂看着他幽深的眼神,心中莫名的有一丝慌张。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瑜珂掩唇一笑,作娇羞状,为的是不让李景程看出自己的异样。 “想念瑜珂姑娘,便来了。”李景程的声音如清泉一般动听,说完他还朝着瑜珂温润一笑。 “承蒙太子殿下挂念,这是瑜珂的荣幸。” “既然瑜珂姑娘安然无恙,本宫就不叨扰了。”说罢,李景程拂袖离去。 瑜珂看着李景程离开直至看不到为止,才关上了房门,此情此景看上去倒像思妇不舍远征的丈夫,但是瑜珂转身后的动作却生生破坏了这难得的气氛。 桌上李景程沏的茶还冒着热气和一股清香,瑜珂径直走到桌子上拿起茶壶,将滚烫的茶水全都倒进了一旁的花盆里,热气从花瓶的土壤向上升腾,把瑜珂的面容遮挡的有些朦胧。 她明白李景程此行是为了告诉她,她的所有行动,他都了如指掌,但是,那又怎样? 瑜珂冷笑,伸出青葱般白嫩的手指抚了抚蔫了的花叶,眼里满是不屑。 —— 清绝从木府逃出来以后,没有去先前的酒馆,而是又重新找了一家,打算避几天风头,城门的守卫近几日肯定会严加搜查,他可不打算冒这个险 人多嘴碎,清绝就算换了一家店,还是不得安生,有时候他都希望自己的耳朵能别那么灵光。 “老李啊,你听说没?木家那个木素素啊,这次可是惹了大祸了!” “没听说过,这姑娘又咋了?!” 本来清绝经过这两个人的时候只打算默不作声当个过客,但是听到木素素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脚却怎么也不能移动半分了。 “还不是那个清绝害的,这次木素素放他走,把盟主夫人都给气晕过去了,盟主直说家门不幸,这不,明天就要把木素素嫁给城东那个二傻子了!” “那个二傻子长得还没我俊呢,咋不嫁给我!”那个被叫做的老李还掏出镜子,打量了自己,最后满意的收起镜子,咧嘴一笑,笑的一排黄牙都露出来了。 “谁让木盟主这次真生气了呢,哎。” “你叹什么气,咱哥俩喝酒去!” 两人是勾肩搭背喝酒去了,清绝却笑不出来了,他停下了回房的步子,出了酒馆,向木府而去。 忙着赶着救木素素的清绝完全没仔细思考方才两人话里的问题。 木成澜那么疼木素素的人,舍得把家里这根独苗苗嫁给城东二傻子? 显然不可能。 陈念茹虽然人至中年,但是常年练武又有各种奇珍滋补身子,会晕过去? 更加不可能了。 清绝来到木府的时候,门口的擂台已经被撤下去了,木府的家丁也把场地打扫的干干净净,别说吃瓜群众的瓜子壳了,地上连一丁点尘土都没有,若是来个外地人,绝对看不出这里前几天还举办过热热闹闹的比武招亲。 门口两个石狮子,正有人绑着红丝带,木府的牌匾也换成了红色,看上去倒是喜庆的很,这让清绝不由得更加相信了方才两人的谈话。 避开门口下人后,清绝走过花园,在假山尽头拐了个弯,木素素的院子就在那里。 木府的下人现在却不知怎的少了很多,所以清绝很容易就到了木素素的院子,这么一个小插曲,清绝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下人是忙着准备婚礼了。 就像上次木素素敲清绝门一样,清绝在回过头环顾一圈发现没人以后也轻轻敲了木素素的门。 木素素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只是有些有气无力,“娘,我说了不吃饭,您别管我了。”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晕过去的陈念茹会劝不孝女吃饭,清绝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正声说道:“素素,是我,我来救你了。” “清绝?”房间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然后才是木素素小跑着走过来的声音,她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前的清绝,偏头,眼睛里有惊喜也有疑惑,“你来做什么啊?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我来救你啊!”看着木素素这一副迷糊样,清绝忍不住加大了点音量。 “救我干什么?”木素素现在是真的有些分不清情况了。 “你不是要被你爹娘嫁给城东那个二傻子吗?!所以我才来救你啊!” “你才嫁给二傻子呢!谁这么污蔑我!”木素素虽然因为没吃饭而有气无力,但是气势还是不能输的,她双手插着腰,看着清绝,一副他要是再说她嫁给二傻子,她就动手的模样。 “污蔑?”清绝现在才意识到那两个人话里的问题,面上一副懊恼,“罢了,罢了,小爷知道你没事儿也算没白跑一趟。” 说罢清绝转身提脚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哎!你去哪儿?” 木素素伸手想拉住清绝的袖子,却不料清绝突然停下了,她就这么直直撞上了清绝的后背。 “清绝,你突然停下来干嘛?”木素素有些抱怨的声音从清绝背后响起。 “清绝小友这是要去哪儿啊?” “爹?!” 原来清绝之所以停下,是因为此刻木素素的爹娘都站在院子口。 —— “主上,寨子里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很快我们就可以发展自己的势力。”研遇向着江瑜景汇报着这几日的安排,语气里满是恭敬。 “嗯,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是。” 从刚刚研遇汇报的时候,江瑜景就一直背身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画中人赫然是江一韵,一袭白衣,不施粉黛,正看着话本笑的开怀,画这幅画的人必定是花了大功夫,花了许多心思,才能将这人画的这般传神。 将军府的事情只过了几个月,江瑜景却隐隐退却了些少年的稚嫩,变得沉稳,也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他的如墨长发泼洒在紫色广陵长衫上,只用一根白绸堪堪把头发束起,一双桃花眼本该是诱人十分,此刻却浸满了薄凉与绝情,让人一看,恐惧就不受控制的从心底冒出,如此少年已有这般气场,不敢想日后他将会有何等作为。 本是绝情眼神,却唯独看向那画中人的时候,冰霜尽数消融。 寂静房间,只听得他低声呢喃,“韵儿,韵儿......” 第44章 拜师 “总归还不是个没良心的,还知道救我们家素素。”陈念茹上下打量了清绝两眼,满嘴的嫌弃。 清绝听到这话,眉毛一挑,正想还嘴,却被木成澜挡住了。 “清绝小友莫怪,我们夫妻俩也是对素素放不下心,这才出了此下策。”木成澜笑着看了看躲在清绝背后的木素素,说道。 虽然清绝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是他还是开口问道:“前辈此话怎讲?” “要把素素嫁人的消息是我们放出去的,布置木府也是为了引你上钩。我就是想看看,我女儿痴心追求了这么多年的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木素素放走清绝的时候,陈念茹是真的气着了,直说木素素是个不争气的。 清绝总算明白了,他这是被人当做二傻子给耍了。 “清绝,谢谢你……” 躲在清绝背后的木素素突然小声朝着清绝道谢,听到木素素的道谢后,清绝有一瞬间的怔愣。 “不过清绝小友让我们家素素伤心的账,我还是要算算的,”木成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莫名让清绝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已经和你父亲说明状况了,他也答应我会好好管教你,今日我便亲自送你回至游山庄。”说完,木成澜像上次一样,熟练地用鞭子把清绝给捆了起来,无视清绝要杀人的眼神,带着清绝走出了木府的门。 “清绝,我会去找你的——!”木素素的声音还从远处传来。 “去什么去,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别又受了欺负,再有下次我可什么都不管了啊!” “娘~我饿了~” “唉,我真是栽在你身上了,走吧,我让下人煮了你爱吃的。” —— “哎!苦般草不能和三迷花放在一起!”江一韵看着折尘放药的动作,不由惊叫一声。 “哦?你倒是说说怎么就不能放在一起了?” 折尘当然知道这两种药材不能放在一起,但是他年纪大了,眼睛有些看不清,苦般草又与那含生叶模样相似,他一时眼花才认错,不过此刻折尘有些想考考江一韵。 “苦般草性凉,有提神明目的效果,可是你那三迷花是做安眠香用的,你加苦般草,你那安眠香绝对没用处了。”江一韵熟练指出两种药材混在一起的弊端。 听到她说的话,折尘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这丫头,说不定有学医的天赋。 若是在外头,有人能说出这两种药材的作用,折尘兴许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想到这里,清绝抬头看了看外面的药田,这悬崖底下的土地可都密密麻麻长了上万种药材,彼此相似的药材更是比比皆是,普通人能认出每种药材就不容易了,更别说还能准确记住功效和它们相生相克的药材。 “丫头,你可愿意学医?” “折尘师傅若是教我,我自然愿意学。”在这悬崖底下的日子实在是枯燥,江一韵也不想闲着。 “好,那老夫今日便收你为徒。”折尘年岁已高,却从未动过收徒的念头,如今见到这么好的苗子,忍不住就动了心思。 接下来的几日,折尘是越教越震惊,难道江一韵这丫头真的是久病成医不成?! 她在医术上的天赋,高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同时折尘也在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这丫头是被他遇到了,要是被他师兄遇到,恐怕…… “师傅?想什么呢?”江一韵伸出右手,在呆愣的折尘眼前晃了晃。 “没,没什么……”折尘这才回神,甩了甩脑袋,想清醒清醒。 “师傅,我觉得你做的金疮药不应该加剑兰,虽然它对活血化瘀很有好处,但是却不利于伤口恢复,如果换上洗骨花,虽然会加大患者的痛处,但是这完全可以用甘松香来减轻。师傅,你觉得呢?” 江一韵拿起一株甘松香打量,甘松香的叶子细而长,有麻醉的功效,它的花茎虽然很长,但花只是小小一朵,血红色。 等了许久,没等到折尘的回答,江一韵放下甘松香,偏过头看向他,只见折尘皱着眉头,一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的模样。 半晌,他才舒展眉头,吐出一口气,颇有些感慨地说道:“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 折尘总算明白师傅为什么临终前说他这辈子都不及师兄了,师兄虽然逆天行道,总是研究些害人的毒药,但是却总能突破前人的基础,创造出更好的药材。 而他,只是一直遵循着前人的书籍,只想着怎么把药材提取的更好,却从没有想过换其他药材,所以,他这一辈子,都活在师兄的阴影里。 —— 西凉国的皇宫,一个女子正看着身旁如谪仙一般俊美的男子,眼中的爱慕仿佛能化为实质。 “言纾,这是我给你做的点心,你吃点吧。”女子甜腻的声音让人听的头皮发麻。 “谢过王姑娘了,言纾待会儿会细细品尝。”司言纾看着女子放在桌上的糕点,微微一笑,让女子的心跳更是加速。 女子一步三回头,才走出了司言纾的宫殿,等那女子看不清他神情的时候,司言纾才把脸色冷了下来,本就俊美不似真人的他,加上这冰霜般的气质,更如仙人之姿。 桌上摆着的糕点模样精致,再联想到方才女子手上的伤,想必她一定花了大功夫。 不过司言纾看着糕点的眼神很快就收回去了,他摆摆手,让下人把糕点都撤了下去,他不爱甜食,看着就让人觉得碍眼。 什么时候他才可以不用出卖色相四处拉拢人呢,如果他的生母身份高贵,他也不必这么看人眼色渡日。 想到这里,司言纾脸上出现了一丝厌恶的神情,平白毁了他这份好相貌。 生下司言纾的那个宫女,并没有母凭子贵,西凉的后宫十分残酷,她又不得西凉皇帝喜欢,再加上司言纾的无视,她很快就病死在了一个无人知晓的院子。 她的死,并没有掀起一番风浪,年纪轻轻的司言纾只是冷漠的让太监把她的尸体处理掉,连一个坟墓都没有。 因为墓碑上的西凉五皇子生母,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他的出身是有多么下贱。 第45章 误食 至游山庄坐落在斐城正中的斐山上,其实按理说,城镇本该出现在平原地区,但是至游山庄开的铺子遍布全国,于是就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商人在斐山山脚下安了家,时间一长,斐城也就自个儿形成了,由此可见至游山庄该是多么富得流油,恐怕就算是跟天希国的国库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清绝被木成澜押着送回了至游山庄,站在门口的小厮,一看到清绝,就朝庄里跑去,边跑还边的大声叫喊,“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庄里的下人听到以后,纷纷都把手里的活计丢下,跑到门口迎接自家少爷。 至游山庄是清绝祖上的基业,一代代传下来,才有了今日的辉煌,家里的佣人祖上基本上也是做佣人的,而清绝小的时候长得可爱不说,小嘴那叫一个甜,把家里的佣人都哄的高高兴兴的,连被清绝卖了数钱都不知道。 虽然清绝现在都用那张嘴哄女人去了,但是家里的佣人还是很喜欢自家少爷,正所谓“金少爷银少爷,都不如自家的狗少爷。”因为他们家少爷真的很狗。 苏慧芸,也就是清绝的母亲,在小厮通报后,过了一阵,才从山庄最里头来到门口。 虽然至游山庄很富有,苏慧芸却没有故意显摆,只是穿着墨浅色罗裙,秀发用一根桃木簪簪着,任谁看都看不出这居然是至游山庄庄主夫人的打扮。 虽然她穿着朴素,相貌却是一等一的好,人至中年,因为保养得当,眼角没有一丝皱纹,皮肤也如剥了壳的鸡蛋那般滑嫩。 “木大哥好久不见了,我们家清绝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实在是抱歉。”苏慧芸抬眸看向木成澜,郑重的道了歉。 “哎,话这么说,倒显得咱们生分了。”木成澜伸出右手摸了摸脑袋,看上去憨厚的很,没了平日武林盟主的架子。 “如此确实是我的过错,你们,带木盟主下去休息。”苏慧芸瞥了身边的两个下人,那两个下人就机灵的带着木成澜去了客房。 木成澜走后,苏慧芸才把目光放到清绝身上。 早在清绝看到小厮领来的不是清阳,而是苏慧芸的时候,他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没了力气。 如果来的是清阳,他还能耍混,但是换成苏慧芸,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为什么? 因为别看他娘看上去柔柔弱弱很好欺负的样子,背地里一肚子坏水儿,他老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多情种,但是自从娶了苏慧芸以后,外头的那些相好,不是身上长了疮,就是掉头发,把他老爹吓都吓个半死,哪儿还有胆子继续找相好。 那些没他家富的土财主,都妻妾成群,儿子女儿整天为了家产斗来斗去,他却直接混吃等继承家产,如果他娘再生一个的话,说不定他还能过过争家产的瘾,但是就目前来说还是不可能。 “绝儿,近来可活的舒坦?”苏慧芸笑着替清绝把散了的头发别到耳后,语气温柔的不行。 “不舒坦!那木成澜都没让我吃一顿饱饭!还让我睡柴房以草裹身!”清绝明白苏慧芸马上就要让自己不舒坦了,所以现在信口胡扯,大鱼大肉变成了吃不饱,锦衣玉被成了草。 “是吗?那可是委屈了我的绝儿。” “娘!我错了!疼!” 木成澜什么性子,苏慧芸还不清楚吗,当下她就明白自家这个混小子又在鬼扯,原本她替清绝别头发的手,此刻正拧着清绝的耳朵,不拧成麻花不甘心。 “夫人啊,你弄疼绝儿了,快松手!!”刚和客人谈完生意的清阳赶来,看到的就是苏慧芸拧清绝耳朵的模样,连忙开口阻止。 听到清阳这句话的时候,清绝就心说:来了,他娘的拿手本事要来了!(没有骂人,嗯......) 苏慧芸听完清阳的话,一双清澈灵动的眸子就染上了雾气,微微一动睫毛,豆大的泪珠就滚滚流下,“绝儿在外惹事,我好心管教,你却说我的不是。”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还略微哽咽。 “夫人!你说得对!都是清绝不懂事,该收拾!”清阳看着自家夫人流泪的模样,心疼的不得了,立马就变了口吻。 清绝看着清阳这幅模样,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他爹会是这个德行,“娘,你装可怜,手上的劲儿能不能小点儿啊?” “你说谁装可怜呢!”苏慧芸背对着清阳,肩膀耸动,看上去很伤心的模样,但是却用着恶狠狠的语气问着清绝。 “我,我行了吧,”清绝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立马收回看苏慧芸的视线,朝着清阳大喊,“爹啊!!孩儿要疼死了!!”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清阳虽然在做生意上很精明,但对于处理人际关系这方面却是个愣头青,所以才会被苏慧芸拿捏的死死的。 所幸,苏慧芸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收起拧着清绝耳朵的手,熟练地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走吧,去吃饭,想必木大哥等的也急了。” 语气里完全没了方才的伤心。 —— 月光低垂,夜风涌动,吹得树林里的叶子沙沙作响,蓦地,传来一声“哗啦”的水声。 一名女子身着薄纱,从树林里的温泉中跃起。 她一头犹如海藻般浓密的乌发在池水的浸润下渐渐的变得柔顺,几乎铺满了整个温泉,眸子带着不谙世事的单纯,仿佛林间精灵一般干净的不食人间烟火,皮肤如白玉一般滑嫩,薄纱掩盖下的身躯更是让人血脉喷张。 此女正是江一韵。 前些日子她就发现悬崖底部有这么一处温泉,因为折尘从来没来过此处,所以她就干脆把这里当做了私人的领地。 江一韵摊开手,洁白的手掌心正中有一株粉红的花,这是她刚才在温泉底部看到的,出于好奇心,到底是怎么样的植物居然能生长在温泉中,所以她刚刚潜入温泉中将其摘了下来。 粉色的花与江一韵的洁白的掌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给这朵花增添了一股异样的美丽,江一韵只觉得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吃掉它!吃掉它!” 鬼使神差下,江一韵拿起这朵粉红色的花,吃了下去,花入口即化,变成一股暖流流到她的小腹,除了有些燥热以外,江一韵并没有其他的感觉,也忽略了她变得更加白的肌肤,更加妩媚的容貌。 如果说江一韵之前如同仙女一般圣洁,吃下这朵花后的她更像是仙女与魔女的结合体,明明有着世界上最单纯的眸子,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魅惑,勾人犯罪。 第46章 古怪村落 木成澜将清绝送回家中以后,待了两天便回了莫城,苏慧芸也保证以后会好好管教清绝,事情似乎就这么告一段落,而那只幕后操纵的手也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 四年转瞬即逝,绿了芭蕉,红了樱桃。 离人归,旧人死,新人笑,终归是要结束的。 茂密的丛林里,只见一名少女正鬼鬼祟祟穿行其间。虽然她穿着粗布麻衣,却仍然难以掩盖其傲人风华,最让人惊叹的便是那一双眼睛,世间万般美好都不及她抬眸间的半点风情。 然而还没有等少女走多久,就听得她身后传来一声暴喝:“江一韵!你给老夫站住!” 江一韵本来还喜笑颜开的脸顿时就耷拉了下来,她转过身看着折尘,噘着嘴说道:“师傅,你就让我出去呗,好不好嘛~” “好你个头!跟我回去!”折尘没理会江一韵的撒娇,着急的脸都红了。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出去一次又不会怎么样。”江一韵低着头,说话瓮声瓮气。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要是把我当师傅,就跟我回去!” “行行行,我回去,您老人家别气坏身子。” 说罢,江一韵就跟着折尘回去了,只是临走前还不舍地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出口。 自从三个月前折尘治好了江一韵的病后,她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性格也天翻地覆。 本来两人一直在悬崖底部好好的生活着,谁知道江一韵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出口,从那以后就整天想着出去看看,折尘天天提防她就跟做贼似的,生怕她跑了,本来就白的头发看上去也更加白了。 江一韵跟着折尘回了屋子里,折尘正打算教训她,却见江一韵的脸色突然发青,冷汗如泉涌,很快沾湿了她的衣襟,而江一韵也颤抖着说道:“师傅,师傅,我好疼......好疼。” “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折尘看着江一韵这不像骗人的痛苦模样,一颗心顿时就揪了起来。 “我好像不小心吃了你放在柜子上的药草,就是那根通体乌黑的......”江一韵看上去似乎痛苦极了,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那可是繁缕蚀骨草,你这次可是惹了大祸!”折尘话还没说完就冲到二楼拿制备解药的药材。 而在他走后,原本冷汗直流,话都没力气说的江一韵却是神色无常的站了起来,她看着折尘上了楼的身影,不仅感慨,“师傅,你可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啊。” 话毕,江一韵从袖子里拿出那根通体乌黑的草,放回了它原来的位置后,就撒开脚丫子,冲着出口的位置跑。 等折尘好不容易配置出解药,打算喂给江一韵,但是楼下哪儿有半她的人影? 折尘看着架子上完好无损的繁缕蚀骨草,当下什么都明白了,“江一韵!你别被我给逮到!” 其实四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原本的江一韵虽然美,却是病态而瘦弱,如今的她经过折尘的精心调养,气色那是好的不行,就算是有当年的老熟人见到现在的江一韵最多也只会觉得她与已故的将军府小姐有几分相似,却不会把两人混为一谈。 即便如此,折尘也不希望江一韵出去惹上一点麻烦,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折尘是发自心里的疼爱江一韵这个徒弟,眼下江一韵既然已经离开,他只能祈求她不要那么早就遇见当年的人。 但是折尘又突然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江一韵出口的诡异之处——这个出口通着的位置是随机的,她甚至有可能直接落入猛虎的巢穴,成为它的果腹餐,也有可能直接落入深潭被淹死,因此折尘悬着的心还没落下,又抬得更高了。 江一韵是马不停蹄就来到了出口处,平时她有多么想从这里出去,现在她就有多么犹豫,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总有一股不安,但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江一韵还是把这份不安抛到了脑后,迈开步子,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出口处有阵法,非常人所不能辨识,所以就算有外人来到这里,看到的也只是一片石头罢了,而现在石头里却走出了一个少女。 江一韵看着面前衰败的树林,莫名感觉到有一丝冷,但是她搓搓手臂,还是大着胆子往前走,想走出森林。 森林尽头是一个村落,但是也和森林一样衰败,而更诡异的偌大的村落竟然没有一丝炊烟,也没有行人,江一韵觉得有点害怕,但是她抬头看了看已经黑了的天空,又想到林子里可能会有蛇虫鼠蚁,因此决定还是先去村子里看看。 走进村子里,江一韵被吓了一大跳,因为路上成片的都是尸体,发出腐烂的臭味,而不少尸体甚至已经白骨化。 原来这个村子不是没有人烟,而是因为人都快死光了。 看着眼前的场景,江一韵莫心中有些犯恶心,但是她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干呕。 “姐姐,快过来,不能去那边的。”远处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一声。 江一韵闻声抬头,看到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这里发生了什么?”江一韵走了过去朝站在她面前的小女孩说道。 “姐姐你先进屋子里。”小女孩伸出她脏兮兮的小手拉着江一韵进了屋,小女孩的指甲很尖,江一韵觉得已经刺进了她的肉里,扎的她生疼。 “我不知道,大家莫名其妙就都死光了。”小女孩看了看江一韵身后的尸体,语气竟然有些轻快。 “竟然是这样。”江一韵只顾着思考村民古怪的死因,从而忽略了小女孩不正常的语气。 “对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可不可以告诉姐姐啊?”江一韵努力想在这片恐怖的死人堆里摆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虽然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的名字?姐姐,什么叫名字啊?”小女孩说着就笑了,嘴巴咧的很大,但是一双眼睛却是空洞的,没有半分神采,而她露出来的尖锐的牙齿,也莫名让江一韵觉得是野兽伺机而动的獠牙。 第47章 离开 “你不知道什么是名字吗?”江一韵蹲下来和小女孩平视,摸了摸她的头。 “嘻嘻。”小女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江一韵咧着嘴笑。 离得近了,江一韵才看清了女孩脏兮兮的脸,虽然她脸上不知道沾到了什么东西,但是没沾到的地方的皮肤却白的近乎透明,虎牙也是尖尖的,就像是野兽幼崽未长大的獠牙。 “那姐姐叫你小灵好不好?” “好。”小灵回答的声音很乖巧。 “那小灵,这个村落还有活人吗?” “活的人?那就只剩小灵一个啦,别的都不是人。”小灵回答的时候,莫名有股兴奋劲。 “这样啊。”江一韵回头看着窗外的村落,确实除了杂草和树林以外,没有半分人烟。 “小灵,你愿意和姐姐走吗?” 这个村落已经没有活人在了,小灵一个孩子肯定是养不活自己的,因此江一韵提出想带她走。 “小灵为什么要跟姐姐走啊?”小灵看上去有些困惑。 “因为姐姐想要照顾小灵啊,小灵一个人待在这里也会和外面的人一样的。”江一韵看着小灵单纯的模样,笑着解释道。 “我才不会和他们一样,”小灵看着江一韵,思考了一阵,才回答道,“好,小灵和姐姐走!” “小灵真乖,我们今天先在这儿睡一晚,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这么晚她带着小灵走并不安全,而这个地方如此诡异,江一韵也不想多待,所以就打算暂且歇息一阵。 江一韵从包袱里拿出一点干粮打算填饱肚子,却见小灵直勾勾盯着她。 “姐姐,你在吃什么啊?为什么和我吃的东西颜色不一样?” “这是馒头,小灵你想吃吗?” 江一韵想着小灵一个人在这个村落待着,想必也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因此又干脆拿出一个馒头塞到了小灵手里,“吃吧。” 小灵看着手里的东西端详了一阵,才小小的咬了一口,“姐姐!这个东西好好吃!” 连一个馒头,小灵都能吃的这么开心,想必她一定受了很多苦吧,想到这里江一韵心中的怜惜更甚方才,“喜欢吃就吃,姐姐这里还有多的呢。” 江一韵和小灵草草果腹以后,就和衣睡在这间屋子里的床上。 走了一天路,江一韵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而小灵睁着眼睛看着江一韵呼呼大睡的模样,一点也没有要睡的迹象。 蓦地,门口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有几只外貌诡异的虫子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后面还又跟着几只,依这门口的动静,虫子的数量应该不在少数。 就在虫子有越来越多的趋势的时候,睡在床上的小灵轻轻瞟了它们一眼,顿时,虫子们都像受了惊吓,纷纷如潮水般从门缝里挤出去,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睡的正熟的江一韵没有听到虫子的声音,也没有看到小灵在黑暗中发绿的眼睛。 翌日清晨,江一韵早早的就带着小灵离开了这个村落,也就没有遇上另一批来这个村落的人。 “殿下,村子里的人已经全部死光了。”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正恭恭敬敬地朝着面前价值不菲的马车里的人汇报。 “全部?那圣女呢?”马车中人的声音动听的很,是个男子。 “回禀殿下,尸体太多,暂时并未发现圣女的踪迹。” “找,哪怕把尸体都给我翻个遍,也要找到圣女的尸体。” “是!殿下!” 就在这个侍卫领着手下在死人堆里翻找的时候,却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有虫子!好多虫子!大人救我!” 说罢,那人就朝着这个侍卫奔来,他的脸上正趴着两只虫子,这虫子似乎是饿极了,疯狂啃食着他的骨肉,才一会儿,那人的脸已经有一半可以看到白骨。 “大人......”那人还没来得及喊出‘救命’两个字,就笔直地倒下去了,因为又一只虫子已经咬穿了他的气管。 这人断气以后,趴在他身上的虫子就离开找下一个目标,看上去它们对活人更有兴趣。 惨叫不断地传来,一声接一声。 渐渐地,随着一个又一个人接着断气,惨叫声也慢慢变得稀疏了。 “殿下!此处危险,不宜久留!” “嗯,走吧。” 坐在马车里的人显然也明白虫子的危险,不再让手下继续翻找所谓的圣女。 “殿下!殿下!救救我!”一个眼睛被啃食的人,抓住了马车的帘子,不停地恳求着。 一只洁白的手,从帘子里伸了出来。 这个人以为自己得救了,正说着“谢殿......”,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断气了,因为他拼命护着的殿下亲手了解了他的性命。 “愣着干什么,走吧。” 这时,那侍卫才反应过来,“是,殿下。” 但是刚刚同伴死在他面前的景象,还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 江一韵带着小灵,走到了临近的一个城池,小灵看上去很兴奋,一路上蹦蹦跳跳地走着,当她闻着香味走到一家饭馆前,正打算进去时却被人一把拦下,劲道之大,让小灵直接跌坐到地上。 “哪儿来的小叫花子,滚滚滚,别脏了爷的眼睛!!” 酒馆的小二,下巴抬得高高的,用着鼻孔对着小灵,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恶心。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谁?!谁打老子!” 然而小二话刚说完,他却自己抽起自己的巴掌来。 巴掌声一时不绝于耳。 “小灵,你没事吧?” 江一韵走到小灵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姐姐,你刚刚打那个人的时候,撒的粉末是什么啊?”小灵抬起头,疑惑地问着江一韵。 “就是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大雅之堂是什么,小灵却是没有继续问下去了,“姐姐,我没事,但是你为什么要打他啊?” “因为他刚刚欺负小灵了,姐姐答应要照顾你,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这样啊!那小灵也要保护姐姐!” “好,姐姐相信小灵。” 江一韵虽然这么说,但是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把这当做小孩子家的玩笑话。 “走,小灵,姐姐带你去另一家店吃饭。” 江一韵拉起小灵的手,向着另一家饭店走去,忙着看路的她,并没有看到小灵隐隐发绿的眼睛,和从小灵袖子里爬出的一只虫子。 小灵抬头看着江一韵,心说:她也要保护姐姐,但是姐姐为什么要打人,直接杀了不是更好吗? 第48章 找上门来 江一韵带着小灵去了同一条街的另一家饭馆并点了些菜,虽然这家饭馆看上去并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做的菜却是意外的美味。 小灵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些饭菜,甚至连筷子也不会拿,江一韵花费了一些功夫才教会她怎么拿筷子。 她一开始吃的时候很小心谨慎,一边吃还一边抬头观察江一韵,似乎是想看看这菜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当她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没有问题以后,小灵便也不再拘束,用手拿起一个酱肘子就直接啃了起来,那肘子做的很入味,肉质也是外脆里嫩,带着些甜,又带着些辣,让人吃了第一口就停不下来想接着吃第二口。 江一韵看着小灵狼吞虎咽的模样,拿起手帕替小灵擦了擦嘴角。 “小灵,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的。” 小灵只是口齿不清地说了句“好”就继续低头忙着啃酱肘子了。 饭后,江一韵带着小灵去了城里一家成衣铺,打算给她们两人换一身衣裳。 成衣铺的老板娘是个臃肿的中年女子,脸上的胭脂上了一层又一层,嘴角的一个痣更显得突兀,她见有客人来,正堆笑就要上前迎接,但是一看到江一韵的普通衣裳和小灵叫花子的打扮,嘴角还没弯起来就立马耷拉了下去,目光也转移到自己手腕上戴着的玉镯上。 江一韵带着小灵看了一圈,见小灵在一件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前停下,她顿时就明白小灵是喜欢这一件了,因此江一韵拿起这件裙子的下摆,回头向老板娘问道:“老板娘,这件衣服多少钱?” 老板娘闻言懒洋洋地看过去,当她看到江一韵拿着这件衣服的时候,嘴不屑地撇了撇,“你买不起的价钱。” 听着老板娘目中无人的语气,江一韵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哦?”了一声,就走到老板娘面前的桌子上扔了一枚金锭。 而本来还懒洋洋的老板娘,顿时就精神了,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哎哟,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呐!怠慢了贵客!” “小姑娘是喜欢这件衣服吧,依我看啊,这件衣服就是等着小姑娘来买,才在我这店里的!”老板娘以飞快的速度,走到了那件百褶裙前,看着小灵继续说,“小姑娘穿上以后定是个小美人坯子哟~” 虽然不知道老板娘是怎么从小灵脏兮兮的脸上看出她是个美人坯子,但是江一韵喜欢,她的人就该挨夸。 “行了,老板娘,你把她带下去换衣服吧。” “诶诶诶!小姑娘跟我来!”老板娘手里拿着那件裙子,想拉住小灵的手,却被小灵躲开了,不过老板娘脸上却没有半丝尴尬,依旧是笑着带着小灵去后面的房间换衣服。 待小灵和老板娘都走了以后,江一韵才在这店里看起自己喜欢的衣服,女孩子家,都是爱美的,她也不例外,虽然她不记得自己几岁了。 最后江一韵拿起一件浅蓝色银纹绣百蝶长裙,也去了后面的房间试衣服。 虽然小灵和老板娘先去试衣服,但是因为小灵不会穿衣服,所以最后还是江一韵比小灵先出来。 江一韵扎着流苏髻,发髻斜插着芙蓉暖玉步摇,淡扫蛾眉眼含春,皮肤细腻如同温玉一般有光泽,樱桃小嘴微微呈粉色,等人采撷,腮边几缕发丝随风而动,更是给她添了些许诱惑,但是如斯美貌很快就被江一韵用面纱掩盖住,只留下了一双美目。 这是折尘以前交代她的——若是有机会出去一定要戴着面纱,否则他就不认她这个徒弟。 虽然江一韵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她还是照做了。 因为刚出来的时候走得急,江一韵就把面纱这茬给忘了,但是眼下江一韵看到了老板娘店里的面纱,就顺势戴了起来。 “让您久等了。”老板娘说着这话,就带着小灵从里屋走了出来。 小灵穿着这件百褶裙却是意外的合身,而老板娘也是个细心的,她替小灵把脸擦了干净,还稍微打扮了一下,让小灵看上去更加可爱灵动,不再像江一韵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浑身散发着古怪的气息了。 江一韵很满意,因此笑着问道,“老板娘,多少钱?” 虽然这个老板娘是个贪财的,却也不做黑心买卖,老老实实算好了账以后,报了个数,而江一韵则是直接朝她甩了两个金锭。 那老板娘接过来以后,连忙道谢,“姑娘真是菩萨下凡啊!人美心更美!” 江一韵倒是没有继续理会老板娘拍的马屁,而是拉着小灵的手出了这间铺子,毕竟金子这玩意儿,折尘多得很,她出来的时候带的太多了,现在包袱里少了点金锭,她反而轻松了些。 “小灵,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江一韵低着头看着正拉着她的手的小灵,柔声问道。 “小灵不知道,姐姐在哪儿,小灵就在哪儿!” “这样啊,那以后姐姐开个医馆好了,小灵就和姐姐一起住到那里去。” “好!”小灵甜甜地答应了。 江一韵摸了摸小灵的脑袋,正打算继续往前走,却被一伙捕快给拦下了。 “站住!”刘宁开口道,他是这伙捕快的头头,平日里游手好闲,好不容易等到这城出了点事,立刻就想抓人来立功了。 “官差大人是有什么事吗?”江一韵看着这群明显是来者不善的捕快,握紧了抓着小灵的手。 “你们,可知道昨天醉仙酒楼的小二死于非命?” “小女不知。” “报案的人说昨天那个小二只和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起了冲突,难道不是你们?” 说完,刘宁还装模作样的摆出几分深沉。 “小女只是带着自家小妹,想来投靠亲人,怎么却被大人泼了这样的脏水,这让我以后可怎么见人啊。”说罢,江一韵还掩袖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而站在她身边的小灵看着江一韵‘难过’的样子,小脸顿时就阴沉了下来,眸子里渐渐浮现出绿光,然而还没等小灵动手,一道男声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慢着!” 第49章 决定 闻声,小灵收回了半伸出的手,抬头用警戒的眼神看着面前开口的男子。 男子穿着一身雪色长衫,眉眼如清风明月般俊秀,虽然如谪仙般不可接近,但是嘴角挂着的一丝微笑给他添了一丝人间烟火气,身后还跟着一批人。 此人,正是前些日子刚去过小灵村子的司言纾。 “你们?什么人啊?”刘宁见有人打断他说话,眉毛皱了起来,偏过头看向说话的男子,一嘴不耐烦的语气。 “大胆!见到城主的贵客不但不行礼,居然还出言不逊!”原本站在司言纾后的一名中年男子往前迈了一步后开口。 男子长得又高又瘦,虽然人长得不咋的,但是穿的衣服却能把人的眼给晃花,金银首饰也零零散散戴了大半个人。 “这不是常平大人吗!” 常平是这座城城主的小舅子,在这座城里也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刘宁看到他以后就换了一副嘴脸,原本脸上的不快褪的干干净净,就差没点头哈腰了。 “知道就好,还不快退下!” 常平显然对这般恭维很是受用,但他没有忘记身边站着的司言纾。 “大人您讲。” 和对着刘宁的语气不同,常平恭恭敬敬回到司言纾身边,并弯腰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司言纾只是温柔一笑,就把目光转移到江一韵和小灵身上,他盯着小灵看了一阵,才对江一韵说道:“姑娘没事儿吧?” “我……我没事儿。”司言纾看着小灵的眼神莫名让江一韵有些不安,因此她把小灵往身后拉了拉,才开口回答司言纾。 “姑娘身边那位小朋友,长得颇像我失散多年的胞妹,因此在下难免就多看了几眼。”江一韵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司言纾的眼睛,他敛了眼底的探究,自然地解释。 江一韵当然不会相信司言纾的说辞,“希望公子能早日找到失散的胞妹,我家小妹身子骨不好,就先走了。” “且慢,在下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司言纾见着江一韵转身就要走,不由得语气有些着急了起来。 “我不过俗人一个,就不劳公子挂念了,”江一韵记得折尘说的话,在外不要随便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她并不打算回答,而是低头看向小灵,“小灵,我们走吧。” “好!” 江一韵牵着小灵向她们的落脚的地方走去,而小灵则是回头对上了司言纾的眼神。 司言纾看着小灵儒雅一笑,而小灵则是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脸。 这小姑娘,有些诡异。司言纾看着小灵渗人的笑容,心说。 江一韵回来以后就开始收拾行李,她并不打算在这座城池待上多久,可是她在离开客栈的时候,却意外碰到了一个人。 “姑娘,真是巧。” 此人自然是司言纾,凭他的身份,要查出江一韵住宿在哪家客栈,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还望公子让步。”江一韵看着挡在路中间的司言纾,皱了眉头。 看着江一韵这般甩脸色,司言纾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但也被他很快掩饰了,他继续用着万年不变的笑脸问道:“姑娘上次没告诉名字,这次总该告诉了。一回生二回熟,我与姑娘也算得上是半个熟人了。” “江一韵,那公子现在能让开了吗?”江一韵本来以为她回答完问题以后司言纾就会让开路,然而实际上并没有。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与公子无关。” “在下要去京城,说不定与姑娘顺路,也可以顺带保护你们,毕竟人世险恶,难免有心怀不轨之徒。” “就不劳烦公子了,我忙着赶路。” 虽然司言纾长得很好看这点江一韵承认,但是她对这种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的谈话不喜的很,因此她干脆拉着小灵,绕过了司言纾。 待走远了以后,江一韵才看着小灵说道:“小灵,你说咱们去京城好不好呀?” “小灵都听姐姐哒!”小灵抬起圆嘟嘟的脸,睁着大眼睛看着江一韵,甜甜说道。 以前村落里不听话的孩子都被杀掉了,她要是听话,姐姐应该就会更喜欢她了吧。 而江一韵并不知道小灵有这么多心思,她只是蹲下来揉了揉小灵白嫩嫩的小脸,“那就决定了,咱们去京城!” 江一韵想的是,她既然都出来了,为什么不去最繁华的城市看看呢,京城一定会有很多有趣的玩意儿,就是有一个不好,司言纾也要去那里,希望以后别碰上。 —— 是夜,京城的月色碎了一地,淡淡的几片云彩掩映了星子的光辉,一座府邸里,一名男子正醉卧树下,手里还抱着一坛酒,零零散散几个空了的酒坛还被随意地放在地上。 他生着一头比万年雪蚕吐出的精丝还要光泽顺滑的头发,长眉似剑般凌冽,好看的难以形容,而一双眸子紧紧闭着,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在他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投下一抹暗影,眼角的泪痣更是平白给他添了几许妖娆,在加上醉酒余韵浮脸而成的胭脂,男子更是散发出一丝诱惑,他的鼻梁坚挺,薄唇微张,上面隐隐有些许光泽,似乎在邀人品尝。 美人醉卧树下本是风情万种的画面,但是突然来到的黑衣人,却给这幅画添了一抹肃杀之气。 “主子,事情都处理好了,”研遇抬头看着江瑜景的醉态,又担心地问道:“您,没事儿吧?” 江一韵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让日夜星辰都失色的眸子,无端风月,傲然风骨都显露于其中,但是此刻因为主人的醉酒,眸子里除了幽深还带着一丝迷离。 “嗯,我没事儿。” 江瑜景缓缓起身,丢下了手中尚未喝完的酒坛,酒坛被摔碎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哐啷”声,破坏了这片夜晚的宁静。 四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男人,当初还不及江一韵高的他,此时却已经高出了研遇半头,他穿着一身宽松的赤色衣衫,随着他刚刚起身的动作,衣衫散乱,露出了他大片滑腻的肌肤和线条分明的腹肌。 “雨烟姑娘病又犯了。”研遇俯首说道 “明天我会去看看的。” 说完这句话,江瑜景就用鬼魅的步伐快速离开了这座院子,走时带起的一阵风刮落了几株花的花瓣,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江瑜景经过研遇身边时带来的威压,让研遇的肌肉都跟着紧张了起来,他的全身都在告诉他——江瑜景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没想到主子的轻功和内力,竟然已经这般出神入化了。 研遇看着残败的花枝,心中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第50章 秦雨烟 江一韵租了一辆马车和小灵一路颠簸了三天,总算来到了京城。 “姐姐,你站着不动做什么啊?”小灵看着江一韵站在原地愣神了好一会儿,不由得抓住她的小拇指晃了两下。 “姐姐就是……觉得我可能来过这里。”江一韵回过神,盯着京城的城门,内心深处总有一丝悲凉和熟悉感袭来。 “那姐姐,咱们进去吧!”小灵不由分说就松开拉着江一韵的手,撒开脚丫子跑了起来。 好在江一韵之前替她们两人买了体面衣裳,城门的侍卫只是例行检查了一下,就把她们放了进去。 “哇,姐姐,这里好大啊!”小灵看着繁华的京城,瞪大了眼睛,嘴里发出惊呼。 这一声引得路过的行人偏过头,上下打量了小灵两眼后低声朝她说了句“乡巴佬。” 不过小灵正在兴头上,并没有留神听路人的话,不然路人现在早就没命了。 “小灵,慢点走,别摔着了。”江一韵看着小灵急不可耐的模样,担心她会一不小心摔上一跤。 “姐姐,小灵饿了。”小灵回到江一韵的身边,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江一韵,她的肚子还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 “你呀,真是的,别装可怜了,姐姐带你去吃饭去。” 江一韵刮了刮小灵的鼻子,牵起她的手,朝京城有名的酒楼走去。 —— 京城某座府邸的院子里,一名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正在读着一本话本,她模样清秀,皮肤白嫩,一头秀发并未束起,只是简单的别了一根碧玉玲珑簪,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娇弱,而她时不时的咳嗽,更是给她增添了一抹病态,若是江一韵在此,便会发现必女和她长得竟然有五分相像! 不过此刻她脸上不屑和傲慢的神情,却把她的美貌硬生生给降了些许。 她皱着眉,将手中的话本随意扔到临近的紫檀木桌子上,慢悠悠地说道:“真不知道那个江家大小姐怎么会看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真是有辱斯文。” 语气中满满的嫌弃和嘲讽,与她柔弱的外表大相径庭。 “那是,咱们雨烟姑娘将来可是要做都督夫人的,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自然是配不上姑娘的身份。”服侍在她身旁的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丫鬟,忙不迭地回答道。 “明珠你说的自然不错,但是都督喜欢我看话本,我便只能看了,毕竟我不是那个人。”说罢,秦雨烟还叹了一口气,似乎十分伤情。 谁料明珠却仿佛得了大罪似的,收回正捏着秦雨烟肩膀的手,就立马“噗通”一声跪下。 “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姑娘就是姑娘,谁也比不过,都督早晚有一天会明白姑娘的心意,忘了那个人的,”话说到一半,明珠还抬头看看秦雨烟的脸色,见她没有不悦的意思,明珠才继续说道:“府里原来那么多女人,都督不也就留下姑娘一个,以后这府里的女主人定然也只有姑娘一人。” “嗯,这话说的我心里舒坦。”秦雨烟看着跪在地上的明珠,并没有开口让她起来,而是伸手拿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明珠见秦雨烟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心里不由得叫苦:这下她怕是要遭些罪了,上次有个下人惹了雨烟姑娘不高兴可是被扒皮做了人彘呢,雨烟姑娘看上去柔弱,心却比谁都狠。 想到这里,明珠的身子害怕的就像筛子一样抖了起来。 而在这时,站在门外的小厮敲了敲房门,朝里头说道:“姑娘,都督回来了,正在来这儿的路上。” 闻言,秦雨烟才抬眸看向跪在地上的明珠,“行了,起来吧,扶我回床上躺着。” “是,姑娘。”明珠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扶着秦雨烟躺上了床,还替她掖了掖被子。 “参见都督。” 待秦雨烟躺回床上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下人的声音。 “开门。” “是。” “吱呀”,门一被打开,明珠就熟练地跪在地上哭着说道: “大人,你可算回来了,姑娘她,她一直……”说到后面,明珠已经哭到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瑜景,你……咳咳……回来了吗?”躺在床上的秦雨烟隔着帘子有气无力地问道,语气完全没有了方才对着明珠的那般盛气凌人。 “嗯。” 江瑜景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掀开帘子,坐到了秦雨烟的床前看着她。 江瑜景换下了昨晚魅人的红衣,换上的一身玄色衣装,让他看上去更加气势凛然,而此刻他正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床上的秦雨烟。 他的眼睛依旧和平日里一样深情,如果,真的是看着她就好了。 想到这里,秦雨烟眼中不禁有几分黯然和嫉妒,“咳咳……咳咳。” “怎么了?最近身子还是没有好转吗?”听到秦雨烟的咳嗽声,江瑜景问道。 而秦雨烟没有回答,只是借着咳嗽的机会瞟了一眼明珠,明珠立马机灵地上前。 “大夫说,姑娘是心中积郁过久,心病所致,嘱咐要让……让都督多陪陪姑娘。”说完,这句话明珠就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秦雨烟也把目光转移到江瑜景身上,虽然她不曾开口,但是眼里的乞求是个人都能看明白。 江瑜景沉默了一阵才开口,“我会的,你好好养病,我先走了……” “瑜景……”秦雨烟想拉住江瑜景的手,却被他不留痕迹地避开了。 “怎么了?” “谢谢你。” “好好照顾姑娘。” 对着下人说完这句话,江瑜景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明珠,你说他心里有我吗?”躺在床上的秦雨烟坐直了身子,问着从刚才起一直低头的明珠。 “都督心里自然是有姑娘的,不然……不然也不会一直体贴姑娘。”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滚!滚——!”秦雨烟就像突然被人按下了开关似的尖叫。 “姑娘息怒,姑娘息怒。”明珠连同门外的下人全部都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 第51章 金一 但是下人的话却没有让秦雨烟冷静下来,反而让她的情绪变得更加糟糕,原本那张清秀的脸此刻也扭曲的不成样子,看上去很是狰狞。 “我让你们滚!你们听不见吗?!都是聋子吗?!” 秦雨烟下了床,拿起手边的白玉瓷花瓶就狠狠朝地上掷去,花瓶的碎片散了一地,映射了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姑娘,奴婢这就走,”明珠迈着小步走到门外,替秦雨烟关上了房门后,才偏头对着门外的小厮说道:“都退下,让姑娘一个人待着。” “是。” 待下人都走了个干净,秦雨烟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跌坐在地,细碎的瓷片划破了她娇嫩的手掌,但是她却丝毫不在意,任由伤口处的鲜血肆意流淌,浸湿了她小半截衣袖。 有好一阵她只是低头颤抖着肩膀抽泣着,许久才听得秦雨烟低声一句:“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哪里不如她。” —— 江一韵带着小灵填饱了肚子以后,便在京城一家巷子里买了了个店铺,她打算改成一家医馆,以后她们便也算得上是半个京城人了。 “钱这玩意儿,还真是好用啊。”江一韵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拿着从折尘那里顺来的一锭金子,边打量边感慨地说道。 “姐姐!” 江一韵正看着金子出神,小灵那张可爱的小脸却突然放大在她面前。 “啊?!小灵,怎么了?”江一韵被小灵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待她回过神才发现小灵站在凳子上,正斜着身子把头伸过来看她,“小灵,快下来,这多危险,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嘻嘻,姐姐,小灵没事儿!”说完这句话,小灵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在江一韵耳边说道:“姐姐,我刚刚在屋子后面的院子里看到一条大黑虫!可大了!” “黑虫?” “对啊,对啊!可大了,姐姐你快跟我过来!” 虽然江一韵对虫子、蛇之类的东西不太有好感,但是眼瞅着小灵这幅激动的模样,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小灵去了后院。 “看!姐姐,那就是!”小灵一只手拉着江一韵,另一只手指着“黑虫”的所在地。 江一韵租的这家店铺,虽然位置偏僻,但是地方倒是不小,铺子还有个后院,后院里有几间房子,正好够她和小灵住了。 江一韵凝睛看向那黑虫,那或许不能叫黑虫,称它为人更恰当,但是说它是人吧,它却又只是有一丝人的形状。 江一韵大着胆子走过去,发现他确实是一个人,不过他面色青紫,四肢也像发育不全一般,只有孩童般大小,正不断哆嗦着。 “小灵,和姐姐一起把他抬进去。” “好!” 虽然这名男子看上去身材矮小,但确确实实是成年男子的重量,江一韵和小灵花了不少功夫,才把他抬到房间里的床上。 将人放平后,江一韵把手放到男子的手腕上。 脉象十分紊乱,气息若有似无,估计不久就会断气。 明明是白天,却穿着黑色夜行衣,说明他从来都是见不得人的身份,一直都穿着这身衣服。 面相青紫,嘴唇却发白,很显然是中毒所致,身上的剑伤,估计是遭人追杀所致。 江一韵收回替他诊脉的手,心下有了些许衡量。 “姐姐,他怎么了?” “中毒已深,命数将尽。”江一韵看着小灵摇了摇头。 “救……救救我。”而躺在床上快要断气的男子,此刻却突然出了声,虽然声音细若游丝,但是在这狭小的房间里,还是能听的清清楚楚。 “姐姐,我们救救他吧,好不好嘛?”小灵拉过江一韵的手,开始撒娇了起来。 “不是我不想救,实在是,我无能为力。”饶是江一韵这些年跟着折尘学了不少医术,但是能让人身体缩小这种古怪的毒,她却真真正正是第一次见。 “小灵有办法,姐姐你看我的!” 说罢,小灵松开拉住江一韵的手,抬起她右手的指尖,嘴里默念着什么。 顿时,小灵的指尖指尖出现了一个小洞,一只肥嫩嫩的金色虫子就从中爬了出来,但是却没有一滴血顺着流出。 而就在这只金虫子爬出来的一瞬间,躺在床上的男人痛苦地皱起了眉头,满脸的青紫色都在朝着额头汇聚,渐渐的,额头出现一个小包,最后竟然从那个小包里爬出了一只虫子。 确实如小灵所说相同,是一只黑虫子,很大。 此刻江一韵才明白,原来小灵说的黑虫子并不是受了重伤的男人,而是在他体内寄生的这只。 小灵将指尖朝那只黑色虫子伸了过去,一滴血从那只金虫的身上渗出,滴在了那只黑虫的脊背上,霎时,原本还精力旺盛的黑虫就仿佛遭受到了非人的虐待一般,蜷起了身子,最后竟然只化为了一滩污水! “小灵,你……” 你没事吧。 但是这句话江一韵还没说出口,她就对上了小灵绿的发亮的眼睛。 “姐姐,这是金一,我给它取的名字,厉害吧!”小灵抬着下巴,看上去骄傲的很。 “很……,很厉害,小灵你比姐姐厉害多了……” “啊,对了,我还有别的朋友介绍给你认识!金二,金……” “小灵!”江一韵连忙打断小灵的话,虫子她怕的很,实在不想再看见了,“姐姐知道你厉害就行,不用看金二它们的。” “这样啊,那好吧。” 小灵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听话的将伸出的双手收回,那只名叫金一的虫子也缩回了小灵的身体里,再看小灵的指尖,却是半分伤口都没有! “小灵,这些虫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什么从哪里得来的,姐姐你在说什么啊?”小灵看上去十分不解,“村子里的长老都说,我们生下来体内就有这些虫子了,只有乖孩子才能不被虫子咬死,姐姐和小灵,还有床上的人都是乖孩子呢!” 说罢,小灵还抬起头朝着江一韵甜甜一笑,这一笑,却笑的江一韵有些心酸。 小灵她,之前在那个村子里,究竟遭受了怎样非人的待遇? 那个村子,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52章 刺杀 “小灵,你答应姐姐一件事好不好?”江一韵蹲下来,双手用力地抓住了小灵的肩膀,一双漂亮的眸子里也满是严肃。 “小灵答应姐姐!”江一韵刚把话说完,小灵就飞快的答应了,小脸蛋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以后,不要随意在别人面前把金一它们暴露出来,知道吗?” “为什么?姐姐我……” 江一韵打断了小灵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的话,“小灵,姐姐是出于你的安全考虑,别再问了,你只要答应姐姐。” “哦……好吧。”小灵看上去有点兴致怏怏,但还是乖乖地答应了。 “乖孩子。”江一韵摸了摸小灵低着的头,笑的有些勉强,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让小灵受伤。 —— 是夜,明月高挂,街头冷寂黑暗,偶尔只能听的几声乌鸦的怪叫,一颗粗壮的歪脖子树在月下孤单的立着,月色给它投下的浅影,像极了上吊惨死之人。 一伙穿着夜行衣的刺客以极快的速度,在京城房子的屋顶上不停地穿行着。 领头的人走到一间尚点着蜡烛的房间的屋檐后,脚步顿了下来,他弓身朝后打了个手势,跟在他后面的人全都会意地停了下来。 他蹲下了身子,用手轻轻挑起一片瓦片,然后凝神朝里望去,房间里,李景程正坐在书桌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兵策,烛辉摇曳,让人看不清神情。 “动手!” 首领的话语音刚落,跟在他身后的黑衣人就直接破开了屋顶冲下房间,拔出剑打算刺杀李景程。 但是李景程却分外坦然,眼睛都不眨一下,让人觉得他似乎不是身处包围,而是在与才子煮酒论诗。 过了片刻,他才看向包围着他的一群刺客,把书轻轻合起后放于桌上,再抬眸看向黑衣人的首领,开口道: “本宫可是等你许久了。” “哦?殿下知道我要来?”刺客首领的双眼眯成了两道门缝,有不易察觉的狠厉从中流露而出。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李景程一只手敲打着桌面,发出了有节奏的声音,仿佛敲在人心头,让人不由得感到心慌。 “这就不劳殿下费心了,阎王爷会和您解释的。动手!”首领未拿剑的右手向前一挥,跟着他的刺客就像发了疯似的往前冲。 数把剑的剑尖都直对着李景程,以飞快的速度袭来,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你半夜约我出来,就是替你干这事儿的?”一道慵懒的声音从房顶传来,首领闻声看去,月色的掩映,使他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唯独身姿挺拔,自有一番凛然之气。 “江瑜景你别说风凉话了,我快没命了都。”虽然李景程这么说,但是他脸上却没有半分慌张,他只是看着房顶的男子,嘴角挂着浅浅笑意。 一阵强风伴着江瑜景的下落而来,这让刺客的首领情不自禁伸手想挡住这股气流,而就这短短一瞬,当他把手放下的时候,他的手下无一例外竟然全都死绝!! “这!”首领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面前发生的一切,他的双唇不断地颤抖着,这是萦绕在他心头的恐惧导致的。 “说吧,谁指使你来的?”李景程这番话说的并不像方才那般随意,语气里带着一丝压迫射向首领。 “我,我……”首领说话结巴着,他一边看着站在他眼前的李景程和江瑜景,一边不断用余光算计着逃跑的路线。 “嘎吱。” 一道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首领闻声向后看去,瑜珂正站在不远处,用怯懦的眼神看着他们。 见此,首领心中一喜,一个闪身就到了瑜珂身后,并把剑架在了瑜珂的咽喉处。 “放我走,不然我就杀了她!”首领拿着剑的手有些许颤抖,但是他还是用强硬的语气说着,目光也一直放在李景程还有江瑜景身上,这使他并没有注意到瑜珂嘴角的嘲讽还有她眼里的寒意。 “你把她放了。” 李景程只是往前走了一步,那首领却像受了很大的刺激似的,连忙出声说道:“别动!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她!” 首领拿着剑的手,加了些力,顿时,瑜珂娇嫩的皮肤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汩汩鲜血顺着她的脖子流了下来,而瑜珂也顺势惨叫了一声。 “我不动,你把她放了。”说罢,李景程为了表明他的诚意,还向后退了几步。 刺客首领带着瑜珂走到了墙边,见李景程他们都没有动手的意思,他就撒手扔下了瑜珂,一跃翻出了太子府。 李景程还没说出“追”这个字,江瑜景就已经跟着首领离开的路线追了上去,而李景程则是来到了一直捂着脖子咳嗽的瑜珂身边。 “行了,别装柔弱了。”李景程站在瑜珂面前,看着她说出了口。 “为什么要放了他?”听了李景程的话,瑜珂也不继续在地上装柔弱了,而是起身拂了拂身上的灰尘说道。 “你在他手里,我能不放吗?”李景程看着瑜珂脖子上的伤口,“回头我让人给你拿点治外伤的药,姑娘家的,别留疤了。” “文世远今天见我了,皇帝的病情似乎以超乎他预料的速度急剧恶化,这京城,怕是要不太平了。”瑜珂抬头看着李景程,很好奇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不错,挺好的,正如我所料。”李景程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面上没有半分紧张,反倒朝着瑜珂勾唇一笑。 瑜珂看着这笑,觉得心跳的似乎有些快了,便偏头不再看他,“皇帝没了,太子就是众矢之的,你就不怕丢了性命?” “这不是有你在吗?”李景程挑了挑眉,并未将瑜珂的话放在心上。 四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她是什么时候对李景程改观,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文世远说谎呢,瑜珂记不清了。 活了这么多年,她一直被人当做一把锋利的刀来使用,早就忘了她也是有心的。 可是李景程不一样,他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诺,瑜景回来了。”李景程抬头看向跃进府里的男子。 江瑜景将手中拎着的尸体扔在了地上,对着李景程说道:“我快追上他的时候,他就服毒了,所以……” “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我也猜到是谁了。”李景程看着地上的尸体,眼里满是薄凉。 “你是说……” “嗯,没错。”李景程偏头看向江瑜景,点了点头。 第53章 虞卿 “姐姐,他怎么还不醒啊?”小灵手里拿着个糕点,边吃边讲话,这让她有些口齿不清,不过倒是不妨碍江一韵听懂她在说什么。 “姐姐也不明白。”江一韵笑着朝小灵摇了摇头。 “不应该啊,我都把金一搬出来治他的病了,就是死人也该活了啊!” “瞧瞧,可把你能的。”江一韵听后只是加深了笑意,并没有把小灵这句话放到心上。 “切,没劲,”小灵撇了撇嘴,把目光从糕点上转移到床上那人后,突然大叫起来:“姐姐!姐姐!他动了,动了!” 江一韵顺势看了过去,那人他只是手指动了动,眼睛虽然还闭着,但已经有了要睁开的迹象。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挣扎,他总算睁开了那双无神的眼睛,“谁……谁救了我?” “是小灵,你现在身子还没好,少说点话。”江一韵坐到床边替他切了脉,虽然脉象还是虚弱无力,却隐隐约约有了半分好转。 然而江一韵这一连串动作做下来,床上那人却除了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以外,什么也没做。 江一韵正觉得奇怪,抬头却对上了那人无神的眸子,虽然睁着,却没有半分情绪。 原来,他看不见…… “你好生休息,改日我再来看你。”江一韵替床上那人掖了掖被子,就拉着小灵出了房门。 “姐姐,为什么我们要出去,那是我们的房间!”小灵看上去对领地归属有很强的占有欲。 “听话,里面是病人,我们要懂得谦让。”江一韵拍了拍小灵的脑袋,她心里清楚,小灵生于乡野,养于乡野,从小遭受非人待遇暂且不说,那些所谓的长老也更不会教她什么是人情世故,什么是处世之道。 “行,小灵依姐姐。” 虽然小灵做事大都顺着自己的心意来,但她起码很听江一韵的话。 接下来的半个月,江一韵都一直给床上那人喂药敷药,或许金一真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那男子缩了水的胳膊,竟又长好了,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江一韵知道了男子的名字——虞卿。 半个月的调养使虞卿脸上身上的伤大都恢复,皮肤因为是新长出来,养病又未见阳光,说比刚出生的小孩还水嫩也不为过,他的长发如水墨般秀雅,嘴角总是带着微笑的弧度,让人看着就心生好感。 虞卿长相无疑是极为干净单纯的,若不是江一韵知道他是个杀手,光凭长相,她也只会觉得虞卿是哪户文官家的公子哥儿罢了。 “虞卿,你身体可曾好些?”江一韵把端来的药碗轻轻放在了桌子上,拂开床前的帘子后,替虞卿诊脉。 “好是好些了。”虞卿说话十分温柔,就像小桥流水般动听,让人觉得听他说话也是一种享受。 “我去给你端药,你等一下。” “我想下床走走。”边说着,虞卿掀开帘子,站了起来,长时间卧床让他有些重心不稳,因此落脚才第一步,上身就有些摇晃。 “哎!小心点儿!!”江一韵还没走出两步就又转身回来扶着他。 虞卿比她高出半头,正好能把手搭在她肩上,而江一韵也顺势搂着他的腰,把他慢慢扶到了桌边。 “药在你面前,要我喂你喝吗?还有啊,你病刚好,不要急着下地走动,”江一韵话说到一半停了一会儿,才又盯着虞卿仿佛染了胭脂的脸说道:“虞卿,你脸怎么红了?” “莫不是发烧了?”江一韵抬手贴上虞卿的额头,这下子,虞卿的脸更红了。 “我……我没事儿,你别担心。”虞卿把江一韵的手从额头上拿了下来,虽然只有一瞬间的触碰,但是还是让虞卿的心许久不能平静。 “这样啊,那你喝药吧,要我喂你吗?” “不用了!”这话虞卿说的很是果断,像是要掩饰什么。 “哦,好吧。”这半个月都是江一韵给虞卿喂药,突然闲下来倒还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所以她索性就趴在桌子上看着虞卿喝药。 本以为虞卿会出洋相,却没想到虞卿仿佛看得到药碗似的,喝药十分优雅,不急不慢。 “虞卿,你好厉害,我还以为……”江一韵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什么,立马住了嘴。 虞卿心细,自然知道江一韵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勾唇淡然笑了笑,“我双目虽渺,但老天爷总归是怜惜我的,这么多年下来,也就习惯了。” 江一韵显然跑题了,“虞卿,你笑起来真好看……” 江一韵不是花痴,她说的这句确实是实话,虞卿本就生的女子相,十分秀美,这一笑,便如同卸了蒙着美玉的白纱,白纱罩玉自然是有一番朦胧之气,但这如何却也比不得美玉光华之万一。 听着江一韵这话,虞卿笑着的嘴角抽了抽,他现在觉得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正觉得尴尬,不知道怎么解决,幸好小灵跑了进来。 “姐姐!姐姐!”小灵边跑边叫喊,显然她没预料到虞卿下了床,“你能下地了啊?” “小灵,不能这么说话,”江一韵怕小灵这样让虞卿心中不快,连忙道歉,“她不懂事儿,你别见怪。” “无碍,小孩子总是爱玩闹的。”虞卿虽然看不到小灵,但是灵敏的听觉让他知道小灵停在了什么位置,所以他朝着那个方向投去了随和的笑容。 “姐姐!我跟你讲哦!咱们店里来客人啦!你跟我出去!”小灵拉着江一韵的袖子就把她往前拽,看上去十分激动,脸蛋儿通红通红跟个小番茄似的。 “小灵,你慢点儿。”江一韵瞅着小灵这股劲儿,又是想笑又是无奈,只能开口让她别那么急。 江一韵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却也有些期待这第一个病人,因为她的医馆位置偏僻,平时人就少,就算有生了病的,进来一看她是个黄毛丫头,大多都甩甩袖子走人,因此她这医馆开了半个月,真正来这儿看病的,也就眼下这么一人。 第54章 治病 “大夫,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江一韵刚从后院走出,一个中年妇人就朝她在的方向哭喊了起来,因着她的叫唤,平时冷清的医馆门前,此刻也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围成一个圈,正边摇头边朝圈里指指点点着什么。 “夫人,您先别急,先与我说说病人是什么情况。”江一韵礼貌而又不带疏离地朝她投以一笑。 “我儿子,我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妇人的哭喊声又高了几度,她边抽泣边哽咽着说道:“本来他今日与平时一样,上山打野味想贴补家用,谁知道却被山里的毒虫咬了一口,眼下,眼下……” 妇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地用帕子抹眼泪,眼睛也不知道是被哭红的还是擦眼泪擦的。 “您儿子来了吗?” “你们,都给我让开!让开!”妇人拨开人群,挤了进去,架势十足,刚刚哭的那么狼狈的人仿佛不是她似的。 “大夫,您看,我儿子就在这儿。京城里别的大夫都说他没救了,依您看……”妇人抬眸小心翼翼地看着江一韵,眼睛里带着绝望却仍然有一丝希冀。 折尘一直教导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这医馆本就没什么名气,若不是人真的被逼到绝路上,走投无路,也不会来她这儿,看来这妇人是没说谎了。 思及此,江一韵对这妇人的话又信了几分,她跟在妇人后头,来到了人群中间。 地上铺着个破烂的草席,一名年轻男子正躺在上面,他的右裤脚被卷了起来,上面还有一个结了痂的伤口,伤口周围是干涸了的深紫色血迹。 “我们先把他抬进去再说。”江一韵蹲了下来,扶起了男子的上半身,妇人见此,也连忙扶着她儿子。 江一韵和妇人一左一右抬着男子进了医馆,并把他放置在了软塌上。 “大夫,我儿子他,他还有救吗?”妇人粗糙而又布满老茧的手,抓着江一韵的袖子,她的唇止不住的颤抖着,眼里的泪珠似乎下一秒就会坠落。 “夫人,您放心,我要是没有把握,绝对不会把他抬进来的。”江一韵拍了拍妇人的手,示意她放心。 “姑娘真是仙人转世,菩萨心肠啊!!我王梅下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要偿还姑娘的恩情啊!”王梅说着就要下跪,却被江一韵拦住了。 “我既然开医馆,救人就是我的本分,何况您还是我的长辈,万万没有朝我下跪的道理,您还是先起来吧。” “谢谢姑娘了,那……那医药费是多少,我现在就找人去凑。” 王梅连给她儿子垫的草席都是破的,衣服更加不用谈,想必之前那些大夫都是怕收不到医药费还惹上一身骚,所以才说她儿子救不活了吧。 这么想着,江一韵说道:“我不收您医药费,您放心吧。” 说罢,江一韵就坐到软塌上,拿出男子的右手,替他看了脉象,又掰开他的嘴巴,看了看他的舌苔,思量了一阵。 “姑娘,我儿子怎么样了?治好以后腿会不会留后遗症啊?下地干活儿影不影响啊?” 王梅一连串问题问下来,让江一韵不知道该从哪个回答起。 “夫人,您先回去吧,我治病不喜有外人在场,您后天来,我保管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这……” 最终,王梅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医馆,临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江一韵照顾好她儿子。 “江姑娘果然是菩萨心肠。” 江一韵闻声回头,原来虞卿摸索着从后院来到了这儿。 他换上了江一韵给他买的佛头青十祥长袍,及腰长的墨发并未束起,而是迎着风飘摇,虞卿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却如同正常人一般看着江一韵的方向,他嘴角上扬,身材修长,端的是一派儒雅文秀。 虞卿真的是她见过最不像杀手的杀手了,虽然她到现在没见过什么杀手,江一韵在心里偷偷犯嘀咕。 “你来了啊,小灵,去扶你虞卿哥哥坐下。” “哦!好!”小灵跑到虞卿身边,拽着他的衣角把他拉到椅子旁边,“坐吧!椅子就在这儿!” “谢谢了。”虞卿笑了笑,便摸着椅子的把手坐了下来。 “姐姐,你要去哪儿?!”小灵眼尖的很,一看江一韵往门口走,就出声问了出来。 “我去铁匠铺打几根针,给那位躺着的哥哥治病,你别跟来,听话。” 江一韵看着小灵,抬了抬下巴,让她去虞卿身边。 “江姑娘若是不嫌弃,在下有一套银针可供使用。” 虞卿从袖子里拿出一套银针,将其平摊在他膝盖上。 “你这套针倒是不错。”江一韵走到虞卿身边,拿起一根针放在眼前打量,银针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一点寒芒从其上闪过。 “你平日放针在身上,不怕扎了你自己吗?”江一韵放下刚刚拿起的针,又拿起了另一根一指长的针。 “不怕,没了它我才害怕,”虞卿目视着前方,神色泰然自若地又开了口,“平日我杀人都用它。” 江一韵拿针的手顿了顿,“这针如何杀人?我方才仔细看过了,上面并没有涂毒。” “我是个瞎子,自然得用最省力的方法,一针刺中死穴便可。凭声音,我可以大致知道来人的身高,性别,位置,等他接近我,他也就到时候去见阎王爷了。” 虞卿似乎并不觉得他说的话血腥残忍,他仍旧轻浅地笑着,目视前方,眼里没有半分波动。 江一韵倒是突然有些好奇了,虞卿杀人的时候,也是这般笑着吗。 “那就谢谢你的针了,”江一韵拿着针走到软塌旁,复又抬眸看向小灵道:“小灵,你帮姐姐看着虞卿哥哥好不好,不要让他到处乱跑。” “姐姐放心!小灵绝对不让他乱跑!”小灵立马跑到虞卿面前盯着他。 虞卿明白,江一韵表面上是让小灵看着他,实际上她是怕她治病的时候小灵会乱跑,不过他看破不说破,“小灵,你可要看紧我。” 第55章 偶遇 “哼!”小灵并未理会虞卿,而是傲娇地哼了一声,把头偏到一旁不看他。 见此,江一韵失笑,她拿起虞卿膝上的一排针,走到王梅儿子身边,对准穴位,将针一根根扎了进去,手法快准狠,根根到位没有半分闪失。 王梅的儿子虽然陷入昏迷中,但是疼痛还是让他皱紧了眉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止不住地往下流,很快就沾湿了他的衣领。 江一韵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稍微替他擦了些汗水,就离开了男子身边,走到药柜处翻找药材起来,而王梅的儿子就跟个刺猬似的躺在床上,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滑稽。 “噗嗤,”见王梅儿子那副惨样,小灵不禁大声笑了起来,“姐姐,他这幅模样真好玩儿。” “好玩?那姐姐也扎扎你?”江一韵开着玩笑说了一句,谁料小灵却当了真立马回答道: “不不不,不行的!小灵还要看着虞卿哥哥呢!!不然他要乱跑了!!”小灵连忙把头转过去,继续看着虞卿,生怕江一韵下一秒就要拿针扎她。 没了小灵的打扰,江一韵继续找着她需要的药材。 她方才只是先阻止毒素继续在男子身体里蔓延罢了,真正要根治毒素还是要辅以药材,但是......她这医馆刚开没多久,有些药材还是不太齐全,想到这儿,江一韵叹了一口气,当初她要是不偷懒就好了,也省的眼下这么窘迫。 “小灵,你看着你虞卿哥哥,姐姐出去采点药材,你要听话,知道吗?” “姐姐放心!”小灵拍了拍胸脯,看上去十分听话。 “嗯。”见小灵不像是要调皮的模样,江一韵也放心了些,拿了个斗笠戴上后就出了门。 京城的药材铺她是不打算去了,她刚来京城的时候就打探过同行的行情,那些药材有些都是放久了,上了霉点的,虽然在少数,但是江一韵也不想冒险,因此她还是打算去京城外头的山林里找些新鲜药材,毕竟这可是她第一个病人,怎么也不能懈怠了。 因着京城前些日子刚下过雨,山路变得更加泥泞,也散发着草木的清香,偶尔有鸟雀疾掠,整的树枝儿晃了几晃,便落了一地的绿意。 虽然这山林不大,但是却长满了树,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谁种的,若是被江一韵知道是谁,定要将其揪出来好好说道一番,他难道不知道树种的这般密集,互相争夺养分,肯定是长不好的吗。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找药材为紧,江一韵把这些无关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继续在地上仔细看着有没有她想要的药材。 有了! 江一韵从泥地里刚拔出一根苏合香,一把剑就以迅雷之势驾到了她脖子上。 江一韵拔药的手顿了顿,但是她却没有露出惊慌的动作,只是继续甩了甩药材上的泥,把它放到药篓里去,然后才不慌不急地开口,“小女这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吗,竟让阁下到了杀我灭口的地步?” 来人在江一韵身后,她并不知道他的神色以及态度,就在她盘算着逃跑的路线时,他突然开了口,“我不杀你,速速离去,莫要再来此地,否则......” 剩下的话,男子没有再说,但是江一韵是个机灵的,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因此当下就背着药篓撒开腿跑了起来。 男子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才收回剑,向着林子深处走去,路上虽然有杂草断木挡路,但是他却没有被干扰,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想来是来的次数多了,便也认识路了。 在这算不得路的路尽头,是一群黑衣人和一名跪在地上的青年,青年身穿玄色衣袍,虽然跪着,但是身上的气度不怒自威,光是看着背影就让人从心底生出一抹寒意。 “主上,那名医女已经离开,是否要派人去灭口?”方才提剑逼江一韵离开的男子,此刻却对着前方跪着的青年恭敬十足。 “不必了,在她面前少造些杀孽。”青年缓缓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就像那上好的陈年美酒般醇厚,让人听了就会情不自禁地着迷。 江瑜景看着在他面前的无字碑,纵使他常年来打理,碑上却总那么容易积灰,老天爷就像是要与他作对似的,万般不得他如意。 “你不是说女子会转世成为凤凰吗,我在你坟前种满了梧桐树,可是你一次都没回来过,一次都没有......小骗子......”江瑜景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并没有字的墓碑,像是怀念着什么似的,眼里被思念、后悔、悲伤所笼罩,失了平日运筹帷幄的泰然。 即便一群黑衣人只看得到江瑜景的背影,却也被他身上所散发的浓烈悲恸情绪所感染,最终还是研遇出声说了句:“主子,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是节哀。” 但随即,研遇就被江瑜景一掌拍到数米之外,研遇运起内力稳住身形,最终在距离他最近的那颗梧桐树半步前停下,见此,研遇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伤到这树半分,不然...... 之前有个樵夫就是砍了主上一颗梧桐树,最后被主上关到了地牢,严厉酷刑都用了个遍,但是主上就是不让他死,至今,他从地牢门前走过,还能听到那樵夫有气无力的哀嚎。 “我种了梧桐,她不回来,那就说明她没有死,”江瑜景缓缓从地上站起,“下次,莫要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说罢,江瑜景拂袖离开了此处,那群黑衣人跟着他,其中有两人想出来扶着研遇,却被他拒绝了。 研遇捂着胸口,也慢慢离开了此处。 林子里又恢复了静谧,仿佛没有人来过似的,唯独有不知名的鸟雀立于墓碑上,让墓碑晃了晃。 江一韵背着药篓,一路上直感慨自己是个倒霉蛋子,刚来京城没多久就差点丧命,不过还好,治病的药材她找到了,这点让江一韵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些。 第56章 闹剧(二更) 回了医馆,见小灵和虞卿都老老实实待在原处没走动,江一韵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将药篓放回到原来的地方,伸手拿出里面的药材清洗了一遍后,就将苏合香和先前找到了药材按照顺序井井有条地放好。 这么忙了半天下来,烈日已经敛了中午时的锋芒,日光也不那么灼人,隐隐已经有了要天黑的迹象。 而小灵也恰时说道:“姐姐,小灵好饿。” 说罢她还用小手揉了揉肚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想着小灵除了早上吃了点糕点外,到现在都没吃,江一韵心中不由得觉得有几丝歉疚,因此她略带歉意地问道:“都怪姐姐太忙,给忙忘了,我现在就带小灵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好好好!!”小灵跳起来拍手连说了三个好,看上去十分激动的模样。 “虞卿,我带你去吃饭,你可要......额......蒙个面?”江一韵想的是虞卿作为杀手,平日里定然是不少仇家,她可不想出去吃个饭还要被人追杀。 “大可不必,世上知道虞卿真面目的人,屈指可数,且他们并不在天希国,还望姑娘放心。” “那就好,”江一韵看着虞卿的眼睛,想着怎么带他出去才行,却被小灵蹦蹦跳跳的小身影吸引了目光,顿时她脑海里灵光一闪,“小灵,待会儿出门的时候,你牵着姐姐和虞卿哥哥的手好不好?” “好!那姐姐我们快出去吃饭吧!” 就这样,小灵左手拉着虞卿,右手拉着江一韵出了医馆,看上去倒有几分一家三口的意思,这不,刚出巷子就被人误会了。 “公子,给你家女儿买个糖葫芦吧,我这糖葫芦可是采用上等的山楂,中间还包了糯米糕,甜而不腻,保准你家姑娘吃了还想吃。”巷子口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拦住三人,连忙推销起自己的糖葫芦,嘴说的唾沫横飞,脸也说的眉飞色舞。 “小灵,你吃糖葫芦吗?你想吃,我就都买了。”虞卿低头看向拉着他手的小灵,笑的十分温柔,语气也是。 一听虞卿这壕气的话,那小贩就像打了鸡血似的,连忙对着小灵说道:“小姑娘,我这糖葫芦可好吃了!买了吧!你不会后悔的!” “不要,我才不吃这酸了吧唧的东西。”小灵把脸撇过去,看都不想看这糖葫芦一眼,满满的嫌弃。 “小灵不爱吃这些,我们走吧。”江一韵刚来京城的时候,小灵就看着糖葫芦流口水,但是她给小灵买了尝了以后,小灵却一口把糖葫芦都吐了出来,还嚷嚷着这辈子不要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因此江一韵一点也不意外小灵会拒绝。 倒是那小贩还不死心,“别走,别走啊公子,你家姑娘不吃,夫人说不定喜欢呢,怀孕的人就爱吃这些酸酸甜甜的小玩意儿。” 不知道这小贩是说她胖还是怎么着,江一韵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脸红了大半,“我与他不是夫妻!这是我妹妹!我不胖,我没怀孕!我们走!” 江一韵跟倒糖豆似的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然后就立马拉着小灵大步往前走,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小贩看上去倒是疑惑的很,等江一韵他们都走远了,他还在嘀咕:“不像啊,明明就是夫妻,还不承认。” 但是他的嘀咕在看到街上另外的客人后,就立马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边朝那对夫妻跑过去边吆喝着:“好吃的糖葫芦!千万别错了啊!” 待离那巷子有些距离后,江一韵才放满了脚步,大口喘着气。 “方才江姑娘说那番话,倒还真有几番巾帼不让须眉之气。”虞卿虽然跟着江一韵走的很快,却并没有像江一韵一样脸红气喘,他神态自若,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开江一韵的玩笑。 “虞卿,你就别打趣我了,那老板乱点鸳鸯谱,难怪生意不好。” 江一韵抬手摸了摸自己仍旧有几分烫意的脸颊,抬头小心翼翼看向虞卿,却不料直直对上了他的眼睛,江一韵立马吓得回了头,但是同时她又在心里暗骂自己是个怂包,虞卿又看不见,她有什么好怕的。 “对了,不知道江姑娘要带我去哪儿吃饭?”虞卿适时地结束了刚才的话题。 “叫江姑娘太生分了,叫我一韵便可。我带你来的是京城最好的酒馆——飘香楼,小灵很喜欢这家的饭菜。” “飘香楼的饭菜价值不菲,其中的琼浆玉露更是千金难求,如此让一韵破费,我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有什么过意不去的,诺,我们到了。” 两人在谈话间,就已经来到了飘香楼门口,门口的小二是个会认人的,看江一韵是常客,立马笑着迎了上来,“姑娘,您里边儿请。” “嗯,和往常一样,安排一间雅阁。”江一韵是个喜静的,不太喜欢在大厅那么嘈杂的地方用餐,而且她也怕小灵吃饭的样子会把客人吓跑。 “对不住姑娘了,店里今日来了大客户,把二楼都给包下来了,”小二边赔笑边道歉,“店里的菜今日给姑娘八折,若是姑娘还不满意,小的也没办法了。” “小灵,咱们把菜带回去吃好不好?” “好。”小灵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江一韵点了些菜,等小二把菜拿来的时候,她正想走,却不料被人叫住了。 第57章 再遇故人 “还望姑娘留步。”一位中年男子笑着拦住了江一韵的去路。 江一韵看着跟在他身后的一众护卫,便明白此人并不是个善茬儿,因此她回头向虞卿说道:“虞卿,你先带着小灵回去,我随后就到。” “若一韵不想去,没人能拦得住。”虞卿偏头向那位中年男子所在的位置,投去一笑,虽然他说话的语气温温柔柔,但是眼里却满是警告和不易察觉的威胁。 江一韵明白,虞卿是想出手解决这些人,但是飘香楼耳目众多,万一虞卿为了她而惹上麻烦,她心里总归是有些过意不去。 心中一番权衡,江一韵明白眼下还不到时候撕破脸皮,“虞卿,你先回去吧,我没事儿的。” 直到看不到虞卿和小灵的身影后,江一韵才转身向那中年男子说道:“先生是有什么事儿吗?若没有,小女要早些回去了,毕竟天色已晚,路上总归不安全,家里人放不下心。” “这个姑娘不必担忧,是我家大人想见见姑娘了,不会耽搁姑娘太久,请您随我来。”男人走在前头,恭恭敬敬地带着江一韵去了二楼。 二楼是一间间独立的雅阁,男人带着江一韵朝最里头一间所在的方向而去,最后他们在门口停了下来,男人敲了敲门,小声朝里头禀告:“大人,江姑娘给您带来了。” 雅阁的门被打开,一名侍女走了出来,朝那男人行了礼后向江一韵说道,“我家主人请姑娘进来。” 江一韵半信半疑走进了雅阁,侍女替她关上了房门,并没有跟着进来。 雅阁中间竖着青山绿水图屏风,这让江一韵并不知道屏风之后的人是何许人也,淡淡的熏香萦绕在这不大不小的房间里,本该是安神静气的味道,江一韵却硬生生闻的有些头晕。 “江姑娘与我,也是好久不曾见过了呢。”司言纾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身穿一件月白色软烟罗纱衣,腰间绑着一根苍蓝仙纹金带,长发用白玉紫金冠束起,好看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探究和深不可测,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 江一韵在心里暗自肺腑:长得挺好看一人,怎么成天净干些拦人的事儿,上次她也是在客栈被他拦下。 不过心里这么想,江一韵并没有说出来,她面上还是一番平静,“公子仙人之姿,能挂念我,是我的荣幸。” “想来上次讨要姑娘芳名的时候,我却忘了告知你我的名字,想来也是失了礼数,不过现在应该还不算太晚。在下名为——司言纾。”司言纾说完这句话,想看看江一韵的反应,却没想到她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神态自若。 她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所以才这般镇定? 还是她的身份非同寻常,所以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亦或者是她孤陋寡闻,没听说过西凉五皇子此号人物? …… 众多想法盘踞了司言纾的脑海,以至于他都忘了从刚才起他就一直盯着江一韵看。 “咳咳。”江一韵被司言纾这般看法看的有些不自在,她都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粘上脏东西了,可是伸手一摸,却什么都没有。 司言纾总算在江一韵这声咳嗽里回了神,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面上隐隐有些薄红。 “我最近听闻,江姑娘身边有一位小姑娘,颇为伶俐可爱。” 话题涉及到小灵,江一韵顿时就打起了精神,“上次便说过,小灵不是公子胞妹,还望公子节哀。” “这样啊……”司言纾拿着手里的扇子晃了两下,看上去在思考着什么,“不知,江姑娘可明白小灵的真实身份呢?” “她是我下定决心要保护一生的妹妹,没什么大身份,公子想必认错人了。”江一韵满脸敌意的看着司言纾,心下决定她回去以后绝对不能让小灵和他有接触。 “苗疆后人以血饲蛊这件事,你可知道?”司言纾未等江一韵回答便自顾自说了下去,“圣女身上的蛊虫,淬毒千万种,能生死人,肉白骨,也能让人沾之即毙,魂断一息。” “我从未听过这些个荒谬话,小灵是我从小带大的妹妹,连蜈蚣都没见过,更遑论蛊虫。”一滴汗顺着江一韵的鬓角流了下来,她袖子里的手握的紧紧的,甚至都有些发白,但她还是尽量保持着镇定。 “姑娘承认也好,不认也罢,但是小灵是圣女的身份,不容置疑。我说这么多,只是想与姑娘合作。” 印象里,似乎曾经也有人提出和她合作过,但是她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江一韵将这些想法甩出了脑袋,抬眸紧盯着司言纾,“我为什么要与你合作?我与公子非亲非故,不是吗?” “呵呵,江姑娘果然是半点亏都吃不得。不合作也行,我自然不会有半点损失,但是小灵妹妹,可是会,死,的,呢。”司言纾用平静的口吻,说出的这句话,就像平地惊雷一般让江一韵的心澜泛起不断的涟漪。 “你什么意思?!小灵为什么会死?!”江一韵已经把保持镇定忘了个干净,她看着司言纾,满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以血肉饲蛊获得力量的代价,就是要付出性命,历届圣女都活不过十五岁,这也是为什么人选都从孩童里挑的缘故,”司言纾挑眉,看着江一韵有些失态的模样,“我本以为,江姑娘会不愿意与我合作,现在看来情况并非如此呢。” “你有办法救小灵?”江一韵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是自然,我西凉国皇宫内有一圣物可救小灵之命,不过只有当上皇帝我才可以拿到。” “你想谋反?”江一韵没想到看上去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司言纾,竟然也会为了权利而不择手段。 “江姑娘是真的不知,还是嘲讽于我?”司言纾眯起眼睛,看着江一韵,嘴角的笑容也收敛了,“我姓司,是西凉皇室,我只是拿到我应得的,何来谋反一说?” “……”江一韵沉默了有一阵儿,她才不想承认,她不知道西凉皇室姓司这件事儿呢。 第58章 病愈(二更) “能否让我想想,明日再给您回复。” 江一韵也不明白,她到底要做怎样的选择,折尘让她不要惹事,事却总是惹上她。 “那是自然,江姑娘请便。”说完这句话,司言纾便回了屏风后,一副送客的姿态。 江一韵也不是个傻子,识相地离开了,门外那名侍女还候着,见江一韵出来,说了声“恭送姑娘”后,就进了雅阁,之后发生了什么,江一韵就不知道了。 江一韵走出飘香楼,天已经完全黑了,明月高挂,万家灯火通明,淡淡的温馨笼罩在京城上空,有的时候江一韵也想,如果没有麻烦上门,就这么过一辈子似乎也没什么坏处。 走到医馆所在的小巷,别家的烛火都熄灭了,唯独她的医馆,还掌着灯,远远看上去,亮堂得很。 想着小灵这么晚了居然还没有睡,江一韵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就加快了。 “你回来了,没事儿吧?” 医馆里,虞卿端坐着,温柔的眼睛看向医馆的门口,轻轻问出声。 “我,我没事儿,小灵睡下了吗?”江一韵坐在了虞卿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解渴。 “回来没多久就睡下了。” 虞卿的声音永远都是那般稳重成熟,给人一种踏实感,也让人忍不住想依靠他。 “嗯。”江一韵低头盘弄起自己的手指,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 “饭还在锅里热着,要不要吃点?” “啊……,谢谢。”一路上都在想着和司言纾的谈话,她都忘了自己没吃饭了,虞卿一提醒,她倒还真觉得有些饿。 “虞卿,我问你一件事,”江一韵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你愿意拿你重要的人的性命做交易吗?” “只要她能活着,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愿做。”虞卿说这话的时候,如水般清澈的眼睛正视着江一韵。 虽然明知道虞卿看不见,江一韵的心却还是狠狠地颤了两下。 “我……我先走了,你……你早点睡。”说完这句话,江一韵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一韵今晚的脚步声,比起平日似乎快了许多。 但是虞卿没有多想,江一韵走后没多久,他也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 第二天一大早,江一韵是在王梅的鬼哭狼嚎声中被吵醒的。 “我可怜的儿子啊——!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你要是死了,娘也不活了啊——!” “我对不起王家列祖列宗啊——!儿子,你醒醒吧!看看娘两眼吧!” 本来江一韵早上是喜欢睡懒觉的,但是任谁一大早听上这么一段魔音,也定是睡不着的。 以飞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还来不及洗漱,江一韵便走向前院的医馆,想看看是个什么状况。 原来是王梅放心不下儿子,第二天一大早就来了医馆,想看看自家儿子的情况,能有什么情况,不就是被扎成刺猬躺在床上吗,一看到这幅情景,王梅自然是吓得魂儿都没了,当场就鬼哭狼嚎了起来。 医馆的门得用钥匙才能锁上,昨夜江一韵走的急,虽然虞卿想关门,但是没有钥匙,也只能把门虚掩着,王梅一推就推开了,这才有了早上的这事儿。 “夫人,您别担心,您儿子没事儿的。”江一韵拍了拍跪在地上的王梅的肩膀,让她不要担心。 王梅顺势抬头看向江一韵,本来还哭喊着的嘴,顿时就张大了,她愣神了半晌,才接着说道:“神女,神女下凡了,我儿子有救了!!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吧!” 说着,王梅就想下跪磕头。 “万万不可,您是长辈,不能向我磕头,这不合礼数。”王梅这一番动作,把江一韵也吓了一大跳,她连忙扶着王梅,不让她下跪。 “您,您是昨日的大夫?”王梅睁大了哭得红肿的眼睛,呆呆的看着江一韵。 闻声,江一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发现她出来的急,忘记戴面纱了。 江一韵面上还带着几分海棠春睡的娇意,一双眼睛宛如上等的黑曜石,眼神清澈的如同冰川融化的雪水,不染世间尘垢,睫毛纤长而浓密,如蒲扇一般微微翘起,鼻子小巧可爱,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欲滴,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子飘逸,美艳不可方物,而清晨的日光,给她披上了一层淡金色薄纱,看上去可不就是那九重天之上不可侵犯的神女吗。 “您放心,您儿子没事儿,我今日就能将他治好,您先等我一下。” 江一韵发誓,她绝对是用她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 草草果腹之后,江一韵戴上面纱,就继续为王梅的儿子诊治。 她将王梅儿子身上的针一一拔下,唯独留了他手上的三根,王梅若是细心便能发现,她儿子现在浑身上下只有手指那块儿还是中了毒的深紫色。 江一韵拿出刀和一个小碗,用刀将王梅儿子的手指割开,并用小碗在其下接着他的血液,随着血液的流出,王梅儿子手指的颜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见状,江一韵送了一口气,她起身回到昨日她放药的地方,按照分量,配了四份药,她拿了其中一份去后院煎好以后,端来让王梅喂她儿子喝下。 虽然喂昏迷不醒的人喝药有些难度,但好在王梅儿子喝了药后没多久就清醒了过来,虽然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但起码能下地行走了。 “姑娘真是神医啊!承儿快来谢谢神医!”王梅扶着王承来了江一韵面前。 “谢就不必了,看病救人本就是为医者的本分,这药分三天喝完,你体内的余毒就能彻底清除了,”说罢,江一韵偏头看向王梅,笑了笑,“您若是不嫌弃,收下我这香囊,以后看病凭这香囊,便可免了医药费。”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王梅连说了好几声谢谢,才带着她儿子离开了医馆。 不得不说,京城女人散布消息的速度比风还快,王梅走了还没几天,就把江一韵的事儿传的到处都是,现在大家都知道,京城来了个天仙神医,人美心善。 所以这几日,来江一韵医馆看热闹的比看病的多的多,其中自然也就有闹事的人。 第59章 文武双全 “来人呐,救救我弟弟的命吧!我弟弟在这儿看病,庸医把我弟弟害成了这般模样!你们都给我评评理啊!”一个瘦猴儿模样的人,指着一个躺在地上的胖子,唾沫横飞地说着。 “我和我弟弟都是外地人,前些日子刚来到京城,我本想找神医替我苦命的弟弟治病,谁料却成了这样啊!真是造孽啊!” 围着的百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正翻着白眼儿躺在地上,头上满是汗水,不过气色倒是比常人都好。 “这看着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瘦猴儿模样的人一听,立马就转过去回了嘴,“这还不叫病?!我弟弟平日里不知道精气神多好,可你现在瞅瞅,这有气无力的模样,谁看了不心疼?!” 这么一番闹腾下来,也把江一韵和小灵引出了医馆,那瘦猴儿余光瞟见门口走出两人的身影,立马又边抹眼泪边哭喊起来。 他叫朱文,那个地上躺着的胖子是他弟弟朱武,本来他乡下老爹取这名字是希望他们朱家的儿子文武双全,但是吧,他们兄弟俩别的不行,吃喝嫖赌抽倒是样样精通,前些日子他们刚从村里被赶了出来,来了京城想捞点油水,就盯上了江一韵他们。 朱文除了正业不务以外,什么都务,这些天他都观察过了,这个开医馆的女人,带着她的瞎眼相公和女儿,是个好欺负的有钱主儿,所以他才带他弟弟来闹事儿,就是希望能骗点儿医药费去喝花酒。 “这是怎么了?”江一韵拨开人群,走到了朱文朱武身边。 “小江啊,这两个人怕是来找你麻烦的,阿婆有些放心不下,要不你们先等会儿,阿婆现在去报官。”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妪,看着江一韵担心地说道。 她叫张友兰,是个寡妇,膝下也没有孩子,就住在这巷子里头,平日里江一韵总会去她家给她看病,这么一来二去,她也就把江一韵当自己亲孙女儿疼了。 “没事儿的,您别担心。”江一韵拍了拍张友兰的手,示意她放心。 “你弟弟这是怎么了?”江一韵用凌厉的眼神看向朱文,想从他身上看出点破绽。 不得不说,朱文虽然演戏不怎么样,但是耐不住他脸皮厚啊,“还能怎么了,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儿,怎么还质问起我来了。” 说罢,朱文抬手叉腰,下巴抬得高高的,用鼻孔对着江一韵,也不知道他真是气急,还是做贼心虚。 “那请问,您弟弟是出了什么症状,这症状又是何时开始的呢?”即便朱文这般不讲理,江一韵依旧不失礼数,优雅万分。 “这……,这个嘛,我弟弟自从前天开始就食欲不振,吃什么吐什么,走路也没劲儿,今儿早上我进他房间,他就这般模样晕倒在地,肯定是因为在你这儿看了病才出了毛病,不然我弟弟体壮如牛,怎么可能会如此虚弱……”朱文不懂这些个病症如何描述,只是眼神飘忽,一滴冷汗也顺着他额头流下。 “这样啊。”说着,江一韵蹲下,伸出右手,替朱武切了脉,又用力点了他督脉上的一个穴位,江一韵看着朱玉青筋都暴起的额头,心下了然。 “令弟的病症着实是严重啊!”江一韵潇洒起身,看了看躺在地上装死的朱武,狡黠一笑,计上心来。 “哼,知道就好,既然你明白,还不快快拿钱,好让我去替我弟弟另寻名医诊治。”朱文现在是有了底气,连说话的方式也横的不行。 “这可不行,你既然来了我这医馆,我定要将你弟弟治好!不过,”江一韵卖了个关子,“你弟弟的病着实是重,我需得用那杀猪刀替你弟弟放一盆子血,再喂他吃上十条活蜈蚣,这样以毒攻毒,保管你弟弟药到病除!” “你!你这治法分明是想害我弟弟!”朱文扬起手就想打江一韵一巴掌,但是手却停在空中怎么也移动不了半分了。 原来虞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朱文身边,并伸手拦住了他。 没想到这瞎子看上去文弱的很,力气竟然这般大,挣脱了半天也挣脱不开,朱文用力得脸都红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 说了这句话,虞卿才放过他,朱文抬手看向自己的手臂,上面已经被虞卿捏出一圈青紫色的痕迹。 “小灵,你去后院拿蜈蚣和菜刀,姐姐要替躺在地上的人治病。” “好!小灵马上就回来!”说罢,小灵以飞快的速度往后院儿跑去。 “哎你!”朱文正想说什么。 “嗯?”虞卿站在朱文身后,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并朝朱文儒雅一笑。 “……”朱文识相地闭了嘴。 —— 过了没多久,小灵兴冲冲的跑了回来,“姐姐,姐姐!我把蜈蚣和刀带来啦!” “小灵你把菜刀给姐姐,然后把蜈蚣喂给那个人吃。”江一韵看着躺在地上明显比刚才出汗更多的朱武,笑的更加美艳动人了。 “诺,姐姐你拿好。”小灵将菜刀递给了江一韵,从乖乖绕着她手臂的十条蜈蚣里抓了一条,正准备放到朱武嘴里。 谁料方才还半死不活的朱武,顿时从地上爬起,推开人群跑了出去,远远还能听到他的喊声,“谁他妈要吃蜈蚣啊!老子不干了!” “看来您弟弟的病,确实是治好了。”江一韵嘲讽地看着朱文。 “原来是骗子啊。” “这世道什么人都有,幸亏小江聪明。” “就是,就是,真是不要脸。” …… 在吃瓜群众的一众讨伐声里,朱文自知理亏,也跟着他弟弟的脚步跑远了。 “啪啪啪。”一阵拍手声从人群外围传来。 “本还想出手替江小姐解围,现在看来,不需要了。”原来是司言纾。 “你怎么会来这儿?”江一韵有些不解。 “江姑娘说第二天给我回复,可是在下等了几天,在飘香楼都不见姑娘的身影,所以,只能找上门来了。” 第60章 与虎谋皮 “进来再说吧。”江一韵拉着小灵另一只没有蜈蚣的手,看也不看司言纾,径直走进了医馆。 司言纾说的那些话骗骗别的小姑娘说不定有用,在她这儿可派不上用场。 虽然他们马上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是江一韵并没有完全相信司言纾的打算,与虎谋皮,最重要的是做到明哲保身。 显然他刚才并没有出手的打算,若是有,他早就在那两兄弟闹事儿前就先将他们打发走了了,他之所以作壁上观,无非就是想看看她怎么处理这件事儿而已。 “你们守在门外。”司言纾大臂一挥,拦住了跟在他身后的护卫,独身一人进了江一韵的医馆。 而聚在门口本来还想继续看一阵儿热闹的百姓,见到这么多凶神恶煞的护卫站在门口,一个个都化作鸟兽状散去了。 “你一个人进来,就不怕我待会儿杀了你?”江一韵见司言纾居然狂妄到连一个护卫都不带,她挑了挑眉头,语气不禁有些挑衅。 “江姑娘是个聪明人,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司言纾打量着医馆内的环境,语气十分从容,“再怎么说,我也算得上是半个客人,带护卫进来若是唐突了姑娘,可就失了礼数。” “坐。”江一韵伸手指了指在她对面的座位,示意司言纾坐下。 “小灵,咱们去后院。”虞卿见状,自然地拉起小灵的手想带她走。 “我不嘛,这个哥哥长得好看,我想看几眼。”小灵似乎对司言纾的长相很有兴趣,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差没流哈喇子了。 “虞卿哥哥那里有好吃的,既然你不吃,唉,那我就只能一个人吃了。”虞卿十分惋惜地说完,松开小灵的手,一个人往后院走去。 小灵一看,立马就急了眼,也顾不上看什么司言纾了,连忙小跑跟上虞卿,顺势牵起他的手,“不行,小灵要吃,哥哥你不能这么小气的!” 小灵毕竟是小孩子,在她心里,再好看的东西也比不上填饱肚子重要。 “家境贫寒,就不请公子喝茶了。”江一韵扯谎,那是信口拈来,脸不红气也不喘。 能去飘香楼吃饭的人,会连茶叶都买不起? 司言纾心里明白,这是江一韵故意给他难堪,但是他仍旧脸上带笑并没有不满,反而语气和缓地说道:“不知道,江姑娘思考的事情,现在可有答案了?” 江一韵心中了然,司言纾这厮,外表看上去如何不染尘土,高尚无暇,内里就有多工于心计,他不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永不会罢休,江一韵丝毫不怀疑,就算她现在回绝,司言纾也定会用其他方法逼她合作。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江一韵抬眸直视着司言纾,微勾了唇角,虽然蒙着面纱,但是她那魅人的姿态却能把人的魂儿都给勾了去,“答案自然是公子想要的。” 司言纾看着江一韵的眼神幽暗了些,不过他面上还是十分从容,“如此甚好。” “不过,”江一韵偏过头不再看司言纾,而是看向小灵方才离开的方向,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不知道您要让小灵做些什么,若是伤天害理或者对她有半分损伤,我想咱们的交易现在就可以结束了,您说呢?” 虽然江一韵这些话说的十分婉转,但是语气却是不容人拒绝的坚定。 司言纾看着江一韵这般关心小灵的模样,心情大好,连江一韵方才的不敬也不计较了,于他而言,能发现敌人或者同伴的一个弱点,就意味着他多了一丝胜算,情感是最不能触碰的禁忌,江一韵越关心小灵,小灵就越可以成为他制裁她的一枚筹码。 “这个江姑娘自然不用担心,我有一位朋友只是碰巧喜欢这些个小玩意儿,想开开眼界罢了。” “希望阁下说的是真话,”江一韵起身,回头朝司言纾抛了个媚眼,“公子您自便,我就不送了。” 眼看江一韵这般明晃晃的逐他走,司言纾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就像他带着自己的护卫来时那么浩浩荡荡,他走时也是气派十分。 待确定司言纾已经走远后,江一韵伸了个懒腰才向后院走去。 后院里,小灵正用手撑着下巴对着虞卿叽里呱啦说些什么。 “虞卿哥哥,姐姐她在前面不会有事儿吗?”小灵的脸像漏了气的气球似的瘪了下去,嘴巴也嘟得老高,甚至都能挂水壶了,任谁都能看得出她现在心情不佳,除了看不见的虞卿。 “能有什么事儿,你倒是说说?”虞卿被小灵这样小大人的语气给逗笑了,语气里也带着满满的笑意。 “我不喜欢那个人看姐姐的眼神,就像,就像……”小灵说了一阵‘就像’也没就出什么来,过了半晌她才像意识到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大声说道,“就像金一看到食物时候的眼神,虽然我喜欢金一,可是我还是不喜那个男人的眼神。” “姐姐不会有事儿的,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儿,也有你和我在。”虞卿用他那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小灵的头。 “虞卿哥哥,你真的看不见吗?我怎么觉得你和正常人没有区别?”小灵说话一直都是打直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有的时候看不见,反而看的更加清楚,小灵你说呢?”虽然虞卿说这话时脸对着小灵,余光却瞥向了江一韵所在之处。 “小灵不明白。”虞卿这番话,说的小灵一头雾水,她转过头去,看到了江一韵,立马就从凳子跳下来,向江一韵跑过去,“姐姐!你来了啊!” 小灵直接就扑进了江一韵的怀里,抬头时方才脸上的不悦也褪了个干干净净,满心满眼都是江一韵,嘴角的笑容也快咧到耳朵根。 “嗯,我来了。”江一韵看着正抬头看着她傻笑的小灵,心下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定要护小灵周全。 第61章 遇到一个神经病 “姐姐,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嘛?”小灵白嫩嫩的小手正拉着江一韵的袖子,她不停地撒娇,清澈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里面的期待和乞求更是不言而喻。 “小灵乖,你等姐姐忙完,马上就好啊。”江一韵一边安抚着小灵一边看着手里的药方,迅速而准确地抓好药,然后包成药包递给了刚才来看病的一位大爷。 小灵一直乖乖等到那大爷走出医馆,才又继续期待地问道:“那现在可以了吗?” 江一韵环顾了医馆一圈,时值正午,病人差不多都看完病了,方才那位大爷就是最后一位,眼下医馆除了他们三个没什么人,也就没什么事儿要忙了。 “好,姐姐带你出去玩儿。”江一韵笑着捏了捏小灵肥嘟嘟的脸蛋,她也知道自己这几日忙着给人看病,不曾带小灵出门逛逛,她定是闷坏了。 “太好了!”小灵高兴地边拍手边跳了起来。 江一韵被她这举动给逗笑了,她和虞卿打了个招呼,让他替她照看着些医馆后,就跟着小灵蹦蹦跳跳的身影出了医馆。 —— “想不到堂堂江都督,竟然抓不到我。”一名蒙着面的男人,一边嘲讽地看着江瑜景,还有他身后的手下,一边在脑海中飞快地想着逃离路线。 “多说无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江瑜景不想与这人废话多少,示意研遇他们上前抓住那人。 研遇提剑直逼那人面门,谁料那黑衣人却撒出一把白色的粉末,迷住了研遇的眼睛。 待研遇回过神来,那黑衣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主上,这……”研遇回头,向江瑜景请示。 “他受了伤,跑不远,分头追。”江瑜景看着蒙面人方才所在地方,心中一阵思量,已经有了答案。 “是!”研遇转身下了指示,“你们跟我走,你们去那边,剩下的人跟着主上。” “不用跟着我,你们分三路。” “是!”回答江瑜景的是一阵整齐划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方才还人满为患的小巷,此刻却只剩下江瑜景一人。 “从这里到城门口,抄近路必定要走长安街,你这次,可是要栽在我手里了,呵呵。”江一韵用幽深的眼神望了望京城的天,一阵冷笑。 —— 江一韵拉着小灵在街边闲逛,谁料却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横冲直撞,把本来热闹非常的街道搞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有小贩的鸡蛋被打碎,正在那儿骂人,也有卖菜的大娘,搂着自己被踩烂的白菜叶儿偷偷抹眼泪。 “这人可真是没良心。”江一韵回头看着那人跑远的身影,心里暗骂着。 待她回头,却又直直撞上了一人,那人的胸膛硬的和铁似的,当下把江一韵疼的叫出了声,“嘶,你撞着我了,真疼。” 江一韵虽然戴着面纱,但是她敢保证她的鼻子绝对都被撞红了,她抬眸正想和这人理论,却不料这人却突然用双手用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力气大的吓人。 “你回来了,你是不是还恨我?”一阵低沉而又带着些暗哑的声音从江一韵头顶传来。 “对啊,我恨死你了!刚才撞了人不道歉也就算了,现在还这么用力抓着我,很疼的!”江一韵抬头看向眼前这个长相过分俊美的男子,语气却没有半点改善,长得好看又怎么样,长得好看就能随便撞人了?姑奶奶现在就来收拾你! “抱……抱歉。”江瑜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松开了抓着江一韵肩膀的手,语气里还带着点小心翼翼。 面前女子沁泪的眼眸竟是像极了韵儿。 这么想着,江瑜景竟然不知不觉盯着江一韵看了许久。 “喂,兄弟,你脑子还好吗?”江一韵伸出右手在江瑜景眼前晃了晃,本来她还以为有什么下文呢,谁料面前这人就跟个傻子似的直愣愣地看着她。 江一韵想收回手,却被江瑜景抓住了,她使了很大的劲道也没把手拉回来,气呼呼地看向江瑜景,却对上了他深情中又带着些伤痛的眼神。 不,不是,被撞的那个人是她吧?怎么这男的看上去比她还伤心啊,果然脑子有问题! 就在江一韵得出江瑜景脑子有毛病的结论时,在一旁看了许久未曾开口的小灵出了声,“坏蛋!大坏蛋!你放开我姐姐!” 闻声,江瑜景松开手,将目光转向小灵,“你说,她是你姐姐?” “对啊!你要是想要欺负我姐姐,小灵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江瑜景松开了江一韵的手,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一般,眼里的神采也变得暗淡,她终究不会回来的,你不要再抱着奢望了…… “小灵,咱们走。”江一韵不想和这傻子计较,拉着小灵的手就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而在她走后不久,研遇等人也来到了这条街。 “主上,刺客呢?”研遇走到江瑜景身后,抱拳问道。 江瑜景很久没有出声,整个人都像呆住了似的,就在研遇以为他没听到,想再问一遍的时候,他开了口:“跑了。” “没了这人的线索,就摸不清幕后主使了,属下这就派人继续追查下去。” “不必了,不必追了,他不会回来了……”江瑜景说完这句话,就失魂落魄地走了。 他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而他说的谁不回来了,他心里知道。 “主上他,没事儿吧?”研语问道,他是暗影卫里的一员,长得嬉皮笑脸,平日里更是话最多的那个,此刻他见江瑜景如此古怪的模样,不由得就好奇了些。 “主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妄自揣测的?”研遇皱着眉头低声地斥责了研语,“此事以后莫要再提了。” “切,老顽固。”研语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说什么?” “头儿,我没说,啥都没说,嘿嘿。”研语立马换了幅嘴脸。 研遇心中还是有些担心江瑜景此刻的异样,自从四年前将军府事变之后,他已经很久未见过主上这般失了方寸的模样了。 第62章 他又来了 江一韵本还想继续带着小灵四处逛逛,但是被刚刚那人一撞,她现在什么逛街的兴致都没了。 小灵抬头看向江一韵,懂事地开口道:“姐姐,小灵累了,不想逛街了,咱们回去吧。” “当真不再逛了?”江一韵对小灵这么快就想打道回府有些惊讶,毕竟小灵平日里可是不到天黑都不回家的主儿。 “嗯嗯!!真的,真的!咱们快走吧!”小灵笑着拉起江一韵的手,就把她往医馆拽。 江一韵感受着从小灵手上传来的温暖和力度,不禁有些感慨,小灵虽然不识人事,但是心思却分外通透,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别人的想法,这么早就想回家,估计也是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小灵才故意这么说。 —— 走到医馆所在的小巷,远远便能够看到医馆门前那一群身披锐甲,腰别长剑的一群护卫,虽然他们面无表情,但是身上所散发出的骇人气息,让本来就没什么人的巷子变得更加冷寂,就算偶尔有一两个行人经过,那也是低着头,步履匆匆,生怕慢了一拍就要被这群护卫抓着似的。 看着这么气势汹汹的一群护卫,江一韵心中明白,司言纾这厮怕是又来了,这让她拉着小灵的手也不禁加大了力度,小灵的手被捏的有些疼,所以她抬头看向江一韵,隔着面纱她似乎也能感受到江一韵的紧张。 “小灵,咱们走。”江一韵带着小灵,不慌不忙、神态自若地走近医馆,好在那群护卫并没有拦她,江一韵走的倒是顺利的很。 进了医馆,各种草药的药香氤氲着,如浓似淡,并不让人觉得难受,闻了以后反而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一天的疲惫霎时一扫而空。 后院传来一阵交谈声,江一韵松开小灵的手,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你在这儿等姐姐,哪儿都不要去,知道吗?我去趟后院马上就回来。” 小灵咬着嘴里的糕点,口齿不清地点头说了声“好”。 江一韵走到后院,虞卿和司言纾在院中的桌子上放了棋盘,两人正在对弈。 司言纾一身浅蓝色广陵鹤氅,腰间绑着一条蝠纹金缕带,如云秀发以紫金白玉发冠束起,长眉如墨染,眉尾略微上挑,带着些桀骜,鼻子高挺,嘴唇微抿,似乎在思考棋下一步该怎么走,浅浅的阳光透过树叶醉在了他如玉的肌肤上,更让他看起来不似凡尘中人。 虞卿穿着石青色长袍,墨发只用一根木簪简单别住,虽然他双目已渺,不视棋盘,而是直视前方,但是一举一动中自带一股风雅清贵,每当他伸出青葱般细长白净的手指落下一子,司言纾的眉头便紧皱一分,虞卿的嘴角永远都是扬着的,即便泰山崩于前,他似乎也不会变了脸色。 良久才听得司言纾一阵轻叹,“先生棋法惊人,在下学艺不精,输的心服口服。” 输了棋局,不能也输了气度,虽然司言纾输了,但是他脸上却没有半分恼怒,反而带着点棋逢对手的喜悦感。 “殿下承让了,小生虽然赢了,却也是侥幸赢了您一子罢了,相信假以时日,殿下定能反败为胜。”虞卿拿起手边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喝茶的动作,却被他做的优雅万分,仿佛这杯子里的不是普通茶水,而是瑶池仙酿。 放下茶杯,虞卿起身,“小生先告退了,殿下与一韵似乎还有要事相商。” 虞卿经过江一韵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嘴角的笑容深了些。 “让殿下久等了,是小女的过错。” “我也只是刚来,与你那账房先生对弈,倒是不觉得时间流逝了。” “账房先生?”江一韵有些疑惑地看向司言纾,“您是说虞卿?” “原来他叫虞卿,倒是个好名字。”司言纾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想必是虞卿自己给自己安了个身份吧,思及此,江一韵说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唐婉仪后日生辰,宫里举办晚宴,你和我一起进宫。” “为什么?” “我身边都是些个庸脂俗粉,上不得大台面,怎么比得上江姑娘天人之姿呢?我进宫,自然是不能丢了西凉皇室的脸面,只能委屈一下江姑娘了。”司言纾倒是破天荒地开了个玩笑,他此刻正满眼笑意看着江一韵。 但是江一韵并不买账,反倒是朝着司言纾翻了个白眼,“说正经的。” “我上次与你说的那位朋友,想见见你。”司言纾低头,掩去了眼里的沉思。 “见我?还是试探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还是请江姑娘自己体会为好。明日我会把你的衣服托人送来,你准备些,毕竟进了皇宫,你的命就不是你自己做主了,别落了个藐视皇威的罪名。” “你每次来我这医馆,总带那么些个护卫,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来了我这儿吗?” “自打我进了京城,就一直有人注视着我的行踪,与其偷偷摸摸倒不如光明正大,而且我这般阵仗,也是给足了你脸面,毕竟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什么时候救过你的命了?” “改日再告诉你。” —— 江瑜景回了府邸,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书房。 秦雨烟知道他回府,第一时间就派明珠去请,但是明珠在书房门前敲门敲了半晌,也没有人应答。 “别敲了。” 明珠身后刚传来研遇的声音,她就立马被吓得跪地,声音也结结巴巴的,“奴,奴婢不知道大人来了,还,还请大人恕罪。” “回去吧,主子今日不会去你家姑娘那儿。” “可......可是,”明珠抬头对上的就是研遇危险的眼神,本来她还想说什么,最后却也只变成了一句“奴婢告退。” 待明珠走远,研遇推开书房的门,一阵浓厚的酒味传了出来,书房的地砖上倒着一个又一个酒坛,而江瑜景趴在桌上已经不省人事。 研遇推了推江瑜景,“主子?主子?醒醒。” “研遇,替我找一个人。”江瑜景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开口。 “什么人。” “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 第63章 赴宴 后日,一辆马车驶到了医馆门前,马车四面皆用昂贵精美的丝绸装裹,窗牖处以一帘月白色轻纱遮掩,纱上绣的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两匹毛发油光水滑的骏马拉着车,随着吱呀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驾车的两个下人一个立马将手递过去扶着司言纾,还有一个拿出楠木凳子以供司言纾踏脚用。 待司言纾双脚都落了地,他才交代下人道:“去请江姑娘。” “不必,我已经来了。”一阵温柔却不矫揉造作的声音传来。 江一韵逆着阳光从医馆中走出,她换下了平日常穿的月白色长裙,穿着司言纾昨日遣人送来的艳红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头发挽成流烟芙蓉髻,一支金累丝嵌宝石双鸾步摇插在低髻处,眼眸清澈见底,不染世间尘垢,顾盼流萤间却隐隐带着些媚态,虽然面纱掩盖了她大半容颜,但是仅仅凭借一双眸子便可见其美貌不俗。 她不盈一握的纤腰用一根玄色腰带堪堪围住,洁白柔嫩的小手此刻正交叠在小腹处,江一韵走到司言纾面前,微微躬膝,行了一礼,“参见殿下。” 司言纾眼中的惊艳尚未来的及收回,过了些许时间,才听得他一声,“江姑娘,上马车吧。” 他比江一韵先一步上马车,于是他朝着江一韵伸出手,想拉她一把。 江一韵抬头,倒是不羞怯,直接拉住了司言纾的手,两手相触,激荡的又是谁的心。 待两人都进了马车,车夫才架起了车。 平日里司言纾都会带许多护卫,但是今日却只有八名护卫护在马车周围,但从那几个护卫苍劲有力的步子就可以看出他们身手不俗。 江一韵坐下后,就打量起了马车里面的布局——奢华却又不低俗,地方也够大,马车中央还放着花梨紫檀桌,桌上放着一个香炉,淡淡的龙涎香从其中散出,不刺鼻,恰到好处。 “江姑娘平日不施粉黛就艳压群芳,今日盛装打扮更是担得起倾国倾城四字。”司言纾看着江一韵的眼睛里满满是兴趣。 “俗人一个,担不得殿下如此夸赞。”江一韵收起打量马车的目光,看着司言纾。 “我倒是好奇的很,江姑娘面纱下是何尊容,又为何整日以面纱遮掩?” “相貌丑陋,怕遭人冷眼相待罢了,殿下还是不抱期待的好。” 闻言,司言纾没有回话,而是收回视线闭目养神了起来。 一时间,车厢里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便只剩下了车轱辘轧过地面留下的声音。 江一韵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她见司言纾闭目养神,便琢磨起待会儿进宫要如何自处,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上至耄耋老人,下至黄毛稚童都耳熟能详,她可不想进宫后把自己的这条小命也搭进去。 思来想去有一阵儿,江一韵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待会进宫以后她尽量少说话,说多错多,那她不说总不会让人挑出毛病来,可是她算漏了一件事,她跟着司言纾进宫注定她会成为这场宫宴的焦点。 从医馆到皇城有些距离,江一韵想着想着,一不留神儿竟是睡了过去。 而在她睡过去后,本在闭目养生的司言纾却睁开了清丽的眸子看向了江一韵可爱的睡颜,那眼里的情感十分复杂,难以用言语述其一二。 “何人!将车停下!”皇城守城禁军拦下了司言纾的马车,但是当那车夫拿出令牌以后,禁军就低着头退回原位,并将城门打开,司言纾的马车才得以继续通行。 而这么一声,却把江一韵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着司言纾的肩膀,顿时,江一韵就清醒了,什么瞌睡虫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你!我!我......”江一韵一连串说了好几个你和我,到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脸反而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了大半。 “可不是我下流,是江姑娘自己睡着后靠过来的。”司言纾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正当江一韵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时,车夫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殿下,此处之后便不再允许马车通行了。” “下车吧。”司言纾没有继续调侃江一韵,而是率先下了车。 待到江一韵下车的时候,他和一开始一样朝着江一韵递手,不过这次江一韵没有接受他的好意,而是又羞又气地将他的手打开了。 司言纾见此,倒是难得的被逗笑了,原本清冷不食烟火的人也带上了点尘间气。 而早就在此等司言纾的李锦亦却被这一幕气的脸都狰狞了起来,“言纾哥哥,这是谁?!” 她的声音虽然还尽量维持着平时的音量,但是人都能听懂其中的嫉妒。 闻声,司言纾转过身去,收起眼里的笑意,挂上了平日里的笑容,礼貌而又不失疏离地回答道,“锦亦妹妹,这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李锦亦的声音里带着些狐疑。 “来京的路上,我遇了山匪,受了重伤,若不是有这位姑娘医治,锦亦今日怕是见不到我了。” “原来是乡野大夫。不过,言纾哥哥,你为何要带着如此粗鄙之人进宫,就不怕丢了面子吗?还有她为何以面纱遮掩,莫不是见不得人?”李锦亦死命地看着江一韵,恨不得把她看出一个洞来。 “锦亦!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莫要胡言乱语,丢了皇室威仪。”司言纾听着李锦亦这般刻薄的话,语气不由得就冷了下来。 “言纾哥哥?!你为了这个乡野小民,居然斥责我?!”李锦亦的眼里满是受伤和不可置信。 “你身为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的脸面,方才那些话不可再在旁人面前说起了。” 李锦亦没有理会司言纾的解释,带着宫女就大步走了,只是怎么看那背影都带些愤恨的意思。 “殿下,请随奴才这边走。”一名太监模样的人,操着公鸭嗓,恭恭敬敬地说道。 司言纾和江一韵跟着这人向宴会举办的地方走去。 “锦亦年纪尚小,还是个孩子,你莫要与她计较。”司言纾还挂念着方才的事。 “文思公主,年纪二十有一,比我可还大上一岁,若我待会儿说了什么不合殿下心意的话,还望殿下也莫要计较,毕竟我也是个孩子。”江一韵说完这句话,便不理会司言纾,跟着太监走着。 第64章 宴会开始前(一更) “主子,您让我找的姑娘,我实在是找不到啊!”研语平日里笑嘻嘻的脸,此刻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我什么时候让你找姑娘了?”江瑜景想了一阵,并不记得他有这么交代过研语。 “头儿这么跟我说的!说是让我找一个蒙着面纱的姑娘,京城里蒙面纱的姑娘多了去了,今天小翠儿蒙,说不定明儿就换成了小红了,就算我擅长追踪,您也不能这么明摆着折腾我。这不欺负人吗。”最后一句研语是低着头小声嘟囔的,说完他还斜着眼儿看了看江瑜景的神色,见他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才稍微松了口气。 “不必找了,这件事就过去吧。”说罢,江瑜景抬脚正打算离开,却又被研语拦住了。 “哎哎哎!主子您去哪儿?!”研语方才还耷拉着的脸,现在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去皇宫。”江瑜景看着研语凑过来的脸,嫌弃地避开了些。 不过研语倒是不在意江瑜景的这个小动作,依旧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了上来,“能带我去不?我也想凑凑热闹,嘿嘿。” “可以自然是可以,”江瑜景看着研语,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若是被当成刺客,丢了性命我可不救你。” “主子!”研语突然站直了身子,挺胸抬头地说道。 “何事?” “您正处于风头浪尖,府里又暗藏杀机,我必须得留在府中为您护航,以此保您无后顾之忧,此才为大丈夫之道!” “还有呢?” “啊?还有?”研语显然没想到江瑜景会这么问,“有我在!咱们府里的弟兄以后一定个个都人头落地!不,不是!是出人头地!” “呵,我走了,你在府里安生点。” “恭送主子——!”研语这声拉的特别长,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隔着老远都还能听到。 —— “殿下,您的位置在这儿。”太监恭敬地把司言纾和江一韵带到席位上后,就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举办宴席的地方是皇宫里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名为未央宫,似是为了照应这宫殿名字似的,殿内像是不要钱一样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夜明珠,小的鸡蛋大,大的有小孩儿脑袋那般,而烛火之类的更是数不胜数,琳琅满目,几乎要把人的眼睛给晃花了。一时之间,宫殿里竟然亮堂的恍如白昼,当真是“长日未央,长乐未央。” 江一韵环顾了周围,发现司言纾虽然是西凉皇子,但是位置也并不靠前,勉强算的上是个中间偏前的位置。 司言纾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似的,开始和她解释了起来。 “虽然今日是为了唐婉仪办宴席,但是主座还是皇帝和皇后,他们手下左边坐的是皇子,后宫女眷坐在右边,大臣和皇族就靠得远些了。” “那个位置呢,皇帝左手边单独空出来的那个?”江一韵想了想,“给唐婉仪的?” “唐婉仪不过是一介妇人,进宫这么多年虽然圣宠不衰,不过膝下并无一儿半女,她还担不起那个位置,”说到这儿,司言纾眼里出现一丝警戒的眼神,“那是留给当朝丞相——文世远的位置。” “丞相的位置在太子前面吗?”江一韵听了司言纾的解释,反而更加困惑了。 “自然不是,不过文世远权势滔天,朝臣基本上都是他的党羽,近些年,天希国皇帝身体越发差了起来,朝政基本上也是文世远把持,他若是想换皇帝,谁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竟是这样。”江一韵看着位置,心中不知为何,总有一股不安在放大。 —— “她当真这样说?”文月婉端坐着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任由宫女替她梳妆。 不得不承认,文月婉确实保养的十分得当,四年的时光流逝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她的皮肤依旧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滑嫩,眼角也没有多一条细纹,她依旧和当年一样美艳逼人,若非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她身上又多了些成熟女人所独有的韵味,但这并没有给她增添沧桑感,而是让她看上去更加富有魅力。 “还望娘娘明鉴,老奴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娘娘撒谎啊!”跪在凤栖殿地上的太监,可不就是方才领着江一韵的那名太监吗。 “那这女子倒是有些胆量,不过她终归是乡野村夫,说话这般顶撞,不识大体,又有何本事与本宫的锦亦争。麻雀终究是麻雀,真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就能成凤凰了不成。”文月婉抬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丹寇,吹了吹,并未把江一韵放在眼里。 “娘娘说的是!要说凤凰,可不就在奴才面前吗!”跪在地上的太监,笑着拍了拍文月婉的马屁。 若是在平时,文月婉说不定还会赏这太监些东西,但是今日她心情并不好,因此她开口道:“你是说这宫女是凤凰了?” “奴才不敢啊!娘娘,奴才不敢啊。”方才还笑着的太监,此刻整个人抖得跟个筛子似的,冷汗止不住地从他身上流下,濡湿了他的后背。 “来人,把他拖下去,沉湖吧。”文月婉大手一挥,就定了这个太监的死刑。 “跪着做什么,起来吧,继续给本宫梳妆。”文月婉看着跪在她身旁被吓怕了的宫女,缓缓开口。 “娘娘,唐婉仪寿宴,要是出了人命,会不会......”站在一旁服侍文月婉的张嬷嬷开了口。 “出人命又怎么了?我巴不得死更多人,好给她找晦气。”文月婉看向张嬷嬷,虽然笑着,但是那笑容却让人看得汗毛直竖,“嬷嬷跟了我有些年头了吧?怎么还是不懂我的心思,莫不是老了,脑袋也跟着糊涂了?” “老奴,不敢,娘娘恕罪。”张嬷嬷连着给文月婉磕了五六个响头,才换来她一声停。 “行了,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跟了我这么些年,该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文月婉朝她摆了摆手,张嬷嬷才捂着磕出青痕的额头,摇摇晃晃地出了凤栖殿。 伴君如伴虎,伴皇后又何尝不是呢。 第65章 宴会开始(二更) 江一韵坐在座位上,一直等到瞌睡都犯了,宴会才不紧不慢地开始。 皇族贵胄、朝中大臣都一一落座,李锦亦似乎是刻意要与江一韵一较高下似的。 她换上了一身正红色云绣长裙,神色也不复方才的娇蛮,而是恢复了平日的理智和高高在上。 只是在经过江一韵的时候,她却突然偏过头朝着江一韵一笑,那笑虽然甜美,却像沁着毒的罂粟,一碰便万劫不复。 江一韵强行压下心中的异样感,只把这笑当做李锦亦送给司言纾的。 李德显是最后出场的,文月婉和文世远跟在他身旁,唐婉仪跟在三人身后,再在唐婉仪身后的就是一众太监和宫女了,场面浩浩荡荡,好不气派! 而本来坐着的江一韵也跟着众人跪在地上朝着李德显行礼,边行礼还说着,“恭迎陛下和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哈哈哈哈,众爱卿平身。”待李德显完全落座以后,他才笑着大手一挥让众人起身。 “谢陛下。”说完这句话后,江一韵才得以继续坐回座位上。 “今日是唐婉仪寿宴,诸位不必多礼。”李德显笑着抚了抚胡须,如果说岁月未曾在文月婉的脸上留下齿痕,它却在李德显的脸上留下了斑驳痕迹,让他看上去更加苍老。 正如司言纾所说,李德显的身子是越来越差,这点从他面相就可以看出,四年前的李德显虽然纵情享乐,面色却与常人无异,身形也隐隐发福,但是现在的他却形容枯槁,面色蜡黄,眼窝深陷,若不是他还穿着那身象征帝位的龙袍,只怕会被人当做落魄的乞丐。 “陛下,微臣派人从碧水湖给您寻了一串珍珠项链。”户部尚书离席走到正中,跪地将手里的木盒举起。 木盒正中正放有一串珍珠项链,上面的珍珠颗颗饱满有光泽。 在李德显身旁服侍他的太监走到户部尚书面前,将他手里的木盒接过,呈给李德显过目。 李德显看了两眼,并未开口,而是文月婉出了声:“户部尚书有心了,这碧水湖的珍珠有价无市,你能筹集到这么多,想必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皇后娘娘,这珍珠是微臣有幸......” “别说了,下去吧。”文月婉头也不抬就屏退了户部尚书。 而那户部尚书方才还满面红光的脸,此刻却死灰般绝望。 要说送礼,朝中大臣才是最为难的,送的礼轻贱了,那就是藐视皇威,送的礼贵重了,那又说明他们假公济私,中饱私囊,虽然朝中大臣没几个清清白白的,但是谁也不敢明面上这么大胆,个个平日里都是一副忧国忧民的假面孔。 继户部尚书之后,又有些臣子皇子送礼,都是些不新鲜的玩意儿,李德显当了皇帝这么多年,见的不外乎都是这些,因此他看的也就有些兴致怏怏,将其尽数都赏给了唐婉仪。 文月婉似乎是看出了李德显的心绪,她俯首凑到李德显耳边小声说了一句,“陛下,臣妾听闻锦亦这丫头准备了不一样的玩意儿,保准您喜欢。” 闻言,李德显眼里有了些兴味,因此他扬声说道:“锦亦,父皇听你母后说,你准备了些不一样的,不知是?” “父皇!锦亦给您准备了一段剑舞!”李锦亦离开座位,走到正中,跪着说道。 “哦?剑舞?你这丫头居然还准备了这个。” “父皇,锦亦之所以选剑舞,是想昭告天下人,天希国不光男子有上阵杀敌的本事,我们女子也有男儿的硬气,绝对不只深居闺中做那长舌妇人!” “好!难得你有此玲珑心思,父皇一定会重重赏你!” “谢过父皇!” 说罢,李锦亦起身从侍女手中抽出迅速抽出一把剑,伴着宫人的奏乐,动了起来。 虽然李锦亦嘴上说这是剑舞,其实与平常的舞蹈也并未有太多区别,只是手上多了一把剑而已,但是刚才李德显都那么夸赞李锦亦了,朝臣哪儿有胆子反驳,待李锦亦跳完,掌声那是此起彼伏,直叫人担心他们的手会不会拍红,喝彩声也更是一声接一声。 “三公主真乃天人之姿,此舞只应天上有啊!” “公主不仅人美,舞蹈更是一绝啊!天希国的女子都应以公主为榜样才是啊!” “公主这一舞,将战场上的浴血厮杀展现的淋漓尽致,直叫人拍手叫绝啊!” 这些拍马屁的话,显然不仅李锦亦心中听了欢欣,李德显面上也是笑意满满,因此他向着李锦亦开口道:“锦亦想要什么,父皇都答应你!” “谢父皇美意,不过......” “不过什么?” “锦亦此舞实在担不起如此厚遇,因为宴席上还有比锦亦更加有才的女子。” “哦?锦亦你可是京都第一才女,场上竟然还有人比你更加聪慧不成?”李德显的好奇心被勾了上来。 “此人正是西凉五皇子的女伴。” “哦?是何人?” 早在李锦亦回头看她的时候,江一韵心中就警铃大作,李锦亦这女人果然给她使绊子了。 见李德显开始将目光放到她身上,江一韵只得硬着头皮,走出座位,到正中央规规矩矩给李德显行了大礼,“民女江一韵给皇上请安。” “什么?!她是江一韵?!” “江一韵不是四年前就死了吗?!” “她居然还活着!!” 座下众人都不顾帝后在场肆无忌惮地开始讨论了起来,场面顿时有一时的失控。 李德显听此,脸上的笑容也消失的干干净净,换上了一副阴沉的脸色,“你说什么?你叫江一韵?” 文月婉看着跪在地上的江一韵,眼里情绪变化万千,最后变成了浓浓的化不开的阴郁。 听到江一韵说出她的名字的时候,李景程第一时间不是惊讶,而是转过头去看江瑜景,不出他所料,江瑜景的反应比场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大,他毫不怀疑若不是现在在举行宫宴,江瑜景都能直接把人家姑娘掳回去。 第66章 替她解围(三更) 江一韵不明白她的名字为何会引起众人这么大反应,当下就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上,韵儿是我的救命恩人,与我两情相悦,与当年的事情并没有关系。” 当江一韵回神时,司言纾已经跪在了她的身边替她解释,而司言纾的手也正紧握着她的手,淡淡的温暖和安心感从他的手心传来,让江一韵动荡的心也有了片刻安宁。 “那她为何以面纱遮掩?依我看就是心里有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李锦亦见司言纾不仅护着江一韵,还主动牵起她的手,她心里的妒火顿时就熊熊燃起,这让她甚至不顾众人的脸色,直接地开了口。 “江姑娘若是心中无愧,何不将面纱取下以证明清白?”文月婉虽然觉得李锦亦此时开口当出头鸟非明智之举,但是身为母亲,她还是顺着李锦亦的话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是啊!是啊!皇后娘娘和三公主说的没错,要是她真不是江一韵,就该把面纱揭下来!” “会不会她真的是那个人啊,所以才戴着面纱?” “这姑娘估计是小命难保哦,啧啧。” 江一韵明白自己这面纱是不得不揭下来了,思及此,她也不扭捏,抬手就落落大方地将面纱拿下。 而原本场上的人还在激烈地谈论,此刻他们却都睁大眼睛看着江一韵的容颜。 “此女长得真如天仙,难怪西凉五皇子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也会为她动情了。” “看来京城第一美人,再也不是那个秦家二小姐了。” “是啊,可不是吗!” 坐在上座的李德显,见江一韵如此美貌,倒是动了点歪心思,“你身份不明,还是先留宫几日,等到查清了,朕再放你出宫。” “父皇,依儿臣看,此女并非当年那人。众人皆知,江家大小姐体弱多病,她就算侥幸逃过当年那场火灾,也断不可能活到现在。还望父皇明鉴。”李景程开了口,不是他不知死活贸然开口碰李德显霉头,而是他再不出来说几句,江瑜景就要把刀驾到他脖子上了。 “这......”李德显皱着眉头,做着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这老东西,到现在还色心不减。文月婉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但是她面上却依旧和善典雅,“景程说的有道理,您说呢,文丞相。” “程儿说的不错。”文世远看着文月婉的眼神虽然隐隐有些不悦的神色,但他还是缓缓地开了口。 “既然文丞相都这么说了,朕若是再追究,岂不就成了那小肚鸡肠之人。” 文月婉明白李德显最听谁的话,所以她刚才才会故意问文世远。 虽然她这几年与文世远关系不睦,但至少明面上没人知道,她就是赌文世远一定会向着她。 “谢过皇上。”司言纾拉着江一韵给李德显行了一礼。 “过去的事儿暂且不提,朕听锦亦说你是才女,不知可准备了什么?”李德显看着江一韵如花容颜,是越看越喜欢。 “民女不才,略懂些医术,得知今日是唐婉仪生辰,便做了些玉颜美肌丸,此药虽能让女子肌肤白嫩无比,但是却上不得台面。”江一韵手中拖着两瓶药丸,头压得低低的。 “这.....”李德显还想说什么,却被一直没开口的唐婉仪打断了。 “皇上,臣妾喜欢这药丸。” 虽然唐婉仪近几年颇得李德显宠爱,但是身为女人,她总怕自己会有年老色衰的一天,更不要说她还身处美人如云的后宫了。 唐婉仪都这么说了,李德显就算再怎么想找麻烦,也找不到借口了。 “罢了,罢了,爱妃喜欢便好。” “谢过皇上。” 唐婉仪从宫人手中接过那药丸,便命自己身边的宫女收好。 宫宴继续进行着,李锦亦见江一韵居然完好无损,心中憋的一股闷气不禁更加大了几分。 蓦地,她瞟见一名朝臣正在和自家爱妾你侬我侬,一个阴谋浮上了她的脑海,而李锦亦原本还阴沉的脸也换上了一副笑容。 宴会之后的内容都不外乎那么几样,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节目。 江一韵虽然戴回面纱,但是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她总觉得有几道视线一直在打量着她,这让她如坐针毡,十分不自在。 “待会儿宫宴结束,我去见那个人,你在原地不要走动,等我回来。”司言纾看着江一韵走神的模样,适时地开口。 “啊,好。”江一韵偏过头看向司言纾饮酒的动作。 他今日穿着并不极尽奢华,只是简单的月白色长袍,上面用金丝绣着的几朵云纹,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显出不一样的光彩,司言纾的侧脸看上去并不拒人千里之外,甚至带着点温柔,他拿酒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格外好看,也就是这双手,刚刚握住了她。 思及此,江一韵觉得脸有些热,她不再看司言纾,而是低声说了一句,“刚才谢谢你了。” “谢什么?”司言纾闻声回头,笑着看向她。 见司言纾如此神态,江一韵知道他定是听见了还装傻。 “不用谢,毕竟你我两情相悦,我自然是要护着我心上人。” “谁和你两情相悦了?!” “嘘,小点声,别被人听见了。” “谁和你两情相悦了?”江一韵用着说悄悄话的音量小声说道。 见她可爱的模样,司言纾没有回话,而是笑了出声,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漾出了好看的弧度。 “没事儿笑这么好看干嘛,呸。” 闻言,司言纾的笑意却加深了。 她,还真有点意思。 虽然江一韵不觉得她和司言纾交谈有什么问题,但是在别人眼里,那可是赤裸裸的郎有情妾有意,甜蜜十分了。 李景程看着江一韵,止不住地叹气,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旁边挨着江瑜景。 现在江瑜景身上散发的寒意都让他觉得他现在身处腊月寒冬了。 “怎么突然这么冷了?”一名后宫的妃子搓了搓手臂,向着身边人说道。 “你也觉得啊?我刚刚也觉得有点冷,这不,现在更冷了!” 第67章 安然无恙(四更) 又过了一会儿,李德显带着文月婉离席后,宴会上的人才陆陆续续离开。 司言纾看着发呆的江一韵,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了温柔声线说道:“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就来。” “嗯,好。” 另一边。 李景程看着一直低头喝闷酒的江瑜景,笑着揶揄道:“那个司言纾走了,你还不过去?” 江瑜景闻声抬头看向江一韵,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再等等。” “还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又被哪家公子哥儿勾搭走了,”话未说完,李景程眼尖地瞟到江一韵身边的那一抹身影,“得,说什么来什么,不过那个宫女好像是锦亦那丫头身边的,她没事儿找江一韵干什么?难道是见司言纾关心江一韵,因爱生恨,想对江一韵下手了?” “哎,你说......人呢?” 待李景程回神,座位上哪儿有江瑜景的半点身影? —— “姑娘,殿下派我带你去见她。”一名宫女小步踱到了江一韵面前。 “司言纾?”提到殿下,江一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司言纾,除了他以外,也没哪个殿下没事儿想要召见她了。 “请随奴婢来吧。”宫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先一步在前头走了起来。 见此,江一韵只能连忙跟上。 宫女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领着江一韵走过御花园,最后带着她停在了一座宫殿面前。 “姑娘,就是这儿了。”宫女伸手指了指宫殿的门,示意江一韵进去。 “这儿?”江一韵抬脚进去正观察着宫殿,谁料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却突然猛地把门一关。 “喂!开门啊!”江一韵听到声音后立马回头,但是已经迟了,宫女已经把门锁得严严实实,任她怎么用力拍门,门也是纹丝不动。 知道从门走不出去后,江一韵倒是没放弃,而是想另寻法子逃出去,但是她注定要失望了,因为这偌大的宫殿居然一扇窗户有没有,完全是密封的! 宫殿里头没有点蜡烛,江一韵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摸黑走着,她的鼻尖一直萦绕着一股甜香,这让她本来还略微有些寒冷的身子渐渐变得燥热了起来。 江一韵懂药理,自然清楚这香是什么香,但是就算她尽力用衣袖捂住口鼻,熏香还是无法避免地被吸入了不少,也因此她的脑袋开始有些迷糊了起来。 而本来还安静的宫殿门口,正传来方才那名宫女和一名男子的谈话声。 “王公子,那美人儿啊,就在里头候着您呐。” “哦?是吗?”那男子说完话,就发出了一阵猖狂的笑声。 江一韵听到两人的谈话后,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虽然她逃不出去,她还是尽量往宫殿最里头挪了挪,想拖延一会儿时间。 一边挪,她心里一直骂着司言纾,要不是他,她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 “吱呀。”宫殿的门被推开,那位被称为为王公子的男人走了进来后,就立马反手将宫殿的门再关上了。 “小美人儿,你在哪儿呢?还不快出来。嘿嘿。” 宫殿完全漆黑的环境,给江一韵提供了一个暂时安全的环境,因为那个男人和她一样看不清对方。 王权虽然没听到江一韵的回话,但却能听到她稍重的喘息声,“美人儿,别躲了,出来和爷快活快活!” 他在宫殿里面找着江一韵,而江一韵则是尽量偷偷移动,避开王权去的方向,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好好的,谁料江一韵的脚不小心碰到了地面上一个花瓶,花瓶被碰倒,发出清脆的声音,王权的注意力顿时就被吸引过来了。 “美人儿,你在这儿呢,可是让爷好找!” 王权顺着声音传来的角落向江一韵走来。 眼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江一韵心中慌乱了起来,她拿起地上的被碰倒的花瓶就朝王权扔了过去。 “哗啦”,花瓶没打到王权,却激起了他的脾气,本来他还想耐着性子和这美人玩玩儿,谁知道她居然这么不识好歹! 而江一韵费了好大的劲将那花瓶扔出去以后,浑身便失去了力气,她无力地瘫软在地,晕过去前听着王权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江一韵脑子里想的最后是:她以后一定不在房间里放花瓶了。 —— 江瑜景一路上跟着江一韵和那个宫女来到了这个宫殿,本来他见宫女把江一韵关起来的时候心中就起疑了,但是直到他看见王权被领进去的时候,他才彻底明白了李锦亦的心思。 王权本就是京城有名的花花子弟,平日里吃喝嫖赌,强抢民女的事儿没少做。如果江一韵被人发现她与王权苟合,不仅司言纾会因为她不贞而不再钟情她,江一韵还会因为淫乱后宫被问斩,李锦亦这一石二鸟当真好手段! 那名宫女还在宫殿门口替王权把风,见此江瑜景毫不犹豫将其打晕,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然后他再一脚踹开宫殿的门。 巨大的声响把王权吓了一跳,不过他现在全部心思都放在江一韵身上,并没有意识到开门的人不是那名宫女,“玉袖!我还没完事儿呢,你快点出去!” 江瑜景没有理会他,而是以鬼魅的速度靠近王权并朝他的睡穴上重重一点。 ‘砰’,这是王权硕大的身躯倒在地上的声音。 江瑜景朝着江一韵走去,轻轻抱起她后,再从宫殿的门离开,但是在离开的时候,江瑜景还好心的把倒在宫殿门前的玉袖一脚给踹进了宫殿里,顺便关了门。 江一韵昏迷中感觉到有人抱起了自己,她以为是王权来了,顿时迷迷糊糊说道:“别碰我,别碰我。” 但是中了药的江一韵说起这话的时候却像小猫叫春似的,带着些勾引人的娇媚。 “没事儿了。”江瑜景低声和怀里的江一韵解释,也不管江一韵听不听得见。 但是说完这句话以后,江一韵倒是没有再在他怀里嘟囔了。 而在他们走后,李锦亦就带着一伙儿侍卫,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方才的宫殿门口。 “本公主的爱犬丢了,平日里它最喜欢来这宫殿里头玩耍,你们给我进去搜!” 李锦亦大手一挥,那一队侍卫就上了前。 玉袖这家伙跑哪儿去了,也不给我看着点。 虽然李锦亦对玉袖有些不满,但是只要想到江一韵马上就会成为阶下囚,她嘴角的弧度就控制不住地上扬。 侍卫推开门,一阵男女情爱的声音传来,李锦亦心中大喜。 “是什么人居然在皇宫做出如此不雅之事?!放肆!” 侍卫闻声将地上纠缠的两个人分开。 怎么会是玉袖和王权?! 江一韵呢?! 李锦亦陷入了沉思,嘴里还不可置信地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啊!” “公主,这两人......”侍卫向李锦亦请示。 “报告陛下后,杀了吧。”李锦亦看着玉袖,眼里的寒光让人心悸。 “是!” 第68章 跳湖(五更) 虽然江一韵昏了过去,但是她这一路上还是不老实的很,一会儿蹭蹭江瑜景,一会儿扯扯自己的领口,一大片雪白的皮肤就那么露了出来。 “我好热,我好热......” “马上就没事儿了。听话。” 江瑜景一个闪身进了府邸,行色匆匆。 研遇在江瑜景一回府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因此他用最快的速度去迎接,但是江瑜景只是一边抱着江一韵,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去把研青叫来。” 研青是暗影卫中最擅长医术的,难道主子受了伤,想到这儿,研遇不由得担心地问道:“您可是受了伤?” “不是。”江瑜景简单利落地回答,然后抱着江一韵朝着他的房间走去。 既然不是主子受伤,那就应该是他怀里抱着的姑娘了,没想到主子居然会对雨烟姑娘以外的人上心。 虽然研遇对江瑜竟的行为感到惊讶,但是他也没有想多久,就动身去寻研青了。 而江瑜景回到房间把江一韵放到床上后,江一韵仍旧在昏迷中,“热,我难受......” 见江一韵如此难耐的模样,研青却迟迟不来,江瑜景等得及了,便冲出房门,想把研青那小子逮回来。 江瑜景走后不久,躺在床上的江一韵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完全陌生的房间,这让她心中更加紧张。 她在哪儿? 是谁把她带来的? 江一韵费力地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从床上下来。 她必须要离开这里。她不能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但是那熏香的劲儿确实大,它让江一韵浑身绵软,没有力气,走路也变成了一件难事,而热浪更是一波又一波的袭来,她拼了命才压下喉中快要溢出来的呻吟。 江一韵扶着房里的物件,好不容易走到了门口,微凉的晚风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但是不够! 还不够! 江一韵看着在江瑜景房门前的一片湖水,咬了咬牙,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哗啦!” 水面激起巨大的水花,江一韵感受着冰凉的湖水包围着她,脑子也稍微清醒了些,但是马上江一韵就开心不起来了,因为,她不会游泳啊! 她果然是脑子不清醒了,居然会做这种蠢事儿。 窒息感夺走了她的理智,江一韵有些丧气地想:可能她今天就要死了吧,不明不白地就这么死了,不知道自己是谁地死了。 这么想着,江一韵倒是放弃挣扎了。 世人都说人在将死之时,会走马灯似的回忆起生前所发生的一切,那她是不是也会回忆起她想知道的呢。 算起来,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师傅了,她不仅偷了他的金子还骗了他,连声对不起也没机会说。 但她只是太想知道自己失去的记忆了,可每次她问起的时候,折尘都扯开话题避而不谈,仿佛她的身世是什么洪水猛兽,江一韵想做个明白人,既然折尘不告诉她,她自己出来找就是。 现在,她快死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一个男人的脸浮现在她面前,他看上去很眼熟,但是是谁呢,她想不起来。 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湖面上也激荡起巨大的水花,江一韵能感受到他的手托起了自己,男人抱住了她,并将她带离湖底。 你到底是谁? 江一韵眼前发黑,她想问问不出口。 “主子没事儿吧?”研语看着江瑜景奋不顾身跳下水的身影,不由得问出了口。 “谁知道呢。”研青心情不太好,他好不容易得了一天休息,大半夜被研遇叫起来不说,江瑜景又直接拎着他的衣领把他带来了这个院子,就算他长得矮,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江瑜景抱着晕过去的江一韵浮出湖底,一个闪身回到了地面,他用内力把江一韵和他的衣服的衣服烘干,并将江一韵又放回了床上。 “给她看。”江瑜景虽然是对研青说话,眼神却一动不动地看着江一韵。 过了一会儿,研青把手从江一韵的手腕上挪开,朝着江瑜景说道:“这位姑娘身子并无大碍,待会儿我开点药就能治好,不过她刚刚跳进湖水,怕是会得风寒。” “嗯。”江瑜景听到回复,并未多说什么,“你们下去吧。” “是。”研遇、研语、研青三人的声音出奇的一致。 研语小心地把江瑜景的房门关上后,才继续八卦地说道:“我觉得主子就是看上人家姑娘了,这才英雄救美,想让人家姑娘以身相许!” 研遇抬手打了研语的脑袋一下,“你话怎么那么多,主子的事儿是你能过问的吗?” “我当然能过问了!指不定这姑娘以后就成了主母,我不得提前先巴结着?”研语对研遇这番话嗤之以鼻,“发正我不想那个劳什子秦雨烟当主母,看上去柔弱得很,心是真毒,啧啧。” “我先走了,你们聊。”研青前些日子刚执行完任务,累得很。 “嗯,去吧。”研遇懂他这些日子确实是累了,也不拦他。 —— “你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带了个女人回府?!!”秦雨烟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厮,一双手攥得发白。 “是,据说大人还亲自抱着带回来的......”小厮说完以后,就连忙跪在地上,把头压得低低的,生怕惹秦雨烟不快。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秦雨烟用力地将手边的茶杯扔到地上,碎了一地。 “姑娘息怒。”小厮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你叫我如何不气?!!”秦雨烟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红了,眼泪似乎下一秒就要坠落,声音尖锐的令人耳膜生疼。 “姑娘,依奴婢看,都督只是一时兴起,他最爱的还是姑娘,”明珠站在一旁开了口,“您与其在这儿生闷气,不如想想怎么对付那人。” “对,你说的不错。”秦雨烟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不应该如此失了分寸。” 明珠朝地上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就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像是身后有饿狼追似的,以飞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第69章 香囊(六更) 翌日清晨,当江一韵悠悠转醒,对上的却是明玉哭的通红的眼睛。 “小姐!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吓死奴婢了!” 江一韵显然还没明白是什么状况,她紧张地拉了拉身上的被子说道:“你,你是谁啊?谁是你家小姐了?” “小姐,你当真不认识奴婢了吗?”明玉抹着眼泪,急切地盯着江一韵,说话也有些哽咽。 “你别乱认小姐,我不认识你。”江一韵看着明玉的脸,确信她从来没见过明玉。 “那,那可能真的是奴婢认错人了,姑娘别见怪,”明玉看上去有些失落,不过却还是强行打起了精神,“对了,姑娘昨日落水受了寒气,将这药喝下对你身体有好处。” 说罢,明玉从旁边的桌子上端来一碗药,递到江一韵嘴边。 江一韵接过,并没有立即喝下,她现在还不知道她在哪儿,也不知道这个丫鬟是不是真的安好心。 她闻了闻药的味道,确实是普通的治伤寒的药不错,而且若是这丫鬟要害她,昨日她落水的时候直接溺死她就可以。 这么想着,江一韵端起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药苦的让她有些咋舌,明玉立马机灵地拿出两粒蜜饯递给江一韵。 江一韵顺手接过,朝明玉说了句,“谢谢。” “姑娘,这药里加了些安眠的药草,喝完以后您好好睡一觉吧。” “嗯。”江一韵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头有些重,嗓子也隐隐有些沙哑,不出意外,她或是要染上风寒,因此明玉让她睡觉,她倒是没有拒绝。 待江一韵又睡下以后,明玉替她掖了掖被子,才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并小心地阖上门。 明玉走出院子,在院门口,江瑜景已经在那里等着她。 自从四年前将军府事变以后,明玉就一直跟着江瑜景,不过江瑜景却没有让她服侍任何人,只是让她做了府里一个闲散人员。 “如何?”明月一出来,江瑜景就问道。 “她似乎真的不认识我,神情不像是作假,也许她真的不是小姐。”明玉老老实实地说了她的感觉。 “是吗,你下去吧......” “少爷,小姐她可能真的,您节哀。” “下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三次。”江瑜景的声音带了些厉色。 “是,奴婢告退。”明玉听出了江瑜景的不悦,抬头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就叹了口气离开了。 明玉走后,江瑜景仍旧是站在原地。 太阳正好,照在身上带着股暖意,江瑜景却硬生生从中感受到一丝凌冽的寒意。 他本以为江一韵是生他的气,不愿认他,所以他才让明玉去服侍她,就算他是罪人,但明玉没有错,就算她再怎么掩饰,总该露出些破绽来才是,但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她,当真不是韵儿。 “主子。”研遇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等她醒了,你派人将她送出去吧。” “是。” 江一韵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最后还是饿醒的,但就在醒了没多久之后,两名婢女就直接走了进来。 她们福身朝江一韵微微行了一礼,“奴婢们来服侍姑娘洗漱,姑娘可以离开了。” 就这样,江一韵被迫起床,甚至饭还没吃,就被硬塞上轿子,送回了她的医馆。 江一韵失踪了两日,小灵都快急疯了,几次司言纾上门,小灵都直言要杀了他,相对的,虞卿稍微冷静点,但是他也没有给司言纾什么好脸色,直接把医馆的门狠狠一关,闭门谢客。 因此,江一韵回来的时候,医馆的门还是紧闭着,她敲了敲,过了许久小灵才回话: “都让你别来了!你是真的想死不成?” 小灵说话的语气全没了之前的单纯可爱,透着危险。 江一韵虽然心中奇怪,但还是继续敲门说道:“小灵,咳咳,是我。” “吱呀”,门被飞快地打开,小灵伸出一个小脑袋朝外看了看,当她看到门外的人是江一韵时,脸上的阴狠顿时换成了天真的笑颜。 她扑到了江一韵的怀里,带着哭腔地说道:“姐姐去哪里了?小灵和虞卿哥哥都快要担心死了。” 看着小灵这么委屈的模样,江一韵虽然没做错什么却有一股愧疚感,因此她摸了摸小灵的头安抚道:“是姐姐的错,让小灵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小灵拉着江一韵的手进了医馆,别跑还边叫唤着:“虞卿哥哥!姐姐回来啦!你快出来!” 江一韵看着从后院走出来的虞卿,虽然明知他看不见,她还是歉意地笑了笑。 虞卿倒是没有责备江一韵,只是笑着说了声:“没事儿就好。” —— 另一边,那两名侍女在江一韵走后就开始打扫起江瑜景的房间,都督平时不喜有人进他房间,有一次雨烟姑娘不小心进来,江瑜景可是命她们从头到尾把房间收拾了,还点了三天的熏香。 虽然这次江一韵是都督亲自抱回来的,但是她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开始打扫起房间。 而有一个丫鬟,抱起床上的被褥床单正准备去烧掉,一个香囊从中掉了出来。 另一名侍女眼尖地捡了起来,“这是都督的?” 抱着床单的侍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还是先交给都督,别急着烧了。” “你们在做什么?”江瑜景看着两个丫鬟,问出了声。 “奴婢们在打扫房间。” 那名拿着香囊的侍女,抬起头朝着江瑜景小声说道:“都督,这是奴婢方才捡到的,请您过目。” 江瑜景接过香囊以后,脸上的淡漠再也维持不住,他抬眸厉声问那侍女,“你在哪儿捡到的?!说!” 那婢女被江瑜景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以为她做了什么错事,赶忙跪到地上,“那,那香囊是从被褥里,掉,掉出来的,奴婢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请都督饶命!!” 江瑜景没有理会那抖得跟筛子似的侍女,他拿着手里的香囊就像是拿着什么稀世珍宝,嘴角也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容。 没等到江瑜景回复的侍女,壮着胆子看了他一眼,却如遭雷击似的愣在了原地。 杀人不眨眼的都督,竟也有如此温柔的时候吗。 第70章 “我有病。” “你们下去吧,将东西都放回原位,不必再收拾了。”江瑜景将香囊小心收好,淡了脸上温柔笑意,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与决绝。 “是。”两个婢女弱弱地说了一声,也不敢多言,将手中的物件摆回以后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研遇。”江瑜景喊了朝阴暗处喊了一声,但是研遇没有出现也没有答话,反倒是研语神色悠然地踱了出来。 “头儿去处理下边儿的事情,所以就让我跟着您了。”研语嘴里叼着根草,正笑嘻嘻地看着江瑜景。 “你随我出府一趟。” “去哪儿?” “去今天那个姑娘开的医馆。” “去主母那儿?!”研语一听要去江一韵那儿,连忙把嘴里的狗尾巴草给吐了,眼里也闪烁着名为八卦的光芒。 “嗯。” —— 江一韵泡了壶清香四溢的茶,在后院与虞卿闲聊着什么,脸上时不时还带着点笑容,小灵则是闷不做声地盘弄地上走过的一路蚂蚁,这本该是极为温馨安宁的一幕,却硬生生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有人吗!喂!有人吗!” “我去看看。” 江一韵放下手中尚还温热的茶,捋了捋腮边带些乱的碎发,不慌不忙去前院开了门。 “医馆今日不接客,还请先生回吧。”话未说完,江一韵就抬手打算将半开的门阖上。 但是研语哪儿能让她得手,在江一韵有关门迹象的时候,研语就立马伸腿往前一迈,让他的一只脚卡着门,不让江一韵关上。 “神医莫怪,在下不是故意如此鲁莽,实在是我家主人病重,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研语笑着赔礼道歉。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江一韵见此也不好拒绝,只能将医馆的门重新打开,低声说了句:“进来吧。” 江一韵从头到尾一直低着头,等两人都进来了,她才又将门关上。 等她回头,那名男子口中的主子已经背对着她坐在了医馆桌子旁。 江一韵走到他对面,轻声说道:“请公子把手拿出来。” 那人闻声将手伸了出来,他的肌肤不仅白皙而且比刚降世的婴儿还要嫩上几分,见此,江一韵心中竟生了妒意。 但是她没有想多久,就一门心思放在了替男子医治上,她拿出手帕放到那男子手腕,并伸手替他诊脉。 脉象平稳有力,十分健康,只是现在脉搏跳的有些快,估计是紧张。 江一韵将手放了有些时间,但是她怎么也看不出这是病患的脉象,所以她把手收了回去,转头向研语说道:“你家主子脉象正常,并没有患病,你们可以离开了。” “不可能!我家主子绝对是患了绝症!治不好的那种!神医,你要不要留下我家主子住几天,贴身给他看看病之类的?”研语看着江一韵打算送客的姿态,当场就急着开口。 “公子当真……”江一韵本来还想问这人是否真的患病,但是当她抬头看到江瑜景的脸后,顿时惊讶,“怎么是你?!” “不能是我吗?”江瑜景见她惊讶的模样不禁低声浅笑,笑声如同那醇厚的美酒令人沉醉。 “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我有病。”江瑜景正声厉色说道,看上去像是真有那么一回事儿。 “……” 神经病。 江一韵无语,世间之大,倒真是无奇不有,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巴不得自己生病的人。 “我治不了公子的病,还请您另寻高明。”江一韵下了逐客令。 “我马上就走,”江瑜景似乎并不意外江一韵赶他,“但是你有一样东西落在我这儿了。” 江瑜景拿出今天那个侍女捡到的香囊,摊在手心,递给了江一韵。 “是我的,谢谢你了。”江一韵拿过香囊看了看,确实是她的不错。 “不知江小姐这香囊是哪里买的,绣工格外别致。”江瑜景看着江一韵的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和深沉。 “额,也算不上别致,我自己缝的,勉强能入眼罢了。”江一韵对自己的绣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现在这么被夸奖,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既然如此,那我与姑娘有缘再见。” 江瑜景起身,朝门外走去,半点不犹豫,见此研语愣了一会儿神,才赶忙跟上江瑜景的步子。 待到两人已经走出医馆有些距离,研语才皱着眉问:“主子,咱这就走了?啥也没干?” 江瑜景挑了挑眉,“那你说要干什么?” “怎么着也得赖在这医馆,和主母来段日久生情的戏码,要是顺利,顺便把少主也生了!”研语是越想越觉得可惜。 “你倒是有点想法,”江瑜景看着研语懊恼的样子,不禁嗤笑,“我此行只是来确认一件事情的。” “什么事情啊?” “你看这香囊有何不同?” “哎!这香囊不是主子你刚刚还给主母的那个吗?” “这个香囊不是方才那个,你仔细看可有看出什么不一样的。” “能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两只鸟趴在水上吗?”研语摸了摸脑袋,没看出这香囊有什么别样的地方。 “天希国绣鸳鸯,在颈部这块儿从来都是公红母绿,但是韵儿身子不好,总是咳血,所以她绣鸳鸯的时候,总会把公鸳的颈部换成绿色,为了就是图个心安。” “诶!您这么一说还真是,这还真都是俩绿鸟儿!” “会这么绣鸳鸯的,只有韵儿一人。”江瑜景的眼里透着笃定。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主母为何不认得您了?那样子,我看着也不像是骗人啊?” “韵儿所中之毒极为凶险,若是失忆也不无可能。” “可主母怎么会医术?!她不是深居闺中吗?!” “那就得问问折尘了。” —— “那女人走了?” “是的,姑娘。那女人一醒来,都督就派人将她赶走了!”明珠故意添油加醋地说了了几分,虽然有些言不符实,但是这样起码能讨雨烟姑娘欢心。 “那就好,那就好。”秦雨烟说着话,心思却飘远了。 第71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一更) “明珠,那个女人是不是主动勾引都督的?”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那女子与原来远南将军府的大小姐同名。” “什么?!”秦雨烟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这个贱人,果然没安好心。” “姑娘,奴婢愚钝,不明白您的意思。”明珠低头一边给秦雨烟捶肩膀一边问道。 “前年,都督喝醉了酒,来我房里,你可知道他说了什么?” “奴婢不知。” “他看着我,一个劲儿地叫着韵儿韵儿。我问他韵儿是谁,他也不回我,只是问我身子好些没,为什么不回来见他。” “奴婢确实听闻原来的将军府小姐身子骨弱,据说是活不过二十岁。” “哼,这个女人真是好心机,故意说自己是江一韵来吸引都督注意,当真是不要脸。”秦雨烟冷笑着开了口,右手食指也在桌上有节奏地扣着,她似乎在盘算着些什么。 “明珠,你明日随我去找那女人一趟,她能用钱打发走那是最好,如若不然……”剩下的话,秦雨烟没有再讲,但是她脸上阴狠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奴婢一定支持姑娘。”明珠会意地笑了笑。 —— 翌日清晨,江一韵把医馆草草收拾了下,门刚打开没多久,就来了客人。 “请问这里可是江姑娘的医馆?”明珠站在门口,朝里头问了问。 “是,进来吧。”江一韵站在柜台边,撵着手里的一株药材,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是这儿了,姑娘。”明珠走回秦雨烟身边,搀扶着她走进了医馆。 这医馆,倒真是寒酸。 这么想着,秦雨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 “你就是江姑娘?”明珠搀着秦雨烟坐下后,才继续看着柜台边上的江一韵问道。 “是我。” “那就没错了,还请江姑娘替我家小姐看看。”一得到江一韵肯定的答复,明珠就跟倒糖豆似的快速说着。 江一韵将草药细细地分类好,然后离开柜台,走到了秦雨烟对面,“请您将右手伸出来。” 秦雨烟听话地将右手伸出,在江一韵给她诊脉的时候,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江一韵看。 哼,果然是个狐媚子,故意蒙着面纱,留着自己那双眼睛去勾人,下贱! “你家小姐只是身子骨有些虚弱罢了,并未患病。”江一韵收回她的手,看着明珠缓缓开口。 “江姑娘竟然看不出我的病症,唉,也罢,”秦雨烟叹了一口气,似乎极为伤感,“毕竟姑娘也比不得宫中太医,我不该奢求什么的。” 听着秦雨烟这明晃晃的讽刺,江一韵倒是不生气,“我医术不精,还请小姐另寻名医医治。” 说罢,江一韵起身。 “且慢,”秦雨烟拦住了她,“事到如今,我也不和江姑娘您打哑谜了,其实我患的这病,是心病。” 哦?宫中太医那些个庸才,什么时候竟然也能看出心病了。 江一韵心中狐疑,面上却是一副悉心受教的模样,“愿闻其详。” “我这心病啊,都是外面那些个喜欢勾引有妇之夫的女人害的,”秦雨烟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极为伤情地抹了抹眼泪才继续说道:“我与我未婚夫本是两情相悦,谁料他却和一名医女勾搭上了,还亲自跳湖去救那贱女人,江姑娘,这让我如何不气啊!” 先前江一韵中药的时候神志不清醒,所以她并不知道救自己的人是江瑜景,眼下听秦雨烟这么说,她倒是没听出说的是自己。 “小姐为何不与那负心汉断了关系?他若是一心倾慕于你,又怎会在外头与人牵扯,小姐还是趁早做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江一韵只是老实地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却将秦雨烟气的说不上话来。 “你!”秦雨烟一连说了好几个你,最后才收敛怒色,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说吧,要多少钱你才满意。” 她在问医药费? 江一韵看病,对穷人分文不取,对富人视情况而论,但是她不知道秦雨烟的家底,因此说道:“这得看小姐愿意给多少了。” 她让这小姐自己决定,已经够体贴了。江一韵想着,还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秦雨烟看着江一韵这幅得意的模样,气的将手里的帕子都捏的变形,她就知道这江一韵不会容易打发! “明珠,拿钱!”秦雨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小姐,拿多少啊?”因为这次出门带了不少钱,所以明珠才会有些犹豫不决。 “全都拿来!”秦雨烟肉痛地开了口,明珠手里的钱,可是她从她的嫁妆里扣的,足足有二十万两整! “是,小姐。” 明珠拿出一沓银票,在秦雨烟不舍的眼神中,放在了江一韵面前。 这小姐这么有钱?可是有钱也不是这么乱花的啊? 江一韵觉得她也没给这小姐治什么毛病,却收人家这么多钱,不由得就有些歉疚了,“小姐,这钱太多了……” 好啊!好你个江一韵,居然还不满足! “啪!” 秦雨烟一把将自己手腕上,耳朵上的首饰也一并摘下,重重地拍在了江一韵面前的桌上。 “小姐,这……”江一韵正想开口拒绝,却不料被秦雨烟给打断了。 “你莫不是还嫌少?!!” “不,不嫌少。” “既然不嫌少,该做的不该做的希望江姑娘能辨别清楚。”秦雨烟看着江一韵,冷冷说道。 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江一韵心里困惑的很,难道有钱人都喜欢说这么些个隐晦的话,虽然她心里不清楚,但是眼看秦雨烟花了这么多钱,她也只能回道: “小姐放心,江一韵心里清楚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 “哼,你清楚就好。明珠,我们走。” “是。” 明珠搀扶着秦雨烟出了医馆,而江一韵则是朝着后院喊:“小灵,出来帮姐姐收钱。” “来啦!来啦!”小灵迈着小短腿,从后院儿里冲了出来,她手上还拿着未吃完的糕点。 第72章 意思意思(二更)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73章 永安王 闻言,江一韵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似的有些沮丧,“还是算了吧,我这个人不擅长猜谜底,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 “你以后就知道了。”虞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留了个悬念。 “好吧,那你要是哪一天突然想告诉我了,一定要记得说啊。” “当然。” “你保证?” “我从不说谎。” “姐姐!!姐姐!!快来!!”小灵惊喜的声音突然从房间里传来。 “怎么了?”江一韵被吸引了注意力。 “你进房间,我偷偷告诉你。”小灵站在房门口,朝着江一韵神秘兮兮地招手。 “去吧,不用管我。”虞卿很贴心地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江一韵解决了尴尬。 “抱歉,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江一韵抬脚向房里走去,而小灵则在她进房的那一瞬间,把房门阖上。 “姐姐,我告诉你一个惊喜哦!”小灵看上去十分激动,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兴奋。 “什么惊喜?”自打认识小灵以来,江一韵从未见到过她如此模样。 “金一有宝宝啦!” 小灵摊开手,金一正一动不动地趴在她的手掌心。 “是吗?可我看着和上次没有什么区别啊。”江一韵以极快的速度瞥了一眼金一,觉得它除了比上次肥了点以外并没有不同。 “有!小灵说有,就是有!真的真的!”小灵见江一韵不相信的模样,有些着急了起来。 “姐姐相信你,不过金一的宝宝也会在你体内吗?”江一韵想起司言纾上次说的话,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起小灵。 “在啊,不过如果姐姐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把金一的宝宝送给你的!”小灵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是江一韵要的话,她还是愿意给。 “我没事儿要金一的宝宝干什么?”江一韵失笑,但是她的笑容立马就凝固住了,因为小灵开了口。 “可以杀人啊,嘻嘻,厉害吧!” 看着小灵天真的笑颜,江一韵都有些怀疑她方才是不是听错了,其实小灵说的不是杀人,而是别的什么。 “小灵,不要把杀人放在嘴边,别人听到了就不喜欢你了。” “我又不要别人喜欢,我要姐姐的喜欢就够了,”小灵拉起江一韵的衣角,抬头可怜兮兮地说道:“姐姐难道不喜欢我吗?” “怎么会呢,姐姐最喜欢你了,不要多想。” “那就好,嘻嘻。” 在门外将两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的虞卿,嘴角勾了勾,本该是儒雅温柔的他,此刻看上去却带了点邪气。 小灵,居然也不简单呢。 呵呵,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研语呢?”书房里的江瑜景边翻书边问着研遇。 “大早上就没了影子,听府里管家说他去库房拿了不少东西。”研遇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库房?他去那儿干什么?”江瑜景漫不经心地问道。 “属下不知。” “主上!主上!我回来了!” 研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研遇闻声给他开了门,研语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休息了好一阵儿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说道:“主……主上,我……我可是给您干了一件大事儿。” “听府里管家说你把库房洗劫了?”江瑜景合起手中的书,把目光转向累的跟条狗似的研语。 “您是不知道,我今儿啊!给夫人送聘礼去了!”说完,研语就一脸得意,等着夸奖的模样。 “夫人,哪个夫人?”江瑜景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夫人。 “就是主母啊!但是主母不让我叫她主母,所以我只能改口叫夫人了。”研语兴冲冲地和江瑜景解释。 “送聘礼?” “对啊!主上您不是喜欢夫人吗!所以我提前把聘礼送了,这样就算有人想追求夫人,那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啊!” “你倒是机灵。” “那可不咋的,主上这么聪慧绝伦,我这个当属下的自然也不能落了后不是?”研语双手叉腰,下巴抬得老高,就差尾巴没翘到天上去了。 “别忘了正事儿。”研遇拍了拍研语的脑袋,满脸的嫌弃。 “夫人的事儿还不叫正事儿,还有什么叫正事儿?!!”研语对此的态度截然相反。 “行了,别吵了,”江瑜景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上次的刺客查出来了。” “是不是永安王的手下?”研语收起了嬉皮笑脸地模样,严肃非常,“之前我与他交手的时候,他就是在永安王王府里失去踪迹的。” “十有八九就是他,”江瑜景拿出一个木盒,并将其打开,“研青在被那些刺客杀死的下人身上都发现了这个。” 研语和研遇向那盒子正中看去,一只米粒大小的肉虫尸体正放在那里,若是不细心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研语最先问出了他的疑惑。 “研青说这是蛊虫。” 闻声,研语和研遇对视了一眼后,齐声说道:“是夏楼!” 永安王李德明,李德显的六弟,当初李德显能登上皇位,他出了不少力,甚至还替李德显杀了不少有威胁的皇室宗亲。 虽然李德明手上沾了不少人命,不过他却一心向佛,为人也很聪明,在李德显登上帝位以后,他就主动交出兵权,做了个闲散王爷。 而凡是了解李德明的人都知道,他年老后最喜收集奇珍异宝,手下也聚集了不少能人异士,这夏楼就是其中之一,他用蛊出神入化,能于无形中杀人不溅血。 “可是,我们与那永安王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他此番又为何主动动手?”研遇说出了最引人怀疑的地方。 “不一定是永安王的命令,”研语反驳了他,“据说那夏楼爱蛊成痴,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府里有他感兴趣的东西?” “可是我从未听说府里有人饲养蛊虫。”研遇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这倒也是。”研语点了点头,陷入了沉默。 “不管怎样,以后行事小心些,毕竟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 “是,主上。” 第74章 虞卿VS司言纾 “嗯,暂且就先这样,你们都下去吧。”江瑜景摆了摆手低下头,敛去了眼底的沉思, “哎!先等等!”研语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主子,我今儿可是立了大功,您就不......,嘿嘿,您懂我意思吧。” “嗯,研遇,”江瑜景喊住了提步要离开的研遇,“把研语带下去领罚。” “领罚?!!”研语等来半天就是这么一句,被吓得说话的音量都不由得加大。 “不是,小的是做了什么错事儿,惹得主子您要罚我?”研语愣是没研究出来他干了什么错事儿。 “你今日行事如此宣扬,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见研语一脸郁闷的样子,江瑜景的眼神却冷得如同寒冬凝霜。 “主子,我不是......”研语开口想要解释。 “你这么将她推到众人的视线里,只会让她站到风口浪尖,当下局势这么紧张,你这么做无疑于害她,”江瑜景沉声,“我不杀了你已经算是情分,你还想我怎么做?” 研语听完当即就跪下,他的膝盖磕到石板砖地面发出闷响,不由让人怀疑他的骨头会不会碎掉,“属下只是一时糊涂了,还请主上责罚。” 说罢,研语弯下身子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江瑜景按了按太阳穴,并不想理会。 “研遇,带他下去。” “是。” _ “姐姐,你说金一得多久才会生宝宝啊?”小灵跪在凳子上,歪着头好奇地问着看她身旁正在看话本的江一韵。 “这个,姐姐也不知道。”江一韵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话本还不忘回小灵一句,但是在她心里金一就是吃多了,养壮了,跟生孩子一点都沾不上关系。 “那虞卿哥哥知道吗?”小灵还不死心地问道。 “哥哥也不知道呢,小灵。”虞卿从后院走了出来,望着小灵,浅笑吟吟。 “那没办法了。”小灵的语气听上去带着点不让人察觉的失落。 “我知道。”门口传来一阵清朗的男声。 “谁?!谁知道?!”小灵抬头看向声源,一脸的好奇和惊喜。 “怎么是你?!姐姐,他是坏人!你别靠近他!”小灵说着,从凳子上跳下来,用自己的小身板挡在江一韵面前做出一副保护状。 “你来做什么?”江一韵看着司言纾,语气不善。 “跟我走,去见那个人。”司言纾直视着江一韵的眼睛,一字一词都说的极为认真。 “现在?”江一韵疑惑地开口。 “上次宫宴你失踪下落不明,本就错过了一次机会,趁现在那人还在京城,跟我去见他。”司言纾想拉走江一韵却不料被虞卿拦下了。 “她不想去,你带不走她。”虞卿笑着拉住了司言纾的手臂,没想到虞卿看上去是个文弱书生,手劲却大的吓人,司言纾的手被他拦住竟然是半点都不能移动。 “你!”司言纾用力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而后眯着眼睛看着虞卿道:“虞先生不过是个账房罢了,何必要管的这么宽呢?” 闻言,虞卿倒是不恼,依旧是挂着和善的笑容,“殿下不过只是个外人罢了,为什么也管的这么宽呢?” “我与韵儿两情相悦,以后自然是一家人!这么算来,先生才是外人吧?”司言纾和虞卿一般高,因此他往前一步直逼虞卿面前,气势非常地问道。 “两情相悦还是殿下一厢情愿?我和一韵相处这么多天,她可是半句都没提到过殿下呢。”虞卿说话的语气十分温柔,但是气势上却没有输他半分。 “那只是韵儿害羞罢了,虞卿先生这么棒打鸳鸯难道不会良心不安吗?” “殿下大可不必担心,我倾慕韵儿,这么做只是不想将她交到居心不良的人手里而已。” 听虞卿说他居心不良,司言纾的笑容有一瞬间的裂痕,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的稳重,“我居心不良?那先生不也是吗?你故意与未出阁的姑娘同住,这恐怕有损君子之道吧?” “非也非也,在下重病,居住在此只是方便一韵替我医治罢了。殿下不知道此事,想必也是与一韵关系不佳,所以她未曾告知你吧。”虞卿轻描淡写把司言纾给噎了回去。 小灵站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着司言纾和虞卿谈话的修罗场,激动地问道:“姐姐,虞卿哥哥在干嘛啊?” “啊,这个啊,”江一韵被还没从两人谈话的内容里回过神,但是当她看到小灵眼里闪动的那名为‘八卦’的火苗后,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你今天务必要跟我走!”司言纾放弃和虞卿对峙,转而看向江一韵。 “事态十分紧急吗?”江一韵看着司言纾不似平常的冲动,不由得问出了口。 “是,”司言纾看向站在江一韵身前的小灵,“就算你不愿意,你也要为她着想。” 闻言,江一韵紧张地抓住了小灵的手,“我可以和你走。” “带上她。”司言纾伸手指向小灵。 “为什么?”上次那人只说要见她,并未提及小灵,她害怕那人这次会对小灵不利,所以就疑惑地问出口。 “没有为什么。”司言纾并未解释。 “小灵,你愿意跟姐姐走吗?”江一韵并不想强迫小灵做她不情愿的事情。 小灵看了看司言纾,又看了看江一韵,最后才笑着开口,“愿意!” “我们跟你走,”江一韵对司言纾说完这句话后,复又看向虞卿,“马上就回来,,你不要担心。” 虞卿并未说什么,只是嘲讽地望向司言纾的方向,然后才点了点头。 江一韵和小灵跟着司言纾走了,医馆里没有病人,一时之间看上去竟也有些冷清,但是虞卿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他信步走到后院,却突然顿住了。 “阁下不必躲躲藏藏,我知道你在那里。”随着虞卿说完最后一句话,他以飞夸的速度抬手,一根通体乌黑的针仿佛离弦之箭一样朝着后院的树上飞去。 一抹深青色的身影从树上掉了下来,明明是这么狼狈的动作,他却做得十分风流,待落地后他才用轻佻的语气说道:“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凶?” 第75章 夏楼 “你来做什么?”虞卿看到来人真面目后收回了脸上的杀意,又恢复了往日的儒雅清贵。 “当然来看看音染阁少阁主是怎么给人看门的呗,”清绝说完才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摇了摇头,“不对,你老爹死了,你现在应该是阁主才对。” 四年的岁月流逝,似乎并不能在清绝身上留下什么斑驳痕迹,他依旧是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风流公子,唯一说的上是变化的,就是他身上隐隐有了点责任感,不再像从前一样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全都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 “你来做什么?什么时候走?”听着清绝这算不得礼貌的话,虞卿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地问道。 “老朋友见面,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再说了,我能干什么啊,”清绝看着虞卿冷淡的模样,倒是没怎么受到打击,“我这不是马上就要成亲了吗,想请你去给我撑撑场子呗。” “两大势力联姻,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你这场子,我可是撑不起。”虞卿讽刺地说道。 “别啊!你现在可是音染阁阁主了,怎么就不能给我撑场子了?!”清绝走到虞卿身边,伸出右手搭住了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儿好的模样。 “别碰我。”虞卿冷冷开口,带着些嫌弃。 “我不,我就碰。”说罢,清绝还故意地用力拢了拢手臂将他和虞卿贴的更近。 “你想死了?”虞卿却突然笑了,虽然笑的十分好看,但是这笑让人越看越觉得心里发毛。 “行行行,不碰你了。”清绝看着虞卿想要杀人的眼神,讪笑着收回了手。 “日子定在什么时候?”虞卿拉开了些和清绝的距离。 “下个月初八呗。”清绝看着他的这个小动作,撇了撇嘴。 “这么赶?”虞卿的语气里带着些疑惑。 “素素怀孕了,下个月再不成亲就该显怀了。”清绝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神色。 “你倒是迅速。”虞卿语气里带着点嘲讽。 “爷必须快,”清绝有些得意,但是随即他又改了口,“不对!爷不快!你小子别想着挖坑给我跳。” “比以前聪明了些,不过还是蠢。”虞卿吝啬地给了这么一个评价。 “每次和你说话,我都像是在找罪受,”虞卿摆摆手,脚尖点地跃上了房顶,“爷走了啊,改日再来看你。” “你去哪儿?” “去见个老熟人。” ———— “你要带我见什么人?”江一韵坐在马车里紧紧抱着小灵,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司言纾问道。 “永安王。”司言纾端坐着目视前方,比起江一韵的紧张,他看上去却很悠闲。 “永安王?”江一韵皱了皱眉头,“他是什么人?” “身为天希国子民,居然不认得永安王,你倒是有趣儿。” “知道他,是能升官发财?还是能让饿着的百姓吃得上饭?” 面对江一韵这个问题,司言纾倒是难得的沉默了。 “既然都不能,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见司言纾一副吃瘪的样子,江一韵心里倒是有几分爽快。 “你话说的不错,不过此番见解倒不像深闺女儿所有,”司言纾看向江一韵,勾了勾唇角,眼里带着浓浓的探究,“要不是我知道你的身份,我当真要怀疑你是已故的将军府小姐了。” “你不必这么看我,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江一韵倒是不畏缩,司言纾懂个屁她的身份,“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胆子大,别人不敢说的,我敢说。” “胆子大?”听到江一韵这句话,司言纾却是被逗笑了,“希望你过会儿也有胆子说这句话。” 江一韵被司言纾这番话吸引了注意力,“你什么意思?”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司言纾看着江一韵立马紧张起来的的模样,倒是不再笑着,而是正色道:“待会儿进去,跟着带路的人,别说错话,你和这个小姑娘就死不了。” “带路的人?”江一韵收紧了抱着小灵的手,然后看向司言纾,“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那位指名要见你们,我就不掺和了。” “姐姐,别怕,有我保护你呢!”小灵感受到了江一韵的紧张,伸出自己白嫩嫩的小手,握成拳状放在江一韵眼前。 “我不怕,小灵别担心。”江一韵摸了摸小灵毛茸茸的脑袋。 那个永安王到底是怎样的人?她和小灵当真能够安然无恙吗? 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殿下,到了。” “江姑娘请。”司言纾目送着江一韵和小灵下了马车,才继续和车夫说道;“去丞相府。” “是,殿下。” 永安王府光从外表上看和其他的王府并没有什么区别,一砖一瓦无不是精贵的材料,花园里种的植株也极尽名贵,像是不要钱似种了一大片。 候在府门口的家丁领着江一韵和小灵来到了一间没有掌灯的屋子前,然后敲了敲门,恭敬地朝着里面说道:“王爷,人给您带到了。” 门被打开,来人却不是永安王,因为那家丁唤他“夏楼先生”。 夏楼意外的年轻,看上去二十刚出头,身材挺拔,虽然长相俊美,但是面色却是十分病态的苍白,像是很久没有晒过日光,嘴唇也仿佛上了口脂似的,鲜血一般红。 他推开门简单回复了那家丁一句,扫了一眼江一韵后,就聚精会神地盯着小灵看,看了半晌,夏楼笑了,笑的十分单纯,单纯的像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般。 “随我进来。”夏楼收回看着小灵的目光,转而对着江一韵说道。 江一韵拉着小灵的手,走进了这个完全昏暗的房间。 夏楼在前面走着,脚步十分果断,完全不像房间没有灯的模样,然后他指了指房间墙壁上一个空出来的门,回头对着江一韵冷漠地说道:“进去。” “永安王在里面吗?”江一韵看着那隐隐有些亮光的门,问着站在她前方的夏楼。 “进去。”夏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说着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话。 第76章 危险 江一韵拉着小灵,在心里挣扎了一阵,最后还是抬脚走进了那扇门里,但是她并没有莽撞地直接走进去,而是回头观察着夏楼。 夏楼看得出江一韵眼里的警惕,但是他却并不在意,因为蝼蚁无需提防,他伸手指了指前方昏暗却有着些许光明的路,“一直往前走。” “姐姐,别怕。”小灵握紧了江一韵的手以此来作安慰,相比较江一韵的紧张,小灵却更加轻松些。 “好,我们走。” 江一韵拉着小灵,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而夏楼就跟在她们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种感觉让江一韵十分不好受,就像她是猎物,而夏楼则是随时会扑上来的掠食者一样 她慢下步子,夏楼也慢下来,她快,夏楼亦是。 而他们走过不久,他们刚刚踩过的地砖,略微有些晃动,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其下蠕动着。 这条路远比它看上去更加长,不但曲折,而且还有很多岔路口,但是每次遇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夏楼都会适时地出声提醒江一韵走哪条路。 随着时间的流逝,江一韵的心情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是更加的警惕,因为她必须要把走过的路线全部记下来。 永安王是什么样的人她并不清楚,但是她必须确保她和小灵有逃跑的机会和可能,那些岔路口通往什么地方,江一韵并不知道,但光看那幽暗漆黑的模样,她心里就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夏楼的脚步声,很有节奏,但是他每走一下,江一韵都觉得是走在她心上,这个男人,无疑很危险,他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脆弱。 “没有路了。”江一韵看着挡在她面前的一堵墙壁,转过身子和夏楼说道。 “这样啊,我记错路了。”夏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堵墙,然后伸出了他苍白的手,抚摸起这堵墙,动作十分温柔,仿佛他摸的不是冰冷的墙壁,而是心爱的情人。 “那怎么办?”江一韵没想到夏楼那么胸有成竹的模样,却连路都会搞错。 夏楼没有说话,而是用一道巨大的声响回答了江一韵。 他竟然徒手将墙壁破开,硬生生打通了一条路! 坚硬的墙壁在夏楼手里轰然倒塌,仿佛是纸做的似的,不堪一击,见此,江一韵不由得庆幸,还好她刚刚没有逃跑的打算。 “继续往前走。”夏楼收回手,继续说道。 “先生确定这条路是对的?”夏楼的前科,江一韵还没忘。 “确定。”夏楼点了点头,像他方才一样胸有成竹。 “若是错了呢。” “死。” 说完这句话,夏楼率先迈开步子走了起来,他经过江一韵身边的时候,江一韵才发现夏楼虽然看上去瘦小,但是他却比她高了半头,他经过的时候,江一韵顿时感受到一股压迫感,这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是夏楼没有察觉江一韵的异样,他带头在前面说了句,“跟上。” 江一韵和小灵跟着夏楼,走着,走着,江一韵发现一件事了,那就是夏楼可能真的不认识路。 因为他们这一路上又遇到了几条死路,但是这次夏楼走在前头,所以他一遇到墙壁就直接毁了,这么一来,他们走的速度倒是没有受到影响。 突然,夏楼顿住了。 江一韵也拉着小灵停下步子,她抬头望去,才发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间房间,很大,放满了瓶瓶罐罐,还有各种药草,有一张床被放在正中间,最里边有几间囚牢,不过灯线太过昏暗,江一韵看不清那里面关了什么,只能依稀看到几双亮的渗人的眼睛,很明显,那不是人的眼睛。 “永安王呢?”江一韵环顾了一周,并未发现永安王的身影,因此她拉着小灵后退了半步后,才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夏楼。 “王爷早就离开京城了,你不知道吗?”夏楼一直紧紧盯着小灵,但还是抽空回答了江一韵的问题。 “什么?!!”江一韵只是惊讶了这一下,就立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了,永安王离京的事情,司言纾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明知道却不告诉她,甚至骗她,为什么? 就在江一韵陷入沉思的时候,夏楼却笑着对小灵伸出了手,“把手给我。” 他的语气十分温柔,就像对着情人说着爱怜的耳语,与方才对江一韵的冷漠天差地别。 小灵歪了歪头,有些不解,但还是把手伸过去了。 “小灵!” 江一韵叫住了小灵,并将她伸出去的手拉了回来。 “既然王爷不在,我和小妹也就不多加叨扰了。” 幸亏夏楼不认路,这一路走过来都是直接打通墙壁,因此江一韵找出去的路就容易很多,但是她拉着小灵还没走多远,夏楼冷冷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你们走不掉的。” 就在夏楼话音刚落下的时候,方才他们走过的地砖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密密麻麻的虫子从地底爬了出来,数量之多已经将地砖掩盖到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而那些虫子的眼睛则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小灵和江一韵,似乎下一秒就要涌上来吃了她们。 但是那些虫子只聚集在这间房子的四周,没有一只进入这间房子,像是在惧怕着什么似的。 “我说了,你们走不掉的,为什么不听话呢?” 夏楼笑了,艳红的唇被扯出了生硬的弧度,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他惨白的皮肤更是被映衬的不像活人,江一韵都怀疑他会不会在下一秒断气。 夏楼走到小灵身边,重复了他刚才的动作,柔声对着小灵说道:“把手给我。” “小灵,不要!”江一韵出声阻止。 闻言,夏楼皱了皱好看的眉毛,看上去有些不耐心的模样。 他以极快的速度伸手扼住了江一韵细嫩的脖颈,与此同时,房间里一个青色瓶子里的虫子飞了出来,并向着江一韵的鼻尖飞去。 就在虫子接触江一韵的那一瞬间,夏楼松了手,而江一韵也像失了生气的人偶似的,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你对我姐姐做了什么?!!”小灵跑过去想扶起江一韵,却被夏楼拦住了。 “乖乖听话,你的姐姐,会没事儿的。” 第77章 他的真面目(二更求收藏!!) 夏楼对着小灵伸出了他修长的手。 这个动作已经是小灵第三次看到了,虽然她心里有些害怕,但为了江一韵,她还是大着胆子把白嫩的手放到了夏楼的手心。 冷! 好冷!! 这是小灵对夏楼手的第一反应,这让她下意识就想把手收回来,但是夏楼没有给她机会,而是反手握住了小灵的手。 “圣女果真不一样,呵呵。”夏楼紧紧盯着小灵,就像在看什么宝贝似的,本来平淡的脸色被疯狂取代。 他右手成掌向上伸出,刚才弄晕江一韵的虫子就听话地飞到了他的掌心,乖乖地趴着,一动不动。 这虫子模样长得古怪,翅膀宽而大,身子却细的像根线似的,而且全身都是靛蓝色,细看,竟有几分在发光的意味。 夏楼伸手将其放到小灵的手上,然后收回自己的手,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让他失望的是,小灵神色平常,眼里甚至带着些,嫌弃? 对,就是嫌弃,他不会看错。 “你可有感到什么不适?”夏楼等了许久,却仍旧没看到小灵的反应。 “没啊,”小灵看着手心里一动不动的虫子,抬头问夏楼,“这虫子对你重要吗?” 夏楼摇了摇头,虽然这虫子他培养的不容易,但是他更想看小灵接下来的举动。 得到这个答复,小灵有些激动。 紧接着,夏楼便看到趴在小灵掌心的控魂蛊像是被什么东西往下拖似的,慢慢没入了小灵的掌心,然后,他就感受不到控魂蛊的生命气息,也无法召唤它了。 “死了?”夏楼看着小灵的掌心,那里还有控魂蛊被拖下去时留下的洞,此时,一只金色的虫子从洞里爬了出来,趴在了方才控魂蛊趴着的地方,有些酒足饭饱的意思。 “金一有宝宝了,吃它补补身子,嘻嘻,”小灵看着金一就像看到亲人似的,露出了天真的笑容,“是你说的它不重要,所以你不能怪我。” “我不怪你,”夏楼看着小灵的眼睛里满是兴味,“我宝贝你都来不及。” 小灵不关心他说的话,她现在心思都放在江一韵身上,“我姐姐怎么还不醒?你不是说只要我听话,她就没事儿的吗?!” 小灵觉得夏楼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所以看向他的眼神就带了些敌意。 “我说话算话,你姐姐自然没事儿,只不过是晕了过去。比起这个,”夏楼蹲下来,和小灵对视着,“你可认识久渊?” “你,你说谁,我,我不认识。”小灵有些结巴,但还是故作镇定。 夏楼看着她眼里那明晃晃的慌乱,勾了唇角,“当初久渊跟我说他培养出了圣女,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了,我说的对吗?小灵?” 所有被当做圣女培养的女婴,都叫做小灵,但是只有活到最后的那一个,才是真真正正的苗疆圣女小灵。 得知村落的村民都被杀光的时候,夏楼心里就有了几分论断,眼下见控魂蛊对小灵没用,他才肯定了他的猜测。 圣女培养的过程,极其残酷血腥,每个女婴从出生起就被万蛊啃啮,就算最后圣女出现了,也难保她不会反咬一口,为了防止这个,每代大长老都会用控魂蛊夺了圣女心智,但是小灵却没有被控魂蛊控制,这就说明了一切。 “久渊怕是没想到他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你想怎样?”小灵看着夏楼,握紧了拳头,“人我都杀光了,现在都晚了。” “傻孩子,我不会怎么你,”夏楼看着小灵,满满的爱意,“你是我族历代培养出最优秀的圣女。我和久渊不一样,我可不愿意守着那寸大的地方。” “你到底是谁?!”小灵见他如此熟悉她的来历,厉声问道。 “我是谁?”夏楼脸上出现了些许迷茫,“我是三十六代大长老,还是三十七代?年代太久远,记不清了,但我知道我现在是夏楼。” 小灵听着他这番话,心中警铃大作,要知道久渊已经是第七十三代长老了,面前这个人,难不成能长生不老?! “你骗谁呢?你说你是长老,我就会信你了?如今都过了多少年了,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夏楼从怀里拿出一把刀,将右手食指剁下,但却没有血流出,而在他食指断开的截面处,也涌出了一群肉色小虫,顿时他断掉的食指,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了起来。 “如你所见,我不但死不了,还有超乎常人的恢复速度,我曾经一度以为我就要这样痛苦的永生下去,但是你出现了,”夏楼双手握住了小灵的肩膀,眼里是近乎狂热的执念,“你出现了,你一定有办法杀了我。” “我,我没有办法。”小灵被他这幅疯狂的模样给吓到了,想后退却又被夏楼牢牢抓着肩膀。 “你现在没有,但是你以后会有,我相信你。”夏楼就像普通氏族里的长辈一样对晚辈寄予了厚望,如果不是为了让小辈杀他这个目的的话。 “我,我,我。”小灵一连说了好几个我,但是到最后她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学些有用的东西,久渊教你的不过是些皮毛。” “可是我想和姐姐.....” “你只有听话,你姐姐才能活命,”夏楼用冰凉的手抚了抚小灵温热的脸颊,“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等你姐姐醒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小灵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夏楼,而是用复杂的眼神看向江一韵,最后才下定决心,用细如蚊吟的声音小声说了句“好”。 闻言,夏楼满意地笑了,“乖孩子。” 第78章 分别 当江一韵缓缓醒过来的时候,这间房里似乎只剩下她和小灵了。 夏楼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小灵也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出神,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啊,姐姐!你醒了啊,你没事儿吧?”一直看着江一韵的小灵,看到她醒了以后,立马惊喜地叫出声。 “我没事儿,夏楼呢?”江一韵从地上爬起来,环顾了房间一圈,并没有发现夏楼的身影。 江一韵虽然晕过去的时间并不长,但她站起来的时候还是晃了两下才勉强站稳,小灵见状赶忙走过去扶住了她。 “他走了,不在这里。”小灵眼神有些躲闪,但是江一韵并没有看到。 就这么走了? 江一韵不信夏楼会这么轻易放她们走,但她又确实没有看到夏楼的踪影,因此只好对着小灵说道:“既然他走了,我们也走吧。” 说罢,江一韵拉着小灵的手想朝出口走去,但是小灵没有像往常一样跟着,而是停在原地,所以江一韵并没有拉动她。 “小灵?”江一韵困惑地向后问了一声。 “姐姐,我,我不想走,”小灵以飞快的速度将她的手从江一韵的手里抽回来,然后又把两只手都背到了身后去。 “为什么?”江一韵完全没想到小灵会是这样的答复。 “因为,因为,”小灵支支吾吾好一阵,“因为我喜欢这里。” 说完这句话,小灵就立马低下头,不敢再看江一韵的眼睛,生怕被看出什么破绽。 “喜欢这里?”江一韵看着周围阴森的环境,沉闷的氛围,还有各种不知名生物的虎视眈眈,虽然她认识小灵不久,但是她却清楚小灵绝对不会喜欢上这种地方! “小灵,你遇到什么事儿,别瞒着姐姐,你告诉我。”江一韵蹲下,双手握着小灵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 “姐姐我没事儿,你走吧,你快走吧。”小灵将江一韵的手打开,往后退了两步,尽量用与平时差不多的语气说着话。 “小灵,你.....”江一韵上前两步,想接近小灵,但小灵却像受了惊吓似的退得更远。 “我让你走,你走啊!”小灵吼了出声,她看着江一韵的眼神里还带着阴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江一韵看着小灵,沉默了一阵。 这个眼神,她认得。 刚遇到小灵的时候,小灵也是用着这样的目光看着她,冷漠而疏离。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江一韵无视了小灵的冷漠,用着和平时问小灵要不要吃糕点一样的语气问着。 听到她的话,小灵心中一阵刺痛,但她却掩饰的很好,仍旧用着冷硬的语气说着,“不回来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赶紧走。” “好,”江一韵笑了,但是眼睛也跟着红了,“姐姐现在就走,但是我不在的日子里,小灵要记得照顾自己知道吗?” “糕点不能吃多,不然会坏了牙齿。” “晚上睡觉,也要记得盖好被子。” “还有.....” “够了!你有完没完!”小灵走到江一韵面前,用力地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掌。 江一韵看着小灵绿的发亮的瞳孔,只觉得肩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但是这再痛却也比不上她心里的难过。 “那我走了......” 江一韵转身,走着她方才进来的路,走到半途,她顿下了步子,回头向小灵看去,但是她看到的只有小灵背对着她的身影。 过了半晌,等小灵确认江一韵已经走远了以后,她才回过身子看着江一韵离开时走过的路,仿佛这样她就能看到江一韵了。 小灵不知道她怎么了,心里就像有一块巨石压着,难受的厉害,这让她喘不上气来。 她想哭,但又不知道怎么哭,以前她还会,但是后来就再也哭不出来了,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 “她走了?”夏楼从房间的阴暗角走了出来,而覆在他身体表面那些与墙砖相同颜色的虫子,也四散而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你满意了?”小灵抬头,恶狠狠地看着夏楼,语气里也带着不善。 “不要这么看着我,”夏楼用手抚着小灵的脸颊,最后用大拇指和食指抬起了她的下巴,“这会让我忍不住想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夏楼一把手收回,小灵就立马向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别这么怕我,”,夏楼看着小灵这幅警惕的模样,有些惋惜地说道:“”苗疆的人都死干净了,按道理,我们可是亲人了,不是吗?” “谁和你是亲人。”小灵不屑地开口。 “我喜欢乖孩子,希望你认清这一点。” 夏楼说话的语气带了点警告。 —— “那个女人真是下贱!”秦雨烟不停地深呼吸,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和那个西凉不受宠的皇子有一腿也就算了,居然还和一个男子共处一室,当真是不知廉耻!” “姑娘说的是,那个女人就是个荡妇**,”明珠用刚刚好的力度替秦雨烟捶着肩膀,“哪儿值得您为她这般大动肝火呢?” “我气的不是这个,我气的是.....你懂什么?!” “是是是,姑娘说的是,奴婢自然是什么都不懂。”明珠看着秦雨烟气愤的模样,虽然嘴上恭敬的很,不过眼里却带着嫌弃与自负。 没有她,秦雨烟哪儿有今天? 秦雨烟想着她那十万两银票就这么打了水漂,心里一阵阵的肉痛。 “明珠,你.....”秦雨烟凑到明珠耳边小声的说着什么。 “啊?姑娘,这.....”明珠听完,面色有些为难,“这怕是不太好吧,万一被都督知道了,那奴婢.....” “怕什么,你就说是你护主心切,就算都督要罚你,我也会把你救下来的。”秦雨烟拉过她肩上明珠的手,用着以往从未有过的语气柔声说着。 “是,姑娘。”明珠低下头,看上去十分恭敬的模样。 “嗯,你现在就去找人把事情交代了,免得迟了以后多生事端。” “那奴婢告退。” 明珠行礼后,退了下去,并将秦雨烟房间的门阖上。 而顾着喝茶的秦雨烟并没有注意到明珠关门时眼里的阴狠。 好你个秦雨烟,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第79章 遇袭 江一韵记性不差,所以虽然这条路曲折复杂,花了不少时间,她最终还是走了出去,门口,那个领她进来的家丁仍旧候在门口,见小灵没有跟她一起出来,也很识相的没有多嘴。 “姑娘,跟着奴才出府吧,请。”那个家丁恭顺地在前面引着路,江一韵则不慌不忙地跟着。 小灵为什么要留在那里? 难道是夏楼逼她的? 江一韵想了许久,但还是得不到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 “姑娘,奴才就送您到这儿,您慢走。” 不知不觉中,那个家丁已经带着江一韵来到了府门口。 “谢谢了。” 江一韵从永安王府走了出来。 王府的位置很好,出门就是热闹繁华的街道,街边小贩吆喝的一个比一个带劲,一个比一个脸红脖子粗。 “都来看了啊,新鲜的绿豆糕!刚出炉,还热乎呢啊!”那小贩见江一韵路过,连忙把她拦住了,“小姐,买一个呗,我这糕点甜而不腻,可好吃了。” “不了,我不喜欢甜食。”江一韵摇头拒绝了。 “那买给家里的小妹小弟也是极好的啊!您再看看!”小贩仍旧拉着江一韵,还不死心地推销者。 “我没有弟妹。”江一韵将自己的手臂从小贩手里拽出来,继续朝着医馆走去。 这些糕点,平日里小灵总能吃上一大把,每次都把小肚子撑得跟个皮球似的,所以她经常给她煮消食的汤,但是如今小灵已经不在了,这些糕点买了也只是徒增感念。 她到底是谁呢? 江一韵对自己的过去一片空白,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折尘告诉她的,他怎么说,她就怎么记着。 或许她以前真的有弟妹,那他们可会念她,可会派人出来寻她? 大抵是不会了吧,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若是真的想寻,怎会到现在都没有人来认她,只怕她原来就是个累赘,被折尘捡了去吧,所以他才不愿意告诉她真相。 江一韵自嘲地笑了笑。 突然,有个乞丐模样的人从她正前方走过来,并狠狠撞了她一下。 “嘶,”江一韵被撞疼了,不由得就叫出了声,“你撞了人怎么也不赔礼道歉?” 但是那乞丐并不说话,只是拿着一个绣着粉红杜鹃的荷包朝着江一韵晃了晃,然后就挤开人群大步跑了起来。 江一韵看到那个荷包的第一反应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腰间。 糟了!那个荷包是她的!这个乞丐竟将她的荷包给偷了去! “抓贼啊!”江一韵说着就循着那个乞丐离开的方向追去。 但是她的声音在喧闹的人群中就像石沉大海似的没了消息,街头路过的行人众多,却没有一个人停下,也没有一个人有帮她的意思。 见此,江一韵只能自己跟着那乞丐。 但是那乞丐好像是故意的,一直保持着适中的速度,既让江一韵追不上,又能让她一直看到他的踪迹。 但最后那乞丐却停在了小巷一个没有人的胡同里,江一韵没花多久也跟到了这里。 “你将我的荷包还与我,我不会报官的。”江一韵看着那乞丐被涂抹的看不出来本来相貌的脸,用着安抚的语气说着。 那乞丐却像没听到似的,看着江一韵的眼神也带了肃杀之气。 “动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小巷里顿时就冒出来几名拿着刀的黑衣人,他们将刀对着江一韵,围成了一个包围圈,不让她有任何逃跑的可能。 而见到这架势的江一韵立马就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顿时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 江一韵啊,江一韵,你身为有钱人就不能有点自觉吗?!! 院子里那满当当的箱子还不够你花的吗,你计较这点钱干什么,被偷了就被偷了,你还非要追上来?! 现在好了,不仅钱没要到,还得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 虽然江一韵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但是她面上还是十分镇定。 她并未像寻常女子那样惊叫出声,而是冷笑一声,然后才说道:“我竟不知道我的命有这么值钱了,居然还有人愿意买凶杀我?” “你无须知道,动手!”乞丐的话音刚落,那群黑衣人就提刀朝着江一韵的脖子而去。 “慢着!”江一韵向两边伸出双手,暂时唬住了那群黑衣人。 “你还有什么废话?”那乞丐皱了皱眉头,满脸的不耐烦。 “我就算死也得做个明白鬼,是谁想杀我。” “你没必要知.....”那乞丐话还未说完,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似的,顿住了,眼睛睁大,嘴角也渗出一丝血迹,然后笔直地倒地。 “哎,你们头儿!”江一韵指着那个倒地的乞丐,想转移那群黑衣人的目光。 但是那群黑衣人也像没有听到似的,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哐啷”,“哐啷”,那群黑衣人手里的刀一个个全都落了地,而等他们的刀落地以后,那群黑衣人也一个接一个倒下了,和他们的首领死时的模样相同,都是瞪大了眼睛,嘴角流出了一丝血迹。 什么情况?! 江一韵愣在了原地,这群人怎么莫名其妙都死了? “一韵没事吧?”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江一韵身后传来。 “虞卿?!”江一韵回头看着眉目含笑的虞卿,“你怎么来了?” “我见你许久不回来,想去接你,没想到在这遇到你了。” 江一韵去永安府的时候,虞卿就派人跟着了,所以得知她有危险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赶来。 “哦,这样啊,那还挺巧。” “说起来,我救了你一命,你这次又救了我一命,咱们两清了!”江一韵掰着手指头,认认真真算了个账。 两清?虞卿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她和他永远都不可能两清。 “一韵说的是,咱们回去吧。” “好嘞。”江一韵灵活地迈过那群死人的尸体,走到虞卿的身边和他一起走着。 而不远处蹲在房顶上的研语,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心里骂了江瑜景多少次了。 主子!你再不来,夫人就得跟人跑了啊!! 在研语心里,他一直以为江瑜景这辈子要孤独终老了,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姑娘,还是个人美心善的,所以他绝对不能让她跟别的男人跑了! 这四年里,秦雨烟迫害府里别的姑娘的事,他不是不知道,但是江瑜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一个当属下的能说什么呢? 但是! 现在机会来了!主子有心上人了! 想到这个,研语心里感慨万千,他这已经不是祖坟冒青烟了,他们家祖坟都直接烧起来了! 必须得帮主子追求夫人!!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第80章 罪有应得 但是,秦雨烟这女人该怎么处理呢? 想到这儿,研语的眉毛皱的能把苍蝇夹死,她迫害夫人被他当场看到,这件事儿该怎么和主上讲呢?他得好好思忖一下。 —— “你说什么?!”江瑜景看着研语,脸上失去了往日的镇定,满是慌乱和着急,“她真的伤的很重,几乎快要丧命了?!” 被吓到,应该也算重伤吧,而且没大夫会治心病,这应该也能算不治之症。 因此,研语面色深沉,重重地点了头。 “是秦雨烟做的?”江瑜景的桃花眼虽仍旧同平时一般惑人,但是此刻他如寒冬腊月般冰冷的眼神却不得不让人由心底畏惧。 “是,属下已经确认了。” “那她现在在何处?可还有救?可有人照顾?”江瑜景得到肯定的回复以后,并没有再追问秦雨烟的事儿,而是继续问着江一韵的情况。 被江瑜景这么一连串问题问下来,研语一开始还有些愣神,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正声说道:“夫人在医馆,应该有救,有人照顾。” 研语话音未落,江瑜景就没了踪影。 研语见此,连忙朝着江瑜景离开的方向大声叫唤了起来,“主上——!那——那个秦雨烟怎么办?” “杀了。” 江瑜景凉薄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而听到这句话的研语则是如获大赦一般松了一口气,这下好了,他再也不用再看着秦雨烟那副虚伪的面孔了。 —— “你,你有事儿吗?”江一韵抬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俊美男子,小心翼翼地问了出口。 “研语说你要死了。”江瑜景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江一韵,生怕他一眨眼,她就会像曾经那样,离他而去了。 “谁说我要死了?他什么居心?!”江一韵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疼的厉害,这主仆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成天来触她的霉头。 “我没有骗你,你真的要死了。” “......”江一韵看着面前神情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江瑜景,叹了一口气,“是,我是要死了,但是你能不能先把手放开。” 说罢,江一韵指了指江瑜景抓着她肩头的双手,而江瑜景也很识相地立马把手收了回去。 “我不会让你死的。” “好好好,我不死。” 江一韵心想,她何必要跟一个傻子计较呢,糊弄糊弄过去就算完事儿。 “那你有哪里不舒服吗?”虽然江一韵看上去很正常的样子,但是江瑜景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有,我心里难受。” 谁成天被神经病打扰心里会不难受呢? “我去帮你杀了她。”见江一韵似乎真的十分难受的模样,江瑜景眼里带了丝狠厉,他说过要保护她,就绝对不会食言。 “哎!哎!你杀谁去啊你?!” —— “不可能的!你骗我!都督怎么可能会对我下手!”秦雨烟看着房里的研语,惊恐地不断向后退着,往后退的时候她不小心撞到了柜脚,跌坐在地,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拉开与研语的距离。 江瑜景身边的人,秦雨烟没有怎么见过,但是她心中却十分清楚这些人并非善类。 “我说你这人脑子怎么就不开窍呢?主上都让我来杀你了,够给你面子了。”研语说的确实是实话,能被暗影卫杀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平时像秦雨烟这种小喽啰,研语都看不上眼,杀她都嫌脏手。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等都督回来,我要你的命!”秦雨烟看着居高临下的研语,虽然心里已经害怕的不行,但她还是继续嘴硬。 “我可没工夫在这儿跟你耗,老子事儿多的很呢,”研语挠了挠脑袋,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刀和毒酒都给你放这了,你麻溜的选个死法呗。” “我呸!”秦雨烟狠狠地啐了一口研语,语气里也带着满满的不屑和嘲讽,“你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今天必须是你的死期,”研语走到托盘里拿起给秦雨烟用的精致小刀,细细地观察了起来,“本来我还想让你自己选个体面的死法,但是你这么蛮不讲理,我也没办法。” 研语拿着刀笑嘻嘻地向秦雨烟走过去。 “恭迎都督。”门口的明珠突然说了这么一声。 而在房里的秦雨烟一听到这句话,立马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又是跪又是爬的到了门口,走到江瑜景身边,抓着他的裤脚,开始哭诉了起来,“都督!都督!你救救我,这个男人他疯了!他居然想杀我!” 秦雨烟边说着,还边用手指着研语,而研语也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然后又瞪了回去。 看到研语眼神的秦雨烟被吓了一大跳,然后向江瑜景投去求救的眼神。 江瑜景嫌恶地看着扒着他裤脚的秦雨烟,她的发髻已经乱了,看上去就像个疯婆子,而脸上的泪痕看上去也更加恶心。 当她看到江瑜景没有像平时一样关心她,而是皱起眉头的时候,秦雨烟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但是她没想到,接下来江瑜景说的话,更加让她如堕地狱一般心如死灰。 “怎么还活着?” 江瑜景的语气就像他现在的神情一样冷,秦雨烟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手就松开了他的裤脚,整个人也无力地跌回到地上,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江瑜景,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流下来,她可以忍受别人的冷眼,但是唯独不能忍受江瑜景的,唯独他不能! “为......为什么?”秦雨烟用着嘶哑的声音问着。 “你不该对她出手。” “她?就凭她?”秦雨烟仍旧瞪大着眼睛看着江瑜景,然后尖叫着吼了出声,“她凭什么?!!这么多年,是我陪在你身边!是我全心全意地爱你!她又给你做了什么?!” “研语,你看着办吧。” 江瑜景不想再过多纠缠,转身离开。 “不!你不许走!你不......” 随着研语拿刀的手收回,秦雨烟便再也无法将这句说到一半的话说完了。 脖子那儿的伤口,一阵阵传来疼痛,秦雨烟能感受到血液不断地流出,她无力地躺倒在地,伸手朝着江瑜景离开的方向够了够。 都督......我不是坏女人......我只是不想看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不要走...... 秦雨烟的嘴嗫嚅着,她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她身下的血液已经凝聚成了一朵血红色的花,而她的眼睛也已经失去了光彩,唯一不变的是她仍旧看着江瑜景离开的方向。 下辈子,我不要再遇见你了...... 研语看着瘫在地上的秦雨烟,不禁有些唏嘘,当初她害死那么多人,如今也算得上是报应吧。 “把这儿收拾了。”研语交代了门口的明珠一声。 “是。”明珠朝着研语行完礼后,才进了房间。 她看到死了的秦雨烟,伸脚踹了踹后,才嗤笑着开口,“平日那么嚣张,怎么现在不站起来抽我巴掌了?” 没错,就是她跑到研语那儿,告诉研语,秦雨烟要对江一韵下手,如今,看着秦雨烟死的这幅惨样,明珠只觉得心里一阵痛快! 第81章 风波又起 时值春末,凤栖殿内虽有不少花卉已至阑珊,但仍有不少珍稀花种吐了满枝的生机,争奇斗艳似的竞相开放,像极了人间女子羞红的脸颊,好不热闹。 一只黑色焰纹蝶悄悄落在了一朵花娇嫩的花瓣上,但还未停留多久,就被殿内人激烈的争讨声惊走,它慢悠悠地扇起翅膀,就像来时那样不慌不忙地飞走。 “什么?!”文月婉看着坐在下座上的文世远不由得惊叫出声,等她冷静了一会儿后,才稳住声音接着问道:“父亲您又要杀江一韵?” “何来又?”文世远并未理会文月婉的失态,而是吹了吹手上端着的一碗热茶上浮着的几片茶叶,然后小抿了一口,再看向文月婉。 “是,是女儿想错了,”文月婉尴尬地笑了笑,神情里还带着些紧张,“但是您为何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女出手?她虽然名为江一韵,但是后来探查的人也排除了她是将军府旧人的可能性。” “我是要对她出手不错,不过却不是简单的杀她,而是要让她死在全天下人面前,”文世远放下手中的茶,沉声开口,眼神似箭对准了文月婉,“所以,你必须要助我一臂之力。” “女儿愚钝,还,还请父亲指示。”文月婉用帕子擦了擦鬓角流下的冷汗后,才继续恭顺地回答了文世远。 “先前唐婉仪生辰的时候,那医女赠了她些药丸,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文世远直直地看着文月婉,让她不敢有半分拒绝的意思。 文月婉被看的心里发毛,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着:“是,父亲,女儿明白了。” “嗯,尽量早点办成,不要让我等太久。” 说罢,文世远起身向门口大步走去,不过却没人看到他袖子里的手正将一封密信攥得死紧。 “女儿恭送父亲。”文月婉清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待到文世远已经走远之后,文月婉才像脱了水的鱼似的,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不顾仪态将手边的茶水连喝了几口,才稍微冷静了些,然后她才传来张嬷嬷交代事情。 “娘娘。”张嬷嬷进殿就跪在地上给文月婉行了个大礼。 “起吧,到我身边来。”文月婉说话的语气没了方才对着文世远那般小心翼翼。 “是,娘娘。”张嬷嬷利落地起身,走到了文月婉身旁。 “你将这个给白溪,让她加到唐婉仪今晚吃的饭菜里,行事记得小心些,不要又被人抓住把柄。”文月婉拿出了一个白瓷瓶,并把它放到了张嬷嬷如老树般枯槁的手上。 “娘娘放心,老奴一定不让人看见。”张嬷嬷接过白瓷瓶,会意地笑了笑,露出了一嘴的黄牙,她脸上的皱纹皱起,这让她的脸看上去就像一朵老菊花似的令人作呕。 “嗯,你下去吧。”文月婉揉了揉眉心,摆手让张嬷嬷退下。 白溪是她安插在唐婉仪身边的眼线,就是因为有白溪在,所以唐婉仪承宠多年,却无所出,可以说,宫里的妃子,没有一个身边没有她文月婉的人,只要文月婉要让她们今天死,就绝对没有一个人有能耐活到第二天。 —— “啊———!” 一道宫女的惨叫划破了黎明的天际,响彻整座静宁宫。 “瞎叫唤什么?!谁给你的胆子!”掌事嬷嬷闻声走进了宫殿,呵斥着方才喊出声的宫女。 “不是,我,那个,娘娘她!”那宫女支支吾吾老半天,硬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一直惊恐地用手指着唐婉仪的床榻,示意那嬷嬷看过去。 那嬷嬷不看不要紧,一看就被吓了一大跳,发出了刚才那个宫女更加凄厉的惨叫声,“啊——!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娘娘死了!” 掌事嬷嬷踉跄着跑到宫殿门口,那宫女见到了,也跟着她逃离了静宁宫。 不久后。 “所有宫人都在这里了?”李德显看了一圈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监宫女后,才偏过头问着身边的太监。 “是,皇上,人都在这儿了。”太监低下头,凑在李德显耳旁,用着公鸭嗓般难听的声音回答着。 “太医可有查出死因?”李德显看向唐婉仪床榻边的太医院太医令陈世平。 “回禀陛下,娘娘这是中毒所致,”陈世平说到一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顿了两秒才接着开口,“婉仪娘娘中的似乎是慢性毒。” “慢性毒?”李德显似懂非懂地摸着胡须,“那就先把唐婉仪宫里的宫人都拖下去审问一遍。” 而听到他这句话的宫女太监们,都一并哭喊求饶了起来,这时,一道声音的出现就显得特别突兀。 “皇上!奴婢知道是何人下毒!” “哦?”李德显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问出了声,“那你说说,是何人下毒迫害唐婉仪。” “是那医女,”白溪果断地开口,不带一丝犹豫,“她那玉颜美肌丸每次娘娘吃下都头疼的厉害,除了这个,娘娘每日过的都与宫宴前无二!” “那医女?”李德显想到江一韵,眼里出现一抹兴味。 见李德显似是不信的模样,白溪拿出剩下的药丸,“若皇上不信,大可请太医检验。” “诺,去验验。” 李德显发话以后,陈世平立马走到白溪身边,拿起药瓶里的药丸端详了起来,药是没问题的,但是皇后娘娘已经交代他了。 因此,闻了药丸以后,陈世平换上一副惶恐的神情,然后对着李德显说道:“皇上!这药确是被人下毒不错!微臣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既然如此,”李德显大手一挥,“来人呐,去把那江一韵给我捉拿回宫!朕要亲自审问!” 其实如果李德显有耐心,当场再唤另一个太医前来,他就会得到完全不一样的答复,但是色欲熏心的他现在只想把江一韵抓到宫里来,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而江一韵正在医馆里聚精会神地打理药材,完全没有预料等待她的将会是一场异常惨烈的腥风血雨。 第82章 被抓 王昔踹开了医馆另一半未打开的门,带着一队侍卫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谁是江一韵?!给我滚出来!”王昔做侍卫头子有些年了,平时为人不可一世,这次抓的人又是个孤苦无依的医女,所以语气难免就横了些。 “是我,不知发生了什么,惹得官爷火气这么大?”江一韵和面前的病人打了个招呼后,就起身走到了王昔面前。 王昔见江一韵虽是蒙了面纱,不过模样娇俏,也就上下打量了两眼,不过看完之后,他就指挥着手下,“就是她!给我抓起来!” 两个侍卫听从指令大步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江一韵。 “你们干什么?”江一韵看了看身旁的两个护卫,又看着王昔问道。 “干什么?你谋害宫中妃嫔,我自然是要抓你回去了!”王昔看着江一韵冷笑两声,朝着那两个架着江一韵的手下说道:“带走!” “别救我!”江一韵蓦地说了这么一句。 “没人救你!想什么好事儿呢!”王昔嘲讽了江一韵一句。 没人知道江一韵这句话是对谁说的,除了将抬起的手放下的虞卿。 虽然他看不见,但是他的眼睛却看着江一韵被带走的方向,不差分毫。 “医馆关门,还请各位离开吧。” 虽然虞卿说话的语气温柔,但是他眼里的杀伐之气和濒临崩溃的疯狂,却看得人心悸。 医馆内的客人,没一会儿都散了个干净,虞卿将医馆的门关上,阻断了外头探究的视线和稀薄的光线。 一韵,你不想我趟这趟浑水,但这却非我所愿。 —— 王昔走到皇宫的一路上,可谓是鸡飞狗跳,他的那些个手下才不管是不是有百姓摆摊儿,直接一脚踹翻给王昔开路,街头的百姓一个个都护着自家孩子,敢怒不敢言,他们被王昔欺压的多了,但是谁也不敢去衙门报官,因为王昔是人家衙门师爷的小舅子,去报官说不定还得被打回去,这么一来,更加没人敢报官,王昔的日子也就过得越发肆意妄为。 “哟,王大人回来了,快开门!快开门!”守着皇宫大门的侍卫,见着王昔,那是比见着亲人还亲啊,一个个都赔着笑,赶忙帮王昔开门。 “嗯。”王昔简简单单给了个回复,下巴抬得高高的,用着鼻孔看着那群侍卫。 进了皇宫,王昔并未像江一韵想的那样带她去地牢,而是把她安置在了一间宫殿里。 王昔从手下手里拉过江一韵,带着她走到宫殿门前,然后伸手一甩,就把江一韵扔进了那宫殿里,然后他的手下就利落地上前,将那宫殿门锁了个彻彻底底。 “你们几个,看在这儿,我去向皇上禀告!” “是!” 紧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江一韵可以确信这是王昔带着手下离开的声音。 江一韵看了这宫殿一圈,好在不像上次那样,这次还是有窗户的,但是等她走到窗户前,将窗户小心翼翼打开,守着窗户的一名侍卫又冷哼着把窗户给阖上了。 这宫殿似乎是很久没人住过,也很久没有人清理了,那侍卫阖窗的力气有些大,窗户上的细灰全都被震了出来,往江一韵脸上扑,呛的她直咳嗽。 心中清楚她这是逃不掉了,江一韵有些气馁地坐到床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只掏出来一瓶金疮药,本来她还想着她的医馆离皇宫有些距离,这一路上她还能有法子逃跑,但是她摸到那瓶金疮药的时候,觉得天都黑了,早知道她就随身带点毒药了!真是悔不当初! 虽然江一韵有些认识,但是当她眼尖地瞟到床头柜上放着的花瓶时,立马从床上起身,健步如飞走到柜子前,将那花瓶拿了下来,并稳稳当当放在了地上,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上次可是受够了。 不得不说,江一韵的心态好的有些诡异,正常人知道自己要死了,哪个不是担惊受怕,整天提心吊胆的,但是她不是,她自在的很,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打量这座宫殿的布局,哪儿哪儿要改进,哪儿哪儿建的不错之类的。 担忧起自己的安危,还是江一韵实在是无聊的没事儿做的时候才开始想的。 那侍卫头子说她什么罪名来着,哦,想起来了,说她迫害后宫嫔妃,但是她和后宫的人也没什么交集啊,唯一打过交道的也就那个李锦亦。 但是随即江一韵就排除了李锦亦的嫌疑,李锦亦虽然不喜欢她,但也没必要为了这件事儿害死自己老爹的妃子,要是被发现了,按照律法,是要被贬为庶人的,李锦亦还不会为她冒这么大的险。 那还能是谁呢? 对了!她给唐婉仪送的药丸!那是她唯一与这后宫有点关系的地方! 但是又是谁吃饱了撑着,没事儿陷害她呢,她人生地不熟,又没得罪谁,难不成是后宫争宠整出来的幺蛾子,把她推出来当替罪羊? 想了这么久,也就这种可能性最大。 哎,江一韵叹了一口气,迫害嫔妃,是要杀头的,她还没活个多久呢,怎么就要死了? 但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老皇帝没把她关地牢里,反而是把她关在这宫殿里。 “我是给她送饭的。”门口传来宫女的声音。 宫殿的门被打开,一名身材娇小的宫女走了进来,将手里的食盒放下,然后将菜品一样样的放在桌上。 见此,江一韵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叹,当阶下囚的伙食都这么好的吗,要不是当阶下囚会没命,她都想这么一直当下去了,吃国家饭,住国家房,多好。 是夜,皓月高挂,清风徐来,换了班的侍卫,仍旧守在这座宫殿前,他们的影子倒映在门上,窗上,但是没过多久,一阵强风袭来,他们的身影就有规律的一个接一个倒下。 宫殿的门被打开,一道修长的影子映在宫殿里的地面上,但是他并未停留,径直走向床榻,走向装睡的江一韵。 江一韵睡的浅,门被打开的时候,她就醒了,然后她就用手拿起她藏在被子里的小花瓶,准备随时给这人一击,但是她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已经透露了她此刻不平静的心绪。 来人走到了她的床边,弯下了腰,江一韵心中警铃大作,抄起手里的花瓶,朝着那人的头而去,但是她的手腕却在半路被那人温热的手给握住了。 宫殿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和那人温柔的语调,“我来带你回家了。” 第83章 怎么是他? 江一韵将目光从花瓶上移开看向那人,虽然宫殿里没有掌灯,但是他的眉眼衬着溶溶月色显得分外温柔,一双桃花眼里满满的都是她的身影,专注且深情,薄唇微微上扬,如墨长发伴着晚风轻轻飘动,更给他添加了些许缥缈之意。 但是长得再好看也没有用,这人不是那个大傻子吗?他怎么会在这儿?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江一韵一边结巴着,一边默默后退,想拉开与江瑜景的距离。 但是江瑜景哪里会让她得逞,他握着她的手,用力往回一拉,江一韵不仅没有拉开距离,反而离他更近,几乎下一秒就要扑进他的怀里,她被吓得抬头,猝不及防就对上了他满是笑意的眼神。 “我来带你走。”江瑜景躬身凑到江一韵耳边然后悄声说道,他温热的气息撒在她的耳朵上,让江一韵觉得有些痒。 “你怎么带我走?哎!” 江瑜景一把抱起江一韵,惹得她不由得惊叫一声,但是她随即又意识到这里不安全,立马又伸出白皙的小手捂住了嘴。 江瑜景看着她这幅可爱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然后毫不费力地抱着她走出了宫殿,脚尖点地飞上了这座宫殿的屋顶,然后江瑜景就灵活地在皇宫中移动着,巡逻的侍卫只觉得一阵风刮过,抬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江一韵恐高,才瞅了地面一眼,就吓得钻进了江瑜景的怀里。 隔这么近,她甚至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感受到他的温度。 “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江瑜景看出了她的害怕,出口安慰着。 “那个,额,谢谢你啊,还有对不起。”江一韵觉得她一直把人家当傻子来看,实在是有些不厚道,更何况人家刚刚还救了她的命。 “对不起什么?”江瑜景低沉而又有磁性的声音从江一韵头上传来。 “没,没什么,”她才不会承认呢,江一韵有些窘迫,“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瑜景。” “那挺有缘分的,呵呵,咱们一个姓呢。”虽然觉得江瑜景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甚至让她略微有些心痛的感觉,但是江一韵只把这当做逃脱劫难的紧张,便未过多在意。 “嗯,挺有缘分的,以后孩子的姓也省事儿。” “谁,谁和你要有孩子了?!!”江一韵被他这句话闹成了一个大红脸,话也说不利索了。 “别动,我抱不稳了。”江瑜景承认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一听到这句话,江一韵顿时怕的不敢乱动,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 气氛虽然有一时间的尴尬,但是江一韵的好奇心占了上风,“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去我的府邸。” “为什么去你那儿?” “你失踪,皇帝必定会派人来寻,回你原来的地方并不安全。”江瑜景耐心地解释了一下。 “哦,这样啊。”江一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夜晚的京城静谧的很,江一韵只能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她和江瑜景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他抱着她,就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小心翼翼而又珍爱非常。 “到了。”江瑜景把江一韵轻轻放下,然后开了口。 “啊?到了?”江一韵站稳后,才打量起面前的宅子。 而早就守在门口的研语就跟饿狼看到肉似的扑了上来,“哟哟哟!这不是夫人吗!主子,有你的啊!” 江瑜景无视了研语挤眉弄眼的模样,“带她去念韵阁。” “夫人,夫人,跟我来,我带你去。”研语热情的不得了,比狗腿子还要狗上几分。 看着研语和善的过分的脸,江一韵却是转身对着江瑜景说道:“你去哪儿?” 闻言,江瑜景挑了挑眉,用着十分正经的口吻说着十分不正经的话,“怎么?你要跟我一起睡?” 他的话一说完,江一韵的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大半。 “你,你带我走。” 江一韵没有勇气继续看着江瑜景,而是用着蚊吟一般细小的声音对着研语说道。 得亏研语是个耳朵好的,听得出江一韵说的什么,“那主子,我带夫人走了啊!” 江瑜景对着研语点了点头,研语久立马兴冲冲地把江一韵领走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江一韵的身影,江瑜景才收回视线。 明天京城会变成什么模样,他可是好奇得很呢。 —— 等到江瑜景他们离开皇宫已经有一会儿后,宫殿里又来了一伙人。 “阁主,人已经不见了。” 一名穿着水蓝色劲装的女子跪在地上,恭敬地对着虞卿说道,她的半面脸上带着乳白色面具,露出的脸十分娇美,但是神色却异常冷漠,似乎世间万物都带着一股怜悯,唯独看着虞卿时,眼底有不让人察觉的倾慕。 “走吧。”虞卿撑着一把血红色的伞,一个人缓慢在前方走着,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些寂寥的意味。 朝意见状连忙起身跟上去,跟虞卿保持着一米的距离后,才略微有些紧张地问道,“阁主,您要回去吗,老夫人那儿传话了.....” 剩下的话朝意不敢再讲,唯恐惹虞卿不快,音雪阁的老夫人名叶暮,并非虞卿生母,而是老阁主当年扩充势力娶的夫人。 以前老阁主还健在的时候,叶暮尚且安分守己,但是自打老阁主逝世,她就慢慢变得不安分起来,也露出了她的狼子野心,她开始向往更大的权力,开始限制起虞卿。 想到那人,虞卿本就不苟言笑的脸更是沁了一分薄薄的寒意,敛去眼里的杀意后,虞卿才淡淡说道:“回去。” 似是没料到虞卿居然答应回去,朝意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但是随即又立马跟上没有等她的意思的虞卿。 她应该是被人救走了,虞卿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江一韵曾在的宫殿的方向,他还是把阁里的异类先铲除以后,再来找她。 叶暮,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虞卿的嘴边是一抹嘲讽的微笑。 第84章 距离太近了 第二天,太阳才刚懒洋洋地带着倦意升起,王昔就带着一队手下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关押江一韵的宫殿。 “醒醒!都他妈给老子醒醒!”王昔见守着门的两人纷纷倒在了地上,把他们当成是偷懒打盹儿了,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所以他带着怒容边踹着他们,边说道。 “唔。”那两个人足足被王昔踹了好几脚才醒过来,不过语气听上去还是有些不清醒。 其中一个侍卫挠了挠脑袋,皱着眉头小声嘟囔着:“我怎么睡着了?” 谁料王昔耳朵尖的很,他一听到这句话,立马又踹了那侍卫屁股一脚,直把那侍卫踹的跪了在了地上,然后他才怒气冲冲地说道:“怎么?!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睡觉的?!还是有谁逼你的?!!” “头儿,您别气,您别气,气坏了身子可就是赔本儿买卖了。”另一个守门的侍卫机灵些,连忙说起好话,顺着王昔炸开的毛。 这句话倒还真有点用处,最起码王昔的脸没刚才那么臭了,不过他的气还是没消下去,说话的语气依旧不好,“费什么话,人呢?!” “人啊?”那个安抚王昔的侍卫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宫殿,然后才说道:“就,就在这里头呢......” “哼,”王昔冷哼了一声,“给我进去把她带出来,皇上要亲自审问!” 跟在王昔身后的侍卫听令进了宫殿,但是等他们进去找了一圈儿,哪里有江一韵半点踪影? “头儿,人,人没了......”说话的侍卫有些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王昔一个不乐意,他就要遭殃。 “没了?!!”王昔大声叫了一句,“都给我让开!” 虽然他又自己进宫殿找了一圈,但是结果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江一韵确实是没了踪迹。 “你他妈的不是跟我说人在里头吗?!”王昔怒气冲冲地走到方才说话的那个侍卫面前,伸出左手一把抓起他的衣领,然后右手抬得高高的,似乎一旦这侍卫说的话不中听,拳头就要落下来的模样。 那侍卫被吓坏了,偏着头,眼神躲闪,就是不敢看王昔。 “老子问你话!”王昔见他还不回答,又大吼了一句。 “人,人昨儿还在里头的。”那侍卫用着王昔才听得到声音小声说着。 “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废物!”王昔松开左手,他手里的侍卫重心不稳,顿时跌到在地,但是那侍卫还是用最快的速度爬了起来站好,低着头,一副任凭王昔处置的模样。 “给我押下去!”王昔用手指了指那两个看门的侍卫,满嘴的不耐烦。 “头儿,我不是故意的!” “头儿!” 那两个侍卫被带走,求饶的声音也渐渐听不到,但是王昔的心头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似的烦躁的厉害。 “头儿,那现在咋办啊?” “什么怎么办?!!你问老子,老子问谁?!”王昔狠狠地看了出声的手下一眼,那手下顿时低头不敢再言。 “真是邪门儿,怎么最近尽是让我不如意的!”王昔看了一眼身后一群怂的不行的手下,“愣着干什么!走啊!” 说罢,王昔就率先走了起来,他身后的手下也连忙跟上。 —— 江一韵睡醒,简单用完早点后,就站在江瑜景给她安排的住处打量了起来。 临湖亭廊,歌台水榭,应有尽有,极尽奢华,倚栏栽种的都是些罕见的花种,更不用提惟妙惟肖的假山石雕之类的了,这地儿虽名为念韵阁,却比阁大的多了。 江一韵用手撑着长廊上的护栏,看着院子里各式各样的绿植,发呆发了许久,直到一阵风吹过,才将她惊醒。 看了这么长时间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江一韵想回房了,她将手从栏杆上收回,转了身。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江一韵刚转身就被吓了一大跳,不为其他,是因为江瑜景就站在她身后,普通的站在这儿也就罢了,江瑜景偏生离她距离不到半拳,远远看去,倒像她依偎在他怀里似的。 江瑜景低头看着江一韵,轻笑出声,“刚到不久。” 说完这句话,江瑜景就像方才江一韵一样,把双手放到了栏杆上,这么一来,江一韵就被他圈在了这尺寸之地,逃离不开。 “你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江一韵尴尬的笑了笑,看着江瑜景撑在两侧的手,明明他没有移动半步,她却觉得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怕扫了美人赏花的雅兴。” 江一韵的面纱昨天夜里就被她揭下了,此刻她倾国倾城的面容又染上了几分女儿家的羞怯,竟让院子里的名贵花草都自惭形秽。 她赏花,他赏她,挺不错的,江瑜景心想。 “哦,我谢谢你啊,”江一韵不敢看江瑜景,她此刻脑子就跟团浆糊似的,思绪也乱了,“你有事儿吗?没事儿,我就走了。” 江一韵此刻只想逃离,但是江瑜景岂会让她如意。 “你认识折尘吗?” “不,不认识。” 突然从江瑜景嘴里听到折尘的名字,江一韵心头微微发颤,不过她还是立马否决,虽然江瑜景救了他,但是指不定他和折尘有仇,想从她这儿套出线索来,折尘平时对她是凶了点,可是她还是要护着自家师傅的。 “哦?是吗?”江瑜景弯腰拉近和江一韵的距离,“我听他说你是他徒弟来着,你怎么会不认识他?” 江瑜景实在靠她太近了,江一韵敢保证要不是她伸出双手稍微阻隔了一下,江瑜景整个人能直接趴到她身上去。 她的右手能明确感受到江瑜景的心跳,但是江一韵已经分不清此刻是她的心跳更快还是江瑜景的更快了,江瑜景问问题的时候,是凑在她耳边的,但是他问完以后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他温热的鼻息全都撒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本就怕痒,这么一来江一韵的思绪更加混乱了。 刚才她还想护着师傅,眼下立马把折尘出卖了,“你怎么知道?!” 第85章 京城闹鬼 江瑜景说这话只是为了诈一诈江一韵,谁料她竟然真的上了钩,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江瑜景便不再为难江一韵,收回了自己的双手,给了江一韵自由。 “我与他是忘年交,自然听说过你的事儿。”江瑜景脸不红气不喘的说了这么句。 江一韵见江瑜景收回手,连忙迈腿拉开和他的距离,然后才狐疑地问道:“你和我师傅是朋友?” “自然。”江瑜景点头,虽然他和折尘貌只见过几次面。 “那,你可知道我以前的身份?”江一韵有些紧张地问着江瑜景。 闻言,江瑜景并没有像方才那样回答的十分迅速,他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有些事,不知道为好。” 江一韵看着江瑜景的双眼,那里面一闪而过的伤感她没有错过,他绝对知道些什么,但他却和折尘一样选择了隐瞒。 “真的不知道吗?”江一韵直勾勾地盯着江瑜景,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但是江瑜景掩饰的很好,方才那抹伤感就像是江一韵的错觉似的,转瞬就失了踪迹。 “你不信我?”江瑜景叹息了一声说道,看上去似乎极为受伤。 听到他这话,江一韵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又看了江瑜景两眼,定了定心神说道:“没有,我只是.....” “好生照顾自己。”说罢,江瑜景抬脚走了,看上去轻飘飘的步子,速度却十分快,待江一韵再次眨眼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踪迹。 —— “什么?!人没了!”李德显坐在金龙殿的龙椅上,看着下面跪着的王昔,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美人儿,就这么没了?!! “微臣到场的时候,殿里已经空了。”王昔跪在金龙殿地上精贵的地毯上,身子抖得跟个筛子似的,全没了在手下面前的那副嚣张气焰。 “找!给朕找!绝对不能放过杀害唐婉仪的凶手!”李德显面色难看的说道,不过到底是因为凶手逃跑还是别的,就没人知道了。 “是,皇上!微臣告退!”得到李德显这句话,王昔立马就夹着尾巴跑了出去。 虽然江一韵的画像被贴满了全京城,但是有江瑜景护着,王昔就算把京城翻个底儿朝天,也定是寻不到江一韵的。 而李德显一开始还天天心心念念着江一韵,但是过了半个月,他就不敢再有这个心思了。 因为京城出了一件大事儿——城东的林木匠死了,你可能会觉得一个木匠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急,慢慢往下听。 这个林木匠不仅在京城有些名头,在临近的几个村子也有点名声,因为他不但木工活做得好,还会屋顶捉漏,天希国百姓的房子大都是平房,屋顶是用瓦片盖的,年深日久加上雨水多,被大雨一冲就会漏水,所以几乎每家隔一段时间都要捉漏。 而前些日子这林木匠刚在隔壁村子接了个大生意,一连去了好几天都没回家,好不容易他回来了,他媳妇儿见他面色惨白,只当是工作累了,便也没放在心上,更何况他带回来一大笔钱,他媳妇儿和三个女儿自然是高高兴兴的。 但是,这样的好日子还没过多久,出事儿了! 林木匠在回京的第三天晚上突然死了!死状极其恐怖,整个人就好像是被野兽啃过似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他媳妇儿生了第三个女儿的时候身子本就元气大伤,再被这么一吓,当场就晕了过去,眼看着就要和她相公一起去了,三个女儿也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可事情并没有就此落下帷幕,林木匠头七的那天晚上,他媳妇儿和两个女儿都双目圆瞪死在了灵堂上,身上的皮被人活生生剥了下来,用木楔子给牢牢钉在了墙壁上,血把整座墙壁都染红了,而林木匠的尸体也被人从棺材里捞了出来开膛破肚,他腹腔里的东西都被取了个干干净净,两只眼珠更是被人给挖了出来,只留下两个血窟窿,看着就让人直冒冷汗。 他的媳妇儿和两个女儿一晚上都死了个精光,就连院子里的狗和屋里的老鼠都死了个干干净净,全家竟然几乎没有一个活口,除了他那个三女儿。 京城衙门来的两个新来的捕快,更是当场就被浓重的血腥气给恶心得当场吐了出来,饶是见过不少案子的老捕快,见到此情此景,心中都不免有些难受。 而林木匠的三女儿虽然没有死,但是却下落不明,邻居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她被吓疯了,有人说她跳河,去下面陪她的爹娘姐妹去了,真相如何,仍旧是一个迷雾重重的谜团。 在衙门的人把林木匠一家的尸体搬回去以后,住在林木匠家东边的邻居就自作主张请了几个道士来做法式,据说有人亲眼看到那几个道士从林木匠家里的院子里挖出一个青铜大鼎,这一挖可不得了! 大鼎里居然装满了尸体!有的已经白骨化,有的还很新,而眼尖的老捕快一眼就认出里面有隔壁村子失踪的人! 这下京城可就人人自危了,原来的京城知府先前一直把这些案子压着,但是现在都被人亲眼看见了,不仅压不住,反而闹到了李德显耳朵里,李德显一气之下就革了他的职,知府职位空缺了,但是案子不能不办啊,现如今京城人心惶惶,不知道谁说了句闹鬼,而且这鬼专门杀家里有女儿的,所有家里有女儿的百姓全都把门关得紧紧的,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李德显昏庸了这么多年了,朝臣也大多是酒囊饭袋,一个个不帮倒忙就算了,让他们破案简直是痴心妄想,左想右想他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碰巧李景程来后宫探望文月婉,被李德显知道了,当场就下旨,认命李景程破案,美名其曰是他作为太子的历练。 “所以你现在找我帮忙了?”江瑜景看着李景程,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咱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帮我一下呗。”李景程此刻全无了太子的高高在上,笑着看着江瑜景。 看着江瑜景皱着的眉头,李景程立马又接着开了口,“我听人说那鬼专门抓年轻漂亮的女子,你帮我除了这鬼,你不就能放心的和你家韵儿腻歪了?是不是?” “抓鬼你得找道士,我可不会。”江瑜景没理会李景程这番说辞。 “你明天跟我去一趟那林木匠家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李景程捻起一枚棋子,放到了江瑜景书房放着的棋盘中央,眼神幽深,半晌才听得他轻蔑一笑,“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第86章 上架公告 转眼写这本书已经两个多月了,编辑大大通知我明天上架,我明白这意味着我会失去一部分读者,但是只要有一个人愿意看,我就会一直写下去,不管小可爱们接下来愿不愿意继续看我的书,但是能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我都衷心祝愿你们能每天开心,万事胜意! 首订对书后期的发展真的很重要!希望有条件的小可爱们能支持!万分感谢,鞠躬! 第87章 江一韵被抓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江一韵左看看李景程,右看看江瑜景,满脸的疑惑。 江瑜景轻咳一声才开口道:“最近京中不太平,你还是跟着我最安全。” 最近把京城百姓搞的人心惶惶的案子,江一韵确实是听说了,虽然她觉得江瑜景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事实真是如此吗? 非也非也,且不说江瑜景的府邸暗处躲着许多暗卫保护江一韵,就算他要保护江一韵,也不至于把她带到案发现场来保护,这不是把江一韵往枪口上送吗。 让他带江一韵来这儿的是研语。 当初研语一听说江瑜景要去林木匠家,立马就提议带着江一韵去,为什么呢,研语是这么说的。 “姑娘家哪有不怕鬼的!主子你带夫人去,夫人要是被吓到了,还不是第一个往您怀里扑!” 研语虽然说的声情并茂,唾沫横飞,但是江瑜景当时只是冷冷地嘲讽了他一句,十分不在意的模样。 所幸,他带着江一韵出府的时候研语并不在,不然他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研语贱兮兮的脸。 想到这里,江瑜景松了一口气。 “大白天不来,干嘛非得挑晚上?”林木匠家在的那条巷子,一到晚上就阴风阵阵,怪渗人的,这让江一韵心头微微发怵,她摸了摸手臂,总觉得有点冷。 虽然研语别的说的不一定对,但是有一点他算是说对了,那就是江一韵确实怕鬼。 “你什么时候见过鬼在白天出来的?”李景程伸出食指朝着江一韵摇了摇,满脸的不赞同。 “你的意思是你见过鬼了?所以你知道它们在晚上出来?”江一韵虽然知道李景程是太子,但是江瑜景出来的时候跟她说了,待会儿不必多礼,有他在,李景程不敢怎么她,因此江一韵也就毫不顾忌地开口了,而且她也不觉得她这句话多失礼。 “我虽然没见过,但是.....”李景程但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瑜景打断了。 “走吧,早点开始,早点回去。”江瑜景率先迈开了步子,走向街道尽头林木匠的家,虽然他不怕鬼,但是他却不喜欢这阴暗的氛围,让人喘不过气。 路上一棵棵老树枝叶伸展,被风一吹就发出一阵沙沙声,枝叶摇曳,透过江瑜景手里提着的灯笼,在墙上照出一个又一个怪影,仿佛无数鬼手在撕扯着这昏暗的光亮,让人感觉仿佛置身地狱,似乎随时都会钻出一些恐怖的妖魔来取他性命。 按理说,春末的天气,不应该这么冷才对,但是江一韵却觉得风冷嗖嗖的,她打了一个寒颤,一阵哆嗦,心脏也忍不住一阵颤抖。 江瑜景虽然走在前头,但是他却时刻关注着江一韵,所以就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并十分自然地向她伸出手。 而江一韵早就被吓怕了,也顾不上男女大防,立马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握住了江瑜景的手,然后歉意地向他笑了笑,从江瑜景手上传来的温暖,让江一韵高悬的心稍微放松了些。 没有多久,三人就走到了林木匠的家门口,虽然他只是个木匠,但是房子却不寒碜,只是因为长时间没人打理,看上去略微有些衰败。 “吱呀”,江瑜景推开了林木匠家未上锁的门,带着江一韵和李景程走了进去。 月色昏暗,江一韵只能勉强看到院子里有个大坑,想来那就是挖鼎时留下的坑。 江一韵还是拉着江瑜景的手,跟着他慢慢走着,只是他的手没有刚才那般温暖了。 她跟着他走进了最中间的屋子,那是灵堂,也是林木匠妻女死的地方。 距离尸体被搬走并没有多几天,灵堂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地上的血泊已经干涸,只留下了暗红色的血迹。 蓦地,窗户被狂风忽的拍开,猛烈地击打着窗棂,发出“啪啪”的厚重声响,窗边桌案上的砚台镇纸都已被扫落在地,狂风卷起失了倚重的纸张四下飞散,桌下狼藉,参差掉落着几张已经被撕成两半的图纸。 江一韵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没注意到走在前面的江瑜景停下了步子,所以她直接就撞了上去,这一撞把她撞得回了神,她回头正想道歉,但是看到的一切却让她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走在她前面的哪里是江瑜景,分明是一个穿着绛红色长裙的女人! 这个女人此刻正背对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 是鬼?! 不!她不是!她有影子! 江一韵抬腿想后退,但是刚迈出一步,前面那个女人就像意识到了似的,用着迅猛的速度转了一圈回头看向江一韵,本来转身并不可怕。 但是!这个女人却是下半身一动不动,唯独上半身转了一圈! 而江一韵见到这女人的正脸后,更是伸出双手捂住嘴巴,防止她尖叫出声! 她的记忆里一向很好,面前这个女人,居然是已经死了的唐婉仪! 可是她怎么还活着? 不对,她确实是死了,但却不知被人用了什么法子,变成了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唐婉仪脸上长着死人才有的尸斑,皮肤惨白,像石板砖似的,一块一块皲裂着,她的头发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白色,从枯发里露出的眼睛正翻着白眼儿,但眼睛却又正直直地看着江一韵,她的嘴巴微张着,里面有阵阵让人作呕的臭气传来。 唐婉仪对着江一韵伸出了右手,她的指甲尖长,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看上去似乎比刀刃还要锋利,但是很奇怪,她把手对准了江一韵的心窝,距离只有不到半寸的时候,她却把手顿住了,然后十分惊恐地收回,就像,就像在惧怕着什么? 对,虽然唐婉仪这张脸已经变得十分诡异,但是江一韵就是很笃定,她在唐婉仪的脸上看到了清清楚楚的畏惧。 这倒是把江一韵给整糊涂了,她身上能有什么东西让唐婉仪这么畏惧? 但是很快江一韵就没有这个心思想这个问题了,因为唐婉仪把手收回以后,又再一次伸了出来,不过这次不是对着江一韵的心窝,而是直接掐住江一韵的脖子,像提小鸡似的,毫不费力把江一韵拎了起来,然后唐婉仪就这么拎着江一韵出了灵堂,再是出了林木匠家,江一韵不知道她要带着自己去哪儿,唐婉仪显然也不会告诉她。 唐婉仪掐着江一韵脖子,用的劲道十分大,这让江一韵呼吸不上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力地拍打着唐婉仪掐她的手,试图让唐婉仪稍微小点力道,但是让江一韵失望的是,唐婉仪的手就像钢铁似的十分坚硬,这么打了一会儿,唐婉仪不仅没有松手,江一韵反倒是觉得自己的手疼的厉害。 这样的情况下,江一韵撑了并没多久,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唐婉仪见此,僵硬地歪了歪脑袋,看着江一韵,随后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她所过之处,只留下一抹残影,若是有江湖人士在场,恐怕就要感叹起来了,此等轻功,只怕连清绝公子都得落了下风啊。 —— 而江瑜景在进门的时候,一意识到不对劲就立马松了手,他松手后,就有东西落地发出的“啪嗒”声。 不出他所料,他拉着的果然不是江一韵的手,而是一截断了的枯木枝。 李景程见此也立马清醒了过来,当下反问道:“她呢?” 江瑜景没有回答,只是用深沉的眼神看着那截树枝,眼里有风暴在涌动。 李景程没得到回复却不觉得尴尬,只是自顾自地开了口,“莫不是真有鬼?” “你可知何为鬼?”江瑜景抬眸,不屑地看了李景程一眼。 而李景程被他这么一看,心中自然是有几分不服气,“所谓鬼,集贫贱、衰败、悲哀、灾祸、耻辱、惨毒、霉臭、伤痛、病死、夭亡、孤独、淫邪、妄想、厄运、疾病、薄命、痛苦、入魔,十八恶毒于一身,身上黑气越重,代表怨气越深。” “书背的倒是不错,”江瑜景抬步向灵堂走去,不咸不淡地开口,“可惜没有脑子。” “你什么意思?”李景程在原地略微沉思了一阵,却还是没懂江瑜景的意思。 “你说,杀了这么多人的该是什么鬼?”江瑜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自然是怨气极深的鬼。”李景程谨慎地给了一个答案,唯恐江瑜景下一秒又要说他没脑子了。 “寻常人阳气不重,哪怕被普通的鬼缠身也会遭遇重重厄运,如果是恶鬼,普通人一旦遇上,那是必死无疑,”江瑜景走进灵堂,四处打量,“若真是恶鬼作祟,他在这么近的距离掳走韵儿,你我不可能安然无恙。” “可是.....”李景程还是觉得有哪里奇怪。 “怎么?难不成你认为自己是真龙天子,阳气强盛,能把那鬼吓退不成?”江瑜景毫不客气地挖苦着李景程。 “......”李景程无语了一阵,才接着开口道:“照你这么说,是有人装神弄鬼了?可是,他又是如何做到不在你我二人察觉的情况下带走江姑娘?” “阵法。”江瑜景走到桌案旁,捡起了那被撕成两半的图纸,看了两眼后就随手将它丢给了李景程。 李景程顺势接过,看了半晌,却什么也看不懂,只得疑惑地开口,“就是这个阵法?” 江瑜景摇了摇头,否认了,然后才说道:“这是那个林木匠敛财用的阵法,但是他这阵法不全,所以他从邻村回来之后才会阳气不振。” “那刚才我们遇到的是什么阵法?”李景程满脸的茫然,他看着这诡异的地方,小声地问着江瑜景。 “锁魂阵,和林木匠用的阵法不是一个水平,施这阵的人的手法显然极为高明。”江瑜景毫不吝啬地给了一个这么高的评价。 江瑜景转身又回到了灵堂正中曾经摆放棺椁的地方,为什么他会知道那里拜访过棺椁呢,因为林木匠妻女血流成泊,却唯独这正中留下了一个方正的长形图案,不大不小,刚好是一个成年男子棺椁的尺寸。 江瑜景抬手,指了指墙壁上林木匠妻女被钉在墙上时留下的痕迹,“林木匠是阵眼,他的妻女是增加这个阵的效果的祭品,被活剥皮的人死后怨气会非常重,人皮被钉在墙上后,死人的魂魄就会永世不得超生,哪怕是得道高僧也无法超度。”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李景程总觉得心里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闻言,江瑜景倒是转过头,用很讽刺的眼神看着李景程,似乎他不知道是十分重大的过错。 “你为何这般看我?我真不知道。”李景程皱着眉头。 江瑜景挑了挑眉头,半晌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文丞相给我的书籍上记载着这些。” 而他这句话,却仿佛一剂猛药似的,让李景程脸色煞白,“文世远?!那林木匠这件案子也是他所为了?!” “天希国现在可没有第二个姓文的丞相,但是江湖上能人异士多得很,这件事文世远只是有嫌疑罢了。还不能断定他就是凶手。”江瑜景收回打量灵堂的目光,转身想走。 “那江姑娘被抓,你现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李景程看上去比江瑜景还紧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的心上人被抓了去。 “若是凶手想杀韵儿,何必还要掳走这么麻烦,所以,韵儿目前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李景程的眉头都快打成一个结了。 “这个案子目前是破不了了,还是先回去从长计议。” “那江姑娘怎么办?”李景程还是不放心。 江瑜景明白关心则乱这个道理,越是现在,他越不能失了理智,“我弄丢的人,我会自己找回来,你不必担心。” “这,哎.....好吧。”李景程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 第88章 得救 滴答。 滴答。 耳边不断传来的是液体滴落在地的声音,鼻尖萦绕着的是浓烈厚重的血腥味,在这样的环境里,江一韵缓缓转醒,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最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具女性的尸体,尸体离关着江一韵的笼子的距离并不远,它被高高悬挂在一个形状奇怪的架子上,那架子已经全被鲜血浸湿,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而这具尸体的脸皮也已经全部被揭了下来,方才的滴答声,就是血液从这女子垂着的脸上流下,滴到地上时发出的。 刚恢复意识,就看到这样具有冲击力的场景,江一韵心中一阵阵地泛呕,直把她胃里的酸水都呕了出来。 而跟她一样害怕的还有几个人。 “你醒了,你没事儿吧?”一道温软的声音从江一韵身后传来,听声音是个女子。 闻声,江一韵转头看过去,对着她说话的是一个皮肤白皙,容貌秀气的女孩子,她的眼睛十分清澈,看上去有着不谙世事的单纯和剔透,而在这个女孩子身后还有几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女孩儿。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江一韵看着那个开口的女孩子,微微笑了笑,礼貌而又带着疏离地回答着。 “那就好,对了,我叫林耀,”话说到一半,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才接着开口,“就是耀眼的那个耀,我出生前,我爹以为是个儿子,所以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儿,后来我出生以后,我爹也没乐意改,所以我就叫这个了。你叫什么啊?” “我叫江一韵,”江一韵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信息,看着林耀的眼睛问道:“你姓林,那你可是城东林木匠的三女儿?” “是我,你认识我爹?”听了江一韵的话,林耀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但是她随即又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语气带着点自嘲的意味,“也是,我家死了那么多人,谁还能不认识。” 当今之急是先想办法逃出去,所以江一韵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安抚她,而是又接着问了出口,“你可是被一个红衣女子抓来的?” “你也是被她抓来的?我们都是被她抓来的。”说罢,林耀还伸手指了指她身后那几个吓得发抖的女孩子。 她一指,那几个女孩子就像被打开了话匣似的,都低声哽咽着, “反正我们都是要死的,还管是谁抓的?” “呜呜呜,我死了,我娘可怎么办啊......” “都哭,哭有什么用?!”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前几天哭的比谁都凶.....” 江一韵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谈话,皱着眉头又问出了声,“她为什么不把你们直接杀了?非要带到这里来杀?” “你往那儿看......,看了你就知道了。”林耀强撑着胆子,指向了这座牢房里最阴暗的地方。 江一韵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那不大的地方倒了几个年轻女子,她们的脸皮无一例外都被剥了个干干净净,脸上已经血肉模糊,其中一个还没死透,一双眼睛半睁半闭着,嘴唇无力地张翕着,嘴角吐着一串泛血的泡沫,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在血水里挣扎的将死之鱼。 见此,江一韵心中一凛,而林耀也接着开口了。 “那个抓我们来的女人,每天都会杀几个人,然后把她们的脸皮撕下来,再贴到她自己的脸上去。”林耀的神色带着些恐惧,她脸色煞白,颤抖着说道。 江一韵想到先前看到唐婉仪的时候,她脸上那些皲裂的皮肤,想必就是死于她手的女子的。 “你长这么好看,她一定会先对你动手的。”林耀握住了江一韵的手,脸上有无法掩饰的担忧。 “会没事的,大家都会没事的。”虽然江一韵这么说,但是她心里其实也没有底,只希望有人能及时发现这里,然后救她们出去。 “哐啷”,随着这一道巨大的开门声,刚才还说话的几个女孩子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一个个都立马低头,江一韵顿时明白,唐婉仪这是要来了。 像是为了印证林耀所说的似的,唐婉仪右手正提着一个女孩子的头发,毫无怜悯之心地把她拖在地上缓慢地行走着,然后再像扔垃圾似的,熟练地把这个女孩子扔到刚才林耀指给江一韵看的人堆上,而刚才还在尸体堆里苟延残喘的女孩儿,突然被这么一个重物压着,撑了没多久也就失去了呼吸。 但是唐婉仪却丝毫不在意这些,她的脚步没有半刻的迟缓,依旧直直地走到人堆前,那里放着一个廉价的梳妆台,唐婉仪坐在凳子上,然后“咔哒”一声,她竟然把自己的头给硬生生掰下来了! 紧接着,唐婉仪就抱着她圆咕隆咚的脑袋,将自己左手拿的脸皮仔细地贴了上去,明明她的眼睛长在脑袋上,但是她却像能看得见似的,没有纰漏地将那脸皮恰到好处地贴了上去。 贴好以后,唐婉仪似乎是十分满意,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咯咯”声,不过却再也不像她活着时那般动听了,反倒是让人听了就打心底感到恐惧,像是地狱的恶鬼朝你索命来了。 将头再放到颈项上后,唐婉仪对着梳妆台上并不存在的镜子,歪着头照了照,却立马发出一声尖利的吼叫声,然后她又伸出右手以飞快的速度,将她方才贴好的脸皮又完完整整地撕了下来。 “啊!”江一韵所在的笼子里有一个女孩子,突然尖叫出声,因为唐婉仪又身子不动,只有头动地转了过来,那女孩见到唐婉仪这个模样,被吓得不行,情不自禁就叫出了声。 而唐婉仪听到这个声音,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似的,闪身立马就贴到铁笼上,她的身子和铁笼撞,发出剧烈的声响,整个牢房都被震得抖了两抖。 笼子里的女孩子都被吓得颤抖着,江一韵看着紧贴着铁笼的唐婉仪,心里有控制不住的害怕,要是她这次能活着出去,她说什么也要学功夫。 唐婉仪像挑选货物似的,一个一个的从笼子里的女孩儿身上看过去,在看到江一韵的时候,她的眼里闪烁着贪婪和畏惧,她伸出手,向着江一韵而去,但没人料到她却在半路改了方向,抓住了离江一韵最近的林耀。 林耀被她用力一抓,没忍住疼痛,低声轻呼了一声,但是唐婉仪可不会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她只用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把林耀拖到了笼子口,然后再继续隔着笼子把林耀往外拉,如果林耀真被她拉出去,浑身的骨头估计都要折上大半,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林耀被疼的脸色发白,她看着笼子里的女孩子,红着眼不停地说着,“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 但是笼子里的女孩子,就像没听到似的,不仅没有帮她的意思,还挪到了更远的地方,除了江一韵。 江一韵起身,向着唐婉仪走去,先前唐婉仪对她的恐惧不似作假,她想赌一把。 赢了,林耀就能活命。 输了,她和林耀一起死。 唐婉仪一心只想把林耀拉出笼子,并不在意笼子里其他人的动向,或者说,她不屑把注意力放在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上,她用力地拉着林耀的手将其往外拽,而林耀的脸因为疼痛已经有些变形,她的额头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但是她还是尽力挣扎着。 江一韵觉得自己的肩头有些痒,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但是她肩膀上能有什么呢? 江一韵甩了甩脑袋,抛开这些无用的思绪,伸手拉住了林耀的另一只手臂,而就在此刻,一道细弱的就像金线的东西,从江一韵的肩头窜了出来,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唐婉仪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连忙松开拉着林耀的手,惊恐着后退。 唐婉仪这么突然一松手,林耀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幸好有江一韵及时抱住了她。 “你没事儿吧?”江一韵像林耀方才问她似的,用一样的问句问着林耀。 “没,没事儿,”林耀唇色发白,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只是有些骨折罢了。” 林耀虽然是女子,但是林木匠却打小把她当儿子训,因此林耀此刻就算全身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却也被她用一句“有些骨折罢了”敷衍了过去。 江一韵自然清楚林耀伤的重,“你先躺着休息休息吧。” 林耀被江一韵从怀里轻轻放到了地上,一直关注着林耀的江一韵自然没有看到方才那金线似的小玩意儿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唐婉仪看着笼子里的江一韵,张大了嘴巴,两排獠牙看的让人心惊,还有口水从她的嘴角流出,她看着江一韵的眼神渐渐变得凶狠,而就在这时,牢房的门又再一次被人打开。 唐婉仪的听觉敏锐,听到这声响后,就立马扑向来人,她的面色十分狰狞,看样子,她是想把在江一韵这儿受的气全撒到来人的身上。 但是事情显然不能如她所愿了,来人只用一只手就轻轻捏住了唐婉仪的脖子,再一用力,唐婉仪的眼珠子似乎都要掉下来。 “给我把这些个活的,都送回去,不然......”男子轻笑,语气里却带着十足的残忍,“我不介意再让你死一次,呵呵。” 语毕,男子将唐婉仪重重地甩在地上,才继续用着嫌弃的口吻说道:“该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来人站在阴影里,江一韵并没有办法看清他的面容,但是听他的声音,江一韵总觉得有一股熟悉感,但是仔细想来,却又想不起是谁。 男子说完这句话,慢悠悠地走了,而唐婉仪则在地上,用手抓着自己的脖子,不停地在低声嘶吼着,她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佝偻着身子走到了江一韵所在的笼子前。 笼子里的姑娘们,全都把头压得低低的,不敢对上唐婉仪的眼睛,唯独江一韵看着唐婉仪的脖子出了神,方才那男子只是握住唐婉仪的脖子而已,但是唐婉仪的脖子就像被什么东西啃过似的,外围的肉全都没了,只剩下骨头,明明方才唐婉仪把自己的头掰下来都安然无恙,为何被这神秘男子握住脖子,唐婉仪就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但是事情不容江一韵多想,唐婉仪伸出手,几只黑色的爬虫顺着她的手臂爬进了笼子,笼子里的姑娘都惊叫着想躲,但是再躲也没有虫子爬的快,没多久,几个姑娘包括林耀都被虫子咬了一口,然后纷纷陷入了昏睡。 江一韵看着眼前的情景,觉得怪异,但是更怪异的是,那些个虫子,居然没有一只有往她这里来的意思,纷纷都和她保持着距离,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看着身边的女孩子一个接一个陷入昏睡,再联想方才神秘男子说的话,江一韵确定她们暂时应该是安全了,因此,江一韵也装作晕过去的模样,躺在了笼子里,虫子们则是又回到了唐婉仪的身上。 而唐婉仪丝毫没有注意到江一韵的异样,她的智力还不足以理解这件事,见笼子里的女孩子都晕了过去,唐婉仪伸出手,没有用钥匙,而是直接伸手将笼子掰的变形,然后她再走进笼子,随手拎起两个女孩子,走了出去。 唐婉仪一来一回,用了没多少时间,她最后一次回来,就是拎起江一韵和林耀,将两人带了出去,让江一韵感到庆幸的是,这次唐婉仪并没有向上次那样抓着她的脖子带她走,所以在唐婉仪抓她走的时候,江一韵偷偷睁开了眼睛,想看看唐婉仪的老窝在哪里。 可惜的是,唐婉仪的移动速度实在是太快,眼前的景色就像走马灯似的,飞速略过,江一韵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排排房子在眼前闪过,而在唐婉仪拎着江一韵走到一条街道上时,暗处就闪出几道身影,偷摸跟上了她。 第89章 研语又在狗了 唐婉仪一路向西,速度迅猛,这让跟着她的几道黑影渐渐有些跟不上的意味,紧接着唐婉仪就踏过城门的城楼顶,纵身一跃出了京城,她一直向西走到一座坟场后,才像扔垃圾似的,把江一韵和王耀随意地扔在了地上,而做完这一切后,唐婉仪就立马返回京城,不过却换了一条路线。 坟场里有的坟墓上,还有未烧干净的纸钱灰,微风一吹,漫天飘洒,黑洞洞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愁云,将挂在树梢上的月亮遮的严严实实,只透出一丝淡淡的幽光,场内一片昏暗,荒草齐腰,江一韵周围高高低低的坟冢错落排列着莫名透出了阵阵诡异的气息。 江一韵被扔下的时候,是脸着地的,等她确认唐婉仪已经走远后,她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擦掉脸上的泥,才走到王耀身边想把她喊醒。 江一韵用力推了推王耀的肩膀,并拍了拍她的脸,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王耀,王耀,醒醒,醒醒啊。” 但是王耀并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还是像一条死鱼似的,一动都不动地趴在地上,要不是她的胸口正因为呼吸上下起伏着,江一韵都要以为她已经死了。 “醒醒!醒醒!”江一韵用力地掐着王耀的人中,连掐了好几下她才悠悠转醒。 但是王耀醒来以后,见到眼前的江一韵,却是满脸惊恐和害怕,她连忙用最快的速度坐起身,推开江一韵后才接着开口,“你,你是谁?你想对我做什么?!” 江一韵见她眼中对陌生人提防的神色不似作假,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是她还是继续问道:“你不认得我了?” “你这人好生奇怪,你我明明从未见过,为何与我说话的语气这般熟稔?你究竟有什么目的?”王耀双手护着自己,一副警戒的模样。 想来这应该是那虫子的功效了,江一韵想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王耀也紧接着开口了。 “姑娘若没什么事,我可就先回家了,”王耀边看着江一韵,边小心地踱着步子,生怕她一个不留神,江一韵就会扑上来对她做些什么。 林木匠的家早就作为凶宅被衙门封了,王耀这是要去哪儿? 江一韵想着,不由得就问了出口,“你家已经作为凶宅被封了,你现在要去哪儿?” 谁料听到她这句话的王耀却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似的,当下就皱着眉头反驳道:“姑娘看着面善,为何说话如此恶毒?” “你连你家发生的事儿也全忘了个干净?!”这次轮到江一韵受到惊吓了。 “我听不懂姑娘在说什么?”王耀看着江一韵的眼神满是怀疑和戒备,“既然姑娘没别的事儿,那我就先告辞了。” 而在王耀走后没多久,方才跟着唐婉仪的那几道身影也纷纷露了面,领头的赫然是研语。 “夫人,怎么是你?!!”研语一落地,就立马围着江一韵看了好几圈,然后才拍了拍胸膛,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夫人你没事儿,不然主上肯定要把我活剥皮抽筋不可。” “你怎么会来这儿?”研语叫她夫人已经叫了好几天了,但是江一韵听了心里还是有些不习惯。 “林木匠那间案子,不是又牵扯出隔壁村儿的人口失踪案吗?主上查出来一点蛛丝马迹,一直让我们在京城里注意可疑人士的踪迹,我擅长追踪,主上就把我派出去了,”研语耐心地解释到一半,却突然满脸的困惑,“夫人您好端端待在府里,怎么会被抓着?府里有好些个人护着您呢,难道是那人的功夫又长进了?她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提升这么多,着实奇怪。” 江一韵看着研语,摇了摇头,才继续说道:“我不是在府里被抓的,我是在林木匠家被抓的。” “林木匠家?林木匠.....”研语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才像恍然大悟似的,脸上满是春风得意的色彩,“我就说嘛,主子就是口是心非,嘿嘿。” “关你主子什么事儿?”江一韵看着研语笑的十分得意的样子,疑惑地问着。 “没,没什么.....”研语心虚地看了两眼江一韵后连忙否认。 “不说算了。”江一韵倒是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致。 “那夫人,咱们现在快回府吧。”研语提议道,但是却被江一韵否决了。 “不,你先随我去一趟林木匠家,”江一韵说完这句话后顿了顿,又接着问了问研语,“对了,今儿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啊?这个......”研语挠了挠脑袋,看着江一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江一韵明白他这是不知道的意思,就把目光放到研语身后的一个人身上,“你知道吗?” 但是那个人一直低着头,显然没意识到江一韵在问他,所以隔了很长还是没有回答,研语一看就不乐意了,一把抓着那人的衣领说着:“夫人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回答?你是聋子还是哑巴?!” 而那人仿佛是见惯了研语这副模样,神色淡淡,不慌不忙地开了口,“庚戌年二月初八。” “竟然还是二月初八?”江一韵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事,居然连一个晚上都没过去,现在还是她和江瑜景出来的那天,“行了,你松手吧。” 江一韵伸手指着研语拉着那人衣领的手,研语立马会意,笑眯眯地松了手,在手下面前和在江一韵面前,他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幅模样。 “带我去林木匠家。”江一韵看着研语,目光坚定地开了口。 “可是,那宅子凶险,您要是被......”研语在这件事上,不像往常一样顺着江一韵。 “我说了,带我去。”江一韵打断了研语的话。 看着江一韵这般坚定的样子,研语摆摆手,叹了口气,“行吧,行吧,我就算丢了我这条命,也定会护夫人周全。” “夫人,得罪了。”说完这句话,研语躬身,抱起看江一韵向着林木匠家而去。 第90章 “心之所向,自然寻得到。” 林耀被唐婉仪抓走的那两天,颗粒未进,滴水未沾,身子骨自然是弱的不行,所以因此她虽然比江一韵先走了几步,却也没多久就又被追上了。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王耀虽然脸色发白,但她还是强撑着一口气说道。 “你的家人已经都仙逝了,我并未骗你,而且你现在身子这般弱,根本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走到城东。”江一韵从研语身上下来,好言好语地劝着王耀。 “你,你骗人,”王耀红着眼睛,咬着她的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我,我不信!” “你不信?好。”江一韵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研语,把告示拿出来。” 研语听话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告示,递给了王耀。 王耀顺手接过,越往下看,拿着告示的手就越发颤抖,到最后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是谁?!是谁杀了我爹娘还有我两个姐姐?!!” 告示是李德显悬赏凶手的告示,印了皇章,没有人敢作假,因此这就是王耀先前一直不相信,但是看到这个告示以后,她却立马相信的原因。 “目前还在查,抱歉。”江一韵看着王耀悲怆的眼神,神色带着歉意。 “我,我,”王耀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而她整个人也是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小心!”江一韵惊呼一声,不过研语眼疾手快,倒是在第一时间稳稳当当接住了王耀。 “夫人,她?”研语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王耀,又抬头看向江一韵,疑惑地问着。 “几日未进食,再加上悲伤过度,所以晕了过去,好好修养就是了。”江一韵看着晕过去的王耀,还有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惋惜地叹了口气。 “回府以后,你找个人照顾她吧。”江一韵看着研语说着。 “是,夫人,”但是研语说完以后,又立马看着江一韵的身后道了一句,“主上。” 听到研语这句话,江一韵转身,果不其然,江瑜景正站在她身后,虽然他看着她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但是却遮不住其隐忧。 “你怎么来了?”江一韵看着江瑜景,有些手足无措。 “来寻你。”江瑜景从头到尾都没看研语手里抱着的王耀,一直都盯着江一韵。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江瑜景的眼神看的江一韵心里发毛。 “心之所向,自然寻得到。”江瑜景没有解释原因,用这么个理由给搪塞了过去。 “你瞎说什么呢.....”江一韵有些不好意思,然后为了扯开话题,说道:“我想把这个女孩子带回去,可以吗?” 江一韵说了这句话以后,江瑜景才把目光放到研语怀里抱着的王耀身上,不过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然后立马就回答了,“可以。” “她就是那个林木匠失踪的三女儿,唉。”江一韵跟江瑜景说了王耀的身份。 “我不会让衙门的人把她带走的,你放心。”江瑜景以为江一韵是担心衙门的人为了办案会把王耀抓回去,所以立马让她别放心。 “嗯,那,咱们回去?”江一韵偏头问了问江瑜景的意见。 但是江瑜景用行动回答了她,他直接一把抱起了江一韵,往京城而去。 研语见状,也立马带着怀里的林耀跟上了江瑜景,他的手下紧随其后。 一行人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披着月色往京城赶,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方才那个被研语揪衣领的人开了口,“主上,方才研语大人抱着夫人走了一路。” 抱着王耀的研语,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脚下一阵踉跄,差点带着王耀倒地。 “是吗,研语?” “不是,我,那个......”虽然江瑜景的语气轻飘飘,但是研语却明显感受到了主上身上传来的低气压。 好!好你个卫铭! 研语回头用着能吃人的眼神,看着方才开口的手下。 但是那个手下也不是吃素的,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见到研语这般的眼神,卫铭却丝毫不胆怯,反而朝着研语露出了一个灿烂而又标准的笑容,牙露了八颗,不多也不少,刚刚好。 “回去找研遇。”江瑜景冷飘飘地扔下这句话,就加快了速度向着京城而去。 —— 唐婉仪饶了个圈子,才回到了京城,但是和往常满载而归的喜悦不同,她这次显得十分暴躁,一回到牢房,就抓起一具尸体硬生生把脑袋给拧了下来,拧一个好像还不够,她又抓起另一具尸体,直至最后所有的尸体都没了脑袋,她才稍微消停了些,但是她仍旧喘着粗气,眼里泛着嗜血的红光。 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身后。 “真当自己还是荣宠无限的嫔妃不成?”文世远看着丑陋无比的唐婉仪,冷冷地嘲讽道。 闻声,唐婉仪僵硬地把头转了过来,看向文世远,不过她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要不是因为你是第一个成功的作品,凭你给我惹的这些麻烦,我早就再杀你一遍了。”文世远走到唐婉仪身边,伸出手,用手掌嫌恶的抓住了唐婉仪整个脸。 而唐婉仪见到他抓着自己的脸,立马一个激灵,伸出双手就对着文世远而去。 但是文世远脸一个眼神也懒得施舍给她,他用自己空闲的那只手,将唐婉仪的双臂都斩了下来,“乖乖听话,不然你连你现在这张脸也保不住。” 语毕,文世远抬手将唐婉仪扔到了远处,而唐婉仪落地以后,第一件事不是关心自己断了的手臂,而是回到了那没有铜镜的梳妆台上,自顾自地照了起来。 文世远看着她这副模样,冷笑了一声,“都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了,还不忘爱美,后宫倒真是个好地方。” 后宫是不是好地方,只有进去过,受了难的人才知道。 文世远没有停留多久,就转身走出这座牢房,牢房外他的一名手下正候着。 见他出来,那名手下唤了一句“丞相好。” “嗯,”文世远应了一声,“把这儿锁上。” “是,” 第91章 虞卿危险 音雪阁坐落在泉安河的上游山脉上,虽然它曾经是作为隐世的势力不参与江湖的纷争,但是自从叶暮掌权后,她就派了许多人下山联络外界势力,阁中分为两派,一派是支持虞卿的长老,一派是支持叶暮的年轻势力,但是阁中重要事物基本都掌握在长老手中,所以即便阁中大数人支持叶暮,叶暮还是无法撼动音雪阁的根基,这也是为什么她要急着取得外界势力支持的原因。 叶暮是叶家上代家主叶铮的长女,叶家不同于其他势力,她们家的功夫都是传女不传男,因此家主之位从来都是由女性担任,而叶暮作为家主之位的第一继承人,却被她娘叶铮嫁给了虞卿他爹,只能做一个普通妇人,叶暮心里自然是不甘心的,所以她才会在虞卿他爹死后,开始把手伸向她不该伸的地方。 而阁里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人支持叶暮,主要也是因为虞卿一直不作为,只当个甩手掌柜,虞卿的娘是西凉上代皇帝的雪妃,因为她被奸人所害,所以才不得已怀着他隐姓埋名来到了天希国,上一代阁主对他娘一见钟情,心甘情愿当了接盘侠,但是叶暮不知道实情啊,她婚后和虞卿的爹虞闲一直都相敬如宾,平时更是聚少离多,因此没有机会诞下音雪阁的继承人,她见虞闲带着一个怀了孕的女人回来,就先入为主以为这是虞闲养在外面的女人了,心里怎么可能不恨,所以自打虞卿被生下来以后,她一天也没有拿正眼瞧过他,天天都是冷言相向。 但是虞卿却没有这么多心思来争权夺利,他娘死的时候,只交代他这辈子好好活下去,不要再计较前人的过失,所以虞卿在阁里从来都是安守本分,但是叶暮就是看不惯他这幅模样,像极了他死去的娘,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当上少阁主,他娘当初也是轻而易举把虞闲的魂儿给勾了去,凭什么她机关算尽却什么都没有!凭什么! “少阁主,您回来了,老夫人已经在等着您了。”说话的是平日里跟着叶暮的刘子栖,他是阁中年轻一代除了虞卿以外的翘首,容貌虽算不上举世无双,但也是少有的俊美了,不过他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的算计,却损了他的气质。 按理说,虞闲死了以后,虞卿应该顺利成章成了阁主才是,但是叶暮不认他,向着叶暮的人自然也不认,所以他们这一派到现在还是称呼虞卿为少阁主。 虞卿倒是不在乎这些个称谓,只是听着面前这个异常听话的刘子栖说话时的语气,心中觉得有些奇怪罢了,年少时,刘子栖就桀骜不驯的厉害,不甘心居于虞卿之下,一有空总会找虞卿单挑,这件事一直持续到虞卿眼睛受伤失明为止,刘子栖才作罢,大抵是觉得不必和一个残疾计较吧。 虽然不懂叶暮许诺了他什么好处,让他如此听话,但是虞卿没有问出口,眼睛看都不看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嗯,进去吧。” 说罢,虞卿就先迈开步子走进了锁心楼的大门。 音雪阁的分布是包围状的,越往里越是核心地带,外围只是些外门弟子和打杂的人的住所,最中间则是长老殿和阁主所在的锁心楼,在外敌入侵时,利用那些没有天赋的外门弟子抵挡就成了拖延时间最好的办法,可以让长老们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对策,这样的方法虽然残忍,却也能挑选出资质最好的弟子,不想死,那就变得更强! 朝意跟在虞卿的身后,想跟着他进去,却被刘子栖伸手拦住了,“你不可以进去。” “为什么?”朝意娇艳的脸上满是冷绝,她的右手已经放到了配剑上,只要刘子栖的回答让她不满意,她立马就会动手。 阁内两派之争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虽然大家明面上都和里和气,但是谁也保不准谁会先动手,要不是上次她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阁主也不会.....想到这里,朝意的眼里闪过一丝凌冽的杀意。 刘子栖看着朝意这幅阵势,却丝毫不慌张,反而有种得意,“长老以下不得入内,你不过是个护法。” 朝意却不在意刘子栖的挑衅,她只关心她关心的,“那楼里可有长老?” “自然。”刘子栖很快就回答了。 楼里若是有长老,叶暮就不敢对虞卿做什么,思及此,朝意冷哼一声,将手从配剑上收回,不过她还是带着敌意地看着刘子栖。 “怎么,不杀我了?”刘子栖看着朝意的动作,语气里有些嘲讽,“有长老又怎么样,虞卿还不是死定了。” “你说什么?!”朝意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虽然她比刘子栖矮上不少,但是她还是一把揪住了刘子栖的衣领,气势汹汹地问着。 “怎么,朝意护法才出去几天就听不懂人话了?”刘子栖低头看着朝意,一脸的不屑。 “你!”朝意看着刘子栖看了好一会儿,才愤愤的把手收回。 刘子栖伸手把衣领整理好了,才说道:“等着看好戏吧。” 虞卿进了锁心楼,并未向任何人行礼,而是像往常一样坐到了自己的少阁主之位,之所以没有走上阁主位,一是因为他不屑,二是因为那里轻轻的呼吸声告诉虞卿,叶暮已经坐在那儿了。 除了叶暮之外,还有四道呼吸声,不出意外,应该是长老们了,想到这儿,虞卿朝着长老们所在的方位点了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了,从头至尾,他都把叶暮当成空气。 “卿儿回来了,怎么也不向我行礼,莫不是在外头待久了,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叶暮的声音从虞卿左侧传来。 “孩儿眼疾,您不是不知道,还请见谅。”虞卿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叶暮本就不喜他,如今听到他这番话,更是怒从心来,当即就大喊道:“虞卿!你可知罪!?” 第92章 阴谋破碎 “虞卿不知,请您明示。” 他早就料到这次回来,叶暮不会给他好果子吃,因此虞卿倒是没有像叶暮想象中那样乱了阵脚,而是十分坦然。 “事情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你竟还不知悔改!好,那我就把你的罪状一一道来!”叶暮说着,嘴角就勾起了一丝胜利的微笑,虞卿,上次没死是你走运,但是这次你逃得掉吗? “老夫人,卿儿尚且年幼,此举说不定只是无心之失,还请夫人放阁主一把。”大长老宗鸿祯一听叶暮这话,他赶忙站起身替虞卿求着情,脸色也白的和他的山羊须似的。 “阁中法度,大长老难道要无视不成,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又何况音雪阁的少阁主?虞卿说是也不是?”听宗鸿祯唤虞卿阁主,叶暮脸上飘过一丝不喜,因此她接下来说话就着重强调了“少阁主”三字。 “您说的是,虞卿也很想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虞卿又看向了大长老的方向,继续说着:“长老们无须担心,虞卿问心无愧。” 音雪阁的长老基本上都是孤家寡人,没有妻儿,所以虞卿从出生起,他们就把他当成了亲孙子疼,所以也是真的在为着虞卿担心。 “好!好一个问心无愧!我倒要看看你接下来还能不能说出这句话!”叶暮看向站在她身侧的侍女,大喊了一声,“绿意,去把黄恒给我叫上来!” “是,老夫人。” 绿意走向了后殿,没多久就拉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上来了,他就是黄恒。 音雪阁平日里没有大事,很少能见到阁主和五大长老同时在场,黄恒一个外门子弟哪儿见过这阵仗,当场就连滚带爬,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锁心楼中央的过道上,重重地跪了下来以后,才愣愣嗑嗑地说道:“弟......弟子,黄......黄恒,见......见过......” 黄恒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心急的叶暮给打断了,“没人关心你叫什么!你把你那天在凌化峡看到的都说出来!” “我......我......”黄恒胆子本就小的不行,被叶暮这么一吼,他又开始结巴的说不出话来了。 “说啊!”叶暮急的都从主座上站了起来,两只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看着黄恒不停抖动的唇瓣,期待着他接下来说的话。 “我在凌化峡看到,看到少阁主从一个黑衣人手里接过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个玉匣子。”黄恒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才颤抖着说出这么一句算的上完整的句子。 “那你看,可是这个?”叶暮用眼神示意了绿意,绿意立马听话地拿着一个匣子走到黄恒面前,让他仔细看清楚。 “对!对!就是这个!”黄恒伸出右手的食指,边指着,还一个劲儿地点头。 “阁内不少弟子患了古怪疾病而死,大长老玉口金言,亲自承认这玉匣里的残留的毒药和死去弟子身上的一样,可是这匣子是在虞卿你房里搜到的,如今认证物证都在,你可还有什么要狡辩!”叶暮高抬着下巴,等着看虞卿手足无措的模样。 大长老见状,叹了一口气,偏过头不忍再看,是他对不起阁主,着了这毒妇的道。 “叶暮,你这番贼喊抓贼,倒真是一出好戏。”虞卿拍着手掌,由衷地赞扬着叶暮。 然后他就缓缓起身,走到了黄恒身边,低着头望向他,黄恒抬头一看到虞卿的眼神,又立马心虚地低下头。 老夫人说了,只要我一口咬定,她就会给我长老之位,黄恒,你怕什么,他不过就是个瞎子!黄恒在心里不断地安慰着自己,但是却被虞卿看的冷汗都出来了。 叶暮看着黄恒的怂样,担心他会在虞卿面前露出马脚,所以立马说道:“虞卿你不必狡辩了!来人,给我把他抓下去!” 锁心楼里,就像是提前安排好似的,突然一股脑涌出了一大群人,个个都拿着兵刃对准了虞卿,但是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看着虞卿的眼里满是警戒,而长老们见状也被惊得立马起身,叶暮今天这是算准了不让虞卿活着离开的意思! “阁主,我等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护你周全!”大长老看着叶暮,眼里带着愤恨,就是这个毒妇害的音雪阁如今乌烟瘴气! 长老们心里憋着一股气,叶暮心里也不好受,今日她是孤注一掷了,成则皆大欢喜,不成则两败俱伤,虞卿最大的助力就是阁里这些个老了成精的长老,所以她才想当着这些长老的面要了虞卿的命,谁成想这些个老东西一口都没喝她加了化功散的茶水,因此此刻若是硬拼,还保不准谁赢。 “宗爷爷过虑了,我只是想问问这黄恒几个问题,想来应该也不过分。”虞卿虽然话是对宗鸿祯说的,不过他却看向了叶暮。 “你想问便问!”叶暮不信虞卿死到临头还能翻出什么风浪,因此也就随他去了。 “那黄恒你可听好了我的问题,别回答错了。”虞卿笑了,和平日里一样温柔,但是眼里却带着难以让人察觉的深沉。 黄恒见大家嘴里温柔随和的少阁主不似传言中好相处,也是捏了一把冷汗,“您问。” “你说你在凌化峡看到我了?” “是......” “亲眼看到的?” “我亲眼看到您从那黑衣人手里接过这那匣子......” “你离我的距离有多远?” “大概有两三百米。”虞卿的耳力,音雪阁人尽皆知,因此黄恒谨慎地报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哦?隔这么远,你竟能看清是我?” “少阁主天人之姿,自然是与众不同,而且,而且,我眼睛极好,所以看得清。” “那你跟我说说,老夫人腰上的鞭子有几节链?” “这......这.....”黄恒闻声看向老夫人的腰际,但是任他怎么看,也看不出有几节。 “老夫人可就在你面前,你怎么这也看不清?”虞卿从黄恒出来称他为少阁主的时候,心里就清楚黄恒是叶暮那头的了,虞卿懒得再和黄恒打哑谜了,“他在说谎!” “我没有,我没有说谎!”黄恒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叶暮。 “凌化峡地势险峻,内门弟子轻功不佳都会丧了性命,你一个外门弟子难道轻功已经远胜他们不成?就算你轻功实属上乘,怎么在这么近的距离,连老夫人的鞭子有几节链都看不清,这就是你嘴中的视力极佳?当,真,可,笑。” 第93章 已有心上人 叶暮腰际别着的鞭子,是叶家独有的三十六节链子鞭,杀伤力和它的外表成反比,这鞭子看上去就像个模样精致的腰带而已。 不过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平时叶暮都把它作为装饰品别在腰际,更加没人会注意,黄恒只是照着叶暮交代他的话说而已,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知道这件事。 所以虞卿话音刚落,黄恒心虚的慌了心神,连忙跪地磕头开始求饶了起来,“老夫人,救救我,您救救我,我可是都......” 但是黄恒话未说完,就断了气息,叶暮从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就从主位上下来,并将腰间围着的鞭子取下,转瞬间就夺了黄恒性命,然后正色厉声说道:“此等小人妖言惑众,害的我差点误会了卿儿,他罪不可恕!我取他性命是为了告诫阁内弟子,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要试图用谎言来满天过海!” 叶暮说完这句,楼内一片寂静,没有人敢接话,叶暮倒是不在意,她只是回身看向虞卿,再压着怒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让卿儿受惊了,是我思虑不周。” 虞卿听着她的语气,想着他要是眼睛还能看到的话,定能好好欣赏叶暮气急败坏的模样,不过他面上不显,“虞卿确实受了惊吓,便先走了,不叨扰您。” 几位长老见虞卿离开,对着叶暮冷哼了一声,也紧随虞卿其后离开。 现在在楼内的也只有叶暮和她的手下,看着虞卿走时气定神闲的模样,叶暮咬紧了牙,眼里满是愤恨,半晌才听得她一声怒喊:“都给我退下!都杵在这儿作甚?!等着看我笑话不成!” 就像方才人涌进来一样迅速,叶暮的手下走的时候也是一股脑都走了干净,唯独绿意留着,她走到叶暮身旁,俯首低声道:“老夫人,贵客到了。” 闻言,叶暮皱着的眉头总算舒缓了些,不过脸色还是不好看,“你去告诉他,我马上就到。” “是。”绿意屈膝行了一礼,便小步退下。 虞卿出楼的时候,朝意还在不远处等着他,刘子栖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见虞卿安然无恙地出来,朝意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喜色,不过这些虞卿都看不见,她走到虞卿身旁叫了一声“阁主”。 不过虞卿只是嗯了一声,并未有其他表示,他脚下的步子也没有半分停留,直到大长老宗鸿祯追上他,将他叫住。 “卿儿。”宗鸿祯只是站在虞卿身后低声说着,他的声音很平淡,但是又能让人感觉到其中流露的温情。 “你先回去,我与长老叙个旧。”虞卿对着朝意交代了一句。 “是。”朝意抱拳,又看了一眼虞卿,离开,而宗鸿祯看着她这个小动作也没说什么。 “祯爷爷。”虞卿对宗鸿祯问了句好。 “去长老殿吧,这里人多眼杂。”宗鸿祯看着虞卿,叹了一口气。 锁心楼距离长老殿距离并不远,再加上虞卿和宗鸿祯轻功都算上乘,自然没花多久时间就到了,虞卿甚至还比宗鸿祯快上半分。 落地后,虞卿熟练地往着长老殿内走去,跟在他后面的宗鸿祯,看着此情此景心中又是一阵感慨,“若是卿儿的眼疾能治好,我这辈子就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那些事儿,虞卿都快记不住了,没想到祯爷爷还是挂念着,”虞卿照着记忆,找到长虹堂的门,并将其推开,“过去的事儿就算了。” “算了?!怎么能算了?!要不是那毒妇,你会这样吗?!我有时既庆幸你的性子像你娘,又怨愤着。”宗鸿祯看着虞卿无所谓的模样,只觉得一阵力不从心。 “祯爷爷不必为虞卿烦扰,我此次回来,就是要拿回我应有的一切。”虞卿虽仍笑着,但是这笑却隐隐有些不同,宗鸿祯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已故老阁主的影子。 “我虽老了,但是好歹还能为你再蹦跶个几年,但是......”宗鸿祯话说到一半顿住了,他想了一阵才接着回答,“卿儿,你觉得朝意这丫头怎么样?” “武功勉强能看,但是做事却不够果断,有些感情用事,不能担大任。”虞卿老老实实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谁料宗鸿祯反应却大得很,就差没急的跺脚了。 “不是让你说这个!我是问你,你觉得那丫头品性如何,值不值得托付终生?!”宗鸿祯急的脸都红了大半。 虞卿听完了宗鸿祯这句话,却是面色沉重地对他摇了摇头,“祯爷爷,虽然您受我敬重,但是男女婚配还是讲究一个两情相悦,若朝意不愿,我定不会将她嫁与你。” “我,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宗鸿祯听了虞卿这番话,顿时羞的结巴了起来。 “您脸皮薄,不愿认,虞卿明白,这件事我回去问问朝意,改日给您答复。”虞卿只把宗鸿祯这个反应当成了羞怯,便用一脸‘您不用说,我都明白’地神色看着他。 虽然宗鸿祯是羞怯,但是和虞卿想的那样却截然不同。 “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娶朝意!这丫头思慕你多年,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再说了,外头那些个江湖势力,哪个的继承人不是妻妾成群,儿女成双的,你再看看你,别说侍妾了,身边除了朝意,连个女的都没有!”宗鸿祯指着虞卿的手被气得止不住颤抖,看着虞卿的眼神也带着烂泥扶不上墙的心痛。 “原来是这样,是虞卿愚钝了,竟然误会了祯爷爷的意思,”虞卿认了个错,才接着说道:“继承人的事儿,您不必担心,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哦?可是朝意?”宗鸿祯在虞卿身边,除了朝意以外,就没看到过别的活的女的,因此他也就有了这个猜测。 “不是。”虞卿笑着否决了。 “那你何时带她回来?”宗鸿祯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好奇。 “待事情平定后,我定然带她回来见您。” “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宗鸿祯笑的十分爽朗,脸上红光满面,看上去倒是年轻了几岁。 第94章 你钟情我 江一韵被江瑜景接回去以后倒是过得挺舒坦的,但是研语过得可是不安生。 他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但是江一韵并没有看出他受了什么伤,只是有的时候会被他过分怨念的眼神给吓到,但就算她问研语发生了什么,研语也总是反应很大的不停往后退,拉开和她的距离,边退嘴里还喊着:“你别碰我!你离我远点儿!你再过来我就叫了啊!我真的叫了啊!” 见研语就跟被欺负的小媳妇儿似的,江一韵就算再好奇,也不好问他什么了。 今日晚上,江一韵跟往常一样用了晚膳,卸了发髻,沐浴洁身后,正打算睡下,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起了。 “谁呀?”江一韵从床上坐起身,手里捏着被子问道。 但是来人没有开口,而是用一阵更加响的敲门声回答了她。 心中觉得奇怪,但是江一韵还是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穿好鞋后,她又从床边的屏风上拿了一件外套随手披上,然后才小步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还没看清眼前人,江一韵就觉得肩上一重,来人已经抱住了她,并把头搁到了她肩上,江一韵下意识就想推开他,但是她却被抱得更紧了。 “是我。”江瑜景把头埋在江一韵的肩膀上,声音也有些闷闷的,江一韵听了,竟然觉得他的语气里带着一分委屈? “你喝酒了?”江一韵推不动他,两人隔得这么近,她自然闻到了他身上一股浓重的酒味。 “就一点儿,就一点儿。”江瑜景说着话,手也没闲着,依旧还是紧紧的抱着江一韵不肯松开。 江一韵看着他这幅神志不清的模样,当然不会相信他只喝了一点儿了。 “你松开点儿,我喘不上气了。”江瑜景抱的实在是太紧了,江一韵实在是呼吸不上来,所以她拍了拍江瑜景的手,示意他松开些。 但是江瑜景就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儿似的,一点也不讲理,“我不松,一松手,你又要离开我了。” 江一韵本来都想骂他是个登徒子了,但是话都到了嘴边,她却感受到肩头有一股凉意,他,哭了? “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许你离开。”江瑜景又开口撒娇了起来,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浓浓的哭腔。 江一韵看着他这与平时完全相反的可怜样,内心深处的母性被激发了,所以她伸手回抱住了江瑜景,还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安慰道:“我不走,你把手松开好不好?” “真的?你不骗人?”江瑜景收起了眼泪,但语气里还是带着委屈。 “当然是真的了,我从不骗人。”想着不要和喝醉酒的人讲道理,江一韵耐着性子说着。 “你真好。”江瑜景说完这话,却突然没了声响。 “我本来就是......” 江一韵想说她本来就是好人,但是话说到一半她就说不出来了,因为江瑜景不再抱着她,而是伸出了他的右手,挑起了江一韵的下巴,然后江一韵只看到江瑜景的脸在她眼前不断放大,他的气息也向她袭来,最后,江瑜景竟然吻了她?!!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江瑜景很快就松开了钳制住她下巴的手,但是江一韵还是怔愣了好一会儿。 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断开了,江一韵回神,抬头看向江瑜景,虽然房间内没有掌灯,但是月光透过门窗倾泻了进来,她还是看清了江瑜景的脸。 他脸颊上带着醉酒的酡红,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睫毛上沾了泪水,他看她的眼神,既迷离又认真,竟是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上几分·。 “你你你,我我我......”江一韵伸手指指江瑜景,又指回了自己,一来一回之间,她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脸红的比江瑜景还厉害,看上去倒像是她喝了酒。 “你钟情我。”江瑜景像刚才那样一把抱住了江一韵,跟个八爪鱼似的,死死抱着江一韵不肯松手。 “我才不钟情你呢,你说什么胡话!”江一韵还没从刚才的那一吻中回过神来,眼下又听到江瑜景这么自作多情的话,她立马就反驳了回去。 “那我钟情你。” “你才不钟情我......”江一韵本来还想继续反驳,但是等她弄明白江瑜景话里的内容后,她又说不出话来了,半晌后,她才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似的,继续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但是江瑜景并没有回答她,江一韵耳边只传来一道绵长而又平稳的呼吸。 “你睡着了?”江一韵摇了摇江瑜景两下,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看来真是睡着了。” 江瑜景依旧抱着江一韵不想松手,江一韵自己想睡觉都没有办法,因此她只能不断地往后退,退到桌子旁后,她想借着桌子把江瑜景放下,按理说睡着的人应该没什么劲儿才对,但是江瑜景就像没睡着似的死死抱着她不肯撒手,要不是他那恬静的睡颜太具有杀伤力,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折腾了一阵,把江一韵热的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但是江瑜景就是不往桌子上靠,江一韵这次是真的急了,“行行行!你是大爷行了吧!你睡床,我趴在桌子上睡!” 江瑜景在睡梦中,还像是回答江一韵似的嘤咛了一声。 而江一韵忍着打他的冲动,总算带他来到了床边,这次事情进行的万分顺利,江一韵没费多少力,就把他放到了床上。 她替他理好被子,转身正打算走,却不料江瑜景突然伸手把将江一韵拉回了床上,然后又开始抱着江一韵了,江一韵挣扎了好一阵,最后还是累的睡着了,在睡前,江一韵想的最后一件事是:门好像没关。 翌日清晨,端着水盆的丫鬟正打算替江一韵梳洗,看到她房门没关,但是心里也没多想。 但是等丫鬟彻底走到门前,看到里面的景象后,她被吓的连水盆都端不住,盆子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丫鬟也大叫:“啊————!江姑娘你!” 第95章 江瑶 在床上睡的正迷糊的江一韵被侍女这一声大叫和水盆落地的声音给惊醒了。 她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然后偏头看向侍女,眼里还带着未睡醒的朦胧。 “怎么了?”江一韵问着,语气里还带着浓浓的倦意。 侍女没有回答江一韵,只是用一只手指着她,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江一韵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江一韵便觉得天雷滚滚。 江瑜景还躺在她身边没有醒,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上半身的衣服都已经散乱,露出了一大片白嫩细滑的肌肤,上面还有些许红痕,江一韵估摸着是她昨夜推搡他留下的,而更更要命的是,她的手正楼着江瑜景,腿也缠在他腰上。 从侍女那个角度看,就好像江一韵蹂躏了江瑜景,还逼他做了什么似的。 “不是,你听我说......”江一韵连忙收回手脚,起身就想对侍女解释。 “啊——!奴婢,奴婢什么都没看到——!”但是那侍女没听江一韵解释,扭头就跑了起来。 原来是江瑜景被江一韵那番动作给弄醒了,她不想被杀人灭口,所以才跑的这么快。 “早啊,呵呵......”江一韵别过头,不敢看江瑜景幽深的眼神,也不想事态变得更加尴尬,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想了想还是继续开口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嗯,对......” 江瑜景仿佛才意识到什么似的,闭了闭眼睛,抬手揉了揉额头,又继续轻声说了句:“你要对我负责。” 这句话顿时让江一韵下床的动作都僵硬住了,她满脸惊愕地转头,看向一脸无辜的江瑜景,然后才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问着:“你确定是我对你负责,不是你对我负责?” 江瑜景似乎对她此般反应很是满意,微微勾了勾唇角,用着暗哑的声音说道:“如此也好,那我便对你负责。” “你这人......”江一韵无话可讲,总结而言便是不管她如何抉择,反正他都不会吃亏。 “我怎么?”江瑜景用一只手撑起了头,满脸笑意地看着江瑜景,他的散发有几丝落到了胸前,本来就白嫩的肌肤在墨发的衬托下更是如上等白玉一般好看的厉害,江一韵只看了一眼便急忙别过头去。 “你无耻。”江一韵有些恶狠狠地说道。 “是吗,我无耻,这就是韵儿不敢瞧我的原因?” 江一韵只听得江瑜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他直接环住了江一韵的腰,整个人都贴上了她的后背。 江一韵感受着身后的温度,觉得她的脸热的都要烧起来了,“你你你放开我。” 边说着,江一韵还扒拉起江瑜景的手。 “不放。” “你不放我就......” “怎么样?” “我就生气。” 话说完,江一韵都觉得她面子都快丢没了,江瑜景偏生还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觉得你甚是可爱,我甚是喜欢。”江瑜景凑近了江一韵的耳边,像是说悄悄话似的,小声说着。 “你你你,你放开我,不然我就真的生气了。” 江瑜景看着江一韵红的都快滴血的耳朵,便松手不再逗弄她,“我可舍不得你生气。” 得到了自由的江一韵看也不看江瑜景,就跟躲洪水猛兽似的,飞快地往门外跑。 江瑜景见此,轻声笑了笑,然后才理理衣服,出了房间。 —— 江一韵跑出去吹了会儿风,等见到江瑜景出去的身影后,她才又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洗漱并用了早膳,然后才去了林耀所在的院子。 林耀所在的院子与她的相距并不算远,所以江一韵没过多久就到了。 “林耀,你在吗?”江一韵站在她的房门前,敲了敲门,然后才问道。 “直接推门进来便是。”林耀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门被江一韵推开,她进来后又转身把门又关上。 “坐吧。”林耀坐在房内的桌子上,笑着对江一韵指了指凳子。 林耀长得本就清秀,虽然先前她遭受非人虐待有些脱相,但是经过几日的调养,她已经恢复了气色,看上去倒是娇艳的很,也难怪唐婉仪见她这般长相会将她抓了回去。 江一韵顺着她所指坐下,林耀替她斟了一壶茶,然后才说道:“认识姑娘也算有些日子了,还未请教过姑娘的名字。” “江一韵。”江一韵接过她的茶,笑了笑,才接着回答。 “是好名字,配得上姑娘这般水灵的人。” “你,今后有何打算?” 闻言,林耀脸上有一抹迷茫和伤感,“我也不知,但若是姑娘愿收留我,我愿意为姑娘做牛做马。” “收留你不是件大事,你不必做牛做马,在这府中安心住下便是。” 前几日江一韵带林耀去看林家宅子的时候,她心底最后一丝希冀也被打破,人当场就哭的晕了过去,因此江一韵还是颇有些同情她。 “不可,万万不可,”林耀听了这句话,反应却很激烈,“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姑娘,但是我身无长处,若不为姑娘做点事,住在这府里我也是寝食难安啊!” 其实江一韵想说,再来多少个吃白饭的江瑜景都养得起,但是见林耀神色如此激动,江一韵却不忍拒绝了,只能低声说了句好,便算是答应了林耀。 “江姑娘果真是个体贴人的,但是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您。”林耀的神色有些严肃。 江一韵以为她是想起了什么关于案子的大事,当即就坐直了身子,认真的听着。 “我自知名讳乃父母所赐,肆意改动便为大不孝,但是时至今日,我心中太过悲伤,而我又自知没有能力替家人报仇,因此我便想换个名字,重新开始,我父母九泉之下,也定不会责备于我。” 说完,林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还请姑娘赐名。” “你先起来。”江一韵拉她却没拉动。 林耀依旧是那句“请姑娘赐名!” 江一韵叹了一口气,“那今日起你便跟我姓江,名瑶,可好?” “谢姑娘赐名。”林耀,不,江瑶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江一韵这次总算将她扶起来了,“你与我相处不必像府中侍女那般拘谨,一切随心便是。” “谢姑娘。” 第96章 贵客真身 叶暮在绿意走后没多久,换了身衣服,也去了锁心楼内殿,不变的是她那鞭子还缠在腰上。 在叶暮心里,这处很安全,而且隔音很好,她不怕有心之人会听到接下来的谈话。 内殿摆设精靡,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熏香的香味,地方很大,容纳百十人不是问题,但是现在那里只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绿意候在一旁服侍,看上去就有些空旷了。 叶暮已经五六十岁了,从她现在端正的五官,不难看出她年轻时也是个美人,但是由于常年绷着个脸,她的嘴角微微下垂,不笑的时候就是一脸凶相,即便是笑了,也让人有种被算计的不寒而栗,虞闲遇到虞卿他娘的时候,已经是而立之年了,而叶暮更是年长他三岁,再加上她并不善于保养,所以她的年岁看上去和她真实年龄也所差无几,不像文月婉,虽已四十虚龄,但看上去仍似妙龄女子一般。 叶暮踱着步子,缓缓进了内殿,待她看到里面坐着的男人时,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但是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换上了平淡的表情。 “永安王大驾光临,民妇有失远迎,还望您莫要怪罪。”叶暮恰到好处地给李德明赔了个礼,她此刻倒不像方才对着虞卿那般盛气凌人,不过却也算不得十分恭顺。 “嗯。”李德明只是轻抿了手中端着的一杯茶,嗯了一声后便没了后续,似乎把叶暮当成了个透明人。 李德明和李德显长得颇有几分相似,但是又截然不同,他生的一副女相,再加上没留胡子,所以看上去年轻了些,但是周身的气质却又冷冽十足,他看着叶暮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样货物似的,不悲不喜,只在意优劣。 “绿意,你可曾怠慢了王爷!”叶暮看不出李德明心中所想,只能佯装恼怒训着绿意,想看他是何等反应。 “她未曾怠慢于我,”李德明倒是顺遂了叶暮的意思,开了金口,“只是我要的东西,你何时才愿交于我?” 他的语气里隐隐带着不耐和厌倦。 听闻李德明这番话,叶暮的眼里闪过一丝慌张,但是她很快就稳住了心神,“这,这怕是还要过上些时日,上次王爷所赏赐的珍奇,并未要了那虞卿性命,民妇也是没有法子......只能劳王爷再等上些时日。” 李德明听着叶暮前段话,并未有多大反应,但是听到她后半段话后,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泛起了明晃晃的兴味。 “你说那虞卿尚未殒命?”李德明出神地看着手中茶盏里漂浮的几片茶叶,不知是何心绪。 叶暮见他这般模样,只能连忙应声说是。 “那倒有趣儿。”李德明将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手侧的桌子上,甩了甩袖子,站起了身。 叶暮见此也连忙起身着急地问道:“王爷可是要走了?那您答应我的事儿?” “本王说到做到,但是在原来的条件上,本王要再加一条。” “王爷直说便是。”叶暮看着李德明,语气里带了些讨好。 “你去把治好虞卿的人给我抓来。” “这......”叶暮有些许为难的神色。 “怎么,你不愿?”李德明见叶暮这般模样,沉声说道:“那我答应你的事儿便自此作罢。” “可是......”王爷方才不还说自己说到做到吗? “可是什么?”李德明看叶暮脸色难看,竟是突然笑了,“规矩是本王定的,你没有资格说半个不字。” “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可愿意?” 事到如今,她已不能再退半步,现在放弃,先前所付的努力就等于都打了水漂,李德明压根儿就没给她选择的余地! “愿意。”叶暮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完了这句话,一说完,她整个人都有些颓废的模样。 “如此甚好。” 李德明交代完以后,就离开了,叶暮并未恭送他,她反而是在绿意的搀扶下,又重新坐了回去。 “老夫人为何处处忍让着那永安王,您这般做法,岂不是要让他看轻了咱们音雪阁?”绿意站在叶暮身后,替她揉着肩膀,低声有些不满地说道。 “好孩子,”叶暮拍了拍绿意的手,示意她安心,“我知你是担心我,但是目前境地已由不得我选择,与虎谋皮,不丢掉性命便已是大幸,我又岂敢奢求太多?” 绿意原本也是阁内弟子,后来叶暮见她聪慧,便收了她当侍女,几年下来,叶暮倒是对她有了感情。 “但是那永安王看着便像个存了坏心眼儿的,先前我和他独处时,便觉得不自在。”绿意还是在抱怨着。 “能在皇室夺嫡纷争里活下来又成为赢家的,谁能不存些心思?”叶暮看向李德明离开的方向,眸子里带了点深思,“我盼只盼,他是真心与我做交易,如若不然......” “如何?”绿意没憋住好奇心,又接着问了下去,换了旁人,他们绝对不敢在叶暮面前说这般话,但是绿意与她相处久了,原本心里的那翻恐惧淡了不少,她的胆子也渐渐大了。 “绿意今日话有些多了。”叶暮叹息了一声,像是有着千万般感慨。 听到这句话,绿意替叶暮揉肩膀手有片刻的停顿,但是她却很好的掩饰了过去,反而娇笑道:“老夫人这说的什么话,绿意平日里话本就多,您若不喜,绿意改了便是。” “替我去办两件事。”叶暮握住了绿意的手。 “老夫人您讲。” “先去联系那些世家大族里的眼线,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动手的好时机,再派人去查虞卿跑掉之后,接触了什么人什么事儿,只要是可疑的,都给我抓回来,”然后她又像补充似的说了句“记得留活口。” “是,老夫人。”绿意说完,转身便想离开。 “等等,”叶暮喊住了她,“做的干净些,别再像上次一样落了把柄。” “夫人放心,绿意绝对不会再犯。” “嗯,下去吧。”叶暮摆了摆手,屏退了绿意。 第97章 重获自由 江一韵后来将江瑶安置在了她的房间隔壁,江瑶虽然是个姑娘,但是见识颇丰,且一张小嘴能说会道,而江一韵恰巧又是个爱听故事的,一连几天下来,两人相处不要再融洽。 “叩叩”,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了江一韵和江瑶的谈话。 和江一韵面面相觑后,江瑶率先从凳子上起身,走到门前开了门,辨认出来人后,她才转头朝着江一韵说道:“是卫管家。” 卫玠是江瑜景府中的管家,人至中年,瘦骨嶙峋,瘦的跟个猴儿似的,每次望着他,江一韵总觉得江瑜景是苛刻了府中下人,偏生府里其他丫鬟家丁个个白白胖胖的,只有他这个管家像十年没吃饱饭过,因此江一韵只能将这个疑惑暂且放在心底。 “卫管家今日怎有空来我这儿?可是府里有什么事儿?”江一韵也离开了座位,走到了门口,对着卫玠说道。 离得近了,江一韵才越发觉得卫玠瘦的厉害,他的眼窝深深凹陷,法令纹极深,看上去就如沟壑般让人惊心,但是他面色却又十分红润,眼神也十分精明,看上去不像患病。 卫玠微微作了一揖,弓着身子用沉缓的语调说着:“府门前来了一帮人,说是找姑娘您。” “找我?”江一韵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是,”卫玠半偏过身子,伸出右手作了一个请的动作,“还请姑娘移步。” “管家领路吧,府中道路崎岖幽深,我尚未认全。”江一韵承认她只是不想走在前面,所以扯了个谎。 “那姑娘请随老奴来。”卫玠直起身子,微微对江一韵笑了笑,就在前头开始领路了起来。 卫玠待人礼数周全,既不让人觉得过分亲近,也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疏离,他把持到了一个刚刚好的度。 江一韵走出几步,发觉江瑶还跟在她身后,便转身朝她说道:“你不必跟着,回去休息便是。” 江瑶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江一韵内敛地笑着摇了摇头。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江一韵也算是明白了江瑶的一些性子——她若是做了什么决定,来多少牛也是拉不回来的。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脾气却是比男子还犟。 因此江一韵便不再拦着她,而是转身又跟上了走在前方已经有了一段距离的卫玠。 来到府门口后,卫玠停了下来,转身对着江一韵说道:“这便是那群找姑娘的人了。” 语毕,卫玠就退到一旁,把路让给了后头的江一韵。 江一韵好奇地走到府门外,顿时就被那群箱子给惊到了,这箱子的样式她熟悉的很,不就是之前在她医馆里的那些箱子吗,医馆被封以后,她一直以为那些箱子都被搬进了国库,没想到今儿个竟是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您便是江姑娘吧?” 见着江一韵出了府门,一名青年便径直迎了上去,用着恭敬的语调说着。 “是我,请问阁下是?”江一韵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阵,发现她并不认认识眼前的男子。 “无名之辈罢了,姑娘不必记在心上,”话说到一半,那男子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江一韵,“东西我已都送到,便不再叨扰。” 那男子说完就立马离去,而那些抬箱子的人,也一个个跟上了那个男子。 江一韵看着手里拿着的信,上面‘一韵亲启’的字迹她却是再熟悉不过了,是虞卿的笔法。 “那姑娘,这些箱子该如何处理?”卫玠见那群人离开,才继续问道。 “都收到府里库房去吧。”江一韵想着她最近也没什么需要用大钱的地方,且这些箱子十分占地方,索性就丢到府中库房里去,而且还有专人把守,安全。 “是。”卫玠说着,就喊出一众家丁搬起了箱子。 搬着搬着,江一韵发觉了不对劲,这箱子的表面在阳光的反射下,竟是有瞬间会变成红色,看着就跟聘礼似的,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这箱子数量怎么少了?? 江一韵仔细在心里默默点了点数量,最后才发觉,这箱子里少了研语送的,不多不少,正正好缺了那个数。 虞卿记错了?不会啊,他记性向来不差。 虞卿将她那些箱子私吞了?也不会啊,虞卿不缺钱,他何必这么做。 左想右想,江一韵也没得出个什么结论。 而在另一处,某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早就让手下把那些箱子扔到了湖里。 “此等阵势,倒是远超文思公主出嫁时的气派了。”卫玠看着家丁搬的数量惊人的箱子,又看着箱子的材质,不由得感慨地出了声。 耳尖的江一韵听到卫玠这番话,倒是有些惊讶地问了出口,“文思公主?可是李锦亦?” 卫玠:“正是。” “她竟已出嫁了?为何我毫不知情?” “三公主前些日子刚出嫁,估摸这些日子,她已经到了西凉的边境。江姑娘成日躲在房中,府里下人又不是爱乱嚼舌根的,姑娘自然是不知。” “西凉,你说她嫁到了西凉?那嫁的是哪位皇子?”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但是为了证实她的猜测,江一韵还是继续问道。 谁料卫玠却是否决了她的猜想,“三公主此次嫁的并不是皇子,而是西凉皇帝,司雍为。” 怎会是他?!!那李锦亦不是铁了心要嫁给司言纾吗,怎么又嫁给了司雍为?!! “怎么不是西凉五皇子?” “五皇子生母身份卑下,他也并不受西凉皇帝宠爱,圣上自然不会把三公主嫁给这么一个没有前景的皇子。” “那太子呢??”江一韵不敢想象西凉皇帝居然会娶个能当自己女儿的人当妃子。 “西凉太子据说胸怀谋略,是个文武全才,但是此次却是三公主主动提出要嫁给西凉皇帝。” “竟是如此。”江一韵喃喃说道,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奴此番话,还望两位姑娘听完就忘了,也不要对旁人提起,”卫玠又接着礼貌地说道,“老奴还要去库房清点,就先退下了。” 女人的心思倒真是难猜,江一韵摸不透李锦亦心中所想,只能有如此慨叹。 “太好了!公主出嫁,以后韵儿就再也不用遮掩身份了!”江瑶在江一韵身后突然惊喜地叫出声。 “为何?”江一韵还没忘记自己现在是个通缉犯的身份。 “公主大婚,大赦天下啊,韵儿不知道吗?牢里的犯人都会放出来的。”江瑶看上去比江一韵还要兴奋些。 “我确实不知,你倒是提醒我了。” 江一韵估计这算是李锦亦为她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 按理说,两国联姻,秉持先人六礼,从纳彩到最后成婚,正常准备少说也要花上个一年,但是此次李锦亦嫁给西凉皇室却操办的十分仓促,一切从简,因为两国的目的都很明确,那就是尽快完婚。 李德显入春后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胸闷气短一日比一日严重,咳嗽也夜以继日,宣周裴问诊,也未有任何好转,而西凉国力日益增强,他怕了,便想用联姻的法子暂且维持一阵和平,最起码他在位的这段时间不能出半点问题。 而西凉皇室则是打的另一个主意,他们在找由头宣战,若是李锦亦到西凉后宫,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西凉皇室就有了借口起兵,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安分守己,西凉皇室也会帮她做的。 就这样,在两国的各怀鬼胎之下,李锦亦走上了和亲的道路。 李锦亦的嫁妆李德显下了血本,原因有二,一是不想嫁妆寒碜以后,西凉瞧不起他们天希皇室,二是文月婉舍不得爱女远嫁,求了李德显好些日子。 时崇婚嫁僭侈,以奢为荣,女方嫁妆越是丰厚,到了婆家就越有地位。 虽然李锦亦的婚事操办的仓促,但是文月婉也定不会让她受了委屈,她的嫁衣是全国最好的绣娘耗费了三年心血绣成,天下仅此一件,文月婉以天价将其买了回来,稍微改了尺寸,让李锦亦穿上后,甚是合身。 陪同李锦亦远赴西凉的,有她的乳娘,还有一些宫女和太监,临行前,宫里的嬷嬷就按照婚礼习俗,替她洁身梳洗。 李锦亦得了文月婉几分美貌,又加上宫中嬷嬷的巧手装扮,待她穿上那嫁衣以后,比平时娇美数倍,连她的乳娘都止不住称赞。 “公主艳丽逼人,想必那西凉皇帝见了公主定是走不动路。”乳娘站在李锦亦身侧,笑着说道,溢美之词一时之间不绝于耳。 但是与新嫁娘的激动和羞怯不同,李锦亦神色十分平淡,甚至还带着些决绝,她并没有回答乳娘,而是从铜镜里看到门外的文月婉后,淡淡叫了声“母后”。 “你们暂且下去。”文月婉挥手,屏退了李锦亦殿里一群宫女嬷嬷。 过了未多久,偌大的宫殿就只剩下文月婉和李锦亦。 李锦亦起身想行礼,却被文月婉按住肩膀又坐了回去。 “母后?”李锦亦疑惑地问着。 “今日你就要远嫁,不必拘束于这些礼节,”文月婉看着铜镜里的李锦亦,只觉得眼眶有些许湿润,“时间过得未免太快了些,在母后眼中你还是年幼时那个吵着要放纸鸢的小丫头,可如今,你竟已经是要嫁做人妇了。” 李锦亦神色平平,并未像文月婉那般情绪激动,“这是儿臣自己所选的路,让母后伤神,是儿臣不孝。” 文月婉替李锦亦正了正一根步摇的位置才接着说道:“你嫁到西凉以后,切记不要招摇,树大招风的道理你打小就知道,但是受了委屈也不要一味隐忍着,该心狠的时候还是得心狠。” “母后。”李锦亦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 “您该走了。” “吉时不能误,母后这记性差点就忘了,”文月婉最后又深深看了一眼李锦亦,叹了一口气,才转身离去。 在文月婉出了宫殿以后,候在门外的宫人又都涌进来,赶忙替李锦亦梳妆。 张嬷嬷看文月婉见了李锦亦以后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就开口安慰道:“皇后娘娘莫要担心三公主,公主吉人天相,定能安然无事。” “当娘的哪有不疼爱自己儿女的,只是我摸不透锦亦的打算,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罢了。”文月婉轻轻阖眸,用右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一股烦闷。 “罢了,锦亦不是个不明事理的,她清楚该怎么做,是本宫杞人忧天了。” —— 绿意接过叶暮的命令后,立马派了三队人去执行,而她自己则是去到了一家客栈,装作无意地坐在了闹哄哄的大堂中间一张桌子上。 这桌子上还坐了一个人,依据身形可以看出应该是个男子,不过他全身都被黑色斗篷给罩住了,让人看不清他的真面貌。 “可有合适时机?”绿意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神态自然地问了出口。 “下月至游山庄少庄主大婚,江湖上大半人都会去,正是一网打尽的时候。”男子开了口,是极其好悦耳的男声,如冰泉凌冽却又十分温柔。 闻言,绿意倒是挑了挑眉头,嗤笑出声,语气里带着带了点不屑,“你这是想以权谋私吧?” “话我放这儿了,愿不愿意是你们的事儿。” 说罢,男子连一声告辞也未讲,就转身离去。 见他这般模样,绿意只当他是被她戳中心事后恼羞成怒,并未过多在意,只是又抿了几口茶,在男子离开后不久,她才离开。 虽然她故意这么说,但是男子说的确实不错,那确实是动手的最好时机,所以她就原话不动告诉了叶暮。 叶暮听了,只是皱着眉沉思了片刻,才开口,“若真是如此,时间仓促,现在就要开始准备着了。” “这个老夫人不必担心,我已经......” 绿意躬身凑到叶暮耳边似乎说了什么让她满意的话,叶暮打成结的眉头也稍微舒展了些。 第98章 远赴西凉 待李锦亦梳妆好后,她才在宫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迈出自己宫殿,缓步来到皇宫白虎门的城门口。 皇城有四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别对应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西凉雄踞于天希西方,因此李锦亦自然也在白虎门坐上西凉的花轿。 大臣弓腰居两旁,文世远未到场,稍微年长的皇子公主则随着自己母妃在正中给李锦亦送行,李德显和文月婉站在最中央。 李德显的身体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着,如今的他甚至只能在一左一右两个太监的搀扶下才勉强做到堪堪站稳。 “锦亦,咳咳,此去西凉,切记听天命,守本分,咳咳,为人事,莫要失了你西凉公主的威仪,丢了我天希皇室的脸面。”李德显边咳嗽边说道,他极力忍着咳嗽,但是憋的满脸通红也无甚作用。 李锦亦在宫女的搀扶下,躬膝行礼后柔声说道:“父皇教导,锦亦自小便牢记于心,儿臣远嫁还望父皇母后莫要为此伤神才是。” “唉,你如此懂事甚是让朕欣慰,咳咳,你母后应该还有话要与你讲。”李德显光是忍着咳嗽就已经耗尽心力,自然是无暇再说些什么,因此当他用视线看向文月婉的时候,文月婉就恰时地开口。 “你行事谨慎些,别委屈了自己。”文月婉看着李锦亦蒙着盖头的脸,颇带了些伤感说道。 “皇上可还有话要讲了?若没有,我这就要带公主走了,毕竟吉时已到。”梁省直身坐于马上,脸色带着些不屑和倨傲地说道。 公主和亲,司雍为自然不会亲自来接,所以他就派了西凉猛将梁省,李锦亦这一路是绝对不能出事的,不然天希皇室指不定会想什么由头来反咬一口,司雍为可不愿做亏本买卖,而梁省功夫上乘,李锦亦得他庇护定不会有生命之忧。 而梁省年少为将,自然就有些傲气,李德显的昏庸他早有耳闻,眼下又看他身虚体弱,一个劲儿咳嗽,梁省更是不愿下马行礼,因此此刻他说话也是坐于马上,仰视着李德显开口,看上去就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 但是即便清楚对方如何心思,李德显也不敢撕破脸皮,梁省是西凉猛将,若他将其擒拿,司雍为定会心生不满,朝中武将皆平庸,到时候西凉兵临城下,他不敢保证天希国将士能战胜西凉,他可不想做个亡国帝君,让祖宗打下的基业毁于一旦,因此李德显现在就是有再大的不满,他也只能赔着笑,顺着梁省的意。 “话已说完,还请将军将锦亦带走。”李德显硬生生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见李德显这般虚伪模样,梁省嗤笑一声,心下更是不屑,“你们,将她带上轿。” 随着他手一指,梁省带着的军伍里就走出了两个嬷嬷,从宫女的手里接过李锦亦将她带到了轿子前。 一名嬷嬷伸手将轿帘撩起,李锦亦便弯腰进去坐了下来,待她坐稳后,那嬷嬷才又将帘子放下,阻隔了外头的视线。 “那我就告辞了,还请皇上回吧。”梁省话虽说的恭敬,但是语气却十分懒散,他甚至都没等李德显回话,就调转了马的方向,对着队伍说道:“出发!” 他一声令下后,黑茫茫的队伍就缓慢地移动了起来,而梁省更是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眨眼间就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李锦亦光嫁妆就绵延数里,抬嫁妆的人更是一眼望不到头。 一路上,随行的宫女都手挎花篮,一路撒着花瓣和糖果,而贪吃的稚儿就带着自家兄妹,跟在宫女后头捡着糖果,有几个孩子还因为争抢一个糖果扭打了起来,幸是都被自家爹娘及时拉了回去,不然若是误了婚队吉时,只怕这几个孩子都活不成命。 婚队本就人数众多,而京城百姓又都从家门里出来看热闹,人就变得更加多,一时间京城宽大的街道都有些水泄不通,人挤人,不是你踩了他的脚,就是她撞到了他的后背,但是任人这么多,也没有一个百姓萌生出回家的年头,毕竟公主出嫁不多见,而婚势如此浩大的更是罕见,虽然他们是一介草民,但是都想观摩公主风采,一饱眼福。 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甚至还有几个百姓被挤进了婚队里,因此,婚队前行的速度就比方才慢了许多,梁省是个心直口快没耐心的,他见京中百姓这般阻他去路,当下就“锵”的一声,拔出腰际别着的配剑,怒喊一声道:“再有不知死活挡路之辈,当场击杀!” 听到他这句话的西凉官兵,也纷纷拔出自己的剑对准了京中百姓,有胆子小的孩子,当场就扑到自家娘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他娘就立马将他抱起温言温语安抚着,但是孩子他爹一看就怒从心来,“仗势欺人,这便是你西凉军风吗!何等卑劣无耻!” “就是就是!” “大家拿东西砸他们!” “真当我天希无人不成!” “......” 人群里百姓的应和声此起彼伏,更有甚者拿起刚买的鸡蛋和菜叶儿狠狠朝着婚队里的西凉官兵砸去。 梁省则是受难最多的那个,百姓将鸡蛋对准了他,一个接一个地扔着,而梁省虽然能凭剑阻挡大部分菜叶,可是鸡蛋破了,蛋液还是会顺着他飞来,因此这才过了没多久,梁省身上就左一块青菜叶儿,右一块鸡蛋液,看上去狼狈万分,哪有半点刚才的嚣张气焰。 “迈大步子快点走!!”梁显一边拿剑阻挡着菜叶,一边朝着队伍说道。 而百姓一听他这话,更是拿菜叶对着他扔。 李锦亦坐在轿子中,对发生的一切充耳未闻,她端坐着,手交叠在膝上,脊背挺得笔直。 言纾哥哥讲了,若我助他登上帝位,他便会封我为后,以江山为聘,与我共白头。 这么想着,李锦亦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新嫁娘成亲前的幸福神色。 第99章 又被亲了 “事情果如你所讲?”江瑜景背身对着卫玠,淡淡地开了口,让人听不出喜怒。 卫玠感受自家主子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伸袖抹了抹冷汗,才颤着声音说道:“确如此,那批箱子是上等的渡晔血石所制,即便是皇室宗族恐怕只能拿的出一两块,老夫也没有想过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这么多。” “哦?那人出手倒是不凡,那些箱子你如何处置了?” “全都放在了库房,派了专人看守。” “你方才说还有一封信?” “是,我亲眼见江姑娘接过。” “信中内容你可知晓?” 卫玠摇了摇头,说道:“那人直到江姑娘露面,才将信拿出,我并未有接手的机会。” “既是如此,我去去就回。” 语毕,江瑜景的身影也随即消失。 —— 江一韵从府门口回来之后,又和江瑶东扯西扯了一阵,直到江瑶说觉得有些乏,想去休息,江一韵才把人放走。 而江瑶一走,江一韵就开始觉得无聊了起来,整个人趴在桌上跟烂泥似的。 她发呆看了房间一角好一会儿,才像如梦初醒似的,直起身子,拍了一把她的脑袋。 对了!虞卿的信! 江一韵从怀里拿出信封,小心地拆开,从里拿出信纸,将其摊在桌上放平后,才又拿起来看着。 信里只有一首诗: “悲叹年里岁倏过,伤念隙中驹飞驰。佳人别久未相见,水澹云青不开颜。” 落款是虞卿。 而江一韵看完,还没来得及端详多久,信就被身后一人伸手给夺了去。 “谁?!”江一韵转身,连忙问道。 “我。”江瑜景冷冷地回答了一句,拿着信看了起来。 而江一韵见此,站起身就想去抢,“你这人,怎么能未经我许可,擅自看我信件!” 江瑜景高了江一韵许多,因此他高举着信,一边用眼睛快速扫过,一边游刃有余地回答道:“上次我便许诺要对你负责,你我夫妻一心,这信我为何看不得?” “那是你擅自决定的,我何时答应了!将信还与我!”江一韵跳着想去够那信,可是江瑜景就像是故意的,每次她离信只有半寸的时候,江瑜景就立马将信举的更高。 “那虞卿是何人,为何能写的出这种下流粗鄙的话?”一看完信,江瑜景就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危机感。 “你才下流呢!!”江一韵怒瞪美目看着他。 “你若不告诉我他的身份,信我便不给你。”说着,江瑜景转身拿着信,一副要走的模样。 江一韵见此,顿时慌了,连忙说道:“虞卿是我医馆的账房先生。” 区区一个账房先生,出手能如此阔绰?江瑜景皱着眉头深思了一阵。 “我已说明他的身份,现在你可以将信给我了?”江一韵朝着江瑜景伸出了一只白嫩的手。 闻言,江瑜景只是勾了勾唇角,“你自己拿。” “你!”江一韵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模样,气的说不出话来,但是这次江瑜景举信的高度并不高,她踮踮脚还是能够到,因此最后江一韵还是选择压下心里这股怒气,先把信拿到手再说。 眼看着信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江一韵甚至都已经露出了胜利在望的笑容,可是江瑜景却没让她得逞。 他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信,剩下的三指握住了江一韵伸过来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轻轻一带,右手则是顺势圈住江一韵不盈一握的细腰,将她抱住,然后在江一韵疑惑的眼神里亲上了她。 温润的唇瓣在她的唇瓣上辗转缠绵,然后她的齿关便被长驱直入,江一韵试图将他推开,却被江瑜景抱的更紧,直到最后江一韵喘不上气来,江瑜景才放过她。 而被江瑜景放过以后,江一韵连退几步站稳才瞪着江瑜景说道,“你干嘛?!!” “你方才不是说我下流吗,我自然是在做些名副其实的事儿。” 江瑜景看着江一韵,她的脸已经红霞遍布,清澈的大眼睛湿润的像是下一秒就能滴出水来,而她咬着红唇的样子更是让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你你你,你流氓,你下流,你无耻,你不要脸,我我我。”江一韵指着江瑜景,骂了好几句还是觉得不解气。 “你怎么?”江瑜景向着江一韵走过去,她却像兔子一样跳得更远。 “你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江瑜景看着江一韵戒备的眼神,听话地停下步子。 “今天这事儿咱们就当没发生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别招惹谁。你走,你给我走!” 而就在江瑜景的脚刚出了江一韵房间的时候,江一韵就立马狠狠把门关上,连信都忘了要回去了。 江瑜景站在门口,看了看手里被捏的变形的信,又看了看江一韵紧闭的房门,他的猫儿好像被吓到了。 —— 站在原处等着的卫玠,看到江瑜景后,连忙问好:“主子,您回来了。” “嗯。”江瑜景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声。 而卫玠抬头看向江瑜景时,他那略微红肿的薄唇十分突兀,因此他下意识就问了出口:“主子,您的嘴?” 江瑜景被问的微微一愣,然后立马反应过来,“无事。” 见他这么回答,卫玠也不好再接着问什么。 “你可曾见过虞卿?”江瑜景坐到房间主座上后,才问道。 “音雪阁继承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双目失明,但是足智多谋,文武双全,天下人把他称为谋士之最,我虽然在江湖上也算半个有头有脸的人,但是却从未见过他。”卫玠略微沉思一阵,才开了口。 卫玠年轻时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但是他为人嫉恶如仇,在杀了不少心术不正之徒的同时,却也给自己招致了许多仇家,江瑜景在他危命之际施以援手,卫玠自此便隐姓埋名,默默无闻地做了他府中一个闲散管家。 江瑜景想到先前他去江一韵医馆时,无意中在后院中看到了那个男子,眸中神色略微深沉了些。 第100章 下马威 西凉都城为安阳,开国高祖司承业年少时征战四方,穷山距海,戎马一生打下赫赫功业后定都于此。安阳建都距今已有数百年历史,然高祖傲世功绩却仍被时人称颂。自高祖驾崩后,西凉在历史上亦不可避免地遭过数次外敌入侵,遍经疮痍兴才有了当今面貌。 司雍为继承帝位后,励精图治,广纳贤才,西凉也因此更是繁华,即便耄耋老人说起国政,那也是唾沫横飞,精气神十足,全没有半分病气。 李锦亦的八抬婚轿在此时从安阳城门口徐徐而入。 安阳城城四周是护城河,名三秋,因为西凉老话有言:“人经三秋才至暮年,一秋乃及笄加冠,年少成才;二秋为而立知事,成家有为;三秋是迟暮杖朝,颐养天年。” 此河也就因此得名三秋河。 安阳城内的主道宽阔而平整,可容纳八匹马并排而行,两旁民房鳞次栉比,不少百姓见到李锦亦的婚轿,都放下了手中活计,用毫不掩饰的好奇眼光注视着。 在回西凉的路上,梁省已经换下了那身狼狈的衣装,看上去无比风光,街头有百姓恭顺地朝他问好,也有黄毛小儿,指着梁省再转身朝他阿娘念叨,说他以后也要成为梁将军这般英雄豪杰。 闻言,梁省倒是不复在李德显面前的倨傲,而是爽朗一笑,朝那孩子放言:“小子,身为男儿自当顶天立地,为国效力,你可别忘了你的话!” “娘娘娘!梁将军跟我说话了呢!!”但是那小儿却是兴奋地揪着他娘的衣角,全然没有在意梁省话中内容。 那妇人见自家儿子这幅模样,倒是忍不住被逗的笑出了声,“好好好,你最厉害了。” “我自然是厉害!”那孩子双手叉腰,看上去得意的很。 李锦亦坐在轿中颠簸了一路,早已是腰酸背痛,眼下见已经到了安阳城,她心里除了有对未来的警惕,却也有着一丝好奇。 因而她伸手掀开窗帘,微微撩起自己的盖头,透过马车窗牖打量着外头的安阳城。 城道街景,与京都相差无几,乍一看倒是还比京都繁荣几分,这么想着,李锦亦却是皱着眉头将窗帘又放了下去。 与其说她到西凉是嫁,不如称之为安插,敌国繁盛,并不是她想见到的。 婚队在一路好奇目光的注视下,停到了西凉皇宫前,门口侍卫森然而立,每个人都目视前方,眼神冷然,但是那些侍卫认得梁省,见他带着婚队来了,连忙开门放行。 李锦亦在婚车中再坐了一会儿后,便被扶了下来,接连几日坐在马车中,她一时之间走路脚步都有些不稳,幸好扶着她的两名宫女力气生的大,才让李锦亦避免了出洋相。 陪嫁的乳娘还有几名宫女,紧随李锦亦入了她落榻的宫殿——上泉宫,宫殿坐西朝东,地方大,采光也是不错。 待西凉皇宫内的宫女将李锦亦搀到软榻上,她坐了有一会儿,才又来了十几个个嬷嬷打扮的妇人,神色严肃,不苟言笑,看上去十分的严厉和不讲人情。 “老身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若是娴妃娘娘不嫌弃,唤我一声彭嬷嬷便是。”彭晚一句话便道明了自己的身份,虽然语气不失恭敬,但是她看着李锦亦的目光却总是带着点疏离。 司雍为虽登帝位已经有了几十年,不过后宫妃嫔数量却不为多,李锦亦贵为公主,他自然不能随便给她个位份,因此就把四妃之一的娴妃给了她。 李锦亦心中清楚西凉皇后派这彭嬷嬷来,绝对不是安了什么好心,但是就算知道,她也只能装作懂事的模样,温柔笑道:“彭嬷嬷哪里的话,本宫初来乍到,又怎会看不起宫中老人呢。” “娴妃娘娘客气了,老身今日来,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 “还请嬷嬷告知一二。” “太后生辰将至,后宫妃嫔皆有备礼,皇后娘娘忧心娴妃娘娘初临西凉不懂规矩,怕坏了事儿,所以才让老身来知会一声,”彭晚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太后信佛,若娴妃娘娘能手抄一遍《金刚萨埵心咒》,想必她老人家心中定是欢欣的。” 《金刚萨埵心咒》全篇数百万字,她若是真抄完了,不没半条命,手也要脱层皮!李锦亦有些不满的想着。 彭晚像是看懂了李锦亦脸上的不悦,“还望娴妃娘娘不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苦心,毕竟西凉的规矩和您那儿可不一样。” 这是告诫她,她来了西凉后宫,就得听皇后的规矩吗? 李锦亦压下心中不满,深吸一口气勉强柔了脸色说道:“还望嬷嬷回去以后替我好好谢谢皇后娘娘,这份恩情,我李锦亦记下了。” 彭晚看着李锦亦那沁着毒的眼神,却不以为意,宫里的倔骨头多了去了,又有几个翻起了什么风浪? “娘娘心中清楚,也让老身好交差了。不过皇后娘娘体贴您,还派来两个嬷嬷,帮娘娘一把。”说完,彭晚朝着身后招了招手,就有另外两个嬷嬷走出了队伍。 她们两个手里都已经拿好笔墨纸砚了。 李锦亦见此,心中更是气恼,这两个嬷嬷哪里是帮她的忙,分明是那皇后安插的眼线,专门给来看着她抄咒的,她方才就觉得奇怪了,皇后给她下马威为什么派这么多嬷嬷过来,原来她的心思是这个! “你们两个,可得给我照顾好娴妃娘娘,出了半点闪失,莫说皇后心里不高兴,太后她老人家也不会轻饶了你们!” 彭晚看着那两个嬷嬷厉声说道,李锦亦却觉得她这是威胁自己,甚至还把太后的名头给搬出来了。 “那娴妃娘娘,老身这就告退了。”彭晚朝着行礼,笑了笑,就带着另外几个嬷嬷走了。 而在那彭晚走了以后,留下的两个嬷嬷,也是自然地走到上泉宫正殿的书桌上,将笔墨纸砚重重一放,才对着李锦亦异口同声地说道:“娘娘,请吧。” 第101章 宋锦淮 “本宫这婚服尚未换下,如何能抄咒?!就算你们是皇后的人,也不能如此欺侮于我!”李锦亦戴的凤冠是纯金打造的本就十分重,更遑论那些额外的步摇和首饰,而嫁衣的裙摆亦拖了几米,穿戴这一身去抄咒,只怕李锦亦的脖颈也要跟着手后头断了。 “是老奴思虑不周了,”那两个嬷嬷里其中一个开了口,然后她便走到李锦亦面前,替她揭下了盖头,“这样便可以了,还请娘娘安心为太后寿宴做准备才是。” “你们!”李锦亦看着这一胖一瘦两个嬷嬷,气的都说不出话来。 胖的那个嬷嬷叫明魏,人长得圆滚滚的,眼睛也被脸上的肥肉挤的成了一条缝,瘦的那个嬷嬷叫潘招娣,虽然五官长得周正,不过却喜欢斜着眼看人,一看就让人觉得她是个心术不正的。 “娘娘快抄吧,早点抄完,少遭点罪。”明魏搓着手,和事佬一样安慰着李锦亦,不过她笑的时候露出的一口黄牙却让人生不起好感。 “让开!本宫抄便是!”李锦亦的乳娘和丫鬟都被西凉的宫女带了下去,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受制于这两个嬷嬷。 “您抄您抄,嘿嘿。”明魏看了一眼潘招娣,又笑着对李锦亦开了口。 —— 彭晚从上泉宫离开后,七兜八拐才来到西凉皇后宋锦淮的安平宫。 宋锦淮是西凉国公宋涟的嫡长女,司雍为尚是太子时,她便嫁给他做了太子妃,两人婚后伉俪情深,羡煞不少人,因此西凉百姓也将二人视为天下夫妻之典范。 “娘娘。”彭晚进了安平宫,跪地行大礼,十分恭敬。 “嗯,起来吧。”宋锦淮坐于主座上,用着高雅的声音说道。 宋锦淮身着明黄色繁华宫裙,外面披着一层金色的薄纱,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繁复逼真的花纹,云鬓峨峨,插着镂空飞凤步摇,淡扫蛾眉眼神淡然,却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神色,皮肤细腻如温玉润泽,鼻小巧精致,粉嫩的唇却是微抿着。 司雍为后宫嫔妃并不多,因而他的子嗣在历代君王里也算的上是十分少的了,宋锦淮给他生了两个皇子,分别是太子司言礼和六皇子司言静。 宋锦淮为太子妃八年,为皇后十三年,在司雍为即将登帝之时倾全族之力支持,她不同于那些个闺中女儿,一心只想嫁个好丈夫,她在她爹宋涟的教导下,一直饱读诗书,广开眼界,绝不只是屈居于这后宫做个怨妇,因此她和司雍为在政治上颇有共同话题,这也是为什么她和司雍为虽然奉旨成婚,却仍然恩爱的原因。 按理,后宫妃嫔不可插手朝政,但是宋锦淮在有些问题上的见解却不同于朝臣,因此司雍为有时也会问问她的意见,以做到兼听则明。 “谢娘娘。”彭晚从地上起身,弯腰对着宋锦淮说道。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都照着娘娘的吩咐去做了,娴妃看上去甚是不满。”彭晚抬起头,看了两眼宋锦淮。 “她自然是要不满的,堂堂天希公主竟来了西凉抄书,若她毫无反应,本宫才忧心,”宋锦淮顿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了什么,“你送去的嬷嬷可是明魏和潘招娣两人?” “是是是!娘娘放心!”彭晚连忙点头应声说是。 “明魏报复心重,又是个不怕死的,而潘招娣好吃懒做,就喜欢在人背后嚼舌根,你说,若是李锦亦激怒这两人会发生什么?” “老奴愚钝,哪里能明白娘娘心中所想。” “其实什么也不会发生,李锦亦明白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所以她会一直隐忍,再大的怨气她也只能憋在心里,但这就是本宫想看到的。”宋锦淮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 “杀人,必先诛心,长年累月下去,她总有一天会忘了自己的本分的,届时,不用本宫动手,她自己就会害了自己。” “娘娘真是英明。”彭晚拍着宋锦淮马匹的模样,哪有方才半点对着李锦亦的冷漠。 “本宫不想手上沾杀孽,亦不想看他国宵小陷西凉于危难,所以出此下策罢了,当不得这英明二字,以后莫要说了。”宋锦淮按了按眉心,似乎是有些倦怠。 “是,娘娘。”彭晚收回看着宋锦淮的视线,低头说着。 —— “夫人把自己关门里这都几天了啊?” “我不知道啊,小姐是不是生我气了?早知道我就不回房睡觉,再陪她讲会儿话好了。” 江一韵的院子里,两个身影正蹲在角落里鬼鬼祟祟地交谈着。 “可是这么一直下去也不是事儿啊?我听府里丫鬟说,夫人已经几天没吃饭了,这么饿下去身子也吃不消啊!” “你听谁说的?!每次丫鬟端进去的饭菜,她都吃干净了啊!” “真的假的?!” “当然了!” “你们在说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两人顿时就被吓得站了起来。 “主子,您来了啊......”研语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直视着江瑜景回答。 “公公公,公子好......”江瑶站在研语身侧低着头,小声地说着。 江瑜景听着她的话,总觉得他被叫成了公公,不过他还是选择看向研语,“不去办事儿,蹲在做什么?” “我听说,夫人都把自己关在房里闷了好几天了,我这不放心不下吗!所以就跑过来了!”研语拍了拍胸膛,说的理直气壮。 “她何时需要你关心?还不快走?”江瑜景皱着眉头看着研语没脸没的模样,语气里也带了些不善。 “得嘞!我这就滚!” 说罢,研语乐呵呵地吹着口哨走了。 而江瑶见研语走了,也连忙对着江瑜景说了声“奴婢也滚了!”,然后就匆匆忙忙去追研语,“研语!你等等我!” 江瑜景看了会儿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便走到了江一韵房门前,轻轻敲了敲,带着十足的小心翼翼。 “谁啊?”江一韵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声。 “我。” “不见。”江瑜景话音刚落,江一韵就立马接了一句。 但是江瑜景在门前停了一阵,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102章 肩膀处的灼热 一推开门,江瑜景就看清了房里的景象——江一韵裹得跟个大粽子似的,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即便见他进来,江一韵也只是懒懒地抬了一下眸子,并未有其他动作,看上去十分打不起劲的模样。 “你来做什么?”江一韵说话的语气算不上亲热,甚至还带了些嫌弃。 “听府中下人讲,你已经连续几日不曾出过房门,我心中忧虑,便来看看。”江瑜景坐到江一韵床边,只见她眼睛半眯,似乎是倦怠极了。 “不知为何,近几日我困得厉害,动不动便想睡觉,因而出门也就少了,除此之外并无什么事,你大可不必忧心。”江一韵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回答了一句。 “竟是如此,”江瑜景低声呢喃了一句,才道:“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事要告知你。” “何事?”江一韵闻言勉强坐直了身子听他说话,虽然困得直点头,但她还是强撑着精神问了句。 “你可认识清绝?”江瑜景试探地看了两眼江一韵。 “不曾听说过。” 得到江一韵如此肯定的回复,江瑜景倒是不意外,“你不认识也属正常,此人是至游山庄少庄主,下月大婚,我想带你去看看。” 江瑜景本以为江一韵会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毕竟自从她被通缉后就一直闷在府中,整天除了找江瑶消磨时间便无事能做,但是江一韵只是十分冷淡的“哦”了一声,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耳边传来的呼吸声有多么平缓绵长,江瑜景此刻的眉头皱的就有多紧。 照府中下人所言,韵儿接连几日睡在房中不曾出去,又怎会困到这般地步,除非...... 想到这里,江瑜景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他替江一韵掖了掖被子,出去了没多久,就又带着研青回来了。 “你替她看看。” 江瑜景指了指床上昏睡不醒的江一韵,从方才江瑜景离开到他带着研青回来这段时间,江一韵一直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动作,她睡的十分沉,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 但是事情很奇怪,研青愣是没看出江一韵有哪里出了问题,“夫人脉象平滑,身体十分健康,此等病症,我前所未见。” “既然如此,那便先观察几日,你在这院中多调派点人手,不要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江瑜景看了看昏睡着的江一韵,冷静地下了命令。 “主上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嗯。” 在研青走后,江瑜景走到江一韵床畔,握住她的一只如玉柔夷,并柔情十分地落下一吻。 这一次,既然她回到了他身边,他定然竭尽全力,爱她,护她,惜她,不会让她受半点伤害。 —— 是夜,江一韵躺在床上,最后居然是被热醒的,虽然现在是春末时节,她却出了一身汗,尤其是肩膀那儿仿佛火烧一般,烫的吓人。 从昏睡中勉强醒了过来,虽然她已经足足睡了一天,但是江一韵还是觉得身子乏极了,眼睛酸涩的厉害,稍微睁一会儿便会流出眼泪。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隐隐有月光从门窗倾泻进江一韵的房间,如此便落了一地的银霜,房里的蜡烛还燃着,摇摇曳曳十分活泼,江一韵虽然睡眼朦胧,但是在这么明亮的房间里,她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嗓子也因为长时间没有水的润泽而变得干涩,江一韵尝试地说了两句话,发出的声音却十分嘶哑,因此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坐到桌上,拿起茶盅想替自己倒杯茶,但是肩膀上传来的灼热感却越发明显,像是故意要引起她的注意似的,方才她昏睡时,灼热感只是一阵一阵,闹腾一会儿,偃旗息鼓一会儿,然后再闹腾,现在那股灼热感却接连不断,江一韵甚至觉得她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 稍稍喝了一口茶,润了嗓子,江一韵才觉得舒服了些,不过她却不知道肩膀处那灼热感是从何而来,因此她不由得伸出右手摸向自己的肩膀处,不摸不要紧,一摸江一韵瞬间尖叫出声。 她的手触碰到的东西哪里是她的肌肤,而是一只爬虫,江一韵平日里就怕虫子,眼下更是亲手触碰到,她哪里能忍住不尖叫出声。 “啊——————!” 江一韵的尖叫声响彻她的房间,而被江瑜景部署在她院子里的人听到这声,都以为她是遇到了贼人,当下从暗处出来,拔出配剑汇聚在她门前,领头的更是一脚直接踹了进去。 “何人在此行凶?!还不速速现行!” 江一韵闻声看过去,说话的是卫铭,就是上次在江瑜景面前打研语小报告的那人。 “没有凶手,是有虫子,在这儿。”江一韵边说着,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处,但是那里哪方才那爬虫的半点踪迹? “恕在下眼拙,夫人肩膀处并未有什么虫子。”卫铭仔细看了两眼,却并未看到什么。 江一韵听了他这话,硬着头皮看向自己的肩膀处,确实和卫铭说的一样,那里确实什么都没有。 是她想错了? 可是方才的触感那么真实...... “兴许是我睡的多,人有些发痴了。这里没事,你们下去吧。”门大开,夜晚的凉风从门口吹来,让江一韵觉得有些冷,等她想拢紧衣服的时候,江一韵才意识到她现在只穿了单件衣服,虽然江瑜景派来的手下头都低垂着,但是江一韵还是觉的十分不自在,因此她开口想让他们退下, 闻言,卫铭微微颔首,说了声“是”,便挥手和他的下属一起退下了。 而在他们走后,江一韵又重新躺回了床上,而刚才消失了干净的灼热感又卷土重来了,而江一韵也被吓得重新坐起来,她伸手向肩膀处伸去,和上次一样,她又摸到了那只虫子,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没有尖叫出声,但是心里却还在发着颤。 那虫子的体温十分温热,江一韵把手收回,却没料到那虫子却牢牢粘在了她的手上,所以当她把手完全收回的时候,江一韵也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第103章 顺腾摸瓜 这虫子安静地粘在她的食指上,不过不知道是江一韵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它的大小似乎比方才要小了点。 虫子的外表是亮金色,通体透明,现在它就只有食指一个指节那般大小,头上长了两个小刺,看上去就像两个角似的,隐隐有流光在其中涌动,十分好看,江一韵人生第一次觉得虫子里其实也有好看的。 不过她又接着看了两眼,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这虫子跟小灵的金一怎么那么像呢,虽然它和金一有地方不一样,不过却是大同小异。 难道它就是先前小灵提起过的,金一的孩子? 可是金一又是什么时候把它生出来的?它又是什么时候被小灵放到她身上来的呢? 这虫子是从她肩膀那儿出现的,肩膀,肩膀...... 对了!小灵和她离别时,用力地打了她一掌,那一掌不偏不倚就正好打在了她的肩膀上! 估计就是那个时候,小灵把这虫子放到了她身上。 再联想到唐婉仪先前的诡异举动,想必那时就是这个小东西救了自己的命,思及此,江一韵又睁大了眼睛看向了食指上的小虫子。 它十分乖巧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江一韵看着它,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小灵,小灵说要保护她,那这只虫子估摸着就是小灵派来践行诺言的。 这么想着,江一韵对虫子的恐惧倒是少了几分,所以她又大着胆子伸出了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戳了戳这虫子一下,它倒是对江一韵的触碰不抵触,甚至可以说十分亲昵。 —— 京城城门口,一队人混在进进出出的人流里进了京城,到了江一韵早已被封的医馆前。 “大人,根据消息,虞卿先前有一段时间就是待在这里的。”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深紫色男装的女人,她模样本是长得十分娇俏可人,十分招男人怜爱,但是她脸上却总是面无表情,一双丹凤眼里更是时不时闪过几丝狠芒,毫无疑问这是个杀伐果决的人,她名张芜,是音雪阁这一代内门子弟里的翘楚。 “看来我们来晚一步了。”张芜口中的大人叫做房修永,是叶暮手下得力干将之一,他不到四十岁,看上去十分文弱,若是不认识他的人还以为他是哪家秀才呢,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房修永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他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叶暮派他出去执行一次任务的时候,目标头目挟持了房修永的妻儿,以此胁迫房修永放他一命,但是房修永的反应却出人意料——他先是亲手杀了自己妻儿,再是将目标的首级带回去献给叶暮。 没有感情,就意味着没有软肋,欲望贪念,爱情亲情,都不过是房修永无事可做之时用来消遣的把戏,有没有对他而言都不甚重要,他活在这天地间,只图自己心中欢愉,他人又与他何干? “那我们怎么办?”张芜看着医馆紧闭的大门,面上有一丝不悦。 “自然是接着找了,顺腾摸瓜,总能找到线索。你去联系京城暗部,看看他们那儿有没有什么线索。”房修永收回打量医馆的目光,淡淡地说道。 “你们,跟我走,剩下的人跟着大人。”张芜得了房修永命令,转身朝着这队弟子说道。 但是房修永却是摇了摇头,打断了张芜的话,“不必,你把他们都带走吧,让我一个人。” “可是......”张芜皱着眉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可是什么?难不成这群弟子还能护着我?他们跟着我也是碍手碍脚,还不如跟你。” “既然如此,还请大人注意安全。”张芜抱拳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带着那群弟子离开了。 而房修永在张芜他们离开后,并没有走,而是撕下了医馆门上粘着的封条,踢开医馆门走了进去。 因为常年无人打扫,医馆内的药柜、桌子、凳椅全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随着房修永把门打开,有些许灰尘随着门口的风扬起,让刚走进医馆的他情不自禁地咳嗽了两声。 但是也只是咳嗽了两声,房修永就恢复了常态,然后他便用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细细观察起了医馆结构。 药柜普遍不高,说明医馆主人身形矮小,够不着高处。 写药方用的毛笔细长,用的人手也小。 紧接着,房修永就走向了后院。 看到院子里那片泥土深陷的地方时,房修永的步子稍作停留,这里应该是曾放过重物,但是却被人带走了。 后院里的三个房子虽然几乎已经空了,但是不难看出有一间的住户是女子,想来就是那医馆主人了。 思及此,房修永倒是不再停留,而是径直出了医馆,走在医馆所在的巷子里,貌似无意地敲开了一户的门。 “谁啊?”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张友兰拄着拐杖给房修永开了门。 “我是从外城来的,听闻这京中有一神医,怎么我今日来看,医馆却已关了门。”房修永朝张友兰礼貌一笑。 闻言,张友兰却是有些伤神,“进来再说吧。” 房修永走进门,张友兰将门关上后才开口继续说道:“这医馆本来是开的好好的,但是江姑娘却不知怎的招惹上了皇家,人没了下落,这医馆自然也关了。” 房修永听到‘江姑娘’三字的时候,耳朵微微一动,有些感慨地说道:“世态炎凉啊,这年头不认识些权贵,早晚要吃大亏!” “唉,认识权贵又有何用,再金贵,有皇族金贵吗?”张友兰摇了摇头,并不认同房修永的观点。 “老夫人说的对,是我思虑不周了。” “没什么,你......” 张友兰最后的话尚未说完,房修永就已经伸手把她的脖子一掰,让她失了性命。 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信息了,因此这个老妇人也没有必要再留着。 这老妇人白日里关门谢客,说明她平日里并不与人交际,而他进了门以后发现,餐桌上只有一副碗筷,说明她是独居,虽然再多的人他也能杀干净,但是能省点力气,房修永还是乐意的。 第104章 晨省 “娘娘,今日晨省,按理您是要到太后娘娘那儿请安的。”潘招娣看着抄书的李锦亦,边说边赔笑。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本宫梳完妆便去。”李锦亦屏退了潘招娣,而是唤来了自己的乳娘周兰月。 “公主。”虽然李锦亦已经出嫁,但是在四下无人时,周兰月还是更喜称她为公主。 “替本宫梳妆。”李锦亦并没有什么要与她说,只是冷冷地下了命令。 “是。”周兰月抬头看了看两眼李锦亦,然后就替她梳妆了起来。 “不要太过招摇,随便上点妆便是。” “奴婢知道了。” 李锦亦所谓的上妆,只是为了掩饰自己这几日因为熬夜抄书的憔悴罢了。 “娘娘可曾准备好了?时辰要误了。”潘招娣的声音从宫殿外传来。 “走吧。” 李锦亦话音刚落,周兰月就连忙走到她身侧将她扶住,然后主仆二人才缓缓走出上泉宫,宫外已经有几名太监抬着软轿在候着了,明魏和潘招娣分别站在轿子两侧。 西凉太后名储元容,是督查院督史储文成的二女儿,督史虽也是正一品官职,实际权力与影响却比不得太师太傅等,但是储元容颇得先帝喜爱,因此才能在先皇后去世后成为皇后,而她的儿子也被她一手扶植成太子,如今储元容虽已经将后宫大权转给宋锦淮,但是她在后宫的地位却无人可比。 储元容的宫殿是永寿宫,坐落在后宫的最中央,而李锦亦的宫殿在西边,所以李锦亦从出发到永寿宫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所以轿子一落地,李锦亦就赶忙扶着周兰月的手进了永寿宫,生怕误了时辰。 一走进永寿宫,李锦亦才发现后宫妃嫔已经差不多都到了场,而她则是挑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坐下后她才细细打量起宫殿内的人来。 出嫁前,文月婉就大概告知过她西凉后宫的情形,司雍为后宫除了皇后以外,共有十三名妃子,皇贵妃祁书曼,是西凉大将军祁绍元之女;淑妃尹秀媛,是太师尹弘业之女;德妃谭松月,是太保谭和豫之女,这几人都是要重点提防的,而其他妃子虽也出身于名门望族,却远远比不得她们。 而等李锦亦坐下没多久,储元容就从后殿出来了,所有妃子都起身给她行礼。而储元容只是淡淡一笑,便挥手让她们坐下。 储元容的头发已经全白,脸上也满是皱纹,眼里沉淀着岁月残留的沧桑,但是从她端正的五官不难看出她年轻时漂亮的影子,而她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唇角也是不自觉的上扬着,看上去十分的慈眉善目和温和。 “娴妃可在?”这是储元容落座后问的第一句。 这句话让原本安静的宫殿更是静的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众人纷纷把目光都移向了坐在偏僻角的李锦亦,除了尹秀媛。 李锦亦在听到储元容这句话时,就已经起身离席,走到长寿宫正中跪下,给储元容行了一个大礼后才说道:“儿臣李锦亦参见太后娘娘。” 而储元容见她这幅模样,脸上依旧挂着方才的那副笑容说道:“娴妃是个乖巧可人的,快起来吧。” “谢过太后娘娘。”储元容让李锦亦起来,李锦亦并没有立马起来,而是先叩首谢恩,再起身。 而储元容见她这幅模样,脸上的笑容稍微加深了些。 “锦亦在这后宫过得可还自在?毕竟我西凉后宫比不上天希国,可就苦了你受委屈了。” 李锦亦听着储元容这夹枪带棒的关心,却是微微一笑,说道:“太后娘娘哪里的话,西凉国力繁盛,后宫自然可见一斑,锦亦并未有半点委屈,太后娘娘这般说话,倒是折煞我了。” “锦亦如此懂事,哀家甚是欣慰。” “太后娘娘过誉了。”李锦亦不卑不亢地回答了句。 而储元容见她这幅不悲不喜的模样,也失了继续和她说话的兴致,摆摆手就让她回了方才的座位。 “锦淮,上期节的事宜你准备的如何了?”储元容看向坐在下首的宋锦淮问道。 上期节是西凉特有的传统节日,这个节日的目的是为了追念高祖司承业的伟绩,以此来勉励后人发愤图强,为国效力,每年的这一天皇宫都会举行大型宴会,凡是有成年子嗣的妃嫔和大臣都必须带着孩子来参加宴会,这个宴会的本意是为了教导后世子孙,但是渐渐的就演变成了一场大型相亲宴会,若是有一男一女看对眼了,他们就可以向父母表明心迹,若是双方父母都同意,两人当场就可以定下婚约。 宋锦淮被问到,倒是不慌不忙地回答说:“事宜均已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等书曼妹妹发请帖便是。” 祁书曼长相颇像她父亲,虽然她名字十分秀雅,但是祁书曼长得很是英气,不同于其他国家皇后和皇贵妃斗的死去活来,祁书曼和宋锦淮相处的十分融洽,因为祁书曼当初是在已有意中人的情况下被她父亲强制嫁给司雍为的,因为祁绍元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司雍为需要娶她来巩固祁邵元的忠诚,而祁邵元需要她嫁给司雍为来降低他对祁家的猜忌,因此祁书曼就成了牺牲品,婚前她几次寻死都未死成,进了后宫她若做了什么错事连累的就是整个祁家。 祁绍元在她嫁进宫前,一个劲儿的求她为了祁家着想,哭的老泪纵横,祁书曼心中不忍便许诺父亲不再寻短见,进了宫以后,她对司雍为也是十分冷淡,侍寝的事儿也经常被她以各种借口推脱,因此位份在妃及以上的妃子里,只有她膝下无子。 “请太后娘娘放心,事情定不会出差错。”上期节已经由祁书曼和宋锦淮操办了好几年了,就算是再不开窍的人也该明白怎么做了。 闻言,储元容倒是松了一口气,和这群妃子又说了会儿闲话后,便都让她们退下了。 第105章 暗部 暗部是江湖上一个专门搜集信息的组织,只要你的钱够多,即便是天王老子的日常作息它都能给你精确到每个时辰,没人知道他们的消息从哪儿来,也许和你朝夕相伴的枕边人就是他们组织的一员,也许街头可怜巴巴乞讨的乞丐还是他们组织的首领,也许,也许,太多的也许,造就了这个组织的繁荣与不可替代。 但是这个组织真正总部的所在地,却没有人知晓,即便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也只能知道它的其中一个分部而已。 和房修永分开后,张芜带着一众弟子去了京城一家偏僻的酒馆,这家酒馆所在的街道十分冷清,过了好几晌,都没半个人经过,这条街就像是被京城百姓遗忘了一般,是京城一个古怪的地方,很多过路人想进这条街,却也莫名其妙转了一个圈又回到原地。 但是张芜知道,怎么走,才能真正走到那看着近在咫尺的酒馆。 这条街空旷了许久了,因此张芜等人的出现就像一颗石子被投入平静的湖面,出现了一圈又一圈的波澜。 酒馆的老板打着算盘,看了一眼张芜,就又把视线收了回去,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老板,来二两酒。”张芜径直走到老板的柜台前,扔下一锭金子后徐徐开口。 闻言,那老板眼睛也不眨一下,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要什么酒?什么味儿的?” “封缸酒,味道越烈的我越喜欢。” “追风赶月。”老板莫名奇妙说了这么一句。 “不停留。”张芜很快接上。 听了这句话,这老板总算有点反应了,最起码他现在说话愿意用正眼瞧着张芜了,他努了努嘴,说道:“向左走,那儿有个楼梯,上去以后就是酒馆二楼,二楼最里边的房间,有您想要的酒。” 话说完,老板还不忘伸手把柜台上的金锭给收了起来。 “谢过老板了。” 张芜谢过这酒馆老板后,就转身走上了二楼,走到最里面的房间门口时,她抬手,拦住了身后一众弟子的步伐,说了句“在这儿等我”,就一个人进了房间。 推开房门,里面的景象与这破败的酒馆相比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房间的大小十分可观,粗略估算大概有百平,地上铺着绒绒的地毯,踩一脚就像踩在棉花上十分柔软,除此之外房间四角都还分别悬着一盏“丹凤朝阳”灯笼,灯笼下面还垂着几绺细密的金线,房间正中有一道淡金色云纱山水屏风,它就像一条分水岭,将房间分成两半,屏风与墙边只留下了可供一人通行的过道,淡淡的檀香味笼罩了这片空间,闻了却不让人觉得头疼,而隔着屏风,张芜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一名女子正坐在对面打量着她。 “客官想要什么消息呢?”那女子开了口,声音十分魅人,让人听了骨头仿佛都酥了一半。 “京城被封医馆的一切,医馆主人的身份去向,医馆来过什么人,又走过什么人,所有的一切你都要告诉我。”张芜站在距离屏风一米处的地方,看着屏风那边的女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客官要求可真是多呢~不过只要客官愿意给钱的话,这些自然都不是问题。”那女子听了张芜的话,却是掩面轻笑了起来。 张芜闻言,却是眉头一皱,她此次出行并未带许多银钱,所以她想了一阵最终说道:“我是音雪阁老夫人叶暮手下的人,你想要多少,等我回阁自然会给你。” “客官说你是,我便信吗?奴家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人~” “这个给你。”张芜从怀里拿出音雪阁内阁弟子的身份铭牌,扔给那女子。 张芜扔这铭牌,其实有试探这女子的意思,因而她扔的又快又出其不意,但是那女子却丝毫不受影响,游刃有余地接过铭牌看了两眼后,便也像方才张芜扔铭牌一样,把一本簿子扔过去。 这簿子来的迅速,张芜本以为自己能轻松接过,但是簿子到了手里,她才感受到了其中的力道,张芜一连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住,正好距离门框还剩半步。 看到此番景象,张芜心中大惊,没想到这女子内力不仅深厚,而且对内力的把握也十分熟练,刚好让她停在距离门框半步的地方,既不会破坏门框,却也给她之前的不敬一个警示。 “你想要的东西都在里面,所需银钱我不日会派手下去取,客官请回吧。” 交易一结束,那女子说话的语气就变了个天翻地覆,方才的魅人仿佛是镜花水月一般,现在这女子说话语气十分冷硬。 张芜将簿子拿好,出了这个房间后,立马就翻了起来,上面显示江一韵的踪迹最后出现在都督府。 —— 江瑜景府邸所在的街道口,房修永已经在这儿站了有一会儿了,他观察了一阵子,发现这府门并不好进,连续进出的几拨人武功都不俗,在不知道江一韵在哪儿的情况下,他贸然闯进去,只会自讨苦吃。 而就在房修永打算暂且离开的时候,江一韵和江瑶却从府门走了出来,虽然她们两个身后还跟着一队人,但是房修永还是看到了机会,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和通缉画像上画的女子长相相似,便明白此人就是江一韵。 于是他混进人群,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她后面,寻找下手的机会。 江一韵在府里睡了好几天,但是自从那晚之后,她的睡眠便慢慢正常了起来,精神也恢复了,所以今日江瑶就带她出来逛逛。 江瑜景不在府中,但是研语被交代了,若是江一韵出府他必须跟着,所以现在江一韵和江瑶走在前头,研语带着卫铭还有几个手下走在后面。 “小姐,咱们去哪儿啊?”虽然是江瑶提议带江一韵出来逛逛,但是其实她心里也不清楚去哪儿好。 “就先随便看看吧。”江一韵漫不经心地看了看热闹的街道后,淡淡说道。 第106章 得手 房修永不动声色地跟在江一韵后面,正当他想法子怎么甩开研语等人的时候,街道口驶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四面用着上等的丝绸装裹,木头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轻纱遮挡,使人看不清马车的主人,拉车的马是两匹正值壮年的大宛马,拉车的时候鼻子一喷白气就发出一声有力的嘶鸣。 房修永见此,心中大喜,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看了两眼江一韵所在的位置后,才往马车那儿靠近了些,等距离近了点,房修永就从地上拿起两枚小石子,精准无误地朝那两匹马的眼睛打过去。 这一打就是一个准,两匹马当时就痛得把前蹄抬得老高,拉车的车夫顿时也就失了分寸,用力地拉着手里的缰绳,想把这两匹马拉下来,但是人的力气哪儿有马大,更不用说是两匹马,所以当这两匹大宛马撒开蹄疯跑起来的时候,那马夫也没辙了,只能一边死命拖着手里的缰绳,一边朝着行人大喊:“快让开!快让开!马疯了!” 街上本来还十分和谐,但是凡是这辆马车经过之地早就鸡飞狗跳,出来卖菜的小贩赶忙收摊,生怕被殃及;出来买菜的妇人则是拉着自家孩子朝着两边躲,边躲嘴里还骂着。 而研语早就察觉异样,当场就朝着身后的属下说道:“你们留在这儿保护夫人,我去去就来。” 交代完的研语走到距离马车不远的地方后才发现,拉车的是两匹大宛马,他不由得叹息了两句,这马生性桀骜不驯,但却因为能日行千里而十分名贵,眼下居然有人用它来拉马车,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也难怪这马儿会发狂,实在是这马车里的人自讨苦吃。 思及此,研语将已经拔出一半的剑收了回去,一是他不舍将这么好的马给杀了;二是能用的起这马的人非富即贵,他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所以到最后,研语也只是在两匹马疯狂向他冲过来的时候,慢条斯理地把它们踹倒,马儿倒地后自然是起不来,但是它们拉的车厢也跟着倒了,里面坐的人是什么情形暂且不知,但是光看那车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就能推断出马车主人也不会有多好受。 而处理完一切的研语正打算回到江一韵身边,却发现原地只剩下江瑶和他的一众部下,哪里有半分江一韵的影子? 糟了!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就在研语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马车主人却在仆从的搀扶下走到了研语身边,柔声说道:“不知我那不成器的姐姐,在府上过得如何?” —— “大人,眼下该如何处理?”张芜看了两眼晕过去的江一韵,才对着房修永问道。 “早些回去,少生事端。”房修永在发现江一韵出府的时候,就用信号弹通知张芜赶来了,然后他再沿路做了点标记,正好张芜他们在刚刚好的时候到了。 “是。”张芜回答后,立马开始安排那些弟子准备出京的事宜。 “慢着,”房修永开口打断了张芜的动作,“她的目标太大,你找些尸体分别运出城来混淆视线,然后我们再偷偷带她出城,动作要快。” “大人放心。”张芜抱拳,嘴角微扬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张芜的动作的确很快,不消片刻的功夫,她就找来了好些尸体并用车装着,江一韵则被她放在了板车的夹层之中。 “走吧。”房修永看到张芜准备的一切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房修永和张芜领着一众弟子,稍微扮成了乞丐的样子后,向着城门口走去。 其实房修永和张芜来京城的时候,虽然也换了身衣服,但是只是换了利于赶路的衣服,但是眼下却不得不穿的狼狈些,毕竟没哪户富贵人家要押送这么多尸体,又不是官府办案的。 在他们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守城门的官兵例行公事拦住了张芜和房修永。 “慢着!你们在押送什么?!”官兵伸手,拦住了他们的路,然后看到他们穿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后,皱了皱眉头,捏着鼻子问道。 “无处安身的可怜人的尸体罢了,咳咳,芜儿,拉开布给官爷看看。”房修永说着话,还用力的咳嗽了两声,看上去身子骨特别差。 而张芜见此景,则是红了眼睛,泫然欲泣地用弱弱地声音说道:“爹,可是......” “我让你拉,你就拉,咳咳,咳咳。”房修永这句话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一连咳嗽了好几声。 “是,”张芜红着眼睛答应后,伸手撩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然后对着那个官兵说道:“官爷,您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娘和几个兄弟活着的时候吃不饱饭,难不成死了也不能给他们个安息的地儿吗?” 张芜长相本就美貌,即便平日里男装示人也十分引人视线,更不用说她当下还穿着女装了,虽然她脸上被她抹了点黑色的粉末,却反而让她看上去更加惹人怜惜,是个男人被她这么一看都会心软。 房修永更是适时地开口说道:“芜儿,咳咳,官爷心地善良,怎么可能不放我们过去,咳咳,你这么说话,岂不是把官爷当成了大奸大恶之徒!” “爹,我错了......”张芜不再说些什么,而是退居到房修永身后,用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看着那官兵。 也不知那官兵是真的心地善良,还是被房修永这么一说下不来台了,他还真让他们过了城。 而张芜则是立马感谢,“谢谢官爷,谢谢官爷,您真是菩萨心肠,以后会有好报的!” 那架势,就差没跪下来了。 他们出了城以后却没有选择人多的大道,而是选择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张芜则是面无表情地踹开她嘴里的父母兄弟,拉开板车的夹层。 夹层里,江一韵正好好的躺着,或许因为板车睡的不舒服,她的眉毛微皱,看上去有些可怜。 张芜则是看着江一韵的睡颜,总算明白虞卿那么面善心冷的人,为什么会过不了这美人关了。 第107章 一百零四章留宿 “你们两个,轮流背着她,”张芜指了指两个身强力壮的弟子,然后才接着对他们说道:“这药我下的剂量过了些,但是也保不齐她会提前醒,所以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那两名弟子互相看了看后,才应声说道。 “嗯。”张芜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大人,抓紧赶路吧。”张芜开口提醒房修永,此刻他正环顾四周,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此处,颇有些诡异。”房修永听了张芜的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马开口,而是看了一阵,才接着回答。 “何处诡异?”张芜站在他身后,也抬头看了一圈,但是并未发现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房修永皱着眉头说道:“此处的梧桐树,未免也太多了些。” 这儿距离京城已经有些距离,平时更是人迹罕至,但是这儿的梧桐树却长势喜人,没有专人打理是绝对不可能有这般模样,但是又会有谁跑到这荒郊野岭特地来种树呢? 老夫人手下五将,数房修永最多疑这件事,张芜早有耳闻,但是她却没想到房修永连树种都如此关心,但是张芜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您或许是多想了,当务之急还是赶路要紧。” 房修永听了张芜的话,过了很久,才回答道:“兴许真的是我多想了。” 但是虽然他嘴上这么说,房修永临行前还是看了好几眼这片林子。 一般只有在姑娘家的坟墓旁才会种梧桐树,所以梧桐树一般在坟场可见到最多,可是此地却并没有什么大的坟场,而皇家的陵寝又不在此处,怪,着实是怪。 ——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潘招娣拉着明魏,赶忙跑到李锦亦跟前说道。 而李锦亦见两人笑的这般模样,却是头也不抬,依旧抄着手里的经书问道:“发生何事了?” 这两人平日在宫里基本上见不到人,要不是在自己房里睡觉,就是去偷吃东西去了,而李锦亦碍着皇后的面子也不好惩治她们,只能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只要她们不做什么过分的事,她便忍下来,所以此刻见到两人同时出现,李锦亦还是颇有些意外的。 “皇上开了金口,说今晚要来娘娘宫里留宿!这还是不是天大的喜事儿吗!陛下身边的公公已经来通报了,说是让娘娘可以准备起来了!”明魏一股脑的把事情都说了出来,脸上的肥肉还一晃一晃的,看上去十分喜感。 而听到这个消息的李锦亦,则是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用力拍了拍桌子才说道:“你说什么?!!” 明魏被她这幅模样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太过兴奋导致的,当下开口说道:“娘娘不用这么欣喜,免得坏了身子,以后这样的好事儿还多着呢,娘娘年轻貌美,肯定可以得到皇上宠爱的。” 李锦亦此刻却是听不进明魏的话了。 虽然言纾哥哥允诺她,待她登上帝位以后会娶她为妻,但是全天下的一国之母,有哪个是不洁之人的?就算言纾哥哥不在意,她的心里也过不去,绝对不能让司雍为留宿,今晚她必须躲过去。 “若是后宫妃子生病,皇上还会来留宿吗?”李锦亦想了想,还是这个法子最稳妥。 “按理说,后宫妃子染疾,皇上一般是不会来的,避免过了病气,娘娘,您问这个做什么?”明魏后知后觉地问道。 “本宫接连几日抄书,近来有些头疼咳嗽,想必是染了风寒,承不了圣宠,咳咳。”语毕,李锦亦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 明魏和潘招娣两人又是个没脑子的,她们见李锦亦这么说,自然也就信了,毕竟在她们心里没有哪个妃子会不愿意得到皇上的宠爱。 “哎!娘娘你!真是!”潘招娣伸出竹竿儿似的食指指着李锦亦,叹了好几声气。 李锦亦见她如此不敬的模样,只是记在心底,并未出声,毕竟当务之急是先逃过这场侍寝。 “那现在怎么办?”明魏偷偷看了两眼李锦亦,才在潘招娣耳边小声地说道。 “自然是去禀告张公公了,不然被皇上发现,这可是欺君之罪!” “对对对,你说的对,我现在就去告诉张公公去!”明魏点了好几下头,才冲出去。 李锦亦见着明魏这幅模样,低下头,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少许。 —— “皇上,娴妃娘娘宫里的宫女来报,说是娘娘感染了风寒,不能侍寝了。”张公公跪在地上,对着那正在批阅奏折的明黄色身影说道。 “啪!”奏折被猛地一下合起,张公公的心也跟着抖了三抖。 “张永昌,你觉得朕如何?” 张公公的汗都从脸颊滴到地上了,可是他不敢擦,只敢颤着声音回答道:“皇上天人之姿,仁德明礼,自然是极好的。” “她也想学祁书曼不成?”司雍为问了句。 “奴才哪知道主子们的想法,皇上您这么问,不是为难奴才吗?”张公公僵硬地笑着说道。 “罢了,朕还是得关心关心后宫嫔妃。” “那皇上,您今晚是去还是?”张公公略微抬头看向司雍为。 他已经又拿起了一本奏折看了起来,半晌才听得到他说:“去,为何不去。” ——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果真是是个好命的人啊!!”明魏又和上次一样,兴冲冲地跑进宫殿。 李锦亦想不出她还有什么高兴的事,当下疑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张公公刚才又派人告诉奴才了,说是皇上怜惜娘娘,今晚要亲自过来看看!娘娘心中可欢欣!”明魏说完,就眼巴巴地等着看李锦亦和她一样兴奋,谁料李锦亦却是沉了脸色问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千真万确?” “娘娘哟!就算奴才再怎么希望陛下来,也不会乱说这种话啊!奴才知道您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以为奴才扯谎骗您呢,但这件事确实是千真万确,是皇上亲口说的!” 第108章 一百零五章逃过一劫 李锦亦见此,只能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生硬的微笑,然后说道:“是吗,那本宫可得好好准备了。” “娘娘自然是得好好准备的,要此次是能一举得龙子,那更是天大的福分!”潘招娣也连忙应声说道,先前她和明魏是受了宋锦淮指使,所以才故意刁难李锦亦,但是如果李锦亦受宠的话,那事情可就不一样了,毕竟良禽择木而栖,她们可不是傻子。 “你们先下去,替本宫把周兰月喊过来。”李锦亦伸出右手挥了挥,示意她们两人离开。 “是娘娘。”明魏和潘招娣听到她的话后,当即就笑着退下了。 而在她们走后不久,周兰月便来了。 “参见公主。”边说着,周兰月还边行了一礼。 “起来,到本宫这儿来。”李锦亦略带了些不耐烦地说道。 “是。”看出了李锦亦的着急,周兰月也立马起身走到她跟前。 而李锦亦见她走过来,则是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闻言,周兰月则是有些慌神,“公主,这样,怕是......” “本宫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自然有本宫担着!你有什么好怕的!” 见周兰月犹豫不决的样子,近几日李锦亦受的委屈一下子就爆发了,语气也有些不善,明魏和潘招娣忤逆她的话便也罢了,什么时候连她自己带的奶娘也有胆子反驳她了?!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奴婢这就去办。” 周兰月走出宫殿前又回头看了两眼李锦亦,她并非是想忤逆公主,她只是担心公主的身子罢了,哎。 —— 是夜,辽阔的天际没有半颗明星,月亮也被层层或薄或厚的云幕遮掩,即便手提灯笼的人,他能看清的范围也只有他周身两三米罢了,而上泉宫却灯火通明,沿路都摆满了灯笼,看上去比白昼还要亮上几分,似乎是即将要发生什么大喜事。 但是作为宫殿主人的李锦亦,却是坐在主座上脸色沉沉,不说一句话,看上去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她的发尾处还有些潮湿的痕迹,嘴唇也没有血色,微微地颤抖着,李锦亦身穿一身水绿色薄纱裙,静静地坐在主座上,眼神死死地盯着殿门口。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一声尖锐的嗓音划破寂静,李锦亦也像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她收回自己的视线,在脸上挂起一丝几乎看不出的笑容,才在周兰月的搀扶下,走到上泉宫的宫门口迎接司雍为。 “臣妾参见皇上。”李锦亦不再让周兰月扶着她,而是屈膝和殿里的宫人一起行礼。 “都起来吧。”司雍为说了这一声,就率先迈开步子,走进了上泉宫。 李锦亦在周兰月的搀扶下,紧跟在司雍为后头进了殿。 先前行礼的时候,她一直是低着头,所以并未看到司雍为是何长相,现在她虽然抬起头看向司雍为,但是因为他是背对着她而走,所以李锦亦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仍然不知道他长相如何。 与李德显不同,司雍为走路十分稳健,并不需要太监的搀扶,人至中年,身材也没有走样,最起码不像那些民间的土财主,一个个大腹便便,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反胃。 司雍为像是察觉到了李锦亦的打量似的,走的好好的,突然转了个身。 而李锦亦见此,也是立马就低下头,不敢继续看。 “娴妃为何不敢看朕?” 听司雍为这一问,李锦亦则是想了一阵后,才不慌不忙地回答道:“皇上是真龙天子,臣妾乃是普通人,臣妾越看越觉得自己配不上皇上,自然不敢再看了。” “哦?还有这么一说?”司雍为说了这句话以后,倒是没有再继续为难李锦亦,而是又在宫殿里四处走,打量了起来,过了半晌,他才停到一个案几面前,指着上面几沓纸问道:“这是什么?” 李锦亦:“回禀皇上,臣妾知晓太后娘娘信佛,所以特地为她抄咒。” “太后生辰刚过半月,娴妃居然就已经开始准备,有心了。” 而听到司雍为这句话的李锦亦,险些连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太后生辰刚过半月,这岂不是意味着还有将近不到一年的时间才到太后下一次寿宴,宋锦淮让她抓紧抄,她自然以为太后生辰不日就要到,谁料居然是这样?! “娴妃在想什么?”司雍为突然问道。 李锦亦还在心里记恨宋锦淮,因此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没,没什么。” 因为心虚,李锦亦抬头看向司雍为的反应,这一看倒是让李锦亦看清了他的长相。 司雍为人至中年,却并没有续须,这让他看上去年轻了点,而他的长相和司言纾有些相像,却又不尽然相同,司雍为身上更多的是岁月沉淀的稳重和成熟,一举一动之间,都流露出一股让人胆寒的气场。 “既然娴妃身体不适,朕还是不打扰了,你安心养病便是,朕改日再来看你。”司雍为看着李锦亦微微发白的唇说道。 司雍为要走,李锦亦自然是欣喜的,不过她还是装作不舍的模样,行了礼后才说道:“恭送皇上。” “不必送到宫门口,安心回去养病吧。” “谢皇上。”李锦亦在周兰月的搀扶下,目视着司雍为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为止,才转身回到她的寝宫。 李锦亦躺上床后,周兰月替她理好被子,正打算走,却被李锦亦叫住了。 “本宫似乎真是有些染上风寒了,你替本宫找太医来看看。”李锦亦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 周兰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才感受到了那烫人的温度,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公主,你又何必为了那人这么糟践自己呢,他真的不值得。 先前李锦亦让周兰月去办的事儿,就是让她多准备些凉水,李锦亦在冷水了泡了那么久,又穿着那么薄的纱裙吹冷风,怎么可能不染上风寒。 第109章 一百零六章千秋棺 房修永和张芜带着江一韵进了叶暮的寝殿,守殿弟子见是他们二人领队,立马恭敬地开了门。 房修永只点名一名弟子背着江一韵,然后等其他弟子都退下后,他才和张芜去叶暮那里交差。 “替我禀报老夫人。”房修永正声对着守门的一名弟子说道。 而那弟子也是个机灵的,见房修永来了,连忙跑进去禀告,不一会儿就走出来了,“夫人请您们进去。” 门内,叶暮已经坐在了最上头,绿意站在她身侧,看着房修永等人。 “老夫人,人已经带到了。”房修永进殿并未像张芜一样行礼,而是站的笔直,看着叶暮说道。 见此,叶暮倒也不恼,而是笑着说:“房先生辛苦了。” “老夫人,此人该如何处理?”房修永看了看江一韵,又回头看向叶暮,他只接到绿意的命令说是让他活捉这个人,却并不清楚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叶暮看了看那弟子身上的江一韵,皱了皱眉头,然后才说道:“把她送到千秋棺那儿去。” “你可听见了?”房修永转身朝那弟子问道。 那弟子见状连忙点头应声说道:“听到了听到了,弟子这就去做。” “慢着,”张芜出声让那弟子的步子顿住了,“你们两个跟着他。”叶暮指着房修永和张芜。 “是。”两人异口同声答应了下来。 —— 待他们走后,绿意才上前问道:“夫人您为何要把那姑娘送到千秋棺,把活人送到死人的地方去?” “只有那里,虞卿才不会去,”叶暮伸手抚了抚额头,似乎是疲惫极了,“王爷还要过些日子才会来,目前我手中事务繁多,实在是没有心力去管多余的事情,把她送到千秋棺去,省人省力,我为何不做?” “夫人您说的是,是绿意愚钝了。”绿意笑着说道。 —— 千秋棺,顾名思义,就是千秋万代音雪阁重要人士的棺椁所在地,这里位于音雪阁内一座高耸的山上,山上的花草树叶虽然都是活物,但是不知为何叶子常年枯黄色,甚至连花也是,因这诡异的情形,这座山平日里更是鲜有人来。 叶暮之所以说虞卿不会来这里,是因为虞卿的娘,就葬在此处。 千秋棺虽然是埋葬棺材的地方,却并不像民间那样是随便找块地就埋了,音雪阁先人专门建造了一座占地巨大的宫殿来安放先人棺椁。 “把她扔进去。”房修永用眼神示意了那弟子。 弟子接过命令后,就把江一韵从背上放下来,然后再用力把她朝千秋棺里一甩,江一韵就像一块破布似的被他随意的扔到了地上。 房修永见她进了宫殿,抬起右手按下石板上的机关,随着一声轰隆的巨响,宫殿的门关上了,三人没过多久就离开了千秋棺。 而江一韵被这么狠狠一扔到地上,险些疼的叫出声,幸好她忍住了。 她跟在折尘身后那么久,身体里自然有了些抗药性,因此她确实是在很久之前就醒了过来,但是醒过来之后,江一韵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对方人手众多,所以她只能继续装晕。 江一韵利落地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才打量起这个所谓的千秋棺来,她是不指望从大门出去了,只能四处再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别的门道出去。 目光所及,是个不大的空间,四面都是用青砖砌成的石墙,整个石室不过十来米,即便没有灯火,江一韵也能看的清清楚楚,石室呈正方形,四面都是一块块的石砖,墙上既没有壁画,也没有石雕,唯独石室的南面有一条走廊,和石室结合起来成了一个‘凸’字。 眼下看来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江一韵勉强迈开步子,朝着那走廊走去,走廊里十分昏暗,墙壁上有灯,但是却没有被点上,能见度很低,所以江一韵走的很小心,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短短的十几米的走廊,江一韵却走了一个多时辰,走到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死路?! 不,不可能,江一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千秋棺既然要埋葬千万代人的尸体,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么半点大的地方,一定有什么是她没有发现的。 镇定下来的江一韵发现,脚下有一处踩上去的感觉和别处不同,为了证实她心中的猜想,江一韵又用力地踩了两下,没错!这里的确有不一样的地方! 江一韵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地面,摸到了一块很冷的金属板子,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掀开一条缝,而这缝一露出来,江一韵眼前就亮堂了起来,原因无他,因为这铁板下,有许多蜡烛和灯笼,所以把江一韵所在的石室照亮了。 铁板下的世界似乎距离她很近,江一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底里一直有一股声音催她,往下跳!往下跳!跳啊! 在这声音的催促下,江一韵就像受了什么蛊惑似的,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 而在她跳下去之后,铁板自己回到了原位,这条走廊也旋转了角度,和石室的四壁完美的融为一体,仿佛刚才没有出现过一样,而石室的另一面却是又出现了另一条和它一模一样的走廊。 与此同时,正与宗鸿祯交谈的虞卿却是脸色一变,站起身看向千秋棺方向,神色微变。 宗鸿祯见此,也忙站起身问道:“发生何事了?” “有人进了千秋棺。”虞卿沉声说道。 “兴许是有弟子去祭拜先人。”宗鸿祯给了一个他认为合理的解释,却立马被虞卿否决了。 “不,那个人进了千秋棺无极阵。” 而听完虞卿的话宗鸿祯也是脸色一变,颤抖着双唇说道:“难道那叶暮想强行拿走传承?” “暂且不知她是何想法,但是我必须要去一趟无极阵了。” “可是,那无极阵甚是凶险,卿儿你贸然前去,怕是......”宗鸿祯面上有明显的担忧神色。 “若我不去,没人能拦她。” 第110章 一百零七章被救 “原来是秦小姐,让您受惊,研语在此给您赔礼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这等人计较了。”见到来人面貌后,研语微微有些愣住,但他还是很快回过神笑道。 “我倒是无碍,”秦慕凝以手遮面微微笑了笑,然后收回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研语说道:“只是不知,我姐姐在府上过得如何?毕竟她生性顽劣,不服管教,我怕就怕她丢了秦家的脸面也让您家大人为难。” 秦慕凝是秦家二小姐,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眼下她身着蝶戏水仙裙衫,眉眼含春,那双明媚的大眼似两汪最清澈的泉,透着盈盈的水汽,让人看了就心生怜惜之意,盈白水润的肌肤在暖阳的映衬下晶莹剔透,泛着点点光泽,淡粉色的朱唇好似两片桃花娇艳的嫩蕊,那乌黑如墨的长发被简单挽成一个髻,上面用几钗金粉色杜鹃步摇点缀着,虽然经过刚才的事情,她的发髻微微散乱,但是却额外给她增添了些许可怜,京城第一美人这个称呼她秦慕凝倒确实担得起。 秦雨烟作为秦家大小姐,虽然和秦慕凝是一母同胞,但是两人行事却天差地别,秦雨烟容易冲动,行事两面三刀,除了一张脸尚且看的过去,并未其他优点,而秦慕凝则是极为小心谨慎,做事不留痕迹,平日里又乐善好施,所以在京城百姓嘴里,她就成了天仙下凡了,不仅人美,心肠也好,但事实是否真的如此,那就无人得知了。 秦慕凝心中清楚秦雨烟已经死了,父亲也打算忍气吞声,虽然死这么一个废物对秦家并无特别大的影响,但是秦慕凝就是想这么问研语,别人心里不舒坦了,她就舒坦了。 “大小姐在府中过的尚可,且她知书达理,并未有二小姐口中那么不堪。”虽然研语不喜秦雨烟,但是他也没笨到把事儿说到明面上来,这对双方影响都不好。 “哦?”秦慕凝听了研语这样的回答,‘哦’拖了很长一个尾音,让人不清楚她心中所想,过了半晌才又看她笑着说道:“是我多虑了,乔月,咱们走吧。” “是。”那位名为乔月的丫鬟小步跟上了走在前头的秦慕凝。 而研语见两人走远后,深呼了一口气才回到刚才的地方,把江瑶和他的一众属下喊醒,并回到了府里。 “主上,我让夫人落到歹人手里,我罪该万死,我死有余辜,我猪狗不如!您尽管罚我,研语绝对不会有半点微辞!”研语见到江瑜景的第一面就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虽然他话说的狗屁不通,脸上却不复平日里的嬉笑,满满的都是决绝和凛然赴死的坚持。 “公皙初那里来消息了,是音雪阁的人打探韵儿的消息,梧桐林那儿也有人看到他们的踪迹,所以你暂且先不用死,先将功赎罪吧。”江瑜景看着公皙初派人送给他的密信,眉头微皱,薄唇抿着,看样子他心情不是很好,周身也笼罩着一股低气压。 “可是那音雪阁避世多年,属下并没有准确方位,所以......怕是不能将功赎过了......”研语虽然清楚江瑜景这么对他已经是仁慈万分了,但是他确实不知道音雪阁的准确位置,因此他面露难色。 “接着,”江瑜景轻轻把一本册子扔给了研语,然后揉了揉眉心说道:“上面有准确方位,待会儿你和我一起去音雪阁接韵儿回家。” 话说完,江瑜景便觉得十分头疼,并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把暗部交给公皙初打理是不是错了,这个女人向来不安分,眼下甚至还弄了这么一出来看他的热闹。 —— 另一边,江一韵跳下来以后才意识到她刚才做了什么,所以她立马抬头慌张地看向她方才跳下来的地方,想从入口离开这间石室,但是江一韵目之所及竟然只是一块完全密封的石板,没有半点缝隙?!那她到底是怎么下来的?! 江一韵盯着那石板看了有一阵,但是她心中的疑问却许久没有办法得到解答,因此她只能收回看向头顶的视线,重现开始打量起她的周围。 这间房间很空旷,却又很拥挤,在她面前的石砖上摆满了方形蜡烛,蜡烛周身裹着一层淡金色的外壳,除此之外它们和普通的蜡烛并没有区别,奇怪的是它们燃烧出来的火焰居然是绿色的,墙壁上有规律地嵌着几座镂空琉璃灯,火焰也是绿色。 这间石室正中是一块凸起的圆盘,圆盘上镌刻着一只凶兽,青面獠牙,四肢上青筋虬结,背上长着四对翅膀,根根羽毛都形似短刀,凶兽的脸上镌刻着神秘复杂的金色花纹和图腾,眼睛里流露出凶狠和一丝人性化的轻蔑,就像是一只活物,而且是被封印在了这个地方。 江一韵不敢轻易地移动这些蜡烛的位置,只能小心地挪动步子,想离开这间石室,走到对面去,但是蜡烛摆放的实在是太密集了,即便江一韵已经很小心地挪动步子了,但是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只蜡烛,幸好,移动的距离不是很多,见此,江一韵松了一口气。 可是,就在她抬头看向那圆盘的时候,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那圆盘距离她的距离似乎近了些,而且那凶兽瞪大了如同铜铃的眼睛也正死死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圆盘把她吞入腹中。 江一韵咽了一口口水,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定是她想多了,镌刻出的图案怎么可能变成活物呢,她一定是睡得太久,把脑子都给睡糊涂了,嗯嗯,一定是这样。 就在江一韵好不容易安定了心神,提脚准备继续走的时候,石室外围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步一步,走的十分有节奏,慢条斯理,也走在了江一韵的心上,而随着脚步声的进一步加大,她的心也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冷汗已经浸湿了她整个后背,而江一韵还不自知。 她看了看四周,蜡烛已经拦住了她的来路和去路,也没有空余的地方留给她装晕,因此江一韵只能打起十万分精神,辨别着声音来的方向,以便她第一时间应对! 江一韵侧耳聆听了有一阵子,最后她肯定,声音就是从对面的房间里传来的! 一步,两步,三步,江一韵在心里数着步子,近了,接近了,已经就在耳边了! 随着最后一声脚步声的戛然而止,对面房间里出现了一道修长的人影,江一韵大着胆子看过去。 看到的是一名气质非凡的男子,他身穿深青色云锦衣衫,白嫩的肌肤在蜡烛火焰的映衬下散发出淡淡的光泽,如墨秀发用翡翠白玉冠束起,古潭般的眼睛正满是戒备地看向江一韵所在的方向,立体的五官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和疏离,好看的唇也紧闭着,看上去十分警戒,而让江一韵震惊的是,这个人不是别人,竟然是虞卿!虽然他现在的模样和往日相差甚远,但是江一韵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虞卿?你怎么会在这儿?”江一韵偏头看向虞卿,语气里带了点不确定和希冀。 闻言,虞卿的脸顿时不复方才的冷硬,变得柔和了起来,嘴角也带上了一丝笑容,不过他脸上也带着同样的困惑,“韵儿?是你吗?” “是我是我,你快点救我出去,我在这儿走不了了。”一看到熟人,江一韵自然是欣喜的不得了,甚至她连虞卿看不见也忘了,连忙挥手示意虞卿来救她。 虞卿没有开口,而是用行动直接回答了江一韵,转瞬间,虞卿就抱着江一韵回到了他方才所在的地方。 落地后,江一韵就继续问了她刚才问的问题:“虞卿,你为何会在此处?” “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换个地方。” “哦,好吧,虞卿,你能不能......”江一韵有些别扭地说道。 “怎么了?” “你还抱着我呢,你能不能松手?” “是我疏忽了。”虞卿笑着松开了江一韵腰际的手,只是看上去有些不舍。 两人的声音逐渐随着脚步声的远去变小,而圆盘上的凶兽也收回看向二人的视线,继续紧盯着房间上方的石板,眼神恢复了呆滞,似乎是在等下一个掉进来的人。 无极阵的入口除了虞卿进来的那道门之外,只有一条,但是旁人想要碰运气从那条路进来,绝对是天方夜谭。 入口按照阴阳消长,五行八卦分为阴遁九局,阳遁九局,天地阴阳互感互通,又分有九宫九星十八门,无极阵则位于七杀宫天魄星休门,江一韵被仍在千秋棺八门的三门,也就是金阳宫天任星生门,与这无极镇的所在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一般人想要进无极阵不容易,但是实际上也没人想进无极阵,因为只要进了无极阵,阵启动,就没人能活着出去。 “无极一阵,千古一役;兵不血刃,鬼神同泣。” 音雪阁数代阁主守护的千秋棺,绝对不仅仅是一处墓场罢了,这其中还藏着音雪阁千万代的传承...... 一时间,倒弄不明白江一韵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 “虞卿,你要带我去哪儿?”江一韵被虞卿拉着一直往前走,但是到底是往哪儿走,她心里却不清楚。 “先跟我来。” 虞卿虽然拉着江一韵走的迅速,但是他已经凭着听觉,避开了有人经过的地方,韵儿会出现在千秋棺,绝对不是偶然,阁内有资格做这件事的也只有叶暮,虽然他不清楚叶暮做这件事的目的,但他还是要在能力范围内尽最大可能保护韵儿的安全,敌人在暗,他们在明,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个什么人把韵儿掳了去,所以保险起见,越少人知道韵儿在他这儿最好。 虞卿带着江一韵七拐八拐,最终来到了一栋独立的楼阁前,这楼有四层,砖瓦都是用琉璃所制,在阳光下十分耀眼夺目,阁身则是用不知名的木材打造,走得近了,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虞卿轻车熟路地把房门打开,带着江一韵进去。 而朝意正坐在房里,见到江一韵以后,她立马从座位上起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江一韵,然后问道:“阁主,她怎么会在这儿?” “此事稍后再议。”虞卿看都没看朝意,而是径直带着江一韵到了三楼。 “以后你就安心住在这儿。”虞卿带着江一韵到了三楼的一间房内,然后转身对着江一韵说道。 “虞卿,我想回家......”江一韵看着虞卿脸上挂着的温柔笑意,平生第一次觉得拒绝人原来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闻言,虞卿脸上的笑容有瞬间凝固,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韵儿,你的家在哪儿?” “我的家在京......”话已经到了嘴边,江一韵却犹豫了,那里,并不是她的家,对,一直都不是,从来都不是...... “那韵儿就把这里当做家,我会好好保护你的。”虞卿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江一韵的脑袋,语气十分温柔却也带着点别的情愫,就像江南初春下的毛毛细雨,虽然微弱,却又那么猛烈。 “我......”江一韵抬头看向虞卿,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现在很乱,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不应该在这里,但是与此同时她也找不到离开的理由。 “你先休息休息,我过会儿来看你。” “好。”沉思了一阵后,江一韵最终还是答应了。 朝意还在原处等着,她见虞卿下来,立马就迎了上去,“阁主,那人......” 然而她的话尚未说完,就又被虞卿给打断了,“朝意,你今天话多了。” “是,阁主,朝意知错了。” “你上楼,替我保护她。” “是......” 朝意目送虞卿离开,想着他对自己和对那个女人截然不同的态度,苦笑了一阵,这世上几乎所有东西她都能靠努力得到,除了感情。在一段感情里,先爱上的那个人,注定是要输的。朝意,你又在奢望着些什么呢...... 第111章 一百零八章带她回家 虞卿走远后,朝意收回视线上了三楼,走到了江一韵所在的房间。 房门被推开,江一韵以为是虞卿又回来了,但是她抬头看到的却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袭月白色的垂地长裙,袖口处朵朵俏美典雅的兰花愈发衬得她一双柔荑纤长白皙。,娇小可爱的耳垂上带着淡蓝色的琥珀耳坠,头上绾了一个温婉的流月髻,斜插两支珠簪,脸上带着半截面具,露出来的另一半脸虽然美艳,却又透着一股寒霜,随着她脚步的移动,她腰间坠着的玉佩也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砰”的一声,朝意直接把腰际的配剑拿下来并放在了桌上,然后她才抬眸看向江一韵,江一韵正坐在桌子的另一畔,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朝意。 “请问您是?”江一韵看着面前这个明显来着不善的女子,礼貌地问道。 “朝意,音雪阁左护法。” 冷冷地回答了江一韵的问题后,朝意拉开凳子,与江一韵面对面坐着。 “你不该在这里。”朝意直直地看着江一韵说道。 她不该在这里?她还不想在这里呢,又不是她自己要来的。 这么想着,江一韵撇了撇嘴,也把眼神从朝意身上移开。 朝意看着江一韵这般模样,却以为她是不识好歹,因此语气更加冷地说道:“你的出现,只会给阁主带来累赘,你难道不明白吗?!” 在朝意心里,江一韵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旦被人挟持,她就会成为拖累虞卿的绊脚石,而且她故意接近虞卿,指不定就是带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所以,在不伤害虞卿的情况下,江一韵离他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都永不相见。 “阁主?什么阁主?”江一韵还没明白状况,所以有些困惑地问道。 “你所认识的虞卿,是我音雪阁现任阁主,”朝意看着江一韵的样子不似作假,所以解释道,“而你,将会成为他身边最大的累赘。” “我为何会成为他的累赘,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江一韵微微皱了皱眉,她觉得朝意现在就是胡搅蛮缠,铁了心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而朝意则是一心认为江一韵只是个以色侍人的卑劣女人,所以她并不想过多纠缠,“总之,你不要出现在他身边,这就是你对他最大的恩惠。阁主会被你蒙骗,但是我不会,希望你清楚这一点。” “你什么意思,我......”江一韵可不想平白被人安上这个罪名,但是她想开口辩驳的时候,朝意却又开口打断了她。 “我会找机会放你出去,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朝意就拿起桌上的剑,重重的把江一韵所在的门阖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不起,朝意在离开的时候心里暗暗说了这么一句,把江一韵放出去,她又不知道出去的路怎么走,最后的结局只会是遇到巡逻的弟子,然后被他们当做闯入者处死,但是这都是为了阁主。想到这里,朝意眼里的自责换成了坚定,她不会让阁主身边存在一个不定时爆发的危险,绝对不会。 在朝意走后,江一韵则是脱鞋了床,然后抱着自己的膝盖,望着房顶发呆。 一个个的,她走到哪儿都不受人待见,她嘴上说是要找到自己身世的线索,出来这么多天了,什么也没找到,等她出去了,她还是回山崖下去好了,那里最起码是她的家。 —— “主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研语看着走在前头的江瑜景,有些着急地问道,“再不找夫人,马上都要出音雪阁了。” “不急,等我们先出去。”江瑜景边走,边看着手里的玉佩,眼神若有所思。 “哎,也是,弟兄们还搬着箱子呢,行动确实不方便。”研语看着身后那群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公皙初这女人真不是个东西,她要看热闹也就算了,干嘛把他牵扯进来呢,害他惹得一身骚,呸!研语想着,忍不住就想骂她了。 “你们先下山,我去接韵儿。”说罢,江瑜景的影子就不见了。 而研语在心里暗骂着公皙初,还没回过神,突然听江瑜景这么一说,愣了几秒才答道:“啊?啊?啊?哦哦哦。” “噗嗤。”后头搬箱子的人里,不知是谁笑出了声,研语立马把头转过去看向他们,队伍又顿时鸦雀无声了。 “走,去山下等主上。”研语的语气虽然和平时一样,但是眼神里却带了一份凝重,嘴角挂起的笑,也与平日里有了些不同。 —— 江瑜景和研语等人分开后,按着自己方才记下来的路线,小心翼翼地躲过了巡逻弟子的视线。 等一队弟子过去后,他才从怀里拿出刚才看着的玉佩,玉佩通体绿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水润,而等江瑜景把它对准西边的时候,那玉佩表面却突然漾起一圈红色。 韵儿在西边! 在上次把香囊还给韵儿的时候,他就在里面加了一小把玉石碎屑,那玉石碎屑和他手中这块玉佩是同一块原石里开采出来的,两者相遇,就会发出淡淡的光芒,上次韵儿在林木匠家失踪,他也是靠这块玉佩找到她的所在。 其实这次来找江一韵,江瑜景的心里也没有底,毕竟如果有人把她的香囊拿走,或者是她半路上把香囊弄丢了,江瑜景都不可能找到她,但是现在看来,上天还是眷顾他的。 沿着玉佩光芒最盛的方向走着,江瑜景最终停在了先前虞卿安置江一韵的楼阁前。 朝意坐在房里最先听到外面的动静,她把剑从剑鞘里拔出来,然后踢开房门,走到阁楼正前方的空地上,大声说道:“不知阁下是何人,还请出来一见!” 没有人回答朝意,等她想转身的时候,却突然觉得脖子一凉,江瑜景已经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并问道:“她在哪里?” “三楼。”朝意说完这句话后,就被江瑜景点了穴道,定在原地不能动弹半分。 第112章 一百零九章皇帝驾崩 江一韵在房里坐着觉得无聊极了,不知不觉就靠在床畔差点睡着,但是就在她去梦里见周公的前一秒,门被打开了,发出的声音把她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 她勉强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是一个男子走了进来,她以为是虞卿,下意识地说道:“你这么快回来做什么?” 江一韵说话的语气里还带着未睡醒的娇憨,细细听来,有一股撒娇的意味。 江瑜景被她这股可爱劲儿逗笑了,“来接你回家。” 早在他笑的时候,江一韵就认出他不是虞卿了,但是她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江瑜景,因此她立马坐直身子想下床,但是长时间把腿盘在床上,她的腿早就麻了,所以突然一起身她自然是站不稳,整个人往前扑过去。 好在江瑜景及时接住了她,她才免遭皮肉之苦。 “你怎么会在这儿?”江一韵跟鸵鸟似的把头埋在江瑜景怀里,说话的声音也闷闷的。 “为了等你投怀送抱。” “你......”江一韵想骂他下流,但是又想到人家刚刚才帮了她,所以江一韵干脆不理他,扯开话题,说道:“我说正经的,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离家这么多日,我自然是想念,”江瑜景状似无意地抚了抚江一韵的脑袋,然后才说道:“所以我来接夫人回家了。” “我不是你夫人!”江一韵瞪大了双眼看着他说道。 “我可不抱我夫人以外的女人。”说着,江瑜景作势就要松手。 而江一韵的腿还麻着,江瑜景一松手,她铁定是要站不稳的。 行动快于思想,江一韵脑子刚这么想,她的手就已经先牢牢抓住了江瑜景的肩膀。 “这可是你第二次投怀送抱了,可不能怨我。”江瑜景摊手做无辜状。 过了很久,江瑜景也没等到江一韵的回答,他低头只看到她发红的耳朵和恨不得埋到地里的脑袋,因此江瑜景便也不逗她,轻笑一声就把江一韵抱住,然后翻窗跃下了这座楼阁。 一回生二回熟,江一韵现在待在江瑜景的怀里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不自在了,甚至她还有闲心问道:“咱们就这么走了?” “怎么?你舍不得了?” “不是。”江一韵老老实实闭了嘴。 而江瑜景见她不想回答,便也不再打趣她。 而江一韵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说道:“江瑜景,我没有鞋......” 刚才她下床忘了穿鞋,江瑜景也没管,直接就抱着她出来了,所以她现在还是没有传鞋的状态。 “哦,我有。” 这语气里满满的炫耀是几个意思? 江一韵气急,干脆不理他,而是在江瑜景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安静静待着。 —— 天希皇宫,金龙殿内,李德显已经卧病在床好几天了。 文世远把太医还有其他的太监宫女都遣了下去,此刻殿里只剩下他和李德显二人。 李德显躺在床上,呼吸十分微弱,身上的肉都快没了,整个人瘦成皮包骨,但当他看到守在病床前的文世远,还是尽力抬了抬手想摸文世远的袖子,眼含热泪地说道:“还是,咳咳,爱卿最衷心于朕,朕心里,咳咳,甚是欣慰。” 与李德显的大受感动不同,文世远则是嫌恶地把他的手打开,然后冷笑着说道:“少拿你的脏手碰我,我觉得恶心。” “文世远,你,咳咳,咳咳,放肆!”李德显显然被文世远这番话给激到了,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才把一句话说全。 “这便是放肆了,我还有更放肆的?让皇上见识见识?”文世远皱着眉头把手伸向李德显细弱的脖颈,然后用力地掐上去。 “文世远,你,你......”李德显拿着跟树枝一样细的手拍打着文世远掐着他的手,不过以他现在的力气来看,他打文世远无疑是蚍蜉撼大树。 “也罢,既然你都要死了,我便也让你做个明白鬼。”文世远掐着李德显脖子的手略微松了松,而李德显也借着这个机会,大口的呼吸起来。 “显儿可还记得和三皇叔一起打猎的日子?”文世远看着李德显的脸,笑的有些变形,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狰狞。 “你,你在说什么?!”李德显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文世远,嘴唇颤抖着问道。 “显儿当上皇帝才几年,便忘了你三皇叔吗?”文世远掐着李德显的手又加大了力气。 李德显被掐的喘不过气来,但是他还是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三皇叔啊,显儿。”文世远,不,李忠临加大了手里的力气,而李德显也是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断了气息,唯独那眼睛瞪得比活着的时候还大。 “哐啷”,背后传来一阵托盘掉到地上的声音,李忠临回头,看到文月婉手里端着的药碗已经落到地上,乌黑色的药水流了一地,文月婉则是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等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她立马拉着身边的李景贞,想要离开金龙殿。 她知道父亲想害李德显,却从未想过这个所谓的父亲竟然是已故的摄政王李忠临! “婉儿来了啊,贞儿也来了。”李忠临收回掐着李德显的手,满脸慈爱地笑看着文月婉和李景贞。 文月婉只觉得心脏的跳得快要冲出她的胸膛,逃!必须要逃! 但是她拉着李景贞,李景贞却一动都不动地待在原地。 经过四年的时光,李景贞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小萝卜头,他身高已经到了文月婉腰际,所以文月婉一个弱女子想拉一个不想走的人还是有点难度的。 “贞儿?!你在做什么?!跟母后走!”文月婉做不到抛下李景贞一个人逃命,所以她只能企图喊醒李景贞,让他回神。 “看来贞儿还是更喜欢我这个祖父呢,是不是?”李忠临笑着对着李景贞说道。 “你在说什么?!贞儿绝对不会......”文月婉话说到一半,却哽住了,胸口传来的疼痛告诉她有人把刀刺进了她的胸膛。 第113章 一百一十章她逃他便追 “贞......贞儿?”文月婉僵硬地把身子转过去,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身侧站的笔直的李景贞。 李景贞并未理会她的言语,利落而又干脆地把手中的短剑收回,神色淡淡,像是收回写字儿用的毛笔那样熟练。 短剑一被收回,文月婉的伤口就立马不受控制地流出汩汩的鲜血,血浸湿了她大半截立式水纹百褶裙,也顺着她的衣衫流下,最后在地上汇聚成了一小滩鲜红色的血水,而失血过多的文月婉头脑发昏,眼前一片漆黑,一个不稳就摔倒在地,这次,无人扶她。 “为......为什么?”文月婉虽然问的是李景贞,但是她却看向了李忠临,眼神像要生吞他一般透着让人心惊的恨意。 “不要这么看着我,这是贞儿自己的选择。”李忠临无视了文月婉的存在,神态自若地跨过她破布般残败的身躯,拉起她身旁李景贞的手。 “皇上驾崩,皇后伤心过度,不忍独活,自缢身亡,这个说法,皇后可满意?”李忠临未等到文月婉的回复就兀自笑出了声,随后拉着李景贞朝金龙殿外走去。 “贞......儿,不要......跟他走......”文月婉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但她还是用尽了全身最大的力气,匍匐着往李景贞的方向而去,流淌的血液在她身后地板上画出的一道长长的血痕,成了这金龙殿内,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是任文月婉怎么喊怎么说,李景贞也没有回头,他一直和文月婉记忆中一样,昂着头,自在洒脱地向前走着,文月婉看着在自己眼皮底下长成的孩子,抬起的手终是无力地落下。 “贞儿......”这是她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可惜声音太小,没人听得到,也没人能听到。 死亡其实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对死亡的恐惧和临死前才知道的残忍真相。 天希国泰宁五年,帝后双逝。泰者,安也;宁者,平也,但是李德显弥留之际,他也未曾真正建立一个太平安宁的国家。 金龙殿外的云莫明厚重了些,隐隐有雷电在其中作祟,明明暗暗,让人看不真切,天空中零零散散落下几滴雨,打在人的脸上,让人觉得有如石块般砸的人生疼,殿前跪的一大群宫人,一个个都低着头,颤抖着身子,不敢看走出殿的李忠临和李景贞。 “贞儿可是哭了?”李忠临蹲下身子,伸手替李景贞拂去了脸颊上依稀可见的泪珠,可是他用的力气似乎是大了点,李景贞细嫩的脸颊顿时被他擦出两道红痕。 “雨水砸到贞儿脸上罢了,您多虑了。”李景贞面无表情地看着殿外那群宫人,偏头避过李忠临的手后冷冷地回答道。 “来人,把八皇子带下去。”李忠临见状,倒是没有面露不悦,而是大手一挥,人群里就立马低头走出两个太监打扮的人,一个给李景贞撑着伞,另一个则是领着李景贞回他的寝宫。 临走前,李景贞回头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金龙殿,那个被他杀死的女人还在那里,不知为何,心头有股压抑感,但是他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八皇子,您快回宫吧,不然奴才小命不保。”打伞的太监偷偷瞟了两眼李忠临在的地方后,才又躬身在李景贞耳边悄悄说道,声音虽然小,但是里面的着急却没有作假。 李景贞收回视线,跟着前头领路的太监走了起来,走了半晌他又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颊,心中暗想:这雨,下大了。 —— 江一韵跟着江瑜景坐在一辆马车里,除了研语在外头当车夫以外,剩下的人全都送箱子回了京城,等箱子送到,他们再回来。 马车正中的桌子上放着一只金漆托盘,上头放着一个铜香炉,放了香屑点上火后,就有袅袅的烟气从中生起,不浓不淡的沉香味,倒令人心神一朗。 江一韵穿着江瑜景给她的金缕鞋,安安分分地坐着。 马车似乎走的路有些颠簸,两小摇一小晃,蓦地突然来了一个大晃,江一韵失了重心,连忙以手撑住正中间的桌子,才避免落了洋相。 待她坐稳后,抬头看向江瑜景,他正定定地看着她,俊美的脸庞有一丝温柔,“没事吧?” “我没事。”江一韵回完话,就低头看着自己交缠在一起的双手,看了有半晌,她再抬头,却发现江瑜景还是看着她,眼神沉沉,似是含了无限深情,江一韵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扯开话题似的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莫城。” “莫城?” 见江一韵疑惑的样子,江瑜景解释道:“清绝家住斐城,他的未婚妻木素素家住莫城,婚宴本该在斐城举行,但是清绝的丈母娘看不惯他,不甘心就把女儿这么平白嫁给他,所以就要求清绝入赘,因此婚宴便在莫城举行。” “他真的同意入赘了?”江一韵有些明知故问,因为她从江瑶那里听闻清绝此人放荡不羁,快意江湖,做事只问心情,不问对错,她有些惊讶,这样的人居然愿意入赘,所以情不自禁地问道。 “自然,请帖都发出去了,怎会有假。”江瑜景笑笑,不置可否。 “对了,我有件事想说与你听。” “你说,我听着。” “等从莫城回京,我想回家了。”江一韵也不懂她是什么样的心理,说完这句话后,她便不敢再看江瑜景。 “你的家,在何处?” 江瑜景的声音依旧和平常一样,江一韵却莫名从中听出了一股紧张,但她还是笑笑,轻声说道:“乡野村落,不值一提。” “你为何突然想回去了,这外头可是让你受了什么委屈?” 闻言,江一韵倒是微微一愣,委屈,倒不算受过,这些日子江瑜景一直都把她护的好好的。 “人总有落叶归根的一天,在外头待的时间也算久了,我自然该回去,不然家中人会担心我。” 江瑜景听完,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便没有了后文,脚长在他身上,她走,他难道不会追吗,不管天涯海角,只要是她去的地方,他也必定跟着。 第114章 一百一十一章婚宴前夕 莫城,木府。 远远便能看到木府门前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石狮子身上也裹上了一层红色丝绸,看上去它们没有了平日的凶神恶煞,倒是有了点和善的意思,来来往往的家丁手里抱着一个又一个物件,无一例外它们表面都铺了一层红布,木府花园外头围着的一圈白石阑干也都挂上了喜庆的红色同心结,院子里的草木都修剪的齐齐整整,疏疏落落两个花床上种着的纤丽的杜鹃花正肆意开着,花儿粉里带红,好不娇艳。 木素素在的屋子的屋顶盖上了一层碧色琉璃瓦,在灯笼的红光映衬下,有着别样的华彩流溢,屋子四周围着宽长的走廊,地上铺着红砖,支撑着巍峨的两三丈高的楠木圆柱,每扇窗户上都贴了一个喜字,房内木素素正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府内手最巧的丫鬟替她梳妆。 木素素天生的娃娃脸大眼睛,看着比真实年龄少好些岁,但是经过这几年情事的滋润,又加上丫鬟的巧手打扮,木素素倒是脱了稚气,看上去有着妇人独有的迷人韵味。 “清绝呢?”木素素稍微偏头看向她的贴身丫鬟陶嫣,然后问道。 陶嫣是个模样清秀又带点儿小淘气的丫鬟,她见木素素这么问,当即就眼珠子咕噜一转,笑着打趣儿道:“哟,新娘子这是几天没见新郎官,怕他跑了不成?” “嫣儿,你说什么呢!还不给我过来,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话是这么说,木素素却没有任何生气的模样,反倒是腮边浮起朵朵红霞,看上去更加娇艳了些。 “小姐要打我,嫣儿好怕~”陶嫣看着木素素假装生气的样子,笑嘻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做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陈念茹推开门,见到的就是这幅主仆打闹的模样,当下就佯装生气地说道。 木素素自然是清楚她娘的性子,撒娇着说道:“娘,女儿今天都要成亲了,您还凶我~女儿可是委屈死了~” “你呀,明知道我舍不得凶你,还故意这么说,”陈念茹叹了口气,看着即将为人妇的木素素,眼睛不由得就酸涩了起来,“我跟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眼下却是要交给那清家小子了。” 木素素见此,连忙安慰道:“娘,您马上就是要当外祖母的人了,可不能再这么容易落泪了。”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更气了,要不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和你爹能这么早就让你成亲吗?!”陈念茹收了眼泪,皱着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娘~您别气了呗~女儿也是第一次成亲,不懂事儿嘛~”木素素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陈念茹身边,抱着她的手臂说道。 “怎么?!你还想成第二次亲不成?!”陈念茹一听木素素这话,眉毛立马就挑了起来,眼里也带着一副你敢说想我就撕了你的皮的神态。 “不敢不敢,女儿哪敢呢。”木素素赶忙顺着陈念茹的毛。 陈念茹伸出食指点了点木素素的额头两下,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瞎掺和什么。” “照顾好自己,娘走了。” “娘,您慢走。”木素素目送着陈念茹走远,才又接着坐回梳妆台的铜镜前,让丫鬟继续手里的活计。 —— 木府内一处偏僻的角落里,一名家丁模样的人正向着面前的人说着什么话,但是那人站在暗角处,容貌身形都被遮掩住了,有些看不清,唯独他说话的嗓音十分温柔,像是情人间的缱绻低语。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男子低声问道。 “大人放心,酒菜里都放足了药,我敢保证,这次参加宴席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那家丁似乎对此十分有信心,嘴角也已经挂上了胜利在望的笑容。 “如此,甚好,”男子发出一阵低低的浅笑声,然后才说道:“你快些回去吧,时间长了,恐有人起疑。” “大人也请保重。”家丁抱拳行礼后,便小心翼翼地挑了一条路走了。 在他走后不久,他口中的大人才从暗处走了出来,月光照亮了他的面容,此人赫然是清安! 清安的脸上依旧挂着平日里就有的和善笑容,唯一与平时不一样的是喜素净衣服的他,今日却穿了一身大红色衣衫,不知情的人估计还以为他是新郎官呢。 清安瞟了一眼那家丁离开的方向,就把目光移到了木素素房间所在的位置,他朝着那个方向看了很久,久到夜晚的水汽已经濡湿了他最外层的一件罩衫,但是他眼里的偏执和疯狂却没有降下半分。 夜半无人,只听得他自言自语地说道:“素素,你不该和他成亲的,都怪你,都怪你......” —— 江一韵和江瑜景的马车总算是披着月色来到了莫城,研语拿着清绝给他的令牌,守着莫城的几队守卫便放了行,因着木素素和清绝大婚在即,城门口的守卫也多了几拨人,唯恐有不法之人趁机捣乱。 “主子,咱们去哪儿啊?”研语问着马车里的江瑜景。 “去莫城中央的寰宇酒楼。” 研语按着江瑜景的指示,驱着马车来到了寰宇酒楼,江瑜景牵着江一韵下了马车,走进这酒楼,掌柜的正在招待客人,招待完之后,又立马笑着走到了江一韵这边。 “客官是要住店吗?” 江瑜景:“上房有几间?” 那掌柜闻言,走到柜台上,拿出一本账簿,把食指伸到嘴边沾了点唾沫,然后就翻看了起来,翻到其中一页的时候,掌柜的手顿住,他把账簿拿远,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又笑着对江瑜景说道:“客官呐,咱店里还剩两间上房。” “那正好了,你一间,我一间。” 但是江一韵话说到一半就被江瑜景打断了,“不行!研语这一路为我们驱车,风餐露宿,难道你要让他没地方住吗?” 第115章 一百一十二章共枕眠 “这......”江一韵被江瑜景问住了,面露难色。 “既然如此,我便受点委屈和你一间房,”江瑜景不由分说地拉起江一韵的手,然后看向掌柜说道:“掌柜的,房间在哪儿?” 那掌柜的虽然没摸清楚状况,但是他还是吆喝了一个小二,让他带着江一韵和江瑜景去他们的房间。 小二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忙笑着带路。 房间很大,床也很大,嗯,够睡两个人。 在小二走后,江一韵懒懒地坐到桌子上,然后抬头悄悄看向江瑜景,猝不及防对上江瑜景幽深的眸子,她赶忙把目光收了回来。 “今晚我睡桌子,你睡床上吧?”江一韵小心翼翼提了个建议。 她之所以这么提,一方面是因为她一直白吃白住人家的,现在还让人家睡桌子不太好;二是她瞅着江瑜景那副清贵矜雅的模样,就不像是个能睡桌子的,反正她皮糙肉厚,睡个桌子顶多第二天醒了以后腰背会有些疼,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但是江瑜景拒绝了她,淡淡地说了句:“不用,你睡床上。” 房间的蜡烛灯火让江瑜景的肤色看上去更加如美玉一般诱人,鸦羽般细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洒下一抹阴影,也挡住了他略带沉思的双瞳。 闻言,江一韵也没说什么,心中默认江瑜景这是打算睡桌子上的意思。 “我想沐浴了。”江一韵略带尴尬的开口。 “那我先出去。”江瑜景倒是没有继续为难她,很有君子之风地出了房门。 在他走后,江一韵让小二打了热水,她坐在浴桶里,水面齐她的胸口,江一韵右手掬起一捧水,顺着自己的肩头浇下,美人洗浴的场景十分香艳,可惜江瑜景并不在场。 简简单单地洗浴过后,江一韵穿着中衣上了床,一个人盖着被子,迷迷糊糊地就要睡过去,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开门声唤醒了她的意识,大抵是江瑜景回来了,回来就回来吧,她又听到一阵脱衣服的声音? 奇怪,他穿那么少睡桌子上,不会着凉吗? 心里觉得疑惑,江一韵就转过身看向外头,但是她看到的却是江瑜景弯腰向她床而来的情景,少年精致的锁骨在衣服下若隐若现,精致的面容像是被上天眷顾般没有一丝瑕疵。 但是江一韵没有被美色迷惑,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是睡桌子上吗?你,你上来干嘛?” 江瑜景没有说话,直接掀开被子躺到床上,江一韵顿时感受到了他身上温暖的气息和一股好闻的味道,像是为了拉开距离似的,江一韵往床里头挪了挪,但是江瑜景却是强硬地拉住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拖到了怀里。 隔着薄薄的衣料,江一韵可以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还有,还有他衣服下那没有一丝赘肉的完美身材。 “你,你干嘛啊?”江一韵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明明看上去没什么力气的人,搂着她的力道却出奇的大。 “嘘。”江瑜景凑近江一韵的耳朵,悄声说了这么一句。 从他嘴里吐出的气息,让她的肌肤有一丝颤栗和麻痒,由于不了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所以江一韵也放低了音量,小声说道:“怎么了?” 江一韵许久没有等到江瑜景的回话,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蓦然开了口:“我心悦你。” 低沉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样,透着蛊惑的意味。 “你胡说什么呀......” 江一韵的脸都红了大半,这句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了,上一次是他醉酒无意中说出来,这次却是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 “你是认真的吗?”江一韵窝在他怀里,小声地嘟囔了这么一句。 江瑜景收紧了搂着她的手,然后闭上落了一夜星辰的双眼,嘴角还带着餍足的笑容。 江一韵在他怀里战战兢兢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抵挡不住睡意的侵袭,沉沉睡了过去。 —— 半夜。 “你把手从我衣服里拿出去!”女子的语气里还带着点怒气和羞怯。 男子‘唔’了一声,带着未睡醒的迷糊,淡淡地说道:“冷。” “冷你冷着,把手拿出去!” “我不。” “......” —— 翌日清晨,江一韵从床上醒来,身边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连余温也没留下,看样子江瑜景醒的比她早很多。 她洗漱完,走出门,才发现江瑜景正倚在门外的柱子上,他的三千鸦发被简单束起,或许是因为要参加婚宴的原因,他不再穿平日的玄色衣衫,而是换上了一青色锦袍,褪去了平日里的严肃,看上去倒是有些少年人的朝气和风骨,他的眼眸深沉如暗夜的大海,鼻若悬梁,纤薄的唇微微勾起,江瑜景定定地看着江一韵,柔声说道:“早。” “嗯,早,”江一韵不敢看他,装作镇定地说:“研语呢?” 江瑜景看着她怂的和鹌鹑似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在楼下等着呢。” “那,那我们下去吧。”江一韵朝着江瑜景尴尬地笑笑,然后就别开视线,兀自下楼。 而江瑜景见此,也没说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江一韵,并神态自如地牵起了她的手。 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告诉江一韵发生了什么,她不受控制地向身侧看去,“你做什么?” “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江瑜景说完,弯了眉眼朝她笑了笑。 他长得本就俊美,平日里不苟言笑就已经让京城不少姑娘家垂涎,眼下他一笑,杀伤力更是巨大,江一韵看着他柔和的面貌,只觉得今日的暖阳亦不如他耀目。 “看什么?走了。” “啊,哦。”江一韵收回视线,乖乖地被江瑜景牵着走出了酒楼。 楼外,研语早就架着马车在等着了,他见江瑜景和江一韵二人走来,打了声招呼:“主上,夫人。” “嗯。” 江瑜景简单的一声‘嗯’却让研语睁大了眼睛,满脸的讶异,主上平时可是理都不理他的,怎么今日突然转了性子? 第116章 一百一十三章婚宴开始 江瑜景没有理会研语的心情,牵着江一韵进了马车,而研语也只是愣了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面带笑意地驱着马车,心里则是暗暗想着:主上昨天晚上肯定是过得挺滋润,不然也不会对他这么和颜悦色。 寰宇酒楼离木府倒算不得远,江一韵坐在马车里没过多久,就听到研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主上,夫人,到了。” 研语话音刚落,江一韵就率先起身走出马车,本来她就觉得和江瑜景独处不自在,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儿以后,她更加觉得害臊,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而江瑜景见她率先走下马车,眸子里的暗色略微深沉了些,不过却没说什么。 “主上,我先下去,过会儿找您。”研语看着江瑜景说道,毕竟他还有这么大一个马车要安置。 不过这次,江瑜景没有理他了,他把研语当做空气人似的,只对着江一韵说道:“进去吧。” “嗯。”江一韵回答了以后,就老实地待在他身后。 江瑜景向门口守门的家丁出示了清绝先前给他的请帖后,原本还面无表情的家丁,立马就变得和善了起来,弯着腰请着他们进去。 进去之后,江瑜景只是随随便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江一韵见此,也只能乖乖在他身边坐下,不过她却睁着好奇的眼睛,肆意地打量着周围。 木成澜显然对木素素的婚事很上心,喜堂里的布置处处都很用心,入眼便是一片喜庆的红色,若是细心的人还能发现碟子里放的糕点全都是双数,堂里的花瓶以及各式各样的东西也全是成双的。 江瑜景见江一韵这般好奇的样子,勾唇笑道:“你为何这般好奇,以前也从未见你这样。” 江一韵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走了,因此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因为没见过,所以才好奇有情人成眷属会是什么样子。” “若是你愿意,我也......”然而江瑜景的话说到一半,却被江一韵兴冲冲的话语声给打断了。 “哎哎哎,你看,有人从后面出来了。” 江瑜景话虽然被打断,但是他却没有面露不悦,研语说了,追媳妇儿是任重而道远的,不能急在一时,所以他顺着江一韵的视线看过去。 木素素的爹娘和清绝的爹娘笑着从后面的偏殿出来,四人全都换上了大红色喜服,脸上不约而同地都挂着笑容,而木成澜则是清了清嗓子,说了些寻常人家嫁娶时会说的通话,然后便说婚宴开始。 随着木成澜话音刚落,他们四人都坐在主座上的四把椅子上,然后便是一阵锣鼓喧天的声音。 清绝小心翼翼地牵着木素素,两人一同从木府门前的火盆上跨过,这一跨,便意味着这对夫妻从此烧去一切不吉利的东西,日子也会过得红红火火。 木素素的脸被盖头遮掩住,所以无人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从她跨火盆时对清绝的依赖和信任,不难猜想此刻她的脸上定是带着欢欣的笑容。 清绝穿着婚服,墨发全被束起,平日里脸上不可一世的笑容也变得收敛了些,尤其是他搀着木素素的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脸上的珍视。 两人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堂前,待礼官唱赞完毕后,一名老妇人捧上一条红巾,她是木府的老仆了,眼下见小姐成亲,她枯槁的脸上也有着笑意。 红巾一头被木素素握在手中,另一头则是在清绝手中,两人一同牵着红巾,在礼官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规规矩矩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儿。 待拜完后,那老妇人又端来四盅茶,木素素被盖头蒙着眼睛,看不见,所以这四盅茶都是由清绝一盅一盅端给木成澜他们。 待四人喝了茶后,礼官才又大喊一声:“送入洞房——!” 木素素和清绝都向后走向洞房,但是清绝过会儿还要出来继续给宾客敬酒。 木府的家丁给宾客面前摆放的酒杯里都倒满了酒,江一韵看着酒杯里清澈的酒,端起来闻了闻,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 “怎么?”江瑜景一直关注着她,眼下见她皱了皱眉,他不由得问道:“这酒有问题?” 折尘的弟子,再差也不会差到那儿去,再者,江一韵并不差,所以江瑜景很相信她。 “你若信我,这酒就别喝,最好菜也别吃。”江一韵只觉得这酒菜味道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哪儿奇怪。 —— “这几日想必你也累了,休息休息吧,我马上便回来。”清绝扶着木素素坐在喜床上,耐心地交代道。 “我虽然比你小几岁,可我也是个大人,马上都是孩子的娘了。”木素素轻轻锤了他胸口两下。 清绝握住了木素素的粉拳,放在了自己心口前,“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要人疼的丫头。” 清绝的语气十分郑重和认真,眼里也带着快要溢出来的深情,这句话,不是他在情场摸爬滚打时顺口而出的浑话,而是他对木素素的誓言。 “你快些出去吧,宾客兴许要等急了。”木素素听他这句话,痴痴的笑笑,便推搡着他出去。 “那我便先走了,你好生照顾自己,若是困了自己先睡便是,不用等我。”清绝又不放心地说了几句后,才出了喜房。 房门口,他倒是遇到了一个熟人。 “表哥今日大婚,清安在这儿先恭喜您了。”虽然清安说的是祝贺的话,但是他脸上却是十分冷淡甚至有些反感的神色。 清绝听着他阴阳怪异的祝贺,虽然心中有些不喜,却也没明说,只是很冷淡地回了句:“借表弟吉言。” “表哥可得把素素照顾好,我这双眼睛可是一直盯着你呢。”清安走近清绝,伸出右手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两下,嘴角也挂着不明意味的笑。 清绝则是看着他身上过分喜庆的衣服,脸上迅速闪过一丝不悦,随即打落清安的手,“这就不劳表弟费心了。” 说完,清绝就甩袖走人,清安则是在原地看了看喜房,又看了看清绝离开的方向,嘴角挂的笑容也变得更加放肆了起来,隐隐有些疯狂。 第117章 一百一十四章死别 木素素坐在婚床上,坐了一会儿觉得床上放的桂圆花生有些硌人,便伸手想把它们拿出来,拿的时候,木素素突然意识到,手里的红巾刚才忘了让清绝拿走了,按理这红巾是要放在堂前圆桌的正中央的,可是她光顾着和清绝说话,把这个给忘了。 “嫣儿,嫣儿?嫣儿你在门外吗?”木素素朝着门外喊了几声,陶嫣没有应声也就罢了,奇怪的是门外居然一个人出声的人都没有。 心中觉得奇怪,木素素掀起盖头的一角,挪着步子走到门前,打开门,往左右看了看,方才领她来的喜娘和丫鬟这会全都没了影儿。 木素素叹了口气,只当这群下人是忙着去前厅凑热闹,连她这个主子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红巾看样子只能由她送过去,虽然新娘子送有些不合礼数,但是过会儿她到后殿喊清绝拿,不让人看见就是。 —— 前厅的喜堂,清绝端着酒杯跟着木成澜,一桌一桌的敬酒。 “好小子,居然能把木盟主的女儿给拿下,真是让我等艳羡啊!哈哈哈哈哈!”一名有着络腮胡的粗狂男人,拍了拍清绝的肩膀,豪爽地放声笑道。 “马宗主哪里的话,这不是折煞我等吗?”木成澜也跟在他后头笑了两声,然后才看向清绝说道:“给马伯父敬酒。” 清绝闻言,从身旁丫鬟举着的木质托盘里拿过一杯酒,对那粗狂男人说了声“伯父请”后,他就抬头把整杯酒喝下,有酒水沿着清绝的优美的脖颈流下,但是清绝并不在意,反而喝完后还向着那马姓男人把杯子朝下。 那男人也是个直爽的,他见清绝把酒喝了个干净,笑了两声后也不废话,一股脑也把杯子里的酒给喝进肚子。 木成澜抱拳说道:“马兄当真好酒量。” “承让承让了。”那男人喝完酒后,抬手用袖子不拘小节地擦了擦络腮胡上沾着的酒水,然后才笑着说。 清绝跟着木成澜敬酒敬的快要差不多的时候,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宴席,却变得越来越冷清,酒桌上的宾客无论男女,都一个接一个都倒了下去。 江一韵和江瑜景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一同装作晕倒,也跟着来此的宾客趴在了酒桌上。 “这是怎么了?怎么人都晕过去了?”苏慧芸察觉了异常,看着厅里的宾客,面带愁容地问着身侧的清阳。 “这,我也不知。”清阳皱着眉头,心中也不清楚这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伯和大伯母不用猜了,这些人中了化功散和蒙汗药而已,不打紧的。”清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二人身旁,似乎是在好心地劝慰着。 “你说什么?!他们怎么了?!”清阳看着清安惬意的模样,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大伯年事已高,看来耳朵也跟着变差了,”清安讽刺了清绝一句,然后才不急不忙用着轻缓的语调说道:“侄儿说,这些人中了药,晕过去了。” “何人下药?!坏我儿好事?!”清阳厉声问道清安。 “自然是侄儿了。”清安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看上去心情十分舒爽。 “你!你好大的胆子!”清阳说着就用手攥起清安的衣领,但是就在他提起衣领的那一刹那,清阳却觉得喉中涌上一股腥甜,他攥着清安的手也不自觉地减了力道。 清安伸出右手,十分轻松地把清阳的手从他的衣服上拿下,弯了弯眉眼,看向清阳说道:“大伯可知道为何宾客晕倒,你们却没事儿吗?” 清阳咽下喉中那股腥甜,颤着声音说道:“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清安会做这种事,所以清阳才想问个清楚。 “大伯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让我心中有些不忍。”清安笑着甩下了清阳的手,并用力对着他的胸口把他往后一推,清阳顿时失了重心,好在苏慧芸及时扶住了他。 “大伯和大伯母于清安,毫无疑问是重要的人,所以我自然是给你们下了绝命的毒药,”清安看着清阳挣扎要站起的模样,眸子眯了眯,语气里带着威胁地说道:“我劝您最好情绪不要激动,免得立马就毒发身亡,毕竟您还没看到我亲手把你的好儿子杀了呢。” “绝儿。”苏慧芸担忧地看向清绝所在的方向。 清安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挂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宾客已经全都倒下,木成澜他们也都是将死之人,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现在这偌大的木府,只不过是个纸老虎,根本不足为据。 “您怎么了。”清绝走了一步向前,并伸手扶住了身子有些摇晃的木成澜。 “没事,我只是有些头晕罢了。”木成澜说了句谎,他现在已经能感受到体内那股锥心的刺痛和生命流逝的感觉。 “可......可是......”清绝看着木成澜有些苍白的面容,嘴里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来此次老夫人的计划大获成功了。”房修永领着音雪阁弟子,从大门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杀干净,走。”房修永身边站着的一个老头儿简洁地说道。 他叫历郸,年至花甲,背佝偻的十分厉害,这导致他的身高甚至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那么矮,手上脖子上还有脸上,只要是露出肌肤的地方,都不约而同长了点老人斑,他看上去就像是个随时要归西的老人。 这也导致很多人轻敌,从而丧命。 虽然历郸手里拄着拐杖,但他平日里行走并不需要借拐杖的力,这拐杖内里其实一把杀人无数的大砍刀,外面的木头是他的刀鞘罢了。 他和房修永同为叶暮手下五将之一,平日里他们二人都是搭档合作,历郸不爱说话,房修永也不是个多话的,所以两人相处虽不算融洽,但至少也没像另外三个人那样整天窝里斗。 “你去处理宾客,我去杀当家的。”房修永看了看酒桌上倒着的一大堆的人,毫不犹豫地选了个轻松的活儿。 历郸没有回话,只是继续用布满老人斑的手,拄着拐杖,不紧不慢地走着,拐杖在坚硬的石板上敲出有节奏的声响,像极了鬼差索命时演奏的哀乐。 “你们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地?!”清绝看着明目张胆地走进来的房修永等人,眼里满是戒备。 “小友莫要慌张,老夫不是什么恶人,”房修永朝着清绝笑着伸出双手,弯腰打算作揖,但是就在他弯腰的一刹那,房修永却将作揖的手伸向腰际的配剑,他的脚也没有闲下,一个跨步逼近清绝,对着他说:“只是来取你命的人罢了!” 木成澜他们都被下了药,已经是垂死之人,房修永可没兴趣在死人身上费什么劲,倒是这个清绝,可以让他玩儿玩儿。 清绝一直关注着房修永的动向,所以在他露出杀意的第一时间,清绝就闪身往后躲过了他这一剑。 见此,房修永倒是越发觉得有意思了。 清绝手里没有兵器,而房修永又攻势凶猛,所以一时之内,清绝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躲避他的攻击罢了。 虽然清绝毫发无伤,但是他也没有机会反击就是了。 “喂,都这样了,你还不出手啊。”江一韵趴在桌上,以极其缓慢,确保不会被人发现的速度,把脚伸到江瑜景腿边,然后轻轻地踹了他一下。 “别怕,我会护着你。”相比江一韵的紧张,江瑜景却显得很从容淡定。 “哎,你......”小心点儿。 江一韵话未说完,身旁的江瑜景却已经起身拿剑,向那历郸而去。 历郸本来正跟剁白菜似的,一刀一刀,剁下了宾客的人头,却忽然发觉身后传来一阵迅猛的杀意,经年练就的对死亡的直觉,让历郸侧身堪堪躲过了江瑜景这一剑。 “晚辈特来向前辈讨教。” 虽然江瑜景嘴上说的好像十分尊敬这历郸,但是他的剑招,招招狠绝,不留情面。 江瑜景看到历郸躲过这一剑并没有十分惊讶,没有点实力的人怎么敢来木府闹事,因此他稍稍用力改了剑的攻向,把剑往下劈去。 历郸见此,用脚踹了一下红木椅背,借力闪开江瑜景这招,然后便反身向他攻去,两人由此正式交锋。 而另一边的房修永似乎是玩儿腻了猫捉老鼠的把戏,从桌上一名宾客身上随意地抽出一把剑,然后向清绝扔去,“接着。” 清绝顺势接过剑,没有道谢,而是不屑地看了两眼房修永,然后直接向他的的命门攻去,局势似乎一下子就被逆转了下来,房修永被清绝逼得节节后退,剑与剑相碰,从中传来的力道震得房修永虎口发麻,而他也开始后悔给清绝送剑的决定了。 清安在后面看着清绝有隐隐要取胜的趋势,脸上的笑收敛了些,然后拔出自己腰际的剑,看准了清绝动作的趋势,提剑冲去。 抱着清阳的苏慧芸,见状,对着清绝喊道:“绝儿小心!” 清绝正与房修永交锋,虽然房修永落下风,但是他出的剑,招招阴狠,所以即便听到了苏慧芸的疾呼,清绝一时间也无法躲开。 长剑呼啸而来的声音近在耳前,但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清绝只觉得一具温软的身体贴近了他的后背,然后便是一声长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木素素被疼的忍不住‘唔’了一声,而清绝听到这个声音,却是如遭雷劈般瞪大了双眼,他用力刺了房修永一剑后,便不顾一切的转身看向了那个倒在地上的人。 “素素——!” 清绝大吼了一声,红着眼睛向木素素奔去,手中的剑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扔到地上,发出了‘哐啷’的声响。 “素素,素素。”清绝跪地,抱起躺在冰冷石砖上的木素素,嘴里无助地叫喊着她的名字。 木素素的伤口处,鲜血跟疯了似的涌出,即便她身着大红色嫁衣也遮掩不住血色的肆意蔓延,在她身下,已经开出了一朵艳红色,晃人眼球的花朵,而且这花还有持续生长的趋势。 清绝把手放在她的伤口处,试图减慢血液流淌的速度,但是他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继续往外涌的血液,很快就染透了他的手掌和五指。 “清...清绝......”木素素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眼圈红了一半的男人,扯了扯因为失血过多而泛白的唇瓣,说道:“你看......我轻功是不是......进步了许多......我能护着你了......” “素素,你把力气留着别多说了,你一定会没事儿,你一定会没事儿的。”清绝把下巴放在木素素的头顶,把她抱的紧紧的,似乎这样木素素就不会离开他了。 闻言,木素素略微笑了笑,伸出染了艳红丹寇的左手,抚上清绝的脸,替他拂去了那几近掉落的泪珠,“别哭......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她的清绝,应是快意江湖,风骨凌然的逍遥公子,怎可......怎可为了她一介妇人而落泪呢。 “我,我不哭,素素你睁开眼睛看,我不哭了,你看看我。”清绝想忍住眼泪,但是越忍,眼泪就越发模糊了他的视线,因此最后他只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喊着让木素素看向他。 “清绝......我累了......” 木素素用着只有她和清绝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完了这句话,话音未落,她的手,便从清绝的脸上无力地垂下,那双向来充满生机的眸子也安静阖上,容颜恬淡,仿佛她不是被刺身亡,而是做了一个美梦。 她曾许诺清绝要陪他共白首,还要给他生几个喜欢闹腾的皮儿子,但是眼下。 清绝...... 对不起..... 她食言了...... “素素?素素?”从木素素的手垂下的那一刻,清绝的心里就意识到了什么,从未有过的心慌和害怕席卷了他的心头,清绝怔愣着喊了几声素素,但是这次,那个娃娃脸姑娘,再也不会再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笑着着问他‘你喊我做什么’了。 第118章 一百一十五章希冀 “素素,素素你醒醒,你别不要我。”清绝抱着木素素,眼神有些死灰般的呆滞,泪水也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顺着他的脸颊,落在了木素素苍白的脸上,即便她不会回应,清绝也魔怔般一直在重复地说着这句话,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清安看到他刺中的人不是清绝,而是木素素以后,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他脸上一直挂着的得意的笑容也出现了裂痕。 剑尖滴着的血,一滴一滴萦绕在他心头,凝出了一把枷锁,锁紧了他的心,疼的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我的错,这不是我的错,都怪你,都怪你!对!都怪你!”清安像是突然找到了情绪的倾泻口似的,指着清绝就疯狂地喊着,他颤着手重新举起剑,对准了清绝,大声说:“是你害死了素素,我要给她报仇!” 是他......害死了素素? 听到这句话的清绝,幽深的如同夜幕大海的眼底泛起一丝波澜,他嘴角扯出一抹无力而凄惨的笑容,然后又收紧了抱着木素素的手,闭上眼睛,感受着木素素冰冷的体温。 他的爱人,亲人,一夜之间全都飘零,他留着这条命,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与其独活,还不如在黄泉路上与他们作伴。 另一边的江瑜景见到清绝这边的情形后,索性也不再恋战,他用力地踹了历郸一脚,将历郸手里的砍刀打落,再凌厉地砍断历郸的左右手,然后才纵身一跃,替清绝把清安的剑给挡住。 清安的剑距离清绝的头顶仅仅只有两寸,要不是他来的及时,清绝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的剑被挡住,清安抬眸看了两眼江瑜景,当他对上江瑜景那冷冽的眼神后,清安没来由的从心底升起一抹恐惧,他不受控制地丢下剑,踉踉跄跄带着些狼狈退远,然后转身跑开。 江瑜景见此,并没有追,只是抬手把剑收回剑鞘,毕竟当下的残局还要他接着收拾。 历郸自打被江瑜景砍落双手后,一直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但是他却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只是用着阴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江瑜景,就像是一条潜藏在暗处的毒蛇,只要逮住时机就会狠狠扑上来咬你一口。 音雪阁的弟子看着房修永和历郸都负了伤,脸上不由得就带上了一丝畏惧,不过他们还是强撑着精神,故作镇定地拿着剑。 或许是杀的人太多了,那些宾客的血液或多或少都溅上了音雪阁弟子一尘不染的雪白长衫上,斑驳血迹,衬着他们的长衫,像极了雪地里开出的朵朵红梅,美艳却又无比讽刺。 “别怕,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了他一个吗,接着杀!”房修永见弟子们脸上多少有些怯懦的神色,当下就清了清嗓子正声安抚道,他心里清楚,事情不管多乱,军心绝对不能乱。 那些弟子闻言,咽了口口水,继续胆战心惊的握着剑,颤抖着向着那些晕倒宾客的脖子而去。 江瑜景听了房修永这番话,幽深的眼眸深处暗藏一股不屑,然后他才启唇说道:“我何时说我是一人了?” “你说什么?!”房修永闻言,心中警铃大作,他速来云淡风轻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股慌张。 叶暮向来自负,她觉得此次的计划已经是万无一失,所以就只派了刚刚好的人手,眼下他们已经元气大伤,如果再有人来,毫无疑问他就算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所以房修永心中的那根弦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 “主子,我来迟了。”研遇领着一队人,悄无声息地从木府前厅的屋顶上落下。 “把这些人抓了。”江瑜景淡淡开口,语气里带着坦然,仿佛房修永等人在他眼里只是跳梁小丑而已。 “是。”研遇抱拳应声后,便领着那队人冲进了音雪阁弟子的队伍中。 局势一下子就被控制了下来,此次音雪阁派出的人里头,顶多只有历郸和房修永算能打,其他弟子在研遇等人面前最多只能算个凑数的,所以研遇他们没用多少时间,就将那些弟子都绑了起来。 房修永见势不妙,用极快的速度拉起蜷在地上的历郸,闪身便逃开。 研遇看到后,只是毫不在意地喊了一声:“研语。” 研语闻声,不再理会面前的音雪阁弟子,咧了咧嘴角,就跟上了落荒而逃的房修永。 “主子,这些人该如何处理?”研遇看着那一圈被绑着的弟子,问着江瑜景。 江瑜景看向清绝的方向,他仍旧像个木偶似的,抱着木素素一动不动,江瑜景叹了口气,走到一张桌子前,揪起一只还在装死的江一韵问道:“你可有办法?” “什么,什么办法?”江一韵蓦然被揪起来,还未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她顺着江瑜景的视线看过去,很快就就看到了清绝怀里那个一脸安详,像是睡着了的女人。 “我没......”江一韵正想说没办法,但是她突然想到了小灵给她的那只虫子,金一那么厉害,它的孩子,理应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那虫子像是能听到江一韵的心声似的,她刚在想怎么让这虫子自己出来,它就已经乖乖地飞到了她的手背上。 江一韵走到清绝面前,半蹲下来,把手背伸向木素素,清绝看到了她手上那只虫子,抱着木素素往后躲了躲,然后才冷着脸,语气里带着点防备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能救她,你信我。”江一韵见清绝警戒的模样,很清楚他现在的感受,所以出声安慰着。 闻言,清绝低头看了一眼木素素,她面色已经惨白,身体也变得僵硬,嘴角流出的血早就干涸成了一条斑驳的血痕。 死人已经不会再死了,这是事实。 清绝无言地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抿唇抱着木素素往江一韵那里去了去。 那只小金虫,灵活地顺着木素素的衣领,钻到她的嫁衣里,顿时,木素素的衣服就鼓出一个小的几近看不见的小包,那个小包移动到她胸口处的时候,顿了顿,然后就瘪了下去。 而木素素则是在那一刹那重新有了呼吸,虽然很微弱,但是离她很近的清绝,却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 “素素,素素你醒醒。”清绝满脸期待地摇了摇木素素,但是他等了很久,木素素紧闭的眸子也没有睁开。 “她,她为什么.....”希望与失望间隔的巨大落差,让清绝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也不知。”江一韵摇了摇头,她也搞不懂这虫子身上的诡异,若是小灵在便好了。 “那他们,他们你能救吗?”清绝指了指陈念茹和苏慧芸他们所在的地方。 “对不起。”即便清绝希冀的目光看的让江一韵心头发酸,但是她却没法说谎,心里有股声音告诉她,这只小虫只能救一个人。 她说完这句话后,清绝听懂了她的意思,又低下头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些人你打算如何处理?”江瑜景走到江一韵身边,问着对面跪坐在地上的清绝。 清绝抬头看向那些被捆着的音雪阁弟子,他们身上的衣服上沾染着血色,宾客的血和弟子的血交杂着不分彼此,看到他们,清绝就仿佛看到了素素在他面前又一次死去。 如果不是他们,事情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这么想着,清绝眼里出现一抹狠绝,他沉声开口:“都杀了。” 他要这些人偿命,偿还未亡人声嘶力竭哭喊时的眼泪和夜半三更时哀念的心碎。 说完这句后,清绝抱着木素素起身,长时间跪地让他脚部的血液流通不畅,所以他起身的时候身体有些不稳,但是他却不要任何人来扶,跌跌撞撞地抱着木素素,朝着后院而去。 “他没事儿吧?”江一韵看着清绝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担心地问着身边的江瑜景。 江瑜景说不出口,他清楚心爱之人离开自己时的那种心痛,但是他想,他或许又是幸运的,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会过去的。”江瑜景摸了摸江一韵的脑袋。 时间不会让伤痛减少,但是至少会让人学会伪装,睡着的前提是装睡,没事的前提也是先装作没事。 “事情做完,清理好现场后,咱们就走吧。”江瑜景拉起江一韵的手,往清绝离开的方向走去。 清绝给自己和木素素都换上了常服,木素素脸上的血迹也都被他拭去了,若不是她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此刻恐怕没有人能猜到刚刚她经历了什么。 木素素被清绝放在了床上,他则是靠着床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酒盏,今晚本应该喝交杯酒,但是素素怀孕了,所以他把酒盏里的烈酒换成了温茶,但是现在,茶冷了,他和素素也喝不上了。 “你和我去找我师父,我师父一定有办法能救她的。”江一韵虽然说的很肯定,但是她也不清楚折尘有没有这个本事。 闻言,清绝看向她,用着暗哑的声音说:“什么时候?现在可以吗?” 江一韵似乎是没想到清绝会这么快答应,愣了一会儿才说:“可以。” “那我们走,去门口。”清绝抱着木素素,踮脚轻跃便飞出几丈远,再一眨眼他就没了影。 江一韵见他走这么快,提脚就想跟上,但是她却被江瑜景一把拉住。 “怎么了?” “一路小心,把研遇带上。”江瑜景虽然想跟着他去,但是李德显逝世,他不得不回京城稳定局势。 国家国家,国不稳定,何来家? “没事儿的,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江一韵看着他紧张的模样,笑着抱了抱江瑜景一下,然后便松手离开。 在她走的时候,江瑜景看着她离开的模样笑了,眉眼一弯,星光潋滟就全都碎在了他眼里,但是蝶翼般的羽睫,微微挡住了些,江瑜景的薄唇微勾,面容也不复平日的冷绝,瞬时就有了平易近人的温雅,世上竟有人能笑的这么好看,莫不是哪里的妖精出来勾魂了? 但是江瑜景脸上的笑容就像是昙花一现似的,他很快就收敛了笑意,只是脸上的线条变得稍微柔和。 —— 房修永拎着手里的历郸,感受着身后那道身影的紧跟不舍,他脸上有一丝紧张,绝对不能在这里被抓到! “杀了我,报仇。”历郸明白这样下去,两个人都走不了,所以他想让房修永先杀了他逃跑,以后再去替他报仇。 闻言,房修永倒是不置可否,他偏头看向身后的研遇,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掐上历郸的脖子,于倏忽间断了他的气息,一确定历郸已经气绝,房修永就像扔垃圾似的毫不犹疑将他抛下。 刚才发现研语在他身后明目张胆地跟着的时候,房修永就已经想把历郸杀了。 首先,一个没有双手的人是无法再为叶暮效力的,就算他带历郸回去,历郸也只会被叶暮下令除掉而已。 其次,研语紧追不舍,他若带着历郸绝对是跑不掉的,但是他又不能直接把历郸扔下,保不齐被严刑拷问后,历郸会说出阁中的什么机密。 综合考虑下来,不管有没有研语在追,历郸都是必死无疑的,眼下他主动提出求死,房修永自然不会再上演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除了他的命以外,别人的性命并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研语在后头跟的好好的,突然看见房修永精准地把历郸朝他扔来,他视力很好,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历郸凄惨而又有些狰狞的死相,研语皱着眉头避开,然后又跟着房修永。 在距离莫城城门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研语看着前方的房修永,却不再追了,而是自在地转身,又重新回了莫城,顺路还嫌恶地把历郸的尸体也捡了回去。 房修永见研语不再跟着他,心下觉得奇怪,却也没有慢下脚下的步子,依旧用上十分的力气赶着路。 第119章 一百一十六章奔赴 木府的园子,又有几具女性尸体从花丛里被拖了出来,死者全部都是被一剑刺中心脏,死的很快,所以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痛苦的表情。 松软的泥土被这些人死后流出的血液浸的暗色沉沉,忘情开着的茶花在枝头,变得更加糜丽和妖艳,一阵微风拂过,枝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死去的人而呜咽悲鸣。 前厅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江一韵迈着步子走出木府的时候,之前被绑着的音雪阁的弟子已经不知所踪,拥挤的小路,也一下子变得宽阔而空旷,一眼望不到尽头。 空气里弥漫着的血腥味稍微散了点,堂前烛火明灭,灯笼摇曳,喜烛上刻的“囍”字,不知为何看着像是个“死”字,待江一韵再凝睛仔细看时,它又变成了“囍”。 研遇看到江一韵,不发一言,只是朝着她点了点头,然后就很自觉地跟上了她的步子。 木府门口停着一辆外表十分朴素的马车,拉车的是两匹棕色小马,江一韵猜到清绝已经带着木素素坐在里面了。 她掀开帘子走进去,清绝抱着木素素坐在车厢最里头,他见她进来,连眼睛也没抬一下,一直朝着一个方向直愣愣地发着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现在清绝怀里的木素素,倒还真成了一个睡着了的人,她脸上苍白的肌肤有了点红润的气色,胸口也在有规律地轻轻起伏着,呼吸看样子是稳定下来了。 江一韵见他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不屑一顾,心里倒也没觉得不自在,兀自找了个空地儿坐下,朝着外头的研遇报了个地名,马车就稳稳当当地动起来了。 莫城的道路宽敞平坦,路上不知为何人少了许多,看上去隐隐带了点萧条的意味。 江一韵在马车里坐着,觉得有些无聊,所以她抬头看看,左右看看,再掀开马车的车窗帘看看,自始至终,她做这些动作,清绝都没有施舍她一个眼神,仿佛江一韵只是个空气人。 莫城城门处的守卫没了影儿,所以此刻也没有人拦这辆马车,江一韵他们倒是很顺利的出了城,到了城外,路才开始有些颠簸,马车也开始摇晃,江一韵上身被晃的厉害,但她起码稳住了身子,清绝抱着木素素,倒是意外的稳当。 研遇他们在搜查木府的时候,又从花园里拖出几具尸体,赫然是陶嫣、喜娘还有府里的丫鬟们,想到这儿,清绝眼底的晦暗又加深了些,他和素素的爹娘都被埋在了院子里,时间仓促,他只能简简单单用木头刻了个碑,等他救活素素,再和她一起回来重新立碑。 “你师父是什么人?”清绝看着正给自己找乐子的江一韵,突然问了出声。 “啊,我师父啊,”江一韵愣了一会儿,虽然她觉得折尘有点本事,但是她不知道别人清不清楚他的名号,所以她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我师父名折尘。” 江一韵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她眼神儿不好,清绝在听到折尘两个字的时候,脸上居然出现了一副很诡异的神色。 “我师父怎么了吗?” 江一韵有些狐疑地问着,难道这清绝是折尘的仇人,但是他眼下却又不得不向仇人屈服,所以才会有这么奇怪的表情? 清绝脸上诡异的表情只出现了短短一刹那,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云淡风轻地开口说道:“没什么,我与你师父,嗯,算的上是故交。” 他早该想到的,现今世上能有这个本事的,除了折尘,还能有谁。 听到清绝的回答以后,江一韵不由得就想到了江瑜景,当初他也说他和折尘是旧识,所以江一韵带了点好奇地开口问道:“你是怎么认识江瑜景的?你们一个是江湖中人,一个是朝廷臣子,怎么说也应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啊。” “我们为何认识,你不清楚吗?”清绝反问。 “我为何会清楚?”这下子,江一韵更加困惑了。 清绝:“你难道不是江一韵?” “我是啊。”江一韵很快地回答。 “那你为何会不清楚?难道你......”清绝看着江一韵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她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 四年前,清绝只知道将军府罹难,后来怕提到这件事儿江瑜景会伤心,所以他就一直避开这个话题,后来他见江瑜景的时候,江瑜景身边没有江一韵,他也只当她是不在场,并没有多问,所以清绝并不知道江一韵坠崖的事儿。 “我怎么了?”江一韵见清绝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没了后文,所以接着问道。 “没什么。” 清绝说完这句话后,任凭江一韵怎么问他也不再开口了。 —— 研语拎着历郸的尸体,回到了木府,现在那里只剩下了江瑜景和他的属下。 尸体被研语那么随手一扔,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历郸的眼睛还睁得死大,嘴巴也微张着,舌头有半截露在外面,面色是不正常的青紫色,看上去有些骇人。 “另一个跑回老巢了,进了音雪阁地界就有弟子把手,我识相地没在追。” 其实莫城距离音雪阁地界有些距离,但是研语说的确实不错,房修永走的方向尽头是一条长河,是两城的分界线,不坐船的话正常人根本游过不去,而顺着河过去之后,便进了音雪阁地界,所以他便不想多花什么多余的力气,抓回房修永并没什么用,他的秉性在江湖上是人尽皆知。 抓他回来不仅套不出什么消息,指不定他还会鱼死网破不要命地反咬你一口,得不偿失。 “把他的尸体挂到梁上去,”江瑜景看着地上历郸的尸体,淡淡说道:“做完就立马回京。” “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历郸的尸体挂到梁上去,但是研语还是领命照做了。 在研语把人挂上去以后,江瑜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将它精准无误地扔到了历郸嘴中。 江瑜景带着人,骑上快马,向着京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第120章 一百一十七章四散 第二天天一破晓,晕过去的宾客里陆陆续续有人醒了过来,当他们看向周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个个的脸都被吓的惨白惨白的,这哪里是办婚宴做喜事儿的地方,分明就是个死人堆啊! “啊————!”醒过来的人里面有胆子小的女人,一看这场面哪里受的住,当场就尖叫出声了。 听到她尖叫的其他人,只觉得耳朵都快被震聋了,但是谁也没有出声指责她,他们都忙着找剩下的活人,哪儿有空跟个小娘们儿计较。 “那是什么人,怎么被挂在房梁顶上了?”有一个眼睛尖的年轻小伙子,指着历郸的尸体,回头和其他人说道。 其他人都忙着看周围,一时之间倒是没谁注意到房梁顶上还挂了人,要不是这小伙子提醒,他们还真没谁注意到。 他们顺着这小伙子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一看就被历郸凄惨的死相给吓了一大跳,乖乖,这不是历郸吗,凶手是和他有多大仇啊,光要人命还不够,把人家双手也砍了。 “他嘴里好像还叼了一封信......”还是那小伙子第一个开口说道。 “谁去拿啊......”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弱弱地这么说了一句,但是大家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儿瞪小眼儿的,愣是没一个人站出来说要去拿,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我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突然这么叫了一声。 所有人立马用如获大赦的眼神看着他,那大汉抡着悬着铁锤的锁链,转了两圈,锤子向历郸的尸体飞去,狠狠地把尸体给打了下来。 尸体掉在地上发出厚重的声响,人都像潮水似的往外散开,一个个跟避蛇蝎似的,最终还是那大汉率先走出人群,把历郸嘴里叼着的信给拿了出来。 大汉三下五除二,十分麻溜地就把信封拆了,一拆完就拿着信看了起来,看的时间越长,那大汉的眉毛就皱的越狠,这都快打上死结了。 围观的人看着这大汉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想看那信里的内容,可是耐不住这大汉长得高啊,不管伸没伸脖子,愣是没一个人能看清他手里写的是啥。 过了半晌,才有人耐不住好奇心,问道:“这信上都写了什么?” 那人话音刚落,大汉的脸就跟喝了两大缸酒似的立马红了起来,他用没拿信的另一只手搓了搓脑袋,然后才张了张腊肠似的嘴唇支支吾吾地说道:“俺.....俺不识字呐......” 害!搞了半天,敢情这大汉是因为不识字,所以才越看信越紧张啊! “我识字儿,给我看看吧。”方才那个小伙子腼腼腆腆地笑笑,然后朝那大汉伸出手。 大汉一点没舍不得的把信递给他,谁料那小伙子拿着信也是越看信,眉毛就皱的越紧,都快能拧死一只苍蝇了。 大伙儿的心思都被刚刚那大汉给带偏了,现在眼看这小伙子的神情变的严肃,他们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了,不过他们想的却是:这!这写信的人字儿得多丑啊!怎的这小伙子也看不出呐? “这信上说......” 那小伙子说完了信里的内容以后,在场的人们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最后率先打破沉默的是个背着尸体的中年男人,他说了句“再会”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在他走后,原本还聚着的人群也都七零八落地散了,一个个的都跟躲瘟疫似的出了木家的门。 方才那些个还义愤填膺说要报仇的人,此刻都像丧家之犬似的,夹紧了尾巴就走,因为知道真相后,就算他们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实力,音雪阁的人都能把木成澜和清阳杀了,取他们的性命不是更加如囊中取物一样简单吗,他们去报仇,可不就是自己往刀尖上送,茅厕里点灯——找死吗! —— 虞卿回来后,进了楼,还没走上两步,便被朝意伸手给拦下了。 “朝意,何事?”虞卿开口,语气里没有半点情绪,让人不知喜怒。 “阁主,那姑娘,她......咳咳......”朝意看了两眼虞卿,然后低下头,用力地咳了一声,做出一副痛苦的模样。 “她怎么了?”听到江一韵的消息后,虞卿脸上总算有了点情绪波动,因为听到了朝意的咳嗽声,所以他接着又问道:“你受伤了?还是感染了风寒?” 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咳嗽声很像感染风寒的人,朝意僵着脸愣了一下。 “还请阁主责罚!是朝意,是朝意没有护好那个姑娘,让她.....让她被歹人劫走了!”朝意说着,就‘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额头也磕在了青石砖地面上,发出了沉重的一声闷响。 “既是这样......” 虞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但是既没有恼怒也没有伤心的语调,朝意有些心虚,但是没有虞卿的命令,她又不敢把头抬起来看他,即使虞卿看不见。 “你先起来吧。” 得了虞卿的话后,朝意才以手撑地站了起来,但是她仍旧低着头,不敢看虞卿。 “劫走她的,可是一个男子?”问完后,虞卿才像补充似的又说道:“长得比普通人好看稍许。” 回想着那日的情形,朝意一开始并未看清江瑜景的脸,只是他抱着江一韵从窗口离开的时候,她才看到那男子身姿修长,侧脸似乎很好看。 这么想着,朝意才回答:“是,那人确实与阁主描述中一致。” 朝意说完话后,虞卿便避过她的身子,走上了三楼,去了江一韵先前所在的那间房。 推开黄花梨木头制的房门,房间里没有掌灯,昏暗十分,只有清浅的月光从尚未关上的窗户外落进来,掌不掌灯对虞卿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一个人静静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但是他没有喝,只是摩挲着茶杯似乎在想些什么,坐了半晌,他才又阖门离去。 他走后,房间里又陷入寂静,月光温情地倾洒在床边,照亮了木头板上那一双放了许久的白底红莲绣花鞋。 第121章 一百一十八章抵达 马车在路上行驶着,路途的颠簸让马车的帘子有不同程度的晃动,偶尔在经过几株开的热烈的花树时,便会有一只细腻白净的手从马车里伸出来,折上一枝花,只是那花再怎么娇艳,似乎也比不上那手的半点风采,仅仅一只手便这么引人注意,这让人不由得好奇这主人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在路上奔波了几天,研遇才驾着马车到了江一韵报出名字的地儿,可是到了地方,那里却只是个满目荒凉,四周冷寂的悬崖,这地方研遇熟得很,当初他带着属下在崖底没日没夜地搜了几天,就差没把山翻过来了。 江一韵往崖底瞟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没办法,实在是因为这崖深不见底的,让人看了就胆寒。 研遇站在她身侧不发一言,江瑜景派他出来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江一韵,事儿结束后立马把她带回京城,另一方面是想看看这悬崖下究竟藏了什么玄机,当年他们那么多人找都毫无线索。 清绝抱着木素素从马车上下来,看江一韵和研遇都站在原地,以为他们是在等他,所以他说了一声“走吧”,就迈开步子,朝那崖边走去,可是他正迈着步子呢,却被江一韵给叫住了。 “你不要命了?!你不是要救你娘子吗,你为何抱着她一起坠崖,这悬崖这么高,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江一韵一脸着急和不解地看着清绝,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人,怎么这刻就忙着寻死。 清绝与她的着急相反,脸上是一派淡然,闻言,他挑了挑眉,问道:“你身为折尘的弟子,不知道这崖的玄机,不知道怎么下去?” 江一韵有些语塞,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打进那儿起就没出来过,师父又未曾告诉我方法,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清绝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开口:“这悬崖跳不死人,下去吧。” “真的?”江一韵有些迟疑地走到清绝身边,又向着崖底看了看,那崖底依旧跟个怪物似的张着血盆大口。 “自然。”说罢,清绝已经率先跳了下去,他衣玦纷飞,带着木素素冲进了山崖周身笼罩的一曾淡淡的云汽中,很快从上面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见此,研遇倒是面不改色地跟着跳了下去。 “怎么一会儿功夫全都下去了,也不让人做个准备。” 江一韵低声嘟囔完,才把头一横,硬着头皮也跳了下去。 一跳,首先触到的就是空中弥漫着的那层云汽,云汽看上去薄淡,实际上却从山崖上端一直笼绕了数十米,待江一韵从那层云汽的包裹中逃出来时,她的衣领已经被浸湿,眼睫也沾上了圆润可爱的小水珠,她眼睛阖闭间,那水珠盈盈发亮,像是上等的璀璨水晶,衬的江一韵的眼睛十分柔美。 穿过云汽,又不知道在空中飘了多长时候,待到江一韵落地的时候,清绝和研遇已经在崖底等着她了,他们身上的衣裳也被水汽沾湿了少许。 “跟着我,别走错。”清绝对着研遇说,眼睛却是看向了江一韵。 他猜江一韵不知道崖的秘密,定也是不知道崖底的阵法,所以才出声提醒道。 江一韵点了点头,跟在清绝后头走的很小心谨慎,研遇气定神闲地走着,眼睛也没闲下,一直紧盯着清绝脚下的步子,在心底默默记下。 走了有一会儿,眼前昏暗的场景才豁然开朗,出现在众人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绿色平原,绿意汹涌,花草像是受了上天的眷顾似的,长得比外面繁盛多,最高的甚至有六尺长,平原正中矗立着一栋外表朴素的木屋,耳边时有鸟叫虫鸣声传来,这处像极了世外桃源,所以让人不忍心打扰这祥和温馨的氛围。 江一韵看见那屋子,脸上的喜色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但是她立马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喜色虽仍在,但是相比之前黯淡了不少,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不像江一韵那么不自在,清绝跟自己人似的,娴熟地朝那屋子走去,然后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了房门。 木屋屋顶停栖的鸟雀,被吓得惊起,叫了一声,就拍着翅膀,扑棱扑棱地飞走了。 “谁在踢我门?!清绝那混账小子又来了?!”一道苍老,却又中气十足的怒吼从房里传来。 而江一韵听到这声怒吼后,立马就跟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低着头。 “猜得没错,是我。”清绝抱着木素素,如入无人之境地走了进去。 “你来做什么?!还嫌给老夫添堵不够多啊?!”折尘黑着脸看着清绝这幅二世祖的模样,但是当他看到清绝怀里抱着的木素素后,却又突然不做声了。 “我是又给您添堵来了。” 折尘一听,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清绝这小子绝对是有事儿要求他了,这不连‘您’这个字都搬出来了。 “素素怎么了?”折尘一眼就看到了跟在清绝后头的江一韵,不过现在他把心思先放在了木素素身上。 清绝径直走向床板,轻轻把木素素放上去以后,才把事情原委说与折尘听,折尘听完,脸上的怒色收敛,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思考了一阵,才低声说道:“这倒是蹊跷。” 蓦地,他把视线转向鬼鬼祟祟的江一韵。 “死丫头,给我站住!过来!”折尘喊住了猫着腰,正想要向外跑的江一韵。 “嘿嘿,师父,这么久没见,您的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说话也这么有劲儿。”江一韵大方地转身笑笑,然后忙不迭地拍着折尘的马屁。 “我身子骨要是不硬朗,迟早要被你们这些后辈给气死!”折尘摸摸胡子,冷哼一声,才接着说道:“你那虫子是怎么回事儿?” “弟子不知道。”江一韵实话实话。 “不知道?”折尘走到木素素身边,拿起她的一只手,给她号起了脉。 “奇了怪了,素素的身子......”说着,折尘的脸色有些古怪。 “素素的身子怎么了?”清绝一听折尘的话,以为是木素素的身子出了什么事儿,立马担忧地开口问道。 “竟是越变越好了......”折尘右手扣着下巴,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变好了?”这下疑惑的是清绝了。 “按现在的情形看下去,再过些日子,素素估计就能痊愈了。”折尘把素素的手放回,然后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别看我,我不知道。”江一韵伸出双手朝看着她的清绝摆摆。 要不是这些日子清绝一直抱着木素素不撒手,她哪怕只有一次机会给木素素看看脉象,她也不用回来挨折尘的骂。 “那素素为何还不醒?”清绝还是有些不放心。 “只怕是因为身体元气大伤,又加上流产,所以才一直昏迷不醒,”折尘叹了口气,面上满是惋惜,他拍了拍清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等等吧,总会醒的。” 清绝没有回话,只是走到木素素的床边坐下,并伸手握住她一只柔夷,只有感受着她温热的体温,他这些日子一直提着的心才能有些许安宁。 “倒是你!你还有脸回来!你看我不好好收拾你!”折尘快步走到江一韵身边,用食指点着她脑门儿就开始骂起来。 “师父,我错了,徒儿错了还不行吗......”江一韵自知是她理亏,所以一直低着头认错,一点不敢反驳。 反倒是研遇,看见折尘那副模样,伸手拉住了折尘的手腕,他的手便再也不能戳着江一韵的额头了。 折尘想把手抽回来,但是用了很大的劲儿以后,他的手还是跟磐石似的纹丝不动,因此他只能朝着研遇叫道:“我不戳她脑门儿了还不行吗?!” 听到这句话,研遇才把手松开,折尘瞪着他把手收回去。 “既然没事了,我奉主上的命,现在得把夫人带回去。”研遇看着折尘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毫不在意地开口。 “你主子是谁?”折尘问道。 这丫头才出去这么些日子,又惹上别人了?他心里暗暗想着。 “江瑜景。” 江一韵明显感受到,在研遇说完这句话后,折尘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即便他很快地掩饰,她还是察觉了。 折尘轻轻咳了两声,不动声色地看了两眼江一韵,然后才朝研遇招招手,说:“你跟我过来。” 折尘把研遇带到最里头的一间房里,然后把厚重的木门关上,确保声音不会传到江一韵那儿去。 “她可有想起什么?” 这个‘她’自然是江一韵,研遇很快就简洁地回到道:“没有。” “那就好。”折尘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也没有那么紧张。 “她为何会失忆?”研遇问出了江瑜景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四年前,你主子花费了许多功夫才取得的断肠草和忘情花,让她从鬼门关走了一回,回来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折尘说话的语气带了点感慨,“不记得便不记得,忘了也好......” “你带她回去后,替我跟那江小子说一声,人我还给他,他这次可得看住了。” “这是自然,不劳前辈多虑。” “好好,出去吧。” 研遇从房里出来后,躬身对着江一韵说道:“夫人,还请您跟我回去吧,您师父已经同意了。” 江一韵没想到折尘会这么快同意,站起身正想说什么,却被折尘出声给打断了,“赶紧走,省的给我添麻烦,老夫看了你就头疼。” 语毕,他还偏过头摆摆手,一副嫌弃的不行的模样。 “行,我这就走,不给您老人家添堵了。”江一韵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走出去,研遇在她身后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而在她走出木门的时候,先前她放在木素素身上的小虫就像是有意识似的,从木素素心口钻出,再飞到了江一韵肩膀上,偷偷钻了回去,虫子还是金色,只不过这次它身上像是蒙了一层灰,金色变得暗沉了许多,不再是以前如同烈日一样耀眼的金色。 走出一阵距离,江一韵突然把身子转过去向后看了看。 折尘还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落日余晖倾洒于他身侧,给他镀了一层圣洁的光彩,老人见江一韵突然转过身,脸上有些被抓包的慌张,他连忙闪身回到屋里再把门用力关上,力气之大,整座屋子都跟着晃了晃,门上的粉尘被震起,飘在暖阳里,洋洋洒洒的像金粉,偏又活泼可爱的厉害。 江一韵巧笑嫣然,心中暗想:真是个口是心非的老家伙。 —— 西凉皇宫,李锦亦正如往日一般,手中正抄着咒书,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宫女的嬉笑声,声音有愈来愈大的趋势,到最后宫女们居然还毫无顾忌地放肆笑出来,若只笑一两下便也罢了,但是这笑声就像寒冬腊月下的冰雹似的,一阵儿又一阵儿,让人听得脑阔生疼。 “啪!” 李锦亦用力地把手里握着的毛笔朝桌上用力一拍,镇纸顿时被墨色浸染,原本写的几个清楚的字也认不出来了,纸上只剩一片斑驳的墨迹。 “外头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喧哗!”李锦亦看着身侧站着的奶娘,皱了皱好看的眉,厉声问道。 闻言,周兰月支支吾吾好一阵,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本宫让你说话!你是聋子不成!” 周兰月被李锦亦这气势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不是的,不是的,公主,您听老奴讲......” “那你倒是说!”李锦亦不耐烦地开口。 “是,是那五皇子殿下,后日要大婚了,所以,所以宫中才这般热闹......” 周兰月战战兢兢地把话说完后,立马低下头不敢再看李锦亦的表情。 五皇子的婚约早就被定下了,只是皇后娘娘责令任何人都不许说,所以她才一直瞒着,可是现在事情已经是纸包不住火了。 “你说,他要成亲了?”李锦亦呆愣着从凳子上站起,她的衣摆把砚台打翻,墨水乌泱泱留了一桌,可是她却丝毫不在意。 “是......”周兰月低着头,小声地应答。 第122章 一百一十九章梦醒 周兰月跪了半天,一直跪到腿发麻失去知觉,也未曾听到李锦亦发脾气,她十分安静,既没有发了疯般大喊,也没有尖叫着乱扔东西,整个人从刚才起就不发一言,但是她越沉默,就越让人觉得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人稍微不注意,风平浪静的海面顷刻间就波涛汹涌。 心中惴惴不安,怎么也放心不下,所以周兰月咽了口口水,大着胆子,把头微抬起来,然后把眼睛朝李锦亦脸上瞟,想看看李锦亦现在是什么表情。 一看才发现李锦亦现在正歪着头,眼睛无神地看着门口,两行清泪从她眼眶里流下,但是她还像不自知般,轻声问着周兰月:“你说,言纾哥哥会参加上期节吗?” “五皇子已经成年,虽然有了婚约,但是未曾成婚,所以......所以应当会参加的,”说完后,周兰月才后之后觉地惊叫道:“公主,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周兰月跪在地上,膝盖磨着地面跪走到李锦亦身边,一把抓起她的袖子,试图用这种方法来唤回李锦亦的心绪,但是李锦亦没有理会她,保持着刚才的动作问道:“他有婚约的事,母后知道吗?” “这......”周兰月面露难色,话也说不出来了。 “本宫让你说!”李锦亦一甩袖子,周兰月就被她重重地甩开,跌坐在地上。 但是周兰月立马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重新跪到李锦亦身边,然后才颤着声开口: “皇后娘娘,自然是知道的。” “她知道,你也知道,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李锦亦眼睛含泪兀自笑了两声,“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就我一个人......” “公主,”周兰月看着李锦亦这幅模样,心里也跟刀子扎似的疼,所以她出口辩解:“皇后娘娘她只是......” “她只是什么?她只是贪恋权利,想用我这枚棋子来巩固父皇的皇权!”李锦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隐约还有些沙哑。 “言纾哥哥的婚约,什么时候定下的?” “是,是年初的时候。” “年初,年初......”李锦亦嘴里重复念了几句年初,念完,她竟是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带着浓浓的悲恸和心碎。 他在和别的女人有婚约的时候,对她许下一生之诺; 他在把温香软玉抱在怀的时候,对她说尽缱绻情话。 情深由他,清浅也由他,独她一人红线绕指,夜半相思。 这些事,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耍的团团转。 “出去。”李锦亦突然指着上泉宫金碧辉煌的大门,对着周兰月冷脸说道。 “老奴......”周兰月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你若是把我当主子,就不要让本宫把话说第二遍!”李锦亦冷声说完后,就背身不再看周兰月。 周兰月自知李锦亦现在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所以她看了李锦亦小半晌,才叹了一口气离开。 在她离开后,李锦亦还保持着背身的动作,继续看着窗外的那一场荼靡花事,只是那身影怎么看都有些寂寥的意味。 花谢了,如今,梦也醒了。 —— 在送走李景贞后,李忠临就立马差遣自己的手下开始操办后事。 帝后殡天的消息花了好些时间才传遍全国,王公贵胄与平民百姓都得举悼三月,期间不能操办任何喜事,即便有正在办的喜事,那也得延期,否则就是违背当朝例律,按法可以抄三族。 太医院内,李忠临气定神闲坐于上方,周裴则是白着脸色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周裴,你说,对于不忠之人,本丞相该如何处理?”文世远看着周裴,问话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自然是,是要严刑拷打,再除以凌迟之罚,来以儆效尤。”周裴难看地笑了一笑,然后才故作镇定地说。 “你有如此觉悟,想必定是做好了一辈子忠心本丞相的决定,是也不是?” “是是是!”李忠临话音刚落,周裴就忙不迭地开口,生怕迟了一秒就要被问罪砍头。 “既然这样,你倒是说说,为何李德显的死会提前?本丞相可是好奇的很呐,若不是我早有准备的话,只怕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都要付诸东流啊。” 周裴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的后果,听完后脸白的跟纸似的,但他还是嗫嚅着嘴唇说:“想必是属下学艺不精,药量控制不好,所以才会导致如此结果,属下发誓,一定没有下次了!还请丞相饶恕!” 文世远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语调拉的很长,长到周裴心都快从胸膛里蹦出来的时候,李忠临才缓缓开口说道:“是学艺不精?还是遭皇后娘娘指示?你可得说清楚。” 若不是文月婉教唆周裴让其不忠,李忠临本还打算留文月婉,让她当个皇太后,享清福,可是啊,这些个人,就是要耍小聪明,不领他的情。 闻言,周裴就像是被宣判了死刑的将死之人,眼里失去了光彩。 他意识到事情已经败露,丞相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所以周裴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响头说:“我辜负了丞相的信任,属下罪该万死。” 李忠临摆摆手,殿外便出来两个侍卫打扮的人把周裴拖了下去,“把他剁了喂狗,哦,对了,别忘了把他府里的姬妾和两个孩子带上。” 听到这句话,周裴才大惊失色地叫喊起来:“丞相,此事与我妻女并无干系,还请丞相高抬贵手,放她们一马!” “放她们一马?”李忠临听完放声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却含着无尽凄凉,比大漠荒野晚上的残月还要冷上几分,笑完,李忠临才看向金龙殿方向,眼里满是恨意地说道:“当初又可曾有人放过我妻儿一马?!” 李德显带兵逼宫的时候,杀了他妻儿,挂在城墙上晒了整整三日,以此来警告那些有二心的臣子——摄政王都保不住妻儿,你们要造反,可得再好生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当初,又可曾有谁放过他妻儿? 现在他回来,就是要让当年的人血债血偿,以此来祭奠已故妻儿的在天之灵。 第123章 一百二十章守灵 金龙殿内,文月婉和李德显的尸体都被安放在镀金花梨木棺材里,棺材是暗红褐色,深色条纹纵横交错遍布其上,在日光照射下可见微凉的细腻光泽,细细闻来有一股淡香。 他们二人的尸体都有被处理过,虽然文月婉的刀伤还在,但是李忠临的手下给她换上了与先前一样的滚金凤袍,脖颈处也用绳子硬生生地拉出了一条痕,以此来做出文月婉伤心过度,导致自尽的假象,即便她身上有伤痕又怎样,没人有胆子提出要检查,这是对遗体的不尊重,对已故皇后的大不敬,是藐视皇威,按律当斩! 宫中妃嫔都换上了白衣素服,发髻上的簪子也都换成了简朴和样式简单的,鞋子清一色是白色,李景程作为太子,自然是带着一众皇子跪在金龙殿给帝后守灵,待国师做完法事后,李德显和文月婉的尸体就会被送到皇陵合葬。 李景程静静跪在金龙殿正中的蒲团上,他一身银白色龙纹锦袍,束发的发冠也换成了最朴素的白石玉发冠,他带着红血丝的眸子微垂,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神采,高挺鼻子下的唇,略微有些干,往日白净的下巴,也有了点点胡茬零星冒出来,昔日风华无限的太子,此刻竟是有些颓废的模样。 其他皇子跪了一会儿便因为腿软,让宫人搀自己回去,唯独李景程,独身一人,在这金龙殿跪了整整一宿。 李忠临走进金龙殿的时候,摆在棺材前案几上的香炉里已经装满了香灰,多的甚至已经溢了一些出来,在香炉四周围围出一个深厚不齐的淡灰色圆圈,但是香炉里的线香仍是好好的在燃着,袅袅的烟气从香柱上头升腾起,缭绕出几条形状奇怪的带子。 李忠临只看了一眼便明白,李景程确确实实是在金龙殿守灵守了一夜,不间断地续香,所以香炉里的香灰才会有这等数量。 沉稳厚重的脚步声从李景程身后传来,如平地惊雷般一瞬间就响彻了寂静的金龙殿,闻声,李景程头也不抬,继续跟雕像似的保持着他持续了一夜的动作。 “好孩子,知道为你父皇母后尽孝。”李忠临踱着步子走到了李景程身侧,负手而立。 在他正前方摆着和李景程膝盖下一模一样的蒲团,可是李忠临却没有要跪的意思,他高抬着下巴,用着睥睨天下的眼神,隐含不屑地看着面前这具棺材。 “让您见笑了。”李景程开口,嗓音里带着长久未进水的嘶哑。 李忠临从背后抽出左手,重重拍在了李景程的肩膀上,然后接着说道:“凡事尽力而为,莫要伤了身子,你还要继承大统。” “是。”李景程低声应承,语气里带着点用力。 在李景程回话后,李忠临神色自若的收回手,转身,离开了静谧的金龙殿。 走到了金龙殿外,李忠临才伸出左手看了看,方才他那一拍,用上了十足的力气,本以为李景程一夜未眠,被他这么一拍肯定会倒下,却不曾想,他竟然跪的坦然,脊背挺的笔直,颇有为君者的气度。 只是,可惜啊,可惜,若李景程不是李德显的儿子,他还可以将其看成有潜力的晚辈来培养。 李忠临面带惋惜地收回手,复又看向城门方向,眼里带着运筹帷幄的决然,时辰差不多了,该抓到了。 —— 研遇带着江一韵走在回京的小路上,江一韵在车里被颠的正昏昏欲睡,却突然听见研遇‘吁’的一声,马车便缓缓停下。 “研遇,可是到了京城?”江一韵问着。 “您在车里不要出来。” 研遇说完话后,江一韵就只听到一声拔剑声,紧接着就是金属碰撞发出的‘锵锵’声,这下江一韵就算是打瞌睡再不清醒也明白,她们这是遇上歹人了。 外头的金属声停顿了一阵,看样子应该是分出了胜负,江一韵出声问道:“研遇,你没事儿吧?” 许久,研遇回答的声音都没有传来。 江一韵心中一凛,若是研遇败了,她肯定是要被抓的,但若是研遇未败,她说不定还能帮上一把。 思来想去,江一韵还是决定下车看看。 这一下车,她倒是破天荒看到一个老熟人——唐婉仪。 唐婉仪的模样和上次相差并没有多少,唯一算的上变化的就是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绿色,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就像是豺狼盯着猎食者时所发出的那种眼神。 唐婉仪见江一韵下了马车,情绪顿时变得激动,她松开握着研遇脖颈的手,当下就想朝江一韵袭来。 但是研遇被她松开后,却是立即提剑刺过去,剑势浩大,卷起路上一阵灰尘滚滚,研遇从烟尘中飞身向唐婉仪冲去,唐婉仪则是对身后的危险毫不自知,待研遇的剑刺中她心口时,她才略微顿下步子,不过这停顿甚至连眨眼花费时间的一半都没有。 唐婉仪抬起腿,把腿弯出一个骨折的弧度,然后飞速踢上研遇的心口,研遇被这一踢,踢的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他被踢的飞出几丈高,鲜红的血液从研遇的嘴里喷涌出来,伴着他尚且飞在空中的身子,像是下起了一阵微弱的血雨。 没了研遇的阻挠,唐婉仪几乎是在呼吸间就到了江一韵面前,一把提起江一韵的衣领,然后把她扛到了自己的背上。 江一韵想把小灵交给她的虫子再唤出来,可是那虫子像是陷入沉睡似的,任江一韵在心里怎么叫唤,它就是没有任何动静。 唐婉仪扛着江一韵走了两步,身后才传来研遇落地时砸出的沉重闷响,这一声,成功让唐婉仪停下了步子,她僵硬着转过身子,呆呆地看着研遇看了半晌,然后才像捡垃圾似的,把研遇也一把扛上了肩膀,然后她带着两个人,以比离弦之箭还要快上许多的速度朝京城掠去。 眼前的景色甚至来不及看清,就已经过去很远,唐婉仪的轻功,似乎是又有了精进。 第124章 一百二十一章易主 “大人,您怎么了?!”音雪阁有弟子看到房修永这幅狼狈的模样,连忙走近来搀扶他。 房修永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拒绝他人的搀扶,这几日他昼夜不分地赶路,丝毫不敢松懈,连伤口也没有第一时间治疗,所以现在回到音雪阁,他的确是有些体力不支。 房修永把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那年轻弟子身上,然后才动了动干裂的唇瓣,小声说道:“带我去见老夫人。” “是是是!弟子这就带您去!”那弟子连忙点头,搀着房修永就往里面走,路上遇到别的师兄弟,他又喊了一个人跟他一起搀着。 叶暮坐在座位上,绿意正给她捏肩捶背,眼看房修永被人搀回来,历郸也没有了影子,叶暮心里一凉,但是面上还是关心房修永的神色:“你这是怎么了?” 房修永从周身两个弟子的手臂里收回自己的手,然后屈膝一下子跪到地上,顶着凌乱的头发和脏污的脸对叶暮说道:“属下办事不力,未能护住历郸和阁中弟子。” 虽然心中恼怒房修永未完成任务,但是叶暮还是揣着个笑脸,把房修永扶起:“先生这是哪里的话,你为我豁上性命,我又怎会怪罪,历郸和阁中弟子只是实力不足,才会惨遭杀害罢了。” “谢夫人不怪罪之恩。”房修永在叶暮的搀扶下勉强站起,稳住身子。 而叶暮见他起身,则是把手别到背后,不动声色地在袖子上擦了擦。 “这么说,木成澜和清阳,都还好好活着?”叶暮说完,叹息一声,像是十分惋惜。 “不,木成澜和清阳已死,去的宾客也杀了大半,只是未杀干净罢了,”房修永否认,“只是清阳之子清绝尚且健在,不过他形单影只,又遭丧妻之痛,想来应该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闻言,叶暮脸上划过一抹喜色,木成澜和清阳已死,剩下的帮派都是些好吃懒做的庸人,如此一来,她一统江湖倒也不无可能。 “先生快些下去休息吧,养好身子最为重要。”叶暮瞥了一眼那两名弟子,那两名弟子就会意地搀扶起房修永。 “谢过老夫人。”临走前,房修永还不忘说声。 “嗯,下去吧。”叶暮摆摆手,又重新坐到座上去。 “那两个老东西都是不中用的,要是我出马,绝对不会有任何损伤。”一道阴柔的男性嗓音在殿里响起,而随着声音的出现,一道浓郁的脂粉香气也在空气中蔓延。 “你净会说风凉话,当初是谁第一个说不去的?”叶暮看了看头顶,“你说死人多了,会弄脏你衣裳,怎么现在不嫌弃了?” 一道艳红色身影从梁柱上倒着掉下,可就在人担心他会头着地的时候,他又翻身在地上站的稳稳当当,顺便还从怀里掏出一粉红绣帕,害羞似的半遮脸,只留出一双抹了艳红眼影的凤眼,定定地看着叶暮。 “老夫人就会打趣儿我~”宋柳甩了甩绣帕,又重新挡在自己脸上。 “行了,房修永受伤,历郸身死,你、褚沛儿还有廉元白,去给我办件事儿。”叶暮看着他这幅没正形儿的模样,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毛。 “老夫人请讲。”宋柳稍微站正了点身子,背也挺直了些。 “放话出去,就说我音雪阁要接管江湖事务,如有不服者,”叶暮眯了眯眸子,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神色,然后她才缓缓开口:“杀、无、赦。” “是,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消息一出,江湖上顿时掀起轩然大波,他们都明白木府惨案是音雪阁所为,自然不可能认贼作父,所以一时之间,群情激奋,反对的人越来越多,但是,这股趋势并没有持续多久,反对的人就接二连三被发现死在家中,父族母族妻族也受其牵连,遭人灭门,渐渐地,江湖上再没有敢提反对二字,而曾经提过的人,则是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唯恐有一天死神就找上他们。 叶暮以雷霆之势,迅速当上盟主,把音雪阁内反对她的人都一并抓去地牢,唯一让她觉得不安的是,在她做这些事的时候,虞卿就跟消失一样不闻不问,事后她派人去搜寻,也只是抓到守楼的朝意,这件事一直是一根扎在她心中的刺,可是掌权的喜悦,很快就让她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直到有一天,千秋棺发生一阵地崩山摇的响动,叶暮才慌了心神。 “老夫人,您不必如此惊慌,想必只是轻微的地震。”房修永安慰着叶暮,经过修养,他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不,我心底,有股不祥的预感。”叶暮看着千秋棺全部门都大开,心里的不安愈来愈大。 “老夫人不必担忧,有我等护你!”廉元白粗着嗓子喊道,他身高九尺,浑身肌肉,背上扛着两个锤子,一看就是力大无穷。 “诸位可是在寻我?”一道凉薄的男声响起,像是从天际远道而来,又像是蛰伏在他们耳边的低语,声音里带着看透世事的淡然和冷漠。 “是,是虞卿!是虞卿!”叶暮听到这声音就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原地,话也说的不利索。 就在众人张目四顾,寻找虞卿所在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千秋棺的大门里缓慢走出,明明他的步子迈的很慢,可是他又在眨眼间走到了叶暮面前。 叶暮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来人并未束冠,及地长发随风轻缓拂动,根根沁满了雪色,眼瞳与发色一样是最纯净的雪白,在阳光下,眼波流转中像极了上等琉璃,泛着璀璨的光芒和色泽,同时也带着淡薄和无情,鼻梁弧度优美,即便是宫廷画师也不能描绘一二,好看的唇微启,带着诱人品尝的蛊惑,玉树一般立于叶暮面前,绝代风华,让人觉得连看他一眼都成了亵渎和不尊重。 “你,你的头发......”叶暮伸手惊恐地指着虞卿的头发,害怕的说不出话来,难道,传闻是真的?! 虞卿闻言,伸出白玉般好看的手指,微微挑起一缕发丝,明明是简单至极的动作,却被他做的满是风情,不只是叶暮和褚沛儿看的咽了一口口水,连在场的男人都着实被狠狠惊艳了一把。 “废话着实多。”薄唇微启,带着嫌弃。 “你!你放肆!你居然敢这么对老夫人说话!”宋柳是第一个从虞卿的美貌里清醒过来的人,他眼里带着嫉妒向虞卿冲去。 然而虞卿却是微垂眼眸,宋柳的身体就停在了半空中,他上着厚重胭脂的脸成了猪肝色,众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宋柳身上的骨头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他的脸也顿时扭曲了起来,然后众人便只看到他嘴角溢出一丝血线,人当时就没了气息,尸体也从空中落下,摔在地上,带出一阵四散的烟尘。 “你敢杀他?!”廉元白从背上抄出两只铁锤,气势汹汹地朝着虞卿冲去。 结果,他也是同样的死法。 “杀了他!杀了他!谁能杀了他,我就让他当荣誉长老!”叶暮疯狂地边喊边往后退。 音雪阁的长老需要一定的实力和资历才能当上,荣誉长老则是被特许的,即便是多年轻的弟子都能当上,只要你为音雪阁做出大的贡献,你就可以享受和长老一样的待遇。 听到叶暮这句话,她身后的一众音雪阁弟子都像潮水般朝虞卿涌去,房修永和褚沛儿对视一眼,也跟着向他冲去。 虞卿对此情此景,却是丝毫不在意,他抬起步子,一步一步向着叶暮走去,他脚下踏出的一圈圈灰尘,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围着他的弟子而去。 所有人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停止了往前冲的动作,顿在原地,表情也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紧接着就是他们手中兵刃一个个掉在地上砸出的声音,看似杂乱无章,却又很有节奏地响起,奏出了摄人心脾的靡音,弟子们一个个倒下,房修永和褚沛儿因为冲在最前头,所以也是第一批没了性命,他们脸上还带着对死亡的不可置信和惊讶。 叶暮眼看着她这些年培养的势力轰然倒塌,眼睛无助地闭上,她无力地跌坐在地,正想咬舌自尽,却发觉下巴被人给卸了,她的嘴顿时大张,无论她怎么用力也无法合起。 “你得过会儿再死。” 虞卿朝着叶暮勾唇一笑,明明是绝美的笑颜,在叶暮眼里却如魔鬼降世一般,她含着泪拼命摇头,嘴里也发出‘呜呜’的哭喊声。 于是,音雪阁弟子,便看到一个白发的绝美男人带着趴在地上的老夫人,从大门堂而皇之地进来,男子揪着老夫人的头发丝毫不留情,可是这么粗鲁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优美万分。 宗鸿祯闻讯带着几个长老而来,想要惩治这个在音雪阁放肆的人,虽然他们不承认叶暮的身份,可是却也容不得旁人打音雪阁的脸。 “阁下是何人,为何......”宗鸿祯正想质问来人,可是他看到虞卿的脸后,却是微微一怔,然后才开口:“卿儿?!怎会是你?!” 虞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而是松开抓着叶暮头发的手,看了看四周弟子,朗声说道:“叶暮将阁主让给我,有谁不服?” 弟子看着地上模样凄惨的叶暮,在心里都捏了一把汗,这到底是让还是逼迫啊? 不过宗鸿祯立马反应过来,他作为大长老,率先跪地伏身,大声喊道:“我愿意追随阁主!” 在宗鸿祯身后的众位长老也立马做起相同的动作,异口同声地喊道:“我等愿意追随阁主!” 叶暮大势已去,阁中长老都表明立场,四周的弟子自然没有异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把手里对着虞卿的剑放下,跪地认阁主。 “你可满意?” 虞卿侧身,以略带嘲讽的眼神看着,趴在地上如同丧家之犬的叶暮。 叶暮睁着空洞而无神的眼睛,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痴痴地笑出声,不过那笑声再也没有往日的得意,而是带着点苍凉。 虞卿收回视线,说:“把她带到水牢。” 立马有两名弟子从人堆里站出来,拖着叶暮走。 “啊呜呜呜......”叶暮被拖走时还说着什么,可是她的下巴早已被卸掉,她不仅说不出任何话,反而让口水流了一身,这让她看上去更加狼狈。 虞卿见此,平静地转身离去,而宗鸿祯则是跟上了他。 “卿儿,你的头发?”宗鸿祯看着面前男子修长的背影,以及,那一头刺眼的白发。 “我知道,成了白发。”虞卿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 闻言,宗鸿祯身躯一震,“卿儿,你的眼睛看的见了?!” 虞卿美若琉璃的眼睛,浮上一丝波澜,不过他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宗鸿祯跟在他身后,看着虞卿这般凉薄的模样,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悲,卿儿平时以笑待人,可是眼底总是带着一丝疏离,就像是带了层面具,如今,他连伪装也不愿,真正从骨子里的凉薄。 “爷爷不必再跟,虞卿自有去处。” 卿儿仍叫他爷爷,但语气里却没了往日的亲厚,反而...... 反而,更像是出于习惯...... “朝意那丫头,被叶暮给杀了,”宗鸿祯叹了口气,“我虽极力想保她,但是叶暮想从她嘴里套出你的下落,手下的用刑没个轻重,我到场的时候,身子已经凉了......” “知道了。” 语毕,虞卿的身影已走出许远,宗鸿祯看着他这幅疏远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他这把老骨头还是去整理阁中事务为好。 走到楼阁的三楼,虞卿本想去自己房里,可是他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般推开了另一间的房门,房间很久没人打理,有一层薄灰,这让他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但是他的眼睛却再看向床时顿住了。 一双绣花鞋,还是好端端的在那儿摆着。 第125章 一百二十二章凉意 江一韵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她的处境比上次被唐婉仪抓住的时候要好些,最起码,她不是被关在阴暗潮湿、气味难闻的地牢了。 现在这间房间有些虽然简陋,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江一韵甩了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是脑袋的昏沉还是让她忍不住以手扶额,想来她应该是晕了很久,被抓的时候,天是亮的,现在天却仍是亮的,由此推断她晕了最起码也有一天的时间了。 研遇不知道被关在哪里,他身上的伤那么严重,也不知他能否挺过去。这么想着,江一韵的脸上有一丝沉重,研遇为了保护她受那么重的伤,她心里总归是有点过意不去。 等脑子稍微没那么昏沉,江一韵才从床上掀开带着霉味的被子,下了地。 待她站稳,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门上悬挂着的那一把纯黑精铁大锁,关她的人似乎很是嚣张,不仅没有在门外安排任何人看着她,甚至还把锁放在房间里面,他难道就不怕她撬锁跑了? 走近那锁,江一韵本想用一只手把它拿起,却发现这锁沉的厉害,仅凭借一只手根本拿不住,所以她不得不用两双手才能把它托起来。 锁一动,它所连接的锁链就立马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着声音在这十分平静的房间里显得震耳欲聋。 江一韵警惕地朝周围看看,发现并没有人出现拦住她,因此她的动作就越发大胆了起来。 锁摸在手里是冰凉的触感,江一韵把它抬倒过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锁芯,又环顾了一眼房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把锁放下,这房间的东西少得很,且不说她不会开锁,即便她会开锁,也没有称手的小玩意儿给她使。 后来江一韵又在这房间里待了好些日子,但是她从未看见过除她之外的活人,每次她都会不知缘由地晕倒,等再醒来的时候,桌子上就会摆着凉了的饭食,都是些清淡的小菜,她看着没有胃口,每次也吃不了多少。 又一次从昏睡中清醒,但这次醒来,江一韵眼前却站着一个背朝她的男人,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用戒备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然后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但是男人却并没有回话,也没有转身,而是兀自开口,像是在怀念什么似的:“若是江忠年看到他放在心上疼的宝贝女儿,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会不会心痛?” 江忠年这个名字,虽然从未听过,但是第一次听到,江一韵却觉得有股莫名的熟悉和亲近。 “你知道我的身世?”这房里除了她以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女人可以称之为女儿,所以江一韵有此一问。 听到她这句话,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才不慌不忙地把身子转过来,“我自然是知道。” 此人赫然是李忠临。 江一韵自然也是认出了他,不过却是把他当做当朝宰相文世远,“那丞相可否告知一二?” “不急,不急。”文世远拍拍手,房间的墙壁就发出一阵响声,然后一面墙便往后退了半米,两个宫女打扮模样的人,走到江一韵身边,一左一右按住她的肩膀,就把她带着往墙里走。 “你们放开我!”江一韵不知道要被带去哪里,对危险的本能提防,让她下意识不服从这两个宫女的动作。 “姑娘还是听话点好。”站在她右侧的宫女,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毫不留情地架在了江一韵的脖子上。 脖子那儿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江一韵还是很爱惜自己的小命的。 这条路很黑,一眼望不到尽头,但是两个宫女却像能看得见似的,不慌不忙、十分有把握地带着江一韵走着。 江一韵发现这路似乎是在地底下,她们朝下走了一阵,又朝上走了一阵,走的江一韵觉得脚底都快走出水泡了,她才看见这条路的终点。 两个宫女带着她进了一间宫殿,这宫殿里飘着一股淡淡线香的气味,看上去金碧辉煌,她偶然间瞟到的一根柱子上还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看上去十分威风。 但是江一韵却不威风,她被这两个宫女给绑起来了,嘴巴也被紧紧裹住,这让她最多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还细若蚊吟,殿外的风只要稍微大一点,她的声音就立马被掩盖住了。 “姑娘安生待在这儿,要是发出动静,奴婢可保不住姑娘的性命,”一名宫女笑着替江一韵理了理鬓发,然后才像安慰似的开口说道:“再等些时日,等时候到了,姑娘自然能获得自由,还能和亲人团聚。” 话说的很有诱惑力,若是她眼里没有带着杀气和威胁的话,江一韵会更感动。 识时务者为俊杰,听了宫女这番话,即便江一韵心里再怎么不愿,也只能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那宫女见此,倒是满意地笑笑,然后才带着另一名宫女离开。 她们出去的时候,江一韵似乎听到她们叫了一声,似乎是‘参见太子殿下’? 不过可能是她听错了吧,她怎么会在未来天子的眼皮底下被绑架呢。 江一韵虽然手脚被束缚住,但是她的眼睛没被蒙上,所以虽然她不能走动,却能肆意打量她的周围。 光看她屁股下的地砖和那些价值不菲的花瓶,她就知道现在她在的人家一定是非富即贵,不过她好像在物件之间的夹缝处,所以她能看到的东西很有限。 —— 与天希国举国哀悼的悲伤氛围不同,西凉国此刻却是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的人都面带喜色,城里胭脂铺卖的胭脂都一售而空,簪花也被买了个干净,成衣铺更是连一匹布都不剩下,所有人似乎都在为接下来的事情做着万全的准备。 皇宫内自然更是热闹非常,连太监脸上似乎都带了点春色,来往的宫女更是面若桃花,眼含娇羞,一个个都跟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走近了就能听到她们好像是在谈论哪家公子俊俏,哪家小姐知书达理,谁和谁般配之类的。 如此热闹的日子,上泉宫内的李锦亦却像奔丧一样穿着一身惨白惨白的宫裙,脸上未施粉黛,嘴上也没有抹口脂,看上去有些憔悴和伤神。 见此,周兰月给她拿了一件披风披上,嘴里也担心地说道:“公主,逝者已逝,皇上和皇后娘娘肯定也不想看见您这般模样,您节哀。” 李锦亦握住周兰月尚未从她肩上拿回去的手,睁着一双哭肿的眼睛,看着周兰月有些紧张的问道:“本宫让你送信的事儿,你办妥了吗?” “公主放心,御膳房的小太监说会把信送到五皇子手里,毕竟您这次给的金子可不少,”说完,周兰月又有些不赞同的说道:“虽然您和西凉国皇上还未有夫妻之实,但是您名义上毕竟是他的妃子,您私下约见五皇子的事儿,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怕是会对您不利。” “本宫自有分寸,不用你操心。”李锦亦松开握着周兰月的手,怔愣着看向花园里盛开的美丽茶花,心里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公主做事自然是有分寸的,是老奴多嘴了。”说罢,周兰月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才微弓着身子说道。 —— 是夜,西凉皇宫热闹非常,李锦亦则是站在约定地点,静静地等待着司言纾。 她没有成年儿女,自然没有资格出席宴会,所以她才会让一个小太监去送信。 李锦亦选的地方是冷宫比较偏僻的一处宫殿,日久失修,据说还闹鬼,所以平日里没有什么人来。 夜风微凉,树影婆娑,冷宫宫殿里没有掌灯,即便有月光照拂,也是昏暗的厉害,而李锦亦却又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头发也未梳成一个髻,只看背影,像极了一个女鬼。 李锦亦不知在此处等了多久,才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和那人熟悉的嗓音:“锦亦,找我何事?” 闻声,李锦亦转过身去,言纾哥哥平日里衣服的颜色都很素,如今却是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裳,想来他也知道自己喜事将近,思及此,李锦亦本就晦暗的眸子更是深沉了些许。 但是她脸上却装作一副惊喜的神情,笑着扑进司言纾的怀里,他身上微不可查的脂粉气息,闻得李锦亦有些作呕,“我自然是想言纾哥哥了。” 司言纾并没有抱住她,而是用手握着她双肩,把她拉开,然后说道:“宫中人多眼杂,自然是不方便,等言纾哥哥当行皇上,锦亦就可以天天来看我了。” 闻言,李锦亦作出一副娇羞的模样,可是脸上并没有因羞怯而出现的红霞,她的脸很苍白,垂下的眼眸里也带着一丝冰冷,“言纾哥哥会喜欢锦亦到死吗?” 司言纾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什么死不死的,你我尚且年轻,以后还有许多年相互陪伴。” “是吗?”李锦亦目光灼灼,直直地看着司言纾,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微末的表情。 “是,我......”司言纾正想说什么,但是心口却传来一阵刺痛,他睁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向下看去,在他胸口插着一把精致的短刀,刀柄处甚至还镶着一颗红色的宝石。 “为......为什么......”司言纾无力地倒下,但是他的手还抓着李锦亦的手臂,用着虚弱的口吻问着她。 李锦亦只是自嘲地苦笑,然后用力将那把短刀一把拔出,伤口没了刀的阻碍,鲜血霎时泉涌般流出,很快就沾湿了司言纾大半衣服,而李锦亦在牵扯中,雪白的衣服上也沾上了不少。 “不为什么。”李锦亦看着司言纾,一字一句,说的刻骨。 可是当她说完这句话时,司言纾已经不会回答她了,他倒在地上,却仍然大睁着震惊的眸子,看向前方。 李锦亦颤抖地伸出右手,替司言纾阖上了那双眸子,刚死的人,体温还是热的,可是触及他的身子,李锦亦心里却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凉。 她把那把短刀的刀柄塞到司言纾的大掌里,然后她用细腻的双手包裹着司言纾的手,将刀对准了她的腹部,狠狠一扎,刀入血肉的声音和随之而来的疼痛,让李锦亦狂乱的内心稍微安定了些许。 她静静地平躺在司言纾身旁,看着头顶的月亮和星星,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母后总是会抱着她,在这样一个没有云的夜晚,笑指着天空对她说:“锦亦就算要天上的星星,母后也会给你摘下来。” 可是现在,说要为她摘星星的人已经死了,而在她心里默默当了十几年星星的人,也被她亲手杀死了。 耳畔的风,十分平静和细微,像极了母后的低语,在母后还未陷入对权利的欲望时,她总是这样温柔。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李锦亦已经分不清这是眼泪让她看不见,还是阎王爷不让她看见,她平淡地阖上了眸子,嘴角却是难得的挂上了一丝笑容。 她好像又回到了五岁那年的夏天,作为质子被送来的邻国皇子,摆着小大人的模样,笑着对她说:“虽然我会保护你,可是女孩子也要懂得保护自己,这把短刀就送给你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就用它保护你!” 小小的短刀模样精致,对五岁小孩子来说拿在手里刚刚好,她不记得她那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了,大抵是十分开心吧,年岁渐长,她的记忆模糊了,短刀也不称手了...... 世事一场不过大梦,人生幾度秋涼。 他只是为她编织一场虚假的梦,她却为此执着了许多年,如今,她醒了。 事情过了两天,两人的尸体才被找到,血迹早已干涸,二人周围也聚集了不少虫子。 李锦亦雪白的宫裙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看上去与司言纾,倒是像极了一对亡命鸳鸯,可也只是像,他们从来都不是。 第126章 一百二十三章出皇城 一名太监打扮的男人,轻声小步地走到跪着的李景程身边,嘴里大喊道:“太子殿下,您不眠不休再这么下去,身子迟早会吃不消啊!算老奴求您了,您也休息休息吧,不然先皇肯定会怪罪老奴啊。” 虽然是太监,但是这男人却不是难听的公鸭嗓,他发出的是很正常的男人的声音。 闻声,李景程眉心一动,他撑着身子起来,但是连日的疲倦,让他有些站不住,摇摇晃晃的就要向前倒去。 那太监连忙上前一步扶住李景程,然后他再不动声色地靠近李景程的耳畔,小声说道:“江大人回来了。” “难得,你竟然还惦念本太子,有心了。”李景程拍拍那太监的手臂,装出没听见他那番话的模样,微笑着说道。 “太子殿下哪里的话,奴才扶着您出去。”那太监在脸上堆出笑脸,搀着李景程往殿外走。 李景程‘嗯’了一声,就在这太监的搀扶下往殿外走去。 金龙殿外不远处的石板砖地面,跪满了乌泱泱的人,一眼望去像是一群芝麻似的铺在上面。 他们见李景程从殿里出来,没人敢对未来的天子不敬,所有人都立马行礼,不约而同地说道:“参见太子殿下。” 李景程眼里浮上一抹暗色,心中也有些沉重,但是他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辛苦诸位守灵了,想必父皇母后在天有灵看到后,心中也会欢欣的。” 说完这些话,李景程又转头对身边的太监说道:“走吧。” 太监听话的继续扶着李景程向宫外走去。 皇宫内飞洒着白花花的纸钱,偶尔也有黑灰色的余烬从人眼前调皮地经过,上面还带着点零星的火花,成不了什么气候,最终也只会在晚风的来临时熄灭。青砖黛瓦,亭台楼阁,在夕阳的映衬下有些许的斑驳光泽,但却也带点零落飘零的滋味。天,快黑了。 待他们二人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李景程才面带沉重地问:“事态如何了?” 那太监又谨慎地朝周围看看,然后才状似无意地开口道:“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文世远已经派兵严格把手四门,进出都不容易,所以江大人才不能进宫见您。朝中大臣,有一半以上都是向着文世远的,卑职后来有派人去查探,那些大人的妻女从某一日起便突然失踪,至今未归,若是卑职没猜错,想必,就是文世远的手笔了,天希国如今能有这般大动作却又不为人知晓的,以他嫌疑最大也最有可能。” “他可有对瑜珂起疑?”李景程又问。 “目前看来是没有,前几日他还约见瑜珂姑娘,让姑娘替他去办事。” “何事?” 那太监看了一眼李景程,然后才垂下眼睛有些支吾地说道:“让姑娘,在,在您登基大典那日,给您下毒。” 闻言,李景程却是笑了,“看来我这太子在他眼里,倒确实是个祸患。” “那也是因为殿下您足智多谋,所以文世远才会诸多忌惮。”太监见他一笑,面上并没有发怒的神色,当下也松了口气,语气也没了方才那般紧张。 “他说要在哪儿见我?”李景程看着宫门口站着的两排铁骑,眸光深沉,嘴角却带了点运筹帷幄的骄矜。 这些人所穿衣服的规格明显不是朝廷侍卫该有的,武器也不是用简单的纯铁打造,看上去似乎是合金,带着钢的坚硬和铜的柔韧。 所以他们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不出他意外的话,这些人应该是文世远养的私兵了。文世远的胆子倒真是不小,还未当上九五之尊,就已经敢在宫里堂而皇之地安插自己的人了,若是不知道的旁人,怕是还要以为这天下姓了‘文’。 跟在他身边的太监自然也看见了眼前的这群人,所以他俯首在李景程耳际小声地告知:“这群人每天换三轮班,没人把守的空隙只有不到半柱香,他们不让马车进皇城,所以车现在还停在城门口。” “知道了。”说完这句话,李景程继续向城门口走去,步态平稳,身子挺直,虽然面容憔悴,身上的气魄却远超常人。 但是那群铁骑却像是故意给他脸色看一样,竟然伸手拦住他们,横眉怒喝道:“什么人!不知道现在皇城戒严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出吗!” 太监打扮的男人,见这群人一副仗势欺人的模样,当下就啐了一口,然后才开口说: “瞎了你的狗眼,竟然不认识太子殿下,还敢拦路,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那太监扯着嗓子,又指着方才开口那人骂了起来。 那人被太监这么一说,脸色也顿时不好看起来,但是他语气还算的上客气:“我等奉丞相之命,在此镇守皇城,防止有心怀鬼胎之人做不轨之事,太子殿下身为未来国君,想必定是贤德开明之人,若是责骂一心护国之人,难保不会寒了天希国百姓的心,殿下您说是吗?” 他不动声色又把话抛给了李景程。 他故意这么说,李景程就算心里想责难他,眼下却也不得不闭嘴,否则就着了他的道,看来文世远手下的人却也有些脑子。 听了这人的话,李景程心里并没有特别气恼,所以他浅浅一笑,开口道:“有诸位忠诚皇室,保我李家江山,本太子自然不会责骂。” 在说‘李家江山’的是时候,李景程特地加重了语调,不出他所料,他说完话的时候,守城门的铁骑面色都有些难看,即便刚才那能说会道的人,此刻却也不接李景程的话茬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殿下开城门!!”见他们久久没有反应,太监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句。 “是我等怠慢了,”出声的男子抱拳认错,然后才朝后一挥,说道:“开城门。” 他的手下赶忙动手,放下悬着城门的绳子,放李景程通行。 “殿下,请。”那男子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李景程点点头,才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走出皇城。 城门外,停着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李景程不慌不忙地坐了上去,车夫抽动马鞭,马车就徐徐动了起来。 第127章 一百二十四章跑路 江一韵被绑着,正觉得没事做,睡的有些昏昏沉沉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外头有太监大喊了一声太子殿下,一听这句话,江一韵才身子一震,意识也顿时清醒了过来。 方才那人叫了声,太子殿下? 回京的路上,研遇已经告诉她帝后去世的事儿,按理说,太子是应该是在皇宫给他们守灵的,可是她方才却又听人叫了句太子殿下,还说让太子殿下去休息。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确是在皇宫没错了,也不知道那文世远怀揣的什么心思,居然在未来皇帝、自己的亲外孙眼皮底下绑她。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人心本就难测,更别提皇家的人,一个不小心那就是掉脑袋,满门抄斩的下场,她必须得跑,一定不能坐以待毙。 江一韵看着绑着自己四肢的绳子,心里却松了口气,幸好,那两个宫女不是用精铁链子把她绑起来,不然她现在可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你能帮我把绳子咬断吗?’江一韵在心底暗暗这么叫了一声,希望小灵给她的那只虫子能帮她一回忙。 这绳子的材质她看过了,是最普通的麻绳,只要给她一件稍微锋利点的物件,哪怕不是刀,她都能把这绳子割开,所以咬断这根绳子对那虫子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儿吧,它都能把死人救活,难不成还救不了她这个活人? 等等,想到这儿,江一韵突然想起来,她好像是把那虫子落在木素素身上了,她走的时候忘了要回来了! 该死,你说说你,什么都能忘,怎么能把它给忘了!! 正在江一韵暗自懊恼,白皙的小脸也皱成包子状的时候,小虫却突然飞了出来,趴在她手腕上,就开始啃起这圈麻绳。 江一韵正想着另外法子的时候,却突然觉得右手一松。 嗯??怎么回事儿?? 她朝着手腕一看,却发现原本捆着她手臂的那圈麻绳自己松开了,再仔细一看,才发现绳子上那一小坨一动不动的玩意儿。 这不是她放在木素素身上的虫子吗?!怎么它又回到她身上了?! 算了,当务之急是先跑了再说,虫子的事儿以后再想。 右手没了束缚,江一韵把绑着左手的绳子松开,再把捆着她双脚的绳子也接着解开。 绳子都被解开后,江一韵才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嘶。 江一韵在心底暗叫一声疼,两个宫女绑的可真紧,她掀开衣袖就看到了自己白嫩的手臂上,两道清晰而深的红痕。 她轻轻地迈着步子,往外面走,在走到出口的时候,江一韵没急着把脚迈出去,而是先把头伸出去,向着四周打量。 她果然是在皇宫里头,殿正中间摆的棺椁,肯定就是已故皇帝和皇后的,正好现在殿里没有人,是跑路的最佳时机。 但是不能从正门走啊,正门出去,外头肯定有人,她这么出去,指不定就被当成刺客给抓起来,她可不想刚出狼窝又进虎穴。 心中思量一阵,江一韵最终还是打算爬窗,从这座宫殿屁股后头离开。 窗子被打开,发出吱呀的一声,虽然只是微弱的声音,但是在这十分寂静的宫殿,听起来却如雷贯耳。 江一韵立马转身向四周看去,幸好,没有人,想到这儿,江一韵才又松了口气。 她看着窗外,灰色的石板砖路上,并没有多少太监宫女,但是只要有人,她就不能翻出去,她必须等待时机。 不知道等了多久,江一韵觉得自己的腿都快蹲麻了,这座宫殿后面才真正没有任何人,一咬牙,江一韵迈开腿,从殿里翻了出去。 出去后,江一韵再赶忙把窗再关上,然后她才躬着身子,朝另一座宫殿后头跑。 她走到那宫殿后头还没多久,就立马出现了两队宫女和一队太监,还好她翻得快,江一韵给自己捏了把汗。 可是这偌大的皇宫,她该往哪里走呢? 她既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也没有出宫的令牌,肯定是出不去皇宫的,但是她一直留在这里也很危险,往哪里走才不会被人发现呢,她得好好想想。 对了,暂且先去冷宫安身,在外面闲逛被抓到的几率很大,而冷宫据说都是关着犯了罪不受宠的嫔妃,平日里基本上没人去,那里应该最安全。 虽然她不知道冷宫在哪里,但是往边边角角的宫殿走总没错,冷宫所在定是极为偏僻的。 就这么跟无头苍蝇似的走,江一韵却迎面碰上了一队宫女。 糟糕!往哪儿躲! 江一韵左右看了看,最后硬着头皮扑到了花丛里,然后把自己的身子往花丛里头缩起来,虽然她的衣角还有一片落在外头,好在那群宫女忙着赶路,她倒是没被发现。 “你说,咱们娘娘以后会如何啊?”队伍里有个宫女突然问道。 “当然是被送到庙里当尼姑了,”另一个宫女一脸不屑,“一看就知道你是新来的,后宫里头,有子嗣的娘娘说不定还能当个太妃享享清福,但是咱们娘娘一没孩子二没家世的,得了先皇宠爱又怎样,还不要去庙里当个吃斋念佛的尼姑,说不定啊,吃的都没我们好呢!” “真的假的啊?”那宫女满脸不可置信,她被爹娘送进宫的时候,听说宫里娘娘都是穿金戴银,日子过得比普通老百姓好到不知道多少倍。 “我怎么可能骗你,你啊,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还是等太子登基选秀的时候,跟个好主子比较实在,要是你跟的主子发达了,说不定你还能当上大宫女,那时候,要多风光有多风光,赏银多到你都花不完!” “那姐姐你到时候可别忘了我!” 那宫女冷笑一声,满脸的倨傲,“那得看你表现了。” “我一定好好孝敬玉儿姐姐,嘿嘿。” 待这队叽叽喳喳的宫女走远,江一韵才从花丛里爬出来,看着宫女们离开的身影,她松了一口气,可是就在这时,她身后却传来一阵声音: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128章 一百二十五章可惜 江一韵听到这声音后,身子顿时就僵住了,无数种逃跑的办法也在她脑海里呼啸而过。 “本皇子问你话,你为何不说?”冷淡的声音持续在身后响起,但是不难听出那人的声音十分稚嫩。 江一韵转过身子,看着面前这个眼神成熟但是身板很小的皇子,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奴婢,额,奴婢是在清理花圃,不小心惊扰了皇子殿下,奴婢这就告退。” 说完,江一韵拔腿就想跑。 “站住!”李景贞喊住了面前这个举止鬼鬼祟祟的人。 被喊住后,江一韵只能强撑着个笑脸,低头看向面前这个小人儿,耐着性子柔声说道:“殿下还有何事要吩咐,若是奴婢回去晚了,怕要被宫里的娘娘责骂了。” 听着江一韵这番委曲求全的话,李景贞却是蹙眉,说道:“这花圃是我宫里的,就算责骂,也只能是我来责骂你,再者说了,就算我要责骂你,可是你穿的却不是宫女的衣服,你到底是哪里来的村姑?” 村姑??! 好吧,虽然她的衣服是有点脏,脸上也沾上了花圃里的泥,但是她怎么也和村姑搭不上边吧? “你身为皇子,怎么凭空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 闻言,李景贞倒是认认真真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江一韵,然后才把头一甩,“本皇子实话实说罢了。”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孩子计较,当下还是快点离开,要不然这皇子的宫人寻来,她就脱不了身了。 就在江一韵提脚打算走人的时候,她的肚子却咕噜咕噜叫了起来,而江一韵的脸上也立马布上了红霞。 “你肚子饿了?”李景贞不合时宜地问道,一点也没没有给江一韵面子的意思。 江一韵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跟本皇子来。”李景贞平淡地移开视线,说了这么一句。 江一韵本想拒绝,但是身后却传来一阵声音,“快!你们去那儿搜!你们去这边!” “殿下您走快点吧!奴婢快饿死了!快快快!”江一韵忙不迭地跟上李景贞的步子,然后催促着他。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一下子变得急切,但是李景贞还是稍微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殿下,她是......”李景贞宫里的宫女看到跟在他身后的江一韵,有些怀疑地问道。 “准备点吃食。”李景贞没有回答宫女问题的打算,而是直接越过宫女,进了殿内,坐下。 江一韵则是跟在他身后,识相的坐在了远侧。 见此,李景贞倒是有些不开心的神色,“你为何离我这么远?可是不喜我?” “不是,不是,”江一韵连忙摆手,“是我身份低微,不配离殿下太近。” “母后说天下没有不喜欢的人,谅你也不敢说是。” 江一韵则是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母后’二字,当下反问道:“你是已故皇后的孩子?” 李景贞点了点头说道:“他们都说我母后去了很远的地方,让我不要找。” 家里的长辈确实喜欢用这套说辞来安慰小辈,对此,江一韵不置可否,“你母后会一直偷偷保护你的。” 李景贞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看向了门口,他殿里的宫女已经很快地准备好了吃食,“把东西放到她跟前去。” 他朝着江一韵指指。 “是,殿下。”宫女们应声后,就相继把东西都放在了江一韵身旁的桌子上。 虽然江一韵很饿,吃的也很快,但是吃相却并不难看。 而就在江一韵吃了没多久的时候,一队侍卫却突然闯了进来,把江一韵给抓住了。 “让八皇子殿下受惊了,此女是天牢重犯,丞相特派卑职将其捉拿,还望八皇子殿下不要怪罪。”头领打扮的男子说话倒是十分恭敬。 闻言,李景贞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江一韵,就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江一韵正想弄明白是谁抓了她,却瞟见了刚才端菜的宫女飘忽的眼神。 想必就是她刚刚跑出去告诉这群人,她在八皇子殿里了。 “把她带走!” “走!” 江一韵就这么被押走,但是这次去的地方却不是她刚才待的地方了。 她被押到了一个她未去过的宫殿,殿里,李忠临坐于主座上,平静地看着她。 “跪下!”那头领见江一韵仍站着,不由得朝她大喊一声,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不善。 对此,江一韵置若罔闻,依旧好好的站着,看向她不远处的李忠临。 “让你跪下你就跪下!”侍卫头领见江一韵这般张狂,伸出脚在她腿上狠狠一踹,江一韵这才被踢的跪下来。 “哎,你这般失礼,若是吓到了她可怎么办?”李忠临看着他们二人,道。 “是卑职思虑不周,还请丞相恕罪。” “下去吧,没你的事儿了。” 李忠临大手一挥,那男子就转身离开,顺带还关上了宫殿的大门。 江一韵仍是跪在地上,不是她不想起来,而是刚才那男人一踢,力气之大,让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碎了,但是虽然她跪着,脸上却也没对李忠临有半点恭敬。 “你这不安分的性子,倒挺像你爹年轻的时候。” 李忠临突然有些感慨地开口,但是江一韵却是把头一横,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而李忠临看着她这幅模样,也不生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朝江一韵走去。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可舍不得杀你,你还有大用处,”李忠临笑着走到江一韵面前,又说道:“这么想跑?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了?” “这就不劳丞相费心了。”江一韵的语气还是带着戒备。 “你父亲十七岁从军,当时天下未平,群雄逐鹿,李德显自然也想分一杯羹,而你父亲出征百战百捷,吞并数州后又利用地势北抗蛮夷,东御匈奴,而立之年就战功累累,世人皆说你父亲是天兵下凡,只是,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李忠临眸光一凛,启唇说道:“跟错了人。” 第129章 一百二十六章生死 “是吗?丞相大人对我父亲倒还真是上心。”江一韵冷冷地嘲讽一句。 李忠临对她这么不礼貌的话,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他又看了江一韵两眼,然后走到她跟前,用力地抬起她的下巴,说道:“你马上就会想起你的父亲的,很快。” 江一韵被他攥着下巴,正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却突然被李忠临点了穴位,然后就看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药丸,就要往她嘴里送。 江一韵闭紧了嘴,可是李忠临却用很大的力气,攥着她的下巴,把药往她嘴里塞过去,等药被塞进去以后,李忠临才解开江一韵的穴位。 江一韵想把药吐出来,可是那药入口即化,所以她蹙眉问着李忠临,“你给我吃了什么?” “自然是好东西,能让你想起你该想起的。” “你......”江一韵正想说什么,但是脑袋却突然传来一股来势汹汹的晕眩感。 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碎开了,零零散散的碎片从尘封的记忆深处逃离出来,无数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也一个个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晃过,江一韵伸手想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我的头,好痛......”江一韵抱着脑袋,在地上蜷缩起了身子,冷汗悄悄占据了她的额头,也濡湿了她的后背。 李忠临看着江一韵如此痛苦的模样,眼里却没有半点怜悯,断肠草的忘情花的药效,他比谁都清楚,所以他做出解药也不是什么难事。 师弟,你护着她一时,却终究护不住她一辈子。 李忠临把视线从江一韵瘦弱的身子上移开,迈步走向殿门,推开殿门走了出去。 从殿外透进的光线打在江一韵的身子上,随后,那抹光线又消失了,殿内一片寂静,除了江一韵有些痛苦的呼吸声。 她小小的身子蜷缩起来,成了更小的一团,正止不住地颤抖着。 父亲,我的父亲是谁?小景,又是谁? —— 丞相府的地牢里,唐婉仪呆呆地站立着,像是一尊没有生机的雕像般,胸口也没有起伏。 地牢的门被人推开,发出了厚重的声音,而听到声音的唐婉仪只是耳朵动了动,身子却没有转过去,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地面上正蠕动着的几条蜈蚣。 “看样子,她比起之前有了点改善。”夏楼走到唐婉仪面前,伸出白的近乎病态的手,略微抬起了唐婉仪的脸,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也许吧。”小灵看着他的动作,不冷不热地回到了一句。 小灵还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只是她脸上的神情却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冷漠、无情。 “呵呵。”听到小灵的话,夏楼却是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的声音弥漫在阴冷潮湿的地牢里,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鸡皮疙瘩也不由得掉了一地。 “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夏楼放开唐婉仪的下巴,近乎疯狂地抓住了小灵的脖子,手上也用着力气,小灵的脸顿时因此变得通红。 “我答应你了。”短短一句话,小灵也说的艰难。 “对,你答应我,你要亲手杀了我的,”夏楼怔愣着把手收回去,然后又满是温柔地抚上了小灵的脸颊,用着充满爱意的口吻说道:“若是做不到,你知道我会发疯的。” 被放开后,小灵先猛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退了两步,不动声色地说道:“那是自然。” 看到小灵防备的模样,夏楼眸光微闪,他向前走了一步,然后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抱住了小灵瘦弱的肩膀,像个受伤的小孩子一样,用着委屈的口吻说道:“灵儿,若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与他弱势者一样口吻相反的,是夏楼的眼神,即便说着示弱的话,他的眼神却还是幽深的看不到底,仿佛深渊一般凝聚着一团浓的化不开的黑雾。 被夏楼这么抱着,小灵既没有出声安慰,也没有伸手回抱他,而是过了一会儿,她才冷漠地开口说道:“你能松手吗,还有正事要做。” “灵儿可真是狠心,明明我和你已经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你还是把我往远处推。”夏楼松开抱着小灵的手,和小灵对视着。 直到小灵纯黑的眼眸泛上一抹清浅的绿色,夏楼才像听到她刚才的话一样,站起身,又走到唐婉仪身边,没了刚才那样柔弱的模样。 “她只是个试验品。”小灵看着唐婉仪,开口道。 “试验品,试验品......”夏楼把小灵的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然后才接着说道:“她现在可有自我意识了?” 小灵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夏楼眯了眯眼睛,问道。 “我想让她有,她便能有,我不让她有,她便不能有。”小灵走到唐婉仪身边,握住她的一只手再放下,然后就在这一瞬间,原本还呆愣的唐婉仪,却突然眼神清明。 “我,我这是怎么了?”她没有注意站在她身边的两个人,而是率先看着自己枯树般的手,然后又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出一声尖叫:“啊——!我的脸!我的脸!” 小灵皱了皱眉毛,将食指指向唐婉仪,在她指甲盖儿上趴着的一只黑色虫子立马飞到唐婉仪耳朵上,然后顺着耳朵钻进了她脑子里,而原本还跟疯子一样尖叫的唐婉仪,瞬间呆若木鸡,没了声息。 “将两种意识分开,这倒是不错,从某种意义上,跟复活死者倒是没什么区别了。”夏楼伸手抚了抚下巴,下了这么个评论。 “也许吧,但是死去的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幅人不人贵不贵会的模样,还会愿意活着吗?” “活着不一定就是件好事,有时候,死了未尝不是解脱,”夏楼看着小灵稚嫩的脸庞,说道:“小灵,你知道死后的世界吗?” “不知道。” “你不知,我也不知,天下更是无人知晓,可是所有人都在为死去的人哭丧,或许,死后的世界更加精彩,不是吗?” “随你怎么想。” 第130章 一百二十七章会谈 “那个男人提出那么疯狂的想法,你难道要跟着他疯吗?”小灵抬头看向夏楼十分苍白的脸颊,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不是疯,只是日子太无聊,想给自己找点乐子,”夏楼伸手抚抚下巴,“当初我救活他,就是因为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会给我带来很多有趣。” “什么样的眼神?” 夏楼沉默了一阵,然后才像回忆似的,略微带点感慨的语气说道:“是令人心悸的恨意。明明已经是一条只能在地上蠕动的爬虫了,却还是死死地攥着我的裤脚,嘴里不住地呢喃着让我救他。” 小灵抿了抿红润的嘴唇,蹙眉说:“所以你便救了?” 夏楼点头。 “我觉得他是个大麻烦。” “但是不可否认,他总能给我带来乐趣。”夏楼说完,笑了两声,暗哑的声音弥漫在地牢里,似乎还能传来一阵阵的回响,笑声持续萦绕在人耳畔,带来连绵不绝的恐慌。 “他让你在活人身上下蛊,虽然能提高那些人的能力,但是遗留的病痛会让他们终身都无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从长远来看,我并不觉得他这么做对。”小灵平淡的目光看向地牢的门,透过这道门,她似乎能看到皇城前那一队队披坚执锐的士兵,正如鹰一般用锐利的眼神巡逻。 “你年岁尚小,自然不明白大人肚子里的曲转回肠,他和我一样,只是......”夏楼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只是再也输不起了。” “你说什么?”夏楼最后一句话说的声音太小,所以小灵并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没什么,走吧。”夏楼勾唇微微一笑,倒是没了平日的阴郁,看上去有几分温润。 “今日怎么突然要拉着我了?”夏楼低头看向小灵正握着他衣裳的小手,敛了笑意,问道。 “我害怕。”小灵低头看向自己的两只脚,小声地说着。 她低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小小的身躯带着带着点些微的颤抖,看上去倒是十分可怜,也十分惹人怜爱。若是小灵的眸子再能带上一点害怕的神色便好了,她的眼底没有半点波澜,像极了一滩乌黑的死水,隐隐有汹涌残虐的绿色异兽潜藏于下。 闻言,夏楼眉梢一动,倒是没怎么怀疑这句话,语气里略带了点讥笑地说道:“相处这么久,我竟是今日才知道你胆子小。” 小灵虽然听进去了他的话,但是头还是继续低着,没有抬起来的意思,也没有说话的趋势,许久得不到回答,夏楼像是失了兴致,就那么任由小灵拉着他的衣裳,走出了地牢。 地牢的门上长着几株爬藤月季,肆意生长、尽情蔓延的枝条将地牢的门掩映的几乎快要看不出来,似是被植物裹挟而来的生机感染一般,地牢的门也不复往日那般无情冷漠,带了点温情,只不过伸手触碰时,金属制品带来的冰冷感觉还是无处遁形,假象似镜中月,美则美矣,终究是虚伪。 —— 江瑜景的书房里,李景程推开门走进来,一看到他那副模样,江瑜景就立马开口嘲讽道: “你这般示弱,即便我知情,也差点被你蒙骗了过去。” 李景程听完他的话,就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顾太子威仪,拿起茶壶就给自己倒了满满当当一杯茶,一口气喝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才说道:“那老东西疑心重,若我做的不像样,他肯定不会信。” “情况你都知道了?”江瑜景看到李景程衣领上的茶水渍,不动神色地微微皱了皱好看的眉毛。 “自然是知道了,”李景程往凳子上一坐,又开始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那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江瑜景坐到了他对面,然后问道。 江瑜景又穿上了一身玄色的衣裳,三千墨发只用一根简简单单的暗色发带束成一个马尾,看上去带了点少年气,没了往日那般压抑和威严。 “现在只清楚那老东西让瑜珂下毒害我,依我看,以他小心谨慎的性子,必定还留有后手,”李景程咽了一口马蹄糕又继续说道:“皇宫四处有他的私兵把守,我们的人想要进去根本不可能,所以这是第一道屏障;朝臣大部分都被控制住,到时候我中毒而亡,他被簇拥上位是预料之中的事,这是第二道屏障;最后,也是我最担心的一点,三更天守灵的时候,我趁着没有人在,让我的人给父皇母后验尸,父皇是窒息而死,母后是失血过多,当初是我八弟和文世远同时出了金龙殿,若是事情真如我所想的那样,八弟恐怕已经......” “若真是如此,他的人已经渗透了后宫,前朝后宫都被控制,这对你很不利。” 李景程摇了摇头,“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改日我去后宫看望八弟,他尚且年幼,就算真的想隐瞒什么,也定会露出马脚。别的事情我会派人去做,那些大臣的妻女,只能麻烦你了。” “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 “我此次前来的事,想必现在已经传到了文世远耳朵里,你千万要小心。”李景程脸色沉重地嘱托道。 “放心,我自有分寸。”江瑜景点了点头,算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好,那我便不久留了。”李景程推开门,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端着糖水的丫鬟,糖水已经不冒热气了,也不知她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谈话。 但是李景程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离开的时候,脸色沉重了些。 “明玉,你怎么会在此?” “我看您回来,所以就擅自给您煮了点糖水。”明玉十分自然地笑笑。 “我不喜甜食,劳费你苦心了。”说完,江瑜景伸出骨节分明的玉手把门阖上,垂下的眼睫挡住了他眼里的心绪,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明玉端着木质托盘的手微微用了点力气,这导致她的指尖都有些泛白,但她没停留多久,就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第131章 一百二十八章沐浴 脑子里就像被什么人强制性地灌输了不属于她的记忆,记忆很杂,很乱,发生的故事、参与故事的人不断在互相重叠、互相混淆,到最后,江一韵什么也没有理清,只觉得脑子跟个浆糊一样,吃了那药对她的记忆不仅没有帮助,甚至还让她现有的记忆变得混乱。 日头落了下去,阳光也微弱下来,透过糊窗纸,洒在江一韵瘦弱的身子上,她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衣服沾在上面,黏黏腻腻的,让人不适。 江一韵皱了皱眉,在又打了三个喷嚏后,她总算意识到这地板不能再躺下去了,再这么下去,她估计就要染上风寒了。 用手支着地面,江一韵先是撑着上半身,然后才又勉勉强强站直了身子,但是巨大的眩晕感潮水一般袭来,她的眼前一片漆黑,无力感让她差点又再一次跌倒。 幸好,在慌乱中,江一韵误打误撞摸到了桌子,她顺着桌子摸到凳子的位置后,才喘着气坐了下来。 江一韵双臂交叠,把下巴搁在手臂上当做枕头,闭上了眼睛,打算休息半晌。 而她刚休息没多久,宫殿的门就被打开了。 一队宫女鱼贯而入,个个手里都捧着东西,而在她们进来后,又有几个太监合抱着一个大木桶进来了,木桶被放好后,那几个太监就退了出去,但是原先的宫女还留着。 木桶里被很快地倒满水,蒸腾的热气让整座宫殿里仿佛仙境一般,但是江一韵却不敢有任何放松。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少女脱力后发出的声音如莺啼般悦耳,即便是戒备的话,却也让人生不出半点恼怒,只想好好疼爱她。 宫女队伍里走出一个年纪稍长的人,穿着粉红绸缎的衣服,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别着一根纯白色玉簪,玉石不是什么名贵的种类,但是玉簪的造型倒是有些别致。 这宫女相貌普通,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要算的上优点的,就是她身上那股浸淫宫廷已久而带来的沉稳气质,像是质朴的温玉,泛着平和的光泽。 香兰走到江一韵面前,微微福了福身子,然后柔声说道:“奴婢是丞相派来服侍您的,还请姑娘沐浴。” 文世远能有这么好心,还派宫女来服侍她一个阶下囚? 怎么算他都是憋着一肚子坏水儿。 江一韵撇了撇嘴想着。 “姑娘,姑娘?”见江一许久没有回答,香兰又出声问了两句。 江一韵把头转过去没有回话的意思。 见此,香兰面上倒是没有任何怒色,而是继续用着温柔的声音说道:“既然姑娘身子骨弱,不方便自己洗浴的话,奴婢就派人来帮您。” 香兰朝着那队宫女招招手,立马就有两个看上去十分壮实的宫女走出队列,走到江一韵身边按住了她。 “那么,失礼了。” 香兰嘴上说的客气,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含糊,她让那两个宫女把江一韵带到浴桶旁边之后,就用飞快的速度脱光了江一韵的衣服,然后再让人把她扔到了浴桶里。 其实被按住的时候,江一韵就后悔了,好好被人伺候不行吗,她非要犟,可是在她看到浴桶装的水的颜色后,江一韵又觉得她刚才应该再挣扎两下。 不是说宫里娘娘的洗澡水都香气扑鼻,上面还浮着花瓣吗,怎么她的洗澡水是黄褐色,还有一股难闻的腥气从中传来。 水温倒是不怎么烫,水面到她胸口,如果能忽略那股味道的话,江一韵还是能接受,但是离得近了,那股腥味也加重了,她吃不消,所以伸手想把鼻子捂住。 就在江一韵把手从水里拿出来的时候,她却觉得手上突然一重。 嗯?她从水里捞到了什么东西? 把视线转向她手掌的时候,江一韵就控制不住的叫出声,“有!有蛇!” 蛇不大,刚好能被她一手抓住,它嘴巴还张着,露出里面两颗细小却致命的獠牙,蛇是纯黑色,衬着江一韵雪白的肌肤,看上去更加可怖。 把蛇又重新扔到热水里,江一韵想从这浴桶里出去,却被刚才那两个宫女按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又按进了浴桶里。 香兰适时地开口,赔笑道:“这汤药是丞相特地为姑娘准备的,他还嘱咐我们一定要让姑娘泡上四个时辰,现在时间还没到,只能再委屈委屈姑娘了。” 四个时辰?? 到那会儿水不都凉了?? 文世远果然是没安好心!! 肩膀被一左一右按着,江一韵就算想跑也跑不了,但是她是个看的开的人,知道自己跑不了之后,她就老老实实泡着。 虽然这汤药的味道难闻,但是闻着闻着,就习惯了。 就那样继续泡了两个时辰,江一韵觉得无聊起来。 水温虽然低了,但是她小腹处却源源不断涌出一股热气,游走在她身上,一时间,她竟然也没觉得怎么冷。 江一韵把手又伸进汤药里捞了捞,一开始她还有点怕,但是事实证明,无聊的人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怎么又是蟾蜍?我刚刚那只蜈蚣呢?” “这只蜈蚣,和刚才那只有点不一样啊,刚才那只颜色还要深点来着。” “这只蜘蛛怎么缺了条腿啊?刚刚那只蝎子好像也缺了条腿。” 按着江一韵的两个宫女看着她这么神态自若的模样,互相对视了一眼后,不约而同都在心里捏了把冷汗,这些毒物她们只是看看便觉得胆寒,但是这姑娘居然还敢将其抓起来。 香兰脸上的笑容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变化过,这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时辰到了,你们两个把姑娘扶出来,我让喜儿她们给她穿衣。” “时辰到了?”江一韵有些诧异,时间过得这般快吗,她连第三只蜘蛛身上有多少毛都没数清呢。 “是的姑娘,时辰到了。”香兰看着江一韵手里正拿着的那只蜘蛛,眸光微闪,但最终还是笑着开口,语气里满是和善,看不出她有半点害怕。 第132章 一百二十九章失败 待江一韵睡着的时候,夜色已经变得浓郁,外头开始下了点小雨,雨点叮叮咚咚打在房檐上,溅出一圈水花,香兰一手提着昏黄色的六角灯笼,一手打着烟青色油纸伞,在宫内的鹅卵石小路上快步走着。 雨水混着地上的泥,在香兰裙尾上画出了少许泥点,但是她却丝毫不在意,只一个劲儿的赶着路,面上也带着点着急的神色,与她方才那般沉稳的表现大相径庭。 她对着走向的那座园子门口站着两个侍卫模样打扮的男子,他们腰间别的剑鞘寒光毕现,带着点凌冽的杀意,而他们看着香兰的眼神也带着点戒备和不善。 “前面禁止通行。”其中一人冷声开口。 香兰倒是没有任何害怕,神态自若的拿出一枚令牌,分别在那两人面前顿住手。 见了令牌后,那两个侍卫脸上的不善总算收敛了点,但还是算不得亲近。 侍卫让开路,香兰走了进去。 园子里被人为挖出了一片湖泊,湖水里有几座太湖石雕刻而成的鱼跃龙门像,湖泊左边有一座小亭子,亭子四周挂着灯笼,或许是雨水带来水汽的缘故,灯笼远远望上去像一团橙黄色光晕,带着点暖意,而亭子里也好像有个人影。 看到那人影,香兰就像大海中迷失方向的航船找到灯塔似的,眼睛亮了几分,脚下的步子也不断加快,到最后已经趋近于小跑了,脚下的小水潭被她一脚踏过,水花四散而去,倒是有几喷泉的情致。 进了亭子,香兰连伞也未收,直接扔到一旁去,然后就把灯笼放到地上,给亭子里的人行礼,边行礼边说道:“大人,事情已经做好了。” 闻言,李忠临转过身来,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香兰,着急赶路的她衣服上不可避免被沾湿了些,头发也有几缕贴在她的额角,香兰看上去有些狼狈,但还是恭顺地低着头,任凭李忠临差遣。 只看了一眼,李忠临就收回视线,重新背过身去,负手说道:“每次她吃完药后,就让她在这汤药里泡着。” “是,大人。” “还有,这次别再让她跑了,多派点人,看紧些。我身边,不养无用之人。” 听到这句话,香兰的身子颤了两下,“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嗯,回去吧。” “奴婢告退。” 香兰起身,打伞离去。 李忠临回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打着伞的女子十分娇小,但是背影却十分挺直。 当初他救她一命,把她安置在宫里后任凭她自生自灭,他从来都不认为一个不会半点功夫的乡下村妇,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闱深处活下来,但是她却出乎他意料,不仅活下来了,还活的十分好。 当年若没有她,他也不可能那么轻松就瞒着文月婉的眼线把李景贞带出宫外。 而当年若没有他,她也早就死在了大山的瘟疫里。 李忠临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起了念头,救下一个村妇,因为怜悯之心? 不可能,那东西,他早就没了。 也许是天注定,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 “姐姐,你看我现在这么无聊,你就让我出去呗。”江一韵坐在床板上,对着身边一个守着她的宫女嬉皮笑脸地说道。 她换上了一身水蓝色长裙,宫女给她梳了一个流月髻,上面插着几只夜明珠珠簪,夜明珠表面有一层莹润白泽的微光,像是沾染上了水汽,衬着江一韵的皮肤也越发细腻白皙。 此刻,江一韵羽睫微垂,眼里带着一层薄雾,再加上她不住颤抖的双肩,看着就让人心旌摇曳,忍不住心生怜惜。 但是看着她的小宫女,还是狠心的别过头,俏生生地回了句:“不行!香兰姐姐让我看着你,你哪儿都别想去!” 第一次被拒绝,江一韵还是不死心,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媚眼,委屈地低声说道:“我自幼便是孤儿,从记事起就一直在街边以乞讨为生,村子离边疆近,战事频发,常常就是吃了一顿,还得过上半个月才能吃上下一顿。幸好,上天庇佑我,我被一个老婆婆给捡了回去,可是,可是......” 说到这儿,江一韵像是说到了动情处,连着哭了好几声,才有力气接着往下说:“可是那婆婆却在几年后弃我而去,临终前嘱托我,让我来京城找她的娘家人。但是现在,娘家人未曾寻到,我却被关在这宫中,说不定,几日后便要随了那老婆婆去地府。” “姑娘,我求求你,让我出去看看吧,就算死,我也好歹能与我那地府的婆婆说说京城盛况,皇宫美景。”江一韵抓着那小宫女的手臂,说的声情并茂,就差没跪在地上求了。 那小宫女看样子是被江一韵说动了,原本还坚定的脸也有了点动摇,但是她还是皱着眉毛,“今儿个外头下雨,你若淋着了,香兰姐姐定要狠狠说我的......” 江一韵一听,却是眼含热泪,激动地握着那小宫女的手说道:“没事儿!算命先生说我命贱!这点小雨不碍事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香兰姐姐不会责罚你的,就算她责罚你,我也拦着她。要是你怕我走丢的话,大不了你跟着我嘛,皇宫这么大又守卫森严,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 小宫女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那咱们快点回来。” “好好好!”江一韵跟小鸡啄米似的,忙不迭地点头。 出了这殿,想去哪儿还不是她的事?她就不信她跑的没一个小宫女快。 就在江一韵怀揣着自己的心思,笑眯眯地把一只脚迈出殿门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姑娘这是打算去哪儿?”香兰说完,笑的十分温婉。 听到香兰这句话的时候,江一韵识趣地把腿收回来,而跟在她身后的小宫女也是一瞬间就白了脸色。 香兰只是淡淡看一眼那小宫女,就把眼神收回,然后才熟稔地搀着江一韵的手臂,把她往殿里带,嘴上还说着:“外头下雨,姑娘身子弱,还是别外出为好。你们几个,替我好好看着姑娘。” “是!”回答香兰话的,是几个膀大腰圆,步伐沉稳,一看就是练家子的侍卫。 “香兰姐姐,我没打算出去,我就是想去门口透会儿气,宫里太闷了。”江一韵也笑着回应香兰。 闻言,香兰倒是‘哦’了一声,才轻轻一拍自己的脑袋,“是奴婢疏忽了,紫琴,去把宫殿的窗户全都打开。” 紫琴就是刚才跟在江一韵后头的宫女,听到香兰的话后,她立马白着脸,小跑着把宫殿四周的窗户全都打开,不出意外,每扇窗户都站着四五个侍卫。 等窗子都开完之后,紫琴才回到香兰身后,把手放在腰际,然后屈膝小声说道:“已经都打开了。” 香兰看都没看她,直接开口说道:“你先下去吧,巧儿在椒房殿等你。” 宫殿四周的窗户大开,零星的雨点从外头打了进来,落在了殿内黄花梨的雕桌上,成了一串晶莹剔透的水珠项链,窗外的天仍是灰蒙蒙的,厚重的像一块脏了的抹布,风裹挟着雨点冒失地闯进来,带着十足的冷意。 江一韵坐在凳子上,伸出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双臂,试图用这种办法来恐吓走她肩膀上因为寒冷而兴风作浪的鸡皮疙瘩。 见到江一韵这般模样,香兰倒是没有给她添衣裳的打算,她走到江一韵身旁的凳子上,神态自若地坐下,率先挑起了话茬,“原来姑娘身世如此凄苦。” 香兰的语气里没有半点怜惜,甚至还带了点嘲讽的意味,江一韵一听就知道谎言在香兰面前瞒不住,所以她故作狡黠地嘿嘿一笑,“我实在是闷得厉害,太想出去逛逛,可是那小宫女却拦着我不让我出去,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那些话都是我信口胡诌的,香兰姐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希望姑娘明白,这皇宫啊,到底是与寻常百姓家不同的,若是姑娘再这么胡闹下去,就算香兰想保,也保不住姑娘的性命,毕竟在这后宫里头,权势滔天的主儿可不少。”香兰看着江一韵,话说的委婉,眼睛里却带了点不易让人察觉的威胁。 江一韵敏锐察觉到了她这话里带着的硝烟气,不过她还装作不知道一般,说道:“我是不敢再想乱跑的事了,还请香兰姐姐照拂我才是。” “看的出,姑娘是个伶俐的。事情既然已经如此,希望姑娘吸取教训,香兰就不久留了。” 香兰利落地起身,向着殿外走去。 “香兰姐姐慢走。” 话是这么说,但是江一韵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客气,她斜睨了一眼香兰离去的身影,慵懒地趴在桌上,并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津津有味地品了起来。 在离开江一韵那里后,香兰沉着脸像椒房殿走去,在她周身围绕着一股低气压,看了就不敢让人上前搭话,有好几个宫女看到了香兰,但是最终还是讪讪地把手收回去,不敢问好了。 走进椒房殿,紫琴正跪在正中间,小小的身子瑟缩着,看样子怕的不行。 香兰走进椒房殿,脚在殿内的地毯上踩出几个脚印,不过香兰却没有避讳,她面色铁青,直直地朝着紫琴走,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啪!”的一声,整个宫殿都安静了下来,外面的雷声,似乎也受了震慑,不敢再吱声。 紫琴年纪小,加上身子又瘦,刚才来椒房殿的路上又没有打伞,现在她已经有点发烧的迹象了,所以香兰这一巴掌,把她整个人都扇的侧趴到了地上,但是紫琴立马又用标准的姿势跪好,然后才抬头用惊恐的眼神看着香兰,嘴里也说道: “香兰姐姐,香兰姐姐,我知道错了,紫琴下次再也不敢了!” 紫琴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她右脸上是一个深刻而刺眼的深红掌痕,痕迹清晰到香兰的五根手指都完整的呈现在了上面,由此可见,香兰用的力气是有多大。 看着紫琴这幅惹人怜的模样,香兰大口的吸着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刚刚,大人才吩咐她要看好那个女人,可是紫琴,却允许那个女人出去闲逛,虽然只是闲逛,但是要是万一那个女人跑了呢?!万一呢?! 那她不就是辜负了大人的期待吗?! “你可知错?”香兰忍着怒气和后怕,尽量用平时的语气说着话,不过在旁人听来还是十分冷硬。 “知道了,知道了,紫琴再也不敢了,再也没有下次了!” 不等香兰话说完,紫琴就赶忙颤着声音回答。 “紫琴年纪小,念在是初犯,香兰姐姐你就先放过她吧。”巧儿心生不忍,所以开口为紫琴求情。 谁料香兰听了巧儿这番话,却像个火药桶似的,一下子就被点燃,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沉稳,“年纪小便能犯错吗?!若是我纵容她,等年纪大了,她是不是还要犯更大的错!” “不是,香兰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巧儿没想到一向理智的香兰也会有如此不讲理的时候,一下子也没了辙,待她看到跪在地上的紫琴,才又厉声说道:“紫琴,还不继续向你香兰姐姐认错!” 紫琴被这一喝,也愣住了,不知道还要怎么道歉,等脑子里意识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一步在地上磕起头来,“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磕一回头,紫琴便说一声,直到她额头的血迹已经沾上地毯时,香兰才摆手喊了停,“下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是是是,我这就带紫琴走!” 巧儿上前,扶着紫琴往外走。 听着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香兰闭上了眼睛,心里那股后怕还在,她绝对不能辜负大人的希望,这么多年,大人没几次找过她,所以她更加不能让那人失望! 绝对不能! 第133章 一百三十章作势 李景贞刚用完早膳,便看到殿里来了个稀客,“二哥,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母后去世,你在宫中没有人依靠,二哥想你了,便来看看。” 李景程刚坐到李景贞的身边,就有宫女收拾桌上的东西,并给他奉茶。 奉茶的宫女是文月婉亲自给李景贞挑选的贴身宫女,名字叫白芙,她心思细腻,人如其名,皮肤很白皙,家底子也干净,祖上没什么人犯过事儿。 皇子成年后,就会搬出皇宫,住在京城自己的府邸,所以李景程自从成年后便很少见过李景贞了,两人的关系算不得亲厚,但因着一母同胞的血缘,两人也不算疏远。 “二哥目前事务繁多,我却让二哥忧心,此事是我做的不对。”李景贞虽然尚且年幼,但是说起话来却已经有了大人的模样。 “是二哥执意前来看你,你能有什么错?”李景程端起茶杯,吹了吹茶上浮着的几片深绿色茶叶,然后轻轻抿了一口,然后赞叹道“这茶倒是好茶。” “二哥喜欢便拿去,我宫中还有许多。”说完,李景贞就向白芙招手,想让她去取茶叶。 李景程拦住他,摇了摇头,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茶你还是留着。” 李景贞稚嫩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但是他还是听话的把手收了回来。 “二哥今日来找你,只是为了问你一件事。”李景程把茶杯放下,把话扯到了正题上。 李景贞垂下眸子,看上去十分乖巧听话的模样,“二哥尽管问便是,贞儿一定知无不言,把自己清楚的都说出来。” “贞儿,二哥问你,当初父皇母后去世的那天,你也在金龙殿,可曾看到什么异常的地方?” 李景贞的回答十分简短:“不曾。” “是吗,母后平日里十分乐观,怎会突然就自尽?若是真没有什么异常,那倒是说不过去了。”李景程以手扶着下巴,略带沉思地说道。 “贞儿说的是实话,二哥不信便算了。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要问,贞儿还有功课要做,就不奉陪了。” “你我兄弟二人许久未见,果然是生疏了些。既然贞儿还有功课要做,二哥便不打扰了,”李景程站起身拍拍李景贞的肩膀,“母后在世时就一直关心你的功课,如今你这般自觉,想必她泉下有知也定会欢欣。” 李景贞睁着墨玉般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李景程离开的身影,直至他走出殿门,李景贞才拿起桌上的环形龙纹玉佩,一个人默不作声走向里间。 “殿下可有问出什么?”李景程身后跟着的一个太监说道。 “就算问出什么,也未必是真的。”李景程想着李景贞刚才的表情不似作假,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贞儿跟着母后进去,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之间一定有隐情。 “待会儿国师做完法事,就要送帝后尸体去皇陵了,你去通知江瑜景,让他抓紧回来。” 小太监应声说了句是,在走出花园时,选了一条和李景程不同的道路。 —— “香兰姐姐,这个东西,我也要吃吗?”江一韵伸出纤细的手指,指着桌面上的虫蛹。 饭桌上,摆的菜都十分古怪,不是炸蝎子,就是清蒸蜈蚣,各式各样,都是江一韵从来没吃过的。 虽然那些虫子她能硬着头皮吃下去,但是吃虫蛹的时候她却怎么都张不开嘴。 “姑娘别怕,这些东西都是没有毒的,吃下去不仅没有害,对姑娘的身子还有好处呢。”似乎是为了印证她话的正确性,香兰自己拿起另一双干净的筷子,夹起一枚炸的金黄的虫蛹,率先咀嚼了起来。 吃完后,香兰才把筷子放下,重新看向江一韵说道:“现在姑娘可以吃了?” “吃,吃,呵呵,吃......”话是这么说,但是江一韵拿起筷子,夹起虫蛹顿了好久,也没吃下去。 “香兰姐姐,这个东西,我过会儿吃,过会儿再吃......”江一韵把筷子放下,讪笑着对香兰说道。 “凉了可就不好吃了。”香兰只是微微一笑,拿起江一韵放下的筷子,重新夹起一个虫蛹,然后举到江一韵的嘴边,“姑娘,奴婢喂您吃。” “不了,不了。”江一韵边摇头边说道。 但是香兰不顾江一韵的拒绝,还是拿着筷子接近她的嘴边,温柔地笑道:“姑娘,嗯?” “我吃,我自己吃。”江一韵从香兰手里接过筷子,然后又指着门口,睁大眼睛十分惊讶地叫道:“丞相大人!” “姑娘别骗我了,还是抓紧吃了吧。”香兰并没有被江一韵这番话给糊弄过去,她依旧直勾勾地看着江一韵筷子上的虫蛹。 被香兰这么看着,江一韵没有办法,只能张开嘴,勉强把那虫蛹吃进嘴里。 “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 门口的侍卫突然传来几声,香兰听见了也欣喜地转过身去。 江一韵则是趁着这个机会,把嘴里的虫蛹吐出去,然后再用脚踢到了桌子下面。 “您来了。”香兰笑着迎上去。 “嗯。”李忠临简单的应了一声,然后他手里的白瓷药瓶递给香兰,嘱咐道:“把药喂给她吃下去,然后再让她泡药浴。” “是,大人。” 香兰屈膝见李忠临走了,忙又说道:“恭送大人。” “吃了。”香兰走回饭桌,把手里的药瓶朝在桌子上重重一放,语气里也带着冷硬,没了刚才对着李忠临那般温顺了。 “吃,吃,我吃,”江一韵作势要吃,然后又指着门前说道:“丞相大人!您怎么又回来了?!” 果然,有了刚才的教训,香兰相信了江一韵,转过身看向门口,而江一韵则是把手里的药丸放到了袖子里。 “他没来,你骗我。” “可能是我看错了,嗯嗯。香兰姐姐我想喝水,那个药太苦了,我犯恶心。” 香兰倒完水,往江一韵面前一放,冷冷说道:“喝。” 第134章 一百三十一章皇陵 京城原本热闹的大街上,此刻却空无一人,百姓们都躲在了自己的家里,偷偷摸摸地看着路上的队伍。 李景程正带着大臣和后宫的妃子们,把李德显和文月婉的尸体送到皇陵。 在队伍的两周各自跟着一队维持秩序的侍卫,队伍的末尾则是跟着随行的太监和宫女,宫女的手里抱着篮子,篮子里装着纸钱,宫女们走一步,便扔一次手里的纸钱。京城的大街没过多久就飘满了白色的纸钱,洋洋洒洒跟下雪似的,只不过这雪花大了点,造型奇怪了点。 皇陵坐落于京城的东南角,一眼望去恢弘气派,皇陵大门前还矗立着两根金碧辉煌的柱子,上面刻着的浮雕龙刻正瞪着来人,神情不怒自威,带着十足的气势。皇陵的大门上排还钉着九纵九列铁钉,这是帝王家才能有的规格,皇族诸侯大臣,地位依次下降,钉子的数量也只能从八纵八列依次往下递减。 队伍走到皇陵刚刚停下,太监尚未敲门,就有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妪从皇陵的大门走出来,恭敬地走到李景程面前,用着苍老而深沉的声音说道:“殿下和抬棺椁的宫人随我进去便可,其他人就在外面候着吧。” 闻言,李景程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话,他偏过身子朝着就在他身边的李忠临先说道:“孙儿先进去,祖父你让其他人现在在外面等着便是。” 李忠临只是微微颔首,然后让一众小太监传话,其实这是天希国历来的传统,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小太监还是必须传话,即便只是做个样子。 “请太子殿下随老奴来吧。”老妪推开皇陵厚重的大门,躬身笑着请着李景程进去。 从皇陵的大门进去,首先就是一道十分长的青砖大路,虽然年岁久远,但是因为打理得当所以并没有青苔也没有缺损,一眼看过去十分平整。 道路的尽头是几间排列整齐的宫殿,殿的墙壁都是用朱砂涂上去的,所以呈朱红色,屋顶则是清一色的黄色琉璃瓦,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水波一样光润的色泽。 抬着棺椁的几个太监,不紧不慢地跟在李景程身后。 老妪推开最靠外头的宫殿的大门,殿里面摆放着的都是历代皇帝皇后的牌位,都是上等红木的材质,请当时最负盛名的书法家亲笔写下帝后的名讳和谥号。 “棺椁会放到地下去,殿下要做的就是把这牌位放到它该在的地方。”那老妪从殿内摆放的一个木柜里,拿出李德显和文月婉的牌位,递给了李景程,然后才对着他身后的几个小太监说道:“你们,跟我过来放置棺椁。” “是。”那几个小太监异口同声地答应后,就抬着棺椁跟着那老妪走了,只留李景程还在这殿内。 李景程低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牌位,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知名的心绪。 他轻轻抚过牌匾上写的盛德皇后文月婉,终是叹了一口气,母后,你怨父皇怨了几十年,却还是要与他合葬。 收回手,李景程不再注视着牌匾,而看向排位墙空缺着的两个靠在一起的空位,镇重地把牌位放了上去。 木制的牌位被轻轻放下,连一丁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可见李景程放的是多么小心。 “殿下,该走了。”那老妪很快地又再次出现。 闻言,李景程转过身,识相的没有去询问那几个小太监的去向。 皇陵的地底下不仅有各代帝后的尸体,也有搬运棺椁的人的尸体,为了防止尸体腐烂,皇陵内部有流动水银的开关,按下开关,就会有水银从四周的墙壁流进来,直到覆盖住棺椁,这样尸体就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腐烂,也不会被小虫子啃食。 但是开关在内部,想要打开只能在内打开,这就意味着,运送棺椁并且打开开关的那几个小太监,会在水银的位置不断抬高时缺氧,最后随着水银溢满整座宫室的时候死亡,这个老妪要做的,就是让那几个太监放好棺椁后指挥他们按下开关,然后无情并且冷漠的关上石室的大门。 “您在此处待了有多久。”出去的路上,李景程问着走在前面的老妪。 “从出生,到死亡。”老妪头也没回,边走着,边回答。 “您难道没有怨言吗?” “为皇室效命的人,命都不是自己的,殿下应该比老奴更清楚。” 李景程沉默了一阵,才接着又说道:“这样做值得吗?” 那老妪听到这话倒是笑了笑,“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殿下,到了。” 李景程抬头,皇陵的大门,已经就在眼前了,见此,他倒是不着急出去,而是向着那老妪行礼,用着十分谦卑的语气说道:“那晚辈就先告辞了,希望您身体安康,皇奶奶。” 看着李景程远去的身影,老妪和蔼地笑笑,但是随即又把皇陵的大门给关上。 历代看守皇陵的人都是从皇室子女中挑选,这代的守陵人,就是李景程爷爷李耀潜的八妹——李姮芮。 走出皇陵,对着浩大的人群,李景程没有任何胆怯之意,沉声开口:“回京。” —— “卿儿,你为何非要去京城那是非之地呢??”宗鸿祯跟在虞卿后头,语气里满满的抱怨,近来京城不太平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他实在不想虞卿来趟这趟浑水。 “有人落了东西在我这儿,我还了她,从此我二人便两清了。”虞卿的语气十分淡漠和平静,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那,那你也不必亲自去啊!随便从阁里派人去便可!”宗鸿祯着急的直跺脚,下巴上的胡子也跟着抖了三抖。 “我意已决,您不必拦我,东西送到后,我便会回来。” 话说完,虞卿也不管宗鸿祯什么态度,就一转身的功夫,人已经到了音雪阁大门门口。 宗鸿祯还想劝他两句,但是锁心楼里哪有虞卿半点影子了。 “唉,随他去,随他去。” 第135章 一百三十二章逼宫 江一韵在后宫待了许多天,但是最近明显感受到最近的生活和往常有些不同。 来往宫人的脚步声比起原来,是又急又快,他们脸上的神情也带着点紧张,就像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她偶尔也会旁敲侧击地问香兰发生了什么,但是香兰却和她绕圈子讲话,笑着与她说,这是因为太子殿下要登基了,宫人有许多事情要着手准备,所以才会这么行色匆匆。 香兰不愿说,江一韵便也装作接受这个解释,不再问下去。 之前吃过的药丸最近也没有再吃了,她趁着夜半无人的时候,偷偷研究过这药的成分,但是她嗅了很久也未闻出是什么药材,那药材大抵是十分珍贵的吧,所以即便她跟在折尘身后学医,却也从未见过。 “把她带出来。” 今日清晨,江一韵就见李忠临早早的来了,平日里他很少出现,最近不吃药以后,她更是再未见过他。 “是。” 香兰和平日一样回答的十分恭顺,但是她把江一韵往外拉的动作却没有女儿家的柔弱,江一韵已经习惯了,香兰在她面前和在李忠临面前一直是两幅面孔。 “把她带走。”李忠临只是低声下了命令,他身后就走出两个脚步沉稳的男子,一左一右从香兰手里接过江一韵,并把她绑了起来。 江一韵就这么被李忠临绑着带走,不知道要去往哪里。走的路上还遇到了几队宫女,但是大部分人都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不敢看,只有几个面容稚嫩,一看就是刚进宫的小丫头会耐不住好奇心,偷偷摸摸瞧上那么一眼,但是马上她们就会被跟在李忠临身后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给吓得低下头。 江一韵只是静静看着,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或许真的是死到临头了,她心里反而又不害怕了,心里只有一股平和的心绪静静流淌,像是乡间小溪那样平缓而深长。 她这次的待遇有些不太好,李忠临把她放在了一只大箱子里,箱子上只留了一个通气用的小孔,别的地方全部都用封条封的好好的,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你想起了什么?” 在箱子关上前,李忠临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但是江一韵只是看着他扶着箱子顶的手,又低下头闷不做声。 “你马上就会想起来了。” 他的这句话说的十分小声,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但是江一韵没有兴趣知晓。 箱子被关上了,因为箱子很大,江一韵身子又娇小,所以她可以抱着膝盖坐在里头,但是眼前却几乎是一片漆黑,除了那个通气用的小孔能传进来一点微不足道的光线。 江一韵感受到箱子被人抬起来运走,走了好长时间,箱子才被再次放下,箱子前面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挡住了小孔,这下子,江一韵连最后一丝光线也没有剩下。 她轻轻阖上眸子,把下巴枕在膝盖上,静静的想着什么。 —— 玄武门和宣政殿之间连接的白石砖大道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正红色纯色绸布,天希国的柞蚕吐的丝基本上是纯白色,只有少数几只能吐出红色的昂贵蚕丝,而如此长度的绸布更加是天价,但是没有人敢说这是皇室奢靡铺张浪费,因为穿着白底龙靴从这布上踏过的人,是下一代君王。 登基大典需要一些日子筹备,而这红布从一开始便放着了,如今来看,却是半点灰尘没沾上,上边用金线绣着的龙纹甚至还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你们,都给我利索点儿!”宫里的掌事姑姑,正边叉腰边骂着搬运物件的小太监们,“说你呢!说你呢!腿脚放快点儿!要是延误了登基大典,你担的起吗!” “是是是,知错了。”那小太监虽然被掌事姑姑骂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他倒确实不敢反驳,毕竟登基大典要是真被他耽误了,他有十条命也不够砍头的。 “快点儿!都给我快点儿!” “哟,王嬷嬷如今倒是好大的威风,杂家都不敢招惹您了呢。” 王英听着身后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话,她正想回骂是哪个太监不长眼,但是一看到来人的脸后,王英立马就笑的跟朵老菊花儿似的。 “这不是吴总管吗,老奴哪儿敢在您面前嚣张啊。”王英躬着身子,眯着眼,笑着回话。 吴庆对她这么拍马屁倒是不屑的厉害,冷哼一声才接着说道:“太子殿下年轻有为,做了圣上那也定是明君,王嬷嬷做事还是留点情面为好,省的日后害了自己,还害了族人。” “那是那是,多谢吴总管提携,王英知道错了。” 见王英认错,吴庆甩了甩手里的拂尘,才昂着下巴走了,他身后的四五个小太监也跟着他离开了。 等吴庆走远了,王英才皱着眉毛,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骂道:“呸,一个阉人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就算再宠你现在也只能在地下宠了,要不是你是个总管,老娘才不稀罕拍你的马屁,恶心的慌。” —— 登基大典选在正午,日头最好的时候。 李景程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头戴金镶玉旒冠,自宣武门走进宣政殿。戴着旒冠走路,就要求不能走的太快,否则珠帘是会打在脸上的,天子尚未登基便出丑是个大忌,但是李景程却身子挺直,步子迈的不紧不慢,已有成为君王的风范。 李景程的龙袍拖地二米有余,文武百官则是以文武为区分,跪在红布两侧,静静等待李景程踏上前面的阶梯,走到宣政殿门口,听大太监宣读圣旨。 皇帝立太子的同一年,便会写下传位圣旨,圣旨会被放在宣政殿龙椅后。 大太监早就站在宣政殿门口的台阶上等着了,他见李景程走来,笑着把手中的圣旨摊开,李景程则是双膝跪地,静听他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太子李景程,人品贵重,深肖朕躬,承袭先祖遗志,应天顺人,抚有区宇,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此——” 大太监的声音清晰而嘹亮,响彻了整座宣政殿,殿外百来人全都仔细聆听,没有人出声。 “儿臣接旨,”李景程伸出双手接过圣旨,起身,然后向着文武百官说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来人的声音齐整而浑厚,可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却十分突兀地响起,“且慢——!” “文丞相可是有什么异议?”李景程静静地看向站在人群首端的李忠临,虽然他眼里含了少许的讥讽,但是李景程还是尽量用着温和的语气说着话。 “我自然是有。”李忠临已经不说微臣,而是用我来代替。 他从人群中走出,迈上宣政殿前的台阶,走到李景程面前和他并肩而立。 看着李忠临这般嚣张的态度,李景程倒是没有恼怒的神色,他只是先让身边的太监接过圣旨,然后才看向李忠临,缓缓道:“有何异议?” 回答李景程话的不是李忠临,而是从四面八方涌进来的士兵,他们个个手持各式兵器,身穿铠甲,不仅脸上带着冷漠的神情,手里的兵器也散发着冷芒,而刚刚还鸦雀无声的官员们,此刻就像惊弓之鸟一样喧闹了起来。 “你觉得呢?”李忠临看着李景程淡然的模样,微微蹙眉。 李景程:“我没有耐心,劝祖父还是不要与我打哑谜了。” “好,既然如此,”李忠临不不再看着李景程,而是朝着那些士兵,大声喊道:“拿下!” “拿下什么?祖父是在唱戏给孙儿听吗?” 李忠临命令是下了没错,但是那些士兵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直到李景程开口: “拿下。”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平地惊雷一般,士兵们动了起来,不过却是在让路,后面的士兵押着几队人上了前。 李忠临看到后则是眸光一凛,心底涌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祖父年纪大了,眼神也开始不好使了。孙儿见您的私兵衣服式样好看,便让人也照着做了几件,可是没想到竟会让祖父混淆,这我倒是欠缺考虑了,您认为呢?” “就算这样又怎样,你中了毒终归是活不了!” 闻言,李景程倒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着拍掌:“说起来,还要感谢您把瑜珂送到我身边,若是没有瑜珂,我手下的人也没那么容易进来。” “她这个叛徒!”李忠临的语气没了平日的稳重,带了点焦躁的意味。 “瑜珂只是选择了我而已,祖父不必如此生气。”李景程薄唇微勾,看着李忠临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跳梁小丑一样,漫不经心而又高高在上。 李忠临收敛了焦躁的心绪,有些无头苍蝇般来了一句:“你这模样,倒是有我几分年轻时的影子。” “有血缘联系自然是像的,若是祖父您能一直安分守己,我也不必做到这份儿上。” “我不是你的祖父,而是你的叔公。” 直到李忠临说出这句话,李景程脸上的神色才稍微严肃些,“你到底是谁?” “李忠临这个名字,你可曾听过?” “不可能!”几乎在李忠临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李景程就出口反驳,“肃王李忠临多年前便已经死了,不可能还活着!” “为何不可能?” “若你是他的话,文世远又在哪里?!” “文世远?自然是死了。” 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宫女的队伍里,悄悄地走出了一个人,看背影,有点像香兰,但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宣政殿前那两个对峙的人身上,没有谁注意到她的离开。 “你以为这样,便能拦下我?呵呵,不自量力。” 李忠临话音刚落,就有一阵悠长的笛声传来,而他那些被俘虏的将士,听到这笛声就像打了鸡血一样,颤抖着身子接二连三的站了起来,嘴里还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跪下去!跪下去!”在那些俘虏的身后的士兵用力地踹了他们膝盖两下,但是他们仿佛没有痛觉一样,依旧站直了身子。 随着一身衣服的撕裂声,那些俘虏的身上的肌肉跟气球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他们的指甲也以飞快的速度增长着,与此同时他们眼里的理智也消失殆尽,只剩下了血色一样的红芒。 他们身后的士兵拿出剑朝着他们的脖子重重砍下去,但是断掉的不是俘虏的脖子,而是那些士兵的剑。 剑断开的一半,哐啷一声掉落在地,举剑的士兵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前的一切,然后颤抖着把手里的剑扔下,嘴里呆呆地呢喃道:“妖怪,妖怪,是妖怪!” 随着这个士兵的尖叫声发出,臣子和宫人都被吓得四散而去,场面顿时变得十分混乱。 站在高处的李景程自然也注意到了异常,皱着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忠临站在他身侧,倒是松了一口气,万幸,他还留了一手。 那些人听着笛声,缓缓转过头看向他们身后的士兵,发出几声低吼,把身上绑着他们的绳子给震碎开,然后就冲向那些手无寸铁的士兵。 其实那些士兵手里是有兵器,身上也穿着盔甲的,但是那些铁制的兵器在这些人面前,跟棉花似的不堪一击。 没过多久,那些俘虏就杀死了不少士兵,血腥味开始在空气里悄悄蔓延,有个俘虏一下子把手穿过一名士兵的腹部,把手拔出来的时候,他的手上还缠着血淋淋的肠子,不少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宫女当场就吐了出来,而那些大臣虽然没有吐出来,但是面色却白的跟纸似的,官服下的大腿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们也想跑,但是他们的腿却不争气的软了,因此他们只能待在原地近距离观看这场单方面的杀戮。 第136章 一百三十三章小景,你来了啊 惨叫声一时之间不绝于耳。 “救命!救救我!” “求求你,求求你,别杀我!!” ...... 但是那些俘虏仿佛杀红了眼,他们的手是最锋利的兵刃,刺穿血肉、砍断钢铁,他们的肌肉是最坚硬的盔甲,刀枪不入、坚如磐石。 笛声悠扬,清雅入人耳,但是带来的却是尸横遍野的残酷,李忠临很快就发现那些被下了蛊虫的人虽然战力有大幅度提升,但是同样的,他们眼里不分敌我,只要有活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下杀手。 短短片刻,李忠临已经看见好几个归顺他的大臣被扭断了脖子,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来的及发出就与世长辞,但是他没有让这些人停下来的意思,一旦停下,处于不利地位的人便是他了。 但是上天似乎老是爱和他开玩笑,笛声刹那间停了下来,那些被控制住的人也顿下了身子,只是张着一双通红的眸子呆呆地站在原地。 —— “你是小灵?”江瑜景看着站在夏楼身边的小女孩,虽然是疑问句,但是他的语气里却是满满的肯定。 小灵:“是。” “你认识他?”夏楼从唇边拿下笛子,低头看向小灵。 小灵点了点头。 “阁下有何贵干?” 夏楼穿着青色长衫,手里握着黑玉笛,又有白皙俊朗的容颜,本该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但是他的神情却十分阴郁,还带着点不耐烦。 对夏楼的不耐,江瑜景倒是没有道歉的意思,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到夏楼身边,然后轻轻拔剑,把夏楼手里的笛子给打落。 夏楼似乎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如此对他,所以握笛子的力道本就不大,因此才会被江瑜景轻轻一挑就打落。 “你!”夏楼看着面前这个长相过分俊美的男子,气的只说了这句话。 江瑜景理都没理他,而是看向夏楼身边乖乖站着的小灵,勾了勾唇角,尽量摆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小灵,你姐姐想你了,你跟我回去一起见她。” “你说的姐姐,是韵儿姐姐吗?”小灵现在总算想起这个眼熟的男人是谁了。 “自然。” “我跟你走!”小灵几乎是立马就回答了。 夏楼从未见过小灵这般激动的神情,所以他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就已经拉住了小灵,“小灵,你要去他那儿?” 小灵继续往前走着,夏楼想拉住她,却突然发现手臂传来一阵剧痛,他飞快的收回手,拉开袖子看着自己的手臂,他的皮肤白的近乎透明,所以血管清晰可见,但是现在,他手臂上的血管却是不正常的蓝色,而且血管根根暴涨,像是蚯蚓一般让人作呕。 “这,这是什么?”夏楼看着手臂,怔愣着向后退了两步。 “不是什么,就是你要死了,”小灵用冷硬的声音说完这句话,然后走到江瑜景身边,抬起可爱的脸,笑着说道:“我要去见姐姐啦!” 语气十分单纯可爱,完全不像刚杀完一个人的模样。 “不可能,我怎么会死呢,不可能......”夏楼看着手臂,满脸的震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你跟我去找姐姐,快点快点!”小灵拉着江瑜景的衣摆,用力地摇了摇。 江瑜景只是用狭长漂亮的眸子看了眼地上,那支笛子已经出现了裂痕,而夏楼也陷入一种近乎痴傻般的状态。 “姐姐还没回京城,等姐姐回京,我再跟你一起去见她。”江瑜景安抚着小灵。 谁料小灵并不领情,反而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江瑜景,“姐姐就在后面那里啊,我感受到宝儿的气息了。” “宝儿的气息?” “对啊,我把宝儿给姐姐了,要不是你身上也有宝儿的气息,我才不会跟你去找姐姐呢。”小灵理所当然地说道。 江瑜景看着小灵指着的方向,眸色深沉,那里是后宫,韵儿为何会在那里。 “你不去,我自己去啦!”小灵说着就蹦蹦跳跳打算去后宫。 “等等,我跟你去,你带路。” 江瑜景跟着小灵走了好一阵,才停住了。 “你确定是这里?” 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座破败的宫殿,枯枝枯叶铺满了地,石砖路也是缺一块少一块,花园里的杂草长得都有人高,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来,也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你不信?跟我进来呗!” 走的近了,才听到那座宫殿里传来几声争吵声。 “你吃了!我让你吃了!” “我不吃,我不吃,唔。” 敏锐的认出第二道女声是江一韵的,江瑜景立马踢开殿门走了进去。 江一韵正被香兰掐着脖子,强制性地在喂着什么。 “韵儿!” 江瑜景惊叫一声,踹开香兰,把江一韵从箱子里抱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香兰突然跟个疯子一样发出狂笑,“没用的!没用的!她已经把药吃进去了!” “你可真烦。”小灵走到香兰身边,就那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而香兰却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样,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向后倒去,呼吸,则是没了。 “韵儿,韵儿,你没事儿吧?”江瑜景看着怀里有些虚弱的江一韵,担心地问道。 江一韵闻声抬起头,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小景,你来了啊......” 而江瑜景听到那声小景的时候,心脏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 没了那群人的帮助,李忠临大势已去,他的失败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李景程的军队很快就将那群发疯的人,重新绑了起来,李忠临则是最后绑走的。 他似乎是花了很大的力气不愿离开,到最后是三个人合力才把他拖走,被拖走的时候,他的声音大的近乎刺耳,一直萦绕在李景程耳边。 “这是李德显欠我的!这是他欠我的!” “我没有做错!我没有!轻儿,我对不起你和孩子,我对不起你啊!”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一定不会!” 该绑走的绑走,该抬走的抬走,宣政殿殿前的楼梯上流满了血液,红布被血液给浸湿后,红色更加鲜艳了,李景程背过身不看,而是沉声开口。 “违反者,杀无赦。” 留着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开的头,所有人都齐声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37章 一百三十四章好久不见 江一韵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熟悉的床幔,熟悉的摆设,熟悉的房间,还有......熟悉的人。 右手上有暖暖的温意传来,是江瑜景握住了她的右手。 他坐在床边,修长的身子靠着床柱,左手紧紧拉着她的右手 江一韵坐起身,才发现他看上去有些憔悴,眼下是一片颜色很重的乌青,衬着他白皙的皮肤,看上去有些吓人,也不知他多久未曾睡过。 他向来浅眠,可是她坐起身这么大的动作,都未曾把他惊醒,看来他真是累到了极点。 江瑜景的鬓角有几缕黑色的碎发,不省心地散在他脸颊侧,江一韵伸手想将其拢到他耳后,可是就在她刚抬手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了。 折尘端着药碗走进来,瞥了一眼床上的江一韵,本想惊讶地大声说话,但是看到江瑜景睡着了以后,他又很识时务地小声对着江一韵道:“醒了啊?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可有无力感?” “没有,我很好。”江一韵简单地回应了声。 “那你......你都知道了?”折尘突然地问了这么一句,脸上的神色也有些紧张。 江一韵脸上的疑惑只是闪了一下便消失,她淡淡地朝着折尘笑笑,语气平淡:“知道什么?” 折尘没有回答,而是扯开了话题。 “李忠临喂你吃的药,是用忘情花和断肠草提炼而成,它们既然可以让你忘记过去,自然也能让你想起,”折尘把药碗拿到江一韵面前,嘱咐道:“喝了吧。” 江一韵看着那碗冒着热气,一看便不好喝的药,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她还是乖乖把药碗端到了手里,“这次吃药是为了什么?” 闻言,折尘不屑地嗤笑一声,“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估计你真是个祸害,所以老天爷都懒得收你。按李忠临的打算,你按剂量吃完那些药以后铁定是要毒发身亡的,他一直用药浴的方法把毒素积压在你体内,虽然你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是一旦爆发,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可你命好,不仅活下来了,还有我这个神医给你治病,但是你现在虽然无碍,可那些毒素始终还是残留在你体内,所以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江一韵听后把药喝完,把碗递给折尘,然后笑的十分没脸没皮地说道:“那要按着师父这么讲,我平日里犯的浑还是不够多,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做点‘讨师父欢心的事儿’。” 折尘一看江一韵笑的那意味深长的模样,后背就控制不住地升起一股害怕,他摆摆手,指着江瑜景说道,“你看看他都成这副模样了,我这把老骨头那可是更加经不住你的折腾。” “他?他怎么了?”江一韵不解。 折尘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可知你这次昏迷了多久?” 江一韵反问:“多久?” “整整半年!” “半年??” “师父难道还骗你不成?”折尘坐到江一韵房里的凳子上,看着她身边的江瑜景,叹了一口气道:“这小子脾气倔的跟牛似的,谁劝都不听,非要搁你身边守着,好像生怕你醒来见到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一样。” “诺,你看到桌上这些文书没?”折尘伸手指了指他面前堆得跟个小山似的文书。 江一韵:“看见了。” 这些文书她早就注意到了,但是因为没有恰当的时机,她便没有第一时间提出来问。 “当今圣上刚登基,根基不稳,朝中大臣又有多人死伤,碰巧南边郡县连月干旱无雨,庄稼枯死,饿死的难民不计其数,西凉国又因为他们五皇子的死要开战,如今西凉大军正在边境虎视眈眈,除了这么多大事要处理,还有很多积压的陈年旧事被翻了出来,当今圣上忙的跟个陀螺似的,他倒好,身为丞相,成天窝在自己的府邸,边守着你,边看文书。这半年我也不知道他合没合过眼,反正每次我来的时候,他不是看着你,就是看着你的时候瞄一眼文书,然后再看你。” “如今我醒了,他应该好好休息。”江一韵听完折尘的话,面带羞赧,但是她想把手从江瑜景手里抽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握着她手的力道十分大,她根本松不开。 “师父,我......” 江一韵向折尘投去求救的眼神,但是折尘就像没看到似的,当下就起身走出房间,还贴心地帮江一韵把门关上。 “砰”的一声关门声,断了江一韵所有求救的念想。 等了许久,门外也没有任何人经过,江一韵认命,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江瑜景的脸出神。 他睡着的时候,没有任何攻击性,蝶翼般纤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一般,阖上的眼眸只留下了淡淡的温柔,再不像平日里那么幽深晦暗。 他本该是肆意玩闹的年纪,该是被家里长辈疼爱的年纪,但是他却早早的在身上担了太多,他应该再多些笑容的...... 江一韵阖上眸子,把头靠在江瑜景坚实的肩膀上,嗅着他身上传来的那股冷香,用自己的右手握住了江瑜景的左手,低声喃喃道:“小景,我回来了。” 也许是这些日子睡的太多了,把头靠在江瑜景肩膀上过了很长时间,江一韵也没有睡着,反倒是江瑜景悠悠转醒。 虽然意识有些模糊,但是他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江一韵的存在,当他看到江一韵握着他的手时,江瑜景立马把手拿出来,然后重新用他的两只手包住了江一韵白嫩的柔夷。 “怎么,不让我握你手啊,小景?” 当江瑜景听到‘小景’两个字的时候,江一韵明显感受到了他身子微微一震。 “不是,我,我只是......” 江瑜景第一次在江一韵面前结巴,江一韵虽然觉得稀奇,但为了让他不要那么窘迫,她还是开口道:“我就那么随口说说,你别紧张。” “嗯。”江瑜景回答的异常乖巧。 过了半晌,江瑜景才又在两人的沉默中,艰难地开口:“那你,可曾想起原来?” “我想起来你叫小景,我们是家人。”江一韵靠着他的肩膀,看着眼前的床幔,语气十分平和。 “你可怨我?”江瑜景的声音变得暗哑了些。 “怨你?”江一韵像是认真思考了一阵,然后才开口说道:“自然是怨的,怨你没有及时打醒我,我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到我父亲惨死,家族被灭门......” “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 江一韵听着他的话,却是摇了摇头,“我更怨我自己。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是眼见却不一定为真,当时我被伤痛蒙蔽了双眼,从未静下心来好好想过。你身为父亲的继承人,杀了他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他的政敌会用尽全力来打击你,没了我父亲的庇佑,你的路会走的更难。” “事情发生的太巧合了,杀我父亲的刀正好是我送你的那把,我正好被明玉带到,正好目睹凶手是你,可我当时却觉得这就是真相,真是有些可笑。” “你不可笑,你只是......”江瑜景想说些安慰她的话,但是却被江一韵打断了。 “你事后查过明玉吗?” “嗯,”江瑜景点了点头,“李忠临当初以明玉的家人为要挟,逼迫她做事,但她毕竟是伴你长大的,若是要处置,还得你来,所以我便一直把她安置在我府里,她在眼皮底下,我才放心。” 说完,江瑜景又补充道:“文世远早就死了,我们所见到的那个文世远其实是李忠临,他为了复仇,所以才会变化容貌。” “那他为何要对我爹娘下杀手?” “你娘与我娘是好友,当初我娘逃婚,落了文世远这个身份的面子,但是他尚未找到我娘,而且你爹是他在朝廷上的眼中钉,所以......抱歉。” “你不必说抱歉,你不欠我什么。至于明玉,她总归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她什么性子我清楚,你让她离我离得远远的便是,我不想再看见她。” “都依你说的做。” “你累了这么多天,再多休息休息吧。”江一韵看着他眼下的那片乌青,提醒道。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你说,我听着。” 顿了顿,江瑜景才开口,“你还记得你落在音雪阁的那双绣花鞋吗?” “记得。” “虞卿之前来过,将那双绣花鞋还了,而且,还把之前给你写的那封信给要了回去,他有些变了。” “你和他从未有过交集,如何得知他有变化?” “你可知音雪阁为何名音雪阁?”江瑜景问了另外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江一韵蹙眉,“我孤陋寡闻,不知道江湖上这些事。” “凭音杀人,鬓发沁雪,自此无欲无情,只问修行。他来的时候,头发已经全白了,而且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似常人,十分淡漠。” 江一韵没有回话,而是低下头想着靠声音怎么杀人,但是江瑜景却误会了。 他抓紧了江一韵的手,有些紧张地说道:“他还你的绣花鞋,我扔了,我可以给你更好的;他给你写的信,我也可以给你写更好的。我可以给你更好的,你相信我。” 江一韵笑笑,“父亲去世后,我们便是一家人,我自然信你。” 但是她的话,并没有让江瑜景的紧张得到缓解,他只是沉默了一阵子,然后才说:“我想和你成为家人,但是又不想成为你认为的那种家人,你父亲生前嘱托我好好照顾你,我答应了,所以我想照顾你一辈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些话成功让江一韵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也许是想起了先前发生的种种,“小景,我是你姐姐。” 江瑜景的神色黯然了些,但是他还是扯了扯嘴角笑笑,“我不认,你便不是,我累了,我回去休息了。” 江一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涌上的情绪突然变得复杂,这让她让她如鲠在喉,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语。 —— 六年后的京城。 “哥!他欺负我!”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躲在自家哥哥背后,红着脸指着前面一个模样俊秀的男孩儿,只是她那脸怎么看也不像是被气红的,倒像是羞红的。 “谁给你的胆子,欺负小爷的妹妹?!不知道她我是我罩的吗,昂?!”清越把小下巴一扬,就用着鼻孔对着江修焕说道。 “我没有欺负她,只是她非要跟着我,所以我便提醒了她一句,‘男女有别,姑娘别跟着我’而已。”江修焕漂亮的脸蛋一丝不苟,看上去有些小大人的模样。 “他真这么说?”清越偏头问着身后的清雅。 清雅顿时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对对对,就是这么说的!” “我不管,小爷说你欺负她,你就是欺负她了!你必须给她赔礼道歉!”清越双手叉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 “我爹娘还在等我,不奉陪二位了,告辞。”江修焕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人怎么这样,真是......”清越话还没说完,转头便看到,自家妹妹眼里冒着星星看着那个离去的人。 “清雅,你在看什么?” “你让让,你挡住我视线了。” 清雅毫不留情地把自家大哥推开,看着那个离去的人,一脸的倾慕。 他长得好好看,比哥哥还好看,而且说话也那么有水平,不愧是本姑娘中意的人。 清越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你不是又喜欢那小子了吧?你忘了你前几天刚和王姨家的二儿子赵宜修私定终身了?” “赵宜修?好耳熟的名字。” 清越拉过了犯花痴的清雅,“快回客栈去,爹娘今天说要带我们去见故人呢,可不能误了时辰。” “娘亲娘亲,我回来了!”江修焕看着主座上那个温婉的女子,就撒开腿扑过去,完全没了刚才的小大人模样。 可是他还没到他娘亲跟前三米呢,就被自家爹拦下来了。 江瑜景笑的十分和善,“你是大孩子了,男女有别,不能瞎抱娘亲,知道吗?要抱只能抱自己娘子。” “漂亮哥哥,抱我,抱我,我当你娘子!”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小女孩儿兴奋的声音。 江瑜景和江一韵闻声看去,看到的就是清绝和木素素带着两个孩子的身影。 孩子们闹成一团,大人们则是相视一笑,缓缓道了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