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仕女守则》 第1章 前世今生 周家的灯笼从大门一直亮到后厢房。 “小姐,快醒醒,老爷回来了。”乳娘崔氏推醒了六岁的七小姐周馨宁。周馨宁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崔氏慌慌张张的给周馨宁穿上裙子。周馨宁知道这是她的那个父亲从金州沿海大堤那边回来了。估计是护堤成功,衣锦还乡了。 周馨宁穿过来才一个月,她本来是要出差去印尼,结果飞机失事了。来这里时她的父亲已经组织军民去金州护堤,还没见过她这位担任辽东都司都指挥使的父亲。她这一个月已经听到周府的下人对她老爹的无数次称赞。说他一心为民,秉公执政,两袖清风。她前世在孤儿院长大,对父母没有特别的感觉,但听多了小丫鬟们对父亲的崇拜,却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想到这里,她更加想见见这位父亲了。不禁的催促乳娘:“快,乳娘,我要去见父亲。” 稚嫩的童音让乳娘着实惊喜:“小姐,你终于说话了,看来老爷真是武曲星下凡,什么妖魔鬼怪都绕着走,这不,老爷一回来,小姐这困扰太太这么长时间的病就好了。”馨宁不理乳娘,快速穿了鞋,飞快的奔出了后厢房。 王氏看女儿这么快的就准备好了,心中暗暗奇怪但同时又欣慰不已,奇怪的是小女儿每天都要赖会床,欣慰的是女儿虽然小却如此懂事,懂得关心父亲。 王氏正在感叹着,门帘被撩了起来,是大女儿周淑宁来了。周淑宁看小妹也起来了,温柔的笑了一下,先和王氏请了安,摸了摸馨宁的头,又偷偷的捏了一下馨宁的包子脸。“小妹真是乖,父亲见了小妹定会欣喜的” 周淑宁今年十六岁,娉娉婷婷,贤良淑德,王氏和周淑宁都是典型的古代仕女,周淑宁已经订婚,明年就要出嫁了,夫家是燕京的兴宁侯林家的世子爷,林家主母林王氏是周王氏的堂姐,两人原先在山东老家时就很要好,林王氏一早就相中了周淑宁,现在只等着周淑宁嫁过去了。 不过林家大爷可是周淑宁和馨宁的表哥,是近亲结婚呢,馨宁小小的担忧了一下,不过又想这是古代,说什么近亲结婚不会影响下一代,人家一定会当自己是疯子。 正胡思乱想着,门口的小丫鬟又撩了帘子,大哥周建峰,二哥周建宇,还有五姐周丽宁进来了,随后陈姨娘和崔姨娘也过来了,正屋里十分热闹,小丫鬟们忙着给主子们拿披风,又忙着沏茶水。 陈姨娘坐下后立即奉承王氏,这是她每天必做的:“夫人,我看大小姐又漂亮了不少,七小姐也长高了。”王氏是大家出身,最讨厌这种直白的奉承,闻言不禁皱了眉。陈姨娘一贯会看脸色,王氏心情不佳,便悻悻的住了嘴。 崔姨娘也和平常一样,闭口不言。而坐在崔姨娘旁边的周丽宁也一副十分乖巧的样子。 崔姨娘是周少城在福建时纳的小星,生了五小姐周丽宁。而陈姨娘资格老了点,是周少城在贵州任上时,周家老太太做主纳的,是周少城的大丫鬟,生了二少爷周建宇。 陈姨娘仗着自己生了儿子难免有些得意忘形,王氏又做不来为难小妾那一套,索性眼不见为净,把她挪到了西跨院最里头的房子,也不让她立规矩,平常只叫崔姨娘服侍。不过也很少难为崔姨娘。 周建峰今年十三岁,正是个子蹭蹭长的时候,他穿了一件宝蓝色的绿竹纹杭绸的长袍,瘦瘦的,越发显得像个细竹竿,他进了门先给王氏请安,因为搬到外院有几年了,功课也很紧,王氏只有在周建峰早晚问安的时候才能见到他,嘘寒问暖了好久。周建宇只大馨宁一岁,还傻傻的,见到馨宁还呵呵笑了一下,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齿。 这时,王氏身边的卫妈妈进来了,:“老爷进内院的门了。” 王氏连忙起身,众人也起身,一阵钗环脆响和桌椅挪动的声音,馨宁人小,索性从内屋撩了帘子自己冲了出去,只见一位约三四十岁的高大男子穿着灰青色长袍走了过来,因为一路上尘土颇重,发丝微乱,两目却炯炯有神,没有丝毫萎靡之态。这便是周少城了。周少城眼见一个梳着双鬟簪的湖绿色小身影向他跑过来,连忙伸手抱起小女儿,仔细的打量起来。 馨宁突然间被抱起来,视线高了不少,烛火下看清了爹爹英俊的脸,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气,鬓如刀裁,眉如点墨,嘴角微微翘起,竟然是一副风流才子的样貌,帅呆了,但仔细打量,眉目之间却有沉重的风霜之色,眼神十分坚毅,可见是个有主见的人。馨宁细声细气的叫了一声爹,又撒娇抱了中年大帅哥的脖子,心想自己一把年纪还要装嫩,不过是希望这个爹会喜欢自己,又见这个帅爹爹打量自己的眼神十分关切,知道平时周少城很喜欢这个女儿,虽然心虚自己占了他真正女儿的身体,但想着自己既然已经回不去现代,不如好好活着,努力的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活着就行。 王氏已经有半年没见到丈夫,见丈夫虽然清减了不少,但是精神很好。心下一阵高兴,忙说:“老爷,快进屋,这辽阳不比福建,晚上冷的很,小心受了风寒。”又吩咐卫妈妈:“快摆饭。” 周少城抱着小女儿进了屋,对王氏说:“前些天不来信说馨姐儿伤了头,不怎么说话吗,今天看她说的挺好的啊。”王氏笑着说:“一天就说一两句,一句话就一两个字,淑姐儿那天逗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不说,之前叽叽喳喳的吵得我头疼,现在不说话我又担心。” 陈姨娘看周少城像没看见自己似的,连忙走上前来,讨好的说:“七小姐是长大了,懂得文静了。”周少城不喜陈姨娘语气,把馨宁递给王氏,王氏身子不好,抱不动馨宁,馨宁自己下了地。一脸依赖的看着周少城,周少城看馨宁这么粘他,蹲下身和馨宁平视,道:“爹爹换件衣服,出来再陪我们馨姐儿玩。”说完,直起身进了净房。 等周少城出来,王氏吩咐众人摆饭,孩子们和两个大人一桌,姨娘们另摆了一桌。周少城见周建宇都八岁了,吃饭还掉一桌饭,很是不喜,周淑宁和周丽宁吃饭很是有世家贵女的矜持,很开心。满意的对王氏说:“是你教育的好!”又看馨宁,馨宁什么都吃,虽然吃相不十分漂亮,但是让人觉得孩子十分健康。周少城更加满意了。 吃完饭后,王氏叫孩子们散了。周少城却对王氏说:“叫馨姐过来玩会儿!”王氏虽然很惊讶,但是叫崔妈妈把馨宁抱了进来。 馨宁心想还要装嫩玩,抱着周少城撒了会娇,看王氏屏退众人,对周少城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灵机一动,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伏在周少城肩上假装睡着了。 王氏见馨宁睡着了。帮着周少城把馨宁放在里间的大床上,坐在床边:“老爷,您去金州这些天,广宁卫的夫人过来府里,说辽东巡抚刘庆的长女和西平侯的次子定亲了,十一月就要出嫁了。刘庆的夫人请广宁卫夫人做全福人,您说,辽东是辽东王的地盘,西平侯之前是蓟州总兵,刘庆虽然明面上做的很好,不偏不倚的,可我听说他的长子要进辽东王府给世子做伴读,而且前些日子父亲又说皇上这几年不太平。”“快住口,这话也说得。”周少城忙训斥王氏,虽然语气不好,但眼中多了几点深思。王氏知道丈夫这是听进去了。又怕丈夫年轻想不明白:“我们虽然在辽东,又和兴宁侯家结了亲,但是绝对不能让人认成辽王党羽,储位沾不得。你想公公。” 周少城的眼神更深了,眉头紧皱。王氏看着丈夫耳边的一抹白,想着周少城比自己还年轻,却早生华发。东征西讨十几年,大大小小打了无数次仗,身上全是伤,就因为公公做阁老时站错了队,受了多少罪,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却削了兵权,做文官的事情。心疼的不行,忙抚了周少城的眉头:“好了,今天先歇了,不急在这一时。” 但周少城依旧没能歇息好,翻来覆去一夜。馨宁却睡了个好觉。昨天夜里的事情她基本是什么都不懂但是架不住她大学时期学的是历史学,历史都是血雨腥风的,后来毕业又和同学合伙做生意,揣摩人心她最擅长。她既然决定既来之,则安之,至少要给自己创造一个安定的环境长大,她必须先了解这个社会,然后适应这个社会。但是奈何她现在才六岁,只能装嫩,不能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让人怀疑。否则她一定会说这种在皇权交替的时候,又处在一个藩王封地,就算你想独善其身,也会被迫站队,还不如权衡利弊,投机取巧呢! 第2章 客人 王氏开始筹备周淑宁的婚事,周淑宁的婚事定在了九月初十,如今已经六月间了。她知道小女儿最近一直在西边的小书房描红,只过来看过一次便没再来过。倒是周少城下衙回来经常指点馨宁描红。周少城任辽东都司都指挥使,明面上是有兵权的,但实际上,辽东这块地方很特殊,它归属山东承宣布政使司,但辽东又属“九边”之一,又另设辽东巡抚,辽东总兵和辽东都司。周少城平日里只管些农桑,水利和军屯的事情,六月间,播种已经结束了,实在很闲,基本没什么事情,不像以前,总是十天半个月不见一次。 馨宁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她其实不想这么小就描红,手酸还累的要死。但是她身边的人都是些丫鬟仆妇,眼界有限。她也不能问太多,顶天知道辽东有辽王,长得十分俊俏。还有老爷都打了什么仗,武曲星下凡,夫人是山东人,老爷是湖广人什么的。当然,她也没指着这些丫鬟能懂什么。 所以她只能借着描红的理由,去小书房偷偷找书看,这个年代书籍是十分珍贵的,但是王氏和周少城都是书香世家,书有很多。而且周少城去过很多地方,作为武将,管理士兵时要尽量减少与当地民众的冲突,所以他收集了许多地方风俗志,地理水文什么的,十分有趣。有些地方还有周少城的注解,馨宁看的很开心。 馨宁其实完全认识繁体字,但不能做的太明显,所以她假装描红进步很快,周少城惊奇于她的学习能力,凡是学过一次的字馨宁就记住了,偶尔有几个难一点的字,但是不超过三遍就学会了。所以周少城一天待在小书房的时间从之前的半个时辰到了现在的两个时辰,等到王氏都准备完了,已经是八月了。而馨宁已经学完了《千字文》和《三字经》,而周少城正在准备教她《幼学》。王氏知道丈夫在教女儿描红,她就去了小书房。却看到馨宁坐在周少城的肩膀上在看周少城摆沙盘。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她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晚上周少城回了正房,笑着上了炕,对王氏说:“宝仪,你生了个巾帼啊。你不知道啊,馨姐不仅看得懂我摆的沙盘,而且问她沙盘上的东西南北,她说的头头是道。还和我说‘兵者,诡道也’我敢说夫人你也不一定分清楚,我记得峰哥现在也不太懂兵法,我们馨姐才六岁。”王氏十分不悦:“少城,馨姐是个女孩,早晚是要嫁到别人家的,而且一个女子怎么能学兵法,她学了兵法,把心读野了,将来怎么能好好过日子。” 周少城不以为意:“她还小。”王氏更加不悦:“三岁看老。” “好了,好了,我以后不教她那些了。” “我教她好了,不行你教宇哥,女孩子不能让你教成峰哥那样。” “知道了。” “……” 王氏见丈夫根本不上心,不禁气结。心想不行,明天得把馨姐留在自己屋里,不能让周少城胡闹。 第二天,馨宁来给父母请安,父亲早早就上衙了。王氏却和崔妈妈说:“崔妈妈,今天馨姐就在我屋里描红,小书房别去了。”馨宁很是奇怪,母亲不是没时间管她吗,许是她又有时间了,而父亲要忙。 馨宁在王氏的屋里描了几天红,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思,一直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坐在炕几旁看账本的王氏,不小心和王氏对上了眼,她连忙心虚的低下头。王氏知道馨宁人小,坐不住,又看她一脸做贼心虚的小样子,放下账本,笑着对馨宁说:“怎么,累了?”馨宁连忙扑进王氏的怀里:“娘,爹爹呢?他怎么不陪馨姐儿描红了?” “你爹爹有事要忙,哪有时间天天陪你。“ “可是馨姐儿喜欢爹爹。” “你只喜欢爹爹,不喜欢娘吗?”王氏有点嫉妒了,女孩子不是更喜欢母亲吗。 馨宁连忙撒娇“也喜欢娘,也喜欢娘的。就是爹爹和我玩的十分有意思,娘,爹爹那里有个大的桌子,里面全是沙子,有趣极了!” 王氏笑的不行:“原来你只是喜欢玩沙子,女孩子可不能玩那些,娘给你做的漂亮的衣服都脏了。” “好。”馨宁继续装乖。 卫妈妈进了内室:“夫人,湖广老家的三太太和四太太和大爷已经进城了。” 王氏心情瞬间就差了起来:“来这么早,折腾谁呢?”卫妈妈知道王氏当初在湖广,和周家老夫人处的不好,连带着这些妯娌也不喜欢,忙劝道:“夫人,大小姐要出嫁,两位婶婶是给大小姐做面子来了。夫人应当高高兴兴的,老爷看见也会开心的。” “哼,还不是看见我给淑姐儿挑了个好婆家,当年因为公公的事情,少城那么难,也没见谁雪中送炭,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好不容易日子好了点,巴巴的贴上来,这一家亲戚我真是奇怪了,这些爷们儿都怎么中的进士。”王氏平时从不说人长短,可见是对她们烦的紧。卫妈妈又劝:“夫人,横竖天高皇帝远,就这几日,咱顺顺当当的把大小姐嫁出去就行了。”王氏也知道是这个理,皱了眉准备下炕,卫妈妈叫了小丫鬟进屋给王氏穿鞋。卫妈妈则过来给馨宁穿鞋,一边穿鞋一边说话:“我们七小姐今天要见婶婶和大堂哥了,卫妈妈给我们馨姐穿漂亮的鞋子。” 馨宁觉得有必要问下,忙捧了脸道:“卫妈妈,婶婶是谁啊?还有,我为什么是七小姐?” 卫妈妈笑着说:“咱家少爷姑娘们的排行是按照湖广老家的这辈论的,咱们馨姐排行七。” “那大姐呢?” “大小姐是我们馨姐这辈最大的姑娘,所以是大姐儿。” “也是第一个出嫁的。”馨宁故意逗王氏开心。 王氏和卫妈妈相视一笑,心情都好了很多。 王氏领着所有孩子在大门口迎接湖广来的三太太和四太太。老远看见几辆马车,风尘仆仆的,领路的正是周家的门房孙升。 周三太太蒋氏和周四太太韩氏还有大堂哥周建泊依次下了马车。蒋氏十分漂亮,是江西人,眉毛却十分英气,人据说十分爽利。韩氏则很娇小,是江南人,长着一张笑脸,给人十分亲切之感。周大太太陈氏因为是宗妇,家中事情多,抽不开身,周大太太也是湖广人和周大老爷两人是订的娃娃亲。两人的长子便是周建泊,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去年中了举同时也成了亲,娶的是戴阁老的弟弟戴翰林的小女儿戴氏,戴氏因为有了孕,便没过来。周大老爷在任国子监祭酒,周少城行二,周三老爷和周四老爷都在湖广老家读书,都是举人老爷。 蒋氏很亲切的握住王氏的手:“二嫂,恭喜你啊!来早了几天,想帮着二嫂布置布置,二嫂,我们也有快十年没见着了。” 王氏见蒋氏如此爽利,之前不快去了三分。忙说:“三弟妹和四弟妹快进屋,外面热。两位弟妹舟车劳顿,先泡个澡,吃些热饭,我们再说话。” 待蒋氏和韩氏还有周建泊收拾之后,王氏领着众孩子认亲。蒋氏见到淑宁,立即说:“这是淑姐儿吧,我还是在淑姐儿小的时候见过一次,小的时候就漂亮,现在更加好看了。”蒋氏旁边的丫头献上一个荷包,蒋氏递给了淑宁:“三婶婶给的见面礼,快收下。”淑宁看了下王氏,王氏点了下头,淑宁就收下了荷包,韩氏也笑着拿出了荷包,说了句:“我是你四婶婶。”周建泊也奉上见面礼:“这是你嫂嫂准备的。” 王氏叫卫妈妈拿出了给周建泊和新晋大少奶奶戴氏的见面礼:“早前就知道你成亲了,你二叔这里我走不开,就没去观礼,这次可要劳烦你背我们淑姐儿上轿了。” 周建泊立即说:“看二婶婶的话,背大妹上轿本来就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分内之事,又不是特意来要婶婶的见面礼的。” 三人同样给周丽宁和周建宇见面礼,没有多说什么。等轮到馨宁,蒋氏不仅给了个大荷包,又准备了一对十分精致的手镯,上面雕着杜鹃花。 “二嫂,馨姐儿比淑姐儿小时候还漂亮,将来长大肯定更加漂亮,我看馨姐儿长得到是像二伯。二伯一定很喜欢小女儿吧。”蒋氏笑着说。 王氏心里高兴,却不表现出来。“哎呀,小孩子家家的,别夸她了。” 韩氏也凑热闹:“是啊,我还是刚嫁进来的时候见过二伯一次,馨姐这眼睛鼻子和二伯如出一辙啊。” 周淑宁见母亲只是笑,知道母亲是谦虚,不会说太多的话,就上来跟着话茬说:“馨姐儿在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中的确最像父亲的,我和峰哥儿长得都像母亲多一点。对了,不知柔姐儿如何了,长的像婶婶还是像三叔。”柔姐儿是蒋氏的小女儿,只比馨宁大一岁。 蒋氏笑着说:“柔姐儿和你似的都像娘,你像二嫂,柔姐像我。” 第3章 红玉 馨宁知道古代这些妇女们聊天的话题无非就是些家长里短,馨宁听了一会儿就不想听了。她也许这辈子根本不可能去湖广老家,没兴趣知道这些事情。正愁不知如何脱身呢,周建峰从学堂回来了,他进了门之后照例拜见了母亲。王氏高兴的说:“快拜见你三婶和四婶。”周建峰礼数周全的拜见了两个婶婶。 蒋氏又夸上了周建峰:“峰哥儿也这么大了,听说峰哥儿在跟着二伯学骑射,哎呀,我们家是不是又要出个文武双全的大将军啊。” 周建峰虽然被夸的耳根发红,但依旧很大方的说:“父亲说过,习武是强身健体,体力上去了,读书也会更加有精力的。” 蒋氏奇道:“还有这种说法?” 周建峰接着说:“父亲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自从习武之后,读书时精力是比往常要好些。” 韩氏本来只是微笑着听大家说话,听到周建峰的回答,仔细的看了周建峰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这些都叫馨宁瞧了一清二楚。 蒋氏还要再问。 王氏开口说话了:“弟妹,我看泊哥儿大小伙子一个,陪着我们几个女人说话也不大自在,老爷还没有下衙,不然叫峰哥儿陪泊哥儿逛逛园子。” 周建泊正觉得不自在,二婶给自己解了围,自是从善如流,“早听说二婶是园林大家,正想让峰哥陪我逛逛这宅子呢。”王氏道:“哪里的话,这宅子不过是早前主人家布置好了的,我也没怎么动。不过辽阳城倒是可以逛逛,毕竟北国风光自是与湖广不同,峰哥儿,带你大堂哥好好逛逛,银子不够到娘这里来取。” 周建泊忙说:“怎能让二婶破费。” 王氏摆摆手:“大侄子这是和你二婶见外呢。让峰哥尽下地主之谊。” 周建泊不好再推辞:“那侄儿就多谢二婶了。三位婶婶,侄儿告退。”拉着周建峰就退下了。 馨宁一看好机会。假装趴在乳娘身上睡着了。 王氏见宝贝女儿已经困得睡着了,对蒋氏和韩氏说:“两位弟妹见笑了,馨姐一向有午睡的习惯,我让乳娘把馨姐送回去睡觉吧。” 崔妈妈抱着馨宁回了如意轩,之前馨宁一直住在王氏的后厢房来着,病好了才搬出来住。如意轩与内院的小书房挨着,人很少,王氏之前不喜欢这里,觉得太偏,可是架不住馨宁喜欢,如意轩的丫头有四个,名字都很俗,红玉,红珠,红莺,小红。还有一个管事妈妈崔妈妈,是周馨宁的乳娘。红玉十岁,一直贴身伺候馨宁。红珠十二,人比较细心,管着馨宁的衣物首饰还有各种赏赐。红莺十四了,她是厨房李妈妈的女儿,已经定亲了,是卫妈妈做的媒,就等十六岁嫁出去,她做菜的手艺十分好,所以管着馨宁房里的吃食。小红和馨宁同岁,是王氏找来陪馨宁玩的。 如意轩在周府西侧,从正房出来是西边的小花园,有两条路往左走是内院的小书房。往右走是女孩儿们住的院子,先出现的是一个分岔路口,直走是周淑宁住的素萃轩,里面是馨宁的如意轩,往内院走的是庶女们住的秀园,再往内院里走馨宁就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了,毕竟从来没去过。 进了如意轩大门之后,馨宁就假装醒了,她叫崔妈妈放自己下来,就跑到院子里的葡萄架子下面呆着去了。崔妈妈忙劝:“小姐进屋里躺着吧,小心受了风。”馨宁知道崔妈妈是怕自己再病,可是屋里太暗,不想进去,就说:“屋里闷,你又不要我开窗,你进屋帮我拿个毛毯就行了。” 崔妈妈无奈,只好进去拿毯子了。 红玉过来给馨宁打扇,馨宁就问她:“你知道三太太和四太太家里的事情吗?” 红玉说:“知道,三太太和大太太都是大房的,我们是二房,四太太是三房的。大太太陈氏出身小户,是个秀才的女儿,但是很会持家。三太太出身显赫,是江西彭州蒋氏的嫡女。而四太太是江南绍兴韩氏的女儿,在闺阁中是有名的才女。大太太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没有庶子,却有三个庶女。三太太生了三个女儿,没有儿子,庶子有两个,听说因为没有儿子,家里每天都不太平。四太太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那女儿才两岁。” 馨宁感觉十分神奇,这红玉简直是“包打听”那型号的,对她的来历十分好奇:“你是府里的家生子吗?” 红玉说:“我是夫人的陪房孙掌柜的侄女,因为黄河大水,家都冲没了,就活我一个,孙掌柜看我可怜,叫我进府里来伺候夫人的。” 馨宁又问:“你和府里的人都熟吗?三太太和四太太进府才大半天的功夫,你就打听清楚了?” 红玉却皱了眉:“小姐,我还没打听太清楚呢。几位太太家里的姑娘儿子们的名字我还不知道。府里的人基本都熟的,因为我年纪小,除了老爷身边伺候的,府里的人基本都认识。这其实还是借了小姐的光呢,因为大家都知道我是小姐的大丫鬟,所以基本都没有顶撞我的。”说完话,红玉一脸崇拜的看着馨宁。 馨宁无奈,心想这倒是捡到宝了,谁能想到,她身边的第一助理居然是个当间谍的人才。她现在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于是她说:“你想一直做我的大丫鬟吗?” 红玉立马点头:“想的,小姐。” “那好,做我的大丫鬟,首先第一点,不能随便被收买,知道吗?” 红玉说:“小姐,放心,前些日子荷叶过来悄悄问我小姐你平时都做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她还给我了做双袜子,我都没有收。” 馨宁奇道:“荷叶是谁,她打听我做什么干嘛?” 红玉回答道:“她是五小姐的大丫鬟,我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周丽宁居然打听自己,馨宁更加奇怪了,她都十二了,过几年该出嫁了。俩人之间毫无利害关系,她一时想不明白,正好崔妈妈在屋里大喊红珠问冬日里的毛毯去哪了。 馨宁扭头对红玉说:“你记住我说的第一条,然后平时有人给你送礼,问我院里的事情,你这么做,人应着,礼收着,回头告诉我那人要打听什么,我告诉你怎么回答他。至于送你那礼,你就拿你那去吧!” 红玉点头:“我记住了,小姐,有第二条吗?” 馨宁笑到:“当然有,这第二条是,府里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给我打听清楚,缺银子找我来要,不过,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切不可为了一些没用的阴私事儿把自己折进去。” 崔妈妈抱着毛毯过来了从屋里出来了。 馨宁连忙说:“我交给你的事情你不要和别人说,除了你我知道,不可再有第三人知道。我过几天会教你识字,你得认识字这事情才能办的更好。” 崔妈妈抱着毛毯,边走边说:“小姐,等久了吧,红珠这丫头把毛毯放进了柜子里,害妈妈一通好找。” 红珠跟在崔妈妈身后解释道:“没想到小姐八月末要毛毯,所以放的难找许多。小姐恕罪。” 馨宁不耐烦:“好了,找到就行了,我要说另一件事情。” 崔妈妈说:“小姐缺什么,妈妈给你找来。” 馨宁无语:“我什么也不缺,不用妈妈找。”说完,目光转向红珠:“你管着我的账册和衣物,应该认识字吧。” 红珠答道:“认识的,不过认识的不多,我之前跟着夫人屋里卫妈妈学的字。” 馨宁想,应该可以了。于是说:“你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教红玉识字,红玉以后专伺候我的笔墨,不识字不行。” 崔妈妈想着这是好事,便建议道:“小姐,不如丫头们都跟红珠学好了。红莺在跟李妈妈学食谱,李妈妈说她已经快要出师了,小姐昨天吃的春饼就是她做的。毕竟她是管小姐吃食的,学个字以后对小姐好。”说着看了看四周,悄声道:“卫妈妈说红莺做饭做的好,夫人要红莺以后跟着小姐,给小姐管厨房。” 馨宁大囧,王氏可想的真远,她才六岁就想着以后她嫁人的安排了。 馨宁咳了咳:“恩,红莺要学认字,让她和红玉一起学吧。至于小红,她年纪还小,过几年再学吧。” 崔妈妈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小姐说的是,就这么办。” 第4章 打听 红珠小课堂开课以后没几天,消息就传开了。 红珠最近着急的很,她每天都在馨宁午休的时间给红玉和红莺上课,红莺年纪大了,又是专管厨房的,只要认识食材和草药的字就可以,并且她有底子。红玉却是一个字都不认识,她又得了小姐吩咐,必须教会红玉识字。红玉讲完一个时辰之后,平时也有问题,一直缠着她问这问那。 而且别的院的丫头嬷嬷也有许多想识字的,天天探头探脑的想往如意轩钻。她想这样下去不行,得去问问小姐,于是找了个时间问了馨宁:“小姐,这几天来我们院里探头探脑的小丫头们太多了,说是想识字,也不知道是真想还是假想。院子里伺候的都不胜其烦,这样下去院里的规矩都乱了。” 馨宁之前没想太多,不过她可不想招一院子里人来开什么补课班,她向来喜欢清静,所以才选了最偏的院子。不过她也不能不考虑红珠的想法:“你想教他们吗?” 红珠一愣,没想到小姐会问自己的想法,不过她也不是拎不清的人,看小姐的样子肯定是不喜欢的。 于是她笑着说“小姐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平日里管着小姐的账册衣物就已经很忙了。奴婢识字又不多,也不是夫子。教我们如意轩的人识字可以,别的院子里的就算了吧。况且红玉一个人能顶十个,您没看她每天缠着我那劲儿。” 馨宁想到红玉每天恨不得挂在红珠身上那样子,她身上的韧劲,连馨宁都很佩服,不过也不能任事情随意发展。馨宁想了想,说:“你去和我娘说一声,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说我不喜欢有人来我这探头探脑的,我可不想让我院子里来一堆我不认识的小丫鬟,你们都去招待她们了,我连端茶倒水都找不到人。” 她现在人小言微,这种事情还是当家主母的话最好使。况且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红珠走之后,馨宁叫来红玉,说:“你去叫崔妈妈领我去看大姐,然后你去东边客房那边转转,看看有什么事情。晚膳之后回来和我说。” 周淑宁正在绣丝帕,见到馨宁过来很开心。她让崔妈妈把馨宁抱到她床边。 “小妹过来了。丝柳,你去把今天做的杏仁酪端过来,再叫厨房的人送点萝卜糕和核桃酥来。” “馨姐儿怎么来找姐姐了,是想姐姐了吗?” 馨宁主要是想看看大姐出嫁前的心情,听说有人会得婚前恐惧症什么的。于是她发挥她的小奶音:“馨姐儿想看看大姐姐在做什么?” 周淑宁越看小妹越觉得可爱,于是把她抱在怀里问:“听说馨姐儿认识许多字了,还要你的小丫鬟识字是吗?” 馨宁没想到待嫁的大姐消息也很灵通,平时看着周淑宁温柔可人的,估计以后嫁到侯府也是能独当一面的。 “哎呀,那些小丫鬟烦死了,我就是想让红玉学个字,以后好给我整理书籍,没想到来这么多人。我都告诉娘了。”馨宁不想再说这件事情了,自然而然的转了话题“大姐以后要去京城吗?” 周淑宁没想到小妹已经向娘告状了。想到小妹遇到烦心的事情直接和娘说就行了。而自己以后却只能靠自己了,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心中一阵惆怅。 “大姐?” 周淑宁回了神,低头看见馨宁疑惑的眼神,妹妹那么小那么软。以后自己说不定也会有像妹妹一样漂亮的女儿,一想到这,忧愁散了许多。自己学习了这么久,一定能做好的。 “是啊,我要去京城了。等姐姐以后安定下来,就接馨姐儿去京城玩好不好?” 馨宁看周淑宁心情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估计真的是婚前恐惧症吧,毕竟一个小姑娘嫁到一个未知的地方肯定是充满不安的。 “好啊,好啊,姐姐来接我去。” 周淑宁留了馨宁吃晚饭,并且一起去给王氏问了安。 到王氏屋前她正在对账,见到姐妹俩一起过来,心中十分高兴。 “馨姐儿,在姐姐那吃的可好?” 馨宁跑到王氏腿边,抱着王氏的腰,说“当然了,姐姐给我吃了山药肉圆子。” 王氏笑着把馨宁抱到塌上和她一起坐,捏捏馨宁的鼻子:“你这个小吃货” 然后对周淑宁说:“淑姐儿,后天就是日子了,兴宁侯府接亲的人明天也全都齐了。娘一会儿会去你院子里再嘱咐你几句,你得好好听着。” 又说“时辰也不早了,你爹今天衙门有事儿,得晚点回来,你领着馨姐儿回去吧。” “是”周顺宁柔顺的领着馨宁退出了正房。 回到如意轩,崔妈妈给馨宁换衣服,馨宁正老老实实伸胳膊伸腿呢,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对崔妈妈说:“娘要嘱咐大姐什么?” 崔妈妈老脸一红,说道:“小孩子管这么多干什么?” 切,馨宁在心里不屑,不就是婚前性教育吗?有什么,她当年和舍友在大学又不是没看过小片子,大惊小怪的。 红玉进了里屋,看到崔妈妈在,就帮忙拿馨宁换下来的衣服,并没有急着说话,。 馨宁看红玉的样子,知道她有话说。 于是她对崔妈妈说:“妈妈今天辛苦了,今天不用守着我了,红玉来就行。” 崔妈妈疑惑的看着馨宁和红玉,说:“你俩搞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馨宁为了让崔妈妈赶紧走,只好祭出了撒娇大法,抱着崔妈妈的胳膊使劲摇:“妈妈快去休息吧,让红玉陪我就行了。” 崔妈妈无奈,只好出去了,走出门前还不放心,又嘱咐红玉几句:“你可不许睡太死,不能让小姐踢被子,会着凉的。” 红玉连声应是,说:“是是是,崔妈妈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看着小姐的。” 送走了崔妈妈,红玉一脸兴奋。 馨宁不等红玉说话:“看你这样子,听到不少好料吧!” “小姐,你猜蒋三太太为什么来辽阳?” “为什么?” 红玉小声说道:“三老爷要和蒋三太太和离,三太太没有儿子,三老爷的小妾有了身子,三太太一碗药给那小妾端过去了,结果一尸两命。三老爷气的要死,跑到老夫人那里去跪着,说要休了三太太。” “老夫人看这样不行,所以让三太太替大太太来辽阳了。” 第5章 衡州周氏 馨宁的父亲周少城出身于湖广的衡州周氏,是湖广的大姓。传承了有三百多年了。嫡支旁支有好多人。从前朝至今,出了帝师两人,宰相三人,进士二十六人,到了周少城父亲这辈,嫡支有兄弟三人,周老太爷行二,他20岁中了进士,官至礼部尚书。但是他卷入了先帝末年的皇位之争,当今皇帝登基之后,他被贬为济南知府。他只有周少城一个儿子,到了济南不久就去世了。 周老太太领着十岁的周少城回了衡州老家,周少城十四岁的时候周老太太给他订了比他大三岁的王氏,两人成亲之后的第二年,周老太太就病逝了。 王氏出身于济南王氏,父亲王竞洪和周老太爷是至交好友,是有名的少年宰相,但是因为给周老爷子求情,也被贬了,这几年才重新升到甘肃巡抚位置上。 周少城17岁中了会元,结果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不顾族人的反对,领着王氏去了贵州从军,几年之后,他因在贵州平苗乱有功,又调任福建的泉州卫。和倭寇打了十年海战,也挣了不少军功,因为当今皇帝不喜他,所以周少城被调任辽东都司。名义上主管一方军事,但实际上,辽东属于九边之一,主管军事的人是辽东总兵。所以周少城相当于被夺了军权,平日里也就管些农桑,河道什么的。 而衡州老家这边这几年老一辈的都去世了,只有大房的老夫人和大房两兄弟以及三房老安人三房独子。不过馨宁这辈的人很多,男女都有。 衡州。 陶嬷嬷正在伺候老夫人梳洗。老夫人眯着眼睛倚在榻边。 “老三那边消停了吗?”她语气随意的问。 陶嬷嬷却不敢随意的答,她十分小心的说:“三老爷是个明白人,不会继续折腾下去的。” “他要是个明白人,就应该给我好好读书取个功名才好。”老夫人语气不善。“你看看他都干了什么,弄一屋子莺莺燕燕玩什么红袖添香。都考了二十几年了,还是个举人。” “蒋氏也是个拎不清的,白瞎了她们彭州蒋氏的名头,和小妾争宠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教洵哥儿。” 陶嬷嬷陪着小心,说:“洵哥儿很聪明呢,不如养在您这里,他虽然生母出身不好,可现在也是三房记了名的嫡子了。将来中了进士,好给您讨个诏命回来。” 老夫人知道这是陶嬷嬷在讨她开心呢,但是她并没有笑,反倒十分不善的说:“我要是把洵哥儿养在我这里,蒋氏那估计要恨死我了。” “都说‘妻好一半福’,陈氏出身一般,虽然眼界小,但是有肚量,对老大那是真心实意的,也算是个贤妻了。家里将来交给她我是放心的。当年二弟妹要给少城娶王氏的时候,我觉得王氏比少城大三岁,长得也就是小家碧玉的样子,看着还有点木讷,不怎么满意。谁能想到少城突然要从军,她就义无反顾的跟着去了。” 说到这里, “王氏可真是贤惠,这么多年随着少城东奔西跑,儿女双全,丈夫爱护,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陶嬷嬷心中也佩服王氏,但是她是老夫人的身边人,绝对不可以说周少城夫妻俩的好话,于是说:“二老爷打了这么多年仗,我看他这官也不太可能往上升了吧。我们家大老爷现在可是国子监祭酒,指不定有机遇就进了内阁呢。” 周家大老爷周少塘任国子监祭酒,从四品。周少城是辽东都司都指挥使,正二品。并且周少城今年三十四岁,比周少塘小十岁,比周三老爷周少增只大一岁。 老夫人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现在朝中没有可用之将,少城年纪还轻。总会有机会的。”说完老夫人上了床。 “熄了灯吧。” 陶嬷嬷吹了灯之后,躺在床边的榻上说:“今天老奴为夫人值夜,夫人快睡吧。” 老夫人却无法入眠,睁着眼睛想了许久。 不一会儿,老夫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明天叫洵哥儿搬进我院里吧,我不能让那孩子被蒋氏给养废了。” 陶嬷嬷为老夫人感到心酸,“是。” 辽阳,韩氏住的听风馆。 韩氏正在和她的贴身丫鬟说话。韩氏的贴身丫鬟是随着韩氏嫁过来的。是韩氏的心腹。 “夫人,您真的想好要搬到京城了?” 韩氏点点头,“蒋氏闹的太不像话了。三伯和她吵架之后,总是爱找相公喝酒。还老是领着他去逛花楼。” “这样下去耽误相公的举业可如何是好,这次借着事情让相公去京城潜心学几个月。相公的学问哥哥也是称赞过的,明年春闱怎么着也能考个进士回来” 韩氏的哥哥是南直隶的状元。如今在刑部观政。 那丫鬟道:“今天三太太那边有信过来了,说三老爷又抬了两个妾。现在那边还在闹呢。” 韩氏十分嫌弃她,道:“她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在别人家里摔摔打打的,闹得人尽皆知,不知道的以为她是不满二嫂的安排呢。” “幸好二夫人通透,不和三太太计较。”那丫鬟赞道。“二夫人的宅邸安排的极好,我前几日转了转。我听伺候的小丫鬟说,这宅邸是二夫人画的图纸,买了两家连着的房子。二夫人可真厉害啊。将来到了京城,您自己的房子,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不像衡州,改个厢房也得向老夫人报备。” 韩氏一听,高兴了许多。“你说的对,不掺和大房那些烂事儿。” 又道:“你说我明天问问二嫂这布置宅子的经验如何?二嫂和二伯一样博学多才。” 那丫鬟也高兴,道:“明天这府里也都布置的差不多了,二夫人应该有时间和您说话的。” 第二天。 王氏听完婆子们的报备之后,终于歇了一小会儿,还笑着对卫妈妈道:“这嫁女儿就这么累,娶媳妇估计得更累吧。” 卫妈妈也笑着回应,道:“夫人再劳累一次给大少爷娶个贤惠媳妇,等五小姐和二少爷的时候您就交给媳妇做就行了。到时候您只要把把关,动动嘴就行了。”没有说馨宁。 “夫人,四太太过来了。” 第6章 婚礼 “四弟妹怎么过来了。”王氏十分关切的问到,“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没有没有的。”韩氏笑的十分亲切。“我昨天听说二嫂现在住的府邸是二嫂亲自设计的,我在京城有一处房产,我想自己布置一下。听说二嫂是个中高手,看二嫂不忙了,想过来讨教一下。” 王氏是何等聪明的人物,立即想到韩氏是不是想分家,于是她试探道:“不知四弟妹是想长住还是就住几天啊?” 韩氏一听王氏听明白了自己的话,笑的更加亲切了,道:“看二嫂问的,京城的宅子可是寸土寸金,我是借了我娘家嫂嫂的光才买到一处三进的院子,自然是要好好整理一下,为了以后长住的。” 王氏理解了韩氏的意思,道:“三进的虽然有点紧巴,但也够住了,不过京城的房子修建是有规矩的,你随我来,我这里有许多图纸,你看看有没有满意的,能让你们宽宽松松的住。” 晚上周少城早早的回了府,用过晚饭之后,夫妻俩说起了闲话。 “相公,四弟妹想要分家。” 周少城本来懒洋洋的歪着,听到这话,“嗤”的笑了一声,随即道:“大伯母不会同意的,大哥也不会同意。她为了脸面才不会做出分家这种事情呢。” 王氏拍了周少城一下,嗔道:“胡说什么呢?什么她,她的。” 周少城不以为然,道:“四弟妹想分家的心我知道,但是也得四弟和三婶支持。三婶我就不说了,天天在家里吃斋念佛的,万事不理。四弟耳根子又软,就算四弟妹说服了四弟要分家,大伯母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他,然后再拿周家的名声说道几句,四弟肯定老老实实的留在衡州老家,门都不出一步。” 王氏却道:“这事说不定就能让四弟妹办成,你可不要小看她,她可是绍兴韩氏的女儿。”王氏见周少城还是一副‘呵呵,我才不信,随便你怎么说’的表情。“不信咱俩就打个赌?” 周少城来了兴趣,坐起来,道:“赌什么?” 王氏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周少城大笑,道:“你说的,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想怎样就怎样,你可是同意了的。” 王氏和周少城说了什么少儿不宜的话题,馨宁自然不知道。 她现在正在努力的对崔妈妈撒娇。 “妈妈,我明天真的不能看大姐夫长什么样子吗?” 崔妈妈训馨宁:“明天人太多,万一让不认识的人把你抱走怎么办?到时候你丢了,妈妈我也不能活了。” 说完叫来红玉,对她说:“明天你一步都不能离开小姐,但是要是让我看到你领着小姐去外院,你以后就不用再伺候小姐了。” 红玉吓得一哆嗦,立马点头应是。 第二天,婚礼 馨宁早早就被崔妈妈叫醒了,在如意轩吃了早饭之后,崔妈妈就帮着卫妈妈去给周淑宁上妆了,红莺去了大厨房帮忙,红珠在屋里忙来忙去的。 馨宁穿着一件粉色绣着淡金色牡丹花纹的褙子,下面穿着同色系的小裙子。崔妈妈给她梳了两个包包头,系了红色的的绸带,绸带两头各坠一个金铃铛。又给她往脖子上挂了金镶玉的项圈。 她现在自己坐在如意轩葡萄架上的小板凳上,正在想如何去外院转转。 红玉见馨宁坐在那满脑门的心思,怕她打什么主意,要是甩开自己去了外院还不如她陪着去,至少不会吃亏。但是她又害怕崔妈妈,只能劝小姐换个想法了。 “小姐,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去看大小姐梳妆吧。” 馨宁撇嘴,道:“我还是小孩子,大姐带上凤冠霞帔该盖头之前我才能看一眼,现在去干什么?” 周淑宁因为是远嫁,送走新娘子之后宾客们会在府里用晚膳。 “红玉,现在就去外院吧。” 红玉大惊,道:“小姐,要是崔妈妈知道会打死我的。而且小姐要出去肯定得经过素萃轩的门口,这简直太可怕了。” 馨宁白了她一眼,道:“现在所有的人都在大姐那里,我们先去看一眼大姐,然后肯定会被娘赶出来。出了素萃轩,我们趁机去小书房那边,小书房那边一拐弯就是外院和内院的门口。”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走吧。” 崔妈妈在给周淑宁绞脸。 “啊,好痛啊。”周淑宁忍不住叫了一声。 王氏板了脸,“疼什么,崔妈妈已经很轻了,谁出嫁都要走这一遭的。” 周淑宁无奈,道:“可是这也太疼了。” 王氏还要再说她两句,谁知道小丫鬟进门禀报:“夫人,七小姐过来了,说要看看大小姐。” 王氏训道:“小孩子过来干什么,叫她去玩去。” “别,娘,让妹妹进来吧,我想看看她。”周淑宁恳求。 王氏趁机说她:“你可别再喊疼了,吓到你妹妹。” “知道了,娘。” 馨宁没想到王氏居然让她进屋了,这下计划破产了。她坐在中厅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吃云片糕。她前方三米处就是周淑宁,她坐在那里任由包括崔妈妈在内的几个婆子摆布。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 等了许久,终于完事了,王氏叫馨宁过去看姐姐。 馨宁一看周淑宁,嘴里的云片糕差点喷出来,周淑宁脸上涂的十分白,两颊上的腮红又十分红,眉毛特别细,长长的画了两条,嘴也十分红。蓝色的头冠估计得有十斤沉。 她一时没忍住:“大姐,你真是太难看了。” 周淑宁脸马上红了,但是脸上粉太厚,谁也没看出来。 王氏训馨宁:“瞎说什么呢,怎么能这么说你大姐。”说着对西边拜了几句菩萨,“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卫妈妈忙对馨宁说:“新娘子都是这样的。” 周淑宁顾不得脸红,道:“娘,你别生馨姐儿的气,馨姐儿估计第一次见到我这个样子。” 馨宁吐了吐舌头:“大姐,对不起,你是最漂亮的新娘子。”然后扭头对王氏说:“娘,我出去溜达溜达。一会儿去找姐夫讨红包。”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红玉连忙追了上去。 王氏失笑,道:“这孩子。” 第7章 初遇 馨宁从素萃轩跑出去立马左拐进了小花园。 红玉跟在馨宁身后战战兢兢的,眼看着离小书房越来越近,红玉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跳出来了。她拉着馨宁的衣袖,道:“小姐,我看还是别去了。” 馨宁扭头对红玉说:“好啦,我就偷偷的看一眼,我去小书房等你,你去看看二门那有没有婆子看着,没有咱俩就出去,有就不去了。” 红玉心想反正去外院只能得走二门,小姐肯定得在小书房等她的消息。一会儿就说二门那有婆子,那小姐就没办法了。“那小姐你就在小书房等奴婢啊。” 两个人在小书房门前分了手,馨宁进了小书房之后,发现平时伺候茶水的丫鬟一个都不在。馨宁心想难道都去看热闹了?。 馨宁就坐在了平时她看书的书架后面,那是一个视线死角,她之前试过了,不管怎么看都不会知道书架后面有人。 红玉啊红玉,以为自己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吗,不就是想让她回如意轩吗,今天老娘非出去不可。 等了一会儿,她太无聊,就随便找了一本来看。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推门进来了,馨宁以为是红玉,就藏的更深了。没想到那人居然翻起了东西,馨宁心想,我靠,这是传说中的间谍吗。那人穿着粗使丫鬟的衣服,身手十分轻巧。有点江湖大侠的感觉。她翻了半天书桌,没翻出任何东西。而且因为是视线死角的原因,那人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那人的脸 这人可能是因为在书桌上没有翻到什么,就开始翻书架,眼看着离馨宁越来越近。 这时,院外传来说话的声音,那人一听见人声,不知道踩了哪里居然跳到了承尘上。 馨宁听出来外院的声音,是爹爹周少城。 周少城并不是一个人,而是领着一个穿着深紫色长袍的男人一起进了书房。后面跟着大哥周建峰和一个和大哥年纪相仿的少年。 深紫色衣服的男人因为个子十分高大,馨宁只能看见他腰间坠着一枚十分温润的玉牌,刻着繁体字:辽。 馨宁听见周少城叫他王爷,是辽王。她马上捂住了嘴,怕自己发出惊呼声,她以前小说看的很多,什么霸道王爷爱上我什么的,她到了古代可是能看到一个活的王爷了。 周少城拧着眉头:“王爷,这不太好吧,微臣已经很多年没有读过四书五经了,现在就是粗人一个,世子天纵英才,微臣何德何能,如何教导世子。” 辽王道:“我辽东这么多的官员,只有你出身世家,而且是会元。世子交给你,我十分放心。” “况且你的长子与璟儿同岁,璟儿也没有朋友。两个少年正好做朋友吗!” 周少城还要再拒绝,辽王却抬手道:“盛民,你不要再拒绝了,你的亲家兴宁侯是我表弟,你女婿是我侄子,你长女是我侄媳妇。我们只论亲戚,不说身份。”盛民是周少城的字。 兴宁侯的姑姑是皇帝十分宠爱的林贵妃,而辽王正是林贵妃唯一的儿子。 “盛民,你来见一下璟儿。” 周建峰旁边的少年上前道:“段璟见过都指挥使大人。” 周少城忙避了礼,道:“世子折煞下官了。”说完就打量了一下段璟。 馨宁也在打量这位世子,这一打量馨宁就被惊艳了,这位世子长得十分的好看。他穿了件石青色的袍子。腰间也坠着一枚玉牌。不过没有写字,上面雕着一种鸟,馨宁看不清。 他皮肤白皙而有光泽,鼻梁特别挺,眼眸清澈如水,气质温和,相貌十分出色。这简直就是电视剧上的标准的男二长相。可是他低头间,馨宁却看见他双目间有一道光隐现。并且他微微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偏了一下头,看似是很平常的动作,可馨宁觉得他就是发现自己了。 馨宁吓的半死,要是让爹爹知道自己在这偷听,以后就别再想来小书房了。 馨宁心想房梁上还个人呢,你怎么不向上看,于是馨宁向上看了一眼,这一看馨宁差点叫出声来,那人居然不见了。 这下彻底玩完了。 周建峰突然道:“王爷,世子,爹爹,大姐的吉时到了,不如我们先去观礼吧。” 辽王笑着道:“光顾和盛民说话了,侄媳妇的吉时可不能误了。” 周少城也道:“王爷,请。” 于是一行人都出去了。等外面安静了之后,馨宁才放松下来。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都软了。她强撑在站起来,勉强走到窗前瞧了瞧,看到没人之后。她才彻底放下心来,放心之后馨宁居然看到窗框上居然有一点湿湿的印记,有点椭圆形,馨宁掏出手绢,用力擦了一下那印记,于是手绢上也沾染了淡绿色痕迹。她低下头闻了一下,是酸酸的葡萄味道,她早上刚吃过。 这个府里只有她的如意轩有葡萄架,并且结的果实十分特别,是绿色的葡萄,有点酸,家里只有她喜欢吃。但是更可怕的是,现在是葡萄下来的季节,王氏为了周淑宁的婚礼,招待客人,早早就叫田庄的人送过各式水果了。不能排除送的葡萄有酸的绿色葡萄。 馨宁又仔细看了看四周,除了窗框的痕迹,并没有任何的多余的东西。 她现在无法确定这个间谍到底是谁,但是又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不排除这个间谍再次回来的可能性。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是跑路适合她。 馨宁出了小书房,也没有再去外院的心情。于是她回了如意轩。回到如意轩之后,红珠立马跳了起来。道:“小姐,你跑哪去了。红玉都去外院那边找你了。” 馨宁低头看了一眼红珠的鞋,问道:“你鞋怎么了?” 红玉反应十分正常,道:“没怎么啊,奴婢鞋坏了吗?”说着低头看了看,又奇怪道:“没坏啊?小姐不喜欢奴婢的鞋吗?” 馨宁松了口气,不是自己院的人就行,四个丫鬟只有红珠最有嫌疑,红珠身量高,照之前她在小书房的视线来看,馨宁以为那间谍是红玉,所以是蜷缩着身子的。而为了看清辽王世子,她是挺直腰,伸长脖子看的。 所以那间谍至少和段璟一样高。 馨宁摆摆手:“我累了,你去把红玉叫回来吧。我要歇歇。” 第8章 八卦 “小姐,可是婚礼马上开始了。你得去正房那边。”红珠劝道:“大小姐的婚礼不能缺小姐一个人啊。我和红玉说了不管找到小姐与否,都得去正房碰头。” 这是大姐的婚礼,一辈子就这一次。作为妹妹,她必须得送她。 “好,你领我过去吧。” 馨宁到正房那边,周淑宁正好坐上花轿,王氏看到馨宁,道:“你跑哪去了?怎么才过来?” 馨宁的身体毕竟才六岁,她现在又累又困。王氏见她要倒的样子对崔妈妈道:“你来抱着七小姐,别让她睡着了。” 崔妈妈连忙抱起馨宁,又在她耳边唠叨:“小姐,你可千万别睡啊。” 馨宁撑着眼皮努力的向外看,刚出炉的大姐夫穿着红色喜服,系着大红花,十分英俊。周少城和王氏各对盖着红盖头的周淑宁说了几句教导之言后,周建泊背了周淑宁上轿后。礼就算成了。 周家一家人站在府门外送走了周家的嫡长女,以后周淑宁的名字不仅仅是周淑宁,还是是林周氏,她以后的荣辱就和她的夫家联系在一起了。 王氏忍不住伏在周少城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周少城拍拍她,道:“别哭了,她虽然出嫁了,但是又不是嫁过去不能回来。她婆婆又是你堂姐,淑姐儿会过得很好的。” “我都知道,可是我还是想哭。” “你再哭吓着馨姐儿怎么办?晚上还有宾客们呢!” 王氏抬头擦了擦眼泪,道:“好了,我不哭了。晚膳都准备好了。你领着男人去外院内院的宴会厅吧。我叫女眷们去戏台子那听戏。”内院和外院各有一个宴会厅,内院的宴会厅在东边,建在了戏台子前面。而外院的宴会厅在西边。 馨宁看着周淑宁的花轿远去后,再也支撑不住,趴在崔妈妈身上就睡着了。 再醒来天都黑了,屋里点着如豆的灯火。东边戏台子的戏还在唱,隐隐约约的传过来。红玉坐在馨宁床边做针线。 红玉听到动静就放下针线,扶着馨宁坐起来,道:“小姐再不醒,晚膳就开始了。” 馨宁揉了揉脑袋:“马上开始吗?” “这就开始了。” “你今天怎么没在小书房外面等我?” 红玉朝外看了看,低声道:“我从二门那回去,小书房就谁也不让进了。然后我在小花园碰到了红珠姐姐,就和她说小姐你不见了。我和红珠姐姐约定在正房碰头,我在正房看到小姐之后,就一直跟着崔妈妈了。” “你说你在小花园碰到了红珠?” “是,小姐。” 红珠为什么在小花园,不会那间谍真是她吧。“她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就是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红玉低头想了想:“她没什么不对啊!和平时一样啊。” “你仔细想想。” “真的和平时一样。” 算了,红玉现在才十岁,再聪明眼力还是有限。她也不能告诉王氏她看见过这人,否则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在小书房。 王氏身边的碧玉过来传话:“夫人叫小姐梳妆参加晚膳。” 馨宁给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理解,对碧玉道:“小姐说这就过去。” 等馨宁到了东边之后,正好开宴。她本来应该坐在小姑娘那桌,谁想到辽阳知府的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馨宁是个神童,非要见见她,王氏就把她安排在了她自己那桌。 王氏那桌大多是文官的夫人,大部分都是文静的大家闺秀,所以很安静。说话也是很小心。而旁边那桌则是辽东各地卫所的夫人,因为当兵的多半是大老粗,娶的夫人也是什么样的都有,所以这些人说着家长里短的。 永宁卫的夫人压低声音说:“听说王爷家里那位白侧妃娘娘,就是生了大公子那个,又怀孕了。。王爷还把大公子送到了宣州军营去了。宣州那边和高丽接壤,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就算是想培养长子,可那也是庶子,继承不了家业啊。” 另一位夫人说:“王妃娘娘都去世多少年了。王爷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再生几个孩子很正常吧。” 又有一位夫人说:“我见过那位侧妃娘娘,长相很平凡。也没什么见识,她原来是王妃娘娘身边的小丫头。当时王妃生下大郡主的时候,亏了身子,见侧妃娘娘身体身体好,所以抬了她当姨娘。结果第二年就生下了大公子。” 大家说的正火热,馨宁旁边辽东巡抚刘庆的夫人左氏问道:“这些人就这样议论王府里的事情,真的没事吗?” 辽东巡抚刘庆是今年刚上任的,他是两榜进士出身,今年四十五岁,先头的夫人已经去世了,现在这个左氏是继室,今年才二十岁。 辽阳知府的夫人答道:“夫人今年刚来辽阳,怕是不知道,辽东苦寒,驻地那边买个什么都不方便,女眷们都住不惯,所以各地卫所的夫人都住在辽阳,辽阳又是个小地方,所以有个风吹草动大家都知道。” “这样啊。” 辽王有一位正妃,两位侧妃。正妃顾氏出身于金陵顾氏,顾氏去世有十年了。她和辽王有一子一女,一女是辽王的嫡长女,被封为舒宜郡主,一子是行二的辽王世子段璟。侧妃孙氏是小户之女,生了次女金河县主和三子段恒生。最后这位侧妃是正妃的侍女出身,生了庶长子段弘毅。 金河县主和馨宁同岁,都是六岁。舒宜郡主已经出嫁了,嫁的是西平侯世子。庶长子段弘毅已经十七岁了,还没有娶亲,不过因为他十多岁就从军了,女眷们基本没有见过他。而三子段恒生今年才十岁。 王氏并没有往王府发请帖,因为藩王不得结交外臣,而馨宁今天见到的辽王是不请自来的,所以小书房那边避了人。馨宁误打误撞的碰到了。 辽阳知府的夫人已经开始说起了别的话题,是辽阳教谕家里的事情。馨宁再没有心情听下去,她今天在小书房感觉到,辽王世子绝对是发现她了。而他居然没有叫破,难道是以为自己只是个小姑娘不会有什么威胁吗?还是别的原因。 而且今天连爹爹都没有发现自己,他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怎么会知道书架后面有人的,房梁上的那个贼又是谁?他既然发现了自己,又为何没有发现房梁上的那个人? 第9章 花园 王氏见馨宁心不在蔫的坐在桌前,平时最喜欢吃的水晶虾饺动都没动,知道小女儿是累的不行了。她低下头问馨宁:“馨姐儿是累了吗?娘让崔妈妈抱你回去休息吧。” 馨宁正好也不想呆了,但又不想让崔妈妈抱,她又不是真的六岁孩子,老让人抱着怪怪的,于是她撒娇道:“娘,让崔妈妈在这边帮你的忙吧,馨姐儿想自己走回去,让红玉跟着我回去就行了。” 王氏道:“那好吧,你要小心的走路,让红玉走在你前面给你提灯,不要自己乱跑。”她这边的确缺不了崔妈妈,新建府的丫鬟在待人处事上还是和老嬷嬷差一截。 红玉在宴会厅外面候着呢,见到馨宁出来,道:“小姐没多待一会吗,今天席上的水晶虾饺是李妈妈亲自调的馅儿,刚才红莺姐姐给了我两个,好吃的我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馨宁嗔她:“就知道吃,我们回如意轩,你要是还饿,一会儿撤了席,你去红莺那吃个夜宵吧。” 红玉被听了很高兴,十分讨好的道:“知道了,小姐,红玉给您提灯。” 路过西边的小花园时,十分黑。九月初的辽阳夜晚已经很冷了,馨宁把兜帽紧紧的盖上。不断有阴风从身后吹过,红玉拎着的气死风灯被夜风吹的摇摇晃晃的。树林中好像潜伏着什么东西似的,树叶哗哗作响。 红玉缩了缩脖子,道:“小姐,这边怎么这么黑啊,点夜灯的婆子都去哪了。” 馨宁本来不怎么怕鬼,但是连穿越都发生了,谁知道有没有真的鬼啊。于是她就抓住了红玉的衣角,红玉被馨宁这样一抓也吓住了,她哆嗦个不停,却还是搂住馨宁,嘴里念叨着“小姐别怕啊,我们马上就走完了啊。”没想到风更大了,而且灯光变得十分微弱,就在主仆两个人都要吓死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两个人,两人都拎着气死风灯。 馨宁定睛一瞧,居然是辽王世子段璟。馨宁立马低下头假装没见过他,红玉见内院居然有外男,连忙喝道:“是哪家的公子,居然进了周府内院。” 馨宁心里吐槽,红玉你是不是傻,咱俩一个六岁,一个十岁,两个小丫头跟人家不认识的男人胡乱呵斥,万一人家要起了歹心呢! 馨宁连忙拽红玉,示意她不要说了。 段璟身后的小厮连忙应道:“我家公子不小心误入内院,还请姑娘指点迷津。” 红玉低头看了一眼馨宁,馨宁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告诉那人路,让他赶紧走。 红玉领会,道:“还请公子原路返回,遇到岔路请往左走,会看到一道桥,桥那边就是外院。” 馨宁感觉段璟的视线落在身上,十分的扎人,又拽了拽红玉的衣袖,红玉正要问她干什么的时候,段璟说话了,他朗声道:“烦请两位姑娘带路到桥头。” 馨宁心里直叫苦,怕红玉说出自己身份,对红玉道:“我们给他领路到小书房。” 红玉虽不解,但是她最听小姐的话,于是她对两人说:“请公子随我来。” 馨宁跟着红玉走到段璟旁边,段璟很识趣给她俩让了路。隔着几米远才跟上她俩。走了几十步到了小书房,红玉道:“公子,此处向左便是外院,请公子自便。” 段璟却突然笑了,道:“没想到周七小姐如此不守信用,明明说送本公子到桥头,现在却只到小书房。”馨宁和红玉都大惊,不知此人是如何知道馨宁的身份的。 馨宁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脱身,结果段璟又轻飘飘送来一句话,“说起来,我和周七小姐今日就是在这小书房见过的。” 馨宁只好狡辩道:“公子真是好笑,我今天一直都跟着姐姐和娘亲,并未见过公子。路已经指明,还请公子不要再误入内院了。”说完拉着红玉马上逃跑了,连黑黑的树林都不怕了。 段璟的小厮奇道:“爷如何知道那小姑娘是周家七小姐?” 段璟答道:“周家七小姐今日在周盛民的小书房,我进了小书房之前发现房梁上有一人,进了屋之后又发现书架后还有一人。房梁上的人呼吸绵长是习武之人,而书架后的人却气短体虚又十分细弱,定是大病初愈的小孩子。” “房梁上那人是爹的暗卫,给我比了个手势,我就放他走了。至于书架后的人,能随便出入周盛民的书房并且大病初愈的人小孩子,也就只有周七小姐了。” 那小厮恭维道:“爷的武功又精进了。” 段璟却道:“其实这都不是主要原因,主要的原因是周七小姐身边的丫鬟,我今天离开小书房看到她了,她面上十分着急,显然是在找人,肯定是自家小姐不见了。” 那小厮一愣,腹诽道:没想到爷的过目不忘居然用来记一个小丫头。 段璟那扇子拍了一下那小厮的头,道:“别胡思乱想了,既然已经知道那人就是周七小姐了,还不赶紧从人家周府内院出去。” “感情您大费周章进了内院就是为了试探人家一个六岁小姑娘。”小厮不知不觉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所以又收获了一枚爆栗。 “山人自有妙计。” 馨宁和红玉两个人几乎是疯狂的跑回了如意轩。 红玉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道:“小姐,那人是谁啊,我看他长得挺好看的,怎么那么可怕啊!还猜出了小姐的身份,小姐你当时还带着兜帽呢。” 馨宁内心十分愤恨,该死的段璟,连个六岁小孩子都欺负。她虽然知道段璟怀疑自己了,没想到居然这么急着来确认自己的身份。她看啊,小花园的夜灯是段璟故意弄灭的用来吓唬她的,人在非常恐惧的情况下是十分容易露破绽的,估计段璟只是随便试探一下,自己居然就暴露了。真是讨厌死了,自己还不能去王氏和周少城那告状。 她躺在床上对红玉说:“今天晚上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有人问的话,就说我们什么也没遇到,很好的回来了。” “是,小姐。可是,小姐我好饿啊。”红玉拧着眉,“小姐不饿吗?” 馨宁疯狂的跑回来之后,现在正在脱力中,也十分饿。“你和红珠一起去厨房那给我叫一桌饭来。我也很饿。” “可是小姐,小花园那边怎么办,那么黑。” “你过去吧,现在估计已经点上夜灯了。” 第10章 变化 周淑宁婚礼过后,周家大宅又恢复了宁静。馨宁每天除了去正房请个安,然后陪王氏说几句话,就没什么事情了。而且她也不怎么去小书房了,怕自己再倒霉的碰到那个间谍。 她本来想和周少城说一下的,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并且她内心感觉那个人段璟肯定认识,说不定就是他的小马仔,不然那个间谍是怎么溜出小书房的。 那天听辽王的意思是要周少城教导段璟。虽然这些日子都没什么消息传出来,但是估计周少城拒绝不了辽王,毕竟一君一臣。 她在理解了这个强大的封建王朝对女性的约束之后,基本上放弃了离家的可能性。大概她以后会像姐姐周淑宁,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一个自己从未了解过的陌生男人。然后她的后半生会像王氏一样,为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管理内宅,纳妾,养小三小四的儿女。 哎,想想就可悲。馨宁一边想:切,我才不要嫁人呢,我出去当个女商人什么的。又想:这得走多么艰难的路啊,不嫁人,一辈子受别人异样的目光。自己虽然不怕别人说,可是王氏和周少城怎么办?她要是这样生活,两人得多么伤心。 她躺在床上想三想四的,一整夜没有睡好觉。结果,第二天她又着凉了。然后她就这样一直病到了正月里,连年夜饭都没吃。 正月初三。 崔妈妈撩了帘子进了里间,对馨宁道:“小姐啊,快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了。老爷今年捐了一千两银子给辽阳知府办灯会,说是给小姐做功德。小姐,奴婢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是正月十五你得好起来随着夫人去看灯。你想想,你一直这样病着,还不好好吃药,老爷和夫人得多么担心你啊,夫人每天那么忙都抽出整个下午来陪你。” 是啊,自己怎么开始这样钻牛角尖了呢,哪种活法不是活呢?浑浑噩噩的生活是一种活,努力充实自己,努力奋斗也是活法啊。 她既然都重活一次了,干嘛不精彩的活着呢!想通了之后,她对崔妈妈说:“药呢?我想喝。” 崔妈妈高兴极了,道:“药一直温着呢,就等着小姐喝呢。”说完叫红玉把药端了进来。 馨宁接过药,一饮而尽。晚上睡觉发了许多汗,第二天病就好了大半。把王氏高兴的,和卫妈妈念叨:“看来我念了那么多佛,还是有用的。我都想了,馨姐儿要是再不好,我就去京城的慈恩寺捐银子去,没想到今天居然好了。” 卫妈妈恭维道:“还是夫人有福气,给小姐去了病气。老爷又给灯节捐了一千两银子,肯定是给小姐攒了功德啊。” 王氏因为太高兴,也不顾卫妈妈是恭维她了,道:“去叫孙大掌柜再拨一千两银子捐给灯会,以我的名义。然后今年我们在北门附近办个粥棚,给我的馨姐儿再积些功德,好叫我的孩子一辈子健健康康的。” 到了正月十五,周少城推了应酬,亲自陪着馨宁和王氏逛灯节。 周少城一路上抱着馨宁,牵着王氏的手,一家三口十分和谐的走在大街上。王氏怕周少城累着,对他道:“我来抱着馨姐儿吧,你休息休息。” 周少城笑着对王氏道:“不用了,馨姐儿病的轻飘飘的,还没我的剑沉。” “又胡说,馨姐儿过年都七岁了,怎么能没把剑沉。” 周少城嘻嘻笑,抱着馨宁,对她说:“你娘生气了,馨姐儿来给你娘挑一个灯笼好不好?” 馨宁很高兴,娘和爹爹的感情这么好,连着她的心情也变好了。于是她很大声的答了一句:“好,我要给娘挑一个最漂亮的灯笼。” “爹爹,馨姐儿想要那个兔子灯。”馨宁在现代就很喜欢这种手工艺品,那个兔子灯做的十分精巧,馨宁一看就喜欢上了。 “那馨姐儿得把这灯谜猜出来。”周少城道。 那灯谜十分简单就八个字:年终岁尾,不缺鱼米,打一字。周少城问馨宁:“馨姐儿知道吗?” 馨宁一看就猜出来了,道:“是鱼鳞的鳞字。” 那买灯的老伯道:“小姐真是聪明,这盏兔子灯就是小姐的了。” 王氏看中了一盏走马灯,那盏走马灯的灯谜是:早不说晚不说,打一字。周少城看了看,又扭头对馨宁道:“馨姐儿来猜猜这个谜。” 馨宁不屑,真以为自己才六岁吗?她假装想了一会儿,道:“是允许的许字。” 周少城赞道:“馨姐儿真聪明,馨姐儿是如何猜到的,爹爹都没想出来。” 馨宁知道爹爹是在逗自己开心,但是要把握机会,于是馨宁做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道:“爹爹得答应馨姐儿一个条件,馨姐儿才说。” 周少城乐不可支,觉得自己这小女儿真是太可爱了,道:“好,爹爹答应馨姐儿一个条件,馨姐儿快告诉爹爹吧,爹爹真想知道。” “早上不说话,晚上也不说话,所以只能中午说了,既然是中午说话,那就是许字了。” 周少城更加高兴了,道:“馨姐儿想干什么,爹爹这就给馨姐儿兑现这个条件。” 馨宁趁机说:“爹爹给馨姐儿寻个师傅吧!” 周少城以为会是吃个糖葫芦什么的,没想到居然是找一个师傅。 “馨姐儿想要什么师傅。” 她想要一个能教自己如何摆脱这家长里短,嫁人娶亲,只能依附别人才能活下去的师傅。但是这话馨宁根本不能说出来。她只能说:“我想要一个什么都能教给馨姐儿的师傅。”不会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子就轻怠自己的师傅。 周少城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这小女儿脑袋里全是离经叛道的想法,只是以为馨宁是羡慕自己的大哥有师傅了。“那好,爹爹明天就给你寻个师傅去。” 晚上回了周府,周少城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对王氏道:“馨姐儿今年已经七岁了。你说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师傅?” 第11章 师傅 王氏想了一下,道:“淑姐儿的女红,诗文,管家都是我教的。馨姐儿这孩子和淑姐儿的性格南辕北辙,她十分聪明,你看今天猜灯谜,她就想都没想就猜出来了。还会和你讲条件,淑姐儿和峰哥儿和连你说句话都要打起三分精神。” “我昨天听红珠说,馨宁和你读了这一年书之后,再看书,从未查过说文解字。她有一天还听见馨姐儿和红玉说,你当年抄的一本西行游记,有错别字。” 周少城来了兴趣:“是我十三岁那年抄录的那本吗?就是当年你嫁给我那年,你说想看我小时候抄录的书,我就随便给你找了本西行游记,你看了之后指出来的有错字的那本?” “就是那本。” 周少城吃了一惊:“真的假的?这孩子才七岁。宝仪,咱俩不会儿真的生了个神童吧。” 王氏的闺名叫宝仪。 王氏笑道:“是啊,咱俩真的生了个小神童。不过,你说峰哥儿怎么就没馨姐儿那聪明劲呢?” “峰哥儿很好啊,虽然没什么天分,但是他很勤奋,武术也练得很好,都说勤能补拙,他勤读书但却不死读书,虽然没有馨宁的聪明吧,但是他善于变通,又很宽厚。我觉得他只要一直这样严于律己,将来一定能支应门庭的,你就放心吧。”周少城道。 “既然你放心峰哥儿,那我就不操心了。” 周少城挠挠头,很是苦恼的道:“那我到底给馨姐儿找个什么样的师傅啊?” 王氏笑他,道:“我可不管,你都答应了馨姐儿给她找个什么都会的师傅,我可就当甩手掌柜了。” 阳春三月。 辽阳虽然阳光不错,但是天气还是很冷。馨宁很怕冷,这几个月基本上就是在如意轩猫着,只有中午太阳好的时候才出去走走。这天,她继续待在屋里取暖,一边吃萝卜糕,一边看《太武本纪》。 《太武本纪》讲的是本朝开国皇帝太武帝段和彦的故事。馨宁所处的时代是大梁帝国,国姓段,已经建国快100年,历任四帝。《太武本纪》是当朝内阁大学士刘和师在本朝的昭宁二年写完的,馨宁感觉这本书文学价值一般,主要是歌功颂德。 她随手把这本书扔在了一边,躺在窗下的榻上开始出神,红玉进来叫她时,还把她吓了一跳。 “小姐,老爷说给你找了个师傅,听说是举人出身的,是个江南人,好多年不中进士,说是以后不再考了。老爷觉得这位举人老爷学问好,特地请来教小姐读书的。” 馨宁一听是久试不中的举人,心里十分不看好这位师傅,都被八股文影响了十几年,思想都固化了。她一直觉得那些一直不中进士的举人,秀才什么的,应该都是像孔乙己似的酸儒,不情不愿的收拾好自己,磨磨蹭蹭的去了小书房。 谁想到见了面之后,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位举人姓丁名沉字有声,年纪在三十出头,皮肤白皙,身材高大,眼睛明亮,十分英俊,和爹爹周少城站在一起,虽然没有父亲身上的官威,但气质十分出众,非常显眼。 周少城对馨宁道:“你以后就上丁先生的课吧,不用去你娘那里描红了。”只有她一个人上课啊,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呢。 “大哥,二哥还有五姐姐呢?” 周少城道:“你大哥和二哥自是另有师傅,至于你五姐……”他低头想了想,她对周丽宁印象不深,对他来说庶女只要给寻一门好亲事嫁出去就行了,只要不拖家族的后腿就行了。所以周少城道:“你五姐年纪不小了,你娘来教导她就行了,她也没必要学你学的这些。” 这话是当着许多仆妇面说的,所以很快就传到了周丽宁耳朵里,周丽宁听到这些话之后就趴在床上痛哭起来,边哭边对她的贴身丫鬟荷叶说:“我不就是没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吗?不就是读个书吗?她周馨宁才几岁,知道什么,凭什么她学的东西我就不能学,我哪样比她差了!” 荷叶连忙捂住了周丽宁的嘴,道:“我的好小姐,荷花可就在外间伺候着呢,你小点声,要是那小蹄子跑去夫人那里告状,就凭小姐这几句话,小姐和姨娘都得遭殃。” 周丽宁挣脱开荷叶的手,恨恨的道:“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她好看。”也没说到底是让谁好看。 秀园发生的事情,馨宁并不知情,就算知道了她也没兴趣对付周丽宁。她现在沉浸在丁先生上的课中无法自拔。 丁先生的课很奇特,他上课上什么并没有规定,总是想到什么就上什么课,也不规定上多久,有时候讲开心了,错过饭点,有时候他只布置一篇作业就下课。 馨宁今天就在完成丁先生布置的作业,他的作业是画一幅山水图。馨宁原来就没有画画的细胞,无论画什么都像狗爬,更别说画什么山水图了。于是她就找了个枪手。 “哥哥,好大哥了,求你给我画一幅山水画吧。”馨宁正在对周建峰撒娇,她特地在周建峰给王氏请完安之后逮住了他。 周建峰训她,道:“这是你师傅给你留的作业,你怎么可以让我代写,我今日若是帮你完成了作业,以后你怎么办?不行,我不同意。” 馨宁眼珠一转,道:“哥哥,我实在不会画画,不然你给我画一幅,我临摹可以吗?这样不算抄袭了吧。” “这样倒是可以,但是不许再有下次。”说着进了正房王氏的小书房,拿出毛笔,道:“你年纪还小,所以我也不画太复杂的山水。”馨宁连忙狗腿的研墨,周建峰看她那一脸谄媚,没忍住,笑出了声,道:“你去把红玉叫进来给我研墨吧,你手劲小。” 馨宁急忙对外面喊道:“红玉,快进来给哥哥研墨。” 红玉在外面听见兄妹两人的话,立马进来道:“小姐,奴婢来吧。” 第二天,丁先生见到馨宁交上来的山水画,问到:“七小姐,这是你画的吗?” 馨宁心虚,小声的道:“是我画的。” 第12章 教导 “七小姐,这明明就是别人所画,山石凌厉,笔锋顺畅,完全没有停滞之感,一看就是画了很多年的人画的。”丁沉扬声道。 馨宁羞死了,作弊被人抓到,再没有比这更尴尬的时刻了。馨宁狡辩道:“师傅给我留了我无法完成的作业。” 丁沉斜睨了一眼馨宁,不屑道:“当初你爹请我来教你的时候,他对我说她的女儿是聪明诚实之人,六岁能认识三千字,还能指出书中错误之处。虽是女子,但好好教导,将来成就不输于男子。你爹对你寄予如此厚望,并不把你当普通女孩教导,你就是这么来回报你爹的?”说完,把那张画纸扔在了地上。 馨宁更加羞愧,心想,自己本来就是来学习的,如此投机取巧,还骗了哥哥,要是让哥哥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临摹那幅画,而是直接交了哥哥的画,哥哥该有多气愤啊。 馨宁低下头,对着丁沉说:“先生,是馨宁不好,馨宁其实根本不会画画,但馨宁惶恐,怕自己的画太难看,根本没有信心把自己的画交给先生,所以才找了枪手。” 丁沉听馨宁说“枪手”两个字,都气笑了。道:“你还知道找枪手,你生了个绝顶聪明的脑瓜就是这么用的。” 丁沉心想,这小丫头真是太气人了,差点破了他的养气功夫,深呼吸几下之后,他对馨宁道:“既然你认错了,念在你是初犯,我这次不告诉你父亲,你回去把《三字经》给我抄十遍,明天给我交上来,你要还是找枪手,你就等着抄一千遍吧。” 馨宁第二天老老实实交了抄的十遍《三字经》,还写了检讨,保证自己不再投机取巧,如若自己不擅长什么,一定实话实说。 丁沉这才不再生气,还觉得她的检讨十分不错,还说检讨可以锻炼她的修辞能力,最后还威胁她,以后如果再犯,就写一万字的检讨。 馨宁气的差点仰倒,果然天下的老师都是一样的,不论古代现代。 “枪手”事件过去之后不久,馨宁的学习逐渐的步入正轨,她每天早上起来给王氏问完安,在王氏那里吃过早饭,就去小书房上课。丁沉通常还没到,所以她提前给丁沉烧泡茶的水,因为丁沉每天上课前总是慢条斯理的从茶道开始讲起,光喝茶,品茶就要好久,然后他会讲各地的风土人情。丁沉去过很多地方,他甚至曾畅游西南。有一天,他听说馨宁在看《太武本纪》,所以他就讲起了北朝的开国历史。 “本朝国姓段,开国不到一百年,当今圣上是第四代皇帝,姓段讳睿字元成,是太武帝的皇长孙,泽敏太子的遗腹子,泽敏太子胎中带疾,二十二岁就去世了,所以圣上是由开国皇后带大的,太武帝长寿,七十八岁崩逝,他二十五岁称帝,当了五十三年的皇帝,所以他有无数的妃子,这些妃子有政治联姻,有心血来潮宠幸的,所以太武帝有二十七个儿子,十九个公主。” 馨宁腹诽他不拘小节,在七岁孩子还是姑娘面前说什么皇帝宠幸妃子。 丁沉见她走神,“咳”了一声道:“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说你是神童吗?我说的东西你不愿意听,还是听不懂?” 馨宁干笑,打个哈哈过去了,于是丁沉接着讲。 “开国皇后出身农家,但是随着太武帝南征北战,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太武帝十分爱重她,她生了三个孩子,长子泽敏太子,四子晋王,以及如今的大长公主。泽敏太子十分聪慧,只可惜身体不好,他去世以后,太武帝并没有再立太子,所以太武帝晚年出现了‘末嗣之乱’,现在我问你,你看过《太武本纪》,你说为什么会出现‘末嗣之乱’?” 突然的提问让馨宁愣住了,她听故事听的好好的,一个问题砸到她头上来了,馨宁气结,道:“先生为何问我这种问题?” 丁沉道:“你将来肯定是要嫁入官宦之家的,了解一下国家大事很重要!” 馨宁一看就知道他在蒙自己,但是问一个女孩子这种政治方面的问题,显然是很奇怪的,难道丁沉要把自己教导成一个谋士不成?她抬头看了一眼丁沉,丁沉眼中一片宁静。 算了,说就说呗,说不定他就是心血来潮随便问问呢! 妃子有一堆,儿子也不少,又都封了藩王,还长寿,不应该是昏君。她开始好奇了,于是她问道:“先生,照你这样说,太武帝一定很喜欢泽敏太子了,晋王是泽敏太子的胞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弓马娴熟,十分骁勇,曾随太武帝征讨四方,身先士卒,在军中风评甚好。有九个儿子,不过都死于‘末嗣之乱’但是最后登基的却是他,他绝了嗣,就传位与圣上。” 馨宁又问:“圣上年轻时如何?” “敏而好学,素有急智,翩翩君子,人称其有名士之风。” 馨宁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是太武帝想把位子传给自己的孙子,但是儿子们不服,所以才会天下大乱。” 丁沉一惊,但马上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问道:“你如何得知?” 馨宁微微一笑,道:“是先生刚才告诉我的啊!” 丁沉再也忍不住,拍掌大笑道:“说一下你的想法?” 她要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之言。她假装很为难的看着丁沉,丁沉这时候却不蒙她了,道:“话出你嘴,入我耳,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再说,你是我学生,我会保护你的。” 馨宁见他十分郑重,索性不管不顾的说了:“太武帝征江南时,江南望风而降,但是读书人向来多死多虑,怎么能相信太武帝是真心不会劫掠江南呢?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联姻,所以太武帝自此之后,常用联姻来安抚被征服的世家,这些女子多是出身高贵,家族势力雄厚之人。而开国皇后虽战功赫赫,但是母族并不够看,泽敏太子早死,晋王非守成之君,因为晋王在位十年,却打了九年的仗。而圣上的母亲出自江左赵氏,自幼又生长于太平盛世,吃的是儒学的饭,喝的是盛世的水,自是一位爱好和平的君主,,所以太武帝的眼光还是十分准的。” 第13章 神童 丁先生道:“照你的想法,太武帝如此安排,是十分绝妙的,那又为何引起了‘末嗣之乱’呢?” 馨宁喝了口水,接着道:“我刚才说后宫中出身高贵的嫔妃很多,虽然圣上的母族已经很好了,但是比江左赵氏更有权有势的家族更多。开国是万物一新的时刻,随太武帝一起打天下的重臣更多,他们虽然不一定有文化,但是一定有拳头。太武帝子嗣众多,能征善战,威望又高的皇子肯定不止晋王一个。”说道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丁沉,随即假装高深的道:“谁又愿意听从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侄子呢?” 丁沉大笑:“你说的很对,好,你听我接着讲” “最先反叛的是楚王,他是太武帝的第六个儿子,他舅舅是镇国公李海云,手中有十几万的兵权,而楚王自己手中掌管着京卫。他夜间偷入皇宫,囚禁了圣上,假传圣旨说太武帝把皇位传给他了,并且在大殿上杀了三个反抗他的兄弟,所有人都不敢反对他,但是他只当了两年皇帝,太武帝的三子秦王和晋王俩人为了活命一起反叛他,把楚王囚禁在了行宫,最后饿死在了行宫,他是第二代皇帝,谥号是哀烈帝。” “紧接着,秦王和晋王都想当皇帝,秦王年长,晋王又是嫡,两个人内讧,秦王杀了晋王所有的子女和妻子。晋王为了复仇,又伙同七皇子齐王一起杀了秦王,齐王的母亲是一个宫女,他自幼受尽侮辱,所以齐王比楚王更加暴戾,他为了永诀后患,准备杀了他所有的弟兄,但是事情做的不隐蔽,所以在外攻打扶风的五皇子平王,因母族获罪而镇守西北的九皇子赵王,秦王的同母弟弟燕王,所有的皇子都沸腾了,都站出来反抗他,齐王骁勇善战,他和众位皇子藩王打了几年的仗,最后齐王赢了,但是正在他准备登基的前一天,他因为痛风死了。” “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太武帝剩下的儿子最得人心的只有晋王,于是他成为了皇帝,而他登基时已经五十六岁,无嗣,所以立了圣上为太子。圣上从二十岁被囚禁,一直到三十六岁被放出来,因为多年没有说话,所以圣上实际上说话有些结巴。晋王手把手教了他几年,直到第十年去世,晋王的谥号是孝武帝。” “你对这段有什么感想?”丁沉十分感兴趣的问。 馨宁低头答道:“先生,我并没有什么感想。” 丁沉道:“你没有感想也很正常,我初读这段历史时也愣了许久。” “馨宁,这段历史看似只是权力之间的交替,但这乱七八糟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人因战乱而死。你应该知道你祖父是因卷入末嗣之乱而得罪先帝的,而你祖父的事情只是这其中的一个小事情,却让你父亲半生仕途不顺。” 馨宁道:“我虽然知道,但也是道听途说,不如先生讲给我听。” 丁沉奇道:“你怎么不去问你父亲?” 馨宁内心白了个眼,但是嘴上却十分恭敬的道:“父亲怎么会告诉我这些?” 丁沉想到,和她说了这么多话,到忘记她是个小姑娘,便回答道:“你祖父是哀烈帝朝的内阁首辅。后来他又进言孝武帝,说孝武帝游猎过多,惹恼了他,被贬为济南知府,结果郁郁而终。” 哦,馨宁了然,一朝天子一朝臣,祖父失宠是必然。 丁先生讲完历史之后气度十分优雅的坐在那里喝茶,馨宁突然很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年纪轻轻,博学多才,又不是只肯死读书的酸儒,为什么不走仕途了。所以她也就好奇的问了出来。 “先生为什么不考科举了?” 丁沉最烦她刨根问底,揭人伤疤,索性回答她:“我写的考卷得罪了主考官,他要我禁考十年。我烦的很索性说不考了,但是我家族不同意,我与你父亲是同年,就来辽东避一避。” “不说我了,我问你,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子?”丁沉跃跃欲试,“我肯定不会拿那些《女戒》什么的来折腾你的。” 弟子,馨宁迷茫,现在丁沉不已经是自己的老师了吗?难道是传说中的“有弟子服其劳”的那种弟子? 丁沉见馨宁有些蒙,便向她解释:“是真正的弟子,我会把我所会的东西都教给你的。” 感情他现在还藏着掖着呢!这人真是。 周少城下了衙刚进大门,就看到丁沉在等他,他忙道:“有声,是不是馨姐儿调皮了?我替你说她。” 丁沉道:“不是,馨宁很是聪明,我很满意她。”然后他吞吞吐吐的不知念叨什么。 周少城拉下脸,道:“有声,咱俩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丁沉只好直说:“盛民,我想收馨宁为弟子。” 周少城一听,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道:“馨姐儿可是女孩,而且她是我内人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接你的衣钵。去当什么少主。” 丁沉怒了,道:“我也没有说一定要馨宁做我的亲传弟子,再说了,我已经不在那里做事了,我好歹教了她这么多天了,我横竖是不能成亲了,将来等馨姐儿长大,让她孝敬一下我不行吗?” “这好说,我就是怕馨姐儿去当你那个鬼少主。既然不是,那就算了,你急什么。你不是想让她将来孝敬你吗,我让馨姐儿拜你当义父怎么样?”周少城道。 丁沉一下子就拒绝了,道:“我不能拖累你家,我明着是你家的教书先生,私底下让馨姐儿给我磕三个头就行了。” 周少城满口答应,又叫了一桌菜,和丁沉两人喝了许多酒。 他回去就和王氏讲了,王氏虽然担心女儿,但丈夫保证女儿绝对不会成为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而且还可以嫁人,不会把孩子的心教野,就同意拜师了。 所以馨宁只能结结实实的给丁沉磕了三个响头,虽然她十分不喜欢磕头。 第14章 前夜 馨宁正式成为丁沉的弟子之后,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就过了两年。 丁沉这个人十分不拘小节,有时候他会带着馨宁去辽阳最大的茶楼听书,有时候会去坐着马车去辽阳的郊区去看农民们种地,还会问他们问题。馨宁有时候心不在蔫他就会训她:“你难道想将来嫁人之后,你的田庄上的仆人告诉你米粮多少钱一斤就是多少钱一斤吗?有多少田庄上的仆人仗着主家的势,欺男霸女。” 馨宁哟一开始心里想着:这是我师父,我忍忍他。所以丁沉说她的时候她就听着,基本不反驳他。 结果说的太多,馨宁就爆发了,道:“师父,你老说嫁人以后会怎样怎样,可我九岁,你一直对我一个孩童说嫁人的事情,师父真是太不知羞了。” 丁沉才不理馨宁这个小破孩的鬼言鬼语,道:“我可从来没见你羞过,再说了你娘同意你读书学习,是为了让你将来嫁人之后能够更好的管理你的内宅。” 馨宁反驳:“可你根本没有教我女子该学的东西,你还让我拜你为师,正常的女子都不学我学的这些东西。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女子跑到茶楼里听书,去田庄看自己的佃户庄稼种的好不好的。” “我是为了让你以后更好的帮助你丈夫啊,你将来肯定要嫁到官宦家族的。”丁沉随口一说。 还想糊弄她,馨宁差点跳起来。 “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会对您不敬的。” 但是别指望我会听你的。 丁沉是何等聪明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她话里的隐含意思。 他无奈,只好道:“我有三个徒弟,你是最难伺候的。”还收了三个徒弟,合着这人还骗了两个人。 丁沉见到馨宁一幅想入非非的表情,知道她又想歪了。索性道:“你是我的三弟子,也是唯一一个女弟子,我的大弟子接了我的衣钵,如今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了。至于二弟子,他身份尊贵,我和他只有半师之情,教的也是稀里糊涂的,这两人都十分聪明,以后见到再说。” 他接着说:“我之所以想你做我的徒弟,是因为看到了你的潜力,世间女子大多懵懂度日,我曾经见过一个女子,她聪慧、自信、有能力。但是却屈居于后宅,做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和她很像,我承认内宅管理是一门学问,但是以你之才,你完全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馨宁费解,道:“师父,你是什么江湖门派吗?还搞什么师徒传承。” 丁沉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就胡说道:“你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但是我现在孑然一身,要找一个徒弟来给我养老送终,知道你们女子心软,正好你又撞了上来。” 馨宁无语:“师父,你真是……” 晚上回了周府,馨宁去给王氏请安。王氏见到馨宁,道:“你回来了,听说今天出了城,累不累?” 馨宁道:“不累,就是饿了。” 王氏道:“正好今天就咱娘俩吃饭,你哥哥有同窗聚会,你爹爹去了金州。” “爹爹又去金州了?这个月都去三次了。”馨宁奇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王氏却道:“小孩子不用知道这些,快吃饭,好长高点个子。今天南边送来了鲜笋。我叫李妈妈给你做了个火腿鲜笋汤。” 馨宁习惯在丁沉面前以大人的口吻说话,回到家又要在王氏面前当小孩子。她都要精神分裂了。 晚上做了火腿鲜笋汤,清炒笋片,鸡丝银耳,一品豆腐,糖醋里脊还有金丝烧麦,小笼包子还有易克化的萝卜糕。 馨宁喜欢吃竹笋和小笼包子,专捡着笋片和小笼包子吃。 王氏就说馨宁:“馨姐儿啊,你尝尝那一品豆腐,李妈妈可是做一品豆腐的好手。” 馨宁就夹了一口吃,的确很好吃,就又吃了几口。 王氏见她喜欢就说:“咱家里人,你爹在京城长大,喜欢吃那炸酱面什么的,又和公公婆婆一起吃饭,又爱吃辣的,你姐姐随我,爱吃我们山东菜。你大哥是在福建长大的,喜欢吃那海物,鱼虾螃蟹都喜欢。你最奇怪,专爱吃那贵的,奇怪的,什么竹笋,豇豆,竹荪什么的,还喜欢往粥里打个生鸡蛋什么的。李妈妈之前和我抱怨说她家红莺给七小姐做的饭都奇奇怪怪的。” 李妈妈是王氏的陪嫁,是个做大菜的,早年跟着鲁菜大师学的做菜,王氏还是姑娘的时候就喜欢吃她的菜,所以求着王老夫人把李妈妈一家子要了过来,李妈妈这些年跟着王氏夫妻俩走南闯北的,又学会了许多新菜,但是并不会做粤菜。 馨宁在现代的时候,最喜欢吃粤菜。但是在四川念书,又爱上了川菜。川菜还好说,但是粤菜家里人都很少吃,所以知道红莺是厨房李妈妈的女儿,经常让红莺去开小灶。 馨宁抱着王氏的胳膊撒娇,道:“娘,那些竹笋什么的我又不是天天吃,我就是觉得白粥没有味道吗,觉得咸咸的好吃。” 王氏被她摇的厉害,道:“好了,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吧,就是及得别吃太多,小心胖。” “知道了。” 母女两个吃得都很好。馨宁歪在王氏的旁边跟着她学刺绣,馨宁把刺绣当做事手工课,所以学的还挺认真的,不过她画画不好,所以布上的轮廓都是王氏给她画的,她照着轮廓一点一点的绣。 “我可听你爹说了,丁师傅和你爹说你干什么都不错,就是画画不行。”王氏对馨宁道。 馨宁自己也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画的不好。” 王氏看了一眼馨宁绣的手帕,吓了一大跳:“你怎么绣蓝色的牡丹,天啊,快吧线拆了。”说完又奇道:“你不会是不认识眼色吧,你外祖母原来有个丫鬟,她就不认识眼色,让她找件衣服都找不到。可你前些日子不是在和丁师傅在学习调色吗,应该没什么问题啊。”说着还扒开馨宁的眼皮瞧了瞧。 馨宁拿开王氏的手,道:“娘你说什么呢,我就是觉得颜色好看才绣的,蓝色的牡丹多别致啊。” 王氏道:“哪有蓝色的牡丹?快拆了。”但是仔细看了一眼还可以。就道:“反正是练手的,也别拆了,还挺好看的。” 第15章 风暴 母女俩讨论绣活正开心,卫妈妈突然没有通禀就进了内室,非常惊恐的对王氏说:“夫人,不好了。金州那边传过话来说,金州那边的海堤被大浪打塌了,淹了许多农田。” 王氏手中的绣花针一没留神扎到了手,她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手上十分疼,但是她无暇关心,她道:“老爷呢?” “老爷刚到金州,还没来得及看海堤,但是老爷有一个幕僚被大浪卷走了。” 王氏知道此事可能不会善了了。她当机立断说:“你去传信给我父亲,叫父亲知道这个消息,明天事情传开,我怕辽东巡抚会推卸责任,老爷又管着河工的事情。” 卫妈妈却说:“夫人,我们才来辽东几年,金州海堤都这么多年没修了,应该不会扣在老爷头上吧。” “你不要说了,快去送信吧。”卫妈妈刚出去,王氏又叫碧玉进来,对碧玉道:“你传信叫孙掌柜进府来,我有要紧事情交待他。” 吩咐完了,她看见馨宁还在屋里,就对馨宁道:“馨姐儿,你先回如意轩吧。” 馨宁知道这种事情王氏绝对不会和她商量,她很乖巧的退下了,出了正房,她就对红玉说:“你悄悄去师傅住的竹里馆,和师父说小书房见。” 红玉道:“是,小姐。”说完就飞快的跑了。 馨宁到了小书房,却不进去,怕碰见上回那个间谍。 丁沉匆匆赶过来,对她道:“你知道消息了?” 馨宁见丁沉已经知道海啸的事情,就对他直说道:“师父,你可有办法解决此事?我看父亲此次可能会丢官。” 丁沉想了想,道:“你不必着急,此事不会那么快传到朝廷的,辽东苦寒,向来是流放之地。金州海堤都建了几百年了,垮塌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爹爹管的就是这河工,他修补多次,可海堤依旧完蛋了,难免不会有失察之罪。 丁沉见馨宁不好糊弄,就对她道:“还有一个办法,去求辽王。辽东是他的地界,他可以把此事捂住。” 辽王,对辽王。 馨宁却道:“师父,你可知道我家有什么秘密宝藏吗?” 丁沉不理解馨宁的脑回路怎么转的这么奇怪,却也耐心的回答道:“据我所知,并没有。”馨宁决定对丁沉说出那个间谍的事情。 “几年前我姐姐婚礼那天上午,我准备偷偷去外院看一下未来的姐夫长什么样子,路过小书房,小书房挨着外院,于是我就叫红玉去二门那看看守门的婆子在不在。红玉不想我去外院,我为了甩开她,她去了二门之后,我就跑进了小书房藏了起来。” “我藏在书架后面,看到了一个粗使丫头进屋非常仔细的翻我爹的书桌和书架,就要翻到我所在的书架时,我爹领着辽王爷和辽王世子进了小书房,那小贼就跳上了房梁。我偷看辽王世子却被辽王世子发现,我为了转移他目标,就向上看了一眼,那小贼居然不见了。” “辽王世子能发现书架之后远远的我,却放走了他头顶上的小贼。所以我觉得那小贼可能是辽王府的人。我爹那里肯定有辽王府需要的东西。如果这次不能躲过去,我希望师父可以劝我爹,把那东西给辽王。毕竟身家性命最重要。” 丁沉震惊的看着馨宁,对她道:“你姐都嫁了这么久了,你就忍着一直没对你爹说?” 馨宁并没有理会丁沉的震惊,接着说她的推理:“那小贼个子很高,我没看清她的脸,但是她在窗子框上留下了青葡萄的汁水,那年九月,我娘庄子上送来的葡萄有很多,但是最接近那小贼的人却是我屋子里的红珠。” “而且那天在小书房,辽王要辽王世子段璟拜我爹为师,我爹爹搪塞过去了。这么久,辽王府却没什么动静。这不是这些皇室子弟的风格。” 丁沉已经恢复了平静,他默默听馨宁说了这么多,对她道:“馨宁,你又一次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我如果是辽王府的人你怎么办?你怎么能确定你爹就知道家里真的有什么宝藏之类的,而你爹愿意拿出来给辽王?” 馨宁却道:“师父,如若我父亲不愿意给,请你帮我套他的话,我会找到那件东西交给辽王的。” 丁沉看她人这么小,却如此坚决,就说:“让我替你跑一趟也不是不可以,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馨宁知道他是答应了,就笑着说:“师父还要我给你养老送终呢,师父的后半辈子还捏在我手里呢!”话是玩笑话,语气却十分真诚,并没有敷衍。 丁沉知道这小丫头终于老实了,以后不会欺师灭祖了。虽然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但是要因此而收服自己的徒弟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他也很干脆:“我这就去金州。”刚要扭头走,又返回来,对馨宁说:“你必须等我回来,不可自己随意胡闹。” 馨宁道:“放心吧,我才几岁,外院我都出不去!” 丁沉也笑自己多此一举,乱担心。 馨宁回了如意轩,根本无心休息,自己一个九岁小姑娘,离开家族的庇护就如同浮萍。一旦周少城走错了一步,甚至连嫁出去的姐姐都会遭殃。 馨宁随着丁沉出去的时候,见过犯官的家眷,他们骨瘦如柴,眼光呆滞,听说女子会充官妓。太可怕了,她可不想成为韦小宝她娘。 她越想越不安,就对红玉说:“你去正房那边探听一下消息,记得小心点。” 红玉见她一幅坐立难安的样子,虽然正房那边已经把所有小丫鬟撵出去了,她还是决定替小姐看一下。 红玉走后,馨宁十分烦躁,干脆坐起来写字。 她写的乱七八糟的,低头一看写的居然是“倒霉”两个字,气的半死,就扔了笔,发起呆来。 结果有什么东西一直往窗子上撞,她大喊:“红珠,你干什么呢?没看见有东西在我窗外吗?给我撵走!” 红珠战战兢兢的拿着一个白色的东西进来,对馨宁道:“小姐,是一只鸽子。腿上还绑着竹筒。” 第16章 夜访 馨宁一看那个鸽子头皮发麻,不会真是传说中的飞鸽传书什么的吧,还好没有拿箭射进来,那样也太武侠了。 而且她真的不喜欢鸟类什么的,特别是那尖尖的喙,见到那只鸽子老老实实的待在红珠的手里,都不挣扎一下的,就对她道:“你把那东西拿下来。” 那竹管里放着一张小纸条,馨宁以为是什么威胁之类的,结果上面用颜体端端正正的也了一句调戏意味十分浓厚的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馨宁气结,一下子就把那张纸扔在了地上。红珠却把那张纸捡起来恭恭敬敬的递给了馨宁,并且对馨宁说:“小姐,主子说地点就在上回的小花园。” 这人真不要脸,拐了她的丫鬟,还给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写这种幽会诗。 馨宁烦她,就对她说:“我才不去呢,你是谁的丫鬟,还叫别人主子,小心我买了你。” 红珠面无表情,跪在她面前,大有你不去我就不起来的意思。馨宁更加生气,就对她道:“回去告诉你主子,我就是个平凡的小丫头,威胁我没有用,再说了男女七岁不同席,我将来还要嫁人呢!”馨宁这时候庆幸还有个嫁人的理由可以拿出来随便用。 红珠不为所动,馨宁开始耍无赖,道:“你跪着吧,一会儿就要宵禁了,除非你主子自己来我的如意轩,否则我不会出门半步的。” 馨宁说完这就话,就跑床上躺着了。红珠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悄悄退下,去找了她主子。 馨宁躺了一会儿,外间传来开门的声音,馨宁以为是红玉打探消息回来了,就立即坐了起来,结果馨宁发现外间居然站着一个男人,这人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头戴金冠,眉目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柔和,是段璟。 馨宁顾不得花痴了,立即走到内室和外间的过道上把她前些日子从街上淘来的贝壳门帘放了下来,并且她十分没好气的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世子爷太过失礼了。”但是可笑的是,那门帘什么也挡不住,馨宁隔了老远还是能看见段璟俊美的脸。 真是,要不是她觉得挂布帘子又不透气又遮光,她干嘛换这种帘子,现在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段璟轻声笑了一下,馨宁觉得更加丢脸了,想叫人进来换个帘子,但是又无法解释自己屋子里为什么有一个男子。 偏偏段璟张嘴就来了一句话:“你看到我给你写的诗了?怎么样,是不是十分应景。”馨宁气结,他这语气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和他有了一腿似的。 但是馨宁想到自己如今才九岁,正是装傻的好年纪,于是她道:“我还是个小孩子,世子爷有话可以去找我大哥。” 段璟才不接她的招:“能被丁有声看上当他徒弟的人能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那天你在书房里听我们谈话我没有揭穿你,你应该感激才是。” 馨宁气道:“金州海堤是你们做的手脚?”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爹手上有一样东西,你得给我找出来。”段璟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 馨宁愤怒,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是为了一件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搭上普通人的性命,实在是太过分了。 “世子爷,那些受灾的农民怎么办?” 段璟道:“辽王府会去救灾的,正好还可以向朝廷要钱重修海堤。”馨宁听到他说了这句话,对他再无半丝好感,长得帅有屁用,心比蛇蝎还毒。于是馨宁连名带姓的叫他,也没有尊称: “段璟,你可知金州种的是什么地?是这些金州人花了几十年整治出来的盐碱地,俗话说的好,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可是你做的比杀人父母还过分,你以为今年发放银两,助他们过冬,明年夏天依旧会风调雨顺,收获颇丰吗?” “前朝永顺年间,山东大旱,淮河水都干涸了,结果海水倒灌入淮泛滥,农民们见有水就引海水灌溉田亩,结果登州附近良田全部变为盐碱田你可知为何?农民们无法生活,所以登州连着二十年流民难治,盗贼成风。” “世子爷,我爹爹是什么卧龙凤雏吗?值得你费尽心思收他入彀?” “段璟,如果你是这样的主公,我觉得我们还是一家人一起共赴黄泉比较好,何必把你要找的那件东西交给你呢?毕竟就算给你你也留不住不是吗?” 段璟并没有理会馨宁的讽刺,馨宁这些讽刺还刺不道他,他道:“你以为我一定要你爹为我效力吗?周少城或许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也并不是不可或缺,我看中的是丁有声。” 呵呵,真是可笑,真当她才九岁吗?你看中丁沉为何要在我家放间谍,还有红珠。 “你不就是要那件东西吗?我和师父说了,他会劝爹爹把那件东西交给你的,你也不用安人在我家了,一会儿你就把红珠带走。我也不需要吃里扒外的伺候,她又管着我的账本首饰衣物。虽然不比你有钱,可也是我的积蓄。她若卷了我的东西逃跑怎么办?”就是要故意诬陷红珠是贼看你怎么办? 馨宁说完回床上躺着,闭上了眼,反正自己是现代人又不是没穿过睡衣在大街上晃荡。再说了,她才九岁,身无二两肉的也没什么看头,所以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红珠正站在馨宁床前抱着馨宁的洗脸盆。吓了馨宁一大跳,以为红珠要拿一盆水泼醒自己。 馨宁十分讨厌她,气不过,就道:“你进来干什么,崔妈妈呢?” 红珠放下水盆,从胸前拿出一张纸,递给了馨宁,馨宁伸手接过,居然是一张卖身契,卖身契上的姓名是殷玉珠。馨宁看着低着头的红珠,道:“这是你的卖身契?” 红珠答:“是的,小姐。公子昨天说把我送给小姐了,小姐,我功夫很好的,完全可以保护你的。” 生怕馨宁不要她。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红珠道:“我是辽王府的暗卫。” 第17章 喜好 馨宁见她好像并没有支支吾吾的样子,就问道:“我问你什么你都会告诉我?” “是,公子说了,小姐若问,红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馨宁还是保持怀疑态度,道:“不会又是你主子的计谋吧?” 红珠道:“不是,公子不再允许我叫他主子,从今以后小姐才是我的主子。” 馨宁十分警告的看了红珠一眼,道:“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是让我知道我前脚做了什么事情,后脚情报就到了段璟桌子上,你就等着被赶走吧!” 红珠低声答道:“是,小姐!” 馨宁伸出手,红珠立即十分有眼色的为她擦手,馨宁十分满意,果然当大爷的感觉十分好。 馨宁十分愉快的享受生活的时候,红珠突然十分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讨厌世子爷吗?”馨宁立即警惕的看着她,道:“你为什么这么问,是段璟叫你来问我的吗?” 红珠被噎住,只好默默的说:“也不是,只是见小姐总是连名带姓的称呼世子爷,所以好奇而已。” 馨宁没好气的说:“我也得知道他的字是什么?”这里的人总是以字相互称呼,并不直呼姓名,因为直呼名字是十分失礼的行为。 红珠答道:“主子,啊,不,世子爷的字是玉衡,玉是美玉的玉,衡是平衡的衡。” 馨宁非常感兴趣,道:“是北斗七星那个玉衡星吗?” 红珠大惊:“小姐,你还懂星象?” 北斗七星啊,不就是小学学过那个勺子状的七颗星吗?很难吗? 馨宁只好含含糊糊的道:“懂一点吧。” 结果红珠的眼神变得十分敬畏,她更加恭敬的说:“世子爷出生的时候,钦天监的监正胡清风大人说世子爷是廉贞星入命,所以给世子起了个字叫玉衡。” 玉衡就是廉贞星,据说廉贞星入命的人桃花十分旺盛,并且心思琢磨不透,十分反复多变。而且这种人性格十分傲气,再加上段璟出身尊贵,应该会更加傲气了。 所以自己是不是应该荣幸被这样一个风流大少盯上了。 一大早上和红珠讨论了半天星象,馨宁感觉很心累。 所以到了王氏那里吃早饭,她就比平时多吃了两个小笼包。因为丁沉去了金州,所以也不用到小书房上课,馨宁干脆和王氏要了对牌去了水榭画画。 红珠和红玉都跟着伺候,馨宁虽然画画不怎么样,但是却非常喜欢花各种各样的花。水榭那边因为夏天来了,开了满池的荷花。而水榭旁边就是周府里的大花园,开了许多花,还建了个温棚。 王氏是园林大家,她喜欢湖景,也喜欢养花。所以当初为了建水榭费了很大力气。还有专门养护花草的仆人。 她连着用炭笔画了照着湖景画了好几幅,这炭笔是专门用来描花样子的,馨宁学了这么久的画画,还是不能画水墨画。她又照着丁沉教的调色方法,调出了许多从未见过的颜色,就像小孩子涂鸦一样把各种奇怪的颜色,一股脑的往画上涂。 馨宁画完之后把两个红叫过来看,红玉还好,毕竟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画画。红珠就受不了了,道:“小姐,这也太怪了。” 馨宁看她一脸便秘的样子,知道她肯定默默在内心鄙视自己,突然失去了画画的心思,把画纸往地上一扔,道:“给我把我的琴拿过来,我要练会儿。” 哎,没人能欣赏自己的大作,这种寂寞谁能懂啊。 馨宁的琴弹的还不错,她对古代这些乐器都十分感兴趣,所以丁沉说要教她弹琴,她立马答应下来了。 她弹了一首《曲水》,结果两个人都说不错,她就弹了许久,一直到吃午饭。 辽王府。 段璟的小厮明月把一张沾了点尘土的画交给了段璟,并道:“是周府那边送过来的,说是七小姐的大作。” 段璟示意明月把那张纸放到他面前,有些奇怪的道:“怎么这么脏?” 明月道:“红珠说,七小姐画完之后直接扔到了地上,所以脏了。” 段璟随意看了一眼,馨宁画的是水榭里的荷花,色彩十分诡异,花是红色底泛着金色,而荷叶则是蓝色底透着深绿色,段璟微微皱了眉,轻飘飘的道:“扔掉” 明月知道世子越生气的时候语气越平静,只好小心的说:“小的这就把这画扔了。”说着捡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出去要扔掉,结果刚出房门就被段璟叫住了。 “你把那画拿回来,放桌子上吧。” 明月早习惯了段璟的反复无常,所以立即又把画拿了进来。 “她今天除了画画就没干别的什么?” 明月知道这是对周七小姐上心了,就道:“周七小姐画了这样的画有三四幅,都扔了,红珠本来想都给爷拿过来的,又怕七小姐到时候再要,所以就拿了一幅。上午还弹了好长时间的琴,吵的连外院都听得见。” 段璟脸上终于有了大变化,语气也变得不同,道:“她每天都这样发疯吗?” 明月不以为然的道:“红珠说七小姐每天都有折腾人的点子,前些日子说要做栗子糕,糕点上了锅,七小姐却跑去花园摘花,结果栗子糕全糊了。还有一次说是要做香露,结果放进去一两明前龙井,做出来的香露是苦的” 段璟打断明月的话:“明前也能做香露?” “是,七小姐说做什么抹茶味的!” “王夫人和丁有声都不管她?” “不管的。王夫人说七小姐能这样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强,所以从来不限制七小姐要做什么,还说人生难得有喜欢尝试的东西,虽然开始总是有失败,但是总会成功的。而丁先生自己就喜欢鼓捣这,鼓捣那的,更加不会去管七小姐了。” 段璟的心情突然就变好了,他问明月:“七小姐除了瞎鼓捣还喜欢什么?” 明月一听段璟的语气变化,心中更加有谱,道:“七小姐最喜欢精巧的东西,红珠说起小姐最近最喜欢的是广州十三行那出来的一个怀表。” 第18章 谋划 段璟偏头想了想,道:“前些日子宫里赏下来的自鸣钟还在白夫人那里吗?” 明月心想这是要把自鸣钟送给周七小姐吧,于是他道:“白夫人觉得吵,所以撤了下来,又还给库房了。” “你去把那东西提出来,送给七小姐,就说我送给她玩的。” 明月顿时苦了脸,道:“爷,您以什么名义送给七小姐啊?”七小姐才九岁,人家深闺的小姑娘屋里突然出现了一座大的自鸣钟,谁能说的过去啊? 明月又道:“爷,红珠说七小姐喜欢精巧的东西。” 意思那自鸣钟太大,周馨宁不喜欢。 段璟想起了那天她屋里那贝壳门帘,十分特别并且非常精致。但是他依旧道:“你去和库房那边说,把那钟放到我库房!”以后她嫁人再送给她吧,她不一直说要嫁人吗?小小年纪天天嫁人挂在嘴边,脸皮厚比城墙。 自己将来的夫人是宫里赐下来的,性格什么样完全不知道,一想起这段璟的心情又不好了,但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对明月道:“你去把流风叫过来!” 明月连忙跑了,不一会儿,流风就过来了。 段璟语气非常不好的说:“怎么才过来?” 流风一愣,世子爷因为知道自己脾气反复无常,一直练习七情六欲不上脸,怎么今天破功了,他假装没有听出段璟语气的不对,道:“在整理东西。” 段璟也知道自己好像破功了,所以只好快速转移话题,道:“周盛民的事情怎么样了?丁有声今天到金州了?” 流风答道:“我们的人一直跟着丁先生,但是不敢跟太近,丁先生到了金州并没有先去见周大人,反倒找了个客栈歇下了!” 段璟听到流风的话,更加生气,但是他忍住了,道:“还敢和我玩阴的,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鹰扬府少主吗?” 他说完之后反倒平静了许多,深吸了口气,正好他刚才烧的水开了,他慢条斯理的开始沏水,泡茶。泡了三圈,流风就那样恭敬的等着。 他递给流风泡好的茶,道:“我这泡茶的技术还是和丁有声学的,他说我脾气不好,就要学一些修身养性的东西来控制自己的脾气,我很听他的话。一开始我泡的不好,所以我就一遍遍的练习,他劝我说泡茶是需要灵性的,反复练习只会浪费好茶。” “我不听他的,几个月之后我不仅学会了泡茶,还学会了品茶,后来丁有声喝的茶都是我泡的。流风啊,我的意思是,这世界上聪明的人很多,比如丁沉,比如周少城,甚至爹爹也是聪明人。” “可光有聪明并不够,还需要执着。聪明人知道自己学不会泡茶,所以直接放弃,他们不会浪费时间金钱来做一件自己做不好的事情,而执着的人则不然,所以历来成就大事的人都是执着的人。” “我说要收服周盛民,就一定要收服他,你知道我的意思,明天丁有声要是继续瞻前顾后,你就把周盛民扔进大狱。” 流风静静的听着,点了点头,没有说任何话,就退下了。 金州府衙。 周少城被海堤和灾民的安置弄得焦头烂额,外面小厮来报说来了一个人说是他的故友,姓丁。 周少城立马叫小厮放人进来。丁沉快步走了进来,道:“找个地方说话。” 周少城道:“我们去里面说话。” “怎么了,可是家中出事了?”进了里间周少城立即问丁沉 丁沉道:“家里都很好,可是你大祸临头了。” “我知道,出了这种事情,朝廷一定是要找出人治罪的,可是金州海堤是前朝修建的,自从建国,历任巡抚都曾小修过,法不责众,朝廷也怕不好追究啊。” 丁沉沉默,但是又道:“盛民,我知道你的夫人已经联系你的岳父了,准备一旦有人在朝廷弹劾你,就为你喊冤。” “我来了辽东才发现,这里的形势十分复杂,辽东是九边之一,所以你们辽东都司名义上属于山东,但是单独设了一个辽东总兵,为了用兵高丽;先帝又设了辽东巡抚,经略辽东,是为了用兵朵颜部;久而久之,成为定制。而辽王十六年前又就藩与辽阳,但是五年前又在辽东的最西端的西平堡设了西平侯来对付鞑靼。” “所以这里最少有四种势力在交锋。刘庆是和你一起上任的,他和西平侯结了亲,所以他是谁的人暂且不提,而前任辽东巡抚王贺之如今是兵部尚书,他在辽东经营有十几年,他是太子的人。辽东总兵顾照,他是御前侍卫出身,所以是皇上的人,他在辽东十年没挪窝,所以他现在到底是谁的人,有没有被谁收买,没人知道。” “而你呢?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皇上的人,你因为周老爷子的事情被先帝讨厌,所以今上出于孝道,不能用你。而太子,已经当了快二十多年的太子了,忍功是一流。所以更不可能用你。” 周少城听到丁沉的这一番分析,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这个黑锅就是我背了?” 丁沉道:“王贺之在巡抚位的时候,曾几次主持大修海堤。现在的办法就是找出王贺之偷工减料的证据,但是这样做会得罪太子,一旦太子登基,你周家二房又没有好日子过了,还会连累峰哥儿的仕途。” 周少城知道这很难,现在海堤全都毁了,什么证据都没有。于是他道:“求有声救我。”说完就要给丁沉跪下。 丁沉连忙扶他,没有让周少城跪下,道:“你的小女儿本就是我徒弟,你家的事我自然义不容辞,只是我现在已经不在那个位置了。没有那么大的权力来左右朝政。” 周少城还要求他,他急忙拦道:“也不是没有办法,有人说你手中有一件东西,关系着段氏江山,辽王府在寻这件东西,如果这件东西能救你出水火,你为什么不拿出来呢?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第19章 艰难 周少城沉默不语。 丁沉知道他要想一会儿,所以给他时间。 半晌后,周少城道:“有声,不是我瞒你,也不是我有私心,我想了许久,家父有许多遗物,但是要说特别一点的,只有一件。家父去世前曾经给过我一个黄梨木的盒子,那盒子打不开,据说是鲁班传人所造的,没有锁孔,无法打开,也无法外力破开。” “那说不定辽王府找的就是这件东西。”丁沉道。 “但是,那盒子不在周家。”周少城好似难以启齿的样子。 丁沉心想,难道是周少城按捺不住好奇心,把那盒子毁了?于是道:“盛民,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你现在说出来还有解决的办法。” “我因为父亲的原因,仕途不顺。八年前在福建的时候,我同倭寇作战,打了一场大胜仗,功劳却全部归了福建总兵。我十分生气,正好我妻子在福建做茶叶生意,她看我心气不顺就劝我一同随她去茶园看茶。” “那茶园附近有一间酒肆,我在那里碰到一个道士,我与他攀谈,那道士十分博学。于是我请他到我家里做客,那道士说我宅里有一物压住了我的运途,说那东西外方内空,还没有空隙,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盒子,我就把那盒子送给了那道士,那道士却说不能白拿走我的东西,说送给我一件东西,是一只很小的白色玉牌。” “那道士还说上天会送我一件礼物。结果那道士走了之后第二天,我夫人就发现怀了馨姐儿。之后我的仕途就越来越顺,直到今天还成了正二品,虽然是在这辽东的苦寒之地。” 丁沉问道:“那玉牌在哪?可否给我看看?” 周少城道:“那玉牌戴在馨姐儿身上,馨姐儿身体从小就不好,夜里总是哭,有时候哭的背过气去,很大声的咳嗽。我就把那玉牌戴在馨姐儿身上,然后馨姐儿的毛病就好了。” “这么说那玉牌不能离开馨姐儿的身上。”丁沉说的是问句,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你可还记得那游方道士的相貌?” “这正是我觉得奇诡的地方,那道士的形貌在仿佛从没有出现在我的记忆里过。”周少城懊恼。 这样说根本找不到那黄梨木盒子,辽王的愿望根本无法达成。自己已经磨蹭很久了,从出了辽阳城就一直有人跟着他,照段璟那小子的脾气,恐怕耐心已经告罄了。但是这东西早在十年前就消失无踪了。 周少城应该不会骗他,因为事关他身家性命,他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反之则是很潇洒的人,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自己解元的功名,更不会如此守着东西不放。 毕竟周少城的老婆是真的很会做生意,很有钱。 那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自己上门求段璟这小子,这样丢脸都丢到姥姥家里了。 正在丁沉左右为难的时候,周少城的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里间。他气喘吁吁的道:“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群锦衣卫,说是奉皇上口谕要捉老爷去京城诏狱呢。”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都暗道:京城离辽东有三天的车程,就算是西平侯的追风营急行军也要一天一夜,马不停蹄。金州海堤出事不过三天,这锦衣卫来的也太快了。 丁沉当机立断,道:“这应该不是锦衣卫,我们先出去看看,见机行事。” 周少城对着丁沉长鞠了一躬,道:“如果我没逃脱这一劫,请有声送我夫人和孩子们回山东,还有馨姐儿我就交给你了。” “好,你放心。”丁沉道。 周少城感觉还有要嘱托丁沉的,但是他又觉得没必要说,索性直接走了出去。 丁沉也跟在后面悄悄的出去了,外面来了许多人,都是看热闹的。他仔细一瞧那几个锦衣卫,心头大震。居然是真的锦衣卫,那头领他还在京城见过。这七个人风尘仆仆,穿飞鱼服,配绣春刀,一股杀伐之气迎面而来。丁沉藏在了人群里,周少城的眼睛向他扫过,丁沉冲他点了点头,周少城知晓后,不再四处看,随着那几人离开了。 丁沉立即隐在人群中,不大一会儿,段璟的探子就失去了他的身影。 消息传回辽阳已经是第二天了,王氏知道周少城下了大狱,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周府里乱成一团,人人自危。 陈姨娘趁机跳了出来,一边嚷嚷一边哭:“哎呀,夫人啊,你可醒醒吧,老爷可是被锦衣卫下了大狱,听说进了锦衣卫的大狱,多半人可就有去无回了,夫人啊,你可不能这时候病倒啊,你病倒了这周府一大家子人可怎么办啊?” 没想到周丽宁却反驳陈姨娘道:“姨娘啊,话可不能说,你是在咒夫人病倒吗?我劝你还是别废心思了,老老实实回你的院里看二弟才是正经道理。” 陈姨娘一听周丽宁居然这样说话,一下子就骂开了,道:“你个小贱蹄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说完就要去掐周丽宁。 两个人身边伺候的都去拉架,王氏的屋外乱成一团。 王氏好不容易被卫妈妈掐人中醒了过来,一听两个人的话,又气晕过去了。馨宁在王氏的床边急的要死,叫崔妈妈去叫大夫。她听到外面乱七八糟的声音,十分反感。 馨宁对这个庶出的姐姐说不上讨厌,更谈不上喜欢,一般一般的处着也就过去了。至于陈姨娘,更是离的远远的。没想到这个时候两个人居然这么没有颜色跳出来作妖。馨宁心中腻歪的很就对卫妈妈说:“找几个婆子把陈姨娘和周丽宁都给我撵回自己的院子,看住了,别让他们俩大白天的出来乱跑。然后你派个人去书院把哥哥叫回来,就说家里出事了。” 卫妈妈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家七小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馨宁瞅着卫妈妈,道:“妈妈,你傻了吗?快点出去啊。” 卫妈妈回过神儿来,忙道:“小姐,这样把陈姨娘和五小姐撵回去恐怕有些不妥吧。” 馨宁道:“你怕什么?这周府内院,除了我娘就是我最大,又什么不妥的。” 第20章 理家 可是七小姐年纪这么小,真的能行吗?外面陈姨娘可是生了儿子的,平时夫人都没有这样随随便便的打人脸,要是传出七小姐不敬自己的庶姐的话出来,夫人一定会气疯的。 馨宁见卫妈妈还在犹豫,十分不耐烦,道:“卫妈妈,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年纪小,这样做会影响我将来的名声,可是现在是非常时刻。你快点出去吧,以后再说以后。” 卫妈妈一想,也是,谁知道将来会怎样,现在都乱成这样了。把心一横,就对馨宁道:“奴婢这就去。” 卫妈妈出了内室,对着左右道:“来人,给我请姨娘和五小姐回自己的院子里,吵的夫人头痛。” 立即来就几个粗壮的婆子,把陈姨娘和周丽宁架住了。陈姨娘本来就很怕卫妈妈,所以立即闭了嘴,老老实实的任人架走了。 但是周丽宁这么多年一直是按照大家小姐的规格养着的,从来没有被粗使的婆子近过身。所以没等那些婆子靠近她,她就尖叫出声来。一边尖叫一边对卫妈妈喊:“你个恶仆,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指使这些人靠近我了。夫人在哪里,你趁着夫人病倒,你想做什么,难道你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成。” 卫妈妈并不理周丽宁,只对那些婆子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五小姐送回去。” 那些婆子就上去抓周丽宁,周丽宁拼命的挣扎,她的丫鬟荷叶也尖叫道:“七小姐呢?小姐,七小姐还在屋里呢!” 周丽宁立即道:“卫妈妈,你叫周馨宁出来见我,凭什么她可以在夫人面前侍疾,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馨宁在王氏的内室听到周丽宁的叫嚣,知道卫妈妈还是镇不住她。真是,平常看着知书达理又文静的人疯狂起来居然像条疯狗谁都咬。她从王氏的内室走了出去。 站在台阶上,对着周丽宁问道:“我出来了,你想干什么?” 周丽宁见周馨宁居然出来了,一愣,忘记了挣扎。荷叶在她旁边掐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 馨宁看她一直发愣,就再问了一遍:“你想干什么?” 馨宁的这句话一下子把她敲醒了,是了,自己想干什么。和个泼妇一样站在嫡母的正房前发疯,还和陈姨娘掐了起来,崔姨娘还在后头给夫人念经呢,说是要保佑夫人长命百岁,夫人有钱又大方,又不屑于祸害庶子庶女,没有比夫人更好的主母了。 她想干什么,不过是见夫人突然病了,被人撺掇了几句就跳出来折腾,自己真是魔怔了,夫人气死了,对自己有什么好。难道以后要在周馨宁手底下讨生活不成。 她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正房门前台阶上的周馨宁,虽然漂亮精致的像个娃娃,但是眼底的冷静就像是另一个王氏,不,是另一个周少城。周馨宁的眼睛长的像极了父亲,她低头打了个哆嗦,不再挣扎,十分顺从的被架走了。 馨宁十分轻蔑的道:“还好她脑子还在,我以为她今天不想要她这张脸了呢!” 说完,她对卫妈妈道:“派人去叫哥哥了吗?” 卫妈妈听到馨宁对周丽宁的鄙视,她再也没有办法把之前那个在王氏怀里撒娇的七小姐和现在这个七小姐联系在一起。她现在有一种见到了新主子的忐忑,七小姐带给她的震惊比大小姐刚开始管家时带给她的震惊还要大。于是卫妈妈的姿态变的更加恭敬了,听到七小姐的问话,她十分小心的说:“已经带话过去了,说家里有急事,让大少爷赶紧回来。” 馨宁点点头,接着道:“你传话下去,叫府里伺候的人原来干什么现在还老老实实干什么,我爹爹还好着呢?若让我发现还有人出头,立即该我打下去。还有,今天娘不听嬷嬷们报备了,明天再来回话,和原来一样,让他们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收拾好了,让我发现不对,全都给我撵出去上。你再去如意轩把红珠叫过来,让她伺候我,还有把我娘最近看的账本给我找出来,我要看。” 馨宁刚吩咐完,崔妈妈就带着王氏药铺里的左大夫过来了,后面跟着的还有孙掌柜。馨宁见到左大夫,立即说:“左叔叔,娘晕过去了,快进去看看娘。” 然后又对卫妈妈说:“你找几个婆子把周丽宁和陈姨娘看好了,看的好我就赏她们几个银子吃酒,要是让人跑出来,让她们自己看着办。” 左大夫名叫左忍和,是王氏的的药铺杏林春的坐馆大夫,很年轻,对妇科和儿科很有研究,他是太医的儿子,但是左大夫不喜欢当太医,所以一直在王氏的杏林春当坐馆大夫,已经十多年了。 左大夫给王氏把了把脉,道:“没什么大碍,不过一时急怒攻心,最近又一直休息很差。我给夫人开一剂安神养肾的药,你们喂夫人喝了,让夫人好好休息几天就行了。” 孙掌柜在外面十分焦急的等着,见左大夫出来,急忙问道:“夫人怎么样了?”左大夫道:“没事,休息几天就行了。” 孙掌柜也是十分着急,最近京城的四季锦进了一大堆月白色的云锦,因为颜色不喜庆,买的人很少,这一批货最少值三十万两银子,他急的嘴角起泡,但是周大人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夫人实在没心情管货的事情。 馨宁守在王氏床前,叫碧玉去给王氏熬药,红珠进来了,馨宁问她:“知道孙掌柜来府里有什么事情吗?” 红珠道:“说京城的四季锦进了一批月白色的云锦,卖不出去,说可能会亏三十万两银子。” 馨宁低头想了想,却问了另外一个和云锦毫不相关的问题:“大姐在京城还好吗?” 不过红珠已经适应了她这种跳跃式的思维,早见怪不怪了。她答道:“大小姐在京城十分好,兴宁侯夫人对她特别好,而且已经有孕在身了。大小姐子嗣艰难,也算是熬出头了。” 周淑宁连着滑了两胎,估计是近亲结婚的原因。 第21章 主意 “我记得大姐在家里的时候就很会穿衣服的。”馨宁道。 红珠虽然是个武人,但是非常懂衣服搭配的事情,不然也不会管着馨宁的首饰衣物了。她道:“大小姐对穿衣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每次出门穿的衣服都很漂亮。”说着她趁机对馨宁说教,“小姐,俗话说的好‘人靠衣装马靠鞍’,大小姐没有小姐模样好,但是大小姐会打扮,所以每次大小姐看着都比小姐精神。” 馨宁对古代仕女的搭配无法理解,她奉行身上颜色绝对不能超过四种的真理。所以喜欢穿上下衣服颜色相近或者相同的衣服。所以红珠每次给她的搭配都被馨宁一票否决。久而久之,红珠怨念颇深。 馨宁才不想理红珠的说教,每天穿那么花干什么?她转移话题,道:“你叫孙掌柜去花厅等我,我有一个主意要问问他的意见。” 孙掌柜得了红珠的信,虽然觉得七小姐年纪太小不能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但是也想听听七小姐的意见,死马当活马医了。于是匆匆就去了花厅。 馨宁等碧玉给王氏喂完了药,才过去花厅。孙掌柜早就等的十分着急了,但是七小姐又叫他等着,他急的灌了一肚子茶水。 馨宁进了花厅,孙掌柜就迎了上去,道:“七小姐,你来了。” 馨宁道:“等着急了吧,我等娘喝了药才过来。” 孙掌柜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问:“夫人好些了吧。” “好多了。”馨宁径直走到了花厅左边第一个位置上,并没有坐在王氏的位置上,道:“孙掌柜坐。”孙掌柜坐在了馨宁对面。 馨宁也没有再铺垫什么,径直问他,道:“那批货总共有多少匹?” 孙掌柜很惊奇她的直接,但也恭敬的回答了:“十两银子一匹,三万匹,共计三十万两银子的货。” 馨宁皱眉,道:“这么多,都是月白色的吗?” “因为拿货的账单上没写着什么颜色的,伙计看着那颜色好看,就把那月白色的全买下来了,有两万五千匹月白色的,还有一千匹湖蓝色的,一千匹大红色的,一千匹水绿色的,两千匹鹅黄色的。” 馨宁道:“你确定市面上只有我们四季锦有这种月白色的云锦?” 孙掌柜叹了口气:“七小姐,这云锦不是那种上供到宫里的湖州云锦,这是栾城云锦,比湖州云锦贵好几倍,当年本来也是入选到贡品的行列的,但是因为这栾城云锦是纯手工织出来的,不像湖州云锦是织布机织出来的,产量及其不稳定,所以没选上。四季锦每年都会去栾城进货,有时候一匹栾城云锦可以炒到五十两银子,甚至是一百两银子一匹。” “今年是因为颜色不是时新的,所以才十两银子一匹的。” 馨宁惊讶,我去,暴利啊,做生意这么赚钱。 她点点头,道:“好,我了解了。这样,你送十匹月白色的云锦去我姐姐那里。” 孙掌柜心道不好,这七小姐不会就是让自己送这些货去兴宁侯府吧。所以脸上就有不满出现了。 馨宁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想歪了,她很抑郁,年纪小就是这点不好,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在胡闹,于是她干脆直说道:“你想哪去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孙掌柜连忙道:“小姐,我……” “好了,不说没用的,你送十匹云锦去兴宁侯府后,先让大姐做十身衣服出来,你再去找一个丹青画的好的姑娘,让她在衣服上画一些花鸟啊,山水啊,什么的,尽量画的鲜艳一些,让大姐穿着这衣服参加花会什么的,然后让大姐把你们四季锦那些云锦推出去。” 孙掌柜毕竟是商人,一下子就有了主意,道:“小姐真是好主意,这样每个人都可以自己在衣服上画出喜欢的样子了。” 然后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道:“小姐,这画上去的可是就不能洗了,洗了就毁了。” 馨宁道:“就是要这种噱头把你那两万五千匹云锦卖出去而已,你不会还想长做吧。长做就是浪费了。” 孙掌柜点头:“小姐说的是,不然可以找几个有名的花魁,穿着这种衣服出去走一圈。应给会更轰动吧。” 馨宁无语,这人脑子怎么突然不好用了,她道:“一匹云锦一百两银子,也只有那些大户人家的人才买的起,大户人家的姑娘怎么可能和花魁穿一样的衣服,你这是在羞辱她们。还有,那衣服也不是只能卖给女子,也可以卖给男子。” “男子难道就不穿衣服了吗?当然你要记得,这丹青不是只能画在云锦上,别的布料也可以,所以你回去一定要商量出来用什么颜料才能画的比别的布料好看,要让人觉得只有画在云锦衣服上的画才是最好看的。我记得娘还开了绣坊,和他们商量商量,千万别搞砸,也和我大姐商量一下,毕竟京城的绣坊,娘送给了她。” 听了馨宁的话,孙掌柜心服口服,不愧是夫人的女儿,真是会做生意,他见馨宁有些憔悴,就道:“小姐,你放心吧,夫人已经给老太爷传过信了,老爷不会有事的。”他说的老太爷是馨宁的外祖父王竞洪。 馨宁摆摆手,道:“你先回去弄这个事情吧。我没事,爹爹也不会有事情的。” “是。”孙掌柜说完之后就飞快的走了,他要回去好好商量这件事情,还不知道夫人和老爷将来会怎样,但是夫人是心慈的人,应该不会散了生意让他们这些人无处可去,这个时候还是别出事故了。 馨宁和孙掌柜说完话之后,觉得头十分疼,她知道自己今天一天没休息,又用脑过度,所以头疼了。 红珠悄悄地走了进来,对馨宁道:“小姐,红珠给你揉一揉吧。” 馨宁道:“好。” 红珠就按着馨宁的太阳穴,红珠的手劲不轻不重,揉的馨宁感觉好多了。她闭着眼睛对红珠道:“今天段璟那边没有给你消息吗?” 第22章 传话 红珠手一抖,手劲突然重了一下,馨宁疼的大叫一声,睁开眼睛道:“段璟今天给你的任务是要杀了我吗?” 红珠十分不好意思,道:“小姐,你都知道啊!” 馨宁气的半死,道:“以后你传的信都要经我的手,这是命令!” 红珠半晌没说出话来,馨宁重新闭了眼:“一仆二主,想想你的下场。” “愣着干嘛?接着按。” 红珠听到馨宁的语气连忙又给馨宁按太阳穴,她心里纳闷,已经做的够隐蔽的了,小姐是怎么发现的?按了一会儿,她实在忍不住问了馨宁一句:“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馨宁郁闷极了,难道谁和自己待久了,说几句话,智商都会下降不成?刚才那个孙掌柜就这样,现在红珠也这样。又不能说自己一直让红玉盯着她,所以馨宁只好故弄玄虚,道:“咳,咳,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红珠答道:“是。我知道了,以后给王府那边的传话要先问过小姐。” 馨宁以为红珠还要挣扎一下,没想到她居然一下子就同意了,奇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同意了,难不成你又想阳奉阴违。” “小姐说的一仆二主的道理我还是懂得,以后我就只听小姐的了。”红珠十分真心诚意的说。“毕竟我的卖身契已经在小姐这里了。” 一仆二主这个故事是馨宁闲来无事讲给这群小丫头听的,不过馨宁为了迎合现实,所以把结局改了,两个主人像梁祝一样一起化蝶飞了,那个仆人被当成逃奴被两家的大人们打死了。 没想到居然给了这群小丫头这么深刻的教导功效,这结局让馨宁十分措手不及啊。不过这段璟着实可恶,都答应要放她老爹一码的,难道又被段璟这个小王八套路了。 她气不过,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吓了红珠一跳,她忙问:“小姐,怎么了?” 馨宁道:“你往段璟那边传个消息,说我要见他,约个时间。” 红珠长吁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又有小辫子被馨宁抓住了,她立即答应道:“奴婢这就去传话。” 红珠刚走,红玉就跑进了花厅,道:“小姐,丁先生回来了。他说在小书房等您,说有话要说。” 馨宁也想知道周少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忙对红玉说:“你随我去小书房。” 主仆俩匆匆跑到了小书房,丁沉是以最快速度赶回来的,都没有梳洗就先进府找馨宁,他见到馨宁,急忙道:“快屏退左右,我有话要说。” 红玉立即退下了。 馨宁问道:“怎么了,先生?” 丁沉道:“我问过你爹了,你爹说把那东西送给了一个游方的道士,那道士回赠了你爹一件东西,就是你从小到大挂着的护身玉牌。” 馨宁把玉牌从领子里抽了出来,问道:“是这个?” 丁沉见那玉牌小小的一只,上面刻着一只飞鸟,玉色温润,毫无瑕疵,一看就不是凡物。 馨宁刚要把那玉扯下来,丁沉拦住她,道:“你爹说了,这玉是保护你的,不能摘下来。” 馨宁却道:“现在哪里还有时间管这么多,师父你见多识广,我爹也算是记忆超群,他一定和你说过那道士的模样吧,把这玉还给那道士,然后把东西要过来。那道士若不同意,就满足他的条件不就行了。” “你不必这样做了,你爹根本不记得那道士的长相,所以我们找不到那人,你不用折腾了,这玉对你有益,留着吧。”丁沉道。 馨宁傻眼,道:“师父,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 丁沉摆了摆手,整理了一下衣摆,坐在了榻上,拿起刚刚小厮泡的茶,喝了一口,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你有两个师兄的事情吗?” 馨宁也坐在了榻上,给丁沉沏茶,回答道:“师父说一个师兄接了你的衣钵,另一个身份尊贵,不便多说。” “是啊,接了我的衣钵的人想杀了我,而另一个身份尊贵的恨我。我这个师父当的很是失败啊。”丁沉长叹了一口气,放下了茶。 馨宁腹诽,真是这人是有多不会做人啊,教徒弟还教出仇人了。 “你的二师兄,那个身份尊贵的人,就是辽王世子段璟,他十岁之前一直随林贵妃生活在京城,他是皇上的嫡长孙,深受皇上喜爱。”丁沉十分后悔,“我当时在那个位置,年轻又大胆,所以得罪了他。” 馨宁疑惑,道:“这人不是还有个哥哥吗?” “唉,你知道什么,辽王是皇长子,太子是嫡次子,而且太子至今都没有儿子,段璟从小跟着皇上生活,没有随着辽王就藩,他又十分聪明伶俐,所以皇上十分喜爱他。” 馨宁道:“那师父你说怎么办?和他说实话,然后我把玉牌给他,让他去找那个道士算了。” 丁沉却道:“你不用把你那玉牌给他,给他也没用,我去求求他吧,毕竟我给他当了五年的师父。他总不能不顾念师徒之情吧。” “师父,要是段璟那混蛋把你的行踪告诉你那个大徒弟,你不就彻底完蛋了。”馨宁道。 丁沉说完话正在喝茶,听到馨宁的话,差点把茶全喷出来,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出口成脏,和谁学的?还有,什么完蛋了,不能好好说话吗?‘破船还有三斤钉呢’?想什么呢你。” 馨宁却没有丁沉那么乐观,道:“师父,我已经往王府那里传过话了,我来和段璟谈,你就别出现了。” 丁沉刚想拒绝,馨宁拦住他,道:“段璟这小王八不会对我怎样的,他一直在监视我,师父,你已经帮我家够多了,你虽是我师父,理应对我好,可是我却不能这样理所当然的受着师父的大恩。” “你放心吧,师父,我之前已经和他谈过一次了,他差点被我气死,对付着小王八我还是很有一套的。你老就放心吧,这是我的家,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破坏的。” 第23章 威逼 “可是你一个九岁的小丫头能干什么?段璟他会相信你吗?我觉得你还是在家里陪你娘吧,这件事交给大人们。好了,天色不早了,晚膳时间都快过了,你娘说不定已经醒了,快回去吧。”丁沉道,说完就推着馨宁出了小书房。 馨宁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丁沉已经飞快的走了。 红玉见到馨宁出来,上前道:“夫人刚醒来,问起了小姐。” “好,我们去看娘。” 馨宁进了正房,见到王氏倚在床边,正在听卫妈妈说话,王氏也看到馨宁了,眼神示意卫妈妈不要再说了,对着馨宁道:“馨姐儿快来娘这里。” 馨宁立马冲过去,抱住了王氏。王氏搂着馨宁,道:“馨姐儿今天做的很好,娘很开心馨姐儿这么聪明,不过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对你五姐姐了。” 馨宁被王氏抱在了怀里,不知怎么的就哭了,她哭着道:“娘,馨姐儿害怕,爹不在家,娘也晕倒了,五姐姐和陈姨娘又打了起来,哥哥还一直不回来。” 王氏听到馨宁的童言童语,却笑了起来,道:“馨姐儿不用害怕,你爹爹是个好官,你要相信这世间是有正义在的,娘已经给你外祖父和你大伯都递了消息。” 说完之后,她好像自言自语似的,道:“就是为了你们姐三个,娘绝不会倒下去的。” 馨宁听到了王氏的这句话,心中突然变得十分平静,她觉得自己好像真正的融入了这个家,她之前是为了自己活着,现在她决定为了她的家人而努力生活。 馨宁觉得头也不疼了,也不累了,浑身充满了力量,她扶着王氏躺下,道:“娘就好好休息吧,如果不放心爹爹,娘就只想着爹爹的事情就行了,家里的事情交给我。如果娘觉得我小家里的事情做不好,就让卫妈妈帮我,我会做娘坚实的后盾的。” 王氏一脸欣慰的看着馨宁,道:“我们馨姐儿长大了,知道帮娘做事了,不过你还小,现在的事情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努力读书,学习女儿家该学的事情。” 馨宁嘟了嘴,道:“娘总是把我当小孩子看。” “你还就是个孩子呢!”王氏一脸慈爱的看着馨宁。 馨宁想,先让娘休息吧。于是对着卫妈妈使了个眼色儿。 “天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王氏对馨宁道。 馨宁怎么可能就这样走,只好撒娇道:“让卫妈妈送我好吗?” 王氏笑道:“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还吵着要卫妈妈送你。”说完对卫妈妈说“天有点黑了,你把馨姐儿送到如意轩再回来,别让她磕着碰着的。” 卫妈妈恭敬道:“是,夫人。” 馨宁出了正房,确认王氏听不见之后就问卫妈妈:“娘都交待你什么了?我哥哥呢?” 卫妈妈已经把馨宁当做未来的主子了,所以十分恭敬的说:“夫人叫大少爷继续回书院念书,说大少爷年纪还小,帮不上老爷任何忙,虽然家里出了大事,但是大少爷的学业是一刻也不能耽搁的。叫大少爷明天继续回书院念书。” 馨宁点点头:“我说怎么没见到哥哥,现在哥哥在外院吗?” “是,大少爷在外院温书呢。” “还交待你什么了?” 卫妈妈低声道:“老太爷那边传了信过来,说现在事情还没有捅到皇上那里去,但是太子好像已经知道了。老太爷叫夫人不要轻举妄动,最好闭门不出,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馨宁没想到外祖父居然是这样的反应,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什么布置也不做,等着爹爹被撤职或者是丢了性命吗?她疑惑道:“娘是什么反应?” 卫妈妈也觉得王氏很是奇怪,道:“夫人没有任何反应,读完了老太爷的信就把信烧了。” 难道真的什么也不做?很奇怪啊。馨宁陷入了沉思。 卫妈妈见快到如意轩门口了,问道:“小姐,您要的府里的账本已经给您送到如意轩了,只是明天管事妈妈的示下是去夫人那里还是来小姐这?” 馨宁想了想,她本意是想王氏休息一下,但是又怕王氏明天有事情做,想让王氏休息,又怕破坏王氏的计划。于是,她道:“看看明日娘的状态如何,如果不太好,就我来吧。” 卫妈妈还想再问馨宁真的懂管家吗,但是馨宁已经对她道:“你回正房吧。我要看看府里的账本。” 卫妈妈只好走了。 馨宁进了如意轩,红珠已经回来了,并且给馨宁备好了热水。馨宁很想知道段璟是否愿意见她,就对红珠说:“你来伺候我沐浴。” 进了浴房,她就迫不及待的问红珠:“怎么样,段璟有时间见我吗?” 红珠替馨宁更衣,一边更衣一边说:“小姐,我在王府等了好久,连世子爷的面都没见到,后来我好不容易碰到世子爷身边伺候的小厮明月,明月说世子爷忙的很,没时间见您。” 馨宁一下子就被这个没时间的万能理由噎住了。人命关天的时刻,这个小王八这下捏住自己的软肋了,现在开始跟她摆谱了,肯定上次损他损的太狠了。自己的爹还在牢里关着呢,都一整天了不知道爹爹怎么样了,虽然爹爹的身体很好,可是馨宁听说牢里的狱卒会趁机折磨犯人。 馨宁一想就更加气愤了,居然趁人之危,讨厌死了。 她道:“你明天接着给我去王府,给我一直守着他,他要是还拿没时间这个理由敷衍我,你就后天接着去,你自已去我账上支十两银子,你这几天的花销我来付。” 红珠苦了脸,问道:“那小姐屋里的事情怎么办,而且怎么和崔妈妈说啊?” 馨宁道:“就说给我办事去了,崔妈妈不会多说什么的,你记住了,我一定要见到段璟那个小王八,不行你就和他说如果他一直不来,我就去王府找他说他不要脸,说他调戏良家妇女,我会把他的名声搞臭。” 第24章 病情 “小姐,世子爷应该不会怕你这个威胁的吧?这说人调戏良家妇女就得有苦主,有人证,小姐这样空口无凭的说肯定不行吧!”红珠十分忧虑的道。 馨宁大笑,道:“这只不过是我威胁他的一种手段而已,谁说一定要诬陷他调戏良家妇女来着。”说完之后,看了一眼浴盆,对红珠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洗。” 红珠却道:“这可不行,小姐,你看不到后面,不能自己洗澡,刚才小姐叫我进来服侍的时候,崔妈妈给我使了眼色,意思是小姐如果让我出去等着,绝对不可以,必须伺候小姐洗浴的。” 真是,还有没有点个人隐私啊。她放弃挣扎,道:“你叫崔妈妈进来伺候我洗澡吧。”反正只叫崔妈妈看过,还是叫她继续看吧。 崔妈妈进来笑着看着馨宁道:“妈妈知道小姐害羞,不喜欢叫人看着,以后就叫崔妈妈进来伺候小姐洗就行了。” “知道了。”馨宁闷声闷气的道。 馨宁别别扭扭的洗完澡之后,坐在床边看账本。 府里的账本做的并不是那种现代式的一目了然型的,比较混乱,她看的十分仔细,账本反映了日常生活,可以看得出来,家里用钱的地方很多。 账面上的银子只是够日常嚼用,每天的柴米油盐,王氏经常贴自己的银子进去。这半年的银子算下来,大概有一千两银子左右,但是王氏大大小小的贴也有几千两,比如办个花会,上香捐给寺庙的银子,粥棚的银子,还有馨宁的医药费什么的。 昏暗的烛火下,馨宁看的十分费力,她现在无比的想念电灯和网络。崔妈妈见馨宁看了许久的书,劝道:“小姐,该休息了,这样对眼睛不好。”馨宁也知道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久了书会得近视眼,这里可没法配眼镜,所以放下书睡了。 第二天馨宁醒过来之后正在梳洗,卫妈妈就来了如意轩,她见到馨宁,十分焦急的道:“小姐,夫人三更才睡着,睡前还叫奴婢早点叫她起来,但是夫人好像昏迷过去了,还发了热,怎么叫都不醒。” 馨宁吓了一大跳,忙问道:“叫左大夫了吗?” “我已经叫碧玉去叫了,小姐,奴婢心中不安啊,您还是快点去看看夫人吧。”卫妈妈道。 “好,我这就去。”也顾不上吃饭,穿好衣服馨宁就直奔正房了。 左大夫给王氏把完了脉道:“夫人是风邪入体,比昨天要严重了许多,我看夫人必须放下手头的事情,不能再多加思虑了。” 估计是昨天被气到了,晚上又三更才睡,得了重感冒。这年代医学技术不发达,一个重感冒很有可能就要了人的性命。 馨宁当机立断,对卫妈妈说:“家里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好好伺候我娘。”馨宁摸了摸王氏的被子,十分薄并且很凉,但是身体很热。 又对卫妈妈说:“你给娘找一床厚被子,然后煮一些红糖生姜水,温的时候给娘喝下去,拧个热帕子给娘擦身子,把门窗都关好,只留一扇窗通风就行了,但不能对着娘开。” 卫妈妈疑惑道:“那左大夫开的药呢?” 馨宁道:“药也要喝,娘喝了这么多水,可能会想上净房,到时候就劳烦卫妈妈了,尽量不要让我娘吹到风。”双管齐下,应该会好的更快吧。 屋子里的人该找被子的找被子,该熬药的熬药,该烧水的烧水。馨宁看碧玉和碧桃一个给王氏喂红糖水,一个拧了帕子在给王氏擦汗,馨宁本来想亲自伺候王氏喝水的,但是这种事情做的比不上碧玉做的好,喂了几口,碧玉就抢了碗,道:“小姐,您还是看着奴婢喂吧,您这样喂夫人,得喂到猴年马月去。” 馨宁只好放手,碧玉果然很快就把那碗红糖水喂给王氏喝下去了。馨宁连忙帮着碧玉给王氏掩好被子。正好卫妈妈进来了,道:“小姐,已经到巳时了,该去花厅了。” 花厅站着一大堆婆子,见到馨宁进来,一群人都向馨宁问好。 馨宁免了她们的礼,道:“大家不必客气,我就是替娘管几天家,这几天是非常时期,照以前的例就行。”说完叫红玉拿了纸笔进来。 又对这群婆子道:“我年纪小,所以我会让红玉把我们今天说的话都记下来,一会儿大家可得慢一点说啊。” 众人面面相觑,第一次遇到管家还要找个人做笔录的,这又不是公堂。这下可得小心说话了,万一有糊弄小姐的,被红玉记了下来,等夫人好了,估计被记那人就倒霉了。 馨宁看了一眼名单,这名单是卫妈妈给她弄的,她看到一个熟人,厨房的李妈妈,她女儿是馨宁屋里的红莺。馨宁道:“先从厨房说吧。” 红珠在王府等了一个早上,好不容易明月闲了下来,她连忙把明月拽到一旁,问道:“怎么样?世子爷说要见我们家七小姐了吗?” 明月斜着眼睛看她,道:“哎哟,还我们家七小姐,真成周府的人了。” 红珠被他这话噎了个半死,支支吾吾的说:“怎么了。七小姐人好,又大方,待我们这群下人们十分平等,从来不训斥我们。而且世子爷都把我当卖身契给了七小姐,我就是七小姐的人了。” 明月有意嘲讽她,专挑她话里的刺儿,道:“这么说世子爷对你一点也不好,也不大方,而且总是训斥你了?” 红珠本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反驳道:“你也不用嘲讽我,更不用拿我的话去世子爷面前告黑状,我本来就是来给七小姐传话的,你再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世子爷怪罪下来,有你好果子吃。” 明月气不过,正想再损红珠两句,流风从院子里出来了,见到红珠和明月,面无表情的说:“玉珠,爷叫你进去。” 红珠对着流风福了福身,道:“奴婢现在叫红珠。” 流风眉头动了动,随即道:“进去吧。” 第25章 利诱 红珠进了段璟的书房,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段璟正在练字。 他写的是的是前朝大学士姚鼎写的《登泰山记》,红珠进来之后他眼皮都没抬过一下子,红珠知道他的脾气,就一句话也没说的老老实实的站着等他写完。 等到段璟写完之后,红珠脑门的汗已经出了好几次了。 “周七小姐要你给我传什么话?”段璟搁了笔道。 “小姐说要见您。”红珠语气颤抖。 段璟笑笑:“你怕什么?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人了,替周七小姐传话也没做错。” 红珠腿一软,直接就跪在了段璟面前,她知道世子爷的脾气,世子爷越这样说话她越害怕,馨宁交待的话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小姐说要我每天都在王府守着,府里的活计也不必做了,一直等到您有时间见小姐为止,还说……” 不知道小姐这话能不能说,十分犹豫。 段璟却道:“她说什么话你不能告诉我?” 红珠只好硬着头皮说:“小姐还说她会在辽阳城传谣言,说您调戏良家妇女,让您名声变臭。” 段璟听了红珠的话大笑,弄得红珠十分担心,还想世子爷是不是被小姐气傻了。 “你回去吧,告诉你家小姐,晚上我会去周府。”段璟道。 馨宁用了晚膳后,交待了崔妈妈几句,就去了小花园的凉亭等段璟。吹了许久的夜风,北方的夜风是非常凉的,冷的馨宁感觉自己脑子都冻迟钝了。段璟终于姗姗来迟,他穿着一件玄色的长袍,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披风。他是典型的北方人,个子很高,而脸又是一副白面少年郎的样子。从远处走过来,皮肤白的好像会发光。馨宁差点被他的美色倾倒,忘记自己今天自己是要对这小王八进行威逼利诱的。 段璟也没等馨宁招呼,直接坐在了石凳上。馨宁撇撇嘴,道:“你倒是不客气。” 段璟反问她,道:“不是你叫我来的吗?说吧,有什么事儿?” 馨宁心里腹诽他装模作样。但是馨宁担心爹爹,也不想和他兜圈子,直说道:“你要怎么才能放了我爹爹?” 段璟这下是真的笑了,他很舒适的道:“风这么凉,连杯茶都没有。” 馨宁又暗骂他卑鄙无耻,但是脸上却笑得十分开心,道:“好说,好说,世子爷想去哪里喝茶呢?” “我倒是没什么,皮糙肉厚的,就怕七小姐年纪小,受了凉。” 馨宁道:“红珠,你去小书房那边布置一下,你也知道世子爷喜欢喝什么茶,再叫红莺给我准备些我常吃的茶点一并送到小书房。” 红珠道了一声是,就消失无踪了,而跟着段璟的那个小厮也消失不见了。凉亭就剩段璟和馨宁两个人了。 段璟看馨宁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小小的人,一脸严肃,段璟就十分想逗她,但是他又想周少城还被他关在锦衣卫的诏狱里,估计小丫头片子正在担心她爹呢。 于是在这种他占尽上风的局面上,鬼使神差说出了一句话:“你爹很好,并没有吃什么苦。” 馨宁脸色瞬间就好看了许多,眼睛一转,脑袋里就有了主意。 段璟看到馨宁的表情变得胸有成竹,他恨不得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吞回去,可惜不可能了,这小丫头诡计多端,十分难缠,她本来怕自己折磨周少城,所以对自己毕恭毕敬,结果自己先露了底,这下完了,今夜的谈判估计又要费尽他的心计了。 正巧红珠回来了,她飞快的说:“小姐,世子爷,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过去了。” 一路无语。 两人进了小书房,面对面坐在了塌上,塌中间摆了一个茶水桌,上面摆着馨宁平日给丁沉沏茶的一整套茶具,还有一系列小茶点,水已经烧好了。 馨宁知道爹爹没事,所以也没有之前那么着急了,她伸出手拿了夹茶叶的竹筷,夹了一点上好的明前龙井,道:“这是今年的新茶,是明前的,茶味重,正适合世子爷喝。我来给世子爷泡茶,请尝尝我的手艺。” 馨宁已经练了好久的茶道,所以十分手熟,一套做下来如行云流水一般。段璟知道这都是丁沉教的,来了兴趣,想尝一尝。 喝了一口,除了香醇以外没有尝出别的味道。他知道馨宁这是练得还少,而且只是为了敷衍丁沉,专门练了一套动作看着好看而已。 他不知道丁沉有没有告诉馨宁自己也是丁沉的徒弟,所以说道:“今天下午丁有声去了我的王府,他说那东西让你爹送了一个游方道士。” 馨宁早知道这件事情,她道:“那师父一定没说过,那游方道士拿另一件东西交换了你要的那件东西吧。” 段璟诧异道:“这件事他的确没有和我说,不过他答应了我另外一个条件。” “我可以把这个信物给你,也可以帮你找到那个道士,不过你要帮我爹地洗脱罪名。”馨宁道。 段璟哈哈大笑:“连你爹都不记得那个道士的长相,你这空口无凭的,我怎么相信你?小丫头,我可不是七岁,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馨宁却并不生气,道:“我可不是普通的七岁孩子,师父有孔明之才,你不过是想要师父给你卖命而已。” 段璟道:“我的确就是想让丁有声和周盛民为辽王府卖命,我今天也不和你打哑谜了。丁有声足智多谋,让他在你们周府当一个教书先生太浪费了。而你爹他是少有的将才,精通水战和陆战。他俩都是我爹需要的人才。” 然后他顿了顿,道:“我从不相信一个去世多年的暴君留下的一件死物可以决定天下运势。我并不是一定要这件东西,不过我爹觉得这东西不可或缺,我既然能拿到这件东西,我就替我爹拿到,不能拿到就放弃。你也不用这样费尽心思了,说替我找了。” 馨宁听到这些话,傻眼了。难道说自己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对段璟进行威逼利诱了。 第26章 想法 段璟看着馨宁愣住那傻样儿,道:“小孩子就要有个小孩子的样子,你爹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你看你大哥,你娘叫他回书院读书就真的回去读书了。你就算再聪明,你也只是个小孩子,能干什么?” 馨宁愣愣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段璟之前的所做作为在脑子里全过了一遍,她道:“你,你是有毛病吗?” 段璟不解,问道:“我怎么了?” 馨宁气的不行,道:“是你之前威胁过我的,是你说让我找我祖父留给我爹爹的东西的。你现在又要我当一个九岁的小孩子,段璟你这不是有毛病吗?你还让红珠监视我。” 段璟辩道:“我之前以为那件东西真的在你家里,所以想走个捷径,让你摸清那个东西的位置,然后我派人来取走。因为你是周盛民最喜欢的孩子,周盛民肯定不会对你设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说漏嘴了。” “那你为什么又搞出海堤这件事情?”馨宁质问他。 “是因为我爹的探子查出来王贺之之前修的海堤出了问题,我爹有一个幕僚,叫蔡恒,他精通天象,他推算出金州那边会发生海啸。”段璟道。 馨宁一脸嘲讽的看着他,道:“所以我爹其实就是个倒霉蛋了?段璟,我真的见识到你们王府都是些什么人了,明明就是找准了时机来算计别人,最后还要说‘对不起啊,真的不是故意算计你的,实在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时机太好了。’真是有够卑鄙无耻。” 段璟被馨宁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么‘清新脱俗’的讽刺,他脸皮再厚,再沉稳,终究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郎。他感觉脸上烧烧的,红色一直蔓延道耳朵。之前馨宁对他的教训都没有今天让他感觉如此丢人。 他“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道:“你爹明天或者后天应该就回来了,我,我回去了。”说完就推了门走了出去。 段璟走了之后,馨宁托着腮那筷子戳着盘子里的茶点,她心里乱的很,讽刺完了段璟她其实内心并没有什么爽快的感觉。 红珠悄悄的走近了馨宁,道:“小姐,夜已经很深了,您该休息了。” 是啊,她得好好睡觉了,不然对成长的小孩子身体不好,明天周少城就回来了,自己只是个小孩子,一切还有大人呢。 周少城第二天一早果然就回了府,王氏见到周少城,病就好了大半。馨宁本来还想和爹爹一起用早膳,结果就被两口子赶走了。 周少城洗漱过了之后,闭着眼睛躺在了床上,床很舒适,但是他的眉头却皱的紧紧的,王氏几天没有见到周少城,又心痛他在牢里呆了好几天,就对他道:“老爷,我让厨房备了热汤,你喝几口暖暖身子吧。” 周少城睁开了眼,紧紧握了王氏的手,道:“宝仪,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们。” 王氏安慰他,道:“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嫁给了你,无论你做了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周少城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是被辽王爷放出来的,王爷他交上了王贺之以次充好的证据,我没事了,但是我也因此得罪了太子。为了峰哥儿,为了馨姐儿不像你我一样活得这样艰难,我选择了投靠辽王爷。” 王氏知道这种提前站了队的艰难,但是她笑着道:“看来我的馨姐儿没法像她姐姐一样嫁进高门大户了。不知道她将来会不会怨你我。” 周少城沉默了许久,道:“峰哥儿是男孩子,你只要给她找个性格温柔的女孩子就行了,你之前给他看的那户人家门第太高了,找个普通点的吧!至于馨姐儿,我想让她嫁到王家去。最好嫁给你哥哥的儿子。” “你说我娘家?让馨姐儿嫁到山东去?”王氏诧异,随即道:“不行,我哥哥的儿媳妇将来是王家的宗妇,王家人多的很,馨姐儿虽然聪明,但不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你看看我嫂嫂多难?我可不能让她受这个罪。” 周少城无奈,道:“我现在投靠了辽王,现在这局面还好说,但是辽王肯定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那个位子他肯定是要争一争的,他要是赢了还好,可是要是输了,我们家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这时候除了王家不会嫌弃她以外,不会有别的人家会好好待她了。不是你哥哥的儿子也可以,王家那么多孩子,有的是聪明善良的,你给馨姐儿选个好孩子吧。” 王氏咬了咬牙,道:“我明天就去信问问我嫂子,我嫂子还是很喜欢馨姐儿的,不然就让馨姐儿回山东住几年。” 周少城摸了摸王氏的脸,道:“委屈你和孩子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和你说。”周少城道。 “什么事情?” 周少城低声道:“我答应辽王爷,教世子爷学习兵法。下个月初一开始上课,我们家离辽王府就三条街的距离,世子爷每天早上会来上丁先生的课,下午上我的兵法课,你在外院给世子爷收拾一个房间。还有峰哥儿,下个月就不用去书院了,反正这书院也没有什么优秀的先生,去书院也是被逼无奈了,我亲自来教他,让他和世子爷一起上课,给世子爷做个伴读。” “这样行吗?峰哥儿可没世子爷那么聪明。”王氏担忧的问。 周少城道:“我之前也没有指着他光宗耀祖,只要不犯错就行了,毕竟儿孙自有儿孙福,但是现在情况不同,我需要他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我需要他优秀到在我倒下后,他能撑的起这个家。” 又道:“这事你别管了,赶紧给峰哥儿找门亲事才是正理,他都十四了,这物色,定亲再结亲怎么也得好几年。” 王氏却叹道:“峰哥儿的亲事没那么复杂的,麻烦的是馨姐儿的亲事,我真的不想她嫁去山东。” 第27章 婚事 馨宁从卫妈妈那里知道了自己将来可能会嫁到山东的消息。她不知道要怎么破这个诡异的局,她才九岁,现在想女婿人选是不是太早了,而且她也即将走上近亲结婚的老路。不同的是姐姐周淑宁嫁到了姨母家,而自己是十分有可能嫁到舅舅家。 这太可怕了,不过自己要是冲过去对王氏说自己嫁到舅舅家是近亲结婚,不利于下一代的健康,王氏一定会以为自己疯了吧。 不过现在还有更让人心烦的事情在困扰着她,就是段璟和哥哥一起来上丁先生的课了。她现在在丁先生的课上已经不能随便说话了,之前上课的时候,她有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都可以毫无顾忌的对丁先生说出来,在三人一起上了第一堂课的时候,她就和以前一样,随便说话,结果下课就被哥哥教训了。 “你怎么对丁先生说话的时候这么没有礼貌,你的教养呢?”周建峰道。 馨宁低着头听训,但是却悄悄翻了个白眼,之前还有更没礼貌的时候呢,你要是知道还不得跳起来打我。 “怎么不说话,哥哥在问你话呢?”周建峰见馨宁低着头,一声不吭,声音就大了起来。 “师父说我可以肆意的说出我的想法的。”馨宁不服。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丁先生再怎么纵容你,你也不能因此而不尊重先生,你不要以为我是随便说说,你再这样我就告诉爹。”周建峰警告她。 馨宁本来心气不顺,就反驳他道:“师父说了,我们女孩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生太不幸了,没有个能做主的时候,再不能随便说话,还不让人活了是怎么的?” 周建峰被馨宁的歪理气的嘴角都歪了,道:“你,你真是能耐,我要把你说的话告诉娘。” 馨宁正要拦住他,结果看到了段璟站在房檐下,不知道看了他俩多久。馨宁瞬间就委屈了,眼睛包着泪,对着周建峰道:“随便你怎么样了,你去告状吧,你天天都威胁我说要告诉爹娘,你除了会告状你还会干什么?讨厌死你了。”说完就提着裙子跑了。 周建峰回头也看到了段璟,他虽然不喜欢馨宁胡闹,但是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维护这个妹妹的面子的,就道:“对不起啊,世子爷,她年纪还小,不懂事。” 段璟摇摇头,走过来拍了拍周建峰的肩膀,道:“岳和兄,我也有个妹妹,妹妹不是这么教的。唉!”叹了口气,又道:“今天午膳吃什么?我听说你家的厨子很有名啊!” 那小丫头片子记仇的很,这几天还是离周建峰远一点吧! 周建峰对馨宁的胡闹习以为常,并没当回事儿,对段璟道:“让世子爷见笑了,我小的时候是在福建长大的,所以我娘就给我找了个专门做客家菜的厨子。” 馨宁往回跑的时候,撞上了周丽宁,她已经被王氏放出来了,见到馨宁哭哭啼啼的,她就十分幸灾乐祸的道:“哎哟,这是谁欺负我们周家的七小姐了,一个大姑娘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很是不雅啊!不知道你这天天都学了些什么。” 馨宁才不想理周丽宁这个神经病,扭头就走了。 周丽宁就要冲过去抓住馨宁,想给她个教训,那天在正房让她丢了好大的面子,早看她不顺眼了。荷叶连忙拦住了周丽宁,劝道:“小姐,你忘了崔姨娘和你说什么了?七小姐可是嫡女,你还想关禁闭不成?” 馨宁回了如意轩之后,也没有再哭,她简直要丢死人了,也不知道自已有什么委屈的,周建峰训她她就听着得了,谁想到居然看到段璟那个讨厌鬼自己居然哭了。她躺在床上死命的蹬腿,丢死人了。 红玉进了屋,见小姐不知道又发什么疯,不过她很淡定的无视了,道:“小姐,你猜奴婢打听出什么了?” 馨宁还在咬被子,不想听什么乱七八糟的八卦。 红玉没发现馨宁的异常,接着说:“夫人给五小姐找了门亲事,是辽阳知府夫人介绍的,是个年轻的举人,姓冯,名世宝。这冯举人的父亲是个进士,是蓟州人。夫人决定明天带着五小姐去郊外的大慈寺相看呢,要是成了,五小姐就要嫁到蓟州去了。” 说完,她又十分神秘的靠近馨宁道:“估计以后我们除了逢年过节,就不用再看到五小姐了,我一直觉得五小姐看您的眼神怪怪的,感觉能喷出什么东西似的。” 周丽宁眼睛喷的是火吧,嫉妒的火。 馨宁看红玉一脸兴奋,随口就泼了她冷水,道:“她今年才十二,等她及笄,还有四年呢?” 红玉看着她,道:“大小姐十六才嫁人,是因为夫人爱重她,才那么晚才嫁的,五小姐又不是大小姐,估计夫人也就留她到十四岁,要是冯家那边催的急,估计明年就嫁了。” 我去,不是吧,明年,明年周丽宁才十三岁。搁现代,十三还在上初中呢!太可怕了。红玉见馨宁一脸惊恐,以为馨宁是害怕了,就道:“小姐,你放心吧,夫人肯定会留你到十六岁的。” 十六岁也很小好吗。 她开始同情周丽宁了,她问红玉:“五姐肯定不愿意嫁的吧?” 红玉翻了个白眼,道:“小姐,你说什么呢?我看五小姐早就巴不得嫁出去呢,她在府里又不受宠,嫁出去说不定还以为自己跳出火坑了呢!” 馨宁瞪她,红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道:“我没说这家里是火坑,我觉得在府里挺好的,小姐对我这么好,能认字读书还有好吃的,我觉得自己掉进了福窝里。” 算了,周丽宁是庶女,王氏能不缺了她的吃穿,给她找了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就已经是非常完美的嫡母了。 对周丽宁来说,这府里再好也和她没关系吧。不过她至少不用近亲结婚了,还是有利于下一代的。 馨宁发了好一会儿呆,红莺端着午膳过来了,道:“厨房那边说大少爷和世子爷今天吃了客家菜,我给小姐另起了灶做了茄子煲。” 第28章 出门 “怎么突然想起吃客家菜了?”馨宁问道,“世子爷应该吃不惯的吧。” 红莺笑着说:“是大少爷说要世子爷尝尝的,所以今天是那位新来的专门做闽南菜的师傅掌的勺,我娘都是给那位师傅打下手的。” 红莺说完话,就叫小丫鬟把馨宁的菜端了上来,馨宁尝了口茄子煲,点头,道:“还挺好吃的,不过不是北方的做法吧。” “小姐真厉害,这个也是福建的做法,不过他们那边是甜口的,我就做成了咸口。”红莺道。 馨宁吃了几口见红莺还在那里站着,就问道:“你应该也没吃午膳吧?既然不下去吃饭就是有事情问我,说吧,怎么了?” 红莺支支吾吾的,馨宁就道:“你怎么这样支支吾吾的,你将来是要跟着我的,什么事情和我不能讲?” 没想到红莺撩了裙摆就跪下了,道:“求小姐给个恩典,我听说五小姐的亲事有着落了,夫人说给五小姐选陪房,选了庄子上的万吉一家,他们家大丫求到我这里来了,说不想跟着五小姐。” 馨宁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事情,这也算是变相的走后门了。馨宁道:“红莺,以后有这种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求我了,我倒是没有什么,也就一句话的事,不过要是让我娘知道有人想走后门居然走到我这里,万吉这一家以后的日子说不定还不如跟着五姐好。” 红莺一震,道:“小姐,我也知道这样不妥,但是大丫也是没办法了,在我面前哭成那样子,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馨宁就不高兴了,道:“周丽宁就算再不好,她也是周府的五小姐,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侮辱的。算了,这样眼高手低的人就算当了五姐的陪房也只会惹出祸事,我会去和娘说的,让他们一家不用跟着五姐了。”说完低下头继续吃东西了。 红莺大喜,道:“那奴婢就替大丫谢谢您了。” 馨宁眼皮都没抬一下,道:“你和红玉你俩都下去吧。我自己吃饭,不用服侍我了。” 俩人都默默的退下了,出了门,红莺拉着红玉问道:“我看小姐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红玉用很惊奇的眼光看着她,道:“红莺姐,你果然只适合在厨房呆着,不适合出来伺候小姐。” 红莺白了她一眼,道:“我问你话呢,你给我来个什么我只适合在厨房呆着。今天的茄子煲还想不想吃了。” 红玉揽着红莺嘻嘻笑,道:“红莺姐,小姐是因为你交友不慎才生气的,你想啊,万吉一家子不想给五小姐当陪房就直接和夫人说不就行了,偏偏叫大丫过来跟你哭哭啼啼的装可怜。利用你和大丫的感情来求年幼的小姐,走偏门,小姐当然不开心了。” 红莺愣住了,没想到小姐居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不开心的,小姐对自己真好。旁边红玉叽叽喳喳的:“红莺姐,刚才我问道那茄子煲的味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小厨房还有很多呢,咱们院里的人都有。”红莺道。 下午的课只有馨宁一个人上,周建峰和段璟都去外院的王氏新收拾出的学堂上课了。小书房里只有馨宁和丁沉。 丁沉见馨宁兴趣不高,就道:“我们明天去大慈寺玩吧!” 馨宁不解的望着他,道:“为什么去大慈寺啊,明天娘要带着我五姐去上香。我可不想去寺庙。” 丁沉挑了挑眉,道:“我以为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出去玩呢!” 馨宁趴在桌子上,道:“是喜欢出去玩,可是也没必要去大慈寺啊,那些大和尚老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然后还和你说些姻缘天注定之类的话,唬的你捐一大笔银子给他们当香油钱。” 丁沉对馨宁的逻辑表示赞同,道:“天下寺庙都是这样的,不过你不想去大慈寺,那去哪里玩,辽阳差不多都玩一个遍了。” 馨宁懒懒的说:“我看还不如去海边,这几天天气还不错。” 丁沉拍手,道:“你这想法不错,可惜你爹有公务,你娘家里的事情一大堆,只能我领你去了。但是还要给那两个小子上课,哎,心烦的很啊。” 馨宁听到丁沉说起周建峰和段璟,就问道:“师父,我明天能不能只上下午的课啊,不想和大哥他们一起上课” 丁沉道:“不行,上午的时光是很珍贵的,这样吧,以后上午我讲一些通俗易懂的,下午再给你开小灶吧。” 好吧,你是师父你说了算。 几天之后,馨宁坐上了去海边的马车。这次简直是倾巢大出行,周少城请了假,带着王氏,周建峰,周丽宁和馨宁一起出了门,除了周建宇因为染了风寒在家里没有出门以外,还有段璟和段璟的妹妹金河县主,当然还有丁沉。 周丽宁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冯家的老太太催的急,王氏勉强留周丽宁过完十四岁生日,她生日完了第二天就要出嫁,所以这次带她出来就算是嫁人之前的一次游玩,这次玩完之后她就要被关在家里绣嫁妆了。 还有金河县主,她是段璟的庶妹,是侧妃孙氏所生,她和馨宁同岁,两个人都是九岁。所以王氏安排她和馨宁坐了一辆马车。 金河县主见到馨宁之后就抓了馨宁的手,馨宁挣都挣不开,完全不顾身后两个王府嬷嬷的咳嗽声。 金河县主对馨宁道:“你好可爱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比我还好看的小姑娘呢。” 馨宁听了这句话,也和两位王府嬷嬷一样咳嗽了好几下。 金河县主不解的看着馨宁道:“怎么了,你嗓子也不舒服?”说着,把馨宁拽到一边悄悄的说:“我跟你说啊,你说不定是被我的这两个嬷嬷给传染了,她俩从今天早上我向你娘问好之后就一直咳嗽,真是太讨厌了。” 馨宁被她的单纯逗笑了,没想到段璟的妹妹和他一点也不一样,馨宁一下子就喜欢上她了。 第29章 贝壳 金河县主见馨宁笑了,疑惑的问:“怎么了,我说的很好笑吗?” 馨宁连忙止住笑道:“恩,没有,我是觉得你的两个嬷嬷很好笑。” 金河县主长舒了一口气,心想,娘说,像馨宁这种读书人家出来的大家闺秀都是很难说话的,没想到馨宁这么亲切,看来也是有例外的。 于是越发的喜欢和馨宁说话了,两个人一路叽叽喳喳说话说的口干舌燥。 馨宁没想到金河县主在辽王府就是个小透明,这不,金河道:“大哥我只在过年祭祖的时候见过一次,只记得他很高。二哥是世子爷,见得多一些,不过他是嫡子,我娘说,让我和二哥说话恭敬一些。至于三弟,他和我是双胞胎,娘更喜欢他一些。大姐在我记事的时候都已经出嫁了,所以也不熟。至于父王,他不怎么进内院的。” 馨宁问道:“你没有朋友吗?” 金河县主低着头道:“没有!” 馨宁很伤心,虽然她也没有朋友,可是她骨子里是成年人,又没什么尊卑概念,所以和红玉像朋友一样交往,可金河县主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九岁小孩子,这样生活,对小孩子的健康成长是不利的,所以她道:“县主,我们做朋友吧,你没有朋友,我也没有,正好我们做朋友。” 金河县主抬起头惊喜的问:“真的吗?我们可以做朋友?” 馨宁点点头。 “太好了,以后我叫你馨宁,你叫我金河好不好?不用叫我县主了。”金河县主道。 “恩。”馨宁点头道。 等两个小姑娘吃够了茶点,说够了话,终于到了锦州。 众人都车马疲顿,所以约定今日先休息,明日再正式的去玩。 晚膳吃的是海鲜,馨宁和金河县主一起吃了好多螃蟹,结果馨宁晚上开始拉肚子。王氏责备崔妈妈道:“你知道小姐肠胃不好,还让她吃那么多寒凉的东西。” 馨宁拉着王氏道:“娘,是馨姐儿不好,是馨姐儿太贪嘴了,觉得螃蟹好吃,才吃了许多,不是崔妈妈的错。” 王氏拧了下馨宁的脸,道:“看你以后还贪嘴吧?” 这时,卫妈妈进了馨宁的房间道:“夫人,金河县主来了,世子爷也过来了。” 王氏不解,道:“金河县主来情有可原,怎么世子也来了? 卫妈妈道:“说是不放心金河县主,还带了王府的御医,来给小姐看看。” 金河县主见到馨宁就扑到了她身上,握着她的手,道:“我听说你病了,我二哥还带了御医,你快点叫御医看看吧。”语气十分急切,好像馨宁就要死了似的。 王氏也被金河县主的关心感动到了,就对金河县主道:“县主,馨姐儿只是吃坏了肚子,已经看过大夫了,没什么大碍的。” 馨宁也道:“金河,我没有关系的,我现在已经不疼了,明天我就好了。” 段璟在旁边道:“夫人,我看还是叫太医看一下吧,金河很担心七小姐。” 馨宁这才发现段璟居然也在,正想说不用太医看了,结果王氏发了话,道:“既然如此,就给馨姐儿再看一次吧。”不能辜负了世子爷和县主的一番好意。 太医进了馨宁的屋子,馨宁扭扭捏捏的伸出手,太医就给馨宁仔细的把了把脉,不一会儿道:“七小姐已经没事了,小孩子肠胃弱,不能吃太多的药,我看中午就给七小姐熬一碗热粥,让小姐喝了,再休息一天就行了。” 王氏想,恩,和之前左大夫说的一样。 于是王氏道:“多谢太医了,也多谢世子爷和县主的关心。” 金河趴在馨宁的床前说话,道:“今天哥哥说去海边玩,听说大海蓝蓝的,放眼望去和天连在一起,可漂亮了。你要是没生病就好了。”很失落的样子。 馨宁虽然很想出去玩,但是身上没有力气,但是金河难得出来一趟,不想金河担玩的不开心,就道:“我听说海边有好多贝壳,你给我捡一些好不好?我的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贝壳帘子,我特别喜欢,我想试着自己做着玩。” 金河眼睛都亮了,道:“真的吗?贝壳做的帘子,肯定很漂亮吧。” 馨宁安抚她,道:“真的,不骗你,到时候你来我家玩,我给你下帖子,你来看我的贝壳帘子。” “好啊,好啊。” 段璟听着两个小姑娘越说越多的话,就道:“金河,该走了。七小姐还要休息呢!” 金河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王氏看着馨宁,就问道:“馨姐儿喜欢金河县主吗?” 馨宁道:“觉得她很可爱,很天真。” 王氏叹了口气,道:“她在王府不是很受宠,不过难得是个好孩子。” 馨宁抬头看着王氏,问道:“娘,你不去海边玩吗?听说海边很好玩的。” 王氏对她道:“你生了病,娘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馨宁笑道:“娘,我一个人在家才没有事情呢,您快去和爹爹一起出去玩吧,那么多人的出行安排,还有客人在呢,卫妈妈恐怕已经焦头烂额了。” 王氏也知道卫妈妈安排肯定不如她自己安排更为稳妥,但是又不放心馨宁。 馨宁看出王氏的为难,道:“娘,你放心吧,这回崔妈妈肯定会把我看的非常严的。” 王氏失笑道:“你这小丫头,那娘走了,你好好在家里休息,知道吗?”说完又看着崔妈妈道:“你可得把小姐看住了,不能再纵容她了。” 崔妈妈低头应是,王氏又握了握馨宁的手,十分不放心的走了。 馨宁在床上躺了一天,这群人一直到华灯初上才回来。红珠抱着一个大箱子进了馨宁的屋子,道:“这是世子爷送来的。” 馨宁好奇,问道:“是什么呀?”不会是定时炸弹吧,但是又想到这个时代还没有定时炸弹。 红珠道:“不知道,挺沉的,还有一股海水的味道。” 馨宁越发好奇了,道:“把它打开看看。” 红珠打开了箱子,馨宁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整箱贝壳,虽然有的还带着沙子,但是都十分漂亮,一看就是挑选好的贝壳。 第30章 打孔 段璟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今天不过随口提了一句,想安抚一下金河县主。馨宁感觉自己有点方。 一旁红玉十分没有眼色的道:“天啊,红珠姐,你力气好大,这么沉的箱子你一个人就能抱起来。”感叹完了之后又道:“小姐,这贝壳好漂亮啊。这下你可以自己穿门帘子玩了。” 谁想穿门帘子玩了,这傻丫头。 馨宁看了一眼红玉,道:“应该是金河差人送过来的吧。” 红珠瞪着眼睛看馨宁,道:“是世子爷身边的素问送过来的。”小姐,你可不能装傻啊。 馨宁也瞪了一眼红珠,用十分警告的语气道:“是吗?那真是辛苦素问了。你去赏他十两银子,这贝壳就当我买了。” 红珠老实了,无精打采的道:“是,奴婢这就去。” 红玉看到红珠仿佛突然就没力气了,傻傻的问:“红珠姐怎么了?是箱子太沉了吗?”扭过头又对馨宁道:“小姐,你可不能这样对世子爷身边的小厮。怎么能说买了这贝壳?” 馨宁对红玉的一会聪明,一会傻表示无奈,道:“你话真多。” 红玉不依了,道:“小姐,我才说一句你就说我话多。” 馨宁道:“好好好,你话一点也不多,你说的都很对,行了吗?” 红玉满意了,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的道:“小姐,你知道世子爷身边的小厮都叫什么吗?” 馨宁一点也不好奇,但是又得回答红玉,要不然她得磨叽好几天,所以十分敷衍的问:“都叫什么?” “今天来送贝壳的这人叫素问,那天在小花园见到的叫明月,世子爷还有两个小厮叫清风和灵枢的。”然后又用嫌弃的语气道:“你说崔妈妈怎么给我们四个起了这么容易混淆的名字,她老人家自己都分不清我们几个,前些日子还对着我叫红莺。” 馨宁道:“你想改名字吗?干脆我给你们四个都改名字算了。也和段璟似的,他们叫清风明月,素问灵枢什么的,你和红珠改名叫沉鱼落雁,然后红莺和小红叫闭月羞花行吗?” 红玉笑道:“还是算了吧,小姐,就我们几个还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笑死人了。” 是啊,估计中国古代四大美人会穿越过来打死她们四个红的吧。 馨宁接着调侃红玉,道:“其实你也叫不了几年红玉了,再等几年,你就得成某某家的了。和外院门房孙升媳妇似的,人家都称呼她孙升家的。” 红玉脸一下就红了,道:“小姐,你说什么呢?” 馨宁哈哈大笑,道:“你将来不想被叫红玉了,你得提前和我说,我会为你做主的。” 红玉跺脚道:“小姐,我出去了。” 馨宁笑完之后又看见了那箱贝壳,她下了床,拿起一个小的圆圆的仔细看了一下,非常漂亮完美,纹路十分清晰,没有任何破损。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段璟是什么意思。 红珠进了屋,见馨宁拿着一片贝壳在发呆,就问馨宁,道:“小姐?怎么了,这贝壳有问题吗?” 馨宁被红珠的一声吓了一跳,连忙回神道:“没有,没事儿,你回来了。” 红珠道:“素问拿了银子就走了,估计是回世子爷的话去了。” 馨宁看着红珠,突然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于是就道:“这贝壳好看倒是好看,可惜我没有趁手的工具,没法给这些贝壳穿孔,唉,本来想做一个有趣的东西的。”她想试探一下段璟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 结果第二天早上并没有什么打孔神器出现,看来段璟对她没有什么龌龊的想法,很好,所以她高高兴兴的去了海边。 今天去的海滩很独特,沙子是白色的,很细,很柔软。金河大叫道:“今天的海滩好漂亮啊,你不知道,昨天我们去的海滩有很多泥,我的裙子都毁了一件,根本一个贝壳都没看到。” 馨宁疑惑,那那箱贝壳是哪来的,金河往远处看了一眼,大人们都离她俩很远,拉着馨宁道:“馨宁,我们把鞋脱了吧。你看,他们都离我们很远,一会回去就说鞋子弄湿了。” 馨宁其实也有点想脱鞋,但是她犹豫了一下,虽然她是现代人,当然不怕露出脚,但是这里可是古代啊。结果她愣神这一会儿,金河已经把鞋脱了,欢快的在沙子上跑来跑去,哈哈的笑,还对馨宁道:“你快点脱啊。” 馨宁一下子就决定了,不就是脱鞋吗,谁怕谁?这里又没有别人。 于是两个小丫头光着脚,一起在沙滩上踩浪玩,笑声传了很远。 周建峰听到笑声后,往远处看了一眼,一看就吓了一跳,丢下高谈阔论的周少城和丁沉就跑到了王氏那边,周丽宁陪着王氏坐着,没有下海,见到周建峰跑过来道:“大哥怎么过来了。” 周建峰回了周丽宁一句“五妹妹”之后,就对王氏道:“娘,你让崔妈妈给馨姐儿和县主一人送一双鞋吧,两人的鞋湿了。” 王氏也往馨宁那边看了一眼,笑着道:“没关系,你去陪着你爹,丁先生和世子爷吧,你这样跑过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我一会儿就叫崔妈妈给馨姐儿送鞋。” 周建峰低头应是,退下了。 王氏对卫妈妈道:“你赶紧过去看一下吧,这日头有些偏西了,馨姐儿和县主年纪还小,湿着鞋子受了凉怎么办。” 周丽宁知道王氏这番说法是在和她说,她说周馨宁是在海边湿了鞋就是湿了鞋,绝对不可能是光着脚在沙滩上疯玩。要是有什么话传出去,自己的婚事就别想了。 周丽宁紧紧的抓着帕子,道:“夫人说的对,七妹妹年纪还小,可不能受了凉。” 王氏遂不再看她。 晚膳大家吃的是锦州的烤海鲜,馨宁因为肠胃还没好,被王氏禁止吃这些上火的食物,所以她吃了红豆粥。 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后,馨宁看见那贝壳箱子居然被放在了床旁边,馨宁好奇打开,发现这些贝壳居然都被穿了孔,并且旁边放了一团似银非银的细线,贝壳穿孔的地方和馨宁房间里的那幅帘子十分一致。 馨宁这下彻底傻眼了。 第31章 脸红 众人在锦州尽兴的玩了三天之后,后来周少城因为有公务被辽东巡抚急召所以一行人赶回了辽阳。 馨宁回到如意轩就趴在床上怎么都不想动了。红玉风风火火的跑进了如意轩,对着馨宁道:“小姐,你知道为什么老爷急着赶回来了吗?说蒙古的朵颜部在义州一带出没,抢了好几个村庄。巡抚大人正和老爷商量对策呢!” “小姐,你知道义州离我们辽阳有多远吗?不到三百里,红珠姐说三百里快马加鞭一天就到了。” 馨宁一下子就跳起来了,对啊,这里可是辽东,除了蒙古还有高丽,甚至还有女真,鲜卑什么的。 不过馨宁并不是很担心,辽东这边本来就穷,纬度也高,和山西,甘肃那边没法比。她安慰红玉,道:“你不用太害怕,这里可是辽阳,怎么着也不会打到这边的。” 馨宁第二天上课时,丁先生就讲了辽东目前的形势。 “你们来看舆图,辽东地方不大,我们与山东隔海相望,东边是高丽,北边是鲜卑,东北是女真,西边是蒙古各部。” “蒙古向来喜欢去的地方主要是宣府,大同一代,但是为什么这次却去了义州,谁能解释一下?” 课堂上就三个人,还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子,周建峰又是刚刚接触这些政治军事什么的,所以丁沉问的肯定是段璟,所以段璟道:“之前线报上说,劫掠义州的是蒙古朵颜部,蒙古朵颜部历来居住在辽西,是离我们辽东最近的一个蒙古部落。” 丁沉道:“你说的很对,馨宁我问你,你觉得他们还会来吗?” 馨宁突然被叫到,吓了一跳,她低声道:“我不知道。” 丁沉深深的看了馨宁一眼,道:“你不知道很正常,但是不知道答案就请不要神游天外,好好听课。” 然后又对周建峰道:“岳和,你来说。” 周建峰不是很确定的回答道:“应该还会来的吧。” 丁沉不怎么满意他的答案,道:“来就是来,不来就是不来,应该会来是什么意思?” 周建峰低下头,道:“先生教训的是。” “玉衡,你来回答。” 段璟听了丁沉的话,道:“我觉的不会再来了。” 丁沉很感兴趣,问道:“为什么?” 段璟回答道:“因为我们辽东并不比宣府更好抢,宣府的屯田比辽东多,也比辽东更暖和一些,师妹,你说呢?”。 自从三个孩子一起上课之后,段璟就开始叫馨宁师妹,馨宁一听到师妹这个叫法,就觉得牙酸,所以她就装听不见。但是这次不行,丁沉还在前面盯着她呢。偏偏在锦州段璟又送了她一大箱子贝壳,她不知道段璟故意叫自己回答这个问题是想干什么。 她只好硬着头皮道:“我认为我们应该防患于未然。现在快十月了,朵颜部的草场肯定都枯黄了,而我们辽东却是吃粮食的,朵颜部现在肯定只是试探一下辽东的军力如何。” 丁沉拍手道:“恩,馨宁说的很好,你这个年纪明白防患于未然已经很好了。玉衡的说法太过于绝对,玉衡,你说宣府比辽东富裕,所以对于朵颜部来说,宣府是比辽东更好的选择。选择最好的方法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聪明人的想法。但是选择所有的方法只是为了防止自己失败,这是顾全大局的想法。” 丁沉喝了一口茶,接着道:“好了,今天你们三个都有点心不在蔫。我也不想再教了,馨宁你下午的课也不要来了,我要出城一趟。”说完甩了袖子就走了。 馨宁也不想呆了,正想叫了打瞌睡的红玉走,结果一抬头发现段璟正直勾勾的盯着她,她飞快的看了一眼周建峰,周建峰正在看舆图。她脸颊爆红,结果段璟就无声的笑了。馨宁气的要命,对着他比了个中指,然后拉起红玉就跑了。 红玉还迷糊着呢,被馨宁拽起来就跑,忙问道:“小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馨宁也不理她,一路跑到小花园的亭子,红玉还在问:“小姐,你怎么了?” 馨宁不说话,坐在石凳上发呆。红玉只好在一旁也发呆。不一会儿,她听到小姐问她“红玉,你说段璟,哦,不是,世子爷是个怎样的人呢?” 红玉心想小姐平日不是很讨厌世子爷的吗?今天是怎么了?她想了想世子爷的样子,就道:“世子爷,长得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馨宁想,他是长得很好看,刚才一笑也很好看,她感觉脸热热的,拍了拍自己的脸。甩了甩头,故意说:“一个男的,长得好看又什么用。” 红玉却道:“我觉得长得好看很好啊,至少比长的难看强吧,再说了,选进士的不仅要看才华,也要长得好看一些吧,不然每三年的一次的探花都是怎么选出来的。” 馨宁瞪了她一眼,道:“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红玉无奈道:“那我难不成还昧着良心说世子爷长得难看不成?” 馨宁不想理这个花痴,就道:“好了,回如意轩吧。” 结果刚站起来就看见了段璟。 馨宁尴尬的道:“你站在这里多久了?我大哥呢?” 段璟道:“你大哥去了外院,说是周大人叫他。至于我是什么时候站在这的,是某人正在发脾气的时候。” 馨宁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又红了,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才发脾气了呢?” 段璟挑了挑眉,刚想说话,就听馨宁问:“你来这边干什么?” 段璟轻描淡写的道:“路过。” 红玉再一旁拽了拽馨宁的袖子,馨宁才想起来这样站在这里不妥,就对段璟道:“我先走了。”也不等段璟回答,再次逃跑了。 回了如意轩,红玉就问馨宁道:“小姐,你刚才怎么了?对着世子爷怎么奇奇怪怪的。” 馨宁跑进内室,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了头,闷闷的说:“我没事,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第32章 了解 红玉离开之后,馨宁趴在床上胡思乱想。 馨宁从未遇见过像段璟这样的人,他长得好,出身显贵。虽然有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一面,但是也有一颗少年的赤子之心,再加上他又是一个高智商谋略型人才,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要是能进行人才投资的话,馨宁肯定先投段璟一千两银子。这样的一个人对你示好,你白天说想要贝壳,晚上就给你送过来。你说贝壳不好穿孔,他就穿好孔给你送来。你想避着他,他就一直在你面前出现。 其实之前馨宁叫红珠去王府守着段璟,威胁他见自已一面,他就真的来了。其实他完全可以无视自己的,因为馨宁的威胁简直苍白无力。但是他还是来了,来了还被馨宁嘲讽。 可是自己的这具身体才九岁,他也才十三岁,他又没和自己似的,九岁的身体二十九岁的芯子。他就是个少年郎,虽然古代人都早熟。 馨宁脑子里乱成一团毛线,是啊,我们年级都还小,说不定他只是对自己表示愧疚,毕竟都站在同一战线上了,应该只是示好而已。根本就没有玩少女养成计划的心思。只因为自己芯子是个成年人,所以才胡思乱想的。对,一定是这样。 馨宁想通之后,瞬间轻松了许多。她一下子掀开被子,大声道:“红珠?红珠?” 红珠飞快的跑进了内室,道:“小姐,怎么了?” 馨宁道:“你去把那个装贝壳的大箱子拿过来,搬到我的书桌旁边,再准备一大盆水。然后你叫红玉把我的颜料都找出来摆好,你家小姐我准备做手工了。” 红珠却道:“可是,小姐,快到午膳的时辰了。” 馨宁大叫:“什么?我在房间里呆了多久?” “一个时辰。” 馨宁摆摆手,道:“你先摆好东西吧,丁先生出去了,我下午没有课,下午我再弄。”又问道:“今天是在如意轩吃饭吗?” 红珠道:“今天是在如意轩吃,今天夫人有些累,卫妈妈吩咐大厨房说夫人午饭用粥。所以今天我们的厨子还是红莺。” 馨宁听到王氏累了,就问道:“怎么了?我娘身体不舒服吗?” 红珠道:“不是,今天孙掌柜进了府,说之前京城四季锦囤的那批货全买出去了,夫人上午盘了许久的帐。” 估计是那批月白色的栾城云锦,馨宁很高兴,就问:“怎么样,挣了很多银子吗?” 红珠笑道:“恩,听说是大小姐的功劳,大小姐按照孙掌柜的主意,穿了几次那云锦做的衣服,引起了轰动,连贵妃娘娘也很喜欢,所以没几天四季锦的云锦就卖光了。” “对了,小姐,刚才没来的及给你,这是孙掌柜要我交给小姐的。”红珠拿出了一封信。 馨宁很好奇,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了信,信上写到:七小姐,多亏您,四季锦起死回生,我按照您的意思没有告诉夫人,以后小姐有事情可以派人到铺子里找我,我一定竭尽我所能帮助小姐的。 馨宁点点头,道:“这个孙掌柜还不错。” 红珠不可能轻易的评论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人,所以她转移了话题,道:“小姐,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我叫红莺姐再做。” 馨宁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但是她感觉今天需要补充一下糖分,所以点了一道茯苓糕。 红珠奇道:“小姐平日里不是不怎么喜欢吃茯苓糕吗?” 馨宁没想到这群人把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摸的这么清楚,就十分好奇的道:“你怎么知道的?” 红珠翻了个白眼,道:“小姐,我们几个就是专门伺候小姐你的啊。当然要搞清楚你的喜好啊。” 馨宁目瞪口呆,道:“可是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喜欢吃茯苓糕啊。” 红珠得意的道:“我对小姐无所不知,小姐平日衣食住行我都知道的。” “比如说小姐选衣服的时候,不喜欢颜色太多的华丽的刺绣,但是鲜艳的颜色也是会穿的,上下衣裳尽量要选择同色系,如果不能同色系的,不要反差太大的颜色,比如银朱色和湖色,而且小姐最不喜欢黛紫色。” 银朱色类似大红色,湖色类似绿色,红配绿,馨宁当然不喜欢,黛紫色是一种深紫色,馨宁最讨厌深紫色。 馨宁表示佩服,道:“你观察很细致啊,不愧是管着我的衣服的人啊。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甜的东西的?你也不管我的吃食啊。” 红珠道:“小姐不是不喜欢吃甜的,是不喜欢吃霜糖做的糕点,小姐喜欢蜂蜜和冰糖的。霜糖的甜味过于厚重,小姐你喜欢清爽的甜味。茯苓糕为了保持颜色,所以会用许多霜糖,小姐不喜欢绿豆糕,觉得入口太细碎。也不喜欢驴打滚,觉得沾牙。甜口的只喜欢水晶糕和云片糕。最喜欢吃咸口的萝卜糕。” “小姐平日里不喜欢睡床,喜欢榻,因为榻更硬一些。讨厌白天里屋子里太暗,喜欢开着窗户,每天小红在小姐屋里驱虫都很痛苦,因为小姐鼻子很敏感,不喜欢香气太重的熏香,更喜欢自然的花木味道。” 红珠对馨宁的生活习性如数家珍,馨宁突然上来一个念头,就问红珠:“段璟喜欢什么你知道吗?” 红珠一愣,随即下意识道:“我怎么会知道?” 馨宁十分好奇的道:“我听说皇室子弟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引诱或者迫害,吃每道菜都不能超过三口是吗?” 红玉看了一眼馨宁,道:“小姐,一道菜只吃三口得多浪费啊。你是从哪听来的啊?我可从没见过这么奢侈的人。” 什么啊,穿越小说真是害死人。 没等馨宁说话,红珠接着道:“不过世子爷好像真的在练一种克制情绪的功夫,我听明月说,世子爷的脾气其实一点也不好,阴晴不定的,而且阴的时候多,晴的时候少。但是你看平日里,世子爷见到人,总会温润的笑呢。” 馨宁想,可是那天夜里,他脸红成那样一定觉得丢脸死了吧,不然怎么会落荒而逃。 第33章 风铃 馨宁用过午饭后,就开始了大工程,她当然没准备自己做一个帘子,因为做帘子只能送给一个人,她准备做一种在古人眼里很稀奇,但是在现代人眼中稀松平常的东西,贝壳风铃。 馨宁在现代有一个朋友,开了一家小店,是专门做手工风铃的,所以她也学了几手。 她先挑了一个最大的,但是馨宁发现这贝壳的孔都打的非常奇特,只能穿两道线,馨宁噘了嘴,道:“什么吗?红珠,你去找段璟问问,这贝壳的孔是用什么工具钻出来的?” 红珠很无奈的道:“小姐,这是天枢和流云用了一天时间钻出来的,贝壳本来就易碎,他俩只好用内力,弄碎了许多,结果让素问又跑去海边捡了许多。” 馨宁没想到这么麻烦,就问道:“那你有内力吗?” 红珠道:“虽然没到高手的地步,但是保护小姐我还是可以的。” 馨宁惊讶,道:“你也有内力啊?你看我能练吗?”馨宁还是很喜欢武侠小说里的飞檐走壁的打戏的。 红珠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馨宁,直看的馨宁发毛,道:“小姐的身板也就适合练练五禽戏,强身健体就行了。” 馨宁瞪着红珠,红珠就笑道:“小姐你不用瞪我,小姐真的没有那个身子骨。” 馨宁只好放弃成为一代高手,浪迹江湖的想法。 她拿着那个贝壳,道:“你找个尖锐的东西,用你的内力试试。” 红珠就找了一个做衣服的锥子,馨宁很好奇内力是什么用的,就凑了过去看,只见红珠对准馨宁指给她的地方,手上没怎么动,只是用力抓了一下,结果那贝壳就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坑。 馨宁大为惊叹,就道:“好神奇啊,你怎么不打穿了。” 红珠听了就更用力了一下,结果那贝壳就碎了。 馨宁用很无语的眼神看着她,道:“你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吗?你赔我的贝壳。” 红珠不好意思的道:“哎呀,小姐,这看着轻松,但是是很难的活计的。” 然后就道:“小姐,我去找天枢吧,我今天看到他了。” 馨宁大叫道:“他可是个小厮,我才不要段璟的人进我的院子。” “那怎么办啊?小姐。不行我看就按照现成的孔穿线得了。”红珠很为难。 难道不做风铃了,难不成真的做一幅帘子?不行就叫那个小厮来算了,可是他是个武林高手啊,还是段璟的小厮,辽王世子的小厮给她的贝壳打孔?这也太小材大用了。可是她又不想做帘子。 红珠见馨宁有些松动,就道:“他平日闲的很,不行小姐做成了,送给世子爷一个不就行了。” 馨宁想想也是,自己本来也想送一串风铃给段璟的。就道:“你叫他过来吧,不过只能在院子里老老实实的呆着。” 红珠飞快的跑去叫天枢了。 天枢长的十分普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属于那种进了人群就找不到的那种人。馨宁就问红珠:“他真的很厉害吗?我看没什么特别的,很普通啊。” 红珠道:“小姐,他的武功是世子爷身边伺候的人中最高的,可以说是世子爷的后背。至于长相没那么重要的。” 馨宁斜睨了红珠一眼,道:“那个素问一定长得很好看吧。” 红珠瞪大了眼睛,道:“小姐,你怎么知道的?素问长得就像个女的,不过他功夫也很好,和流云不相上下。” 馨宁道:“那天送贝壳的不是他吗?你回来的时候和红玉笑成了一团,我都听见了。” 红珠脸颊绯红,转移话题,拿着一个贝壳问馨宁:“小姐,这个贝壳要在哪里打孔。” 馨宁看了一眼,她拿了一个中等的海螺,想了想道:“两边各打两个。” 她也不再笑话红珠了,因为下午都过去好久了,她还一个风铃都没做出来。 馨宁忙乎了一下午,做出了两个风铃。红珠见到,十分惊讶,道:“小姐,我看着好像不是帘子吧。” 馨宁指挥她,道:“你把这两个风铃挂到门廊上金州知道能干什么了。” 红珠很听话的把风铃挂到了门廊上,正好傍晚有微风拂过,底下被馨宁用颜料涂的五颜六色的小贝壳泠泠作响。红珠惊喜的道:“小姐,这声音真好听啊,比铃铛还好听。” 馨宁很高兴做成功了,就道:“你把左边那个红色多一些的风铃给天枢,就说是我送给段璟的,恩谢谢他送的贝壳,谢谢他下午把小厮借给我使。” “风铃,小姐给这贝壳穿的东西叫风铃啊。”红珠道“名字也很好听。” “好了,你和天枢认识,你看着赏他点东西,毕竟在院子里呆了一下午。” “知道了,小姐,就赏他一把果子吃就行了。” 馨宁不管,就道:“另一串叫红玉送到娘那里。我明天再做四串,送给金河县主,丁师傅,爹爹和大哥。” 天枢拎着一串贝壳回了辽王府,呈给段璟后,说了馨宁的谢意。 段璟问天枢道:“这东西时干什么用的?” 天枢道:“七小姐给起了名字,叫风铃,风是微风的风,铃是铃铛的铃。应该算是一种装饰品,是挂在高处的。微风吹过会有响声,很是清脆。” 段璟伸手斜睨了一眼风铃,道:“她一下午就干这个了?没干点别的事情?” “没有,一整个下午都在穿这个,还说世子送的银线材质太硬,不好剪。和红珠说了好久的闲话,都是周府的事情。” 段璟听到馨宁剪了那银线,倒吸了一口凉气,拿过那个风铃,仔细的看了穿贝壳的线,道:“这个笨丫头,我送给她的绞银金蚕丝就这样让她剪了?红珠也没拦着她?” 天枢道:“红珠之前一直练武了,又做了七小姐的丫鬟,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眼力,认识金蚕线,她估计也就认为是普通的银线吧。” 段璟也无奈了,道:“算了,剪了就剪了吧。本来送给她就是为了让她开心的玩的。明天七小姐再叫你去,你就去吧。” 天枢道:“是。” 段璟拿出一本《资治通鉴》,对天枢道:“把七小姐做的风铃给我挂在门廊上,你就下去休息吧。” 天枢心里稍稍惊讶了一下,但是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外漏,挂好风铃,默默的退下了。 第34章 变化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安泰二十一年,馨宁十四岁的生日,这是她来段氏皇朝的第七个年头,比之刚来那几年,馨宁已经融入了古代的生活,成为了一个标准的古代仕女。 她发现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解决问题的手段越来越像一个古代人了。她并没有惶恐,相反,她感到很满意,因为这样她就会越来越安全。 但是这些改变并不代表馨宁上课也会像一个古代仕女一样,不再神游天外,所以她被丁沉点名了。 “馨宁,我问你,朝廷说要开海禁,你的看法是什么?”丁沉道。 馨宁道:“开海禁,我认为可以实行。” 段璟挑眉看了她一眼,道:“师妹的理由是什么?” 馨宁这几年和段璟相处的还不错,因为段璟和周建峰的课已经改了,周建峰已经不再上丁沉的课,而是跟在周少城身边一直驻扎在义州与蒙古周旋,已经是个少年将军了。所以丁沉的课只有馨宁和段璟一起上,而丁沉又对他俩非常纵容,所以两个人经常在课堂上辩论。 辩论久了,相互的性格也很了解,所以两个人可以说成为了一种非常畸形的朋友状态。是师兄妹,是朋友,更是知己,还是对手。 这次段璟又和馨宁的意见相左,估计又免不了一番大战。 馨宁道:“看来你是不同意开海禁了?” 段璟道:“当然。” 馨宁腹诽,这就是统治阶级的利己主义。 于是她道:“这是你这个阶层的想法。开海禁,这是一件非常重要且影响十分深远的事情,前朝禁海,原因有三,一是倭寇上岸劫掠,二是地方海盗与倭寇狼狈为奸,为祸百姓。三是私人走私船只过多,无法管理。” “前朝末年吏治混乱,地方官员多鱼肉百姓,贪赃枉法。而现如今政治清明,天下大同,国力强盛,开个海禁会让国民经济更加繁荣,况且可以专门设置几大沿海城市开放,设置海关啊。有严密的登记监察系统就可以了啊。” 段璟道:“你说的也太不负责任了,连个章程都没有。” 馨宁用眼睛剜他,道:“你居然想要我一个人拿章程出来,朝中那么多官吏是吃白饭的不成。” “好了,不要吵了。”丁沉打断了两人,道:“我让你们辩论,不是让你们吵架的。馨宁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只是讨论一下,开不开海禁也不是你俩能吵出来的。” 下课之后,段璟拦住馨宁,道:“你之前想什么呢?” 段璟这几年个子窜的很高,他已经十八岁了,他长的好,辽阳府的媒人差点踩破了辽王府的大门。馨宁想调戏他,就道:“听说你的婚事订下来了?哪家的闺秀啊?” 他微微一笑,也不生气,道:“听说姓周,家中行七,刚刚十四岁。” 馨宁气的打了他一下,他继续道:“你之前想什么呢?” 馨宁十分惆怅的道:“我在想你之前说的那个侍郎家的那个被沉塘的姑娘。” 那位姑娘姓陈,说是摔了脑袋,失忆了,看上了宁国公世子,又勾引了六皇子,还和六皇子有了夫妻之实,还给宁国公世子下了药,想享齐人之福。结果在大长公主的后花园被人抓了奸。被沉塘的时候大喊说什么她是女主角,这是在一个平行世界的小说里。 段璟问她:“你想那个疯子干什么?” 馨宁抬头盯着段璟道:“你也觉的她疯了是不是?可是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段璟十分轻蔑的道:“我不认为一个满脑袋都是野草的草包说的话是真话。我之前和你说这件事情不过是觉得稀奇,也想让你新鲜一下而已。谁知道你居然这么在意,还恍惚了这么多天。” 馨宁懒得理他,就道:“我回去了,不能在外面呆太久了。” 段璟在她身后喊:“我晚上去找你,上次的棋还没下完。” 馨宁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你还要不要脸?想死你就来。” 馨宁和段璟熟了之后,段璟变的脸皮十分厚,不管馨宁怎么嘲讽,威胁他,他都不为所动,还经常半夜来馨宁的如意轩,偏偏馨宁的如意轩在府里的最西边,和大街就隔着两道围墙。 回了如意轩,红玉已经给馨宁备好了水,道:“小姐洗洗手吧。” 红玉已经是大姑娘了,她越长越漂亮,头几年就是个瘦丫头,现在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丫头了。 红玉边给馨宁净手边说:“夫人今天上午收到了信,说大小姐过几日会带着小少爷和小小姐回来,听说大姑爷也会来,是护送大小姐来的。” 馨宁很高兴,道:“太好了,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大姐了,不知道小侄子和小侄女长的像谁。” 红珠进了内室,道:“小姐,夫人给您添了两个新丫鬟,已经领过来了。小姐你要看看吗?” 馨宁没有想看的意思,道:“你决定就行了,红莺怎么样了,她胎坐的稳吗?” 红莺去年由卫妈妈做媒,嫁给了外院的一个管事,姓封。小红和馨宁同岁,因为针线好,被王氏调到了针线房。崔妈妈还是原样,但是馨宁屋里的事情已经基本全部交给了红玉和红珠。 红玉爽朗又漂亮,红珠则是严厉又公正。馨宁把屋里的事情交给她俩,而馨宁则是和孙掌柜又合作了几次,做了几次生意。又忙着丁沉交给她的作业,近几年丁沉给她留的作业越发的刁钻。” 红玉回到;“红莺姐的胎已经坐稳了。听崔妈妈说,有可能是男孩呢,那封管事他家可是三代单传。” 馨宁最烦这种重男轻女的人,就道:“男孩又怎样,女孩又怎样?他要觉得红莺不好,我就再给红莺找个好的。这次我就饶了他,我的人他也敢打。” 红莺是因为嫁给封管事一年都没有怀孕消息,结果喝了酒打了红莺。差点让红莺的孩子流了。 红玉和红珠听到馨宁的话,都低下头,当初小姐就不满意封管事,说封管事一幅小人样子,她看着就讨厌,结果红莺同意了,馨宁没办法就把她嫁出去了。 第35章 对话 馨宁已经不再说这件事,她进了书房,找了一本有关前朝的写海禁的书,头也不抬的对红玉说:“你去和娘说一声,我今天有作业,不去正房用晚膳了。” “可是,夫人交待过说今天老爷从义州回来了,让小姐一定要去正房的。还说小姐这些日子都不怎么喜欢用晚膳,特地从四川那边买了竹荪。”红玉犹豫道。 馨宁扔了书,道:“你怎么不早说?爹什么时辰进城?” “卫妈妈说大概酉末。”回答了馨宁的问题,红玉又十分委屈的道:“午间的时候想和小姐说来着,但是小姐根本没理我。今年世子和小姐一起上丁先生全天的课之后,小姐中午都是用完了午膳直接就去小书房了。” 今年三月份之后,段璟开始和馨宁一起上全天的课,丁沉一般是上午教授一些理论课,下午就出去上实践课。所以馨宁已经很久没有睡午觉了。 “好了,你别埋怨了,我也不看书了,去正房吧。现在都已经快酉时了。”馨宁抬脚就走了。 到了正房,馨宁见了王氏,先向王氏行了礼,就依偎道王氏身边,撒娇道:“娘,刚才红玉和我说今天爹和哥哥都从义州回来,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早点告诉我的话,我应该下了学就从小书房过来的。” 王氏很高兴,早上收到信说大女儿后天会带着外孙和外孙女回来,下午又收到信说半年没见的丈夫和儿子会回来。这会小女儿又在身边撒娇,就冲小女儿开玩笑道:“我看你根本没想你爹和你哥哥,我看你是冲着今天刚到的竹荪来的吧!这几天让你吃个晚饭和让你喝药似的。” 馨宁见王氏高兴,她也很高兴,这几年王氏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馨宁就故意逗王氏开心,道:“娘怎么这么说我,难不成我是个吃货不成?” 王氏笑的前仰后合,戳着馨宁的鼻子道:“你可不就是吃货吗?” “娘你真是的,是不是看大女儿回来了,就不喜欢小女儿了。我可生气了。”馨宁假装生气。 王氏道:“看你,你还生气了。”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我听说原来在你屋里出去的那个红莺怀孕了,好像胎不稳,要不要找左大夫给她瞧瞧?” 馨宁一想到这件事就来气,但是这红莺是王氏的贴身妈妈卫妈妈做媒,王氏做主嫁给封管事的,她不想让王氏担心,就道:“已经找过大夫了,她和孩子都很好,我听崔妈妈说看肚子尖尖的,怀的可能是男孩呢。” 红玉站在馨宁旁边听馨宁说话,心想:小姐可真能胡诌啊,她什么时候听崔妈妈说红莺的肚子是尖尖的了。 偏偏王氏很受用,道:“这就好,崔妈妈还是很有经验的,碧玉怀孕的时候,越长越漂亮,崔妈妈说碧玉怀的肯定是个丫头,没想到生下来还真是个丫头。” 王氏身边的丫头今年都已经放出去了,现在屋里丫头都是新进府的。四个丫头都是家生子,王氏给取了名字,分别春景,夏梅,秋水,冬荷。 “我听说你最近既不喜欢吃点心,也不喜欢用晚饭?你才十二岁,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又开始挑食了。”王氏十分担忧的对馨宁道。 馨宁不吃点心和晚饭的原因是因为馨宁吃惯的红莺做的点心和晚饭,换个人做的馨宁总是不满意,不是太甜就是太油。原来红莺还能进府给馨宁做饭,结果红莺第一次挨打之后就不喜欢进府了,要不是馨宁有一次想吃红莺做的马蹄糕,大家都没发现红莺已经好多天没进府了,红珠去看红莺的时候,拦住了正在打红莺的封管事,要不然红莺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但是馨宁不想和王氏说这些糟心的事情,就道:“我觉的我这几天有点胖了。所以要少吃点甜的东西。” 王氏相信了,就道:“你哪里胖了,该吃还是要吃点。” “好了,娘,我这不是今天来陪您来用晚膳了吗?您就别操心我了,姐夫是不是也要来住几天,您准备把姐姐和姐夫安排在哪里住啊?”馨宁转移了话题。 王氏也很愁这件事情,道:“你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总不能叫她住客房,更不能住在外院。你的如意轩又和素萃轩挨着,我都要愁死了。” 是啊,林姐夫毕竟是外男,住在挨着小姨子的院子不太好,馨宁想起了一个主意,就对王氏道:“娘,我搬到东边水榭住吧,那边风景好,又凉快,还没什么人,现在东边的院子全空着,二哥又住在外院。” 王氏一下子就否决了,道:“水榭那边晚上太凉了,虽然现在是七月末,但是那边本来就是在水边,你从小身子骨就弱,这些年好不容易养的健康一点了。” 馨宁就撒娇,道:“娘,我想去住水榭!我原来就想去住的,您总是不让,这次机会这么好,我就住几天。” 王氏还是不同意,馨宁只好道:“您不想我一出门去小书房就碰到姐夫吧。而且大姐都快七年了才回来一次,我看以后估计得等侄子娶媳妇才能见上一面,您难道忍心大姐回了娘家还不能好好的休息休息吗?” 王氏只好道:“那你住水榭吧,不过你大姐一走你立马给我搬回去,不许多住,晚上一定要关好门窗,不行,我跟你说有什么用,你向来不理这些,我得和红珠说,她是个稳重细心的。” 她抬头只看见了红玉,就问道:“红珠呢?” 红玉恭敬的道:“红珠姐在如意轩呢,今天不是来了两个小丫头吗,红珠姐在教她们规矩。我回去叫红珠姐吗?” 王氏恍然大悟,道:“我刚才没想起来这件事,算了,不用叫她了,和你说也是一样的。不要让你家小姐大晚上的在水边晃荡,晚上褥子多铺一层,关好门窗,点好熏香,水边蚊子多。” 馨宁见王氏说的越来越多,就拦住王氏道:“娘,这些红玉都知道的,您就不用担心了。” 王氏瞪了馨宁一眼,刚要说她,正好卫妈妈撩了帘子进来,道:“老爷和大少爷快到大门口了。” 第36章 搬家 半年没见,周少城还是和原来一样的俊美,只是多了许多风霜的痕迹,显得更成熟了一些。而周建峰变化非常大,他高壮了不少,更黑了许多。夫子俩站在一起非常的帅,王氏看见两个人就哭了起来,周少城走上前就搂着王氏道:“宝仪,你怎么哭了,孩子们还在呢?” 周建峰上前一撩袍子就跪在了王氏面前,道:“娘,是儿子不孝,让娘担心了。” 王氏连忙把周建峰扶起来,道:“你这傻孩子,快起来,地上凉,要是凉着膝盖怎么办?” 周建峰顺势站了起来。馨宁站在一旁对三人道:“厨房的菜都热过好几遍了,爹爹和哥哥还要不要用晚膳了?快点洗漱好用晚膳吧,一身的土,熏着娘怎么办?” 周建峰这才看见了馨宁,道:“妹妹,你也在啊。” 馨宁笑道:“我都站在这里好久了,哥哥才看见我。看来哥哥一点也不惦记我这个妹妹了。” 周建峰连忙道:“没有没有的,我也很惦记妹妹的,我还给妹妹带了礼物的,一会儿让人给妹妹送过去。” “那我就先谢谢哥哥了。”说完又跑到周少城旁边,挽着周少城的胳膊,道:“爹爹又没有给馨姐儿带礼物啊?哥哥可都给我带了。” 周少城本来就最喜欢这个女儿,他听了馨宁的话不仅没有生气,还十分受用的馨宁的撒娇,就道:“当然给你带了礼物,不过你现在得放爹爹去洗漱了,不然馨姐儿今天的衣服就没法再穿了。” 等周建宇从书院回来之后,一家人用了晚膳。 晚膳当然有馨宁喜欢的竹荪,周少城看了馨宁吃那竹荪吃的十分开心,在饭桌上倒是没说什么,晚上夫妻俩夜话的时候忍不住问王氏:“馨宁今天吃的是什么?” 王氏很无奈的说:“是竹荪,是四川的一种很特别的蘑菇。” 周少城很疑惑:“很不好找吗?她什么时候吃过四川的东西?” 王氏正在卸钗环,就道:“她从小就喜欢吃这些,我也是没办法了,她院里有个叫红莺的,馨姐儿一直就爱吃她做的吃食,那个红莺本来都定亲了,结果定亲的那男孩子得了肺痨没了,不知道怎么她克夫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馨姐儿说,要留着红莺不嫁了,我想也是,不就是个丫鬟吗,咱家还养不起吗?我就把她留到了十九岁,结果红莺她娘说让我再给红莺找门好亲事,我没办法,托了卫妈妈在外院找了个知根知底的管事把她嫁了出去,又给馨姐儿找了个厨子。” “从那之后,馨姐儿吃过几次那新厨子做的点心之后就不想再吃了。只有红莺偶尔进府时,就吃她做的点心,红莺怀孕之后就再也没吃过点心,最近更是连晚饭都不吃了。我着急的很,就让派人去四川买了点新鲜的竹荪回来。” 周少城道:“你给她再换个厨子或者叫那红莺进府再伺候馨宁不得了。” 王氏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没想过吗?馨姐儿说不用的,我也弄不明白这孩子了,这几年她跟着丁先生学习,脾气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周少城就道:“丁有声可不是一般人,馨宁能得他另眼相待,你应该高兴才对。” 王氏敷衍道:“是,是,是,淑姐儿就是我教的,也没和馨姐儿似的,从九岁就跟着一个老师东跑西跑的。” 周少城摆摆手,道:“馨姐儿跟着丁先生学习的事情你不用再说了,峰哥儿的婚事你定下来没有?还有淑姐儿后天回来的事情你安排的怎样了?” 说起正事儿,王氏道:“我嫂子已经给相看过了,说给峰哥儿相中了王家的十六娘。至于淑姐儿的住处,让她住她原来的地方。” 周少城皱眉,道:“我说让馨姐儿嫁到王家,怎么让峰哥儿娶王家的姑娘?” “我嫂子说想让峰哥儿和馨姐儿去一趟山东,她给馨姐儿相中了她娘家济南宋氏的一个侄儿,宋家也是家大业大的,那孩子是嫡次子,不是宗子,但是小小年纪就是秀才了。” 周少城想了想,道:“可是,宋家和我们非亲非故的,我们的处境以后只会越来越难,馨姐儿嫁到他家,宋家能不计后果的护着馨姐儿吗?” 王氏就道:“我就想让馨姐儿自己回去看看,万一馨姐儿就相中了那孩子了呢?宋家家风很好的,不比王家差,他们家的男人都是四十无子才能纳妾的。” “好吧,等淑姐儿回来你和她商量商量,她现在也能独挡一面了,如果她能跟着馨姐儿和峰哥儿一起去趟山东就好了。”周少城道。 两个人都不是那封建的父母,遵守婚前不见面之类的古礼,倒是更相信孩子们提前相看之后再谈婚事。 馨宁正在忙着搬家,红玉埋怨馨宁道:“小姐为什么要说搬到水榭啊,那边蚊子那么多。而且还这么赶,明天怎么搬的完?” 馨宁才不理红玉的抱怨,她很高兴去水榭,她一直想住水榭,因为水榭就是传说中的湖景房。 红珠劝红玉,道:“你就先搬些小姐常用的东西吧,小姐又不是不回来住了,缺什么你再回来拿不就行了。而且夫人不都说了可以点些熏香的吗?现在还不到锁二门的时间,我刚才已经跟卫妈妈说好了,今天可以先去收拾一下,熏些艾驱蚊子。” “那我领几个人先去收拾收拾屋子,你先收拾小姐的东西,明天一早就可以搬过去了。”红玉说完就很急的走了。 馨宁还歪在榻边看那基本海禁的书,红珠抬箱笼的声音也没有影响到她,过了很久,馨宁突然感觉毛骨悚然,好像有人盯着她,她抬起头向门口看了一眼,发现段璟倚在门旁边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她。 馨宁拂拂胸,道:“你是鬼吗?怎么都没有声音的?” 段璟很随意的就坐在她对面,道:“你要搬到哪?” 馨宁假装很惊讶,道:“天啊,红珠居然没告诉你?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我没有问她,你不一直说我不尊重你吗?”段璟反问她。 馨宁翻了个白眼道:“我还得谢谢你没有问她呢!我大姐姐后天上午回来,我娘安排她住在素萃轩,还有姐夫在,我进出不方便,就说搬到水榭去。” 第37章 夜谈 段璟点点头,表示理解,看了一眼馨宁看的书,就道:“你在看关于海禁的书啊?是丁先生的作业吗?” 馨宁“啪”的一下,把书翻到旁边,非常防备的瞪着段璟道:“你不许动这本书。你要是再和上次似的,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段璟看她防备的样子简直可爱的不行,气鼓鼓的包子脸,梳着双丫簪,他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包子脸,道:“我上次也没有抄袭你的,只不过是意见难得一致而已。” 馨宁被他捏这一下吓傻了,这人居然动手动脚的轻薄她,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段璟。 段璟也发现捏这一下有些不妥,馨宁又瞪大了眼睛看他,他难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下,道:“恩,还下棋吗?” 馨宁一下子就跳了起来,道:“你,你这人。”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什么感觉都不妥,索性离他好远的坐下道:“你自己和自己下吧,我才不陪你玩。” 段璟这几年越发的稳重,也就是脸皮越发的厚,他很快就消除了不自在,自己把放在榻上炕几底下的棋盘抽了出来,摆上了黑白棋,道:“那我自己玩了。” 馨宁被他厚比城墙的脸皮给整服气了,就道:“是,是,是,您老自己玩吧。小的我就不耽误您老下棋了,祝您愉快。” 馨宁从榻上转移到书桌,心想,看咱俩谁能挺过谁,结果馨宁自已隔几秒钟就看段璟一眼,刚想看书,段璟的棋子放到棋盘上的声音就引的馨宁抬头看他一眼,不一会儿,馨宁自己扔了书,走到榻边,一屁股坐了上去,道:“你真是太可恶了,影响别人看书。” 段璟又下了一枚白子,道:“是你自己一直分心,怪不得我。” 馨宁白他,道:“我是怕你把我的棋子弄碎,这可是用西域的玉石做的棋子,珍贵着呢!” 段璟面无表情,道:“财迷。” 馨宁很光棍儿的道:“我就是喜欢银子,我是个小女子,可不是君子,我的梦想是挣很多很多银子,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俗不可耐。”段璟讽刺她。 “哼,你觉得我的梦想很俗吗?但是我觉的至少比那些一门心思想找个好丈夫的女子有前途多了好吗?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了去了。”馨宁慷慨激昂的道。 “啪”的一下,馨宁的脑门就被段璟打了一下。馨宁大怒,道:“你这讨厌鬼,刚才捏我脸我没反抗,现在居然打我。你欺人太甚。” 没等馨宁嚷嚷完,段璟就打断了她的话:“你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说出这种粗俗的话,要是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做人了?” 馨宁的火瞬间就没了,心里懊恼,怎么说出这种带有现代观点的话,所以她立即道:“好,我以后不说了,不过你不许对我的想法和爱好评头论足。” 段璟并不打算放过她,道:“我知道你一向离经叛道,虽然平日装的十分乖巧懂事,但是你行事十分随心所欲,这皆因你受父母宠爱,允许你想学自己想学的东西,过的顺风顺水,忘了这个世界对女子有多苛刻。” “我答应你尊重你的想法和爱好,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放任你,要是你未来的丈夫知道你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你以后怎么办?” 馨宁知道他说的对,失落的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也就只能嚣张这两年了,我从卫妈妈那知道,我娘给我相了一门亲事,我可能会嫁到山东去!” 段璟手一抖,棋子放错了地方。 馨宁哈哈大笑,道:“可被我逮住了。”说完顺势下了一子,段璟一片大好的局势瞬间就塌了一边。 段璟好像掩饰什么似的,喝了一口放在炕几边上茶盘里的茶水。 馨宁很惊奇的看着他道:“你喝的是今天中午沏的茶。” 段璟很不自在,但是馨宁并没发现什么不妥,她自顾自的说着:“我爹希望我嫁给王家表哥,但是我舅母想把十六表姐嫁给我大哥,所以给我找了她娘家嫡亲的侄儿,他叫宋榆,比我大一岁,已经是秀才了,有一个嫡亲的哥哥是宋家的宗子,卫妈妈说我娘觉得还不错。打算相看一下,但是宋家都在济南,所以我娘现在正在发愁要不要回娘家一趟,但是我爹这里又少不了人。” 段璟已经听不下去,他感觉身体不是很舒服,他没等馨宁说完话,就很突兀的站起来了,道:“我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凉茶的缘故。”说完拿起那凉茶对着窗外就泼了出去。 馨宁吓了一跳,顾不得计较他污染了她窗外的花,道:“你怎么了?很不舒服吗?要不要看大夫。” 段璟边往外走,边道:“我没事,回去躺躺就行了。我突然想起王府还有事情,我先回去了。”馨宁点头,道:“你回去可要让大夫给你看看。” 段璟没理馨宁,几下就消失在黑夜里。 馨宁摸摸头,闻了一下那茶壶里剩下的茶水,味道很正常啊?没坏啊,腹诽段璟,这人可真是娇贵。 段璟回了王府的竹影轩,觉得十分难受,口渴的紧,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茶水,是凉的,他一下就把桌子上的茶壶和茶杯一起扔到了地上。 明月听到屋里的碎瓷声,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道:“爷,怎么了?我这就去再上一壶茶水。” 段璟低声道:“滚出去!” 明月还想说什么,结果被后面跟着进来的素问捂着嘴拧了下去。 俩人出了竹影轩的角门,就听见竹影轩里传来稀里哗啦好像是什么倒了的声音。 明月就问素问:“爷这是怎么了?都好多年没这样过了。” 素问悄声道:“爷从七小姐那出来之后,就一直板着脸,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但是肯定和七小姐有关系。” 明月苦了脸,道:“哎呀,那我怎么办?看爷这样子,估计明天也不会消气。可是明天轮到我跟着爷去周府了。” 素问一脸同情的道:“你自求多福吧。” 第38章 水榭 第二天馨宁在丁先生那里请了假,说是搬家,丁先生很爽快的给了一天假。馨宁给王氏问了安之后,草草的吃了早饭,就迫不及待的冲向了水榭。 从王氏的正房出去向东走,穿过府里最大的花园,然后就是一片荷塘,现在正是荷花的花季,所以景色十分宜人。 走过石桥,经过赏荷的亭子,后面就是一座建在水上的屋子,不过荷花没有长到屋子旁边,旁边的水池很是清澈,所以里面养了许多锦鲤。微风拂过,还能闻到莲香。 红玉早就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看到馨宁进来水榭,就道:“小姐,我昨日在这里睡了一夜,比如意轩凉快许多,而且也没有那么多蚊子,” 馨宁笑道:“我说这里很舒服的。” 红珠抱着馨宁的被子进了屋,对红玉说:“这边没有那么多蚊子是因为你昨日熏了艾。还有就是这水榭旁边的池子没有种荷花,只养了鱼。” 红玉奇道:“为什么养鱼就没有那么多蚊子啊?” 馨宁道:“亏你还说你是我身边最聪明的人,蚊子是生在水里的,这边养了这么多鱼,水里的蚊子都被吃掉了。” 红珠也道:“小姐说的对,我刚才也想这么说的。” 红玉嘟了嘴,道:“哼,那荷池可离水榭没有几丈远。肯定会有蚊子飞过来的,所以还是我的功劳,我为了小姐着想,还特地在这里以身试险的住了一晚上呢!” 馨宁拍拍手,道:“不错啊,红玉,你这种精神值得嘉奖,奖你什么好呢?我看就奖你今天午膳可以多用一碗饭吧。” 红玉大叫:“什么吗?小姐,这也太过分了。” 馨宁哈哈大笑。 红珠也笑的很开心,三个人正笑着,崔妈妈进了屋,看到三个人哈哈的笑,一脸疑惑,就问道:“笑什么呢?” 三个人立马止住了笑,馨宁就问她,道:“怎么了,妈妈,有什么不妥吗?” 崔妈妈道:“倒是没什么,就是新来的小丫鬟,小姐要不要给赐个名字。” 馨宁是个起名废,所以很是随便的道:“我不是把这两个丫鬟交给红珠来管了吗?名字什么的您和红珠随便起吧。” 崔妈妈道:“那怎么能行,这是小姐以后要用的人,我刚才想叫她俩搬个东西,半天没有想起她俩的名字。不过是起个名字而已,小姐你还是想想吧。” 馨宁不想随便给人起名字,在她看来,叫她们父母给的名字是一种尊重的行为,但是这世间上的家生子都以主人起的新名字为荣耀。所以馨宁还不能推脱。 馨宁皱了眉头四处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她前几日为画画而调出来的颜色,就道:“一个叫鸦青,一个叫雪青吧。” 红玉听了馨宁起的名字就道:“小姐,你也太敷衍了,哪有姑娘家叫鸦青的。” 馨宁瞪了她一眼,道:“鸦青怎么了?是你们叫我给那两个丫头起名字的,你再叨叨干脆把红玉改成藏青算了。” 红玉吐了吐舌头,闭了嘴。 崔妈妈倒是对起什么名字没什么讲究,在她看来,馨宁肯给这两个丫鬟起名字就已经是这两个丫鬟的福气了,她道:“我让着两个丫鬟进来给小姐磕一个头,然后小姐亲自赐名吧。” 馨宁摆摆手,道:“现在没这个功夫,崔妈妈说一声就行了,她俩要做的事情你和红珠安排吧。” 说完,走到书桌前吩咐红玉道:“把我的画纸摆好,然后把前面的窗子给我全部打开,我要屋子里亮一些,如果你怕有虫子要熏什么香的话,就随便熏吧,但是我不喜欢现在这个茉莉味道,啊,对了,孙掌柜之前不是送过我茶味的香饼吗,就熏那个吧。” 红玉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道:还说叫我随便熏香,现在却指定香饼的味道。所以她道:“窗子要是全开的话,我怕有湿气进屋子里。” 馨宁已经开始调色了,头也不抬的道:“你看着办吧,不要影响到我就行。” 红玉只好拿了宣纸铺好,把窗子全打开了,又找了香饼出来,点了之后放在香炉里,馨宁催她:“快点整理好屋子,不要老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 红玉被气了个半死,但是看馨宁十分认真,只好憋了一肚子气退了下去。 红珠看红玉出来之后脸色不好,就劝道:“小姐就是这个脾气,你不要放在心上。” 红玉道:“我知道,再没有比小姐更好的人了,只是别人家的姑娘没有和小姐这样似的,我真的很担心,将来小姐嫁了人可怎么办啊?” 红珠问她:“小姐这样似的,哪样似的?” 红玉挠挠头,道:“不像金河县主那样娇娇弱弱的惹人怜爱似的,小姐读很多书,还背着夫人做生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经常跟着丁先生出门,就像个男子似的生活。” “你这是杞人忧天,说不定将来的姑爷就喜欢小姐这样的人呢。你才见过几家的闺秀,就这样武断的说小姐和别的姑娘家不一样。我觉得小姐很好,要是在别人家里,按照你平日里和小姐那样说话,你早就被撵到庄子上去了。也就是小姐脾气好,才能让你有胆子对小姐的做法评头论足的。” 红玉涨红了脸,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不是那种不知尊卑的人,小姐对我再好,我也清楚的知道我就是个丫鬟,我也知道府上的人对我为什么这么尊敬,还不是因为我是小姐贴身伺候的人。” 红珠冷静的道:“你知道就好,所以小姐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老老实实的做什么就行了。” 红玉道:“可是有些事情对小姐的身体不好,比如小姐最近不吃晚饭,又比如这园子里的湿气对小姐身体不好。难道你要我看着吗?”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不说,可是你也要分时候,今天在崔妈妈面前你就敢反驳小姐的话,要不是小姐先训斥了你,崔妈妈可就要罚你了。”红珠道。 第39章 晨起 段璟把馨宁包进被子,依旧抱着她,道:“我真的不动你了,你别哭了。” 馨宁抽抽噎噎的道:“我才十四岁,你真是禽兽,你还骗我,说门外的是崔妈妈。” 段璟给她擦眼泪,道:“对不起,刚才是我鬼迷心窍了。” 馨宁扭开脸,想自己擦脸,奈何段璟把她包的特别严实,胳膊什么的都被包住了。段璟又使劲的搂着她,她感觉有些呼吸困难,道:“你快松开我,我喘不上气。” 段璟根本不想松开她,但是馨宁使劲的挣扎,他只好把被子给馨宁松了松,问道:“好点了吗?” 馨宁现在讨厌死他了,就道:“一点也不好,我难受死了。” 段璟知道她故意说不舒服,作势要扯下她的被子道:“那我把被子拿下来了?” 馨宁连忙抓住被子道:“不用了,我挺好的。”说完又道:“你快点走吧,我困了,想睡觉。” 段璟看了看月色,月亮已经升到东边了,他一把搂过馨宁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许你和别的男人定亲。你想办法退了和你那什么表哥的亲事。” 馨宁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又没有走到最后一步,怎么就成你的人了,但是嘴上却敷衍道:“我知道了,你快走吧。明天还要接我姐姐呢。” 段璟想着她明天的确要早起,独自依依不舍的道:“那我走了。”然后,偷亲了馨宁的脸颊一口,开了门走了。 红珠立即冲进了里间,嘴里问道:“小姐,你怎么样了,没事吧。”眼睛却不停的往床上瞄,她想看看床上有没有落红。 馨宁平静的道:“他没有怎样我,你不用再瞄了。” 红珠一下子就哭了,道:“小姐,我对不起你,我真没用,要是小姐你今天怎么样了,我真是万死也难其疚。” 馨宁摆了摆手,哭了这半天,眼睛都肿了,道:“你想办法煮个鸡蛋,或者弄些冰块拿帕子包了给我敷敷眼睛,明天早上起来我的眼睛要是肿了可怎么办?不能叫娘看出来。要是娘误会我不喜欢水榭怎么办?” 红珠出去寻煮鸡蛋去了,馨宁躺在床上想事情。估计以后段璟进出馨宁的房间会更加肆无忌惮了,要是每天都来这么一出,她早晚会得神经衰弱。但是没有人能拦住他,红珠虽然没有看好门户,放段璟进来,可是这不是把红珠换了就能解决的事情。要是今晚值夜的是红玉或者崔妈妈,她这会儿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因为估计都被天枢打晕了。 红珠很快就回来了,见到馨宁她道:“刚才天枢烧了水,本来是要煮茶的,我从厨房偷了两个鸡蛋,就这天枢烧的水把鸡蛋煮熟了。” 馨宁点点头,道:“快来给我敷眼睛。” 红珠拿鸡蛋揉了一会儿,道:“小姐,已经消了许多了,还要揉吗?” 馨宁皱眉道:“不用了,你下去睡吧,我也很累了。” 红珠低声应是,就拿着鸡蛋出去了。馨宁疲倦的很,躺在床上,马上就睡着了,梦里梦见她嫁给了段璟,结果段璟喜新厌旧,纳了一个绝色美人,她受不了这种背叛,一剑杀了段璟。 结果她就被自己吓醒了,她觉得屋里很是憋闷,索性起了身自己开了窗子,窗外天灰蒙蒙的,她披了衣服出了水榭,坐在亭子里,看向东方,太阳慢慢的升了起来,眼前的荷塘变的越来越清晰。她听见水榭里一番兵荒马乱,估计是在找自己,不一会儿,崔妈妈就跑了出来,看到馨宁,差点哭了出来,道:“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了?你可吓死妈妈了。” 馨宁笑着道:“妈妈。我是有些认床,所以起的早了一些,欣赏了一下日出,。再说了,这可是在自己家里,我难不成还能丢了不成?” 崔妈妈上前扶了馨宁的肩膀,仔细的打量了馨宁一番,道:“还好小姐没很么事情,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妈妈我也不活了。” 馨宁忙道:“妈妈胡说什么呢?你要是死了,我奶兄怎么办?” 红珠这时上前道:“妈妈,夫人说了,今天要早些去正房的。” 崔妈妈点头,道:“好,好,好,小姐快进去梳洗梳洗,夫人说今天是要出城接大姑奶奶的。” 进了屋,红珠给馨宁净脸,趁着崔妈妈下去给馨宁拿衣服,馨宁道:“今天大姐回来,林姐夫是兴宁侯世子爷,他是林贵妃的侄孙,和段璟是表兄弟。今天的家宴,段璟那厮肯定会来的。喝了酒说不定就会直接住在外院,水榭离着娘拨给他的竹息馆近的很,你今天晚上不许再放他进来,谁知道他喝了酒会耍什么酒疯。” 红珠这次一脸认真的道:“小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世子进来的。” 周府的外院东边有六处院子,取的名字是梅兰竹菊松柏,院子里也应景种了这六种植物,本来是给未婚配的男子居住的,但是周家人丁单薄,而段璟因为在周府上全天的课,所以王氏做主把这六处中最大的竹息馆划给段璟长住。竹息馆和内院只隔了二门的墙。 馨宁盯着红珠道:“你真的不可以放他进来,如果他一定要进来,你就和他说,我身体不方便。你懂吗?” 红珠点点头,道:“小姐你是去年年底来的月事,没有规律很正常。” 馨宁白了她一眼道:“他一个男子,怎么会懂什么规律不规律的。反正你必须拦着他。” 崔妈妈拿着馨宁要穿的衣服进了里间,道:“小姐的衣服没有全搬过来,害我好找。” 又道:“小姐是眼穿这件水色绣木槿花的吗?我看了。红珠把衣服分了颜色放在一处,这件衣服又用了暗纹绣,真是难找,小姐,我看今天就不要让红珠跟着去城外了吧,让她留在家里整理整理衣服。” 馨宁颔首,道:“昨天是红珠值夜,我本来也是想叫她在家休息的。”馨宁扭头对红珠道:“你叫下去叫红玉来吧,让她跟我去正房用膳。衣服让妈妈服侍我穿。” 第40章 回家 虽然有段璟的烦心事在前,但是馨宁一见到多年不见的大姐就把这些烦心事抛到了脑后。她现在正揽着周淑宁的胳膊仔细打量着她。 周淑宁看她一副小孩子的样子,心情也是激动异常,她对王氏道:“我离开家的时候,馨姐儿还是个小丫头,没想到她现在已经这么大了。” 王氏却道:“她长这么大也还是一副疲懒性子,你们姐妹俩的事情一会儿你们自己说,可是不能让我的外孙和外孙女等着你俩,快上车回家吧。辽阳的风太大,小心吹一脸土。” 馨宁对王氏撒娇道:“娘,有了侄子侄女就用不上我和姐姐了。”回头又对周淑宁说:“姐姐和我坐一辆车吧。” 王氏假装生气打了她一下,笑着道:“还调皮,快上车,你姐姐舟车劳顿的,别缠你姐姐。” 馨宁嘻嘻笑道:“好勒,我的娘亲。”搀扶着王氏上了原先的车。 周淑宁也上了自己的车,对她的丫鬟丝柳道:“馨姐儿变化真大,很健康,很漂亮,长的和爹真的很像,又随了娘的白皮肤,真是一副好相貌。” 丝柳已经嫁人了,嫁的是周淑宁的一个陪房,她道:“七小姐小的时候就长的很漂亮,现在虽然大些,但是年纪还是小,过几年应该会更漂亮。” 但是周淑宁却沉了脸,道:“你回京城以后不要再说七小姐长得漂亮这件事了,这几天你记得防着点婆婆送过来的那个杜嬷嬷,尽量不要让她碰见七小姐。” 丝柳知道这件事的重要,连忙点头,但是也忍不住问道:“夫人,侯夫人可是您和七小姐的亲姨啊,应该不会把七小姐往那火坑推吧?” 周顺宁语气十分轻蔑的道:“她那人和我娘到底不是一个房头出来的亲姐妹,眼皮子浅的很,明明公公是辽王的亲舅,辽王党的帽子肯定是摘不掉了,但是却总想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要不是我看夫君没叫她带偏,所以我还敬着她,你看看我那小姑子,一天到晚的就想着嫁给四皇子。算了,我这几天在娘家,这些糟心事就不提了,你也不能说给卫妈妈听,这些事情就不用烦母亲了。” 丝柳低声应是。 马车一路进了辽阳城,丝柳忍不住掀开了帘子看了一眼,突然有点伤感的道:“夫人,你看辽阳城一点都没变,那个卖玫瑰糖的还在那里,我自打跟了小姐,就再也没吃过那家的玫瑰糖。” 周淑宁道:“我们都回家了,少不了让你回去看看你的娘和老子,至于那玫瑰糖,一会儿我赏你五两银子,你在街上逛逛,陪陪你娘。” “谢谢夫人,我在这也替我娘谢谢大小姐了。”丝柳笑着说。 “真是,别逗我开心了。” 主仆两个说说笑笑的功夫,就到了周府。 王氏和馨宁已经先下了车,王氏对周淑宁道:“我给你安排了你原来住的素萃轩,你先和林女婿好好梳洗休息一下,鸣哥和陶陶就放我屋里吧,你的素萃轩放不下那么多仆妇。” 周淑宁难得的不好意思,道:“光想着不能让这俩孩子没人伺候,婆婆也很担心,所以我就带了许多仆妇。” 王氏拍着她的手道:“和娘还客气什么?鸣哥和陶陶还小,当然要多带些伺候的人,我和你爹住的地方大的很,离素萃轩也近。” 说完,拉着周淑宁的手进了府,道:“快进来吧,站在大门口说话傻傻的。让庆云看见也不好。” 林姐夫大名林庆云,是兴宁侯的嫡长子,今年二十三岁,生的很是俊朗,他和段璟虽然是表兄弟,但是长的一点也不一样,段璟的长相很是昳丽,让人一看就十分惊艳,然后生出惭愧之心,听说他长得和去世的顾氏很像。而林庆云却如清风般柔和,如朗月般明朗,是一位十分亲和的帅哥。林家的人都生来带一副笑模样,辽王也是如此,林贵妃也是,据说林贵妃在她妃子人生的三十多年里从未与人红过脸。 现在这位帅哥正捡了几个京城里的趣事把王氏逗的十分开心。 馨宁听崔妈妈说,林庆云现在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是金吾卫的副统领,深受皇帝信任,所以周少城也没办法在自己的女婿面前摆岳父谱。但是林庆云现在这样尊敬王氏,并且十分有耐心的奉承王氏,这也证明了周淑宁在兴宁侯府过的还是不错的。 所以王氏问道:“这些年我也没有见过你母亲,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林庆云十分恭敬的道:“家母身体十分康健,平日里经常在花园里走上几圈,直走的浑身发汗才作罢,淑宁也经常作陪。听说这法子还是当年母亲未出嫁时,岳母告诉她的。” 王氏似陷入回忆道:“不错,当年我住的院子和你娘住的院子挨着,她很瘦,我就拉着她一起去花园走上几圈,后来她的身子就硬朗了许多。” 说完又对周淑宁道:“你要多陪陪你婆婆一起走走,最好带着陶陶一起,这样多动的孩子最健康不过。” 周淑宁立即道:“娘,你还要叫陶陶多动,她今年才三岁,那么一点大就四处乱跑。姑娘家的那么野。” 王氏就训她,道:“你还年轻,不知道孩子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跑跑跳跳的才好。听娘的,准没错的。” 听俩人论起了孩子经,林庆云有一些插不上话,很明显的就没带过孩子。 馨宁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心想:刚才还觉得林庆云是个好丈夫呢,居然没有带过孩子,也是,这古代的士大夫什么的讲究抱孙不抱子,又觉得女孩子是由妻子来教导的。像周少城这样亲自教导孩子的也是少数。 她眼见着林庆云没有话说了,就对王氏和周淑宁道:“娘,姐姐,姐夫还在这里坐着呢?你俩怎么说上孩子经了。” 王氏立即反应过来,对林庆云道:“哎呀,这一说起孩子就没完,庆云不要见怪啊。” 林庆云连忙道:“没有,没有,岳母言重了。” 第41章 婆家 正好周少城下衙回来了,林庆云很有眼色的拜见周少城,他道:“拜见岳父。” 周少城只在周淑宁小定和婚礼的时候见过林庆云,乍一看林庆云的笑脸,又对他十分恭敬,周少城对林庆云的印象明显好了许多。 他拍了一下林庆云的肩膀道,感叹了一下道:“不错嘛,练得可以啊。” 林庆云笑着道:“多谢岳父夸奖,小婿每天都和我们金吾卫的人一起去校场上拉练,我爹也说过,练得身板好,才能为陛下分忧。” 周少城赞同道:“侯爷说的不错,我也是这么教育峰哥儿的,读书明理虽然重要,一副好的体魄也很重要。”然后扭头对周建峰道:“还愣着干嘛?快来见过你姐夫。” 周建峰连忙道:“见过姐夫。” 林庆云打量了他一下,道:“没想到岳和长的居然这样像淑宁。” 周少城笑着道:“亲姐弟吗,自然是长的像。”说着又道:“庆云你的字是什么?” 林庆云道:“我字贺行。岳父可叫我贺行。” 男人之间无非就是这些事情,不过馨宁听到周少城说到的关于练身板的话,打量了一下周少城和林庆云,还有站在周少城身后的周建峰。馨宁默默咂了一下嘴,心想爹爹和哥哥都很有精气神,周少城年近四十,府里仍旧有丫鬟被他迷的五迷三道的,哥哥虽然样貌不如爹爹俊美,但是这几年随着爹爹东征西跑,明显脱去了少年的稚嫩,已经很有男人气概了。林庆云虽然身材也很好,但是到底不如爹爹和哥哥是真的经历过战争的,所以感觉差了那么一点。 馨宁坐在椅子上心不在蔫的玩杯盖,脑子里忍不住跳出昨天夜里段璟那搂着她的,坚实的胳膊和鼓鼓的胸肌,还有平日上课时他那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她感觉脸热了起来,连忙甩了甩头,摸了摸自己的脸。 王氏看馨宁在那里神游天外,脸还红红的,就问道:“馨姐儿?馨姐儿?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馨宁回过神来,内心暗暗吐槽自己是个色女,然后十分不自在的道:“恩,天有些热。” 王氏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确,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她看了一眼在那里说个没完的三个男人道:“你们三个不要站在那里说话了,我已经叫卫妈妈给你们准备了酒菜,你们去宴会厅再说吧。” 周少城笑笑,对王氏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到,我都忘记贺行舟车劳顿了,还一直拉着他说话。” 林庆云连忙道:“岳父岳母,小婿没有那么累的,只是怕淑宁累。” 周少城见他十分关心自己的女儿,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好小子,很有眼色吗!” 大家听到周少城的调侃,都笑了起来,林庆云有些不好意思,道:“淑宁毕竟为我生儿育女,我应该多关心她才对。” 周淑宁听到林庆云的话有些害羞,却道:“好了,你快出去陪爹爹喝酒吧。” 三个男人这才下去。 屋子里就剩下了三个女人,馨宁笑着对周淑宁道:“看来姐姐过的甚是圆满啊。” 周淑宁更加害羞道:“就你话多。” 馨宁哈哈大笑。周淑宁见到馨宁如此肆无忌惮的调笑自己作势就要去掐她,馨宁抬腿就跑到王氏的身后,假装害怕道:“娘,你看姐姐要打我呢。” 一不留神被王氏拎住了耳朵,王氏也开玩笑道:“居然这样说你姐姐,真是找打。” 周淑宁见王氏好像真的生气了,连忙阻止王氏,道:“娘,不要捏馨姐儿的耳朵,馨姐儿还小。” 王氏松开了馨宁的耳朵和馨宁一起哈哈大笑,并道:“你啊,娘是在开玩笑呢。” 周淑宁这才知道是开玩笑,埋怨道:“娘真是的,吓了我一跳,以为您真的生气了。” 三人笑了半天,王氏突然道:“馨姐儿,你去看看你外甥和外甥女睡醒了没有。” 馨宁很是狐疑的看了一眼王氏,道:“娘要背着我和姐姐说什么?” 王氏瞪了她一眼,道:“小孩子家家的,鬼心眼儿这么多,叫你去看外甥和外甥女你不高兴啊?” 馨宁想估计是有什么妇人之间的话要问姐姐吧,她只好道:“那我去看看两个小孩子。” 馨宁走了之后,王氏收起了玩笑的脸,对周淑宁道:“怎么了?我看你怎么好像有事情似的?” 周淑宁本来不想告诉王氏的,结果王氏先问了出来,只好说了实话,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太子不是一直没有儿子吗,宫里透出信来说陛下想给太子找几个出身清白的姑娘。我婆婆想从王家里选一个姑娘进东宫,还说没准运气好还能生出个皇子来。” “王家肯定是不同意吧!”王氏平静的道。 “王家当然不同意了,且不说太子殿下为人的问题,我婆婆这种想脚踏两条船的行为惹恼了王家。王家从不参与大位之争,我婆婆的父亲,就是外叔祖父狠狠的训了她一顿。” 王氏疑惑道:“那你回来为何如此紧张?” 说道这里周淑宁叹了口气,道:“我婆婆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陶陶,就说起了馨姐儿,还问起馨姐儿的婚事。这次我回来,她还派了她身边的一个姓杜的妈妈跟着我,明着说是帮忙看鸣哥儿,但是我听说那个杜妈妈是个懂医理的,会看许多妇人病。” 王氏气的直发抖,差点摔了茶碗,恨恨的道:“我还当她这些年有长进,居然算计道馨姐儿身上了。” 说完又看着周淑宁,道:“淑姐儿啊,娘对不起你,我以为你婆婆她当了这么多年侯夫人,应该好了许多,没想到她还是这样不着调,苦了你了,我的儿。” 周淑宁却道:“娘不必自责,婆婆她虽然不着调,可是相公还是好的,而且她这样的人要起什么幺蛾子一眼我就能看出来,我又是她的侄女,所以这些年我和她相处的还是不错的。。” 第42章 表弟 王氏道:“女婿是个好的就行。你婆婆这个人,小的时候就是,一贯会做表面文章的。” 周淑宁道:“别说我了,您说馨姐儿怎么办啊,我这次回来一看她,吓了我一跳,长的真是太漂亮了,皮肤雪白雪白的,头发乌鸦鸦的,唇红齿白,她这还没及笄呢。” 说完这个,她靠近王氏,悄声道:“我悄悄打听了一下太子的喜好,结果说太子最爱的就是皮肤如雪的年幼姑娘,太子最近最喜欢的一个宠姬,今年才四岁。” 王氏面色十分沉重的道:“本来我也想和你说这件事情的,你爹想把馨姐儿嫁到王家去,偏偏你舅妈相中了峰哥儿,说想把十六娘嫁过来。然后又给馨姐儿介绍了一门亲事。你弟弟都十八岁了,再不结亲人家就会有以为峰哥儿有什么不好的隐情。我和你爹都很着急,想着你回来了问问你的意见” 周淑宁想了想问道:“舅妈介绍的是哪家人?” 王氏叹了口气道:“是你舅妈娘家的亲侄子,名字叫宋榆,行二,是嫡次子,我听你舅妈说了,比馨姐儿大一岁,已经是秀才了。” 周淑宁道:“听着是很优秀的样子,只是没见过,不知道真人如何?” 王氏点点头道:“你舅妈也知道没见过真人,咱家不可能应这门亲,可是你也知道,十六娘真的是个好孩子,你舅妈也是个实在人,二话没说就把自己的亲女儿送到辽东这苦地方了。” “我本来想直接拒绝的,可是王家适龄的男孩和馨姐儿同辈的就是排行靠后那几个,剩下的不是结亲了就是定亲了,你大表哥的二儿子和你二表哥的长子倒是和馨姐儿同岁,但是这还差着辈分呢。” “所以你舅妈说了,让我领着峰哥儿和馨姐儿回一趟山东,可是你爹这边不能没人。我又不放心让他们俩自己走。” 周淑宁疑惑道:“我记得侑表弟才十五岁吧?侑表弟不是舅妈最小的儿子吗?” 王氏很遗憾的道:“我也看中的是你侑表弟,可是你外祖父说了,要把侑哥儿过继给二房的,二房你昭舅舅说是病的不行了,就这几年的事了。二房老太太求你外祖父,说要是真没了,连个披麻戴孝的人都没有,你外祖父没办法,就同意了。” 周淑宁感慨道:“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王家是济南大姓,王家现在共有六房一百多人,已经三代没有分过家了。 和王家同为济南显姓的还有宋家,不过宋家相比王家没有那么多人,仅有两房而已。 王氏道:“你外祖父根本没有要分家的意思,我之前是很反对你爹要把馨姐儿嫁到王家去就是这个原因,你外祖父一辈有六个兄弟,不论庶出嫡出,全都聚在一块住,侑哥儿这一辈光姑娘就有十七个。你也知道馨姐儿的性子,她最是厌烦家长里短的,大家一起住着,难免有个磕磕绊绊的,说不准一句话就得罪了什么人。” 周淑宁问道:“可是二房没人啊?侑表弟要是过继去二房,不就少了许多麻烦事儿吗?” “你还是年轻,这事没看明白。”王氏叹道:“你昭舅舅没了,你昭舅妈可还在啊,侑哥儿又是过继的,馨姐儿嫁过去,头上就有两个婆婆等着呢!而且侑哥儿以后是亲继母还是亲生母,亲生母,对继母不孝,亲继母,又会被说成忘本。你看着吧,怎么做都是错。而且馨姐儿可是我们大房的外甥女,都是大房出去的,难保你昭舅母没有什么想法,说不定会想给侑哥儿纳妾,纳一个她娘家的外甥女什么的,对馨姐儿肯定会不满,我可舍不得馨姐儿去受这个磋磨。” 周淑宁十分遗憾的道:“可惜了侑表弟了。” 王氏道:“这也没办法,谁让你舅母太能生了,一气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二房本来就生不出儿子,又看你舅母生孩子生个没完,时间长了难免心气不顺。二房老太爷去世的早,然后就你昭舅舅一个男丁,现在这一个男丁也病的快没了。” 说起这些难过的事,俩人心情也差了许多。 周淑宁想到馨宁的婚事还没个着落,就转回了话题道:“这么说侑表弟是不行了,那宋榆那孩子舅妈怎么说她的?” 王氏也回了神,道:“听你舅妈的意思,是能打保票,说宋榆是个好的。宋家人丁简单,我小的时候见过宋家老夫人,是个很爽快的人。你舅妈又对她弟妹赞不绝口。所以我想让你陪着峰哥儿和馨姐儿一起回一趟山东,相看一下宋榆。” 周淑宁吓了一跳,指着自己道:“我,去山东,给馨姐儿谈婚事?” 王氏伸手抓住周淑宁的手,嗔道:“你怎么指着自己,都这么大人了。” 周淑宁连忙放下手,急道:“娘,我才多大年纪,就给妹妹说亲事儿?要是妹妹真的听了我的,嫁过去之后过得不好,我得伤心死。” 王氏安抚她道:“就是让你看看那个宋榆什么样子,我会让卫妈妈跟着去的,还有,以为你妹妹那么傻,你说人好,她就嫁了。我跟你说,你妹妹她啊,难缠着呢!她从小跟着丁先生一起读书,被你爹当男孩子养着,眼神准的很。她要是自己觉得宋榆不好,你说一万遍宋榆好她也不会听的。” 周淑宁听到王氏的话又想起一件事,道:“我听说馨姐儿一点女红都不会?每天就知道画画和看书?” 王氏皱了眉头,道:“你都知道了。都是我惯的,唉,小时候看她身体不好,就没让她学女红,怕她累着,现在大了,她自己又不想学。我就想着给她找两个女红好的丫头,以后帮着做点什么吧。” 周淑宁瞪大了眼睛,道:“娘,你也太惯着她了吧?”女红不行,就找枪手。然后又十分不开心的道:“娘怎么没想过给我找两个会女红的小丫头。” 王氏拍了她额头一下道:“你女红那么好,找什么小丫头。” 第43章 鸣哥 周淑宁见王氏并不强迫馨宁学女红,索性也不再提这件事,她换了一个比较难解决的问题道:“娘,那我去山东可以,但是麻烦的是我婆婆那边,她要是不想我去山东怎么办?” 王氏胸有成竹的道:“我来和你婆婆说,你就不用管了。” 馨宁被两人赶出来之后,去了西厢房,她也很好奇两个孩子长什么样子。西厢房十分安静,院子里有两个媳妇子聚在一起说话,见到馨宁进来,都过来行礼,十分有眼色的道:“见过七小姐。” 这两个媳妇子胸脯都是鼓鼓的,一个穿着秋香色的衣服,一个穿着深绿色的衣服。馨宁叫她们免礼,问道:“鸣哥儿和陶陶还在睡吗?” 那个穿秋香色裙子的媳妇回到:“是,小少爷和小小姐睡了有一个时辰了。”馨宁点点头,问道:“你是谁的乳娘?” 那个穿秋香色裙子的媳妇答道:“奴婢姓钱,是小少爷的乳娘。”又伸手拉过那个穿深绿色裙子的媳妇,接着道:“她是小小姐的乳娘。她姓徐,我们都是大兴人。” 馨宁知道宫里皇子和公主的乳娘基本上都是大兴人,但是这个穿深绿色裙子的媳妇,也就是徐妈妈也太奇怪了,居然一句话都不说,她看了一眼那个徐妈妈。 那个钱妈妈估计见过很多贵人,馨宁只是看了一眼徐妈妈,她就心领神会了,道:“徐妈妈,她说话有些不方便。” 馨宁越发的奇怪,道:“怎么了,是病了吗?” 那个徐妈妈这才用比蚊子声音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道:“奴,奴,奴奴婢,没有生,生,生病。” 馨宁听了她的话才反应过来,这个徐妈妈居然是个结巴。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揭了人伤疤。但是她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接着问道:“你俩都是‘礼仪府’出来的吗?” “礼仪府”就是传说中的奶妈府,是专门为皇室准备奶妈子的地方。馨宁奇怪的是一个结巴怎么能进“礼仪府”。 钱妈妈知道馨宁的疑问,就道:“是。我俩是同乡,徐妈妈奶水好,之前喂过六公主。所以侯夫人才把她留在了兴宁侯府。” 馨宁对徐妈妈之前喂过谁并不感兴趣,她对红玉道:“赏她俩一人十两银子,然后告诉厨房,不要短了她俩的吃食。” 两人忙谢恩,馨宁摆摆手道:“鸣哥儿和陶陶是不是该醒了?” 钱妈妈道:“是,奴婢这就叫醒小少爷和小小姐。” 鸣哥儿今年五岁,长的像林庆云,已经很会说话了,见到馨宁就问道:“你是我的小姨吗?娘说我有一个很漂亮的小姨。”馨宁被萌了一脸血,轻轻的捏了一下鸣哥儿的脸道:“对啊,我是你的小姨。” 鸣哥儿眼珠一转,道:“那小姨能带鸣哥儿出去玩吗?鸣哥儿想去放风筝。” 馨宁奇道:“你还放过风筝啊?你很喜欢放风筝吗?” 鸣哥儿用很遗憾的语气道:“我没有放过风筝,只是见过我姑姑放风筝。不过姑姑有些可怕,我虽然喜欢风筝但是没有和姑姑一起放风筝。” 鸣哥儿说的姑姑应该就是林庆云的妹妹,名字叫林珍珍,今年十五岁。 馨宁可不敢答应这小子,虽然她很想带鸣哥儿出去玩,但是没有周淑宁和王氏两人的同意,她绝对不可能领着他去郊外,所以她敷衍道:“若是你娘同意,我就领你出去放风筝。” 鸣哥儿就垮了脸,馨宁默默想还好没随便的就答应了他。 正好陶陶被乳娘叫醒了,她还小,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哭着喊要娘。鸣哥儿就跑过去摸了一下陶陶乱糟糟的包包头,道:“陶陶,你不要哭,我是哥哥。” 陶陶不理他,躲在乳娘的怀里哭的更厉害了,她哭着道:“不要哥哥,要娘。” 馨宁以为鸣哥儿会伤心,但是鸣哥儿却道:“不哭了,陶陶,哥哥这就去找娘来。” 说完蹬着小腿就跑了出去,馨宁只好跟了出去,结果在门外就撞到了周淑宁,周淑宁对馨宁解释道:“我看着时辰。两个孩子应该醒了,所以就过来了。” 刚说完话,就听见陶陶的哭声,周淑宁抛下馨宁和鸣哥儿就进了西厢房的里间,去哄陶陶了。 鸣哥儿很是小大人的对馨宁道:“娘就是这样,妹妹只要一哭,她就会忘记我和爹爹。” 馨宁很是同情他,怕他伤心,就道:“你娘怎么会忘记你呢?只是妹妹太小了,她更担心妹妹呢!”说着蹲下搂着鸣哥儿道:“我们鸣哥儿可是个小小的男子汉,男子汉将来长大就是要照顾娘和妹妹的。” 鸣哥儿很新奇的看着蹲在她旁边的馨宁道:“小姨,你也是女子,我将来也要照顾你吗?” 馨宁又捏了一下他圆圆的脸,道:“当然,你肩上的担子很重的,不仅要照顾我,还要照顾外祖母的。” 鸣哥儿排练拍自己的小胸脯,道:“你放心吧,小姨,我会保护你的。”他说完之后又道:“小姨,你这样蹲着不太好吧?我从来没有见过娘这样蹲着和我说话。” 馨宁被他这样纯真而又不失礼仪的话噎到了,这小屁孩,居然来说她姿势不雅,亏自己刚才安慰了他,馨宁慢慢的站起来,对他道:“快进屋看看你妹妹吧,她不哭了。” 鸣哥儿还算有良心,上前拉了馨宁的手,道:“小姨和我一起进去吧。” 馨宁对他的行为很是满意,点了点头,便任由鸣哥儿拉着进了里间。 陶陶被周淑宁抱在怀里,她已经不哭了,见到馨宁和鸣哥儿进来,她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道:“哥哥。” 馨宁觉得陶陶更萌一些,乌黑的头发已经被整理好了,大眼睛里还带着一点点泪水,和鸣哥儿一样的唇红齿白的,馨宁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陶陶,道:“我怎么感觉她看着有些眼熟呢?” 王氏正好从外面进了里间,听到馨宁的话,就笑道:“你这傻孩子,还说看她眼熟?她长的和你小时候一样,你能不眼熟!” 第44章 云淡 馨宁从来没有养过孩子,她以为孩子只会长的像父母。 她嘻嘻一笑对王氏道:“娘,没想到我小的时候居然这样好看又可爱,娘现在看到陶陶是不是就像又看到了我小时候?” 王氏十分慈爱的看着馨宁道:“是啊,你小的时候可真是让我操碎了心,都快三岁了,连话都不会说。” 馨宁上前抱了王氏,倚在她肩头道:“娘,别说了,鸣哥儿和陶陶还听着呢,在小孩子面前说我好丢人啊。” 王氏捏了馨宁的脸,道:“你还知道丢人啊。这么大了,还黏着娘。” 鸣哥儿机灵的很,他也一把抱住王氏的腿,撒娇道:“我也要黏着外婆。” 王氏被鸣哥儿这样一抱,也不理馨宁了,直接搂住鸣哥儿,心肝肉的叫。 馨宁不依道:“娘,你要抱着我才行。” 鸣哥儿抬起可爱的小脸,对馨宁道:“小姨,羞不羞,你都这么大了,还在外婆怀里撒娇。” 周淑宁连忙训斥他,道:“你怎么跟小姨说话呢?还不跟小姨道歉?”结果这两句训斥又把刚哄好的陶陶吓哭了。 王氏瞪了周淑宁一眼道:“鸣哥儿还小,别因为是自己的孩子就劈头盖脸来一顿训斥。你看,把我们陶陶都吓着了。” 鸣哥儿看见陶陶又哭了,只好道:“娘,外婆,你们都别生气,我跟小姨道歉就好了。”他走到馨宁前面,很是恭敬的道:“对不起,小姨,我不该那样说你的。” 馨宁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是鸣哥儿这样懂事馨宁很高兴,所以她道:“娘,姐姐,我没事,鸣哥儿还小,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吗!” 然后低头对鸣哥儿道:“这次我原谅你啦,不过没有下一次了,你看,你都把妹妹惹哭了,还不去逗妹妹笑?”又冲他使了一个眼色,接着说:“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一边放风筝,一边陪妹妹玩好不好?” 鸣哥儿一下子就明白了馨宁的意思,跑到陶陶的旁边道:“妹妹,妹妹,小姨说要领我们放风筝呢!” 陶陶也听见了放风筝这句话,哭声渐渐小了,不一会儿就不哭了,抓着周淑宁的衣服就道:“娘,陶陶要,放风筝。” 鸣哥儿立即眼巴巴的看着周淑宁,道:“娘,小姨说放风筝呢!” 周淑宁被他那一脸期盼的眼神看的心软就道:“好吧,娘让你去放风筝,不过,不许乱跑,要好好照顾妹妹。” 王氏也很高兴,孩子们都很懂事,于是她对馨宁道:“看你惹的事儿,还不带着鸣哥儿和陶陶去放风筝?” 周淑宁有些不放心,道:“娘,我看陶陶还是和我一起在房间里呆着吧。” 馨宁刚想说不然一起去放风筝吧,结果鸣哥儿使劲拽着馨宁的裙子,,馨宁低头看了他一眼,这臭小子一脸想自己玩的表情。馨宁只好道:“风筝还放在如意轩,我叫红玉去拿,我和鸣哥儿去水榭那边放风筝,那边宽敞一些。” 结果两人一听说去水榭那边,都不想再让鸣哥儿过去玩了。“不行,那边水那么深,万一不小心掉水里怎么办?不许玩了。”鸣哥儿一下就垮了脸。 他也知道水边很危险,原来府里有个小丫鬟掉进水里,生了好久的病,但是他真的很想放风筝。 馨宁看他有些闷闷不乐,就对他道:“小姨教你做风筝好不好?” 他眼睛一下就亮了,开心的道:“好啊,好啊。”然后又看着周淑宁,馨宁也看着周淑宁还道:“姐姐,我领他去我那里做风筝好吗?虽然现在我住在水榭,我会看着鸣哥儿的,不让他离开我半步的。” 周淑宁被这一大一小看着,虽然奇怪妹妹怎么会做风筝,但是心已经软了,她看向王氏。 王氏笑着对周淑宁道:“你不用看我,你都同意了,就让他俩去吧。” 鸣哥儿小小的欢呼了一下,已经拉了馨宁的裙子,一副生怕不让他再玩的样子。馨宁被他逗的不行,就道:“娘,那我领着鸣哥儿去了。” 说完,拉了鸣哥儿的小手,飞快的跑了,屋里两个人老远都能听见他俩的笑声。 周淑宁和王氏相视一笑,周淑宁很是好奇的问道:“娘,馨姐儿怎么会做风筝的?” 王氏叹口气道:“是丁先生教的,丁先生带着馨姐儿去乡下接什么山泉水,她远看着有几个小孩子放风筝玩,回来就要丁先生教她做风筝,世子爷就和她一起上了两天手艺课。” 周淑宁很是神奇,道:“世子是辽王世子吗?” 王氏点头。 周淑宁感叹道:“这个丁先生也真是奇怪,居然让男子和女子一起上课。” 王氏摇了摇头道:“我问过你爹了,你爹说丁先生的做法虽然奇怪但并不是不可取,因为丁先生是收了馨姐儿做关门弟子,馨姐儿将来是要供养丁先生的,她相当于是丁先生的半女。而世子爷入门比馨宁更早,他俩是师兄妹。虽然男女大防不可不尊,但两人相当于兄妹,并不需要太过忌讳。” 周淑宁觉得还是不好,道:“可是毕竟两个人不是亲兄妹啊?而且我看馨姐儿连风筝都会做,肯定学了许多不该学的东西。” 王氏也觉得不行,可是周少城决定了的事,她也不好反驳,就道:“你爹爹同意了,我也不好同他置气,你不知道,你妹妹还会制琴呢,前些日子买了一堆木料回来,弄的如意轩全是木屑。还会雕刻,缠着我要买石头练习,我叫孙掌柜从陕西运了许多破石头回来,给你爹雕了一个杂玉的貔貅。她甚至会生火。” 周淑宁大惊,道:“什么?生火?”声音有些大,引的陶陶扑进了周淑宁的怀里,她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可是也顾不得了。“制琴和雕刻没什么,到底是修身养性的东西,可是她怎么会生火啊?” 王氏难得的有些头疼道:“她有一次是在冬日里和丁先生去赏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来的时候头发烧掉了一块,我心疼的很,就去如意轩看她。我进了如意轩,屋里静悄悄的,一个丫头都没有,她居然自己一个人在茶水间生火,烧了茶,还很自得。我气的不行,就问崔妈妈和丫头们都去哪儿了,她说叫人去采梅上的雪水了,她有些渴,就自己烧了水。” “我气的半死,结果你妹妹还问我要不要尝尝她的手艺,一派云淡风轻,像个大师一样。你爹晚上回来,我就和他说了,结果你爹居然哈哈大笑,还说你妹妹有魏晋遗风。从那以后,我就懒得管你妹妹了。” 第45章 风清 周淑宁再也无法管理自己的表情,她无法想象自己嫁出去这几年,原来一个十分可爱软萌的妹妹变成了一个有士林风气的女先生。她下意识道:“我看她还好啊?没有那么像个女先生啊。” 王氏道:“我跟你说吧,我之前虽然嘴上同意说把馨姐儿嫁到王家,但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所以头几年就不是很用心的看王家的孩子。结果这几年我发现你妹妹对什么都不是很上心,也越来越老成,整天和丁先生出去闲逛,辽阳城的路她倒背如流,饭也不好好吃,天天弄什么梅上的雪水,寒露前一夜的露水什么的。” “我就开始焦心了,你妹妹明明是个女孩,你爹却把她养成了一个士子。我想劝你爹,可是你也知道,自从金州海堤那件事之后,你爹就投靠了辽王。所以他觉得如果将来出事,你妹妹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反倒害了自己。我私心里也觉得行,所以就放任了你妹妹。你妹妹是非常聪慧的人,她也看出了我的忧心,所以一直在我面前撒娇,还逗我开心。” 周淑宁沉默,她知道自己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干脆什么都不说,以免两头不是人。王氏也感觉说的有些多了,就转移了话题,道:“不知道你爹他们在外院吃的怎么样了,你要不要也吃一些点心,我们还不到用膳的时候呢。” 周淑宁从善如流道:“我生了陶陶之后,感觉腰身粗了许多,所以晚上吃的很少。” 王氏道:“嗯嗯,你这样很好,鸣哥儿和陶陶晚上用什么?我让吩咐厨房做。” 周淑宁回答道:“鸣哥儿现在什么都能吃,不挑食的。陶陶晚上还是喝奶再吃一些芝麻糊。” 王氏点点头叫了卫妈妈,先问了卫妈妈外院的男人们吃的怎么样了。 卫妈妈答道:“都是按着夫人之前订的菜谱上的菜。不过世子爷也过来了,之前不知道世子爷过来,所以没有准备世子爷喜欢的菜。” 周淑宁很奇怪的问道:“世子爷怎么也来了?今天是家宴啊。” 王氏却是已经习以为常,道:“世子爷不是在府上丁先生那里学习吗,经常在府上吃饭,所以厨房也经常做世子爷喜欢的菜。”解释完之后对卫妈妈道:“你叫厨房再加几道世子爷喜欢的菜吧。” “是,夫人。”卫妈妈听了王氏的话就退下了。 馨宁拉着鸣哥儿的小手出了西厢房之后,鸣哥儿一路蹦蹦跳跳的沿着游廊去了水榭。 馨宁进了屋,就对红玉道:“把我的东西拿出来。然后你叫鸦青去问问鸣哥儿的小丫鬟,看鸣哥儿现在可以吃什么糕点,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对了,我记的那个新来的厨子做的杏仁酪做的不错,如果鸣哥儿可以吃的话,你就叫他做些。” 红玉点头,先整理了馨宁乱糟糟的书桌,拿出了馨宁的工具箱放在书桌上了。又对馨宁道:“小姐,我去拿做风筝的竹条,还有不要的绸子,还有彩墨。你可不能让表少爷碰你的那些小刀,矬子什么的。” 馨宁白了她一眼,道:“你快点去吧,我又不疯了。” 红玉得到馨宁的保证才飞快的出去了。 鸣哥儿已经坐在桌子旁边,等着馨宁做风筝了,没见到风筝就催馨宁道:“小姨,风筝呢?在这个箱子里吗?” 馨宁随便拿了一张凳子,走到桌子旁边坐下,道:“风筝不在这个箱子里,这里面放的是做风筝的工具,但是我们现在要约法三章。” 鸣哥儿睁着大眼睛十分好奇的看着馨宁道:“什么是约法三章?” 馨宁扶额,忘了这是个小屁孩了,就解释道:“你,现在在我的水榭,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很想学做风筝是吧,那你要答应我三件事,我才能教你。” 鸣哥儿不高兴,道:“要三条吗?我娘都是要我答应一件事的。” 馨宁很坚决,“必须三件事。” 鸣哥儿妥协:“好吧,三件事。” “第一件事,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这个箱子里的东西你一个都不许动,因为这些都很锋利,你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怎么样,听懂了吗?”馨宁挑眉。 鸣哥儿点头,道:“好,可以,但是这屋里别的东西可以动是吗?” “可以,好了,现在第二条,你必须无条件的听我的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许你有反对意见。” “什么,全部听你的?可是你要是说错了呢?”鸣哥儿不服。 馨宁奸笑:“嘿嘿,你如果会做风筝我就听你的,无条件。” 鸣哥儿肯定不会做风筝,所以闷闷不乐道:“好吧!第三条是什么?” “第三条就是,我只会做蝴蝶形状的风筝,不许你选择别的动物。” 鸣哥儿这才发觉上了当,大叫道:“什么吗,小姨,我本来想让你做个老鹰的风筝的,你居然骗我。” 馨宁哈哈大笑道:“现在你得无条件听我的了,哈哈。好了,现在我要打开这个箱子了,你只能看着。” 鸣哥儿本来不想理馨宁这个坏小姨了,但是又好奇箱子里的东西,只好忍着努力抬头看那个箱子。 这个工具箱是馨宁专门找辽阳最好的铁匠师父定制的。里面有许多杀伤性武器,光刨子就有大大小小十多个,更别说各种型号的小凿子了。馨宁只拿出了削竹篾的小刀还有一些段璟送的一些特制的线。 正好红玉拿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鸦青也端上了许多点心和两碗杏仁酪。馨宁就对红玉道:“你去煮些浆糊,就上回丁先生教的那种煮法,不要普通的浆糊,那个黏性不好。” 红玉翻个白眼道:“小姐,那两个浆糊没什么区别的,而且丁先生教的那种太复杂了。” 馨宁就敷衍道:“我那碗杏仁酪赏你了,你和鸦青一起去煮。” 红玉见没法叫馨宁打消新煮浆糊的想法,只好挣扎道:“那小姐和表少爷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啊,我还是留在这里给小姐打个下手吧。” 馨宁懒得理她,道:“叫红珠起来,都睡了一天了,也该醒了,让她过来帮我。顺便伺候鸣哥儿。” 第46章 宴前 鸣哥儿根本没有听馨宁和红玉的对话,他的视线已经全部被那个大箱子里的东西带走了。他十分好奇的看着那些工具。 馨宁搞定红玉这个话痨之后,就看见鸣哥儿的眼睛都快钻进那箱子里了。她微微一笑“啪”的一下把那箱子的盖子盖上了,引来的鸣哥儿十分不满的眼神,他用很是委屈的声音道:“小姨,我还没有看完呢。” 馨宁戳了一下他的头,道:“小孩子家家的,看什么?这些都很锋利的,削木头和削豆腐一样,看看你的小胖手,能比那些木头坚固吗?” 鸣哥儿噘了嘴,道:“我才不是小胖手呢!” 馨宁哈哈大笑,举起自己的手放在鸣哥儿眼前,晃了几下道:“你看看我的手,再看你自己的手,难道不是小胖手吗?” 鸣哥儿仔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馨宁的手,撇撇嘴道:“我现在还是小孩子,肯定没有你的手细了。”然后又大声道:“你是要教我做风筝的,现在却嘲笑我,我生气了,你快点赔礼道歉。” 馨宁被鸣哥儿逗的哈哈大笑,心想这小屁孩可爱死了,所以就道:“那我给你做一个很漂亮的风筝,算不算道歉?” 鸣哥儿点点头,道:“那当然算,不过我要一个最漂亮的风筝。” 馨宁答应了他,并且还和他拉钩保证。 馨宁先取过竹篾,用剪子剪成三段,第一段剪成两个相等的较短长条,第二段剪成了两个相等的非常长的长条,剩下的一段四等分。 较短的长条是风筝的主干,馨宁把这两条绑在一起之后,用磨石磨平,结果飞起了许多粉末,鸣哥儿尖叫着跑出门外,结果撞上了梳洗好的红珠,红珠一下就抱住了鸣哥儿,对鸣哥儿道:“表少爷不用害怕,只是些粉末。”说完挥了一下衣袖,那些粉末就很规律的飞到了台阶旁边的角落里。 鸣哥儿瞪大眼睛看着那些很规矩的粉末,很是崇拜的看着红珠道:“姐姐,你好厉害啊。” 馨宁听到动静抬眼看了一眼红珠,道:“醒了,你看着他,不要让他跑到荷塘边。” 红珠道:“是。” 鸣哥儿还在问红珠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你可以跟我回京城吗?你好厉害啊?你会骑马吗?你会飞吗?” 红珠十分耐心的一一回答鸣哥儿的问题。馨宁在两个人一问一答的过程中,基本上已经做好了蝴蝶的骨架。她做完之后看鸣哥儿还在问来问去的就对红珠道:“你去看看红玉又没有煮完浆糊,要贴宣纸了。” 馨宁一直很遗憾的就是这个时代的胶没有现代的化学胶好用,所以红玉把煮好的浆糊拿上来时,馨宁十分遗憾的撇撇嘴。红玉还以为自己煮的不好,忙问道:“小姐,有什么不对吗?我可是按照丁先生教的那样煮的。” 馨宁拍了拍红玉的肩膀道:“没事,你做的很好,你去把我那碗杏仁酪喝了吧。” 鸣哥儿终于不再缠着红珠问这问那,他跑到馨宁桌子边问:“是要贴纸了吗?” 馨宁道:“恩,我要把这些竹片上全涂上一层浆糊。” 红珠拿了一只馨宁不用的毛笔过来道:“小姐,我来涂吧。” 馨宁看了她一眼道:“也好,你涂的更好一些。” 红珠就沾了沾浆糊,仔仔细细的涂了上去,馨宁紧接着就糊了一张很大的纸上去,红珠涂完之后,馨宁也紧跟着贴完了,仔细捏了捏边角道:“放在太阳下晒干吧。” 红珠就拿着风筝出去了。鸣哥儿疑惑道:“难道做完了?” 馨宁摇头道:“现在基本上只做出一个骨架,还要上颜色。” 鸣哥儿激动的道:“我可以给风筝上色吗?我很会画画的。” 馨宁无所谓,反正是给鸣哥儿做的风筝,她同意鸣哥儿自己上色,她对着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就把馨宁的画笔和颜料拿了出来。 馨宁对鸣哥儿道:“你自己调色吧,喜欢什么颜色可以自己调。” 鸣哥儿很是兴奋,因为家里从来没有人允许他随便玩这些会弄脏衣服的东西,一般都是严格的按照规矩做事情的。他拿了一只画笔和调色盘随便沾了几种颜色,调出了一种很是奇怪的颜色,有点像屎黄色。他还很高兴的给馨宁看,馨宁正在喝茶,看了那颜色差点喷了茶。 可想而知经过鸣哥儿发挥他的画画天赋之后画出的风筝是什么样的了。馨宁还以为鸣哥是毕加索再世。 虽然王氏和周淑宁两人都明令禁止在水榭放风筝,鸣哥儿的土黄色蝴蝶风筝还是进行了试飞。当然不是鸣哥儿放的,而是红珠放的。 鸣哥在水榭疯玩了半个时辰之后,已经到了晚膳时间。而外院的男人们已经喝了一个下午的酒。内院才开始动了起来。 鸣哥儿拎着他那土黄色风筝跑进正房之后,王氏和周淑宁都大笑。 王氏道:“来,来,来,把你和你小姨做的风筝拿过来给外祖母看看?” 鸣哥儿很骄傲的递给王氏道:“外祖母,你看这个风筝的骨架是小姨做的,但是这上面的画是鸣哥儿自己画的,好看吗?”说完一脸期盼的看着王氏。 王氏被鸣哥儿这样一瞧,嫌弃的话反倒说不出口了,只好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最终模模糊糊的道:“还挺好看的。” 鸣哥儿一听王氏也说好看,更加骄傲了,道:“外祖母,我要把这风筝带回家里。给祖母看。” 周淑宁听了鸣哥儿的话,皱眉道:“不过是个风筝而已,京城里又不是没有买风筝的,再说了,一路上车马劳顿的,谁天天给你看着它?娘回去再给你买几个漂亮的。” 鸣哥儿不依,道:“我自己拿着还不行吗?我喜欢这个风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送鸣哥儿过来正房的红珠听了周淑宁的话暗暗的皱了下眉头,不过周淑宁并没有发现,当然她也不可能去注意一个小丫鬟的表情。 这时,卫妈妈进了屋道:“夫人,菜上齐了,可以去外间用膳了。” 王氏颔首,随即又皱了眉头问红珠:“你家小姐人呢?” 红珠低头恭敬的道:“小姐说让您和大姑奶那先用膳,她练完今日的字就过来。” 王氏不开心的道:“我看她是又不想吃晚饭了,你回去和她说,让她赶紧过来吃饭,一家人团聚的时候,她不在成何体统。” 第47章 家宴 晚膳由厨房的李妈妈掌勺,味道自然是可以保证的。主要这次是迎接周淑宁的家宴,所以做了满桌子鲁菜,李妈妈特地在一大堆鲁菜中给馨宁做了一道火腿笋子汤。 馨宁很高兴,李妈妈因为年纪不小了,已经很少做菜了。再加上王氏这几年主要吃药膳,李妈妈除了在家里有宴请的时候亲自掌勺,其余时候家里的菜都交给了另一位做客家菜的厨子了。 馨宁专门吃那一道火腿笋子汤。周淑宁看了馨宁只吃一道菜,对王氏道:“妹妹还是那样啊。我还以为这么多年,妹妹的口味会有变化呢。” 馨宁也觉得只吃那一道菜有些不好,就象征性的夹了一筷子葱烧海参,放在碗里,但是直到用膳结束,那菜还原样的放在碗里。 周淑宁就看见了,并且记在了心里。晚上回到自己的闺房,伺候林庆云梳洗。 夫妻两个躺在床上说话。林庆云很是尊敬的道:“我以为岳父会喝很多呢,结果拿了最小的酒盅,倒了度数很低的甘露黄来喝,非常自制,还说明日就回义州。” 周淑宁也感叹道:“我从小到大从未看过爹爹醉酒的样子,他十分自制,就算是同王家舅舅喝酒也很是节制。每日卯时三刻起床打拳,风雨无阻。” 林庆云笑道:“我本来都做好被大舅子灌酒的准备了,结果峰哥儿根本不喝酒,只是给岳父,世子爷还有我这个姐夫倒酒,坐在岳父旁边像个幕僚一样。” “怎么,你觉得爹爹把峰哥儿管的十分严吗?” “我到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感觉很奇怪,而且世子爷好像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了似的,根本没有任何好奇。” 周淑宁很随意的道:“有些人可能天生不能喝酒吧。我也不太清楚我弟弟,我出嫁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娘也没有说过。”她改了话题,道:“我娘说让我陪着峰哥儿和我妹妹回一趟济南。” 林庆云奇道:“为什么叫你这个出嫁女回山东啊?” 周淑宁轻轻的拍了他一下,嗔道:“什么叫我这个出嫁女,难道我嫁到林家还不是我娘的女儿了。” “是是是,是我说错了,还请夫人大人大量原谅我吧。”林庆云假意求饶。 周淑宁被逗的直笑,然后又正色道:“你知道婆婆之前想送王家的十六娘进东宫吗?” 林庆云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不过不是被大舅拒绝了吗?说十六娘订了亲事。” “十六娘是和峰哥儿定亲了。”周淑宁道。 林庆云大惊道:“怎么成这样了?这以后岳母和娘见面估计会很尴尬吧。” “还有更尴尬的呢?”周淑宁瞥了一眼林庆云,道:“娘又想把馨姐儿送进宫,派了她贴身的杜妈妈跟着我来了辽阳,结果也不知道是巧合什么的,娘因为我回来要住内院的原因,把馨姐儿挪到东边水榭住了。家里人少,东边那边的房子常年都是空的,娘怕荒废了,所以派了专人看守,水榭也是。我这次带来的仆妇是不能随便过去东边的。” 林庆云对于自己这个母亲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完全不明白,祖父和祖母都死于末嗣之乱,所以爹爹是由林贵妃抚养长大的,爹爹把林贵妃视为亲母,所以兴宁侯府已经打上很明显的辽王党标志了,而母亲却总想着巴结太子和太子妃。王家的姑娘不行,现在居然连自己的妻妹都惦记上了。 他很是不好意思,道:“你放心,我是绝对反对小姨子进宫的。” 周淑宁得了他的准话,放心了许多,道:“其实我看我妹妹根本不适合进宫。我今日和妹妹相处,发现她和一般女子一点也不一样。娘对她十分溺爱,所以她性格过于随心所欲,进了宫也只会得罪人。” 林庆云已经有些困了,道:“你放心吧,进宫也没有那么容易的。”说完,打了一个哈欠,睡着了。周淑宁却久久不能入眠,翻来覆去的,第二天早上很早就醒了,披了衣服就去了外间。 丝柳也是不太适应,所以夜里睡的也很浅,听到动静就醒了。看到周淑宁自己批了衣服起来,忙道:“夫人,怎么起这么早?” 周淑宁道:“有些认床,毕竟好多年没有回来了。” 然后不待丝柳说话,就问道:“我昨天叫你打听的,你都打听清楚了?” 丝柳低声道:“打听清楚了,老爷已经是很彻底的辽王党了,辽王世子快把周府当做第二个王府了。七小姐一直跟一个姓丁的师傅一起上课,还正式拜了那丁师傅当了关门弟子。据之前贵妃娘娘说的,那人正是前鹰扬府少主丁沉。” 周淑宁皱眉道:“现任鹰扬府少主任冲是不是和丁沉有仇。” 丝柳道:“是,任冲这人不朋不党,但是性格十分狠厉。” 周淑宁叹道:“我也是没办法了,不论婆家还是娘家,现在全都绑到辽王的船上了。谁能肯定太子登基之后不会清算我们,又有谁能肯定辽王会登上那个位置,可是鸣哥儿和陶陶还那么小。不找条退路不行啊,所以我冷眼看着婆婆巴结太子妃。罪不及出嫁女,馨姐儿的亲事关系着以后鸣哥儿的未来。” 丝柳却有些担心,道:“七小姐才十四岁,她能是鸣哥儿的退路吗?” 周淑宁很有信心的道:“馨姐儿她不是普通的姑娘,前鹰扬府少主的关门弟子怎么会差了,你看任冲还是丁沉的徒弟呢。你还记得我刚嫁到侯府那年,四季锦的大掌柜来找我,并且送给我那十套水墨服吗?” 丝柳很兴奋的说:“当然记得,那是夫人你引起轰动的衣服啊!” “那个主意是馨姐儿想出来的,四季锦的大掌柜给我透露过了,水墨服流行起来之后,四季锦堆积的那些货倾销一空,月白色云锦是千金难买一匹,而馨姐却很有眼光的叫四季锦第二年不要再购置月白色云锦,而是订价格便宜的别的颜色的。第二年的时候所有布匹商都订了许多白色布匹,谁想到陛下下旨说太过浪费,禁止内命妇穿着水墨服。所以白色布匹价格大降,云锦更是首当其冲,四季锦又趁机买了白色布匹。更是以低价进了许多以前五十两才能买一匹的云锦。第三年白色布匹价格回暖,四季锦又大赚了一笔。四季锦连赚三年,挤掉了许多大布匹商,成为了京城第一家。” 第48章 放弃 周淑宁好像有些兴奋道:“谁能想到这主意出自于一个小孩子的口中?虽然后来馨姐儿不再理会家里的这些产业,可是我听四季锦的大掌柜说,孙掌柜做了辽东的毛皮和东珠生意。这生意听说是馨姐儿和孙掌柜一起做的,不在娘的产业里。” 丝柳道:“可是这只是做生意而已,七小姐毕竟只是个女孩子,她将来还不是要看夫家的眼色。” 周淑宁已经平静下来了,道:“不会的,她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昨天晚上她碗里剩下的那块海参就是最好的证明。不管嫁到谁家,她都会做的很好的。” 馨宁倒是好好的睡了一觉,昨天夜里段璟居然没有来骚扰她,她很高兴,可是一想到今天还要一起上课,她就感觉心累。 红玉也早早的就起了,馨宁见她神采奕奕的,就问她:“你怎么了?有什么高兴事吗?” 红玉很是兴奋的道:“小姐,昨天卫妈妈来和崔妈妈说话,我在门外听到了。” 馨宁正在洗手,听红玉说完就用手弹了她一脸水道:“叫你打听,不是叫你偷听,小心被崔妈妈抓个正着。” 红玉被馨宁甩了一脸水,丝毫没有生气,反倒依旧凑过来说话,她道:“我昨天听卫妈妈叫崔妈妈收拾小姐的衣物,还有平时常用的东西,说是小姐有可能会跟着大姑奶奶一起去山东,大少爷也去。” 馨宁一愣,连脸也股不得洗了,道:“你可听清楚了?我真的会和大姐一起去山东?” 红玉擦了擦脸上的水迹,道:“我亲耳听见的,那还能有假,崔妈妈今天一大早就回如意轩了。肯定是去翻那几个大箱笼去了。” “那你可听清为什么要去山东?娘去不去?”馨宁又问。 红玉摇摇头,遗憾的道:“后来她俩说的声音十分小,正好又有小丫鬟过来送茶水,我就赶紧跑了。”说完,拉着馨宁的手臂,道:“小姐,你带我一起去山东吧,我还没去过山东呢。” 馨宁已经猜出原因了,道:“你激动什么?以后你说不定就会和我一起生活在山东了,去不去的有什么意思?” 红玉有点懵,道:“难道小姐你去了山东就不回辽阳了?” 馨宁懒得理她,快速洗完脸,对她道:“别傻愣着了,快给我梳头,我还要去上课呢。” 馨宁走去小书房这一路上都在想心思,这次去山东肯定是因为哥哥的婚事,而自己说不定就是去给别人相看的,十四岁就要考虑结婚什么的真是无聊透了,这万恶的旧社会。 进了小书房,馨宁就看见段璟那笔直的坐姿,一点也没有那天晚上那色狼的样子,馨宁瞬间就想开了,给人相看又怎样,去了山东正好避开这神经病,他堂堂辽王世子怎么也不会追到济南去吧。 想开了的馨宁,如一只蝴蝶一样,飘然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衣袖甩的,十分有魏晋之风。段璟看她那个洋洋得意的样子刚想和她说话,结果丁先生就进了门,段璟只好先闭嘴不提,想着下课再问她怎么了。 丁先生还不等坐下,就道:“今天早上得到线报,离义州城外三十里左右的蒙古朵颜部和女真的温都部因为争水源,打了起来。你爹今天早上已经赶过去了。”他最后一句话是对馨宁说的。 馨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直接问道:“温都部怎么有胆子和朵颜部打起来?他们不是一直听从朵颜部指挥的吗?” 丁沉道:“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毕竟关外草原各部之间的关系乱的很。” 丁沉说完之后,道:“所以今天的要讲内容就是草原上的形势。” 他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幅十分简易的舆图,道:“这是我今天早上根据一些情报画出来的舆图,这只是供你们理解用,不是真正的舆图。” 段璟和馨宁都点头表示理解。 丁沉见两人都心里有数,就开始讲了。 “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我们辽东的周边形势有多么复杂。东边的高丽你们都清楚,高丽与我们隔着鸭绿江,辽东总兵就是为了对付高丽而设置。东北是女真,他们传说有七十二部,都是小部,没有统一,所以一直处于蒙古朵颜部的控制下,温都部的聚落离辽东最近,所以我们最常接触的就是温都部,其实再往北一些还有别的部落。北边就是朵颜部,蒙古也有众多部,朵颜部只是其中一个较大的部,朵颜部常年在西拉木伦河流域出没,一直南下骚扰边境,所以辽东巡抚就是为此而设。西边就是鞑靼了,鞑靼也是蒙古一部,和朵颜部并不是一个祖先,鞑靼内部更为复杂,朝廷因此而设了西平堡,专门负责与鞑靼的战事。” “我们辽东可以说是九边中最复杂的一个边镇。我今日交给你俩的问题是,要如何才能使结束战争,百姓不再受离乱之苦呢?” 涉及这种敏感话题,段璟向来是一声不吭的。 馨宁虽然也不想发言,但是丁先生的目光太过火辣,馨宁只好道:“朝廷也没有办法,所以才弄了一大堆的军队守在这里,我是个女子,更不可能有想法了。” 丁先生深深的看了一眼馨宁,道:“你知道你最近有什么问题吗?” 馨宁一头雾水,最近很好啊?没什么问题啊。 丁沉十分痛心的道:“我最近只要一提问你,你就以你是个女子来敷衍我,你明明就有想法,为什么不说出来?” 馨宁擦汗,最近自己是不怎么喜欢回答问题,因为丁沉总是提问一些与政事有关的问题,而自己脑中的那些想法,要是说了出来,估计会被人当成疯子沉塘。 她怕自已一时管不住自己的嘴,会像那个侍郎家的小姐一样。 馨宁索性对丁沉道:“师父,我觉得我不适合再上这种关系到国家大事的课了。还请师父放过我。” 丁沉很是不解,问道:“你有天赋,为什么要放弃?” 第49章 害怕 馨宁看了一眼段璟,段璟面无表情。馨宁就道:“师父,有些话我想和您单独说。” 丁沉点头,也看了一眼段璟,段璟根本没有要抬屁股起来给人留下空间的想法。丁沉也不好说他,就对馨宁道:“你随我出来吧,我们去花园说。” 到了花园中间的亭子,丁沉就直接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想学这些了?” 馨宁也不想和他拐弯,就道:“师父,刚才的问题我其实能回答,您知道,我和总管我娘嫁妆的孙大掌柜在做温都部和乌拉部的生意。孙掌柜去了好多次乌拉部,并且还直接和乌拉部的族长做生意。这些女真人不过也就是想吃饱穿暖而已。所以我以为开边境榷市就能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丁沉也有这个想法,但听到馨宁这样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忍不住问她:“你不是有答案吗?为什么说自己不知道?” 馨宁语气坚定的道:“师父,您知道我今年十四岁了吗?我娘已经在给我物色定亲人选了,我发现您教我的这些东西,我去了夫家完全用不上。我夫家可能要的是一个知书达礼,相夫教子的媳妇,而并不是一个幕僚。” “您在我小的时候就对我说,我学的东西对我将来有帮助,是,我学了很多东西,我懂天文地理,我懂国家大事,我甚至还懂堪舆之术。可是师父,这些东西总有一天会变成我的负担,让我不能安心的做一个内宅夫人,我会后悔,我会埋怨,为何我不是一个男人。” “师父,我不适合再上这些课了,更不适合同辽王世子一起上课,您还是给我上一些修身养性的课吧,比如制琴,比如茶道。” 馨宁说完之后,丁沉沉默了许久,最后,他道:“馨宁,你知道吗?我已经教了你整整五年,你的想法基本已经定型了,就算我以后不再教你这些,你也会关心这些事情的。” “你知道吗?你家里现在的形势已经很严峻了,你爹已经彻底的被刻上辽王党的标记了。而京里贵妃娘娘传来消息,皇帝的病又加重了,太子监国,同辽王势同水火,一旦皇上驾崩,太子登基,辽王就只有反了这一条路了。所幸辽王把辽东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除了辽东巡抚,辽东乃至蓟州这一片都是辽王爷的人。”丁沉忍不住给馨宁分析情况。 又道:“我知道你爹的意思是想把你嫁到济南王家,可是你哥哥同济南王家定亲了,你有可能不必再嫁过去,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辽王成功了呢?到时候段璟是你师兄,你可以嫁一个自己喜欢的,甚至不嫁人都可以。” 馨宁听了丁沉的话,觉得今天的丁沉有些奇怪,就道:“师父,你怎么了,你难道看好辽王?” 丁沉道:“事已至此,还不如努力为之,总比你这样消极度日好一些。” 丁沉的意思,就是既然已经上了贼船了,再跳下去,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不如好好当个贼。 馨宁越发觉得奇怪,丁沉觉不是这样一心一意向前冲的性格,他总会给自己留条后路的,所以馨宁小心翼翼的问:“是我那大师兄又怎么样了吗?” 丁沉冷笑道:“我鹰扬府向来是皇家内卫,只忠于皇帝本人,可任冲居然投奔了太子。我真是后悔养出了这样的白眼狼。” 馨宁腹诽,你还不是投奔了辽王,人家好赖是遵循正统呢,你还要做个反贼。 丁沉看她不以为然的样子,知道她又开始腹诽自己了,就道:“你也不用在肚子里骂我是个反贼,我只知道若是太子登基,等待你家的就是灭顶之灾。我好歹是帮你避免以后死于非命,算了,你既然不想学这些,我也不逼你了。” 馨宁听了这句话,还以为自己以后不用学这些政治经济什么的了。结果丁沉随后就来了一句:“我放你一个月假,你一个月之后给我回来老老实实的学习。” 馨宁气结,合着自己之前说了这么多都是废话,他干嘛老是揪着自己不放啊。 道:“师父,你干嘛非得要我学啊?我都说了,我不学这些了。” 丁沉就拍了她脑门一下,道:“你爹爹和你哥哥努力为了你娘和你在努力拼搏,你有聪明才智为何不帮你爹一把?你这样消极,还不是因为那一半的可能,可能太子会赢,可是我一直相信人定胜天,你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分子。” 馨宁知道,自己是害怕了,害怕爹爹不能成功,害怕将来自己会没有立足之地,忘记了自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自己这么多年锦衣玉食,都是因为自己是王氏和周少城的女儿,她这些年的幸福生活,让她变得退缩,她会因为食物味道有些细微的差别就不吃东西,会因为东西来的太容易就漫不经心。 因为生活顺心就忘记了自己刚来时的战战兢兢,因为一个被沉塘的穿越女就沉浸在想要隐藏自己的想法中不可自拔。她在成为一个真正的古代仕女的过程中逐渐忘记自己的灵魂是个现代人。她虽然融入了这个时代,但是却失去了自我。 馨宁像被什么镇住了似的,失魂落魄的站在凉亭里。 丁沉看她那样子,估计是想通了,所以道:“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你平静下自己,现在努力还不算晚。”说完就走了。 段璟藏在树影里,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他看馨宁傻傻的站在凉亭里,有些心疼,走上前,问道:“你还好吗?” 馨宁抬起头看他说的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道:“你听见了。” 段璟点头,道:“其实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们一家拖上了我家的船。你若怨我就怨吧,只是现在木已成舟了。” 馨宁却并没有怨他,她道:“我并不怨你,不是你还会有别人,我很庆幸我爹有你和辽王这样的主公。我只是在怨我自己,我这么自私,这么的消极。我真是太对不起娘和爹爹了。” 第50章 淋雨 段璟揉揉她的头,语气十分安抚的道:“我们会赢的,你不用担心这些。你就每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行。” 馨宁躲开他的手,抬头看他,和他的眼神撞上,段璟的眼神十分温柔,馨宁心中一跳,忙避开了视线,不自在的道:“恩,你们会赢的,但是我也要尽我所能是吧。” 馨宁的小动作,段璟都看在眼里,他内心有一丝满意,不错,知道躲开自己了,不再和以前似的扯着嗓子和他争论的脸红脖子粗的。 他道:“你若不喜欢再学这些与政事有关的东西,我会帮你和师父说的。我们现在不学这些也可以的。”他说这些话好似对她有无限的耐心似的,可馨宁知道如果自己过几天就跑去山东了,等她回来这人会撕了她。 段璟本质上就是一个极端自负,且不关心别人想法的人。他想娶谁就娶谁,可是自己从没想过嫁给他,因为她和段璟两个人社会地位上的不平等,所以一旦段璟不喜欢她了,馨宁甚至都没法和他和离,就算段璟看在师兄妹的情分上可以放她一马,可是宫里那些上位者们为了所谓的皇家脸面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她的日子会很难过。 她对段璟道:“我先回水榭了,我有些累。” 段璟点点头道,语气十分温柔的道:“你先回去吧,我会帮你和师父说的。” 丁沉已经和她约定只放她一个月假了,一旦丁沉真正决定的事情,谁也没法改变的,段璟去说也没有用,但是馨宁现在只想甩开他,就敷衍道:“那你去说吧,我先回去了。”说完飞快的就走了。 段璟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忽明忽暗的,他扭头就回了小书房,丁沉正在喝茶。段璟有些生气,道:“她不想学就不学吧,你还给她订什么一月之期的。” 丁沉没有任何改变想法的意思,道:“你和她一起上了这么多年的课了,你还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吗?她根本不像别的女孩子,天大的事情就是嫁一个如意郎君。她心胸开阔,明理明事,更兼有才学,却一门心思想当个大侠浪迹天涯。我只不过是给她找个事情做,免的她那聪明的脑袋无处安放。再说了,你爹想做的那件事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一旦失败了,她就凭着她那脑子也能好好生活,这事本就不容她退缩。” 段璟十分不悦道:“那我们要是赢了呢?” 丁沉已经喝完了一杯茶,又倒了一杯,道:“要我给你爹算一卦吗?” 段璟气的摔了袖子道:“你若同周盛民一样尽心帮我爹,我觉的我爹成功的把握会更多。还算卦,你不如算算给馨宁玉牌那个道士在哪?” “哟,当初你不是说没有那件东西你也能帮你爹成就大事吗?现在怎么又想要了?”丁沉语带嘲讽。 段璟没有理他,只是隔了很久才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如果有了那件东西说不定赢面更大一些呢。”这样馨宁也能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丁沉看了看天色,道:“有些变天了。” 不一会儿,倾盆大雨就从天上泼了下来。风吹的窗棂呼呼的响,带来一股泥土的味道,明月带着一身雨水跑进来,想要关上那窗子。段璟制止他,道:“很凉爽呢,先不用关了。” 明月看着那斜斜飘进来的雨丝,脸有些苦,心想:这可是周大人的小书房,屋里这么多书呢,万一淋湿了可怎么办?这雨是很凉快,但是一会收拾的可是自己。 所以他试着道:“爷,要是周大人的书淋湿怎么办?” 段璟很淡然的道:“不会淋湿的,这雨再有一会就停了。” 同一时间,馨宁也在对红玉道:“不用关窗了,这雨很快就停了。” 但是红玉不是明月,所以她道:“小姐,就算这雨一会就停了,也会进许多水,一会还要擦地,我们可是住在水边上,这地本来就不好干。” 馨宁被她吵的烦,就道:“好了,随你的便,不过我面前的这扇要留着。” 红玉得了馨宁的话,飞快的和鸦青一起关了窗子。 馨宁看着这瓢泼大雨,思绪仿佛成了那房檐下被雨打的晃晃荡荡的风铃,那些贝壳相互撞击,发出闷闷的响声,有两根线因为风的原因,缠在了一起。 馨宁突然站起来,拿了门口红玉放在那的伞,打开伞,顶着大雨,走到那风铃下面,伸手去解那缠在一起的线。谁想到那两根线缠了好几道,馨宁半天都没解开,结果馨宁扔了伞,两手一起解。 馨宁突然发疯,吓坏了红玉,她急忙随手拿了一件干活时穿的外袍,急匆匆的走到馨宁旁边道:“小姐,你现在解开这两条线,一会说不定又缠在一起了。”她边说边弯腰去捡那伞,结果那伞有些久了,被馨宁一扔,那伞骨就断了几根。 她折腾这几下,身上就湿透了,她看了一眼馨宁的衣服,馨宁的衣服已经全都湿了,她急的不行,又不能下手把馨宁拽走。可能是老天不帮她,馨宁刚解开这边两条线,那边又缠上了。她道:“小姐,你先回屋里,奴婢来给你解开这东西。” 馨宁却道:“不行,这东西我得自己来解开。”仿佛自己解开了这缠在一起的风铃,就能解开自己脑子里乱成一团的思绪似的。 幸好鸦青跑到库房拿了好几把油纸伞,跑过来打在了两个人头上。 馨宁解开缠在一起的线,伸手拿了鸦青拿在手上的多余的伞,撑开,推开两个人,道:“我得看着这几条线,不能让它们再缠上,你们去忙你们的。” 红玉不知道馨宁这是又发了什么疯,她劝道:“小姐,你先回去换件衣服,奴婢给你看着这线,你这样淋雨会得风寒的。” 馨宁根本没听红玉说话,她道:“我得弄清楚我以后要干什么,只有这风铃不缠上,我的才能清醒。” 红玉被她弄的要疯了,只好对鸦青使了个眼神,要她赶紧去给馨宁找件厚衣服,然后交待厨房熬些姜糖水。 鸦青明白了红玉的吩咐,飞快的跑了。馨宁发疯,红玉只好陪着她一起站在房檐边淋雨。 第51章 想通 幸好雨真的如馨宁所说很快就停了,红玉给馨宁裹了一件大斗篷,好说歹说让把馨宁拽进了屋里,馨宁进了屋,看不见那风铃,才老实下来。乖乖的喝了姜糖水,又洗了一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睡着了。 水榭不比如意轩隐蔽,早就有人把这件事传到了王氏那里。王氏听了事情始末,吓了一大跳,对卫妈妈道:“快请左大夫进府,这要是淋病了怎么办?我得过去看看。” 王氏先到了水榭前面,入眼就是一片荷塘,刚下过雨,那荷塘里的荷花被大风吹的东倒西歪的,王氏眉头一皱,卫妈妈知道这是嫌弃这荷塘样子不吉利,忙劝道:“夫人,刚才风太大了,这荷塘吹得有些乱,一会儿叫人收拾收拾就好了。” 待经过那赏荷的亭子,王氏一眼就看见挂在房檐下的风铃,她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就问卫妈妈:“这是那风铃?” 卫妈妈大气都不敢出,低头道:“是那个风铃,刚才说七小姐就一直站在那风铃底下淋雨。” 王氏十分不高兴,道:“回头把这东西给我扔了。” 卫妈妈知道这风铃的由来,馨宁十分珍惜这风铃,就道:“夫人,这风铃是七小姐七岁那年和金河县主一起做的,七小姐十分珍惜,走哪都要带着的。金河县主虽然现在不在辽阳,可是扔了有些不好吧。” 金河县主是两年前被林贵妃接到京城去了,说是辽阳太穷了,林贵妃不想孙女在辽阳吃苦,所以特地请了圣旨要给金河县主在京城里找一门亲事。 王氏听了卫妈妈的话,勉强不再说扔那个风铃的事情了,进了屋,见馨宁窝在内室的炕上睡的很熟。她不免放轻了脚步,坐到炕头,摸了摸馨宁的脸,还好,并没有发热。 她放下了一半的心,给馨宁掖了掖被角,出了内室。 崔妈妈并一大群丫鬟站在门外,等王氏的责罚。 王氏对卫妈妈道:“你叫春景和管东边月门的何妈妈说一声,别叫兴宁侯府的丫鬟婆子的摸过来。”卫妈妈应了声是,去吩咐春景了。 夏梅给王氏端来一把椅子,王氏就坐在大堂,先对底下站着的崔妈妈道:“我昨个交待你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崔妈妈没想到王氏居然先问这件事,有些唯唯诺诺的道:“收拾一半了,听说那边比辽阳热,先收拾了夏装。” 王氏点点头,表示很满意,又对底下站着的丫鬟们道:“七小姐淋雨的时候,你们都干什么呢?” 众人听了这句话,知道王氏这是要算账了,都吓的连忙跪下,一些洒扫的小丫鬟吓得都哭了起来。王氏听了烦,就道:“崔妈妈和四个大丫鬟留下,其余的都下去干活吧。” 屋子里就少了一半人。崔妈妈试着道:“下雨之前我叫了红珠一起回如意轩去收拾衣服了。”王氏颔首,表示不用再说了,对红玉道:“你呢?” 红玉忙道:“小姐提前从小书房回了水榭,坐在书桌前发了许久的呆,然后下了雨,我劝小姐把窗子全关了,结果小姐说要留前面这扇窗子,我就听了小姐的,和鸦青一起去后头关了窗子,结果回到前头小姐就拿了我的伞站在房檐底下解那风铃,还把伞扔了。我就劝小姐,小姐就说她要自己看着那风铃,我就叫鸦青去煮姜糖水,再找把伞过来,后来就一直陪着小姐站在雨里了。” 王氏自打进了水榭,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听了红玉的话,就知道这变故肯定是出在学堂里,正巧春景回来报,说左大夫进府了,她忍着气道:“每个人罚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再有下次,我定不轻饶。” 左大夫背着药箱急匆匆的进来了,他摸了摸馨宁的脉,道:“没事儿,小姐这几年身体健康了许多,刚才又做好了保暖措施,现在很好,没有发热的迹象。” 王氏听了这话,那另一半的心才放下。送走了左大夫,王氏坐在馨宁旁边看了馨宁好久,卫妈妈悄悄的进了屋,道:“小书房那边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王氏叹了口气,道:“哎,要不是丁先生这些年对咱家帮助甚多,我真是不想让馨宁接着听他的课了。馨姐儿自打上了他的课,天天出幺蛾子,性子被他教的越来越奇怪不说,一点也不像个姑娘家。不是今天要干这个,就是明天要干那个,偏偏峰哥儿他爹还惯着。” 卫妈妈知道这不是自己能随意置喙的事情,只好小心翼翼的说:“但是小姐的身体越来越好了,要是搁小时候那会儿,淋这么一次雨,少说也得病半个月。” 王氏道:“要不是因为馨姐儿的身体好了,我早就不让她天天跟着丁先生出去跑了。”说完,又埋怨道:“你说说,哪家姑娘和她似的,每天出去闲逛?” 卫妈妈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道:“您也不能一直在水榭这呆着,大姑奶奶还在素萃轩呢!” 王氏问道:“她还不知道馨宁淋雨的事情吧?” 卫妈妈道:“鸣少爷一直吵着要出去玩,那边现在乱七八糟的。” 王氏急道:“这刚下过雨,到处都湿漉漉的,他要去哪里玩?” “说是要跟着大姑爷一起出去。大姑爷本来是要去辽王府拜见辽王的,但是世子爷说辽王爷现在不在府里,所以大姑爷今天只是去辽王府做做样子。” 王氏想起今天一大早就走了的丈夫,叹道:“也不知道义州那边怎么样了。” 馨宁是被饿醒的,起来就看见红玉一脸严肃的坐在炕头看她,馨宁被她看的发毛,就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红玉就气鼓鼓的道:“小姐,你先前怎么了,怎么跑到雨里头发疯?还说什么要看着那线不能缠上?就不能等雨停了?雨一停你不说我也会叫雪青去解开那线。” 馨宁淋了雨,已经彻底想开了,她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消极应对,她决定顺其自然,在能帮到父兄的情况下,就尽自己所能拼一把,但是自己不是阴谋家,所以绝不能胡乱的掺和。 如何把握这个度很关键,所以现在需要努力的上丁先生的课,来好好充实自己。 第52章 晚膳 红玉看馨宁居然想起了自己的心思,生气极了,道:“小姐,我们三个月的月例银子都没了,你现在居然在想自己的心思。你如果再来这么一出,我可能就要被撵出去了。” 馨宁听她说居然被罚了月例银子,奇道:“谁罚的?” 红玉委委屈屈的道:“我不是在和小姐告状,我就是希望小姐,以后不要再这样吓奴婢了。您要想想我们这些身边伺候的啊?红珠跟着崔妈妈去给小姐收拾行李都被罚了。” 她一会儿您,一会儿你,一会儿自称奴婢,一会儿又自称我,馨宁被她这恭敬又好像指责的态度弄的有些蒙圈,半天才反映过来,道:“你的意思是崔妈妈和你们四个都被罚了?是我娘知道我淋雨的事情了?” “是啊,雪青今天休息,所以去外院看她娘,她娘病了,正需要银子给她娘治病呢?三个月的月例银子没了,您说怎么办?”红玉埋怨她。 馨宁对雪青并不熟,只知道她女红特别好,比小红的手艺还要好,是王氏给她找的枪手。所以她道:“我给你们补上就行了,别传出去就行了,至于雪青她娘,你有空去看一下,要是病的特别重,看看需要什么药材,去和白水说一声,让他帮忙找药铺的大掌柜。” 馨宁因为和孙大掌柜做生意,所以一般有什么事都吩咐孙大掌柜做,但是孙大掌柜有时候不在辽阳,所以就让自己身边一个叫白水的小厮给馨宁传话。 红玉点点头,道:“我一会儿就去传话。” 馨宁看她不一脸哀怨了,就道:“什么时辰了,我要饿死了,给我找些点心来。” 红玉又道:“都酉时了,你午膳都没吃,要是再不醒,我就要叫醒你了。夫人交待了厨房,说您只要一醒就传膳。” 馨宁很高兴,道:“我要吃鸡汤小米粥。” 红玉也高兴起来,道:“早就做好了。” 晚膳很快就上了一桌子,主食是鸡汤小米粥和小窝头,菜有姜汁鱼片、清炒菜心、糖醋里脊、桃仁鸡丁和虾油豆腐,又上了一个竹荪柴鸡汤。 馨宁奇道:“这竹荪怎么炖汤了?” 上菜的鸦青道:“奴婢问了厨房那边了,菜是李妈妈亲自下的厨,说是送来的竹荪都吃完了,李妈妈说煲汤应该会很好喝,所以就和老柴鸡一起炖了。”鸦青的声音很是清亮,像是黄鹂鸟。 馨宁听了她说话,感叹道:“你倒是生了一管好声音啊。” 鸦青脸就红了,磕磕巴巴的道:“谢小姐夸奖,奴婢给小姐布菜。” 馨宁笑了笑,道:“不用给我布菜了,你下去吃饭吧。” 鸦青就红着脸退下了。 红玉就道:“小姐,鸦青因为生了一副好嗓子,差点被她老子买到戏班子。” 馨宁无语,道:“你怎么不提醒我。” 红玉埋怨道:“小姐,你都说出去了,叫我怎么拦着?而且,我也没吃晚饭,小姐怎么不叫我吃饭?” 馨宁要被她气死,道:“那你倒是下去吃饭啊?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 红玉脸皮十分厚,道:“小姐,你午膳没有用,不适合吃那道糖醋里脊。而且,小姐你不是说要减肥,不吃猪肉吗?” “好了,让你吃,你坐旁边吧,别让崔妈妈看见就行了。”馨宁无奈。 红玉十分高兴的从旁边的食盒里拿出一碗饭。兴高采烈的坐下了。 馨宁看她先用公筷把菜夹到自己碗里,再用自己的筷子吃饭。馨宁就觉得她很神奇,所以道:“红玉,你平时做事都很懂规矩,但是为什么跟我说话总是没大没小的?” 红玉放下筷子,道:“还不是小姐性子太好了,我和小姐一起长大,比小姐还大呢,知道小姐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小姐对小事不怎么在意,但是我不可因此而失了规矩。小姐虽然让我一起吃,但是我还是得避免我的口水溅到菜里去。” 馨宁觉的她十分好笑,道:“你知道你跟我说话总是一会我,一会奴婢的吗?” 红玉点头,道:“我知道,不过我知道小姐不在意这些的。但是我离了小姐绝对不会这样的。” 馨宁点头,道:“吃饭吧。” 吃了一半,红玉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小姐,先前大姑奶奶过来看你了,还说您醒了派个人过去和她说一声。” 馨宁已经吃完了小米粥,正在喝那竹荪柴鸡汤,道:“那你倒是去说一声啊。” 红玉道:“……”人家饭才吃到一半,这可是李妈妈做的菜,现在很难吃到的。 馨宁看她那吃货样子,还好意思说比自己年纪大,整个一小孩子。馨宁把碗一放,道:“我吃饱了,你把饭撤了,这些菜还剩下许多,你们几个愿意吃就分了吧。你叫红珠跟我一起去正房吧,她不怎么喜欢吃这些清淡的。” 红珠是武人,更喜欢吃分量足的东西,比如红烧肉,烧鸡,酱牛肉什么的。红玉十分开心的去叫红珠了。馨宁扶额,身边养了一群吃货丫鬟。 红珠很快就过来了,她给馨宁梳头,悄声道:“小姐,世子爷听说你淋雨了,急的不行,偏偏今天又没法过来,所以说传话过来说晚上来看你。” 馨宁头疼,道:“我一会儿去正房,你去外院跟他说,我没事,叫他不用来看我了。我心情不好,不想看见他。” 红珠点头。 红玉很开心的收拾碗筷。 馨宁看她那样子,就无语的不行,红珠道:“红玉只要有好吃的,这一天天的就没有任何烦恼。” 馨宁叹道:“她在这世上没有亲人,难为她天天这么开心的活着了。”说完。又问道:“你吃了晚膳没有?” 红珠很是诚实的道:“吃了,就着米饭吃了一只烧鹅和一盘子酱牛肉。” 馨宁感叹,不愧是武林人士,这晚膳规模就和普通人不一样。 正好馨宁的头梳好了,红珠去找馨宁的外袍,馨宁看了一眼红珠的肚子,十分平坦,很难想象里面装了一只烧鹅和半斤酱牛肉。 第53章 小厮 红珠找到了馨宁要穿的外袍,回头看见馨宁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她,红珠就问:“小姐,怎么了?” 馨宁回神道:“你烧鹅吃到哪里去了?” 红珠一听馨宁的话,就知道自己的饭量吓到馨宁了,她难得的不好意思道:“小姐,你也知道,我和红玉她们不一样啊。” 馨宁奇道:“难道你们练武功的都吃这么多饭?还有,你不吃写青菜什么的?” 红珠给她解答疑惑,道:“我也吃青菜的,只不过青菜吃的更多,我有时能吃掉一整棵大白菜。这其实跟练什么功夫也有关的,世子爷身边的素问,你看武功他那么高,可是他练的功夫,是不可以喝酒的。” “为什么不可以喝酒?”馨宁十分好奇,她本来就很喜欢那种能飞檐走壁的,难道真的像小说里写的那种?“难道会走火入魔什么的?” 红珠笑道:“没有那么严重,不过是会消减些内力。所以世子爷经常说素问的功夫是个无用的功夫。” 馨宁道:“那他为什么要练啊?” “他的功法,与常人不同,他的功法练起来内力的增进会比常人快上许多。所以他十二岁那年就已经是高手了。” “哦,这样啊!”馨宁点头表示理解,又道:“段璟身边的小厮都会武功吗?” 红珠摇头,道:“那到不是。”红珠已经习惯馨宁一直直呼世子爷的名讳了,所以她毫无异常的接着道:“小姐,你应该知道的,世子爷平日里身边跟着的四个小厮,清风、明月、天枢、素问四个人,还有一个你见过的叫流云的。这几个人中只有明月是不会功夫的,他是王府的家生子。剩下的四个都是高手。只不过每个人的功法不一样罢了。” 红珠的说法成功勾起了馨宁的兴趣,她还想细问,红珠道:“小姐,该去正房了,你要实在想听,咱们边走边说。” 馨宁马上道:“好,走吧。你接着说。” 红珠忍着笑道:“好,小姐先穿上外袍吧。” 红珠伺候着馨宁穿上外袍,俩人出了水榭,馨宁抬头看着红珠,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听了,红珠看着馨宁那十分渴望的小眼神,很好笑的接着说那几个人。 “刚才说到素问的功夫,他练的是很正统的功夫,虽然不能喝酒,但是功法的确是堂堂正正的。天枢是世子爷身边的第一高手,他是个学武天才,他出身于莫名谷,莫名谷小姐您一定不知道,莫名谷的白谷主是当今的武林盟主。天枢是上代谷主的关门弟子。清风比较复杂,他出身于四川的一个以暗器出名的门派,叫做唐门。” “唐门?”馨宁表情有些复杂,还真的有唐门啊。“那清风姓唐吗?” “小姐,你怎么知道他姓唐?”红珠十分奇怪的看着馨宁,馨宁敷衍道:“你不说叫唐门吗?”红珠点头,相信了馨宁的说法,她道:“小姐,你还真的说对了,他们那个门派。与其说是个门派还不如说是个武林世家,他们真的全都姓唐。” 听了红珠的话,馨宁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内心早已经尖叫不停了,天啊,等她有机会,一定要去那个唐门看一下。馨宁抑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心情,假装平静的道:“那个唐门可以去玩玩吗?” 红珠瑶瑶头,道:“应该是不行。”馨宁不开心,道:“为什么啊?” 红珠悄悄的道:“小姐,这事我就悄悄的和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啊!清风他老子据说是从唐门里头逃出来的。所以这些年一直猫在辽王府里,等闲不出门的。后来娶了原来王妃的一个婢女。” “哦。”看来应该是不能去旅游参观了。 红珠接着道:“最后是流云,他的功夫就比较复杂了,但是我敢肯定绝对不是什么正派功夫,比较阴毒。他性格也很可怕,在世子爷把我送给小姐之前,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有一次我被他制住了,后来他抓过的地方连着一个月真气运转不畅,像被针扎似的,后来是明月给我讨了药,我才好的。” 两个人边走边说到了正房的门前,红珠很快的打住了话头,馨宁对她眨眨眼,意思晚上回去接着说。 馨宁没找小丫鬟通报,撩了正房的帘子就进了屋,鸣哥儿正在无精打采的和秋水翻花绳,他眼睛最尖,一下就看见看馨宁,他马上就扔了花绳大叫着“小姨”冲进了馨宁怀里。 馨宁被这小炮仗撞了个满怀,忙伸手抱了他,道了一声“鸣哥儿。”就看见追出来的秋水。馨宁往内室看了一眼,问秋水:“秋水,我娘和我姐姐呢?” 秋水恭敬的答道:“夫人和大姑奶奶在内室说话,叫奴婢陪着表少爷玩翻花绳。” 内室里的两个人也听到了外间的动静,索性不再说话,两人相挟着出来。周淑宁一眼就看见馨宁抱着鸣哥儿,她有些担心馨宁的病,急忙问道:“馨姐儿,你可好了?没有发热吧。” 馨宁笑着道:“我没事的,不过是中午淋了一会儿雨,我现在身体比小时候那会好多了。没那么容易就得风寒的。” 周淑宁下意识道:“还是再请左大夫进来看看吧。”又对鸣哥儿道:“鸣哥儿,别缠着你小姨了,你小姨身体还不舒服着呢。” 馨宁十分奇怪的看着周淑宁,都说了没有感冒,为什么还要看大夫?不过看看应该也没事,所以就开玩笑似的道:“姐姐,我真的没有不舒服,我睡了一个下午,现在好着呢。你莫不是怕我传染给鸣哥儿吧。” 周淑宁一惊,有些遮掩的意味儿道:“没有的事儿,我就是担心妹妹的身体。” 一直没有说话的王氏打断了她的话,道:“馨宁快把你侄子放开,这样站在门口干什么,还不进来。” 又对秋水道:“秋水,你还愣着干嘛,还不把鸣哥儿抱过来。” 偏偏鸣哥儿大声的道:“外祖母,我不用秋水抱我,我要小姨抱我。” 红珠这时上前道:“鸣少爷,七小姐力气太小,抱不动您,我来抱你怎么样?” 鸣哥儿知道红珠很厉害,所以就勉强道:“好吧。” 第54章 发火 馨宁也奇怪的看了一眼红珠,心想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不过是抱个小孩子罢了,怎么都这么奇怪,不过既然红珠已经抱了鸣哥儿,她也就不再犯傻了,鸣哥儿年纪虽小,可也不轻,她的确抱不动。 红珠把鸣哥儿抱到王氏旁边的榻上,王氏深深的看了一眼红珠,红珠面无表情的退下了。 周淑宁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拉了妹妹道:“你用晚膳了吗?” 馨宁回道:“用了,吃了一晚鸡汤小米粥,喝了点竹荪柴鸡汤。李妈妈的手艺果然好,那竹荪炖汤也十分鲜美。姐姐用膳了吗?” 周淑宁道:“我们早就用了。你午膳都没有吃,我还想着你晚膳肯定饿呢。”又用十分关切的语气道:“你以后可不能再淋雨了,就算你这几年健康了不少,可也不能这么折腾了。” 馨宁有些害羞的道:“哎呀,姐姐,让你担心了,我就是之前有点事情没想明白,现在想明白了,不会再犯傻去淋雨了。” 王氏抱着鸣哥儿,听着姐妹俩的话,突然道:“馨姐儿,你光说让你姐姐担心了,你就没想想娘有多担心你?我废了多大劲把你拉扯到十四岁,你居然给我去淋雨,你记住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是不孝,我看你在丁先生那里学了这么多年,也没学出什么东西来,我看你明天就不要去上课了,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能去。” 馨宁和周淑宁都吓了一跳,王氏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两个人连忙跪下,鸣哥儿吓的哭了起来,王氏道:“秋水,带鸣哥儿下去。” 周淑宁先开了口,道:“娘,馨姐儿还小呢,您就别罚她了。” 王氏厉声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今天一定要罚你妹妹。”外间鸣哥儿的哭声更大了,王氏皱眉道:“你先去看鸣哥儿,我要教导你妹妹几句。” 周淑宁只好下去了。馨宁见势不妙,十分讨好的对王氏道:“娘,我再也不敢了。” 王氏训斥道:“你有什么不敢的,巳时那会儿那么大的雨,你都敢出去站着,你当你是铁打的不成,任凭风吹雨打的。” 馨宁老老实实的低头认错,王氏本就疼爱她,她一想馨宁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一丝委屈的,就不忍再训斥她了,只是道:“你给我回水榭,你大姐姐走之前你都不要出来了?” 什么,姐姐走之前,馨宁道:“娘,姐姐多难得的回来一次。” 王氏瞪了馨宁一眼,馨宁只好闭嘴。 “让春景送你回去,红珠我要交待她看着你。”王氏道。 馨宁闷闷不乐的退下了。 红珠低着头十分恭敬的站在王氏面前,王氏仔细盯着红珠,屋里十分寂静,红珠额头上冒了一丝汗,终于,王氏道:“我记得你不是家生子,是外头买进来的。” 红珠点头道:“是。”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红珠流了许多汗道:“没有了,就只有奴婢一个。” 王氏点头,道:“你今天是否看出什么不对的了?” 红珠一下子就跪下了道:“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王氏满意的道:“你记住了,你家小姐对你们如意轩的丫鬟都十分好,我也不想做这个恶人。我就是提醒你,今天的事情你给我烂在肚子里,回去之后,看住你家小姐,绝对不能让她踏出水榭半步。不然,你就等着去庄子上吧。” 红珠道:“是,奴婢知道了。” 王氏摆摆手,红珠退下了。退下后,红珠避了人。去了西厢的茶水间,冬荷被王氏临时调到西厢伺候鸣哥儿,冬荷见了红珠,急忙迎了红珠进了茶水间道:“红珠姐姐怎么有空过来看我?” 红珠道:“没什么事儿,就是看看你,秋水呢?” 冬荷悄声道:“在大姑奶奶那伺候呢!夫人把鸣少爷看的重,吩咐我来还不行,有时候还叫秋水过来问。她嘴甜,模样又好,大姑奶奶很是喜欢她。” “哦,这样啊。”十分轻描淡写 冬荷见红珠一副我才不信的样子,急了道:“姐姐还不信我吗?她啊,一直想去伺候大少爷,正好大少爷因为一直在外,夫人把大少爷身边的丫鬟都撤了,每次大少爷回来,都吩咐我们去布置,秋水每次都很积极,这次也老想去大少爷那边凑合。秋水以为自己模样好,大少爷就会把她收房不成,奈何大少爷根本不喜欢她那样的。” 红珠心想,还有这么一出,但是她脸上却表现出一副不赞同的样子,道:“妹妹,这话你还是别说了,小心被卫妈妈听见。” 冬荷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闭了嘴。 红珠也不好叫她太难堪,就假装很不解的道:“也不知道夫人怎么突然就生了七小姐的气,你可知道原因啊?” 冬荷正愁刚才说过的话没法收回去,红珠问,她正好买个好给她,好叫她不要出去说,就也假装为难道:“这不好说啊。” 红珠连忙道:“妹妹,你放心,出你的嘴,入我的耳,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你刚才说的话。” 冬荷这才道:“大姑奶奶和夫人说七小姐的婚事,不知怎么的就扯到辽王府的世子爷身上了,还说了一个姓任的大官,后来又就传出消息,说宫里的什么贵妃娘娘给世子爷求了一门婚事,是一门姓崔的人家,还是嫡长女呢?” 红珠想了想,姓崔的大户人家,她道:“难道是博陵崔氏?” 冬荷道:“姐姐,你真厉害,就是你说的这个音,我刚才没说出来。因为我也不认得几个字。秋水刚说出来,我就忘了。” 红珠又道:“姓任的大官是干什么的?” 冬荷就拉低了声音悄悄道:“秋水那小蹄子说是锦衣卫,然后夫人就生气了,说了大姑奶奶几句。” 红珠心想,难道是任冲,可是他怎么成锦衣卫的了。 红珠道:“谢谢妹妹了,妹妹有时间就来水榭串门子,现在虽然七小姐被禁足了,不能出门,但是来玩还是可以的,水榭有许多好东西,夫人给七小姐请的那个厨子,最近又做了许多新点心,七小姐都不喜欢,都赏给我们吃了,妹妹来,我请妹妹吃点心。” 第55章 镇府 正房的人都下去之后,卫妈妈进了屋,王氏见她回来,揉了揉太阳穴道:“淑儿那没事了吧?” 卫妈妈走到王氏旁边,为她揉起了太阳穴,道:“鸣少爷已经不哭了,陶陶小姐早就睡了。春景把七小姐好好的送到水榭了,七小姐一句话都没问,进了水榭就休息了。” 王氏享受这卫妈妈的按摩,道:“还是你手劲儿按的我最舒服。”卫妈妈道:“哪有,不过是夫人适应了老奴的力气,所以才觉得春景她们按的不好的。” 王氏闭上眼,道:“你说淑儿怎么了?我一开始觉得她这么多年没回来过,又想着林女婿第一次来,想让这两口方便的住在内院,把馨姐儿都挪到东路了。看着我把馨姐儿教成这样,她居然想让馨姐儿嫁给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任冲。” 卫妈妈听到锦衣卫这三个字就吓了一跳,连忙道:“夫人同意了?” 王氏道:“没有,我又没疯。你说她怎么搭上锦衣卫的?而且我听说这个任冲和丁先生有仇,这人既然是锦衣卫的,那不是皇上的人就是太子的人。我们家和兴宁侯府,都像穿了线的蚂蚱一样被拴在辽王这条船上。她难不成还想脚踏两条船?” “夫人,这个北镇抚司是干什么的?和之前带走老爷的是一起的吗?” 红珠和馨宁也在讨论这个事情。 馨宁问红珠:“你说你从冬荷那出来。听到正房里卫妈妈和娘说的?” “是,我听到这里就赶紧走了。因为夫人好像意识到自己对卫妈妈说的太多了,就停了话头,并且不许卫妈妈把这事传出去。”红珠道。 “姐姐是不是疯了,居然想把我许配给任冲,任冲可是师父的大徒弟。而且北镇抚司是今年设置的吗?不是鹰扬府吗?”馨宁有一大堆问题。 红珠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是鹰扬府一直是一个保密机构,之前一直由皇家内卫掌控。” 馨宁道:“看来是变暗为明了。” 红珠劝馨宁:“小姐,这个北镇抚司已经设立了有一个月了,之前大家都以为是锦衣卫要增制,但是镇抚使的人选却是大姑奶奶从京里出发那天确立的,可是丁先生却一直没得到消息,是不是京城那边出事了?” 馨宁道:“不太可能,从姐姐出发那天到今天已经四天了,要出事早就出事了,不可能丁先生到今天还没有消息,要知道京城的消息都是三天一送的,延迟也不会超过一天。”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眼,内心都暗叫一声遭了。 馨宁当机立断,道:“你避开屋里的人,先去外院通知师父,然后火速去寻段璟,找不到段璟就去寻流云。流云不是一直管这些暗地里事情的吗?” 红珠道:“我马上就去。”然后就飞快的跑出了馨宁的内室,结果走到外间又想起一件事,有回了里间。 馨宁奇道:“你怎么回来了?” 红珠道:“还有一件事我没说,冬荷说,世子爷的妻子人选定下来了,说是博陵崔氏的嫡长女。”说完,不等馨宁细问,她就飞快的不见了。 馨宁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内心蔓延了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滋味,有点酸,有点苦,但是更多的却是辣,辣的她火气瞬间就上来了,脑子里瞬间跑过一万只草泥马,段璟,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还说叫她不许嫁给别人,但是人家现在却要另娶佳人了。 她气的跑到外间灌了一大口凉茶,红玉在外间嗑瓜子,见到馨宁端起杯子就喝那凉茶,吓的瓜子都顾不上了,刚要说句话,结果她就看见自家小姐,把茶杯一扔,然后扬天长啸道:“啊,气死我啦。” 馨宁喊完才感觉到不妥,她低头看见红玉正像见鬼了一样站在那里。馨宁有些尴尬,道:“外面没人吧?” 红玉愣愣的道:“没人,但是有没有人听到我就不知道了。” 馨宁这才想到万一王氏以为自己对她安排自己禁足感到不满可怎么办?连忙对红玉道:“你现在出去说刚才这声是你喊的。” 红玉已经回来神,叹了口气道:“小姐,谁会信啊?现在你只能依靠我这个大丫鬟的手段了,不过小姐可能要损失十两银子当封口费了。” 馨宁道:“你有办法就行,不要传到正房。十两银子你自己去拿吧。不过我刚才叫红珠出去了,你先垫上,等她回来我再给你。” 红玉闷闷不乐的出去发封口费去了。 馨宁喊过这一嗓子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说中的恶毒女配,自己不想嫁给段璟,但是居然不想他娶别人。疯了吗?明明都已经规划好了,嫁到山东,借济南王氏的力,想办法与那人和离,最好说自己不能生孩子什么的,然后雇佣几个像红珠这样的人,拿着大把银子游山玩水。 辽王如果成功了,段璟不是当太子就是当个王爷,甚至还有可能是皇帝,国家这么大,又没有卫星gps,她只要一直玩失踪就行了。 他身份这么尊贵,怎么可能没有三妻四妾,六宫七十二院什么的。自己本来就和他不可能,还是不要想这件事了。浪费生命,还不如想想姐姐是怎么和任冲搭上的,笑话,嫁给任冲,不说家里人立场会很尴尬,将来也不好和离,那人可是特务头子,怎么能在特务头子的眼线下玩失踪。而且,谁知道任冲会不会杀了她,然后再杀了丁沉,然后为了泄愤,把她和丁沉的尸体来个五马分尸,或者鞭尸什么的。 她脑补了自己被五马分尸的样子,打了个寒噤儿。忽然传来了一声敲门声,馨宁下意识看相门口,是丁沉。 丁沉道:“你出来,我们去赏莲亭说。” 馨宁却把丁沉迎了进来,道:“师父,赏莲亭那边人来人往的不方便,我今天被我娘禁足了,被人看见不好。” 丁沉抬了腿进来道:“你都十了四,不是觉得不方便进你的房间吗?去叫红玉沏茶。” 馨宁翻了个白眼,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喝茶。” 第56章 好处 正好红玉发完了封口费,回来之后,见到一个男人在自家小姐闺房里,差点尖叫出来,馨宁忙上前捂了她的嘴道:“是师父,师父有事情交代我,你看好门,别让别人看见,毕竟我现在属于反省期。” 她伸手拿开了馨宁捂在她鼻子上的手,道:“小姐,你要憋死我了,捂嘴不是你这样捂的。” 馨宁白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捂鼻子就是先让你窒息,然后根本不会出现尖叫被打断出现的呜呜声。” “小姐,你怎么这么懂?”红玉疑惑。 馨宁刚要解释,结果就听到丁沉在后面的咳嗽声,她这才想起自己被红玉这个白痴丫头带跑偏了,而且后面这货还要喝茶呢!她道:“你去把之前孙掌柜送进府里的翠玉毛峰找出来,让鸦青烧水煮茶,你自己给我送过来,我不要这里出现除你之外别的丫头。” 红玉点点头,跑了出去。 丁沉用一种过来人的话对馨宁道:“你还是少和她玩吧,这丫头虽然忠心,但是脑子不太灵光,你和她待久了会变傻。” 馨宁白了他一眼,道:“京城那边有消息吗?” 丁沉正色道:“还没有。” 馨宁道:“那师父您老人家进内院找我干什么?你应该找段璟商量啊。” 丁沉语气轻松:“段璟的人没有消息。不代表我没有消息。你也知道,我的消息网这几年基本上已经和段璟的消息网重合,但是我还留了一手。在你午间发疯淋雨的时候,我得到的消息。” 他开始还有心思调侃馨宁发疯淋雨,但是随后又语气沉凝的道:“段璟留在京城的钉子被拔掉了三分之一,他应该夜里就能收到消息了。虽然损失不小,但是基本力量还在,我不担心他。我之所以进内院找你,是想问问你,你对你大姐的了解深吗?” 馨宁疑惑的道:“我大姐?怎么了?” 丁沉道:“看来你的确有些傻了?你大姐嫁到京城这些年,生出了许多心思。她现在极有可能是你们家里的一个很大的破绽。我相信,任冲的人很快就要来辽阳了。” 馨宁百思不得其解,周淑宁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古代妇女,以她受到的传统教育是不可能出现背叛家族的心思的。而且她已经同林庆云有了两个孩子,林庆云又不是什么贪花好色之人,她更不可能撇开丈夫自己生出别样心思啊。 丁沉在一旁看馨宁皱着眉头想,就提醒了她一句:“想想她要把你嫁给任冲。” 任冲?任冲是鹰扬府的少主,现在又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这个北镇抚司虽名义上属于锦衣卫指挥使管辖,但是他的办事衙门是独立的,原来锦衣卫衙门被改为南镇抚司衙门。而且这个北镇抚司的镇抚使是可以越过上级,直接面见皇帝。”丁沉继续提醒馨宁。 馨宁接着道:“所以说这其实是变相的扩大了锦衣卫,那这些训练有素的特务是哪里来的呢。一个月不可能训练出这么多人,只有可能是鹰扬府改制了。” “而我姐姐既然提起了任冲,就说明她是完全有能力把我嫁到任家的。所以她应该和任冲有着很明确的关系,这种关系绝对不可能是男女关系。既然不是男女关系,就只能是权钱关系了,而我姐姐管着京城我娘所有的产业,所以有的是钱。但是她又不想我嫁到太子府,而任冲是皇帝的人,所以她到底想干什么呢?” “等等?太子府是怎么一回事?”丁沉奇道。 馨宁很不在意的道:“哦,这个没什么?红珠今天发现姐姐的带过来的一个老嬷嬷老是往水榭边凑乎,就去扒了她们的墙角,说是兴宁侯夫人想把我送进东宫。我姐姐不同意,而东路这边又不好进,所以他们正愁怎么相看我呢。” 丁沉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他道:“兴宁侯这一家里可是乱的很啊。” 馨宁听了丁沉的话,很是赞同的道:“所以你们有事还是尽量避着兴宁侯吧,我看他家里的人都管不好,小心他坏了你们的大事。” 丁沉道:“你说的倒是轻松,不和他联络,万一他做出一些和王爷的大事相悖的事情怎么办?看来得给他传信让他防着自己的媳妇和儿媳妇了。” 馨宁对兴宁侯无关心,她把思绪转回到周淑宁身上,姐姐到底想干什么呢?连自己的妹妹都要算计上,她无意识的走来走去,她走到书桌前,想写些关键词理清一下思路,刚拿起笔,却发现这笔不是写字用的,而是那天带着鸣哥儿做风筝时,用来给风筝上色的毛笔,红玉事后没有收拾这些毛笔。 她豁然开朗,道:“是鸣哥儿。” 她刚说完,红玉端着茶和水走了进来,她没有沏,直接道:“水烧好了,这翠玉毛峰我可不敢泡,泡的火候不够,丁先生您估计会吃了我。” 丁沉大笑对馨宁道:“你这丫鬟倒是有趣。” 馨宁白了他一眼道:“她有趣没趣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说完,对红玉摆了摆手,道:“下去吧,看好门。” 红玉依言退下了。 丁沉打开了那壶翠玉毛峰,一股清香飘了出来,他闻了一下道:“这是今年的新茶吧?” 馨宁回道:“当然是新茶?陈年的翠玉毛峰怎么喝?您要是喜欢,一会您就拿走吧。” 丁沉道:“那我就敬谢不敏了。” “您什么时候谢过?” 丁沉捡了些茶叶放进茶壶里,然后倒上新烧的热水,道:“你接着说?怎么是鸣哥儿?” 馨宁接着道:“您说了皇帝也就这几年的事了,姐姐的娘家,夫家都是辽王爷的人,辽王要是成功了还好说,要是不成功,等待兴宁侯的极有可能是全家覆灭。毕竟这几年兴宁侯让太子一派的官员吃了不少排头。” “但是鸣哥儿是个小孩子,若是我嫁给了任冲,不说得宠不得宠的问题,求求任冲让新帝陛下放过一个小孩子还是可以的。而且任冲不是一般人,他可是鹰扬府的少主,姐姐认为她婆婆与太子交好不太现实,所以另辟蹊径改与陛下的人交好,毕竟任冲表面上也算是一个不朋不党的人。” 第57章 不嫁 “可是我得到线报,任冲很有可能被太子收买了。”丁沉道。 “那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我姐姐简直是天才,轻轻松松和太子搭上线不说,这手段可比兴宁侯夫人高多了。”馨宁感叹。 丁沉想了想道:“要我说,有这么多扯后腿的人,辽王的大事可真是麻烦了。馨宁,你有没有想过退路?” 馨宁皱眉道:“师父,你今日才教育过我,现在你居然退缩了。这可不像你啊。” “我没有退缩,只是任冲太过棘手。我听说崔妈妈在给你收拾行囊?你要去哪?”丁沉转开了话题。 馨宁见师父并不想多说,索性也顺着他的话头接道:“我娘说要让我同哥哥一起去济南,我舅母给我说了一门亲事。我娘的意思是叫大姐陪着我和哥哥一起去,估计是要相看那个人。” “但是你大姐今日说和任冲这门亲事,估计惹恼了你母亲吧,所以说不定就不让你大姐跟着你们回济南了。”丁沉道。 馨宁挠了挠头,道:“这也说不准,我知道哥哥的亲事是王家的十六表姐。所以我可能不会再嫁进王家了,毕竟这又不是换亲。我觉得极有可能是我舅母的娘家宋家的什么人。不然我舅母也不可能如此打包票说那人是个好人。” 丁沉劝她:“我看你还是不要嫁到山东了,山东是孔孟之乡,你若想和离,我感觉会很难。宋家虽然没有王家人多势众,可也算著姓大族,一般这种有名的读书人家最注重名声。王家好几代人挤在一起也是为了名声。甚至还有男人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种说法。” 馨宁苦了脸,道:“那怎么办啊?” 丁沉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他道:“除非给你找一门更好的亲事,又能和离的。” 馨宁听丁沉说和离和离的,就道:“师父,你怎么知道我想嫁了人之后再和离的?” 丁沉一口茶差点咳出来,道:“咳咳,从你的日常想法我能发现你有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的。”他假装高深的道。 “师父也觉得这是离经叛道吗?我只是想挣许多银子,自己建一个山庄,做我喜欢的事情,建好山庄,我就去游山玩水,把各地的风景记录下来。等到父母老了,我就把她俩接到山庄里,可以让我爹舒心的写他的书,让我娘不用生媳妇的闲气,看儿子的眼色。师父你也要住在山庄里,我会让您舒心的过日子的。”馨宁已经开始脑补了。 “最好是建在江南,江南物产丰富,人杰地灵,又没有辽东那么寒冷,四季如春。”而且现在也没有全球变暖,三伏天也没那么热。 “能满足你这种想法的丈夫肯定有,但是估计你只能嫁给江南的大商贾了。”丁沉毫不留情的打断了馨宁的美好幻想,“你娘是因为自己本身就做生意,而且你外祖母也是商户出身,所以并不歧视商贾,但是你娘绝对不会把你嫁给商贾的,省了这份心吧。” 馨宁气的扔了书桌上的毛笔道:“真是麻烦死了,干吗一定要嫁人。”然后把炮火对准丁沉道:“师父,您老人家已经快四十了吧?为什么不娶妻?” 丁沉没理馨宁,而是喝了一口泡好的翠玉毛峰道:“这茶真不错,你若是还有多的,都给我吧,我好送人,反正你也不喜欢喝茶。” 馨宁今天必须搞清楚这个剩男为什么不娶妻,所以就诱惑丁沉道:“哎,翠玉毛峰倒是还有一些,虽然不多,但是足够您送人了,但是前些日子,孙掌柜又送了半斤庐山云雾翠。因为这茶是生长在绝壁上的,所以是人工种不出来的,每年也就产个三四十斤就顶天了。师父,您这么痴迷茶道,以前位居高位的时候,应该喝过吧。” 丁沉当然喝过这种茶,是在庐山上的西林寺喝过,他心里痒痒的很,就道:“不是说那茶不对外出售的吗?只有寺里的僧人才能喝到。孙掌柜是怎么弄到的?” 馨宁道:“寺庙里的僧人难道不要嚼用的吗?他们也喝不完,干嘛不卖出去?” 丁沉急的不行,怕自己得罪了这小祖宗,这小祖宗就不把云雾翠交出来。自己就只能半夜去翻人家的库房了。他只好道:“告诉你还不行吗?说好了,把那半斤都给我!” “师父,你太过分了,狮子大开口啊。最多匀你一两,我爹也喜欢喝茶呢。我娘虽然不喜欢,但是可以送人啊。”馨宁十分得意。 一两也行啊,总比没有强,所以丁沉就道:“我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一个女人给骗了,那女的是江湖上有名的妖女,我当她是个良家女子,想娶她,差点丢了命。” 说完这些,丁沉的老脸已经红的厉害了,他道:“还不把云雾翠交出来。” 馨宁听了丁沉的光辉历史,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她不顾丁沉的红脸,接着问道:“您不会就因为这件事就终身不娶了吧?这世界上好姑娘多了,哪有那么多妖女什么的?” 丁沉听她说话的口气像个媒婆,忍不住讽刺她道:“我是个男人,一辈子打光棍,别人知道了,顶多说一句,这人有病吧,这么大年纪还不娶妻。但是你一个姑娘家,想着不嫁人,这就是奇耻大辱,违反礼教。然后你又想活得肆意,小心被沉塘。” 馨宁不屑道:“我们周家可是分了家的,我们这支的族长是我爹,将来我老了,也只能会是我哥哥,我才不信他们会把我沉塘。”她说完又转了转眼珠子,道:“再说了,我还有师父您呢,要是我被沉了塘,您去哪里找给您庐山云雾翠的徒弟去啊?这云雾翠买到京里,都炒到一千两银子一斤了。您喝的起吗您?” 馨宁说完之后,瞅着丁沉即将老羞成怒,立即对门外喊道:“红玉,去把那庐山云雾翠找出来,匀给师父一半。” 丁沉马上就不气了,道:“看在你这么识相的份上,我决定陪你们哥俩一起去济南。防着你姐姐做手脚,把你弄到京里嫁给任冲那个小王八。” 第58章 云雾 “真的吗?师父陪我哥哥和我一起去济南?”馨宁很高兴的问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丁沉十分肯定。 馨宁相信丁沉的话,虽然他经常不靠谱,毛病又多多,但是他答应了的事情是一定会做到的。馨宁忍不住想起了周淑宁,她忍了又忍还是对丁沉道:“师父,我觉得我大姐还没有到那么过分的地步,她可能会有些小心思,可是一个妇道人家哪有那么手眼通天的手段。” 丁沉摆摆手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把你的亲姐姐想的太坏,但是你自己看,对你姐姐来说是自己的儿女更重要还是你这个亲妹妹更重要?” 当然是她的儿女更亲了,这其实就像馨宁和鸣哥儿一起掉水里,周淑宁会去救谁这个问题一样,她肯定会去救自己的儿子了。 馨宁叹了口气,道:“唉,可是师父,你说我已经知道她这样算计我的婚事了,你说她不怕我恼羞成怒吗?” “你现在不也没有恼羞成怒吗?”丁沉反问她。 馨宁又叹了一口气,道:“唉,我虽然会生她的气,但是我还是会照顾鸣哥儿和陶陶的,孩子们又没有罪。” “所以还是辽王赢了比较好。”馨宁感叹。 红玉已经找到了那半斤庐山云雾翠,她特地那看个托盘拖着进了馨宁的房间。道:“小姐,我找到这茶了。” 馨宁颔首,又道:“你去找个小点的瓷罐子来。然后把我那檀木茶夹子拿过来。” 丁沉奇道:“要檀木的茶夹子干什么?” 馨宁难得装一次,毕竟这世界上丁沉不了解的茶是基本没有的,她道:“孙掌柜问了西林寺的僧人这茶的保存方法。人家说长期保存要用檀木盒子,放久了还会染上檀木的香气,味道会更加隽永。而之所以给师父拿个瓷罐子,一是檀木很贵,二就是师父估计会经常开封,瓷罐子很干燥,不会进水。” 丁沉听了馨宁的调侃,丝毫没有生气,反倒表现出一副受教了的样子,馨宁不免洋洋得意。所以继续道:“之所以拿檀木茶夹子的原因,是因为师父刚才夹翠玉毛峰那茶夹子,是竹制的,我已经用了很久了,什么茶都夹过,我为了师父能喝到味道更好的云雾翠,特地给师父用我的檀木夹子。” 红玉很快就找到了馨宁需要的东西。 馨宁先净了手,打开檀木盒子上外面包着的一片黑色绒布,露出了紫红色的檀木盒子。丁沉到抽了一口凉气,道:“你居然用紫檀的盒子装茶叶?” 馨宁道:“这是极品中的极品。这是那西林寺的主持惠远亲手做的。他和你一样是个茶痴。他最爱檀木,所以那些求他解签或者做法事的都会送他檀木,他就用檀木装这茶叶。” 馨宁开了那紫檀的盒子,露出十分翠绿的茶叶,一股淡淡的茶香飘了出来,丁沉道:“对,就是这个味道。”这茶十分奇特,不像翠玉毛峰一样,味道很香,只是又淡淡的味道。 馨宁忍不住轻轻的夹了一些放进一只空的茶杯里,对红玉道:“你再把我那冰裂纹的茶壶找出来。” 然后伸手拿过那瓷罐子,约莫夹了一两给丁沉,正想继续夹的时候,丁沉打断了她,道:“你这茶放多久了?” “半个月左右?” “你先夹一两给我,从山东回来你再给我夹剩下的那些。我想尝尝沾染檀香的云雾翠是什么味道的。”丁沉一脸兴奋。 馨宁点头,不再继续夹,顺手就关上了那檀木盒子。 红玉回了水榭,喘着粗气道:“小姐,我再也不要给你拿东西了,你要的这些东西除了檀木夹子在水榭这边,其余的都在如意轩,我跑来跑去的要累死了。” 馨宁笑着道:“奖你二两银子,一会红珠回来你去她那支吧。” 红玉道:“这还差不多。” 馨宁刚烫了一遍茶壶,丁沉就道:“拿来我泡,你笨死了。” 送走了丁沉,红玉就道:“今天给丁先生这些茶叶得有好多银子吧。” 馨宁道“反正我也不喜欢喝,师父又喜欢,这也算宝剑赠英雄了。” “小姐,我刚才回如意轩,碰到一个妈妈拉着我说了一大堆话。” 馨宁道:“怪不得你去找了这么久的茶叶。” “那妈妈说她是兴宁侯府的,姓杜。” “哦?她说什么了?”馨宁来了兴趣,这不是那个王姨母的贴身妈妈吗? “她说她是兴宁侯夫人身边伺候的,想来给小姐磕个头,我端着那茶盒子沉的很,没怎么和她纠缠,她就说她很擅长给姑娘们调理身体,还说看着我的样子身体不太好,可以帮我调理一下,还听说小姐今日淋雨了,可能会伤到身子。” “要不是左大夫今日说您没事,我差点就信了她,她说的阴虚阳虚,有鼻子有眼的。我只好说我有急事,那婆子才让我走。” 馨宁皱了眉,道:“我现在被娘禁足了,肯定不会出去,应该是碰不上这婆子,你以后见了她,避着些,避不开就顺着她说几句话,不要让她凑到东路这边。 红玉点头。 红珠回来了,红玉扭头见了她道:“今天小姐借了我十两银子,又赏了我二两银子,红珠姐你一会儿支给我。” 馨宁无奈,道:“红玉,我怎么会贪你的银子,你这财迷。你先下去,我有话和她说。” 红玉就退下了,心想小姐和红珠总是神神秘秘的,不过她刚才跑来跑去的累死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红珠听着红玉走远了就道:“我去的时候,世子爷刚收到消息,他叫您不要担心,不过是损失了些人手,根基还在。后来我又和世子爷说了他婚事的事,他特地叫我嘱咐您千万不要相信那件事,他绝对不会娶博陵崔氏的姑娘的。” 馨宁听了这话,并没放在心上,她道:“他娶谁跟我没有关系。”之后又想起一件事,道:“我会去济南,你跟我一起去吧。王氏那么大一家子人,我可能会在那里住个半年左右,没有你不行。” 第59章 惦记 馨宁被禁足了十天,最后一天被放了出来。原因是姐姐要回京城了,最终王氏也不知道和周淑宁说了什么,反正林庆云就请了半个月的假,再不回去就迟了。 反正最后馨宁并没有和周淑宁一起走。 馨宁虽然跟着王氏一起送了周淑宁到城外,但是被禁足在车里,不允许出来,理由是得了风寒。馨宁觉得有些可惜,王氏连她要送给侯府众人的礼都准备好了,她最终只是送给了鸣哥儿一些好玩的东西。 林家的车队消失在官道上之后,王氏对馨宁道:“你明天就搬回如意轩吧。” 馨宁道了声是之后,老老实实的坐在王氏身边,一副反省的样子。王氏先还忍着不看馨宁,结果不一会儿就心疼了,心想都关了女儿十多天了,就道:“今天收拾你姐姐住的素萃轩,乱的很,你先不要搬回去,等明天你再搬。” 馨宁见王氏态度软化了不少,就凑过去道:“娘不生气馨儿的气了?” 王氏戳了馨宁脑门一下,道:“你若以后再发疯,我就把你禁足到你及笄。” 馨宁嘻嘻笑,保证道:“娘,我以后绝对不再发疯了。这几天不能出门都难受死了。” 回了周府,王氏就把周建峰和馨宁一起叫到正房宣布九月初十两人就启程去济南。 然后对周建峰道:“这次去济南是你和十六娘小定,本来我应该去的,但是我没法去,所以丁先生会跟你一起去,这件事我已经和你舅母商量过了。你小定之后就先回来,不过馨姐儿会在济南住到明年。” 接着又对馨宁道:“你先下去,我有些事交待你哥哥,你不许偷听。” 馨宁吐了吐舌头,还以为能听听未来嫂子的事呢。但是想起今天自己刚刚解除禁足,还是不要作死了,只好乖乖的下去了。 馨宁和红珠坐在茶水间,十分无聊,卫妈妈给馨宁端了个果盘,道:“小姐吃点水果吧。”馨宁看了那果盘,花团锦簇的,就道:“今年收成很好啊。” 卫妈妈道:“是啊,夫人前几年在大兴和昌平那边断断续续的买了几个庄子,收成还不错。”王氏这几年有意识的在京城附近置庄子,馨宁知道那些庄子某些或许有别的作用。 但是这些都是馨宁不能插手的,她就开始吃水果,梨不怎么甜,不过水分还不错,桃子她在现代就不喜欢吃,苹果还不错,但是个别的有些面,葡萄味道还不错。馨宁吃了几口就不再吃了。 卫妈妈劝她:“小姐,这些果子吃了对身体好,您再吃些。” 馨宁摇头,道:“妈妈你吃吧,我吃不下,早膳吃的有些多。” 卫妈妈还不放弃,道:“小姐要不要再用些点心,厨房有萝卜糕,小姐往日不是最喜欢吃萝卜糕吗?” 馨宁失笑道:“妈妈还是别去劝我吃了,那萝卜糕里有猪肉,我最近在减肥,不想吃猪肉。” 卫妈妈就道:“小姐才十四岁,还在长个呢!怎么能不吃东西。” 馨宁拗不过她,就道:“那妈妈就给我上些点心吧。不用非得是萝卜糕。” 卫妈妈高高兴兴的下去了。馨宁见左右无人,就道:“你去正房偷偷听点消息。” 红珠点点头,就出去了。 卫妈妈回来见红珠不在就道:“红珠这丫头去哪了?” 馨宁撒谎道:“她昨天吃的太多,有些内急。” 卫妈妈知道馨宁对他们这些婆子媳妇丫鬟们都很好,遂也不在意的道:“小姐快尝尝这萝卜糕。” 馨宁只好拿了一块吃了一口。 卫妈妈就道:“小姐对红玉和红珠这两个丫头的婚事有什么想法吗?” 馨宁就顺手放下那块糕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很是随意的道:“妈妈怎么对她们俩有关心了?难道妈妈有什么好人选?” 卫妈妈这是知道馨宁想起了红莺的婚事,红莺嫁的那人是自己给王氏建议的。 但是外院有人求到她头上了,看中了红珠。她和那婆子是老交情了。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小姐,红珠都十八了,红玉也十六了,这么大年纪的丫鬟早就该放出去了。夫人也是看您身边缺不了她俩伺候所以才没说把她俩放出去,可是您也不能耽误她们俩的婚事啊。” 馨宁想想也是,毕竟女孩子大了还是要嫁人的,自己也不能一辈子让她们俩伺候自己,世间女子多半没有和自己似的,满脑子就想着怎么摆脱嫁人。红玉好说,她要是有满意的人,就把她嫁出去就行了,红珠有些麻烦,她毕竟是段璟的人。 但是卫妈妈特地来问这俩人的婚事,多半是有人求到她头上了,但是自己的丫鬟又不是拿来给她做人情的,她想起红莺的婚事就觉得生气。她有些冷淡的道:“妈妈,我会问问她们俩的意思的,红玉没有老子娘,能给她做主的人只有我。红珠是外面买进来的,安知人家在外的亲人怎么想的?她们俩的婚事我会和娘商量的,妈妈你就不用担心了。” 卫妈妈只好不再提这件事,想着以后在王氏面前说一句。 馨宁不再理卫妈妈,无聊的喝了一口茶,春景进了茶水间,道:“小姐,夫人叫您过去呢。” 馨宁抬腿就走,看都没看卫妈妈。 春景奇怪的看了一眼卫妈妈,跟着馨宁后面走了。 卫妈妈暗暗叫苦,看来是得罪七小姐了。 馨宁进了正房,就看见哥哥脸红红的坐在王氏下手的椅子上。她本来想笑,但是又忍住了。 王氏知道她的小心思,就道:“峰哥儿,你先回去吧,不然你妹妹一会儿就忍不住笑话你了。” 周建峰道了声是,飞快的退下了。 馨宁装傻,道:“娘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笑话哥哥。” 王氏道:“行了,再你娘我面前还装傻。” 馨宁哈哈大笑,上前揽住王氏的胳膊道:“听说十六表姐长的很是漂亮。” 王氏也忍不住哈哈笑,道:“你哥哥也就这会儿最可爱了。” 母女俩笑成一团。 第60章 家业 母女俩笑了半天之后,王氏正色道:“馨姐儿,你这次去济南,娘有些事情要交待你。” 馨宁连忙坐好,仔细聆听。 王氏道:“这次你回去应该是和你十六表姐住在一起,但是也有可能住在你外祖母的碧纱橱。王家和你同辈的姑娘还没定亲的只有十六娘和十七娘。十七娘比你大一岁,她是五房的姑娘。然后你还有些侄女,不过她们大部分都没有你大。” 馨宁点点头。 王氏又道:“王家共有六房,我是大房的女儿,我有一个哥哥,也就是你亲舅舅。你亲舅舅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最小的瀚哥儿和十六娘是一对龙凤胎。除此之外,你另外三个表哥都已经结亲了。二房现在只剩下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舅母。姐姐的婆婆是三房出来的,三房人丁最旺,王家一半的主子就出在三房,但是三房的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去世了,他们家没个长辈。四房和五房比较亲密,她们一起做生意来着。六房的老爷子只比你大舅舅大五岁,现在在四川做官,所以六房的人都在外,但是你六外祖父还没有儿子。” 王氏才说了这么一点,馨宁就已经有些蒙了,这么一大家子人,光是认人就要好久吧。王氏看着馨宁的脸色,道:“你不用想太多,虽然人多,但是男人们大部分都是在外做官的,他们的家眷估计也会跟去。你这次去住这一年,估计也就是和你外祖母和舅母在一起。” 馨宁道:“那估计也比咱家人多了去了。怎么也得有二三十个亲戚吧。” “都是些老安人和当家的主母留在祖宅里,人家哪有空闲理你。”王氏道。 馨宁想,倒也是,没有人天天喜欢串门子,见了面,礼数上过的去就行了。 王氏知道女儿从小到大从没受过委屈,这次叫她去王家住一年也是为了锻炼她的人际交往。所以她嘱咐道:“馨姐儿,你外祖母是商户出身,姓卫,卫妈妈就是从卫家出来的,你娘我这些产业大半出自你外祖母给的嫁妆,你外祖母年轻的时候有个“女财神”的称号,她自已一人挣下了一片产业。娘手底下有个票号叫路通,还有四季锦,这两处你外祖母交给了我,你外祖母只是分红利。杏林春是和你舅舅一起做的产业,因你舅舅不懂生意,所以杏林春是由我来占大头,每三年结一次红利给你舅舅。至于温茶楼,是你爹在福建时,娘自己做的产业。” 馨宁这才知道王氏到底多有钱,但是她还有一件事好奇,她瞪大了眼睛问道:“难道外祖母没有给舅舅留点产业什么的吗?” 王氏道:“杏林春原来就是你舅舅的产业,但是你舅舅和你舅母都不善经营,你四个表哥都是读书的种子,所以你舅舅不愿意管这个,想把杏林春卖给我,我当时没有那么多的银子,你舅舅又不愿意多要,所以我想着开源节流,每三年分你舅舅三成的红利。” 馨宁感叹,娘,其实你才是个女财神吧。 王氏接着道:“四季锦其实就算是个绸缎庄,这个不仅你外祖母分红利,你姐姐也有份。近来因为你哥哥结亲的原因,我准备叫你哥哥也分四季锦的红利。” 馨宁点头表示理解,但是她又奇怪王氏怎么突然说起自己的产业了,她之前说了是因为话题突然就到这里了,但是现在又细说。 王氏好像看出了她的疑惑,就道:“我知道孙掌柜弄的那条人参和东珠线了。” 馨宁一听就明白了,她那点小九九能瞒过王氏这个当家主母难道很,毕竟孙掌柜到底是王氏的人,王氏接着感叹道:“咱们卫家的闺女就没有不会做生意的。” 馨宁汗,娘你是王家的姑娘,我是周家的姑娘好不好,都不姓卫。 王氏接着道:“我本来想着让你哥哥分票号的红利,因为你哥哥也不会做生意,想着让你帮帮他。但是我想着还不如我帮他,你自己做你自己的生意,我想把路通票号给你当嫁妆。” 什么?路通票号,这可是最挣钱的产业了。 馨宁一脸不可置信的道:“娘,我可不会管票号,您还不如把温茶楼给我。” 王氏给了她一个白眼,道:“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什么,我跟你说这温茶楼没了票号的船,你根本没法把茶叶从南方运到北方。你这次回去和你外祖母学一下如何操作票号,然后回来我就让孙掌柜把票号这近十年的账册给你,你必须学。” 馨宁只好老实的应了,想着以后大不了给娘一半的红利银子呗。 王氏却接着道:“你不用想着我,这票号早晚要传下去的,不是你就是你哥哥,但是你哥哥根本不是那个料子,将来你嫂子又是王家的人,你姓周,你的嫁妆还是不要和王家搀在一块比较好,杏林春的药材还有四季锦的布匹都少不了票号的周转,将来我和你外祖母都不在了,你也方便行事,不至于被谁占了便宜去。” 馨宁听王氏说自己不在了的安排,馨宁有些鼻子发酸,连忙上前抱住王氏道:“娘你胡说什么呢?你可要长命百岁的。” “你去了济南,要好好帮娘孝敬外祖母和外祖父。娘都好几年没见过你外祖母了。当初在福建的时候,你外祖母还来看过你呢。”王氏道。 馨宁坚定的道:“娘,你放心,我去就济南一定天天陪着外祖母。就算外祖母嫌我烦,我也黏着她。” 王氏被馨宁逗得直想笑,道:“济南有好多好玩的地方,什么趵突泉,大明湖,还有千佛山,你不是喜欢画画吗?让你外祖母领你去,你外祖母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的,和你一样,不喜欢在家呆着。” 馨宁听了王氏的话,之前的担忧全都不见了,想着自己去了一定要好好玩一次,谁说是去相亲了,师父说了能搞定的,看看没有人山人海的大明湖也不错啊。 第61章 箱笼 王氏又问馨宁道:“馨姐儿,这次你想带谁去济南?” 馨宁想着卫妈妈还惦记着红玉和红珠呢,就道:“娘,红玉和红珠年纪都不小了,红玉长漂亮,又没有亲人,深知我的喜好,而红珠细心又妥帖,把我的如意轩内务管的很好。我想亲自管她倆的婚事。这次让她俩跟着我去山东,也算是长一番见识。崔妈妈年纪大了,就让她留下来看我的屋子,鸦青这些日子我用着还算妥帖,让她也跟着我就行。雪青她娘病了,肯定不放心她娘,我就不带她了。” 王氏点头道:“你这样安排很不错,但是你是要去长住的,让崔妈妈也跟着你过去吧,你身边不能没个年纪大的婆子照应。鸦青见识太少,但是胜在老实,就留下看院子吧。” 馨宁明白王氏的安排更加合理,所以就同意了。 王氏接着道:“我之前只叫崔妈妈收拾了你的四季衣服,我看了看,四大箱笼还可以。红珠收拾了你常用的东西,也收拾了四箱笼。娘又给你找了两个箱笼,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填减的。” 馨宁道:“估计我也没什么要带的了,崔妈妈一定收拾的很全。” 王氏道:“那倒是,她一向是个妥帖人。” 馨宁出了正房门,红珠就道:“小姐要在济南住一年,之前不是说半年吗?” 馨宁道:“娘估计是想让我跟未来的嫂子好好相处,住一年也没什么,以后估计也没机会去济南住了。” 红珠就好奇道:“小姐不是说以后会嫁到山东吗?” 馨宁白了她一眼道:“这还好几年呢,变数大着呢。” 红珠老实不言了,不一会儿,又道:“小姐,要是世子爷知道您去山东这么久,会不会发飙啊?” 馨宁恨不得捂了她的嘴道:“我去山东管他什么事?你不许告诉他。”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水榭,屋里放着两个大箱笼,红玉正在发愁,看到馨宁回来,就道:“小姐,这还有三天才走呢?您现在用的东西也不能马上就装啊。” 馨宁道:“这几天先将就将就吧,先把我现在用的装好,然后放在方便拿的地方。” 馨宁想知道崔妈妈都装了些什么,就问红珠:“另外那几个箱笼都在如意轩吗?” 红珠点头,道:“崔妈妈装了很多东西,您我之前就像跟你说,她装的也太多了。” 馨宁对两人道:“那你俩跟我去西路看看吧。” 到了如意轩,馨宁看着堂屋里摆的那八个大箱笼,馨宁就先皱了眉,道:“又不是搬家,怎么装这么多?” 崔妈妈就道:“小姐要在那边住一年呢,这四季的衣服就不能少。” 古代的衣服并不好卖,因为很少有成衣店,装四箱笼衣服不算过分。馨宁就道:“那衣服我就不看了,别的给我打开看看。” 这一打开不要紧,珠光宝气的。崔妈妈把她的历年得的首饰全都装上了。有些她现在根本带不上的钗子都带上了。馨宁就道:“妈妈,我还没及笄,你拿这么多首饰干什么?”馨宁拿起一枚臂环,那臂环是和田玉的,上面坠了许多金刚石。这个是馨宁今年收到的生日礼物,十分珍贵。馨宁就道:“你觉得我有机会把这个带出去吗?” 崔妈妈只好道:“这次我们都跟着小姐去济南,也没个看门户的,万一丢了怎么办?” 馨宁道:“娘说了放到她的库房,担心这个干什么?” 她伸手把那一盒又一盒的首饰拿出来,道:“手镯、臂环、之类的都不带。戒指只拿我之前制琴时用来护手的那个扳指。” 馨宁看那些亮闪闪的东西,来了兴趣就道:“红珠,先关了门,我看看我都有什么东西。” 崔妈妈就道:“小姐,早就该看看你的东西了,免得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首饰衣服。” 红玉就在旁边道:“妈妈,小姐知道她的书和字画有多少,知道她的乱七八糟的工具有多少,知道有什么茶具,什么香料茶叶。但是绝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衣服,有什么首饰。” 馨宁瞪了她一眼。 她拿出一块水头极好的玉镯,馨宁仔细一看,想着这种玉镯在现代,估计得几百万一对。她翻了半天,找出一对碧蓝色的玉镯,道:“我要戴这个,这个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红珠翻了翻账册,道:“杏林春大掌柜前年送的年节礼。” 馨宁点点头,拿出一对水头很好的白玉的镯子对红玉道:“你长得漂亮,要戴这个。” 红玉忙要拒绝,馨宁就道:“你得戴着去山东,没的给我丢脸。”红玉只好接了。 馨宁又拿了一对玉镶金的手镯,递给崔妈妈,道:“这个太老气了,妈妈戴着合适。”崔妈妈就道:“小姐,哪有您这样的,随便赏人东西。” 馨宁就道:“你快收着吧,奶了我一场,我难道连个镯子都不能送给您?” 崔妈妈也只好收下了。 最后只剩下红珠,馨宁看着她光秃秃的脑袋,道:“你想要什么?” 红珠很爽快,道:“小姐还是给我银票吧。” 馨宁才不给她银票,道:“你休想从我这骗钱。”最后给她挑了一只水头很好的玉牌,道:“你戴在胸前,说不定那天就保你一命呢?” 红珠接了之后,神色十分古怪的道:“小姐您懂得真多。” 最终经过馨宁的消减,四个大箱笼少了一个。馨宁就把不带的那些贵重首饰叫人抬到王氏的库房了。 留了崔妈妈在这看着,就带着红玉和红珠回了水榭。 回了水榭,馨宁对俩人道:“你俩也收拾收拾你俩的箱笼吧?然后去替了崔妈妈。” 两人道了声是,就退下了。 馨宁倚在窗边的榻上,随手拿起了一本《西南方志》看了起来。 文言文晦涩难懂,不过馨宁看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她很想去古代的四川看看,不知道有没有野生的大熊猫和金丝猴,她以前只在动物园看过。 第62章 烫伤 馨宁看了一会儿,觉得日头有些大,看书很是刺眼,就踢了鞋,把那书盖在脸上,遮了太阳光,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直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了她,她掀开书,抬头看向窗外,睡着之前还是个大晴天,结果醒过来就已经阴云密布了。她刚要感叹天气变化无常时,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可真能睡,都一个时辰了。” 馨宁回头就道:“你怎么又来了?” 段璟冷笑道:“我再不来,我媳妇就要跑到山东去了。” 馨宁有些心烦,谁是他媳妇,但又不得不敷衍他:“不过是去住一年,明年就回来了,山东也不远。外祖母很是想我,我去陪陪她老人家不行吗?” 段璟见馨宁并没有否认她是他媳妇知道这件事,已经高兴了很多。又听她说只是去陪外祖母,并不是相看亲事,气已经消了。 他见馨宁有些生气了,就道:“要喝水吗?”说完就给她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 馨宁接过来喝了一口,是温的,她就突然来了气道:“你难不成又叫红珠去看门了?然后叫明月烧这一壶水,你是不是有毛病?” 每次都来这一招,感觉她好像很想喝一杯温水似的。还不是用的周家的水壶,周家的碳。 段璟却道:“这杯是我用内力弄温的。毕竟是大白天,我没好意思叫明月把水榭的丫鬟都打晕了。” 馨宁真想把那杯水泼到他头上。 段璟见馨宁不说话,以为她觉得用内力温的水不能喝,连忙伸手把杯子拿了过来,毫不忌讳的喝了一口,道:“没有太烫,还可以入口,要我再给你热一杯吗?” 馨宁本来不想理他的,但是一听段璟说要当场给她热一杯,立马来了兴趣,道:“好,我要看。” 段璟一下子就知道如何讨好馨宁了,他就伸手拿了一个空杯子,倒了一杯水,故弄玄虚的转了几下。 馨宁就瞪着眼睛看着那杯子,段璟那故弄玄虚的几下被馨宁当成是运功发力,然后她就眼看着段璟紧紧握着那个杯子,那杯中的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沸腾了起来。然后段璟皱了一下眉,就放下了杯子,收回手,道:“水有些烫,你先不要喝,得晾一下。” 馨宁见证了奇迹的一刻,兴奋极了,道:“这根本不符合物理规则啊?你是怎么让它沸起来的?” 段璟就听她说什么屋里规则,就道:“屋里规则是什么?” 馨宁继续敷衍道:“没什么,你不用知道。” 然后就伸手摸一下那杯子,烫的她激灵一下子。段璟笑她道:“都说很烫的。” 馨宁伸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有些红,她想段璟抓了那杯子半天,肯定很烫,馨宁就对他道:“把手伸出来。” 段璟一愣,瞬间把握住机会,使劲的捏了捏自己被烫的那只手,让它更加红,但是嘴上却道:“我没事。” 馨宁看他做小动作,心想这人可真是幼稚死了,所以她就假装道:“你没事啊,那我就不看了。” 段璟脸瞬间就红了,咳了一声,道:“我又有些疼了,你帮我看看吧。” 馨宁都被他气笑了,伸手抓了他的手,也没顾什么男女大防,低头一看,段璟的手从虎口往下很明显的出现了一片烫痕。 馨宁就埋怨他,道:“你有病吧你,烫成这样了,还对它进行二次虐待。”她站了起来,走到里间,翻开柜子,拿了一个大盒子出来,摆到段璟前面的炕桌上,伸手拿了一个蓝色瓷瓶,开了盖子闻了一下,不错,是烫伤药,拿了自制的棉签就要给他上药。 段璟看她居然有这么多药,而且随便拿了一个就要给他涂,就道:“你拿的是什么药?” 馨宁没好气的道:“让你手烂掉的药。” 段璟就道:“那你先涂。我来给你涂。”伸手就抢了过去。抓住馨宁刚才有一点点发红的指尖,拿了棉签就给她细细的涂了起来。 馨宁根本就没有烫伤,只是有些红,而且这会子功夫都已经消了。段璟还是细细的给她涂上了一层药膏,然后拿纱布裹了。 馨宁无语的看着自己被包很漂亮的五只手指头,一头黑线。见段璟把棉签放在馨宁没包着的那只手上,然后又伸出了那只被烫的红红的手放在炕桌上。 “你把我手包成这样,我怎么给你上药?”馨宁问他。 段璟对着馨宁那只完好的手努努嘴,意思用那只手。 馨宁很不耐烦扔了那只用过的棉签,拿了个新的,挖了一大坨药膏,扔在他手心里,胡乱的抹了抹。 段璟就一脸哀怨的看着她,馨宁被他看的内心一颤,只好又抹匀了药膏,裁了一大段纱布给他裹上,又撕了一条细的,很是恶俗的给他打了个蝴蝶结。 段璟用十分温柔的目光看着她,馨宁和他眼睛对上,脸渐渐红了,但嘴依旧很损的道:“你是不是有病?让你用内力温个水,你还弄沸了,烫死你活该。” 段璟道:“就想着你难得对我有兴趣,当然要表演个你喜欢的。” 馨宁用力捏了一下他,段璟皮糙肉厚,馨宁那点力气就是给她挠痒痒,她看到她手上带了一对碧蓝色的手镯,就问道:“怎么今天戴了镯子,怪好看的。” 馨宁很是得意,举起胳膊给段璟看,道:“好看吧,今天我收拾箱笼的时候发现的。这种碧蓝色的玉镯很珍贵的。” 段璟就看她伸出一只细细的胳膊,她皮肤很白,那碧蓝色的手镯衬托的她的胳膊更加的欺霜赛雪。 段璟别开眼,干巴巴的道:“你若是喜欢,我给你寻一块过来。你想打什么首饰,便打什么。” 馨宁才不要他的东西呢,他估计还没有自己有钱,所以就道:“你还是省省吧,我就这几天新鲜。你要给我找翡翠,还不如留着钱练兵。” 段璟知道她就是嘴巴坏,所以他并没有生气,他道:“虽然我没有你有钱,但是总不至于还买不起一块石头。” 馨宁嘻嘻笑,把胳膊伸到他面前,道:“我告诉你,我这对镯子的价钱,够你买一个月的粮草了。” 段璟被她弄的心痒痒,一把就抓住了她,亲了她的嘴。一只手抓住了她两只胳膊,把她搂的牢牢的。 馨宁抬脚踢段璟的要害,结果被夹住了腿,两个人就像缠在一起的树藤一样倒在了榻上。 段璟追着她亲了有一刻钟,最后两个人喘气的时候,馨宁威胁他,道:“你再亲我就哭了。” 段璟怕她哭只好松开她。 馨宁抬腿就给了他一脚,道:“你真不要脸,还跟别人定着亲呢?居然跑来轻薄我。” 段璟连忙解释,“我没答应这门亲事。” 馨宁就问他:“难不成你能推了这门亲事?我听书那位崔姑娘的父亲是通政司使崔大友,皇上宠臣。而他本人又出自于博陵崔氏,博陵崔氏,本朝文人楷模。你若是有了这样一个岳父,估计你们的胜算更大一些吧。我可听说了,贵妃娘娘可是为你求了圣旨的。你现在是要跟我说什么您老人家要抗旨吗?” 段璟面对馨宁的质问,只是道:“你放心,她决计是嫁不进来的。” 馨宁觉得有些难过,道:“我身份没有她高,不比她更有分量。我爹早就成了辽王党了,我就算嫁给你也只能算个锦上添花了,并不比她雪中送炭来的珍贵。” 段璟道:“你不必这样轻贱自己,在我眼里你并不是锦上添花,更不是雪中送碳,而是我意之所想,心之所系。” 第63章 惜别 段璟回了辽王府,刚进幽篁里的门就对一直跟着他的明月道:“你去把素问叫过来。” 明月想着刚才进门前,天枢给他使的眼色,又看段璟心情还不错,就大着胆子道:“爷,我看天枢哥有事找您。” 天枢是辽王府大管家的小儿子,他管着幽篁里的内务。段璟道:“你叫他进来吧。” 明月想着天枢这么扭扭捏捏的,肯定没什么好事,世子爷从周七小姐那回来心情向来很好,但是估计一会又要发火,他连忙道:“那小的先去叫素问哥了。” 天枢弓着身进了书房大门,他长的十分英俊,无论在哪里都十分显眼,谁又能想到他是段璟身边跟着的小厮中的第一高手呢?他低声道:“爷,王爷说京里来人了,是皇上派来的,传了皇上口谕,叫您年前进京,最好是在年后完婚。” 段璟冷笑了一声,道:“贵妃娘娘传话了?我父王怎么说?” “贵妃娘娘没有带任何话过来,只是送了些药材说是给大爷的长子用。王爷看都没看就让人送到宣州了。王爷让我跟您说,这样安排很好,希望您以大局为重。又当着那內侍的面说三爷年纪不小了,还望皇上为三爷寻一门亲事。”天枢一句不落的转达了辽王的话,就听见“啪”的一声,他身子没动,依旧低眉顺眼的站在段璟面前,但是他偷偷斜了一眼,就看见段璟书房摆着那张黄花梨的茶桌碎成了几十块,他心里暗叫可惜,五十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他想溜,但是没有世子爷的吩咐,谁敢溜走?正好素问这傻大个来了,素问根本没发现屋里诡异的氛围直接上前道:“爷,您叫我?” 天枢把握机会,连忙道:“既然爷叫素问有事,小的就先退下了。”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素问向来老实,见天枢跑的飞快,道:“天枢怎么了?” 段璟淡淡的道:“你武功好,周七小姐九月初十启程去济南,你去周府见丁先生,让他安排你一起跟着七小姐一起去济南。你记住,你是去保护七小姐的,万事以七小姐为先,别人不必理。” 素问人虽老实,但是并不傻,他听了段璟的吩咐,就道:“爷,清风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一个月都在外面,他比我更细心,更懂行,您为什么不让清风跟着七小姐?” 段璟摆摆手,道:“清风毕竟姓唐,流着唐家的血,武林气息更重一些。你是我娘留给我的人,顾家和唐家不一样。到了七小姐身边,要记住一点,无论听到什么消息,七小姐比我更重要,你若是做不到我就换人。” 素问点点头,道:“我这就回去收拾箱笼,然后去周府找丁先生。” 段璟颔首,想着:馨宁去济南也好,至少能避开这些事。皇祖母送过来药材的意思也就是皇祖父时日不多了。父王估计要趁自己进京完婚这一时机起事。到时候肯定会乱起来,王家家大业大还护不住馨宁一个小丫头?何况还有丁沉和素问在。 地上乱七八糟的,他想起一直镇守在宣州十几年的大哥,十三岁就去义州同蒙古人周旋的三弟,还有十五岁就嫁给西平侯世子的长姐,还有从十三岁就与父母分离的小妹,一家人四分五裂,都是为了父王的大业。 明月小心翼翼的进了书房道:“爷,王爷听说您回来了,让您去正房一起陪他同那內侍喝酒。” 段璟忍不住道:“一个內侍也能喝酒?” 明月道:“听说是皇上身边大太监和显的干儿子和保。” 段璟冷笑道:“他技不如人,争不过和永,同样是和显的干儿子,和永现在是秉笔太监了,和保还是个伺候人的。只能来辽东这穷山恶水逞威风了。” 明月陪着小心,道:“那爷还过去吗?” 段璟甩了袖子就出了书房,明月见段璟出了幽篁里,往正房方向去了,松了一口气。回头又看见满地狼藉,任命的收拾了。 段璟一路去了正房,到了正房门口,脸上已经换上一副亲切的笑脸。辽王已经看见段璟了,对和保道:“来,和公公,这是我的次子,段璟,字玉衡。” 和保个子很高,面白无须,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见到段璟道:“世子爷果然一表人才,难怪贵妃娘娘一直惦记着。” 段璟忙道:“公公说哪里的话,快请坐。” 这边辽王府觥筹交错,而周府的馨宁拿了一本书懒洋洋的躺在榻上想心思。 红玉坐在馨宁旁边做针线,她不时的抬头看馨宁一眼,见馨宁手中拿着书好长时间都没有翻篇,红玉已经见怪不怪了,小姐一有心思就这样拿着本书发呆。直到掌灯时间到了,红珠问馨宁晚膳用什么,馨宁才回了神。 馨宁道:“灶上做了什么就上什么吧。” 红珠服侍馨宁用膳,她小声道:“小姐,丁先生传话进来,说世子爷把素问拨给您用了。” 馨宁奇道:“让素问来干什么?” 红珠笑笑,道:“还不是路途遥远,世子爷担心您吗。” 馨宁默默的喝了一口粥,喃喃的道:“他真的会一直这样喜欢我吗?” 红珠没听清,忙问道:“小姐,您说什么?” 馨宁摇摇头,道:“吃饭吧。” 到了九月初十,馨宁一大早就被崔妈妈叫起来了。吃了早饭,王氏把馨宁和周建峰送到了城外,因为走的急,没什么人来送行,王氏摸了摸馨宁的头,道:“到了王家,有什么不合适的就和你舅母说。路通的大掌柜我叫他在通州等你,他们会同你一同南下去济南。你好好和你外祖母学些生意经,好好孝顺你外祖母。” 馨宁和王氏相处了这么多年,早就把她当成是自己真正的母亲。见她这几年老的厉害,没忍住趴在王氏怀里哭了出来。 王氏拿帕子给馨宁擦眼泪,道:“又不是见不到娘了,明年你回来,娘亲手给你做烧麦吃。” 周建峰骑着马过来,对王氏和馨宁道:“娘,妹妹,该走了。” 馨宁这才依依不舍的从王氏怀中出来,道:“娘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操劳了。”转身上了马车,撩了车帘子看王氏。 第64章 离家 王氏见馨宁撩了马车帘子,忙对馨宁道:“你快放下,尘土重。”周建峰上了马,喊了一声:“走吧。”车队从前头开始动了起来。果然一动飞扬的尘土十分大,崔妈妈连忙盖了车帘子。 馨宁开了一条小缝,一直看着王氏,直到看不见辽阳城的城门,才放下帘子。果然全是土,她就对崔妈妈道:“妈妈,你把帘子盖牢一点,怎么这么多土。” 崔妈妈笑道:“本来城外人来人往的,尘土就重。”说着她又拿出几个酸梅蜜饯,伸手塞进了馨宁嘴里,“小姐先吃个酸的防着晕车。” 馨宁被酸的眉毛一皱,道:“我不晕车的。” 崔妈妈忙教育她,道:“小姐以前最远就去了城外的田庄和庙会,那路天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走过,平整的很,一会儿颠簸着呢。” 馨宁撇撇嘴,道:“官道也不平整?” 红珠这时道:“小姐,崔妈妈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都多,您听崔妈妈的准没错。” 马车也就走了两个个时辰左右,开始颠了,馨宁感觉自己肠子都要被颠出来了,吐了两次,她无力的躺在红珠身上,心想:电视剧果然都是骗人的,马车一点也不舒服。帘子外都是土不说,根本没法看风景,而且官道四周都是平坦的,一望无际,根本没有绿色的树。大半的时间车外都是荒无人烟的。 崔妈妈看着馨宁心疼,传话给周建峰说馨宁晕车。 周建峰一听妹妹晕车,马上打马到了馨宁的车边,隔着帘子问崔妈妈。 崔妈妈见周建峰就道:“大爷,小姐晕车晕的厉害,要不要走慢一点。” 周建峰是军人,不说赶路了,就是急行军也能坚持,但是自己妹妹娇弱的和一朵花似的,他示意车队走慢一些,但是周建峰的小厮却道:“大爷,今夜我们得赶到宁远卫才有驿站夜宿,如果走的太慢就得宿在半路上了。” 馨宁本来都颠的七晕八素的,听到周建峰的小厮说的话,强撑着拉了拉红珠的袖子,对她道:“不用顾忌我,先赶到宁远卫再说。” 红玉在一旁听到的急忙道:“小姐,不行,你晕车太严重了。” 馨宁难得发火道:“不能慢。这边都是草场,夜宿不安全,说不定会有狼。” 红玉听说会有狼,吓的一哆嗦,不再说话了。 红珠本来也想劝她,但是馨宁说的有道理,只好对周建峰道:“大爷,小姐说她没事,还是按照原来的速度吧,到了宁远卫才最重要。” 草原十月份草都枯黄了,以前官道这边一到冬天就会有狼出没。 周建峰不便进妹妹的马车,只好在车外道:“小妹,你若实在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哥哥怎么着也能保护我自己的妹子。” 馨宁笑笑,努力大声的道:“哥哥,我没事,别担心我。你骑马也要小心一点。” 周建峰听了馨宁的话,并没有放下心来,他抬头望了望四周,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草场。他对旁边的小厮道:“你去传话说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车队陆陆续续的停下了,他亲自请了丁沉来了馨宁的马车,丁沉给馨宁把了脉,对车外的周建峰道:“只是有些脱水。之前没想到馨姐儿会晕车,没准备这方面的药材怎么办?” 周建峰为难的道:“只能去宁远卫了,但是宁远是个卫所,估计也没什么能用的药材。” 馨宁不想耽误行程,但是她也难受的紧,想着自己以前做火车的时候,时间很长很难熬,但是睡一觉就过去了,她就对丁沉道:“师父,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睡着,清醒着我总是想吐。” 丁沉沉着脸道:“你以为我没想过让你睡着吗?但是你这一睡,什么都不吃,明日精神会更差的。” 馨宁笑着道:“左右不过这几天,到了通州就可以坐船了。”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馨宁红润的脸庞就苍白了许多,丁沉只好道:“我点你的睡穴,但是到了宁远不可再睡,我会叫崔妈妈帮你熬些滋补的药粥,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吃了。” 馨宁无力再说话,只好点了点头。 然后馨宁就见丁沉在自己脑后某个穴位一点,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昏昏沉沉中,她觉的身上十分热,出了许多汗,但是一直有什么东西束缚着自己,她想挣脱开,有冰凉的东西贴在自己脸上,但是马上就离开了,她着急的哭了起来。依稀听见有人道:“世子爷,奴婢来吧。”馨宁感觉自己脸上凉凉的,这次那凉凉的东西没有离开自己的脸,她平静了许多,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抬头就是一幅采茶图,她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她的马车顶上的内饰,她想抬胳膊,才发现居然有两床被子压着自己。马车里一个人都没有,勉强的推开被子,想叫人,但是自己的嗓子像火燎过一样,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外面听到咳嗽声,一阵喧哗。 崔妈妈撩了马车帘子进来,一见馨宁醒过来就道:“我的小姐,你可终于醒了。” 馨宁没法说话,指了指嗓子,后进来的红玉连忙上了一大壶温水。馨宁喝了半壶才感觉好一点,又躺了回去,道:“我们到宁远了吗?” 红玉快嘴道:“什么宁远?我们已经到通州了。小姐都昏迷六天了。丁先生那天给小姐看完病之后,小姐睡的很好,没想到到了宁远,小姐却发起了高烧。但是丁先生说宁远没有好大夫,领着我们快马加鞭四天就到了通州。现在我们就在船边的驿站里呢,新来的大夫说小姐不宜移动,所以我们就把马车停在了院子里了。小姐,你若再不醒,估计我和红珠姐就得把马车搬到船上了。” 馨宁有些懵,道:“所以我们现在是在通州了?”又发现只有崔妈妈和红玉两个人“红珠呢?” 崔妈妈道:“小姐,你别听红玉瞎说,丁先生说您今晚肯定会醒的,您这几天一直用药汤吊着,红珠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您,刚才才歇了。灶上都备好了吃食,您要不要吃点?” 第65章 病好 馨宁这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她明明才喝了半壶水。 晚膳用的是黄金小米粥和各种酱菜,小米粥香气四溢,酱菜有酸有咸,十分清爽。但是崔妈妈只让馨宁吃了一碗粥,弄得馨宁怨念丛生,崔妈妈就瞪她,道:“都好几天没有正经吃过饭了,一直喂些米糊和药汤,一醒过来就想大吃大喝,你能克化了了吗?” 说完就让红玉撤了饭桌。红玉看崔妈妈发了火,不顾馨宁那渴望的小眼神,乖乖的退下了。馨宁只好放弃,随手拿起一本账本就看了起来。 崔妈妈就劝她:“你还没好利索呢,又劳心劳力的看什么账本。” 馨宁看的是路通票号去年的账本,马车里摆了一个香樟木的大箱笼,里面放了路通票号这十年的账本。馨宁本想在路上看,到了通州好与路通票号的大掌柜说话,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睡了一觉就到了通州。 “路大掌柜说什么时候来拜见我了吗?”馨宁问崔妈妈。 崔妈妈正忙着收拾马车,闻言道:“路掌柜早就来了,就住在驿站里,大少爷派了人先到通州传话,您的大夫就是路掌柜找的,是我们杏林春的大夫。” 馨宁点点头,又问道:“那我今天醒了,怎么没人来看我?” 崔妈妈却悄声道:“世子爷同我们一路来了通州,今天早上丁先生说您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大少爷这才进了京城,现在在通州的只有丁先生。刚才您醒了,我们传话给丁先生,丁先生很高兴,拉了路掌柜喝酒来着。” 馨宁觉得奇怪,就问道:“哥哥去京城干什么?” 崔妈妈就小声道:“好像是辽王爷身边那个幕僚,那个叫蔡恒的,偷偷进京了,小姐那你不是老说他神棍,神棍的吗?” 蔡恒进京干什么,还让别人家哥哥护送,辽王身边能人多的是,哪里就轮到哥哥了。 馨宁思索了一刻,红玉就在马车外道:“小姐,何大夫来给您复诊了。” 一位十分年轻的大夫上了馨宁的马车,馨宁微微皱了下眉头,而一旁的崔妈妈已经道:“何大夫,我们家小姐就麻烦您了。” 这位何大夫,进了马车一直红着脸低着头,连馨宁的脸都不敢看,好不容易拿了脉枕出来,馨宁把手腕搭上去之后,他脸上的红已经蔓延到耳朵后面。他手搭上馨宁手腕之后,不一会就道:“小姐已经没事了,明天就可以下床移动了,但是注意不要吹了风。” 馨宁不想睡在马车上了,不通风不说,床也窄,崔妈妈守着她睡的也不好,听了何大夫的话就问道:“我今天不能下床走动吗?我想换个地方休息。” 何大夫没想到馨宁居然这样直白,他头低的更厉害了,磕磕巴巴的道:“应该可以吧。” 馨宁之前就不相信他医术能高到那里去,一副没见过女的的小家子气样子,听了他这模棱两可的话,气的够呛,她抽回手,道:“你是京城杏林春的大夫,是哪个堂号的?你给病人看病就一直低着头红着脸?你们大夫不懂什么叫望闻问切吗?人家问你什么你就给我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何大夫没想到馨宁劈头盖脸就给他一顿训,他瞬间就愣了,也顾不得脸红磕巴了,直接道:“小姐脉象很稳,没有任何问题了,但是脉象稳不带便小姐身体就恢复健康了,最好还是休息一夜再下床活动。” 馨宁却不饶他,道:“你刚才若这样说,我绝对不会生气,你说你是京城哪个堂号的?” 崔妈妈拉了拉馨宁的袖子道:“何大夫是京城杏林春总店的,今年刚来的杏林春,没和咱们杏林春立契,路掌柜说他是神医,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 馨宁叹了一口气,道:“那就跟咱们没关系了。”扭头对崔妈妈道:“妈妈帮我送送这位何神医吧。” 崔妈妈送来何大夫回来就对馨宁道:“小姐怎么这么说何大夫,人家从京城过来的。” 馨宁摆摆手,示意崔妈妈不要再说,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既然有了神医的名声,却这样扭扭捏捏的,万一有贵人听说了他名声,寻了他治病,他这个样子有谁会信他,说不定会折了杏林春的招牌。你去给路掌柜传话,说我让这位何大夫挪个地方吧。” 崔妈妈却道:“我知道你自小就有主意,妈妈也知道说的有道理。可是人家还年轻,进了姑娘家的马车脸红很正常。老话说了‘莫欺少年穷’,你总得给他改进的机会。世界上的人怎么可能都像小姐这样聪明,况且我家小姐这么漂亮,谁见了都得脸红。” 馨宁没想到崔妈妈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一想,自己又聪明在哪?不过仗着多活一世,有了经验罢了,她就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崔妈妈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她脸也红了,一下子扑进崔妈妈怀里道:“妈妈,你真好。” 崔妈妈笑着搂了馨宁道:“还给路掌柜传话吗?” 馨宁斤斤计较的道:“当然传话了,不传话我心里不快活。”不过肯定不是把人换个地方了。 那何大夫没想到得罪了东家的小姐,回了家正惶恐不安呢。没想到第二天杏林春的大掌柜却给他安排了一个活计,让他去大相国寺摆摊专门给那些穷困人家的妇女们免费看病。一开始他脸红的厉害,结果时间长了这脸皮也就慢慢的练出来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馨宁因为睡了太久,睡不着觉,直到三更还在看账本,第二天也很早就起了。红玉打着哈欠来叫馨宁起床时却发现自家小姐都看了好久的账本了。她不禁道:“小姐怎么起这么早?” 馨宁道:“今天就要见路掌柜了,两眼一抹黑可不行,只能临阵磨枪了。” 红珠休息了一夜,见馨宁散着头发,一大早上就看账本,就道:“小姐,不如先梳洗吃早膳吧,丁先生说今天等大少爷回来就上船,反正路掌柜会同我们一起去济南。” 第66章 生意经 馨宁想想也是,就道:“那你俩先给我洗洗头吧,我感觉头发油的很。” 馨宁的头发养的特别好,从来没剪过,早就齐腰了,据说衡量大家闺秀是否娇生惯养的标准就是有一头又黑又浓密又顺滑的头发,馨宁又不喜欢用桂花油一类的东西,总觉得油油的,所以馨宁每次洗头都是一项大工程。 还好她终于离开马车了,王氏给馨宁准备的马车虽然宽敞,舒适,但是还是不如真正的床舒服。红玉帮馨宁用皂角仔细的洗了头之后,点了个香炉为馨宁哄头发。哄好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味。馨宁感觉清爽了许多,再加上崔妈妈又给她仔细的梳了头发,她感觉全身都很放松。 路大掌柜和丁沉一起来的时候,馨宁正在用早膳。丁沉见馨宁还在吃早膳就道:“你吃的倒是够久。”馨宁有些不好意思就想放下筷子,丁沉却制止了她道:“你病刚好,好好吃饭吧,我和路掌柜去外面等你。” 通州船渡的驿站小得很,馨宁这间院子算是大了,不过才一进而已,丁沉说出去等她,实际上是站在院子里,她怎么能让人一大早上就站在院子里,她顺势放下筷子道:“师父,本来我也吃完了,我让红玉撤了饭桌。” 等红玉等人撤了饭桌,路掌柜就对馨宁拱手道:“七小姐,小人是路之宽,是路大通的儿子。” 路通票号是王氏的母亲,也就是馨宁的外祖母卫老夫人一手创办的,刚开始成立票号只是为了南北运丝绸方便,本朝有海禁,南北通货大多都走漕运,卫家的丝绸从南方运到北方,大多都从漕帮租船,漕帮黑的很,每次都要扒下一层皮才给送货。 卫老夫人是个奇女子,决定自己创建一个船队,但是走运河就免不了和漕帮打交道,她就同当时任南京兵部尚书的王竞洪合作,派卧底深入漕帮,剿灭了漕帮在淮安的老巢。 后来卫老夫人嫁给了王竞洪,两个人珠联璧合,成为一时美谈。 而路大通是卫家的世仆,可以说是路通票号的第一功臣,几年前已经回家养老了,而路之宽比他爹更会做生意,他和王氏同岁,可以说是卫老夫人看着长大的。 馨宁根本不敢指使他,而他又自称小人,馨宁听了忙道:“路伯伯哪里的话,您就和我的舅舅似的,您怎么能在我面前自称小人?” 路之宽却道:“七小姐以后就是路通票号的掌舵人,您这么抬举小人,是小人的荣幸,但是小人深受老夫人和夫人大恩,礼不可废。况且小姐七岁就让京城四季锦的存货变废为宝,多赚了几十万两银子,让四季锦的名声大噪。” 馨宁十分谦虚:“不过是急中生智罢了。” 路之宽接着道:“可是小姐的急智却遗惠无穷,四季锦的京城店是夫人生意里最赚钱的一家铺子,可以说是日进斗金。”说到这里,他无不遗憾的想,可惜这铺子却在大小姐手里。 想到这里,路之宽又想起一件事,他很小心的问道:“小人听说夫人身边的孙掌柜建了一个马帮?” 馨宁笑笑,并不说话。 路掌柜是何等人精,就知道自己这话问错了,这马帮估计是七小姐的私产,但是他又心痒痒,想搀上一脚,因为夫人身边的孙掌柜不是个眼皮浅的,但是能让他乐不思蜀的待在辽东不回京城,就说明这里头大有银子可挣,所以他小心翼翼的问:“小姐可想开个南北通行的杂货铺子?” 馨宁来了兴趣,就道:“路伯伯这话怎么说?” 说起做生意,路掌柜可是头头是道,他一下子了来了谈兴,他不顾一旁的丁沉的眼神示意,直接道:“我一直有一个想法,小姐想,我这么多年随着票号的船去过无数的地方,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特产,而京城是各地人才汇聚的地方,我们可以开一种铺子专门卖各地的杂货。我也是因为孙掌柜去辽东的原因才有这个想法的。” 路掌柜说完馨宁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他的想法类似现代社会的超市,可以说是非常超前的想法。但是感觉可行性不大,因为各地特产本就不值钱,古代又不比现代,有冰箱和便捷快速的交通。但是有这种想法很不错,因为之前孙掌柜就和馨宁商量过,辽东的毛皮和高丽参还好说,在自家的四季锦和杏林春就能销出去,但是这两样是奇珍,四季锦主要卖布料和成衣制作,毛皮很珍贵,销量不好。杏林春是药铺,大多买一些中成品药材。更别说东珠了,卖给银楼,银楼压价压的太狠。 路掌柜这想法很不错,有值得考虑的价值,但是丁沉眼色使的太厉害了,馨宁只好道:“路伯伯,这个想法很好,但是现在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她做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 路掌柜就看了一眼丁沉,丁沉就道:“不如路掌柜先回去写个章程拿给小姐?” 路掌柜很是高兴,就道:“好,我这就回去写。” 说完就要走,馨宁忙拦了他道:“路伯伯,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们还是说何时启程的事情吧。” 路掌柜拍了一下头:“看我,都忘了正事儿了。” 他接着道:“我准备让等大少爷从京里回来之后就安排大家上船,大少爷说午时之前肯定会回来,所以我们就未时启程,夜里就能到天津港了。” “小姐可以安排身边的人搬箱笼到船上了,午膳可能就得在船上吃了。” 馨宁颔首,又问丁沉:“师父觉得怎么样?” 丁沉也觉得这安排很好,但是他得提前去船上看看,虽然路掌柜是自己人,但是这毕竟是京城地界,难保不会有任冲的钉子。他道:“那我先上船看看,我叫素问来听你吩咐。” 馨宁点点头。 丁沉又对路掌柜道:“路掌柜不如陪我一起去船上看看。” 路掌柜也想去盯着大少爷和小姐的箱笼,还有船上的人手是否配齐了,于是两人一同来了,又一同走了。 第67章 逃跑 崔妈妈见两人的背影笑着对馨宁道:“小姐,丁先生倒是和路大掌柜关系不错的样子。两人昨夜一起喝酒喝到深夜呢。” 馨宁想两个人关系好,以后办事也方便,乐见其成。 红玉进了屋对馨宁道:“小姐,素问来了。可是素问是世子爷身边伺候的啊?”她一脸疑惑。 馨宁掩饰道:“他被拨给丁先生用了,保护先生的安全。” 红玉最相信馨宁,馨宁说什么就是什么。接着道:“小姐要见他吗?红珠姐拉着他说话呢。” 红珠和他说什么呢?馨宁叫两个人一起进来。红珠美艳,素问高大,两人倒是出奇的相配,馨宁有些不舒服。 她假装不经意的问道:“你们俩在外面说什么呢?” 红珠红了脸,道:“奴婢好久没见过清风师兄了,就想问问素问师兄。” 馨宁又看了一眼素问,素问一脸坦诚。 难道红珠喜欢清风? 毕竟红珠年纪不小了,又长得美艳,周家惦记她的人不少。但是她现在用红珠用的顺手,一时没有想把她嫁出去的想法。 况且她现在自己的事情都没有理顺,更别说给红珠找一个好婆家了,红莺就是前车之鉴。 她索性不再纠结这件事情,她对素问道:“我们都很熟悉了,我什么性子你应该知道,到了我身边就不要弄什么幺蛾子了,不行你现在就回辽阳,你武功高强应该不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去,没有盘缠就和红珠说。” 素问恭敬的道:“是。来之前世子爷就说过一切听凭七小姐和丁先生吩咐。” 馨宁知道他这是说给旁边的崔妈妈和红玉说呢,馨宁很满意。 门外一阵喧哗声,馨宁皱了眉,对红珠道:“你去看看怎么了?” 红珠很快去而复返,道:“是大少爷。” 话音刚落,周建峰就风尘仆仆的进了馨宁的小院,他一抬头发现素问也在,他急着道:“妹妹,赶紧收拾箱笼,我们马上上船。” 馨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周建峰的样子很是紧急,她马上对崔妈妈道:“妈妈和红玉收拾东西,红珠搬到马车上,我们赶紧走。” 说完她对素问道:“你跟着我出来。” 拉着哥哥就出了小屋,对他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建峰懊悔的道:“出城的时候撞到锦衣卫了,不知道是南镇抚司的还是北镇抚司的,走到一半就发现后面有人跟着。但是这是京城地界只能装不知道,后来发现我们是往通州走的,那跟着的就不见了。” 馨宁想到之前崔妈妈说周建峰护送人进了京城,她就道:“你是送段璟进京了?” 周建峰大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馨宁道:“谁让你护送他的?你们进城的时候可发现不对了?” 周建峰知道自己的妹妹精明的很,只好都交待了,他道:“世子爷一直跟着我们的车队来着,他是要进京完婚的,但是世子爷说要先探探京城的深浅,我不放心,就跟着路掌柜的人一起进京了。” 馨宁恨不得打周建峰一锤子,她气的要死,道:“哥哥,段璟身边高手如云,哪里用的着你大献殷勤,这下好了,我们这一路不会太平了,你是在籍武将,同藩王世子交往乃是大忌。”她扭头问素问,道:“世子爷身边跟着谁?” 素问早就被馨宁这弯弯绕绕的脑回路惊到了,他竟然毫不犹豫的就道:“清风,流云和天枢都跟着呢。” 馨宁看了自家哥哥一眼,道:“他好着呢,就你多事。”又想起段璟是进京完婚的,更加生气,接着道:“人家是皇子皇孙,任冲就算抓住了他的把柄,也要先斟酌一下,可你是什么人?任冲弄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周建峰却道:“我没事,就怕连累世子爷。要不我领着你进京找大姐吧,就说是探亲。” 馨宁气的很不得掀开他脑子看看都装了些什么?她要是进京就是把自己送到了任冲手上,她索性道:“我们现在就启程,也不要在天津停了,直接南下去德州。” 周建峰听了馨宁的话,着急道:“那世子爷怎么办?而且我们这不是逃跑吗?” “现在不逃,我们干什么?哥哥,你听我说,我们坐的是票号的大船,是最好最快的船,任冲再厉害也没有大船追我们,而且我们走的水路,段璟不是那种没人保护就什么都干不了的人,我们现在回京城只会拖累他,等我们上了船,正如泥牛入海。以后若是任冲翻旧账,我们就说进京看了看姐姐,这理由就算是到了皇上面前也可以说。” 周建峰还在犹豫,素问却道:“七小姐说的对,周将军,我们还是先离开比较要紧。” 正好红珠都收拾好了,她道:“小姐,可以了。” 馨宁拉着周建峰就上了马车,接着对素问道:“你骑了我哥哥的马先往码头赶,通知丁先生准备开船。” 素问点点头,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等崔妈妈和红玉都上了马车,红珠打了马就出了驿站的大门。 一阵疯狂的颠簸,馨宁就在馨宁感觉要吐了的时候,码头到了,周建峰先下了马车,他这时候也想明白了,一下子就抱了馨宁下了车,然后又蹲下背了馨宁,回头对红珠道:“你背着崔妈妈先上船,红玉年轻,跑几步。” 一行人像逃命一样上了码头边挂着路通票号的三层商船。 馨宁脚刚沾地,就看见素问指挥着几个小厮,把馨宁的箱笼搬上了船,其中一个小厮驾着馨宁他们扔在码头的马车返回驿站了。这时,就听船夫一声号子,大船就缓缓的开了。 丁沉上了三层,十分严肃的问道:“怎么了?” 馨宁被颠的有些难受,就道:“有人追呗,不然干嘛跑这么快。” 周建峰随即十分懊悔的道:“先生,是我大意了。” 馨宁却不想理周建峰,对跟着过来的红珠道:“我有些难受,我的房间在哪?扶我进去躺一会儿。” 第68章 兄妹 红珠扶着馨宁进了三层左边的第一个房间,崔妈妈坐在房间里抚着胸口道:“我这把老骨头差点颠坏。” 红玉也坐在床边喘着粗气,道:“妈妈,这是我从小到大跑的最快的一回了,我小的时候被鹅追都没有跑过这么快。” 两人见红珠扶着馨宁进来,着急的道:“小姐,你又不舒服了?” 床铺还没收拾好。 红玉连忙给馨宁端了把椅子,馨宁一屁股就坐上去了,两人急忙要收拾床铺给馨宁。馨宁摆摆手道:“先休息一会儿再收拾吧。” 馨宁虽然这么说了,但是三个人还是把馨宁的床铺都收拾好了,被褥都是从辽阳带过来的,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馨宁想崔妈妈一定是刚到通州的驿站就催着红玉和红珠晒被子了。不知不觉的,她很快睡着了。 红玉把她摇醒时,已经是晚霞漫天了。 馨宁睡了一觉感觉精神抖擞,她出了房门,一下子就被外面的美景吸引了,天边和水面连成一线,远处是回巢的海鸥。 馨宁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对红玉道:“我们这是到天津了?” 红玉听了馨宁的话,一脸崇拜的对她道:“小姐,你太厉害了,我们刚到天津,路掌柜说休息一个时辰就启程去沧州。大概半夜就到了。” 馨宁没看到崔妈妈和红珠,就问两人去哪里了。 红珠不以为然的道:“素问小哥说红珠姐腿脚功夫好,船上仆妇婆子多的很,男人夜巡不是很方便,就让红珠姐领着婆子巡查,现在红珠姐在舱里补眠呢。至于崔妈妈她老人家,说要给小姐炖药膳,她亲自去看着了。” 也是,要夜间赶路,晚上人都睡了可不行,的确需要安排人巡查。 她又想到哥哥,之前自己那样说哥哥,把他说的和一个傻子似的,都忘记他这个年纪在古代都算是成人了,而且她也没有和师父说说话就直接睡了。 想到这里馨宁就有些着急,对红玉道:“哥哥和师父都还好吧?” 红玉奇怪的看了一眼馨宁,道:“大少爷和丁先生都很好啊。” 馨宁只好道:“你知道哥哥在哪间房间吗?你去传个话问他能不能和和我一起用晚膳。” 原来是想和大少爷一起用膳,她应了一声,飞快的下了二层。 不一会儿,周建峰就上了三层,他见到馨宁很是不好意思的道:“妹妹,你有事找我啊?” 馨宁知道周建峰这是被自己训斥了之后,没法再在她面前抬起头了,她假装生气道:“非得找你有事才能和哥哥一起用膳吗?” 周建峰着急的道:“妹妹哪的话。” 两人就在三层的甲板上搭了一个桌子,崔妈妈听说兄妹俩要一起吃个饭,特地让船上的厨子做了几道好菜。 自从周建峰去军营之后,两人就没一起同桌吃过饭,两人相对无言的吃着饭菜,馨宁看这气氛简直要没救,索性道:“哥哥,我今天不应那样说你的,你视世子爷为你的主公,担心他的安危是情有可原。但是,哥哥你想过没有,我也会担心哥哥你的安危啊,咱们周家只有你是我的亲哥哥,我以后嫁人了,万一在婆家受欺负还指着哥哥你给我撑腰呢,难不成我有事要去找周建宇去不成?” 周建峰没想到馨宁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他觉得妹妹说的是大实话不假,但是怎么感觉都有些不对,不过他想起周建宇比馨宁还大一岁,至今仍在家里玩,的确是靠不上了。他只好道:“我知道了,先吃饭吧。” 馨宁一看他就没听见去,只好退而求其次,道:“反正哥哥要给我一个保证,以后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周建峰知道妹妹这是担心自己,很高兴的微笑起来,又夹了一口馨宁最喜欢的菜,道:“放心吧,妹妹,我答应你就是了。” 饭后,送走了哥哥,馨宁闲着无事,想着刚才海天一线的美景,来了兴致,想作画一幅,可惜古代没有相机,否则拍下来卖给哪个网站什么的怎么着也能赚笔脂粉钱。 想想就觉得可惜,漫不经心的调了几个颜色,总是颜色不对,她气的想甩笔,就听到一声:“怎么了,又哪里不如你的意了。” 馨宁头也没抬的道:“颜色调不出来。” 丁沉笑道:“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哪能次次都如了你的意。” 馨宁只好道:“我只不过是没调出颜色,不好画画而已,哪里就值得师父这样开解我。” 丁沉也懒得和她刷花枪,直接道:“我留了人在通州,想来能转移那些锦衣卫的视线,等我们夜里到了沧州,就算是那些锦衣卫插上翅膀也找不到我们了。每天在通州进出的船何其多,票号今天也有五艘船南下,你不必担心。” 京城,南镇抚司衙门。 一名穿着黑色飞鱼服的锦衣卫神色恭敬的单膝跪在堂下。 正中座椅上坐着一名长相及其艳丽的男子朱唇轻启,道:“这么说你今天撞到的人的确是辽东都司都指挥使周少城的长子了?” 堂下那人低眉顺眼,恭敬的道:“辽东那边备案说周小将军是南下护送妹妹去他外家的。好像是周少城的夫人给周七小姐订了一门亲事。而且这件事情兴宁侯世子夫人根本不知情。” 那艳丽男子正是任冲,他听属下提起兴宁侯世子夫人,眉头一皱,道:“你可查清楚她名下的产业都是如何来的了?” 属下答道:“都是王阁老的妻子卫老夫人家的产业。”馨宁的外祖父在去年被皇帝点名入阁,专司户部。 任冲感叹道:“这一家子都是会算账的人啊。” 那属下却道:“不过属下打听到周小将军和那位世子夫人好像都不是很精通术数,还有王阁老的儿子至今还是个翰林。” 任冲不以为然,他道:“哪能全出好笋呢,一代出一个人就有用不完的银子了。周夫人不也说了,家里她妹妹从小就有生意头脑吗?出身又好,又会算账,最适合我了不是吗?” 第69章 生气 那属下从从任冲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因此在任冲面前还是有几分脸面的,又想着任冲年纪也不小了,就道:“大人可是想好要娶周七小姐了?” 任冲一脸嘲讽的道:“娶?等到太子继承大统,那周七小姐纳进来玩玩还是可以的。我可不相信周少夫人的妹妹会和她有区别。” 那属下只好道:“我这不是想着龙生的儿子,还都不一样呢吗?” 这边的馨宁当然并不知道任冲的想法,她在跟丁沉抱怨。 “师父,你说我哥哥送段璟进京,难道他就没想着拦一下我哥哥这犯傻的行为吗?” 丁沉默默的听着馨宁的抱怨,突然道:“馨宁,你不该这么想你哥哥和段世子之间的关系的。” 丁沉这是第一次在馨宁面前称呼段璟为段世子,他之前都是和馨宁一样直呼其名的。馨宁莫名感到一阵不安,馨宁道:“怎么了?师父?” 丁沉语重心长的道:“你哥哥和段世子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君臣关系,世子是君,你哥哥是臣,在这种关系身家性命的大事上,你哥哥和你爹爹都没有办法独善其身的。既然已经追随主公,就要为其肝脑涂地,此乃忠臣。” 丁沉不顾馨宁一脸震惊,继续道:“从你之前对辽王大事毫无关心,十分懈怠我就发现你的问题了,你似乎毫无君臣主仆观念,对待事物无论是路边乞食的乞丐,亦或是段世子,你把他们视为平等个体。我没说这样不对,但是人生来是有不同的,不然士农工商从何分起?我不知道我怎么把你教成这个样子,你好像老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看客,无论干什么都独善其身。” “你听说你哥哥送世子进京完婚,他这是在尽他臣子的本分,出了危险就劝大少爷独善其身,不顾主公危险。可惜段璟待你之心,你高烧昏迷,他亲自照顾你,直到你情况稳定才进京。” 馨宁震惊了,她昏迷这几天是段璟一直在照顾自己?不是红珠吗?难道她那几天迷迷糊糊地听到的对话是真的?但是进京完婚是什么鬼? 丁沉看她一脸震惊又懵懂,怜惜她才十四岁,不懂情爱,摇了摇头,感叹情爱误人,却听到“啪”的一声,他扭头一看,居然是馨宁一把把那墨盘推到了地上。 丁沉没想到馨宁居然咬牙切齿的道:“段璟这小人,都要迎娶崔氏女了,居然还在收买人心。”他愣了。 摔了盘子,馨宁稍微火小了一点,随即冷淡的道:“师父,我没有他照顾也一样能病好,可是段璟进京是为了完婚的,他一边和别的女人相亲相爱,一边还半夜不顾我闺誉照顾我病情,他难不成是想享尽齐人之福不成。哥哥父亲如何想我不会理,但是若让我与崔氏女共享一夫,他段璟想也不要想。” 丁沉彻底傻了,他本想让馨宁理解一下自己的哥哥,然后反省一下自己对段璟的态度是否太过随便,怎么被她歪了楼,扯到了共侍一夫上了?不过段璟确实不应该私下进馨宁的闺房,可惜他当时昏了头没有拦着。 他尴尬的道:“馨宁,师父不是这个意思……” 馨宁却使劲瞪了一眼丁沉,道:“师父也觉得我应该为了段璟和段璟他爹的事情,应该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不成?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若是段璟另娶,我绝对会对他弃如敝履。” 丁沉晕头转向的出了馨宁的小屋,下了二层,想了半天才明白,馨宁极有可能是跟段璟私定终身了,所以听到段璟是进京完婚才把段璟臭骂一顿,现在连自己也讨厌上了。 唉,女孩子就是这样,本以为馨宁年纪小小,已经有了跳出红尘外的想法,可是最终上了情情爱爱的这条破船。不行,好好的孩子不能让段璟那头猪拱了,得劝劝她。刚出舱门,他又折返回来,道:“还是算了,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还是避避比较好。” 一层的船夫喊了一声号子,船缓缓的离开的天津港,继续南下了。 馨宁气的半死。 红珠睡醒觉,本来想在巡夜前看看小姐如何了,正好撞了枪口。 “我昏迷的时候谁让你把段璟那王八蛋放进来的?” 红珠低着头,她也没想到世子居然真的要娶崔氏女,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世子进京居然是为了这件事,要不是您刚才和奴婢说了这件事,奴婢还蒙在鼓里呢。”说完她一脸气愤的道:“小姐,我们以后再也不要理世子了,我们就留在济南,不再回辽东了,把夫人接过来,世子难不成还能找到济南吗?” 馨宁听着更加生气了,她差点哭出来,段璟这王八蛋,陈世美,还说什么不会娶崔家小姐,现在颠颠的跑到京里去跟人家结婚去了,还连累哥哥被锦衣卫盯上了,她抬头望见小窗子外面滚滚的黑乎乎的的江水,现在凄惨的都要连夜跑路了。 红珠束手无策,她小心翼翼的道:“不然我们打发素问去京城问问?或者托路大掌柜带封信给世子爷?” 馨宁却道:“我难道稀罕他的解释不成,我就知道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哼” 红珠听馨宁这样说,又想起上次馨宁和和世子爷在床上的样子,她忍不住想歪,难不成小姐已经委身给世子爷了?她吓的不行,连忙道:“小姐,世子没有对您做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吗?比如动手动脚的?” 馨宁就知道她想歪了,她才十四,什么硬件都不具备,段璟能干什么。但是她又不能当做什么都懂的样子,就吭叽吭叽的道:“他咬我。” 还好只是动了嘴,红珠长舒了口气,道:“小姐,这些话您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崔妈妈和红玉也不行。” 馨宁翻了个白眼,道:“烦死了,我再也不要理他了。他若以后再来,你可不要再放他进我的屋了。” 红珠重重的点头。 第70章 王与郭 京城。 段璟是秘密进京的,辽王世子的仪仗还在路上。但是他依旧很小心,之前留在京城的钉子被任冲拔掉了不少,虽然清风一直保证绝对安全,他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这天,他正在整理这些年京城的消息,京城卧虎藏龙,官员云集,有可能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家中却有一个阁老哥哥,这些年皇帝年纪越大,猜忌越重,如今的内阁首辅胡为海是他登基之后第一个被他点入内阁的大学士,年纪比皇帝还大,耳背的厉害。已经当了十一年首辅,皇帝丝毫没有要换掉他的想法。 馨宁的外祖父王竞洪年纪也不小了,但是国库没钱,皇帝又把他请了出来。想到这里,段璟感叹王竞洪也是一个人物,他出身于济南王氏,是长房长子,十八岁中了进士,三十二岁入阁,精通术数,被称为“计相”。他主持户部时,国库充盈,四海升平。结果因为为馨宁的祖父周阁老周肃的原因被贬甘肃布政使,他却因政绩出色升任湖广巡抚,用了十年时间把湖广变成鱼米之乡,每年的产粮量居然超过江浙。皇帝缺钱,只好把他召回来,继续当他的户部尚书,今年就点了他入阁。 蔡恒从外面回来,就见世子爷皱眉沉思,怕世子碰见了难解之事,连忙担心的问道:“世子爷,出了什么事?” 段璟见是蔡恒,想他足智多谋,有识人之才,就好奇他如何看待王竞洪这等奇人。 蔡恒捋了捋胡须,道:“王竞洪大人可以说就是那种靠自身能力吃饭的人,对于陛下来说,王大人就属于不可或缺的人才,他就是陛下的钱袋子,我记得陛下想为去世的太后建一座佛塔,当时正对蒙古作战,国库穷的很,拿不出钱来,所以户部尚书劝诫陛下先缓缓。陛下脸色很难看,但是户部就是没钱,只好勉强应下了。结果回去之后就对和显说‘可叹无洚之。’王大人字就是洚之。这话被户部尚书知道之后,羞愧了许久。” “说道这里,您也该知道那当时的户部尚书是谁了吧。”蔡恒笑道。 段璟也笑道:“定是郭坤无疑了。王竞洪管着户部时,陛下要钱,王竞洪就有钱给他,从来没哭过穷,换了郭坤,郭坤天天哭穷不说,把户部管的乱七八糟。他又深得圣恩,陛下一开始还包庇他,后来陛下也烦了他。” 蔡恒道:“郭坤此人出身荣城郭氏,非嫡非长,旁氏出身。但是他善于媚上,能屈能伸也算是个人才了。他比王竞洪小三科,却和王竞洪同岁,王竞洪三十二岁入阁,郭坤三十二岁还是翰林编修。” “这要在一般世家,三十二岁成了编修也算是不错了,奈何这两人是亲戚,荣城郭氏和济南王氏以及乐陵宋氏并称为山东三姓,这三姓相互通婚,盘踞山东。郭坤是以庶入嫡,郭坤的嫡母是济南王氏的姑娘。两人又是同岁,免不了比来比去的。出了这事之后,郭坤虽仕途畅通,但是到底和王竞洪结下了梁子。去了刑部后,把刑部经营的像铁桶一样。陛下见他在刑部做的好,才没有撸了他。” 段璟却挑挑眉道:“蔡先生这话有失偏颇了吧。我知先生平生最佩服像王竞洪大人这样的人才,但是也没必要这样说郭坤大人啊。” 蔡恒老脸一红,老实的道:“世子爷教训的是,是我狭隘了,此人颇通刑名,他入阁之前一直在各地做按察使,陛下十分信赖他。”说到最后不得不承认当今圣上才是最厉害的人。 听了蔡恒的话,段璟陷入深思,蔡恒怕段璟打这两个人主意,忙劝道:“世子爷,我和郭坤是同科,郭坤此人两面三刀,是有名的‘笑面虎’。王竞洪秉承济南王氏家规,绝对不会参与储位之争,偏偏家中尽出人才。郭坤和王竞洪互相看不顺眼,又是一直管着刑部和户部的。这两人又都是山东世家出身,家中良田万顷,因此最重名声,而最不差的就是钱。” 段璟笑道:“先生说哪里去了,我不会动这两个人的。” 他抬笔写了郭坤,王竞洪,周肃三个人的名字。蔡恒看了段璟写了这三人名字,道:“世子爷,这三人都是往事了,不提也罢。” 段璟并不赞同蔡恒的意思,他道:“周少城是周肃的儿子,你观周少城此人,风度翩翩,平时一片儒生风度,上了战场却骁勇善战。我记得建峰说过他祖母好像是姓郭,说不定就是荣城郭氏的贵女呢,否则也不可能教出这样的儿子。建峰也是,虽然没有青出于蓝,但是稳妥踏实,可见王夫人也功不可没啊。” 蔡恒也道:“若是真是如世子爷所说,山东三姓家的女儿,众人趋之若鹜也是情有可原啊。” 段璟想起馨宁也算是世家小姐了,湖广衡州周氏家的女儿名声也是很大啊。 略下不提,他抬手划了一个大圈,接着道:“所以,这三个人应该都是亲戚。周肃年纪最大,入阁最早,但是时运不济。王竞洪最有能力,年纪最小入阁,且两起两落。而郭坤,仕途最顺,入阁虽最晚,但是此人却是最深藏不漏。”说道这里,段璟像是想起一件事,他露出一丝捉摸不透的微笑,接着道:“先生不知道吧,郭坤虽是以庶入嫡,但是他生母嫡母具在,事嫡母为亲母,他都成了阁老了,还是凡事皆请教嫡母。连媳妇都是嫡母做主娶的济南王氏的姑娘,并且和他夫人感情非常好。” 蔡恒内心一震,擦着汗道:“我从来没听说过,郭坤和他嫡母关系这么好。” “你看,郭坤这么矛盾的一个人,所以他要不是和王竞洪的关系真的不好,要不就是关系好到可以把背后交给对方。” 蔡恒傻了,他喃喃的道:“世子的意思这两个人在演戏?” 段璟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第71章 临清 蔡恒被震惊了,他是见过年轻的郭坤和王竞洪的,两人都是身材高大,样貌俊秀,光风霁月之人。但是两人是何时闹掰的呢?好像是周肃被贬济南知府,很快去世之后。王竞洪被贬甘肃,郭坤却升任通政使司的通政使。王竞洪被贬十二年,先任甘肃布政使,又改任湖广布政使,最后一直做到湖广巡抚,现在又重新入阁。哪有被贬的人仕途还这样顺畅的,肯定是朝中有人。 郭坤任通政使之前,在四川任按察副使,升任江西按察使,又升顺天府尹。他一路升官的时候,周肃是内阁首辅,王竞洪是阁老兼户部尚书。之后两人一死一贬,而郭坤升了通政使,成为天子近臣,最后入阁。 蔡恒小心的问:“世子的意思是要把这两人……”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一锅端了吗? 段璟摇头,他道:“现在内阁的六个人,胡为海是皇祖父的人,他把持吏部。郭坤和王竞洪这两人摆明是在演戏,而且这两人都是新朝不可或缺的人才,这三人我们都不动。辽东巡抚刘庆是兵部尚书王贺之的人,刘庆同西平侯是儿女亲家,西平侯与父亲有盟约。王贺之尸位素餐,不足为患,而且他在太子面前说不上话。礼部尚书顾大桐是太子师傅,动他就是打草惊蛇。工部尚书于昭又太年轻,内阁里说不上话。” 他皱了眉道:“我们也该打草惊蛇了。” 段璟这边的腥风血雨自然是影响不到馨宁。 馨宁在船上躺了几天,就到了临清。进了山东地界之后,船速慢了下来不说,路掌柜仿佛胸有成竹了许多。馨宁好奇就问了一句,路掌柜一脸骄傲的道:“到了山东地界,就算是锦衣卫也没办法大摇大摆的拿人,兖州府是乐陵宋氏的地界,济南府和东昌府都是咱们济南王氏的地界,济南往东一些的青州府,登州府是荣城郭氏的地界。”说完还劝馨宁,道:“您就放心吧,走走您就知道了。” 临清是运河上非常大的一处经停港口,属东昌府管辖。临清有户部设置的漕运钞关,这边要收船税,路掌柜对馨宁说因为检查和补给要停一天,临清又有皇帝为太后建的一处舍利宝塔,还有非常有名的大宁寺,两处地方都香火鼎盛。 崔妈妈信佛,拉着馨宁去大宁寺拜佛祖,还赶上了庙会。人挤人的,素问跟着一群爱逛街的女人们苦不堪言。晚上回来之后,崔妈妈意犹未尽说还想去舍利宝塔。馨宁感兴趣的是龙山,据说是疏通运河时挖出来的泥土堆了一座山。所以大手一挥,对路掌柜说多停两天。 第二天她要去逛逛龙山,结果临清知府的夫人来递了帖子说想见见她。 她压根不知道是谁,她身边也没有王家的人,后来路掌柜说临清知府是王竞洪的门生,她只好见了。 这位夫人姓郭,是郭家的旁支的旁支,穿着一身大红遍地金的襦裙,头上的金饰差点亮瞎馨宁的眼睛。她见了馨宁就道:“早就听说王阁老最疼爱您这个外孙女,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别说是阁老了,就是我这个外人也觉得喜欢的很呢。”馨宁听了之后觉得无比尴尬,她压根没见过自己的外祖父好吗。但是她依旧表情不变,装作十分谦虚的样子。 郭夫人仔细的打量馨宁,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表小姐这身正适合出去玩。”馨宁今天想去玩,所以穿了一套梅红色绣着月白色水草纹的襦裙,因为天气有些冷,崔妈妈给她配了一双牛皮小靴,带了馨宁最喜欢的珍珠头面,显得肤白如玉,青春靓丽,偏偏馨宁眼睛生的好,和她说着话总是被馨宁那有神的眼睛吸引过去。那郭夫人不仅内心感叹,王家家大业大,连个外孙女都这么有气势,馨宁十分有礼貌,说话不卑不吭,丝毫没有那种养在深闺毫不知事的小姐习气,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娶了家去,说着说着话,她语气中不知不觉的带了殷勤。 馨宁和郭夫人耐着性子说了几句话,发现她的态度越来越奇怪,后来说到要去府上做客时,馨宁连忙拒绝道:“夫人,我此次去济南探亲,是我外祖母她老人想我了,还在济南等着我呢。我年纪还小,身边没有长辈。在临清停只是为了补给,停不了几天,可能没办法去夫人府上做客了。” 郭夫人明知道失礼,还是不想死心道:“小姐昨天逛了大宁寺,您还不知道吧,我们临清不仅有大宁寺还有静宁寺、天宁寺、满宁寺。”又听说馨宁想带着人去逛舍利宝塔和龙山,她忙道:“舍利宝塔我们还是可以看的,不过龙山全是运河里挖出的土,还有股淤泥味。小姐不如逛逛临清的五羊寺,那里种了一株五样松,这松树叶子有五种样子。还有鳌头矶也是好地方,有李公祠、望河楼、吕祖堂和观音阁。” 馨宁虽被她说的意动,还是很小心的道:“还得问问家兄。” 说了半天,馨宁以家中长辈不在,不好留郭夫人吃饭,也不好去外面吃饭的理由,打发了郭夫人,郭夫人恋恋不舍的走了之后,都快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红玉可怜巴巴的道:“小姐,奴婢想去逛逛。” 馨宁被郭夫人烦的不想再动了,也怕自己出去逛被郭夫人撞上,她就崔妈妈道:“妈妈和红玉逛吧。我就不去了,船上还有红珠和路掌柜在。我叫素问找几个小厮跟着你俩。” 崔妈妈一开始还不想去,馨宁劝道:“妈妈,我这没什么事情了,我是不好出去,万一那郭夫人在哪里等着我怎么办?临清是大港,南北货物多的很,你看看有什么填减的,就花银子买吧。”说完塞了一张银票给她道:“妈妈若是有想给我买的东西,就用这张银票买。” 果然女人都是爱购物的,崔妈妈也抑制不住诱惑下了船。 丁沉领着周建峰去逛那个鳌头矶了,说是看看各朝各代的墨宝,馨宁无聊,路掌柜给她找了两个先生说山东快书。 第72章 真心 本朝建立之后,注重漕运,临清又是大码头,南来北往的行旅客商云集之地。时间长了就会出现这种娱乐项目。路掌柜找的这两个说山东快书的,据说是临清最有名的,一年轻一年少,两人拿手的也不同,讲的很有意思,连馨宁这种对民间艺术不感兴趣的人都来了兴趣。 馨宁想着自己一个人听也没劲,就让这两人,去了一层,给船上的仆妇讲。不一会儿,楼下就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叫好声。 红珠被噪音吵醒了,想着反正也睡不着了,就去了馨宁的屋里。馨宁正躺在床上看画本子,床头的柜子上还摆着一碟晶莹剔透的葡萄,一边笑,一边吃葡萄。 见红珠进门,头都没抬就道:“醒了?” 红珠发现她吐了一地的葡萄籽,埋怨道:“小姐怎么吐在地上了?” 她低头任劳任怨的收拾葡萄籽,却听到上头馨宁幽幽的说了一句:“就是因为葡萄我才发现你有问题的。” 红珠手一抖,差点扔了收葡萄籽的扫帚。 馨宁像是没发现似的,接着道:“那天我是第一次见到段璟。你说他对我这么好,这么喜欢我,把你送到我身边照顾我,我喜欢什么就给我买什么,身份尊贵却在我面前伏低做小,长的还貌美如花,情商与智商并齐,我还想着,这人虽然有些讨厌,但是这么完美的人喜欢我,我也是赚了。” 红珠听到馨宁这么说,一阵心酸,也顾不得问她怎么因为葡萄发现她的了,只想说一句劝慰的话,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 馨宁手上依旧拿着那本话本,道:“这些话本上都是佳偶天成,良辰美眷,历经苦难之后依旧是大团圆结局。越是俗套,越是有人喜欢。我之前庆幸是他喜欢我多一点,我没那么喜欢他,想着万一以后他纳妾,我也不赔,毕竟这里纳妾合法。但是我也不知道我是现在就赔了还是从前根本没赚过。我从小跟着我娘做生意,从来没赔过。你说万一他真的拗不过娶了崔家小姐,我赔了这么多,哪里能赚回来呢?” “我知道我应该相信他的,他大敌当前,我怎么着也不能无理取闹拖他后腿。可是我就是忍不住疑神疑鬼,一点也不想理他那些大局。我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吧,但是也没有他的宏图霸业重要。”馨宁说完放下了那本画本子,坐了起来,透过船上的小窗子看那西去的落日。 “怪不得人人都说男主外,女主内,若我真的嫁给了段璟,现在估计正在想该怎么给那崔家小姐重重一击了吧。师父教给我的那些智慧估计全都被我用来施展毒计了吧。” 红珠拿起扫帚狠狠的扫了几下,道:“若是世子爷真的另娶,我就替您杀了那崔家小姐,把世子爷绑到小姐这来。不用您施展您的百般智慧。” 馨宁笑笑,没说话。外间传来红玉的声音,她正在跟那些小丫鬟显摆她新买的绢花呢。红珠皱眉,第一次觉得红玉不懂事。她回头看馨宁,意思是只要馨宁吩咐,她就去外间制止红玉。 馨宁却摇头,道:“不用,谁又有错呢?”红玉不知她心情不好,但是崔家小姐又怎么会知道她对段璟有情呢?本来都是没错的,只不过落在有心人眼里都是错罢了。 红珠怀疑馨宁话里有话,但是红玉已经风风火火的进了馨宁的房间。她本就漂亮,穿着一件火红色的小袄和藕荷色的襦裙,虽然是大红大紫,但是她五官生的明艳,却生生的压下了这身衣服。她叽叽喳喳的对馨宁道:“小姐,我买了好多绢花,我都想好了,到了济南可能会认识许多人,我就送给她们这绢花,一角银子一大堆,又便宜又好看。” 馨宁点头,夸奖她道:“你做的很好啊,我都没想到呢。明天我再赏你五两银子,你再买点,争取做到不偏不倚。” 红珠和跟进来的崔妈妈都想阻止馨宁,崔妈妈更是道:“小姐,箱笼太多了,况且红玉买的也太多了,王家也是大户,还没见过这绢花不成。” 红玉马上嘟了嘴,崔妈妈见了就打她,道:“多大了,还嘟嘴,你比小姐年纪还大呢。” 馨宁拦了道:“妈妈,就算是给她玩了,不过五两银子。” 崔妈妈就瞪馨宁,道:“小姐是光顾挣钱不知道民生疾苦,五两银子够一户三口之家吃一年了。小姐这么惯着红玉可不行,万一她以后嫁了被人骗了怎么办?” 馨宁当然知道五两银子能干什么?但是银子挣来就是花的,她又不是守财奴。 崔妈妈年纪大了,她不想跟她争执让她没脸,只好转移话题,道:“今天不是逛了舍利宝塔吗?怎么样?有什么好玩的?” 红玉立马就叽叽喳喳的开始说舍利宝塔多么高大,多么宏伟,多么有皇家气息,总是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只是夜里馨宁失眠了,她出了屋门,外面黑漆漆的,只有巡夜的火把的光亮和码头的灯火。十月的夜里已经是很凉了,她穿的有些少,忙紧了紧斗篷。 她望向北方,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前方有什么,她随意的搬了个凳子出来赏月,她也算是想着什么叫“江枫渔火对愁眠”了。 不知道段璟在干什么呢?脑中只有这一个想法。若是他这次不娶那崔家小姐,她就为自己争取一回,忘记那些有的没的,一心只等着嫁给他。可是若是娶了,那自己是当王宝钏还是另嫁他人呢? 她就坐在月亮下胡思乱想了许久,直到巡夜的红珠发现她大半夜还在外面晃,把她抓进屋里躺着,暖暖的被子裹住她时,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冻僵了。 第二天她理所当然的起晚了,她昨日被郭夫人弄怕了,跟路掌柜原来说的停三天改成停两天了,她还是觉得还是加紧赶路去济南比较好,哥哥当然是支持她的,只是丁沉私下抱怨了一句,女子啊,反复无常是常态啊。 第73章 到达济南 船起锚之后就再也没停过,行了两天之后船拐了个大弯进入了大清河,路掌柜对馨宁道:“我们大概明天下午就能到济南了。小姐也可以歇歇了,不必再对这账本了。” 这两天馨宁一直在和路掌柜对票号的账本,天天对着数字也烦的很,听路掌柜说休息,她从善如流的道:“路伯伯说的是。” 馨宁想路掌柜对这一路的路程非常熟悉,就好奇的问道:“路伯伯经常跟船吗?” 路掌柜道:“不瞒七小姐,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跟船了,自从夫人嫁到湖广之后,我一直在杭州的总号那里,后来夫人跟着周大人去了辽阳,我才去了京城的票号。” “那不知道路伯伯对王家的人熟悉吗?我听说王家有六房人。” 路掌柜道:“我母亲还在伺候卫老夫人,我对王家也算是清楚一些。王家大房二房三房和六房都入股了四季锦。四房和五房是自己在做粮食生意。”他看了一眼馨宁,见馨宁一幅正襟危坐,洗耳恭听的样子。他笑道:“小姐不必紧张,您是大房的表小姐,面对别房的长辈只要礼数不错就行。大房只有大爷一个儿子,二房都是寡妇,三房虽然人多,但是住的也远,四房和五房的老太爷都是庶出的,虽然住在一起,但是家业早就分出去了。六房那边都空着,只有几个仆妇在。” 馨宁听了路掌柜的话并没有轻松,反倒更加忐忑了。 和路掌柜说就几句王家的事情之后,馨宁见路掌柜面露疲色,就放他先走了。她自己寻思起来王家的事情了,想想就觉得烦,亲戚太多也是麻烦,但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专门弄了一个小本子,记了这些亲戚们。 崔妈妈见馨宁的小本子记得很清楚,忙拿了仔细看了,馨宁直接写的人名,结果就挨训了,崔妈妈道:“小姐怎么能直接写长辈的名字。”又训帮馨宁磨墨的红玉:“你也不拦小姐一下,还不把这小本子烧了。” 红玉争辩道:“小姐怎么会听我的话。” 崔妈妈又拧了红玉一下,红玉疼的哇哇叫。叫的馨宁头痛,直接道:“妈妈,你别和红玉吵了,我烦着呢。” 崔妈妈只好放弃收拾红玉,但是依旧劝馨宁,“小姐若是记住了,还是烧了好一点。” 馨宁直接躺下了,意思随便。 崔妈妈拿着小本子出去了,红玉就对馨宁告状说:“崔妈妈最近老是骂我。” 馨宁笑笑,道:“她是怕你去了王家之后被人说没规矩,丢了你家小姐我的脸。” “那她也不能天天拧我,打我啊。”红玉还不服。 馨宁伸手把她袖子撩开,看了一眼她手腕,道:“你看看你手腕,一点印子都没有,还跟我在这告状。崔妈妈是江南人,最是温柔不过,她就算骂你也不会太过分的。你得惜福,要是把你送到卫妈妈那里,几天就让你脱层皮。” 红玉想起卫妈妈平时严厉的样子,打了个哆嗦,道:“小姐,我以后一定会听崔妈妈的。” 馨宁给了她一个爆栗,道:“你得听我的,但是以后崔妈妈训你,你就听着就行了,不要和她吵。” 馨宁夜间好好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下午果然如路掌柜所说,到了济南府。 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馨宁都是第一次来济南。船停了之后,周建峰护着馨宁一行人下了船,马车是早就预备好的。因为这几天一直在船上,馨宁踩到路面还脚软了一下,还好红珠在一旁扶着她,她几乎是被红珠架到马车上的。 馨宁坐到马车上之后,路掌柜来给馨宁道别,他道:“小姐,我先带人帮您搬箱笼,之后我得去一趟济南的票号,明日我再去拜见老夫人。您不用担心,我们的船一到码头立即有人去王家报信了。老夫人应该是等着您呢。” 馨宁道了声好,放下了马车帘子,馨宁心脏一直砰砰直跳,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红玉小心的掀开了马车侧帘一条小缝隙,边看边感叹,“好多人啊。” 她不时的发出惊叹声,把红珠都吸引过去了,两人一直在说“这街上还有耍猴的。”“那梨子看着好甜的样子。”“是吹糖人的。” 馨宁也掀开了一条小缝隙,一看,果然和辽阳的小城不是一个级别的,什么人都有,还有卖豆腐脑的,甚至还有卖柠檬水的。馨宁看的津津有味儿,不一会儿,马车转进一个巷子,这边的人明显少了,放眼望去都是灰色的墙,走好久才出现某一家的大门,门都刷了很亮的黑漆,还有光亮的大铜环。 崔妈妈伸手把红玉那边的帘子盖上,道:“别这么没规矩了,应该是快到了。” 果然又走过一道长长的墙,绕过一棵很粗的老柳树,马车速度慢了下来,不一会儿停了下来,馨宁立马放下了帘子,就听见周建峰的声音在车帘外响起,“馨姐儿,该下车了。” 红珠先下了车,她站在马车旁伸手把馨宁扶了下来。接着红玉扶了崔妈妈下车。 馨宁下车一抬眼就看见门口一堆人中间站了个美貌的中年妇女,她个子很高,见到馨宁下车,她马上上前拉了馨宁的手,道:“馨姐儿,我是你舅母宋氏。” 馨宁知道这就是自己的亲舅妈,她马上笑着给宋氏见礼,道:“舅母,我是馨姐儿。” 周建峰也抱拳给宋氏见了礼,宋氏一见周建峰,眼泪马上就出来了,道:“你可长得真像你娘。” 周建峰见宋氏哭了,忙上前扶了宋氏,道:“舅母怎么哭了。” 宋氏却哭的更厉害了,这时,宋氏身后过来一位穿着大红色遍地金襦裙的少妇,她声音很是爽利,道“娘快别哭了,门口风大,而且老太太还在后头等着呢。” 宋氏勉强止住泪,道:“峰哥儿长的太像你姑母了,我们都十几年没见过了,没忍住。” 说完又伸手拉过馨宁的手,道:“这是你大表嫂,娘家姓郭。”又指着后头一个穿藕色十样锦襦裙,很是美艳的少妇,道:“这是你二表嫂。”接着道:“你三表嫂还在坐月子,我没叫她来接你。” 第74章 王家大院 馨宁假装害羞,顺着宋氏的意思,叫了一声大表嫂,二表嫂。两人都还礼道:“二表妹。” 那美艳的二表嫂就道:“我们还是别站在这里吹风了,表妹像朵花似的,车马劳顿的,不如见过老夫人,让表妹梳洗一番再认亲好了。” 宋氏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说完就拉着馨宁进了大门,绕过雕着八仙过海的影壁,停着几台轿子。宋氏见馨宁好奇,就为她解释道:“咱们家太大了。你大表哥娶亲之后,老太太就搬到东边的松鹤堂去了。不坐轿子我们得走好一会儿呢。松鹤堂院子大,你十六表姐也住在松鹤堂。” 馨宁先扶着宋氏上了轿子,才上了自己的轿子。馨宁还是第一次做轿子,就是两个很粗的竹竿上头绑了一个竹椅子,由两个力气很大的粗使婆子抬起来的。非常颠,她精神十分紧张,怕那俩婆子脚软,把自己摔下来。还好红珠看出她的紧张,走到她旁边悄声道:“小姐,我就在旁边呢。” 馨宁这才放下心来,着才有心思打量王家的结构。越走馨宁越感叹,不愧是山东第一家,王家占地面积非常大,走了大半天,左拐右拐的,经过几个小亭子,终于看见松鹤堂的大牌匾。 两个婆子稳稳的把馨宁放下,红珠伸手把她拽了起来。宋氏下了轿子就对馨宁和周建峰道:“快跟舅母进来。” 馨宁同周建峰一起进了松鹤堂,进门是个院子,院子里摆了两个大鱼缸,鱼缸里的荷花早就败了,只露着莲蓬。左右各两个月洞门,正中间是正房。不是像北方的四合院似的,而是有些江南园林的样式。二表嫂陈氏见馨宁看那两个月洞门,她挽着馨宁的胳膊悄悄说:“很好看吧,这是江南那边的样式,我第一次来也看了好久呢。” 馨宁不了解这位二表嫂,但是见她释放善意,馨宁也悄声道:“我也觉得很好看。” 馨宁进了屋,屋里十分亮堂左右各两个博古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摆件。馨宁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并没有惊奇,因为在辽阳的王氏的正房也是这样的两个博古架,摆了许多金灿灿的东西。陈氏见馨宁对华丽的博古架上的摆设只是看了一眼就甩开了眼睛,对她十分高看,她又回头悄悄的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周建峰,周建峰也没什么惊奇或者是贪婪的表情,可见是看多了。心中更加肯定这兄妹俩都不是眼皮子浅的人,可见姑母真的是不差钱,那自己娘家想插一脚票号的事情,应该会很容易吧,听说跑一趟船能赚上万两银子。 馨宁当然不知道挽着自己胳膊的二表嫂已经开始想着怎么计算银子了,她进门就望向了那个坐在高堂上的老夫人了,她满头银丝,一脸笑颜的看着馨宁。馨宁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家中的王氏,眼泪瞬间就出来了。周建峰已经超过馨宁,撩了袍子就跪在卫老夫人的面前了,他也有些哽咽的道:“外祖母,我是峰哥儿。” 卫老夫人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走到周建峰面前,道:“快起来,你这傻孩子,地上那么凉,你怎么就直接跪下了。” 馨宁见哥哥跪下,也走上前跪在旁边,道:“外祖母,我是馨姐儿。” 卫老夫人一把就抱住了馨宁,道:“你怎么也跪下了。”说着一边打量馨宁和周建峰的脸,也哭了道:“都这么大了,苦了我的孩子们了。” 宋氏也哭的不行,还是郭氏劝道:“老祖宗,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您看要不要找个戏班子来唱个戏,大家都高兴高兴?” 卫老夫人年纪大了,很喜欢听戏,闻言道:“好,就这么办。” 说完又对站在一旁的一个年轻小姑娘道:“望舒,领着你表妹去梳洗梳洗,舟车劳顿的。” 馨宁这才看见旁边站着一位十分漂亮的小姑娘,是王十六娘,小字望舒。她与宋氏长得颇为相像,馨宁没忍住戳了戳哥哥的胳膊。 卫老夫人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笑着指着她对宋氏道:“这孩子也是个促狭的。” 馨宁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宋氏把她和周建峰都拽起来,馨宁正想着跟着表姐去洗澡,在船上好几天她都洗的不爽。她发现表姐的耳朵红的不行,扭头看哥哥,哥哥的脸也很红,但是他底子黑,红的不明显。 她偷偷笑了起来,王望舒被她笑的耳朵更红,轻轻的拧了一下馨宁,拉着她出了正房道:“你可真够坏的。” 馨宁还有心思调侃她:“我哥哥长的还可以吧?” 王望舒气结,瞪着她。馨宁依旧笑,结果王望舒也没绷住,也笑了出来。两人这一通笑相互都亲近了不少。 王望舒领着她进了右边的月洞门,边走边道:“家里只有祖母的松鹤堂是这个构造,这边你住,我住在左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红珠红玉和崔妈妈,又道:“你就带来这三个人?我一会儿得跟祖母说再给你播两个丫头过来。” 馨宁正想着这件事,她接着道:“我还带了一个教我读书的先生,他是举人出身。这次跟我来是想着游历济南的。表姐能不能帮我跟舅母说给丁先生安排一个住处。” 王望舒道:“你放心吧,姑母来的信都说过这件事了,娘已经派人帮你安排好那位先生的住处了。” 两个人说着话,王望舒的丫鬟核桃进来禀报道:“小姐,水已经备好了。表小姐的箱笼也送过来了。” 听完了核桃的禀告,王望舒马上道:“那你赶紧梳洗吧,我就不在你这边闲话了,先去帮我娘准备晚膳了。” 馨宁点头,王望舒伸手捏了捏馨宁的脸,道:“真乖。” 说完就很爽快的走了。 折腾了这半天,馨宁有些累了,红珠和红玉把馨宁的箱笼搬进了屋,馨宁看着和小山高似的箱笼,对崔妈妈道:“妈妈,我想先洗澡,箱笼就让红珠和红玉收拾吧。” 第75章 认亲 待馨宁收拾完自己,太阳都有些西斜了。馨宁见红玉和红珠给她收拾箱笼都很累了,她也不好劳动她俩,就让崔妈妈跟着自己去正房,谁想到红珠也跟过来了,她道:“小姐,今天说不定是要认亲,小姐给王家众人的礼物都是由我收着呢。” 她能跟着过来馨宁当然很高兴,毕竟有红珠在,她也觉得安心许多。 正房已经是人声鼎沸了。 馨宁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亲戚,堂上坐着许多年轻的男子和穿红戴绿的女子们。其中她只认识自己的哥哥,还有之前认识的亲戚。 卫老夫人眼神还很好,见馨宁进屋,就高声叫她过去。她不敢怠慢,马上走到卫老夫人面前,向她行礼。 卫老夫人今天情绪很高,想起自己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嫁出去二十多年,只见过两面,跟着女婿颠沛流离的,虽然女婿人品不错,但她还是很伤心的。她握着馨宁的手仔细打量,虽然刚才也见过,但是好像总是看不够似的。 卫老夫人见馨宁外穿了一件湖水色的褙子,里面配了一件月白色的上衣,下身穿了一件桃色绣银色祥云纹的湘妃裙,脚上穿着一双群青色坠着珍珠的绣鞋。这一身配色十分大胆,但是馨宁身材高挑,虽然有些瘦,但是看起来十分漂亮。馨宁头上依旧梳的是双螺髻,并没有插簪子,而是绑了两道桃红色镶珍珠的发带,十分别致。 卫老夫人又仔细看馨宁的脸和手,小姑娘皮肤白白的,脸颊上有淡淡的红晕,一双杏眼又大又圆,秀气的鼻子,红红的嘴唇,黑鸦鸦的头发,看起来十分健康。手很是修长,细细的,软软的,细细的胳膊上戴着水蓝色的玉镯。好一个富贵家养出来的娇小姐,当初王氏出嫁之前就是这样娇娇柔柔的在她怀里长大的。 她对一旁欣慰的看着的宋氏道:“你看馨姐儿长得像不像宝仪?” 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神和记性都不太好了,宋氏也不反驳为老夫人,只是顺着她的话道:“之前没觉得像,但是馨姐儿这么捯饬一下倒是有些像了。” “之前也像,宝仪生出来的孩子,不像她像谁?”老太太高兴的道。 她又把周建峰叫了过来,指着周建峰和馨宁兄妹俩,对宋氏道:“你看这兄妹俩,都像宝仪小时候。” 馨宁长的并不像王氏,她长得像周少城,周少城年轻时长得比王氏漂亮多了,王氏长得有些平凡,以前在贵州的时候,还有人以为王氏是周少城的童养媳。 而周建峰不仅长得像王氏,性格也像王氏。所以兄妹俩长的并不像,但是在这种氛围下谁会反驳老太太的话呢? 大家一起跟着卫老夫人称赞这兄妹俩,馨宁到没什么,她脸皮向来厚,周建峰却是有些如坐针毡了。 还是王侑上前对卫老夫人道:“祖母,我看我这个表兄是个脸皮薄的,您要再夸他,我怕他脸皮会烧着了。还是让表妹认完亲之后,让表哥跟着我们哥几个和侄儿们出去喝酒吧。” “你这猴儿,你表妹和你妹妹都在这里呢。还敢说你表哥,你表哥都是小将军了,你才是个秀才。”卫老夫人假意生气。 王侑因为是宋氏最小的儿子,从小在卫老夫人屋里长大的,深受卫老夫人宠爱,因此故意道:“我和表哥可不能比,他是耍大刀,我是烂笔头,这级别就不一样。”逗的卫老夫人哈哈笑。 宋氏这才拉着馨宁认亲。长辈中外祖父和大舅都在京城住,家中只有外祖母和身为宗妇的舅母在家。 三十出头,一身正气的是大表哥王倬,他是个举人,还没中进士。大表嫂郭氏是荣城郭氏的嫡长女,她和大表哥同岁。两人生了两个儿子,长子王竺,比馨宁大两岁,给馨宁行礼之后,接馨宁的见面礼时,有些害羞。次子王笑,和馨宁同岁,人如其名,非常开朗,还笑着跟馨宁要见面礼,被郭氏打了一下。他长得和堂上的人都不太像,据说是像外祖父王竞洪。 馨宁很喜欢他的爽朗和直接,不仅给了他见面礼,还给他包了一个大红包,里面装了一堆实心儿的小金鱼。 和大表哥长得十分像的是二表哥王侨,他也是举人。二表嫂陈氏是王暄舅舅同科的女儿,她比二表哥小两岁。两人生了一子一女,长子王简,也和馨宁同岁,不过比馨宁的月份小。小女儿箐箐才六岁。 三表哥王伦长得有些像卫老夫人,他是王家单立人辈的第一个少年进士,他是今年的进士,这次回济南一是夫人钱氏生了个女儿,二是准备庶吉士考试。他不仅才华横溢,而且对金石书籍书画都有涉猎,是一个全才。钱氏还在坐月子,馨宁把给小侄女茵茵的见面礼吩咐人送了过去,并表示歉意,等三表嫂身子方便了再去探望她。 这次认亲的只有大房的人,二房只是派人传话,说二表舅身体不好,不好来看馨宁。三房则是送来了见面礼,四房和五房说明日来。 正好王笑说想看看周建峰的兵器,说要比划比划。宋氏不放心,带着大媳妇郭氏去安排空地给他们切磋。等周建峰他们一帮男人和小子们出去,屋里只剩下馨宁,王望舒和抱着王箐箐的陈氏了。 卫老夫人当着这几人的面把三房给馨宁的见面礼递给了馨宁,还道:“馨宁,你看看三房都送了些什么,你照着人数送几方帕子就行了。”竞是毫不掩饰的轻视。馨宁有些惊讶,但是王望舒和陈氏都习以为常。她只好压下惊讶,道:“好的,外祖母。” 卫老夫人见馨宁有些谨慎的样子,笑着道:“馨姐儿,你不必紧张。就外祖母说的这样做就行,也不必送你亲自做的,我看你身边的那个红玉看着很灵巧的样子,让她随便拿几方帕子就行。” 馨宁点头,想着回去得叫红珠打探一下王家的现状了。 第76章 晚宴 晚宴开在东府的宴会厅,很是盛大,整个王家东府都动了起来,因为人多,所以男女都分桌而食,只是隔了纱帘子。馨宁和王望舒搀扶着卫老夫人出了松鹤堂,坐上轿子,去宴会厅,馨宁现在属于身娇体软易推倒类型的,搀着老太太走了几步路,就出了许多汗。和旁边身姿矫健的王望舒形成鲜明对比。 卫老夫人就挽着馨宁的手道:“我知道你是早产,生在福建,长在辽东,身体养的怎么样?” 馨宁汗颜,她这是被当成林黛玉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道:“外祖母,我身体好的很,只不过在路上的时候,因为晕马车,又受了寒,所以病了几日,现在还是有些虚。” 卫老夫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又一脸担心的道:“望舒每日都陪着我走三圈花园,你明天也过来吧。” 王望舒听了卫老夫人的话,深以为然的道:“馨姐儿,祖母说的对,明日我去你那接你吧。” 馨宁道:“好,我在家里也经常绕园子走的,表姐若是想来我那,尽管来找我吧。” 很好,融入王家的第一步已经顺利开始了。 卫老夫人又和馨宁问了些王氏和周少城的近况,馨宁一一作答。 说了几句,上菜了。 卫老夫人遂不再问,她首先拿了筷子,众人才开始吃。 王望舒想为卫老夫人布菜,被卫老夫人身边的路妈妈拦了,她道:“十六小姐还是吃饭吧,老奴为老夫人布菜就行了。” 王望舒很听话了放下了筷子,馨宁抬头看那位妈妈,年纪在五十上下,头发乌黑,脑后梳了一个圆髻,只戴了银簪,穿了一身秋香色的襦裙,很是整洁干净,没有白发,手脚很是灵活,馨宁看了一眼她夹菜的手,指甲剪的干干净净的,手指细长,虎口处有一层薄薄的茧子。馨宁眼睛一闪,移开了目光。 卫老夫人见馨宁不吃菜,就问道:“怎么了,不合胃口?” 桌上的菜以鲁菜为主,油很大,有几道杭帮菜,放在离卫老夫人很近的地方,馨宁知道这是老夫人的喜好。馨宁不是不喜欢吃,关键是她现在还算是半个病号,这些菜都不适合她吃。 在别人家里,第一顿饭就说不合胃口,这是在挑事儿。她笑着回道:“菜太多了,不知道吃哪个好。” 大家这才想起馨宁是外地人,卫老夫人更是道:“我记得李妈妈不是跟着你娘呢吗?她难道现在不在你家了?” 馨宁回道:“李妈妈这几年年纪大了,我娘想着李妈妈做了几十年的菜了,也该歇歇了,又请了两个新厨子过来掌勺。” 卫老夫人感叹道:“她也快六十了吧?唉,这日子过的真快啊。” 除了宋夫人,在座的都不知道李妈妈是谁,加上卫老夫人有些伤感,她连忙转移话题问馨宁道:“我记得李妈妈原来是我们王家最擅长做鲁菜的,你娘爱吃的很,但是我记得你爹好像是喜欢吃辣的,你娘新请的厨子是不是做了一手好湘菜啊?” 馨宁也很有眼色,嘻嘻笑着道:“新来两个厨子,一个会做京菜,另一个不仅做了一手好湘菜,甚至做的川菜也很好。” 二表嫂陈氏见馨宁说还有做京菜的,她在京城长大,最喜欢京菜,连忙道:“姑母还找到了做京菜的厨子?” 会做京菜的厨子,大部分都是京城人,让他们去辽阳那穷地方难的很。 王氏当然不只请了两个厨子,还有会做客家菜的,做粤菜的,还有专门给自己做饭的厨子,还有专门做药膳的。但是看二表嫂陈氏一脸惊奇又羡慕的样子,王家规矩大,她上有婆婆,太婆婆,边上有妯娌,怎么可能专门请个做京菜的厨子。 馨宁不好全说出来给她添堵,只是道:“是我姐姐请的。” 众人又想起周淑宁嫁到京城去了,婆婆还是三房的姑奶奶。 馨宁见气氛有些尴尬,她只好接着道:“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习惯,我们家里人口味都不一样,所以也只好请了几个厨子。” 大表嫂郭氏就道:“我家里有个妹妹嫁到了湖广,一直不适应那里的吃食。还是请了会做鲁菜的厨子才好一些。” 大家又说哪里的菜口味咸,哪里的菜甜等等,馨宁顺利退出大讨论。 吃了半天,卫老夫人有些疲倦,想着回松鹤堂,但是男人那桌酒喝的正酣。馨宁早就不想吃了,吃了点菜,说不定晚上回去还要消化好久,遂自告奋勇的道:“我送外祖母回去吧。” 卫老夫人同意了,不顾众人的挽留,带着馨宁就先走了。 卫老夫人说消消食,走着回去。拉着馨宁的手,小声的道:“你今天吃的有些少,本来你大病初愈也不适合吃这些,我给你调了两个小丫鬟过去,一个叫书香,一个叫画眉。之前都是在松鹤堂伺候我的,松鹤堂有小厨房,一会儿回去就让书香跑一趟小厨房,给你做些易克化的吃食。” 馨宁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谢外祖母了。” 卫老夫人笑的不见眼睛,道:“这是咱们自己家,在自己家里,难不成还不能吃好喝好了?” 馨宁挽着卫老夫人的手,也笑的只见牙不见眼睛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见了书香和画眉,书香名如其人,年纪在十七八岁左右,很是稳重,识文断字,笑容温和。画眉一看就是活泼的性子,在馨宁回来之前就已经和红玉打成一片了。 馨宁一人赏了一只银簪子外加二两银子。 两人退下之后,红玉就小声道:“书香是松鹤堂的大丫头,是路妈妈调教出来的,崔妈妈就问了她几句话,回答的滴水不漏。画眉是个二等丫头,是专门伺候茶水的,很是八面玲珑,我向她打听松鹤堂的丫头婆子们,问她什么就说什么,但是绝对不会多说,像块棉布似的,挤才出水,不挤就不出水。” 馨宁点点头,稳重也好,八面玲珑也好,精明的总比不会来事儿的强。 她道:“你们和她们好好处着,毕竟我们要在这里住好久,不要太巴结,也不要太炫富,这个度你掌握的比我好。” 说到这里,馨宁接着道:“松鹤堂有小厨房,外祖母说让书香领着你们去,不要怕使银子,多多打赏厨房里的,咱们原来都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现在不比以前,你还好,红珠一顿最少要吃一整只烧鹅,别让她饿着。” 第77章 剩余价值 红玉这几年年纪大了,虽然依旧是活泼的性子,但是也十分有眼色。 她小声对馨宁道:“红珠姐有武艺在身,吃的多些也算正常,不如我们就说她会写拳脚功夫,所以饭量比别人大好了,不然就三个人吃的也太多了。” 馨宁很是赞赏的看着她,道:“这样也好。”毕竟瞒是瞒不住的,今天给卫老夫人布菜的那位老妈妈应该也是有武艺在身的,她扭头对红珠说:“你今天也看到那个路妈妈了,你和她之间谁更高明一些?” 红珠正想和她说这件事,见馨宁居然问了出来,也很是惊讶的道:“那位路妈妈虎口有茧子,应该是惯用剑的,但是路数一般,内功练得也还可以,但是她还不如我,不信小姐你看我的手。” 红珠说完就伸出了手,馨宁仔细看了一眼,红珠的手白皙圆润,只有指腹间有些针茧子,再没有别的痕迹。 馨宁疑惑的看着红珠。 红珠一脸得意的道:“终于有小姐也不知道的事情了。” 馨宁白了她一眼,但这依旧没有影响红珠的心情,她笑着为馨宁解惑:“一般人练武都是先练外功,再练内功,所以手上,身上难免会留下痕迹,比如说手上有茧子这种。而我是先练内功,再练手上功夫,我这样的人最适合当钉子,因为只要我不显露我的武艺,就没人知道我会武功,顶多别人会发现我比常人更加敏捷一点。” 红玉已经惊呆了,她喃喃的道:“居然还有这种事。” 馨宁也是第一次听说,她还想问别的,但是红玉受到的冲击已经很大了,所以馨宁只好先对红玉说:“红玉,你先去小厨房那边拿吃食,不过,先不要说红珠会武艺这件事,以后再说。” 红玉点点头,退下了。 看红玉走了,馨宁接着对红珠道:“我有新想法了,我觉得我还是先不要说你会武艺这件事了,你的吃食这件事先拿银子堵上小厨房的嘴就行了。” 红珠也知道自己这食量麻烦的很,她劝馨宁道:“小姐,我就少吃一些就行了,怎么好给小姐添麻烦。” 馨宁摆摆手,道:“你必须给我保持状态,以后只要我出松鹤堂,你就跟着我。”自己还算是一块香饽饽,虽说大房这边应该不会有人算计自己,但是难免在别的房出事,古往今来多少人死于宅斗。想到这里,馨宁接着对红珠道:“既然这王家大院没有人能拦住你,你想办法把王家东西两府的构造,人员安排给我摸清楚,和素问里应外合,你负责内院,他负责外院。虽然王家是我外家,外祖母和舅妈也很好,但是这王家几百号人,难免会有纰漏。我也不需要你今夜马上搞清楚,尽量在半个月内弄完,但是要时刻记着民间卧虎藏龙,山东又民风彪悍,留的青山在,不拍没柴烧,你记住了。” “半个月时间够了,您放心,我和素问连一个狗洞都不会放过的。”红珠一脸郑重。 红珠下去之后,馨宁躺在床上分析情况。 外祖母很明显的是和三房已经闹掰了,三房人丁兴旺,同二房六房的人一起挤在西府,而东府这边好多房子都是空着的,这是王家的规矩,长房宗子居东府,其余房头居西府。王家是累世书香,最爱惜羽毛,轻易不会分家,上无纳妾之男,下无再醮之妇。 馨宁以前替王氏管过家,家里只有周少城一个二品武将,但是世交、亲戚、邻居之间的回礼,下属的孝敬,上司的赏赐,每年要折腾出去好几千两银子。王竞洪今年再次入阁,正是水涨船高之际,所以迎来送往的份子钱就够这些人喝一壶的了,而公中分给他们的银子还不够塞牙缝。 加上这几房一直在一起做生意,红利今年多了,明年少了的,为了红利吵也不稀奇,加上时人赚了钱总是想买块土地,听说今年三房也置了不少地,可能是觉得有底气分家了呗。 三房的几个进士因为王竞洪的原因,不是在翰林院任职,就是在各地当官,没有在中央的实权,分了家也就不必顾忌王竞洪,可以升官发财了。 而周淑宁的婆婆王宝珠搭上太子,想必不是她一个人胡闹,说不定三房的人也有参与,馨宁记得丁先生讲时政的时候说过太子,而王竞洪和太子没有任何交往。 想了半天,馨宁又把红珠叫了进来,吩咐她道:“你想办法给我弄一份三房的姻亲关系图,我要用。” 红珠有些为难的道:“小姐,这件事有些复杂,可能要问过世子爷才能彻底搞清楚,毕竟世子爷那边有专门收集这些消息的人,有些关系都是隐藏的,三房人又多,我道听途说肯定搞不清楚状况,说不定还会误导小姐。” 馨宁一听还要找段璟,就开始烦躁,怎么哪里都能遇上他。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道:“咱们自己打听能打听出多少?” 红珠想了想,道:“小姐想要打听姻亲,要是咱们自己来应该只能打听出表面的一层,比如说宋夫人是乐陵宋氏女,但是我们若是想打听宋夫人的外祖是谁就打听不出来了。” 所以说这等于只是看到表面,若是想再深一点就只能靠段璟了。 馨宁气闷的不行,前几天还说和段璟老死不相往来呢,现在马上就要求人家了,馨宁感觉自己好像被打脸了。 红珠见馨宁脸色不好,想着刚才素问传的消息到底告诉还是不告诉小姐呢? 她一脸的欲言又止,馨宁正生气,没注意到。 红珠坐立不安了半天,就听见馨宁道:“管他呢,前男友也是可以利用一下的。”前男友?难道是指世子爷?没等她多想,馨宁接着道:“你先传话过去给素问,把收集的消息整理过来交给我,反正素问还不知道我已经单方面和段璟分手了。”榨干段璟最后的剩余价值。 第78章 点心早膳 第二天一早天还有些黑,馨宁就被崔妈妈摇醒了。 崔妈妈小声对馨宁道:“正房那边已经有动静了。”崔妈妈说的正房是指松鹤堂的正房。 馨宁认床,这一夜也是半梦半醒的。崔妈妈叫她,她就顺势起了,虽然睡的不好,但是精神还可以。 她坐起来,任由崔妈妈给她穿衣服。 穿好衣服,洗干净脸,再梳头之后,天已经大亮了。 崔妈妈看了看天,掏出馨宁赏给她的怀表,对馨宁道:“小姐,已经卯正了。昨天问了书香,书香说老夫人每日是卯正起来念佛,辰时用早膳。” 早上6点起来拜佛祖,7点吃早饭,很是健康和规律啊。自己平日都是8点才起,得向人家学习了。 馨宁到了正房之后,不过卯正多一点,王望舒还没来。路妈妈见到馨宁已经过来了,忙对她道:“表小姐来的真早,老夫人还在后头佛堂呢,表小姐要不要来块点心先垫一下?” 馨宁这几年因为来的厨子做的点心不合口味,很少吃点心了。但是拒绝别人的善意不太好,只好道:“那就谢谢妈妈了。” 点心很快就上来了,路妈妈端了一个九格攒盒上来,里面摆了枣泥麻饼,胶东巧果,盘香饼,马蹄糕,云片糕,玫瑰白麻酥糖,千层酥,杏仁酥,糯米糍。还上了小孩子喜欢的蜂蜜水。 馨宁没想到路妈妈这么大阵仗,吓了一跳,道:“妈妈,这也太多了,一会儿还要陪外祖母用早饭呢。” 路妈妈笑的十分亲切,道:“不知道表小姐喜欢吃什么,就让小厨房多做些,望舒小姐和老夫人都喜欢吃这些,因此专门请了个点心师傅。老夫人还有好一会才出来呢,您先每个都尝尝,看看喜欢吃什么。” 馨宁盛情难却,只好放开肚皮吃,枣泥麻饼和酥糖她都不喜欢,胶东巧果很新鲜,尝了一口,有些油。马蹄糕和云片糕经常吃的,各吃了一小块。盘香饼居然是肉馅的,很是咸,不过很好吃。千层酥掉渣,她是不会动的。杏仁酥只是饼干上撒了几片杏仁,没什么新鲜的。只有糯米糍是不甜不咸,味道还不错。 馨宁坐在小凳子上吃攒盒的时候,王望舒来了,见馨宁正在吃,就笑着道:“路妈妈又来劝人吃东西了,生怕我们这些小辈饿着。” 说完她也拿了一个小凳子,坐在馨宁旁边道:“祖母因为请了佛祖回来,早上是吃素的。路妈妈总是怕我们饿着,一直给我们准备点心。” 说着,她伸手拿了一块枣泥麻饼,道:“我最喜欢枣泥麻饼了,还有盘香饼。” 路妈妈一脸慈祥的看着王望舒道:“所以每次都叫厨子做这两样来着。”说完又对馨宁道:“我看表小姐也喜欢吃盘香饼,糯米糍,别的好似不太喜欢。” 馨宁本来不想把自己的好恶表现的太明显,但是挡不住路妈妈慧眼如炬,只好道:“糯米糍是红豆馅的,没那么甜,表面撒了些霜糖,口感更好一些。我还是第一次吃肉馅的盘香饼,以前都是吃桂花馅的。” 王望舒听馨宁说的头头是道,来了兴趣,道:“你莫非会做点心不成?” 馨宁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总喜欢研究吃的东西,经常自己动手做东西吃,不过到了古代,她只动过嘴。 看王望舒的样子,应该是对做点心十分有兴趣,又想着哥哥也喜欢吃甜的,就开玩笑道:“我只会吃,动手的事情都是我在家里的丫鬟来做。” “会吃也行啊,你不知道,我每次做的点心找笑哥儿来试吃,不是说太甜,就是说不好吃,我都快被他气死了。”王望舒抱怨道。 馨宁故意说:“我家里人,我娘和我哥哥都喜欢吃点心,所以我也就小小的研究了一下。” 王望舒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看馨宁笑的不怀好意,她脸红的不行,道:“你这个促狭鬼儿。” 馨宁哈哈大笑。 王望舒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平静了一会儿就镇定的道:“不知道姑姑和表哥都喜欢吃什么点心?”脸依旧红的像晚霞。 馨宁也不打算一直逗她,就道:“我哥哥喜欢吃各种酥皮点心,我娘喜欢吃面点,就是白面做的糕点,不喜欢吃糯米。” 王望舒仔细的记下了,接着问道:“姑姑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馨宁笑着道:“甜的呗。” 王望舒此时只恨身边没有笔记下来,馨宁就道:“表姐,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王望舒就道:“盘香饼和糯米糍呗。” 馨宁嘻嘻笑道:“表姐真厉害。” 王望舒再厚的脸皮也禁不住馨宁这样开玩笑,她正要扑过去捏馨宁的脸,卫老夫人出来了。见姐妹俩闹成一团,她心里很高兴,这样王望舒以后嫁到周家也会好过一些。 但是此时不能放松表情,就虎着脸道:“闹什么呢?该吃饭了,还不给我好好坐好。” 两人连忙老实坐好了。 早膳果然很清淡,一份白粥,一份小黄瓜拌菜,一份盐水煮白菜,还有一碟葱丝咸菜。 卫老夫人看着菜,对路妈妈道:“馨姐儿和望舒还小,不必陪着我一起吃素,你再让小厨房上些菜吧。” 馨宁和王望舒连忙推拒,卫老夫人却不理她俩,坚持让路妈妈催小厨房,不一会儿就上了一盘炒鸡蛋,一大盘四喜烧麦,一盘白面馒头,一盘黄豆猪蹄,还有一海碗鸡汤馄饨。 馨宁吃了一小碗鸡汤馄饨,吃了两个烧麦,猪蹄没动,鸡蛋吃了一口,又吃了点小黄瓜和葱丝咸菜。 王望舒也吃了不少,她没吃烧麦,吃了白面馒头。 卫老夫人早就吃完了,微笑着看着姐妹俩吃饭,等两人吃完以后,就对路妈妈道:“明天还给她俩这么上菜,干嘛非得陪着我吃素。” 路妈妈点头道:“就听您的。” 吃完早饭之后,王望舒拉着馨宁去了她那边,馨宁一路上都没看到有给卫老夫人请安的,就问王望舒:“舅妈和表嫂她们不来吗?” 第79章 学习 王望舒道:“祖母年纪大了,搬到松鹤堂之后就不再要求我娘和嫂子们晨昏定省了,我娘不同意,但是祖父这次入阁,祖母就从开元寺请了尊佛祖回来供,说是为祖父祈福,祖母早上要拜佛祖,所以我娘这才同意早上不过来的,但是晚上依旧还是会来的。” 馨宁表示理解,道:“原来是这样啊。”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去了王望舒住的地方, 王望舒住的地方同馨宁大致一样,只是更加小一些,丫鬟也多,馨宁知道她是把大的地方让给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要不表姐你还是住我那里吧,我来这住就行,我身边跟着的丫鬟也少。” 王望舒伸手捏了捏馨宁的脸道:“我们馨姐儿真懂事,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挺好的,这边是没你那边大,但是我都搬过来一个月了,要是再换回去,劳民伤财不说,祖母也会不高兴的。” 馨宁也知道是这个理,但是总觉得心里过不去。 王望舒见馨宁一幅她占了自己便宜的样子,只好直言道:“你不必和我见外,你若实在觉得心中难安,不如你把你做点心的方子交给我就行了。” 馨宁哪里有什么方子,不过是会吃罢了,她就为难道:“表姐,我没有方子,不过我可以跟你分享一下我的经验。” 王望舒本就只是想给馨宁找台阶下,哪里是真的要她的点心方子,她就道:“这样也行。” 两人就今天早上的点心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馨宁就道:“今天的糯米糍上面撒了霜糖,但是其实撒些椰蓉会更好吃,霜糖虽然很细腻,但是吃多了会上火。盘香饼放的是猪油丁,虽然吃的很软糯,但是实际味觉敏感的人会闻到杂味儿。” 王望舒听的兴起,叫她的丫鬟水月去小厨房要了些点心来,两人一一尝了,叽叽喳喳一直说到用午膳的时间。 两人手挽手去了正房,没想到周建峰,丁沉以及路掌柜都在,两人连忙给卫老夫人见礼。 王望舒没想到有外男在,想避开,卫老夫人却指着丁沉道:“舒姐儿,这位是馨姐儿的师父,你也和他见个礼吧。” 王望舒忙向丁沉行了个福礼。 有卫老夫人在,馨宁也老老实实地向丁沉行了弟子礼。 行完礼之后,卫老夫人示意王望舒和周建峰都避开,而馨宁却留下了。 卫老夫人道:“馨姐儿,你的功课不能停,你娘让丁先生跟着你来也是有这方面考虑。” 馨宁点点头表示明白。 卫老夫人接着道:“这样吧,你上午去丁先生那里听课,下午跟着我看账本,之宽三天来一次,给馨宁讲一些票号的惯例。” 路掌柜点头表示同意,他道:“这样也行,不过账本是只要票号的账本吗?还是连四季锦和杏林春的都拿来?” 卫老夫人道:“杏林春是宝仪创办的,你这边的账本估计是给宋氏看的,宝仪那边应该还有更详细的,宋氏和温衡都不是经商的材料,拿着账本估计也看不懂。”温衡是舅舅王暄的表字。 说完,扭头对路妈妈道:“你去问问宋氏,看看她要不要望舒跟着馨姐儿一起学学杏林春的账本,还有笑哥儿也过来吧,他曾祖父之前还说他算数学的不错呢。” 路妈妈笑着过去了,路掌故就道:“老夫人,您让我娘过去问就是摆明了让十六小姐和笑少爷必须学这个,王家到底还是书香门第,宋夫人若是不愿意怎么办?” 馨宁一听路掌柜居然是路妈妈的儿子,没想到啊。 卫老夫人就生气道:“宋氏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把她四个儿子都教的不通庶务,只会坐吃山空,王倬和王侨这两个我就不说了,天生没什么生意天赋。你说伦儿,他多聪明,这辈孩子就数他最出彩,麻烦的是他有些士林脾气,把银子叫阿堵物,但是他也不看看他今天买一块石头,明天买一副字画的,都是要用银子的,钱氏嫁妆再厚也禁不住他这样折腾。侑儿年纪还小,但是学他哥哥们学的厉害。只有望舒还好一些,毕竟是我自己教出来的。” 完全不顾馨宁和丁沉在场,馨宁倒是知道丁沉不会随便乱说,丁沉有些坐不住了,他直接向卫老夫人请辞:“老夫人,我今日来就是看看馨姐儿的,我不通庶务,还是请您叫个丫鬟把我送出去吧。” 卫老夫人仍旧在气头上,指了她一个大丫鬟叫书砚的送丁沉出去。 丁沉走了之后,馨宁就道:“外祖母,您也不克制一下,丁先生还在呢。” 卫老夫人就道:“唉,丁先生是聪明人,和你这几个表哥相处一下就知道了。他是有大智慧的人,我先这样说一下,他就会以平常心待你表哥几个,相处久了说不定还会有惊喜。免得他以为王家子弟都是像你外祖父一样的人。” 欲扬先抑吗,馨宁理解。只是听卫老夫人一席话,馨宁越发的好奇外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这些话路掌柜不好参与,他笑着转移话题,道:“那我就先拿杏林春的账本?” “恩,先这样,不过你得把济南杏林春的掌柜找过来,叫他推荐一个药材知识学的好的人,教一下这三个孩子如何辨认药材。这样配着账本也学的明白一些。” 路掌柜向来佩服卫老夫人,听了卫老夫人的话连忙道:“老夫人高见啊,我就没想到这一层,还是老夫人想的周到。” 卫老夫人被路掌柜直白的奉承给逗笑了,她道:“就你会说话,好了,你也下去吧。看看你娘,在府里见见老人们,我让宋氏给你安排一桌席面,你带回去和你爹一起吃吧。” 路掌柜笑着退下了。 馨宁还在屋里站着呢。 卫老夫人就对馨宁道:“你娘给我写了信了,说她准备把路通票号给你当嫁妆,但是你年纪还小,镇不住那些大掌柜们,先学些简单的吧,当初你娘也是这样学的。” 馨宁十分同意,她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毕竟票号那么大,几千号人,上百艘船,外祖母这样手把手的教她,她应该很快就会学会吧。 第80章 相看失败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到了腊八。 腊八是卫老夫人的六十六岁生日,馨宁因此停下了繁重的课业,休息一天。 馨宁从学堂回来,一路上府里张灯结彩的,一边庆祝腊八,一边给卫老夫人过寿。她进松鹤堂之后先去了王望舒那里,结果王望舒和他的丫鬟水月都不在。馨宁问她的另一个丫鬟水荷,水荷说王望舒去了宋夫人那里,帮着宋夫人准备卫老夫人的六十六岁大寿的寿宴去了。 馨宁十分无聊,就去了正房看卫老夫人。 路妈妈正拿了一件大红色绣着仙鹤纹的的罩衫背对着门左右比划,馨宁好奇的上前道:“怎么了?衣服不合适吗?” 路妈妈被她吓了一跳,道:“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的?” 馨宁也被她吓了一跳,差点就脱口而出:“你不是会武功吗?”但是,馨宁忍住了,婉转的道:“路妈妈平日不是最为耳聪目明吗?” 路妈妈轻轻的拍了一下馨宁的肩,道:“老了啊,老了都这样。”然后接着道:“你来帮我看看这衣服袖口上的针脚怎么样,老夫人刚才说穿着袖子不舒服。” 路妈妈看着年轻,实际上只比卫老夫人小一岁,虽然因为会功夫的原因,身子骨很是硬朗,但是眼睛早就不行了。 馨宁伸手拿过来那件罩衫,随口问道:“外祖母今天要穿这件衣服吗?” 路妈妈应是,随即抱怨道:“这仙鹤纹缝了好久才完工,你看这袖口上,都是一层一层的祥云纹。我这眼睛反正是看不出来了。” 馨宁把反正面都看了,没发现什么问题,就道:“书砚干嘛去了?我女红不好,找不出问题来。” 一说女红,路妈妈又道:“望舒小姐的女红也不好,宋夫人找了个女红师傅,要让她学呢。我看表小姐你也跟着学学吧,我昨天听崔妈妈说你连个荷包都缝的乱七八糟的。” 针线活一向是馨宁的软肋,她别说做荷包了,连个袜子都不会缝。 馨宁连忙转移话题道:“我刚才去表姐那里了,她人不在,说是去舅母那里跟着学管家了。”王望舒和周建锋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明年八月十二的日子。周建峰已经于十一月二十启程回了辽阳,他的假期只到十二月。 路妈妈就道:“望舒小姐年前就要搬回宋夫人那里了,总不能连出嫁都是在松鹤堂吧。以后松鹤堂就剩表小姐一个人了,你会不会感到孤单啊。” 馨宁又仔细摸了摸罩衫的衣袖,道:“一大群丫鬟婆子在呢,孤单什么,况且不是还有祖母吗?”又转移话题道:“这衣袖上的祥云纹是双面绣,衣袖里面有些扎手,可能磨着手腕不舒服吧。” 路妈妈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走了,她也仔细摸了摸,道:“还真是这样的。” 馨宁解决了路妈妈的问题,就进了里屋找卫老夫人去了。 卫老夫人正在里屋和王茵茵玩,王茵茵小朋友才三个月左右大,不怎么哭,还喜欢听人说话,脾气也很大,一直需要人陪着,钱氏身子骨不好,坐了双月子还是不能吹风,瘦的像皮包骨头,馨宁去见她的时候十分吃惊,还以为生完孩子的人会很胖,没想到居然这么虚弱。 王茵茵躺在床上咿咿呀呀的,馨宁过去看她,她还冲她笑了几下。 卫老夫人见她居然这么早就下学了,道:“怎么了?丁先生给你放假了?” 馨宁伸手摸王茵茵的小手,一边摸一边道:“不是我要求放假的,丁先生也需要休息啊。” 卫老夫人打掉了馨宁的手,训她道:“洗手了吗?就摸我们茵姐儿。” 馨宁嘻嘻笑。 卫老夫人懒得理她,接着道:“下午呢?之宽也说不上了?笑哥儿和简哥儿呢?都放假了?” 馨宁道:“路掌柜说先停课了,今天都腊八了,他得去一趟京城对账。所以都放假了,他俩估计是出去玩了,说午膳之前肯定回来。” 馨宁的课程是固定的,上午是丁先生的文史哲课,这个课只有她自己听。下午就是路掌柜的古代经济综合课,这个课老师随机,有精通中药学的,有专注服装科的,还有茶艺师父。 年关将近,只有文史哲老师闲着没事干,其他老师都要忙。 卫老夫人听说两人出去玩了,刚想说句什么,结果王茵茵小朋友因为两个人都不理她,哭了起来。卫老夫人立即去哄小公主去了,没再理两个小子的事情。 王茵茵的乳娘听见哭声快步跑了进来,对卫老夫人道:“老夫人,到喝奶的时间了。” 馨宁没眼看乳娘喂奶,和卫老夫人说了一声,皱了眉头出去了。 路妈妈正好进屋,问卫老夫人道:“表小姐怎么出去了?” 卫老夫人摇摇头道:“还能怎么的,看不了乳娘喂奶。”说完叹了口气,道:“这丫头,比望舒难伺候多了。” 路妈妈看了一眼乳娘,示意她下去。乳娘低眉顺眼的退下了。 路妈妈就道:“表小姐又怎么了?” 卫老夫人就抱怨道:“你说馨宁将来可怎么办?几天前,宋氏领着她去开元寺上香去了,中午在那里休息,其实是想给她弟妹相看一下。结果人家中午不睡觉去看开元寺的那些前朝书法碑林了,宋氏找不到人,就有些着急,派了人出去找,没找到不说,不一会儿人家自己回来了,回来当场写了一幅字,宋氏说和那碑林里头最大那个碑上的字一模一样。” “宋氏她弟妹是小户出身,不想找太有学问的儿媳妇。偏偏宋榆觉得她才高八斗,说是要向馨宁拜师。宋氏觉得她弟妹的想法有问题,因此更加看重她侄媳妇人选的才学。听说宋榆要拜师,气的脸都白了,回来之后,忍了这几天,今天早上过来跟我说的。” 路妈妈就很小心的问道:“那您觉得该怎么办啊?两个孩子年纪还小,都是赤子之心。” 卫老夫人就道:“宋榆那孩子我是知道的,那是真正的做学问的孩子,也有些呆。可馨宁是我见过的最会举一反三的姑娘家,会做生意的人,通常鬼心眼子多,年纪小小的就敢做马帮的生意。和宋榆在一起过日子会枯燥抑郁吧,所以我不怎么看好这门婚事,奈何宝仪说好,我也没办法啊。” 第81章 礼轻情意重 路妈妈就怂恿卫老夫人道:“那您亲自出马,给表小姐介绍一门亲事。” 卫老夫人就白了一眼路妈妈,道:“我介绍的还不如宋氏介绍的呢,现在谁还记得我们金陵卫氏啊,改朝换代之后不过是个商户罢了。” 卫妈妈听的心酸,当年卫家的鼎盛她也是经历过的,只可惜卫家老太爷去世之后,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卫老夫人只好年纪轻轻的出来经商,还好遇上了王大人。不过小姐嫁给王大人那年年纪也不小了,子嗣艰难,只留下了一儿一女。 想到这里,她就转移话题道:“宋家少爷说要拜表小姐为师,表小姐不会同意了吧。” 卫老夫人就道:“馨姐儿不是个傻的,怎么会答应人家,况且我看馨姐儿的性子也不像是喜欢宋家小子那样的。” 卫老夫人慧眼如炬,馨宁这头正心塞呢。 “那位博陵崔氏的姑娘祖父去世了,崔姑娘要守一年孝。加上皇上上朝的时候突然晕倒,世子爷的婚期可能得延后了。”红珠小心翼翼的说。 馨宁心里又苦又酸的,就是没有一丝喜气。苦的是自己居然变成了一个嫉妒的坏女人,酸的是守孝一年,人家崔姑娘也有正正经经的婚约。她摇了摇头道:“你也别侥幸,婚约还没取消呢。” 红珠想张嘴劝劝她,结果没等说什么,王望舒就进了屋。 王望舒见屋里气氛十分凝重,就疑惑的问道:“你们主仆俩猫在屋里说什么呢,都一副愁白了头的样子。” 馨宁强笑道:“正发愁送什么礼物给外祖母呢。” 王望舒就道:“你不是前几日画了一幅寒梅映雪图吗,祖母最喜欢梅花了。” 馨宁只好找借口道:“觉得一副画少了,还想再送我之前抄的《金刚经》。” 王望舒就反问她:“那不是你给姑姑抄的,说要供到开元寺的吗?” 馨宁一时语塞,王望舒就很真挚的道:“我听说宋榆表弟的事情了,你不要太生气了,表弟他就是个书呆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馨宁对宋榆没有丝毫好感,所以也谈不上生气不生气的,馨宁只好道:“哎呀,其实我也有错,不该大中午的不睡觉,跑到碑林那边看那些字,还摹写了出来。”说到这里,馨宁想着宋氏心里肯定也不舒服,忙问道:“我回来之后,就没见过舅母了,都是因为我,才叫舅母着急的。” 王望舒见馨宁只字不提宋榆的事情,也没有害羞的样子,反倒是问母亲的事情,心里想着:娘啊,你这次恐怕要失望了,馨姐儿恐怕是没有看上宋榆。她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想替宋榆争取一下,所以她道:“恩,我娘怎么会生你的气,倒是我听我娘说我舅母回去把宋榆表弟好好的训斥了一下。” 别人家的家事,馨宁是不会理的,况且馨宁也不想给王望舒留下什么满意宋榆的印象,所以她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王望舒还想说点什么,结果水月找过来了,说宋氏在前院叫她,王望舒匆匆忙忙的走了。 王望舒去了前院花厅,宋氏正指挥着人往桌子上铺大红色的桌布,见王望舒回来,就道:“你祖母那边怎么样了?” 王望舒道:“路妈妈说寿服的袖子,祖母穿着不舒服,正召集丫鬟们改呢,祖母在后堂念经。” 宋氏眉头一皱,随即很快恢复自然,道:“怎么不让老夫人早点试穿,现在才改?” 王望舒装作没听到,想问她馨宁和宋榆的事情,刚要张嘴,又来了婆子说厨房那边出了点小事情,宋氏回头交待王望舒,道:“舒儿,你看着他们摆桌子,我去一趟厨房。” 王望舒“唉”了一句,宋氏已经走远了,只好按下不提,想着明日再说。 馨宁送了王望舒出去之后,回了屋,随手从红玉的女红筐里抽了几根红线,开始打络子。馨宁女红学的不行,络子却打的非常好。 红玉见馨宁在打络子,就问道:“小姐,怎么想着打络子了?” 馨宁三下五下就弄了个中国结形状的,对红玉道:“我记得我有一块松鹤延年的昆仑玉牌,你给我找出来。” 红珠就道:“小姐,那块玉是从西域弄过来的,老爷跟你要你都没有给的。” 馨宁瞪了红玉一眼,道:“西域来的怎么了,以后我接了票号什么东西买不起?你快点给我找出来。”红珠只好去翻箱笼,馨宁在后面却又叫到:“我之前学女红练手那个竹节纹的荷包放哪里了?” 红玉一边翻箱笼一边道:“小姐,那个荷包丑的很,一点也看不出是竹节纹,红玉说像毛毛虫。”说完,就找到了那个玉牌,转身道:“小姐你看,这可是好玉,配那荷包也太可惜了。” 馨宁被红玉怄的半死,正想讽刺她几下,红玉伸手就从炕几下的篮子里抽出了馨宁绣的荷包,馨宁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玉牌,道:“算了,你说的对。” 穿好了玉牌之后,馨宁又把之前裱好的寒梅映雪图拿了出来,道:“这两样东西,应该没那么寒碜了吧?” 红玉点头道:“恩,王家现在烈火烹油,正是煊赫之时,族人们给老夫人的贺礼应该都是珠光宝气的。小姐这两样东西,画是自己画的,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礼轻情意重,加上小姐亲手打的络子,和这个名贵的玉牌,怎么着也算是够份了。” 馨宁听红珠说自己的画不值几个钱,还有礼轻情意重什么的,只想把红玉吊起来好好打一顿。 偏偏红玉还不自觉,接着道:“我之前就觉得小姐你送给老夫人的寿礼太轻了,一幅字画怎么能够?” 红珠进了屋里,就见红玉侃侃而谈,而自家小姐的眼睛里都快喷出火焰了,她连忙打断红玉的话,道:“前院传话过来,说已经有客人过来了,宋太太说要请姑娘帮着望舒小姐一起待客。” 馨宁压住火气,道:“走吧,去前院吧。” 第82章 杨树 前院已经是热火朝天,花厅里摆了十几桌流水席,菜还没有上,每个桌子上各摆了一份点心的攒盒,还有茶水。馨宁隔着老远的就看见了王望舒,她身边围着一圈穿红戴绿的世家小姐们,馨宁走了过去,王望舒扭头看见是馨宁来了,忙向大家介绍馨宁道:“这是我表妹,她是我姑母的女儿。” 众位小姐都用很新奇的眼光看着馨宁,有的人还道:“难不成是兴宁侯家林大小姐?” 馨宁面不改色的道:“我姓周,不姓林。” 这些小姐们听说馨宁不是兴宁侯府的人,一大半失去了兴趣。有一位小姐直接道:“望舒表姐,站在这廊下说话怪累的,快让我歇歇脚吧。” 说话的是宋太太娘家的小姐宋荷,她是宋榆的妹妹,今年十三岁。王望舒假意瞪了她一眼道:“没个正行儿。”说完向馨宁介绍了宋荷。 馨宁到没觉得有什么,反倒宋荷却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馨宁,撇撇嘴道:“没看出有什么厉害的啊?听说你的字写的很好啊?” 这才第一次见面,这位宋小姐也太过没礼貌了吧?馨宁微笑而不失礼貌的说:“宋姑娘过奖了。” 有时候讨厌一个人并没有特别的理由,可能是因为她的发型不好看,可能是因为她的衣服太艳俗,也有可能就是像这位宋小姐似的张嘴说话就让人讨厌。 王望舒皱了皱眉,觉得舅母太过于娇惯宋荷了,把这等事情都告诉宋荷了,宋荷嘴上又没个把门的,她连忙制止了还要说话的宋荷,冲馨宁歉意的一笑,拉着宋荷走到一边,警告她道:“今天是我祖母的大寿,你给我管好你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一一的告诉你吧?” 宋荷没有姐姐,王望舒从小聪明又漂亮,一直被母亲念叨,偏偏王望舒私底下颇有主意,所以宋荷就有点怵她,但是她还是有点不服气的小声道:“本来就不怎么样吗?怎么二哥就要拜她为师了?不就是漂亮吗?我看她娇娇弱弱的,一点也没有读书人的气质,开元寺的碑林我也看过,怎么她就能摹写出来了?” 宋荷的母亲是原乐陵知府的女儿,家里就出过一个进士,家底有点薄,所以特别喜欢读书人,所以宋家三兄妹从小就读书,宋家老大已经是举人了,宋榆也是秀才了。宋荷从小写字有天分,她读书、琴棋、绘画都不如王望舒,只有写字超过了王望舒,因此对自己的字最是自信。加上她的确是写的好,一手簪花小楷在闺阁小姐中是极有名的。突然出来一个周馨宁,长得比王望舒还漂亮就算了,写出的字连二哥都要拜她为师,而且还是有可能成为自己嫂子的人,她觉得心气不顺很正常。 王望舒看了一眼宋荷那愤愤不平的样子,一下子就猜中了她的心思,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廊下的周馨宁,因为天气有些冷,馨宁上身穿了一件湖水蓝的夹袄,披了一件同色的披风下身外面却套了一层雪青色的襦裙,脖子上的狐狸毛衬的她的脸晶莹剔透的。 她知道这件夹袄,里子是用一整片上好的紫貂皮做的,领子是用西域雪山上的银狐尾巴缝制的,娘说了她这一件夹袄,看着低调,可是拿出去至少能买六百两银子,许多人穷尽一生也赚不到六百两银子。 家里的情况自己最清楚,娘嫁妆虽然很厚,但也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入股姑姑的杏林春才能赚的盆满钵满。但是娘有四个儿子,都不事生产,自己将来肯定分不到太多银子。姑姑家里的银子能堆成山,自己嫁到辽阳,既没有熟人,也没有银子。 虽然姑姑不会为难自己,可是未来谁清楚呢?路通票号王望舒也是清楚的,那么大的一个产业,将来的掌舵人居然是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现在这个小姑娘就站在廊下,看花厅回廊外那棵落光了叶子的杨树。没有丝毫的不自在或者是羞愧的感觉,乌黑的发丝梳了一个时下流行的单髻,对称的插了一对水头极好的青玉簪,簪头刻了精细的山茶花。 精致而又淡然,仿佛众人对她的不屑,宋荷的无礼都是无关紧要的,她心中只有廊外萧条的落叶,和凛冽的寒风。 馨宁不知道自家表姐已经看自己看的入神了,更是丝毫不知道自己的颜值已经征服了王望舒,她只是和红珠在讨论花厅外的那棵杨树,两人的对话是毫无营养的,馨宁道:“我还是第一次来外院的这个花厅呢,外院到底有几个花厅?这里怎么能种杨树?难道他们没见过杨树揦子吗?要是哪个孩子调皮,被咬了中毒怎么办?” 馨宁是跟丁沉出去辽阳城外游玩,才见过杨树揦子的,古代医疗水平落后,被这种虫子咬了,虽不会致死,但是怎么着也会病好久,而且穷人家的孩子说不定会因为被咬之后引起的并发症而死亡的。 红珠知道馨宁一贯想的多,就无奈的道:“王家家大业大,还养不了一颗杨树了?再说了,各家各户都有专门管林木的仆人,怎么就能让主子们或者客人们被咬了。” 馨宁知道跟她讲不通这种科学上的东西,所以她只好道:“丁先生的堪舆术里讲过,家宅中不能植杨,风大雨大时,树叶哗哗作响,声音能传出去很远,容易招来不好的东西。” 红珠虽然不怕鬼,但是馨宁说的东西很少有不对的,所以她就信了,道:“不然我去查查吧,这么大的宅子,建之前肯定看过风水的,怎么会种了这样一棵树,您回头跟宋太太提一下吧。这样一棵树还种在花厅旁边,总归是不吉利的。” 馨宁却摇摇头,道:“现在是冬天,树叶都落光了,又快过年了,不吉利。舅母办过无数的宴会,难不成就没有人提醒过她吗,有必要让我这个客人提出来吗?我毕竟是她小姑子的女儿,自古小姑子和嫂子很少有真的亲如姐妹的。虽说我娘和她处的挺和谐的,她对我也很好,但是我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做客,而且我又不想嫁给宋榆,还是你先查查吧。” 第83章 冲突 红珠点点头,随即给馨宁使了一个眼色。馨宁马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回了头,王望舒拉扯着宋荷向她走了过来,道:“你没生气吧?我说了荷表妹了,她知道是自己失礼了。” 馨宁虽然已经开始讨厌宋荷了,但是也没有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的意思,她回道:“表姐说哪里话,宋姑娘年纪还小呢。” 宋荷一听馨宁还管她叫宋姑娘,顿时小脸一绷,差点要指着馨宁鼻子尖了,王望舒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宋荷虽然老实了,但脸色依旧不好。馨宁无意看人脸色,又不想让王望舒为难,直接道:“表姐,我得回松鹤堂看看外祖母准备的怎么样了。” 王望舒却不想放她走,而是道:“我还想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山东的闺秀呢,你也应该交几个闺中密友了,毕竟你还要在济南呆好久呢?” 宋荷站在一旁小声的道:“谁愿意跟她做朋友啊,粗鄙死了。” 馨宁还是第一次被人形容是粗鄙之人,虽然本朝轻视武将,但是周少城可是会元出身,是文武双全的儒将。馨宁皱了皱眉,原来宋家人是这样看自己的,她冷笑道:“我爹虽然是武将,但是可从来没有教过我可以如此轻视世人,你虽是乐陵宋氏女,但就看你如此短视,实在有负乐陵宋氏之盛名。” 宋荷脸都涨红了,她大声的道:“你,你,你再说一遍,有本事再说一遍,我要告诉姑姑,我要告诉卫老夫人。” 王望舒拉住宋荷,劝道:“你不要再说了,都有人看过来了。” 宋荷最注重面子,见花厅那边果然有人望过来了,她抑制住自己想尖叫一声,上去扇馨宁两个巴掌的冲动,恨恨的道:“你给我等着。” 馨宁对王望舒道:“表姐恕罪,我不能留在这里了。”说完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宋荷,对她道:“我等着你呢。”说完,转身就走了,红珠紧随其后,回头用挑衅的眼神看了一眼宋荷。 宋荷再也没有忍住,一个丫鬟也敢踩到她头上,顿时尖叫一声,就要冲向馨宁,但是主仆俩已经走远了。花厅里各家小姐都看了过来,王望舒听宋荷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发火尖叫,伸手就拉着宋荷坐到了地上,宋荷年纪小,没什么力气,就被王望舒拽倒了,刚想大声发火,王望舒伸手捂了她嘴,道:“你再发出任何声音试试,你信不信我让舅舅把你关在家里一整年。” 宋荷一听关禁闭,眼圈一红,点了点头,王望舒这才松开她,已经有许多小姐们走过来了,围着两人道:“没事儿吧,摔倒哪里了?”王望舒解释道:“地有些滑,一时没站稳,没想到把表妹也碰倒了。” 宋氏和宋荷的娘亲陈氏从人群中穿过来,陈氏着急的道:“怎么了,荷姐儿,哪里受伤了?” 宋氏也道:“望舒,怎么摔了?” 王望舒怕宋荷一时嘴快,说出什么不妥的话,连忙道:“我没事,就怕表妹受伤。”说着就站了起来,拉着宋荷对宋太太使了个眼色接着道:“娘,我领着表妹去后面换件衣服吧。” 宋氏心领神会,知道女儿没事,估计是宋荷又出什么洋相了,她拉住要跟着宋荷和王望舒一起走的陈氏,道:“你不用过去了,我看两个人都没事儿,我这边离不了你。” 说着又对众人道:“小孩子家蹦蹦跳跳的,不过是摔了一下,哪有那么脆弱,大家快回席上吧,马上就要上菜了。” 馨宁拐出花厅,听到后面宋荷的尖叫声,她扭头看了一眼跟在她右后方的红珠,边走边道:“你干什么了?她怎么突然叫起来了?” 红珠十分淡定的道:“不过是看了她一眼。” 馨宁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脚步不停的向前走,松鹤堂前头有个小凉亭,馨宁一直走到那里,在凉亭里坐下了,红珠知道她心情不佳,小心翼翼的承认错误道:“小姐,我不该自作主张挑衅宋荷小姐的。” 馨宁依旧一言不发,红珠接着道:“小姐,我就是觉得宋荷小姐实在太过分了,她明着说您粗鄙,实际上实在贬低周大人,她也不想想,若是没有守卫在边关的将士们浴血奋战,哪来的她在家里太平生活,让她有闲心在这里拐着弯嘲讽您。” 馨宁知道她的意思,按理说红珠也没错。所以馨宁道:“这样也好,她丢了个大脸,肯定会更加讨厌我,婚事只会更难成的,只是今天是我外祖母的寿宴,我希望你不要再自作主张了。你是我身边最稳妥的人,我希望你继续保持,这样我才不会给你二十两银子当遣散费,让你回家。” 红珠点点头,道:“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只是您不回松鹤堂吗?” 馨宁却道:“都说了我去前院招待客人了,直接回去外祖母说不定会以为我受了委屈,我也懒得解释来解释去的,望舒表姐肯定有办法遮掩过去的,但是我没有理由替宋荷遮掩来欺骗外祖母,还是在这边呆一会儿吧。你听着点松鹤堂的动静,赶在外祖母之前过去就行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松鹤堂一片喧哗,红珠侧耳听了听,道:“卫老夫人出来了。” 馨宁刚坐下,就要回去。她本想返回花厅,又觉得那些人不怀好意,刚才肯定有人看到宋荷与她争执了,索性冲着松鹤堂走了过去,红珠不知道馨宁为何又改变了主意,只好跟着她。 路妈妈眼尖,看见了馨宁,连忙对卫老夫人道:“是表小姐回来了。” 卫老夫人也看见了她,就笑着道:“你怎么从花厅过来了?” 馨宁上前挽了卫老夫人手臂,笑着道:“还不是怕您孤单,来接您一起过去的。” 卫老夫人最喜欢馨宁,也知道馨宁的性格,所以笑着道:“你心血来潮接我,扔下你舅母和表姐就过来了?” 馨宁笑着开玩笑道:“我也是客人吗!舅母安排的很齐全,哪里就用的上我了,而且我还不是怕您孤单,才来接你的,要不然我走了啊?” 卫老夫人笑的更加欢快了,道:“明明就是偷懒,还说的冠冕堂皇的,走吧,一起和祖母坐轿子过去,路妈妈已经派小丫鬟过去和你舅母说了。” 第84章 心思 王望舒和水月把宋荷连拖带拽的弄到了离花厅不远的一间小院子,这是用于花厅里来做客的女眷更衣的。 几个人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王望舒对水月使了个眼色,水月心领神会的把一直跟着宋荷的丫鬟拽走了。 王望舒见没人就,就道:“你是不是疯了,我们王家没有人敢给馨表妹脸色看的。” 宋荷已经平静下来了,她默默听了王望舒的话,道:“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三品武将的女儿吗?” 王望舒也懒得理她了,道:“辽东都司都指挥使是正二品,掌管一方军政,我爹是个翰林院编修,而我外祖父是当今的阁老,人家都说我爹有个阁老父亲,将来前途无量。但是这样我也不想得罪她的原因是什么你知道吗?” 宋荷讽刺她道:“还不是她将来会变成你的小姑子,你怕还没进周家的大门就被婆母厌恶。” 王望舒被宋荷的恶言恶语气的心肝脾胃都在疼,她道:“我有心提点你,你却觉得我是为了一己之私,我会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你母亲,你就等着被禁足吧。”说完,一甩袖子站起来就要走。 宋荷听说王望舒要告诉自己的母亲,脸变的特别快,伸手抓了王望舒的衣角,哭丧着脸,祈求道:“舒姐姐,别告诉我母亲好吗?求你了。” 王望舒不为所动,拉开她的手,毫不犹豫的就走了。 宋荷呆呆的坐着,她的丫鬟悄悄的走了进来,道:“小姐,宴席开始了,卫老夫人都到了。” 她一听,眼泪瞬间了流了出来,喃喃的道:“我没做错什么,凭什么禁足我。” 她的丫鬟就劝她,道:“小姐。快别哭了,一会还要给卫老夫人祝寿呢!您现在赶过去,望舒小姐说不定还没有告诉太太呢,但是您要是失礼于卫老夫人,让太太没脸,太太就算不理周小姐这件事,也会狠狠的责罚你的。” 宋荷很害怕受到责罚,娘把王家的卫老夫人看的十分重要,爹爹也要指望着王大人的提携,自己要是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让乐陵宋氏的名声受到损害,爹爹会扒了自己的皮。 那丫鬟见宋荷的眼睛有些红肿,用冷水浸湿了帕子,给她敷了敷眼睛,两个人匆匆忙忙的跑去了花厅。 到了花厅,里面一片热闹,众人正挨个给卫老夫人祝寿呢,还好还没有轮到小辈们,她纠结了一下是站在娘身边还是王望舒身边,最终还是胆怯的站在了王望舒身边,还好王望舒是顾全大局的人,王望舒只是斜睨了宋荷一眼,没有说什么。 她忐忑不安了许久,一直到她给卫老夫人献上两方自己亲手做的帕子,还用的是手艺复杂的双面绣,废了她不少时日,王望舒甚至都没有想平日里一样抬举她两句。 卫老夫人什么没见过,何况是两方帕子,笑着就让小丫鬟们收起来了。宋荷觉得有些委屈,她本以为卫老夫人会称赞她一句的,山东的闺秀们若是能得卫老夫人一句称赞,以后就不用愁了。 这种委屈直到看到周馨宁送了一幅自己画的寒梅映雪图一块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玉佩时,达到了顶峰。她再也顾不得王望舒之前的警告,拽了王望舒的袖子道:“不说卫老夫人很宠爱她吗?怎么就送了这么普通的东西。” 王望舒看着她,嘲讽的道:“你不过也是送了两方帕子,怎么好意思说周家表妹?” 宋荷脸涨的通红,反驳道:“我是用的双面绣,绣的寿比南山图,手指上扎了好多眼,她不过是随手画了一幅画而已,怎么能比得上我用心?” 王望舒本来打定主意不管她了,但是又不能放着她不管,只好道:“周表妹擅长丹青,是辽阳有名的才女,而且姑父虽然是武将,但是却是衡州周氏出来的子弟。你娘平日里没有和你说各大世家的事情吗?‘湖南湖北,一周一沈’这个你肯定知道吧?沈是德安沈氏,你大嫂的母亲就是这个德安沈氏家的姑娘,而周家表妹是衡州周氏家的姑娘,在她这一辈行七。” 宋荷不说话了,一副沮丧的样子,她没想到周馨宁居然是衡州周氏的姑娘,怪不得她看不上自己这个乐陵宋氏女。 王望舒见宋荷意志消沉,又心疼她,毕竟两人一起长大的,只好劝道:“你也不要消极了,虽然周家表妹是衡州周氏女,但是她们家已经分家了,她又是二房的,不是长房的。可咱们乐陵宋氏这辈就你一个嫡出的姑娘,再说了,她也不会在山东久呆,只要你以后不再惹她,她是不会找你麻烦的。” 宋荷闷闷的道:“她到底来山东干嘛的,烦死了。再说为什么一定要我避着她,而不是她避着我。” 来山东干什么?自然是来接手卫家的生意的。王望舒微微的皱了皱眉,想到这些都是最近跟着娘主持中馈,娘偷偷告诉自己的,家里一直很富裕,爹爹随手一幅字画都要上千辆银子,外祖父贬官在外,也从来不曾少了嚼用,她还一直以为家里的产业都是祖父置下的,没想到家里人都是靠着祖母和姑母经营的卫家生意才过的这么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正好祖母当着众人夸赞周馨宁的画作,馨宁谦虚又推辞的样子,接着就有人说周馨宁送的玉佩是西域奇石,价值不菲。她拍拍宋荷的肩,用安慰的语气道:“你听我的吧,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说错过。她性子闲适,平日里一副士林做派,是最不屑背后做小动作的。你放心吧,她也不会成为你二嫂的。” 宋荷自然是信服自己这个表姐的,但是她还是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嫁给我二哥?” 王望舒叹口气道:“都闹成这样了,你觉得还有望吗?” 宋荷懵懂的点了点头,王望舒又叹了口气,娘不知道周馨宁的为人,自己却和她相处这么久,十分清楚她为人,周馨宁十分聪慧,又有眼色,看似随性,实则做任何事都在正好处在礼制的圈子里,绝不越雷池一步,更不可能留下把柄被人议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明知是去相看的时候,做出当众题字这样失礼的事情,她主要还是不想留在山东吧,毕竟在山东接手卫家的生意,长辈太多,处处制肘,出了山东地界,才是海阔凭鱼跃。 第85章 寿宴后 作为内阁中最有权势的王竞洪王阁老的夫人,卫老夫人的寿宴自然是热烈而又宾主尽欢的。馨宁送的礼物虽然不算最贵但是也还是算出彩,特别是卫老夫人对她的称赞更是无价之宝。 馨宁在卫老夫人的寿宴之后接到了很多邀请,邀请的时间多基本都是年后元宵节一起看灯或者是之后去大明湖游玩。馨宁相看了宋榆之后就没有了留在山东的想法,照她看来,宋榆虽然学问好,只可惜眼色有限,即便是将来中了进士,很容易得罪人不说,还很容易被诱惑,今天觉得她的字写的好,明天说不定又觉得别人的画画的好,这世界上才女多的是,要是跟同僚去喝花酒,看上个才貌双全的杜十娘,李香君什么的怎么办。 虽然这些人都是有名的奇女子,出淤泥而不染,但是封建社会几千年才出了几个这样的女子,大多都是空有虚名而已。她可不想玩宅斗。 红珠见馨宁这些日子从来没问起过宋榆,就拿出了宋荷送过来的帖子试探道:“小姐,宋荷小姐邀请您和望舒小姐和十七小姐一起去看灯,您看怎么办?” 馨宁厌烦的很,用很不客气的口气道:“她说我是粗鄙的女人,我还嫌她是脑残的女人呢?扔一边吧,不去。” 红珠本来也不想馨宁嫁给宋榆,在她心里,像馨宁这样的有才有貌出身也不差的姑娘家,怎么着也能高嫁到王府,干嘛嫁给一个还不知道何时能出头的秀才,三年才一次科考,全国的举人们就选几百人,小姐嫁过去还不知道要养等多少年才能熬出头?于是她就大胆的道:“那宋家公子您觉得怎么样?” 馨宁更加厌烦,道:“这个人你以后都不要提,我大中午的不睡觉,出去临摹那些乱七八糟的拓碑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啊?还给开元寺的主持捐了三千两银子,要不然人家能让我随便临摹那些前朝的拓碑?”想起这个馨宁就心塞,这些和尚都掉钱眼里了,一口价三千两银子,说实在话也不怪宋榆想拜自己为师,他说不定把自己当成主持的好朋友了,开元寺那些拓碑是个人都想拓下来,那些拓碑大部分是前朝大书法家白一僧留下来的,他是济南人,进士出身,后来在开元寺出家。市面上白一僧的真迹都炒到五千两银子一幅了,按理说,馨宁三千两银子摹一幅还不算是太坑人。 但是很可惜的是,馨宁不喜欢白一僧,因为白一僧是僧人,所以留下的真迹大多是佛经,说实在话,馨宁不喜欢抄经,也就失去了收藏欲。所以在她看来花一大笔银子只摹写了一张她不喜欢的拓碑,实在是不值。 再加上她是想试探一下宋榆的为人,但是没想到宋榆这么顾头不顾腚,只管自己喜欢的,连自己娘的脸面都不顾,将来怎么可能会顾及自己媳妇的脸面。宋榆的确是好学,能不耻下问,因为时人都看轻女性,他却丝毫不以自己向一个女子请教的行为而感到丢脸,这一点虽然值得肯定,是一个很大的优点,但是馨宁向来不喜欢一心只顾死学,没有一点变通性的人。 这些都是小问题,她内心深处觉得最羞耻的事情是,明明宋榆是个天天向上的好青年,在别人眼里,宋榆足够优秀了,但是她还是不自觉的把宋榆和段璟进行对比。这让馨宁觉得丢脸并且恼怒。 想到这里,她十分生气的把手边的书扔掉,翻身躺在榻上,没看见身后红珠担忧的眼神。 时间过的很快,因为家中外祖父和舅舅都不在济南,这个年没有大办,只是安排东西两府的王家人聚起来吃个年夜饭而已,早上大表哥带着男人和男孩们祭祖之后,下午两府的女人们找了个说山东快书的先生说书。 馨宁因为是客居,所以这一整天都在松鹤堂看闲书,到了晚上吃饺子时,馨宁和王望舒,王十七,还有几个小孩子们坐了一桌,王望舒忙着照顾这个吃饭,又忙着招呼厨房那边,因宋太太让王望舒帮着一起张罗年夜饭。 笑哥儿笑嘻嘻的坐在馨宁旁边,小声道:“你和小姑姑怎么了?要是平日你肯定过去帮忙了。” 馨宁白了他一眼,道:“我看你最近很闲啊,我让丁先生和王家家学的先生说一句,让你们初八就开学算了。” 笑哥儿忙求饶道:“表姑姑你可真是小气,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就恼了。” 馨宁不理他,伸筷子夹了口芙蓉鸡片,笑哥儿就殷勤的用汤勺盛了碗乌鱼蛋汤放在馨宁手边,道:“你也别生宋荷小姨的气了,她是个没脑子的,你何必跟她一般计较?我听说你一直没有答应她元宵节一起看灯?看在我的面子上,咱们一起去吧?” 馨宁听了这话,正色道:“她侮辱我爹爹,就是侮辱边关的将士们,你可知道现在辽东有多冷,在屋里烧壶开水拿出去马上冻上,同样是冬天,你们都出去看灯,可我爹爹则是在冰天雪地里跑马行军。我元宵节不会出去玩的,我在家陪外祖母说话,你们出去吧。我不知道宋荷给了你多少好处,这么跟你说吧,我也不想为难她,她年纪比我小是不错,但是我明白告诉你,年纪小,没脑子不是推脱责任的理由,她一日不当众向我道歉,我就一日不会原谅她。” 笑哥儿被馨宁一通训斥,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住嘴,但是这没拦住他向王望舒使眼色,王望舒看笑哥儿一脸憋屈就知道他碰壁了。 但是她又不能强迫馨宁,只好干着急。 卫老夫人年纪大了,吃过年夜饭之后,就不跟着小辈们守岁了,馨宁见卫老夫人走了,跟宋太太说了一声身体不舒服,宋太太知道馨宁身体不好,不敢勉强她,只好放她走了。 笑哥儿见馨宁扬长而去,眼睛都直了,忙戳王望舒,道:“小姑姑,表姑姑怎么说走就走了?宋荷答应给我的东西还给不给了?” 第86章 过年 王望舒瞪了他一眼道:“没礼貌,荷表妹是你表姨。” 笑哥儿撇撇嘴,道:“姑姑,我看还是算了,宋荷那死丫头是个死要面子的,怎么可能当众给表姑姑道歉。我看表姑姑也懒得理她,她这么说不过是看透了宋荷不会给她道歉的,让宋荷理她远点,以后不要惹她。” 王望舒点头道:“我也明白是这个理,可是和和气气的不行吗,馨表妹若是一直这个态度,早晚祖母会发现的,祖母又疼她,因为这个对荷表妹不喜怎么办?” 笑哥儿挠挠头,奇怪的问:“为什么宋荷要在曾祖母面前留下好印象?” 王望舒敷衍他道:“小孩子不用知道。” 馨宁大摇大摆的回了松鹤堂显然是惊动了卫老夫人,她亲自去了馨宁住的地方,馨宁正在卸妆,她今天微微画了画眉毛和嘴唇,见卫老夫人过来,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了卫老夫人,道:“外祖母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叫我去正房就行啊。” 卫老夫人坐下之后,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想你娘了?要不然怎么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回来了。” 馨宁扭扭捏捏的道:“倒不是因为这件事。” “那是因为什么?”卫老夫人奇道,在她看来,馨宁在家里的兄弟姐妹面前向来是很好说话的,她年纪小,却辈分高,长的又漂亮,手头还阔绰,王家的小辈们向来是喜欢往她面前凑的。特别是笑哥儿和简哥儿,一起上学,年纪还是同岁,关系就更近了。所以卫老夫人又道:“是不是和笑哥儿简哥儿生气了?” 馨宁有点傻,没想到卫老夫人这么厉害,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只好道:“不是因为他俩,就是觉得花厅有点冷,想到爹爹估计不在家里,而是在巡边,有点担心。”她为了使自己的话更有信赖度,接着道:“外祖母,您没去过辽东,这时候辽东的土都冻上了,爹爹年纪也不小了。” 卫老夫人感叹道:“你爹爹的确不容易啊,可见男儿在这世上生存不易啊,要不是你外祖父如今管着户部,你爹爹那边的粮草还能每年供应上,只怕这年更不好过啊。” 这个馨宁知道,朝廷现在的情况还好,九边的粮草还能供应上,爹爹说这几年辽东都是丰年,收成还不错。 两人坐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路妈妈的身影在门前晃,馨宁才发现都亥时了,馨宁忙劝了卫老夫人回正房休息。 卫老夫人歇息了之后,馨宁回了她的地方,崔妈妈见她回来就道:“小姐,我去小厨房那边要了一桌酒席,小姐要不要和我们几个喝一点酒。” 馨宁摇摇头,她在现代就不喜欢喝酒,喝完酒之后浑身都是红色的,况且有主子在,她们喝的都不自在,索性道:“妈妈,我出十两银子,你们也弄坛好酒喝,去厨房多叫几个菜,今天是过年,大家当值都不容易,都好好庆祝一下吧。” 崔妈妈就道:“那我就让红珠跟着你,我把书香和画眉和松鹤堂不当值的小丫鬟们都叫过来这边玩,您看行吗?” 馨宁点头表示首肯,道:“别喝多了,惊扰到外祖母就行了。” 崔妈妈凑趣道:“那我就替这些小丫头们谢谢小姐了。” 馨宁笑笑,摆摆手,进了里屋。 红珠一脸凝重的进了屋,见周围的人都去吃酒了,就小声的道:“小姐,素问那边有消息过来了。” 馨宁心中一跳,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红珠就道:“您还记得上回咱们看到小花厅旁边那棵杨树吗?” 不等馨宁做出反应,红珠就道:“素问说,那杨树底下是空的,应该是个密室。而且面积很大,像是整个小花厅下面都是中空的,但是密室的入口找不到,素问猜测,若是把那棵杨树拔了估计能进去,他认为那棵杨树就是门” 大户人家家里有个密室不奇怪,但是多半都是在书房或者是内室什么的,但是这个密室建在招待外客的花厅下面就很稀奇了。况且杨树这种树,根扎的都很深,如果按着素问的想法,杨树底下就是门的话,就算把树拔了,但是根系众多,想要彻底发现也很难,显然,这密室就是不想让人进去的,既然不想让人进去,那为什么建呢? 馨宁陷入了沉思,红珠接着悄声道:“小姐,那花厅翻修过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底下的密室,素问也是调了一个身边的密室高手才发现的。” 馨宁听了红珠最后一句话之后,却反问道:“素问怎么就确定那底下有密室的,难不成他在段璟那里听到过什么消息?” 红珠一听,流了一脸汗,但是依旧很肯定的道:“素问发现花厅的地基有些奇怪。” 馨宁根本不信,怎么可能自己刚发现花厅旁边种了棵不符合建筑风水学原理的杨树,素问就马上调来一个专门发掘密室的高手,她盯着红珠道:“你了解我的,你今天要是不说,明天你就回辽阳吧。” 红珠只好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我现在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素问得到消息能传一句给您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专门给我传消息。” 红珠回答的笃定,馨宁找不出错处,只好不再为难她,但是馨宁发现在王家呆的越久,越发现,这大家族里的秘密真是扑朔迷离啊。 每个人,无论年纪大年纪小,都有自己一团心思,王家长房独居东府,其余几房挤在西府,却一直不想分出去住。 馨宁摇摇头,把这件事情放在脑后,她不会在王家呆很久,还是先解决宋荷吧,她就问红珠:“宋太太那你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吗?宋荷为何一定要请我出去看灯?” 馨宁以为红珠肯定会出去打听一番,再回来报了她,没想到红珠马上道:“素问派人盯着宋家呢,刚刚得到消息说,陈太太想亲上加亲,把宋荷嫁给四少爷王侑。” 第87章 欣喜 馨宁奇道:“既然是嫁到王家来,我又不会在王家长住,为何要与我搞好关系?” 红珠也想不通,不过她觉得她要是想通了,也就不会现在还是一个小丫鬟了。 宋氏住的凝萃居。 “娘,馨表妹一直没有答应元宵节出去看灯怎么办啊?翻过年荷表妹都及笄了,这婚事就应该定下来了。”王望舒焦急的道。 宋氏也心烦:“二房你昭舅母一直闹着让侑哥儿过继,十有八九你祖父会同意,他都十七岁了,我之前还说想为你弟弟求娶馨宁,但是你祖母不同意,肯定是你姑母不想把她闺女嫁到二房去,我也不想,你姑母赚了那么多银子,怎么可能送到二房去。后来你舅母说起荷姐儿和侑哥儿,我想着你哥哥去了二房,他以后就是二房的儿子了,荷姐儿毕竟是宋家人,怎么着也会和我一条心吧。虽然和荷姐儿性子娇惯,我也就眼睛一闭同意了,和你祖母说了一句,谁想到你祖母还是不同意。” “那祖母也没说给侑哥儿说一门亲吗?”王望舒问道。 宋氏头疼的的回道:“你祖母的意思是,等你祖父的意思。” 王望舒低头想了想,灵机一动道:“娘,你说祖父会不会不想把侑哥儿过继给二房了?” 宋氏一愣,道:“你怎么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王望舒却道:“这是馨表妹说的。” 宋氏更加奇怪了,道:“你问过她了?” “不是。”王望舒否认道:“这种事情我怎么会跟她说,这不是三房的映舅母最近生了一对双胞胎吗,我和馨表妹一起去了三房看小宝宝。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昭舅母,昭舅母和我们说了几句话,还问了侑哥儿。馨表妹就说,她要是昭舅母,就去求三房的杜老夫人,求一个年纪还小,不记事的小孩子过继,干嘛找侑哥儿这种已经是秀才的老爷。” “她还说,这也就是因为在王家,爷们都读书好,秀才举人多的是,这要是在外面,秀才都可以当一家的主了。” 馨宁主仆俩也在讨论这件事,馨宁道:“昭舅母想过继的年纪大的男孩子这种心理也不是不能理解。” 馨宁说的这句话勾起了红珠的求知欲,遂一脸好奇的看向馨宁,红珠很少这样卖萌,她长的美艳,馨宁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不自在的道:“一个男孩子从幼童培养成一个进士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钱财,昭舅母家里是个空壳子,她又照顾昭舅舅好多年了,不想劳心劳力是很大一个原因。我前些日子碰到她时,脸上的憔悴多厚的粉都遮不住。而且侑表哥已经是秀才了,聪明又英俊,朝气蓬勃的,性格还善良,眼看着就要成气候了,他同昭舅舅也亲厚。” “所以昭大太太才那么喜欢侑少爷了?”红珠道。“小姐觉得侑少爷怎么样?” 馨宁看了一眼红珠那不怀好意的眼神,白了她一眼,道:“我不喜欢侑表哥,他虽然生的好,但是像根豆芽菜似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 红珠听了馨宁的话,脸一红,小声道:“小姐,您难不成喜欢世子爷的身材?” 馨宁也脸红,眼前浮现段璟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腰身,还有那逆天长腿,又想起段璟耍流氓时抓着自己手伸进他衣服里时摸到的那像搓衣板似的腹肌,滑滑的,手感十分之好。 红珠发现自家小姐的脸越来越红,不一会儿连脖子都红,整个人像泡在粉红色的颜料盘里了似的,她用力拽了一下馨宁的袖子,道:“小姐,您想什么呢?” 馨宁被她拽了一趔趄,才回过神来,觉得脸上烫烫的,伸手扇了扇风,道:“今天地龙烧的太热了?你出去看看吧。” 红珠是一点也没觉得热,但是看馨宁都这么说了,肯定是不自在了,她又不是红玉,干嘛没眼色的戳破小姐,但是她肯定不会问去问地龙的事情,笑话,先前也是这个温度,小姐还说冷呢。 红珠退下之后,她直接躺倒了炕上,脑子里却想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四处乱想。段璟的手比她的大好多,修长没有一点茧子,现代那些网红手可以休息休息回家了,又想起他抱着她在怀里时,两只手臂紧紧包着他,露出的手臂结实富含力量。 “啊”,馨宁突然坐起来,强迫自己不要想,丢死人了,她过了年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呢,身体还没长开呢,满脑子黄色废料。馨宁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番,又倒在床上,慢慢的睡着了。 梦里光怪陆离自是不必说,辰时崔妈妈准时叫了馨宁,她推醒馨宁,对她道:“小姐,外面下雪了,很厚,都淹没门槛了。” 她激灵一下子跳了起来,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就想出去看雪,崔妈妈拦了她,道:“小姐别着急,我特地吩咐了扫地的小丫鬟说先别扫雪,等小姐看过了再说。小姐先梳洗吧。” 馨宁却道:“我先看一眼。” 崔妈妈只好匆匆忙忙的拿了一件灰鼠毛的斗篷披在馨宁身上。 馨宁却不管不顾的开了房门。 外面一片雪白,雪超级厚,平平整整的羊毛毯子一样铺在地上,而且更让人惊喜的是有阵阵梅香飘过来。馨宁一喜,回头道:“是松鹤堂前头那片老梅树林子开花了吗?” 崔妈妈笑着点了点头。 馨宁回头冲到梳妆台前面,高兴的道:“妈妈快给我梳头,我要去松鹤堂请安,让外祖母派人把那梅林圈起来,不要让人进去,然后叫红玉起来把我的工具准表好,我要去梅林写生。” 崔妈妈一开始不知道馨宁说的写生是什么意思,但是馨宁向来是想到什么就马上做什么所以,她笑着吩咐下去了。 第88章 王伦 馨宁兴冲冲的冲进了松鹤堂的正房,路妈妈抬眼看见馨宁穿着大红色的斗篷,小脸被冻的红扑扑的,透着一股朝气,心情就先好了,她笑着拦了馨宁道:“表小姐今天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馨宁没有回答她,却笑嘻嘻的问:“外祖母在念佛吗?” 路妈妈也不以为忤,道:“恩,老夫人在小佛堂念佛。” 馨宁就扭了扭路妈妈的衣角,道:“我想去松鹤堂前头那片梅林赏雪画画,能不能先不要叫下人们扫雪。” 梅林景致好,加上王家一堆文人,文人都是附庸风雅的。路妈妈并没有表示惊奇,反倒是道:“表小姐不说,我们也不会扫雪的,说不定你还会在那边碰到三爷,三奶奶也喜欢收集梅上的雪水储存起来留着煮茶喝。” 路妈妈说的三爷是馨宁的三表哥王伦,他是王家这一辈的第一个进士,他是那种典型的文人,泡茶都要用什么旧年的雪水之类的,馨宁对那种旧年的雪水没什么想法,她受现代生物学影响,总觉得会有细菌、寄生虫什么的。 馨宁没和老夫人问安就跑出去了,果然,她看见梅林前站着三表哥王伦,他穿了深灰色的斗篷,长身玉立的,旁边站着一个十几岁出头的小厮,那小厮见到馨宁只身过来,小声对王伦说了一句话,就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不敢再看馨宁一眼了。 王伦和馨宁并不熟,虽然馨宁年纪还小,但是也要顾及男女大防,所以他先对馨宁道:“馨表妹怎么自己过来了?” 馨宁对他低头行礼,落落大方的道:“我是来赏梅的,顺便画一幅画送给祖母。”话音刚落,红玉和书香两人气喘吁吁的拿着馨宁的画箱和竹椅子过来了。 王伦没想到这位表妹和自己还是同道中人,想到母亲寿宴上馨宁献上的寒梅映雪图,红梅映雪,笔迹清新自然,线条流畅,毫不拖沓,一看就是一气呵成的作品,没有修饰。他来了兴趣,就道:“表妹师从何人?” 馨宁微微笑道:“我先跟我爹学画,之后就一直跟着丁有声先生学习了,丁先生说作画练字,唯本心而已,不必太过拘泥于某种画法,自己愉快就可以。” 王伦没想到馨宁小小年纪,竟然就有这种大气的想法,不禁对她刮目相看,他虽然有心再跟她讨论一番,但是终究还是不妥,所以道:“那表妹就先在这边玩吧,我先走了。” 馨宁对他行了个福礼,目送王伦远去。 红玉就在一边感叹道:“小姐,三爷好有风范啊,三奶奶好有福气啊。” 馨宁就笑道:“人家是王家这辈目前的唯一一个进士,将来说不定就是王家小辈的第一人。”她说完见红玉的眼珠还盯着人家的背影望眼欲穿的,馨宁就笑话红玉道:“你若是觉得人家好看,我把你送到含钰馆给三表哥当小丫鬟怎么样?伺候表哥笔墨什么的?” 红玉翻了个白眼,道:“小姐你真是想多了,你还是画画吧。”伸手把馨宁的手拿的调色盘递给她,并且指了馨宁身后的抄手游廊,接着道:“书香姐姐把小姐的东西放那里了,那边风小,老夫人还说让路妈妈找人把那抄手游廊围上围布挡风,还搬来两个火盆给你烧上取暖,说这会停雪了,寒风最是凛冽,小姐身体弱,若是受了风寒怎么办?还让画眉去小厨房点了许多小姐喜欢的点心,还沏了一暖暖的红糖大枣姜茶,让你随时喝。” 馨宁没想到卫老夫人这么大阵仗,她很是高兴,而且这会儿在雪地里站了半天是有点冷,她也不想委屈自己,况且红玉给自己磨墨也很冷,所以馨宁欣然的上了抄手游廊的台阶。 大年初一这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消磨过去了,馨宁画了一上午的画,吃食和茶水基本都进了红玉的肚子,崔妈妈和路妈妈分别过来看了好几次,崔妈妈还强迫馨宁喝了半壶的姜茶,偏偏红糖、大枣、姜都不是馨宁喜欢的东西。 直到路妈妈过来催馨宁吃午饭,馨宁画笔一扔,交待红玉道:“画给我原样放我屋里,下午不画了,你们仨下午休息吧。”最后一句话自然也包括了书香和画眉,说完了就潇洒的跟着路妈妈走了。 只是苦了红玉书香画眉,收拾馨宁折腾后的狼藉。 书香忍不住就问了红玉一句:“表小姐在辽阳也这样吗?” 红玉不愿意在背后议论馨宁,并不接话,只是对着那个拿馨宁画的小丫鬟道:“小姐的画要好好的保存,这墨还没干,不要手抖弄坏了。” 书香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转移话题道:“我把小姐这箱子搬回去吧,是放在书桌旁边吗?” 红玉也不想把关系弄僵了,毕竟大家同处一个屋檐下,还要相处呢,她也就顺坡下了道:“那就麻烦书香姐姐了。” 书香却因为这件事对红玉另眼相看,毕竟书香一直以为红玉没什么脑子,有点傻,没想到她对馨宁这么忠心,怪不得馨宁平日里最喜欢这个丫鬟。 馨宁回了松鹤堂之后,卫老夫人就问她:“画画好了吗?” 馨宁摇摇头道:“外头太冷了,墨总是凝固,颜色上的不好,还是先别画了。”大过年的,馨宁也想讨卫老夫人开心,就道:“再说了,画哪有画完的时候,还是陪外祖母最重要。” 卫老夫人老怀宽慰,她从炕几下拽出一个鼓鼓的并且比一般荷包要大的荷包来,“来,给你压岁钱。” 馨宁笑嘻嘻的伸手接了,结果出乎意料的沉,她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小袋子的金兔子,馨宁伸手拿了一个,那个小兔子雕刻的栩栩如生,即便是馨宁在现代看过无数精致的东西,也不得不被古人的手艺折服,她用眼睛大致的看了一下,有十五六个的样子,并且每个兔子都不一样。馨宁感动的不行,扑进了卫老夫人怀里,小声道:“外祖母,你对我真好。” 卫老夫人就道:“你不是属兔子的吗?而且今年都十五岁了,今年过了生日就及笄了。我给你打了十六个,你留着玩吧。” 第89章 怠慢 初二回娘家,每个回娘家的出嫁女都要来拜见卫老夫人,馨宁因为住在松鹤堂,少不了被卫老夫人叫出来待客,因此得了不少见面礼,大部分都是簪子,手镯,玉佩什么的,馨宁年纪小,辈分却大,有的表姐带了半大的姑娘回来,馨宁还得给他们见面礼。 这样折腾了一天之后,馨宁回到她的院子就看见红玉一边造册一边跟崔妈妈抱怨道:“妈妈,今天小姐还倒赔了银子,簪子大部分都是空心的金簪,手镯玉佩也不是什么好玉,都是看着好看,内里却不实,夫人给小姐准备的一大堆琉璃簪子今天出去了一半,外面店铺里买的琉璃簪子可是三两银子一支呢。” 馨宁就直接道:“不过是琉璃簪子,你那么小气干什么?” 别家丫鬟听见自己家小姐呵斥自己都小心翼翼的赔礼,偏偏红玉一点也不怕,背后说闲话被馨宁抓住扭头就回道:“小姐,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呢!” “行了行了,不过是几只琉璃簪子,家里在宁波不是有个琉璃烧厂吗?”馨宁不耐烦道:“琉璃也不值几个钱,不过是眼色鲜艳好看而已,簪子是空心的那也是金,以后溶了打些新样式,至于那些杂玉做的镯子、玉佩留着赏人。”其实到了本朝,古法制作的铅钡琉璃已经失传,现在市面上的琉璃都是西洋过来的舶来品,主要成分是钠钙。 馨宁觉得琉璃不过就是玻璃制品,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玻璃当然没有金玉值钱。不过对于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来说,自然是进口产品更新奇一些。所以现在市面上玻璃买的相对贵一些。 红玉当然不知道馨宁的想法,她只是觉得生气,所以就对馨宁道:“奴婢这不是替小姐委屈吗?我们又不是什么寄人篱下的小可怜,几只空心的金簪,杂玉的镯子就打发了我们。特别是三房的几位姑奶奶,难不成大小姐回了王家他们也这么招待吗?可惜了夫人的一片心意,专门为小姐准备了这么多琉璃。” 崔妈妈只是不想说别人家闲话而已,听红玉都这么说了,崔妈妈马上眼里含了泪道:“小姐,我们回辽阳吧,夫人可是金枝玉叶的把你养大的,万一嫁到宋家那样不长眼的人家去可怎么办,你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的,受苦的只是自己,就算卫老夫人疼你,可是王家最终还是宋太太当家的。宋太太怎么着也是更偏向着自己侄子,哪里会想着小姑子的女儿。宋家大小姐一天给您送一张帖子逼小姐出去见她,十六小姐每次过来都是跟您说宋家怎样怎样好,说的好听要跟您道歉,可是现在连个影都没看见,宋家二少爷又那样轻浮,少年秀才又怎样,我们衡州周氏少年解元也是有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馨宁差点忍不住伸手扶额,但是看崔妈妈哭的那样伤心,馨宁想着崔妈妈把自己看的比亲生儿子还重要,她不想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只好搂了她道:“您放心吧,我不会留在济南的,只是在这边呆一年而已,到时候我就跟着望舒表姐的花轿回辽阳了。至于宋荷,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我没必要出去见她,更没必要跟她来个你死我活的,她气不到我。” 崔妈妈却更加伤心了,她哭着道:“连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都敢给您脸色看,这日子没法过了……” 馨宁:“.…..” 崔妈妈哭的跟什么似的,红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堆帖子,馨宁一看,果然都是宋荷的帖子,有个五六张,不过也没夸张到一天一张,也就两到三天一张吧。 馨宁看着也挺无语的,与其送这么多帖子,逼人就范,还不如过来道个歉。馨宁直接大手一挥,对红玉道:“你把这些帖子都送到望舒表姐那里去。” 王望舒今日去了宋家,跟宋荷呆了一整天,正是身心俱疲的时候,正准备洗洗睡了,没想到馨宁这么晚了还给她送东西。 她只好起身招待红玉,红玉见了王望舒,委委屈屈的道:“十六小姐,我们小姐都说不跟宋家大小姐一般计较了,可是没想到宋家大小姐一点气量都没有,一直逼迫小姐,连着派她的小丫鬟给我们家小姐送了好多张拜帖,小姐之前也跟笑三少爷说过,只要宋家大小姐给她道歉就行,我们小姐心宽,这些日子从未做什么为难宋家大小姐的事情,可是您看这也太失礼了。”说完,把放托盘上的拜帖拿给王望舒看。 王望舒伸手翻了翻,果然都是宋荷亲手写的拜帖,还盖了她的小印,显然这都是以宋荷的私人名义送过来的,说不定陈太太都不知道。 王望舒被宋荷的搅事精本事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连忙道:“红玉啊,你回去跟你们家小姐说,这事交给我吧,我去跟我舅母说。” 王望舒最后怎么搞定的宋荷,馨宁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还好宋荷的拜帖再也没有来过,王望舒倒是借着给卫老夫人请安来了馨宁这里好几次,话里话外都不再提宋荷和宋家的事情了,只是来问问馨宁的起居,两人聊聊花草吃食什么的,关系逐渐回到馨宁刚到王家那会儿,馨宁很高兴她找到了主次,毕竟她姓王,不姓宋,并且将来还是要嫁到周家的。 但是两个人也心知肚明,她俩并不能成为那种无话不谈的姑嫂了,馨宁以前还跟她开开玩笑什么的,但是现在说话都是绕着弯,守着规矩说的。 馨宁很快就对这种毫无营养的闺阁对话失去兴趣,王望舒后来又邀请馨宁元宵节出去看灯,还暗示馨宁宋荷被禁足了,馨宁本来不想出门,但是红玉一脸期盼,想了想同意了。王望舒很高兴的走了,仿佛完成什么任务似的。 但是馨宁最终也没有出去,因为红珠带来了京城的消息。 第90章 订婚事件 “小姐,今天圣旨下来了,世子爷的婚事定在了三月初十。” 红珠一脸不安的看着馨宁,自从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馨宁就一直坐在窗子边的榻上撑着手臂发呆,偏偏老天爷也不给面子,渐渐的飘起了小雪。 红玉站在门口对着红珠使眼色,红珠看了一眼馨宁,见馨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小声道:“怎么了?” 红玉就道:“十六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水苏过来问小姐准备的怎么样了?还说十六小姐想和小姐一起坐马车出门去街上呢!” 红珠回头看了一眼馨宁,馨宁的姿势丝毫没有变过,她只好道:“你看小姐这样子是准备要出门的样子吗?不然你先回了十六小姐吧。” “我怎么回啊,小姐之前都说好了出门的,我还挺想出去看看济南的花灯呢,没想到小姐突然像被贴了定身符一样,一直发呆。”红玉无聊的道。 “不然你去问问小姐,小姐平日里还是挺喜欢你的。”红珠怂恿红玉,还道:“过了这村没这个店了。” 红玉受了红珠怂恿,就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以平日里最温柔的嗓音道:“小姐,小姐?十六小姐那里问您还去不去灯会呢。” 见馨宁像没听见一样,还大着胆子推了推她,道:“小姐?” 馨宁像是被什么东西惊醒了一样,大声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红玉只好把之前的话再说了一遍,馨宁听了摇摇头道:“我现在不想出去玩,我有点累了,你退下吧。”说完就下了榻进了里间躺下了。 红玉平日里虽然胆子大,不怎么怕馨宁,但是馨宁明显是一副我心情不好但是我还是要继续装平静的样子,红玉看到了馨宁平静眼底下的暴风雨,不敢再问她,只好退下了。 红玉不禁老老实实的出了里间,还给馨宁放下了里间的帘子,她站在门口跟红珠小声的讲:“花灯是没望了,可是该怎么跟水苏说小姐不出门了啊?” 红珠就道:“你随便找个理由推脱了吧。” 红玉就生气的道:“刚才也是你叫我去问的,现在你又让我随便说,你到底让我怎么办啊?等以后小姐责怪怎么办啊?” 红珠才懒得理她,正巧屋里馨宁叫了一声“红珠”,红珠就对红玉吐了吐舌头,扭头进屋了,留下了在背后呲牙咧嘴的红玉。 馨宁其实坐在榻上冥想的时候,就想着自己该怎么办?但是也没有想出来什么,毕竟是喜欢的人要另娶她人了,馨宁也没有想到这种现实狗血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真想跑京城问问段璟是怎想的,要是段璟真是个负心汉的话,就找人打他一顿,让他只穿内裤游街。 但是这也不是什么法制社会,她要是敢让皇亲国戚受辱的话,周家一家子的人都没命了,可是真的很憋屈,段璟无名无分的跟她纠缠,可怜自己还上套了。 她躺倒床上之后,本想睡一觉,但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所以她大叫了一声:“红珠。” 红珠进了屋之后就看见馨宁躺在床上举着那块她一直随身佩戴的玉牌看,她低下头问道:“小姐,什么吩咐?” 馨宁好久都不知道自己叫红珠进来干什么,但是红珠是唯一知道她和段璟关系的人啊,她迫切的需要一个闺蜜来倾诉自己的难过,但是红珠和她之间的关系是天然的不平等,馨宁是主,红珠是仆,她若是把她的想法跟红珠说了,谁知道红珠会不会吓傻。 这么一想,又觉得悲哀,自己来到古代,没有交心的朋友,没有真心的爱人,而疼爱她的父母长辈终究会老去,最终还是孤身一人。 她顿时失去了兴致,只是交待了一句,“京城那边的消息你留意下吧。” 红珠退下之后很是不安,明明进去的时候小姐的神色是有事情交待的,而且这么大的事情照以往馨宁的脾气早就跳起来要给世子爷好看的,但是却是这么平静,高高举起却轻轻放下,她交待了书香一句,扭头就去了外院找素问。 因为天还没有黑,红珠不能直接飞檐走壁飞到外院,而素问名义上又是丁沉的小厮,她只好说馨宁有事找丁沉,王家又很大,从最东边的松鹤堂到外院夫子们住的西群房,红珠走了快一刻钟,又因为担心馨宁有事情交待她,等到了丁沉那里,老远看见素问,就冲了过去,直接问道:“爷有信或者是话稍过来吗?” 丝毫没看见素问一直对她使的眼色,直到听到丁沉问道:“你是在问世子爷的消息吗?你家小姐叫你问的?”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不妥,但是话都说出口了,她只好支支吾吾的道:“没有,不是……” 丁沉却不耐烦道:“你若是问辽阳的消息肯定是称呼少爷或者老爷,但是你刚刚说的却是爷,少说些有的没的,赶紧老实的回答我。” 红珠只好道:“我就是听说世子爷的婚事定下来了,是之前说的那位崔小姐吗?” 丁沉却不回她这个问题,直接道:“你家小姐现在是不是不太对劲儿?你去跟卫老夫人报备一下,我要进内院见你家小姐。我随后就到,你回去看着你家小姐,她平日里冷静的很,但是这种人发起疯来才可怕,我来劝劝她。” 红珠迷迷糊糊地被素问拎出去,他在她耳边道:“世子爷和七小姐的事情,丁先生好像猜出来了,世子爷有亲笔信过来,交待我要亲手交到你手上,我本来想晚上等宵禁了亲自进内院交给你的,但是现在丁先生看出了苗头,显然是不想让七小姐再跟世子爷纠缠,丁先生又是高手,我把信给你,你出了院子快点往内院跑,别被他盯上。” 红珠被拎出院子之后,衣领下就多了一封信,红珠头也没回的跑到了二门。进了内院的二门之后,她才发现她后背都湿了。 第91章 离间 素问拎着红珠出去之后,回了屋就看见丁沉拿着一个圆筒形的钢制的盒子把玩,他一惊,反应过来之后马上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神情,但是素问这短短一瞬的失态,已经尽收丁沉眼底。 丁沉呵呵一笑,道:“你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给红珠传信,你的灵犀指连的不错啊。”他又仔细打量的手上的圆筒,接着道:“怪不得唐老爷子被迫藏身辽王府,原来真的把唐门的镇门之宝孔雀翎偷了出来,这个应该是仿制的,不错,清风不愧是唐门最有前途的孩子,手艺不错。” 素问的汗一点点的从额头上涌了出来,在秀挺的山尖鼻头上汇聚,一滴一滴的滴在了地上,突然,丁沉站了起来,轻飘飘的扔过来一句话:“不要再有下次了,既然是千机堂的人,就好好的做一个眼睛。” 丁沉出了门之后,素问才感觉那种沉重感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果然千机堂老一辈的人说过,江湖行走一定要避开鹰扬府的鹰犬们,他现在侍奉的可是前任鹰王,再也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人了。 丁沉飞速的进了王家内院,他脑子现在想的也是,可惜白天不能飞檐走壁。到了松鹤堂之后,他也没和卫老夫人打一声招呼,就拐弯直接进了馨宁的院子,虽然大白天的他一个外男进小姐闺房有些不妥,但是事急从权,他进了屋就看见馨宁坐在窗前的榻上,炕桌上已经摆好了棋盘,身上穿了一件银朱色的小袄,盘扣很有特色,从上到下都是颜色不一样的五福捧寿,裙子上也是花团锦族的,他顺势就坐在了榻上,仔细的打量了她一会儿。 馨宁被他看的发毛,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衣服,道:“怎么了?我这一身不妥吗?” 丁沉摇摇头,伸手翻了翻放在榻边的针线篮子,调侃道:“我看你还好啊,还有心思打扮,做针线,红珠刚才慌慌张张的跑到我那,我还以为你这里天要塌了呢。” 她叹了口气道:“师父,我刚才都躺下准备休息了,红珠却告诉我你要过来,把我拽了起来,衣服也是她找的,针线篮子是红玉的。” 丁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啊,这样啊。” 馨宁就有些烦躁的道:“到底干什么啊?这是王家,不是周家,长话短说。” 丁沉心想你还不耐烦了呢,我还是来劝诫你的呢。索性直说道:“我和你爹我俩都不会同意你嫁给段璟的。别说他现在已经有的媳妇儿,就算他没有,我也不同意。” 馨宁没想到丁沉会突然来了这样一句,她惊讶的道:“师父,我……” 丁沉却打断她接着道:“你以为你俩地下工作做的很好吗?我早就知道段璟那臭小子对你有非分之想,但是那天在船上你突然发飙,我才知道你俩是互相有意,本来我还以为是那个小子剃头挑子一头热呢。” “但是婚姻却不是你俩互有情意就能成的,你俩那叫私相授受,要是在你爹老家衡州,你这样说不定会被送到家庙你关起来。博陵崔氏家那个小姐却是有圣旨,有封诰的辽王世子妃,她的身份就在礼教上高了你一大截。” 馨宁不服气的道:“我不觉得我比那博陵崔氏的贵女差了。” 丁沉摆了摆手,道:“你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的话,你从你开始把自己同那个崔氏进行对比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你想想,段璟若是真的喜欢你,就算是陛下想下圣旨赐婚也是没用的,但是他却同意了,这是为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知道红珠刚才肯定塞了一封信给你,估计段璟在那封信里安抚你了,你说圣旨刚下来,他的书信就到了,从京城到济南,就算是汗血宝马也要跑两天,更别说这封信是通过千机堂的驿站传过来的,他肯定是提前就得到消息了。” 说完之后,丁沉站起来扭头就走了,留下了一脸难以置信的馨宁。 丁沉出了松鹤堂的院子之后,道了一声:“出来吧。”目光一转,是红珠。 红珠厉声问道:“丁先生这是什么意思,离间小姐和世子爷吗?凭千机堂的手段,消息可从济南一日进京。” 丁沉却哈哈一笑,道:“你家小姐心志坚定,岂是我随便几句话就能打动的,再说了,就算你家小姐改了主意也是她不够喜欢段璟而已,段璟没有能力把馨宁迷的五迷三道的。这难道是我的错吗?”他是绝对不能允许馨宁给段璟做小妾的,就算段璟当了皇帝也不行,这是他鹰扬府和他自己的耻辱。 红珠气的半死,之前的惧怕被怒火烧的一干二净,想都没想的攻了过去,结果当然是惨败,她在丁沉手下都没过了一手,她直接脸朝下栽倒在雪地里。 丁沉一脚踩在红珠的腰上,猫下腰小声的道:“你应该庆幸我现在孑然一身,手下的鹰犬一只都不在,要是在以前,不用我吩咐,你早被他们活撕了。殷玉珠,我现在是看在你爹的份上留你一条狗命,好好伺候你家小姐,管好你的嘴。” 丁沉扬长而去之后,红珠趴在雪地里,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她脸冻得有点僵,一起身,腰像被重锤击打过一样,她忍不住“呃”了一声,还好只是皮外伤,没伤及内府,否则她就得趴在雪地里直到有人路过这里发现她了。 她扶着腰进了松鹤堂,路妈妈老远就看见她了,见红珠发髻乱乱的,衣服也全是泥水,急忙走过来扶着她问道:“怎么弄成这样?” 红珠还不能说是被人揍了,还得替丁沉那混蛋遮掩,道:“没仔细看路,有一块地雪化了之后结了冰,摔了个狗吃屎,谁想到勉强站起来之后又接着摔了个屁股蹲。” 路妈妈担心的道:“那你没事吧?是扭到腰了吗?我刚刚好像看见丁夫子从表小姐的院子走出来,是你家小姐让你去送他的吧。” 红珠知道路妈妈是替卫老夫人问话,没胆子扯谎,只好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您还是问问小姐吧。刚才小姐和丁先生说话我们也没听见。” 第92章 信和镯子 路妈妈扶着红珠进了馨宁的小院子,馨宁院子里静悄悄的,伺候的小丫鬟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路妈妈当场就要发飙,红珠忙拦了她道:“小姐心情不是很好,我们怕走来走去的吵到她。” 路妈妈只好作罢,她对红珠道:“那你能给我通报一下吗?我想看看表小姐,十六小姐她们准备晚上出去看灯,后来又听说表小姐身体不舒服不去了,十六小姐有些担心,连忙派人过来告诉了我。这不,我就来替老夫人看一下表小姐。要是实在不舒服,我也好请个大夫。” 红珠点点头道:“我这就进去问问小姐。” 丁沉走后,馨宁伸手把藏在炕几下面信拿了出来,可以发现,信上的火漆封印还是完好的,并没有拆过。 但是馨宁听了丁沉的话之后,有点不敢拆了,她害怕信中真如丁沉所说,是安抚她的话,叫她等他,或者是什么大业完成之后必将重新迎娶她之类的话,所以她一直拿着那封信发呆。 正好红珠进了门,说路妈妈来看她,她一惊,连忙把那封信重新放回了炕几底下,道:“你扶我去床上躺下,然后请路妈妈进来吧。” 路妈妈进屋之后,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馨宁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路妈妈没想到她是真的病了,她一直是以为馨宁经过宋家的事情之后有些不自在呢。 路妈妈忙走到床边,一脸焦急的看着馨宁,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跟老夫人说请个大夫进府给您把把脉,您身体本来就没养好,奴婢刚才看见窗子一直开着呢,冬天的寒气最是可怕,奴婢这就给您关上。”说着就要起身去关窗子。 馨宁忙伸手抓了路妈妈的手,道:“您别着急了,是我觉得屋子焖,特地开了窗子透透气,还有,我就是刚才在院子里呆久了一点,有些头痛,我刚才叫红玉去给我熬一碗姜糖水来着,我喝了发发汗就好了,再说了,这正月还没过呢,哪有请大夫进家里的。” 路妈妈为难道:“老夫人还担心着呢,您还去不去晚上的灯节?” 怎么这灯节就不能翻篇了呢?难不成路妈妈是受王望舒之托来问的? 馨宁看了一眼路妈妈,她脸上的表情非常完美,并没有一丝破绽,的确是一脸担心的样子,但是馨宁还是从她的眼底发现一丝迫切。 馨宁突然烦的不行,想着难不成以后嫁给段璟之后,也一天天的为了内宅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算计来算计去的吗?不过是一个灯节,有必要强逼着人出去吗?连老夫人都搬出来了。路妈妈到底也是在王家呆的太久了,相比馨宁这个表小姐,她还是更看重王望舒。 馨宁强忍着烦躁道:“您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万一出去了因为头疼一直拉着脸,望舒表姐担心我的身体也不能好好玩了,我还是在家里躺着吧。” 路妈妈走后,红珠把那封馨宁藏在炕几底下的信拿出来递给了馨宁,馨宁却道:“把这封信烧了吧,我不需要看了。” 红珠一听,这还得了,连腰伤都顾不得了,劝道:“小姐,这是世子爷昨天接旨之后马上写的信,千机堂快马加鞭送过来的,跑死了好几匹马,您怎么能看都不看一眼就烧掉呢?” 馨宁却并不理会红珠的焦急,她伸手看自己胳膊上的那对玉镯子,对红珠道:“你看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这是小姐戴的最久的一对玉镯子了,是很少见的蓝色,小姐本来就皮肤白,戴着显得皮肤白得都要透明了。 “我戴这对镯子那天,就发现了我的心思,我很喜欢段璟,觉得他长的好看又厉害,所以他称赞了我之后,我都不知不觉的喜欢上这对镯子,所以一直戴着,连洗澡都不摘。以前我从来不关心这些,但是从那天之后我开始不重样的戴漂亮首饰,穿你以前给我做的漂亮裙子,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想让他更喜欢我。” “我之前还觉得我能当个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可是现在我发现我是如此的可笑,我甚至还不如王宝钏,我们即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只是在瞎折腾而已。所以我一直不安,不肯在他面前承认我的心思,还背着他出去相亲。” “其实这样也好,他另娶,我另嫁,没有谁对不起谁,也算是扯平了。” 馨宁说完就从手上扯下那对镯子,接着道:“你不想烧那封信也行,把这对镯子和信一起送到京城去,就说这是我送给他的新婚贺礼。以后见面也请装作不认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红珠脑子像一团浆糊似的出了屋,像个疯婆子似的站在门口,红玉去了小厨房吩咐了晚饭之后回来,看见红珠拿着小姐的玉镯子傻傻的站在门口,头发乱的像鸟窝,衣服脏兮兮的。 红玉就上前嫌弃的道:“你怎么搞的,怎么不换件衣服,还拿着小姐的镯子,怎么了,小姐是要清洗吗?我刚才去厨房看了看,今天厨房有皮蛋,崔妈妈说想给小姐做的皮蛋瘦肉粥,正在那忙活呢。” 红珠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红玉,红玉穿了一身大红色遍地金的棉袄,遍地金是很贵的料子,因为华丽又喜庆,很多官员的当家主母都穿着来待客,红玉身上这料子是四季锦精挑细选,送给小姐的,小姐觉得土,赏给了红玉。 一个小丫鬟都能穿上遍地金做的棉袄,凭的是什么,当然是小姐的喜欢,她殷玉珠现在叫红珠,是周七小姐的贴身大丫鬟,不是千机堂暗堂的探子。她又看了看自己溅上泥水的孔雀蓝的杭绸棉袄,她以前做探子餐风露宿,是小姐给了她一片屋檐安身,她何必再管辽王府的事情,丁沉虽然混蛋,但是他话说的不混蛋,只要伺候好小姐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浑身轻松,又恢复了之前精明的样子,随意的对红玉道:“崔妈妈肯定会给你留一份的吧,我也要吃,我现在去给小姐办事,你好生伺候小姐。”说完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留下红玉一脸懵逼,她还想说红珠姐,你还没换衣服呢!脏兮兮的去哪里? 第93章 无妄禅 京城。 段璟想着送到济南那封信应该早就到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回音,要不要催催千机堂,他大喊了一声:“明月。” 谁想到进来的却是蔡恒,他顶着大雪进了屋,一脸凝重的道:“太医院那边有消息了,孙医正刚才背着药箱进了宫,可是今天不是他当值,东宫那边也动了起来,太子知道,贵妃娘娘却一无所知,显然陛下是要瞒着贵妃娘娘的。” 段璟也很着急,但是他脸上却毫无波动,道:“我爹那边怎么样?” 蔡恒抬头看了一眼段璟,段璟一脸平静的坐在桌前,姿态优雅,但是熟悉的人会发现他的拇指和食指正无意识的微微抖动,这是遇上为难的事情才会如此。他不知段璟有什么为难的,只好回答:“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周盛民大人已经接了辽东总兵顾照的差事,刘庆也被拘禁了,一切只待东风了。” 段璟觉得有些太顺利了,但是他总感觉什么遗漏了事情的,待他正要仔细回顾一遍的时候,明月却在门外道:“爷,济南的信过来了。” 他就把事情忘在了脑后,脸上的笑就止不住了,道:“快进来。” 蔡恒很奇怪,世子爷还在济南那边安了人,难不成是山东都司的?但是看世子爷脸上掩不住的笑,一脸等了很久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明月双手捧着一个核桃木的盒子进了屋,段璟伸手接过,道:“怎么是一个盒子,送信的有说什么吗?” 明月的声音有些颤抖,道:“素问哥亲自回来了,他正在门外跪着呢。” 段璟一愣,马上打开了盒子,入眼的是一对水头非常好的水蓝色镯子,他一眼就认出了是馨宁那对据说能抵辽东所有兵马半年粮草的镯子。他伸手拿了起来,镯子下却压着一封信,那上面写着阿馨亲启,那四个字他再熟悉不过,是他的亲笔字,他放下镯子,伸手拿起了信,把信背过来,果然他亲手封的火漆完好无损。 他突然站了起来,手里紧紧抓着那封信,大声道:“素问,给我滚进来。” 今天雪特别大,素问只在门外跪了一小会儿,就浑身是雪,进了屋,雪遇了热,马上化成了水,所以他肩头和头发都湿漉漉的、 素问进门之后,一下子就跪下了,一言不发。 段璟伸手就把手边的茶杯向他扔了过去,蔡恒吓了一跳,素问可是千机堂堂主的唯一亲传徒弟,严格说起来世子爷的功夫有一部分是跟千机堂堂主学的,素问也算是他的师弟了,世子爷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扔了素问一脸的茶水,他刚想说一句劝解的话,但是明月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他马上把话压了下去。 他就听见段璟道:“她说什么了?”“她”是谁?蔡恒的好奇心马上被勾出来了。 可接下来素问的话惊得他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 素问道:“小姐说玉镯是送给您和崔家大小姐的新婚贺礼,算是她给您的添箱,以后见面也请当做互相不认识。还有……”他有点没法说出口,但是看世子爷的脸阴的要下雨,只好硬着头皮道:“从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蔡恒简直要这位不知道名字的小姐鼓掌,说的话字字戳心不说,还说给世子爷添箱,而且最后一句还说的像要休夫似的,太大气了吧。世子爷还没有被人这样打过脸呢,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段璟,段璟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显然是被气的快吐血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明月,明月的脸色更加难看,显然是也被吓到了,听到了主家的秘事,他这才发现自己也站在屋里显然不妥,想拉拉明月两个人避出去,他又看了一眼段璟,段璟和之前脸色铁青不同,像是失去了支撑似的,跌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封信。 他看机会不错,慢吞吞的挪向门外,就快要到门口的时候,他听见明月像个小姑娘家似的尖叫一声,“世子爷!” 他马上回头,看见段璟弓下身子,伏在桌子上,素问的身影像鹰似的飞到了段璟旁边,扶起了段璟,段璟天青色常服的衣襟上全都是血,两只眼睛紧紧闭着。 蔡恒忙转身疾步走到素问身边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素问根本没时间理他,他一把扛起段璟,把段璟放在了书房的卧榻上,他伸手摸了摸段璟的脉门,大声对明月说:“你快去外院找唐清风和白天枢,就说世子爷的无妄禅破了,快派人请唐老爷子和莫名谷的白先生来京城。” 明月已经哭的满面是泪,听了素问的话,抹抹脸就跑了出去。 蔡恒傻眼了,这什么神功是这么容易破的吗?宫里的事情还没解决呢,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要飞鸽传书给王爷?还是进宫见林贵妃? 他正纠结该怎么办呢,清风和天枢已经一个接一个的飞进了书房,两人喝素问对视一眼,三人像达成了什么协定似的,把段璟扶起来,三个人各占据一角,各做了一个手势,对着段璟的身体比划一下,段璟周围就像围了一道看不见的气墙似的,不一会儿段璟头顶就有微微的烟气升起,一个声音沙哑的声音在蔡恒背后响起:“蔡先生,这里没您的事情了,您还是去忙您的吧。” 蔡恒今天受的惊吓太多了,他回头一看,居然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流云,蔡恒脸阴了下来,生气的道:“你们几个可以吗?要保证世子爷完好无损。” 流云微微一笑,竟然有几分邪气,他用他那特有的沙哑声音道:“皇上天天病,月月病,这次依旧没事,刚刚已经清醒过来了,我已经得到最新消息,皇上下旨要王爷即刻回京。圣旨应该一会就到,您应该去准备香案了。” 蔡恒神色一正,道:“看来皇上的身体真的不行了。”他最后扭头看了一眼段璟,出了书房的门去准备香案了。 第94章 吐血重逢 天枢素问清风三人联手,段璟四处乱窜的真气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后稳定下来了。 流云就抓了素问来问:“世子爷的无妄禅是怎么破的?” 素问是快马加鞭从济南回来的,进王府之后连口气的没喘,又接着给世子爷输送真气,早就虚脱了,但是面对流云的逼问,他虽然脸色惨白,但依旧硬气的道:“流云,你我各司其职,你问我的事情是不是出格了。” 流云和天枢清风三人对视,三人心中都有了计较,世子爷修炼的是顾家不传绝学无妄禅,顾名思义,无妄禅勘破世间业障,邪道不行,不敢诈伪。而且这个功法的就像地基,段璟在这个功法的基础上可以同时修炼的唐门的玄天功和莫名谷的太一诀,因此无妄禅压制个性,所以段璟的性格就像夕阳下的湖面似的,水波不兴,但是世间万物的发展都要顺其自然,,越压制,随之而来的反噬也越严重,段璟从四岁开始修习无妄禅,到今年已经十五年,一直都是好好的,今天突然破功,流云当然想知道原因,这次,素问不经宣召,私自回京城,所以,他盯着素问的眼睛,用上了他的瞳术。 素问发现流云的瞳色微微变色,更加气愤,道“你是不是看我现在真气一空,想用你那个狗屁瞳术套我的话,你趁早死了这个心,世子爷醒了要是知道你这样做,你就等着回辽东去挖参吧。” 流云原来家里是世代居住在长白山的采参人,素问这样说,纯粹是在贬低流云的出身。 流云大怒,拎着素问就要强行使用瞳术,素问却闭上了眼睛,两人争执不下,一个声音呵斥道:“都给我闭嘴。” 四个人一起回头,发现是段璟醒了,清风马上善解人意的扶了段璟起来,段璟坐起来发现自己的内府真气已经乱成一团,他强忍着不适道:“清风,给你半个时辰收拾一下,跟我去济南。” 清风向来不反驳段璟,听到段璟的话,马上下去准备了。 流云却着急了,道:“爷,陛下下旨要王爷接旨即刻进京,您现在要是离开京城,局面就全乱了。况且您的真气紊乱,万一在路上爆发,清风一个人可救不了您。您若非得离京办事,我帮您办就是。” 段璟却看都不看流云,只是盯着书桌上的那对玉镯,道:“如果我这次不去,我就真的挽回不了她了。” 流云顺着段璟目光望向书桌,桌子上都是段璟平时惯用的陈设,唯一多了的就是一个核桃木盒子,那旁边放着一对玉镯,他又想起段璟说是去济南,他一下就想起了段璟这是要去找周七小姐。 他还想说什么,天枢却在一旁冲他使了个眼色,接着天枢就道:“世子爷,王爷的仪仗到京城需要六天的时间,今日圣旨过来的时候,蔡先生应该是推说您得了风寒,京里的局势我们最多能给您三天半的时间,第四天下午您就必须要出现在太子爷面前,您能做到吗?” 段璟点点头,道:“快去帮我收拾一下吧,素问你跟我一起稍作调息,清风一回来,我们就动身去济南。” 济南。 馨宁从十五之后就一直半夜惊醒,红珠担心她,连着值了两天夜,这是第三天了,白天院子里吵,她也睡不好,今天看馨宁睡的很熟,她也就微微打了个盹,结果就被捂了嘴。她刚要反击,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她给我拎出去。” 红珠一惊,脱口而出:“世子爷。”只可惜她被捂了嘴,吐字不清。 她被人拎出去之后,捂她嘴的人松了手,她一掌就击了过去,结果素问却一巴掌就被红珠打晕了过去。她十分疑惑,素问何时变得这么菜了,对旁边正在点安息香的清风问:“他怎么了?” 清风也不理她,点好香,确定屋里的人怎么吵都吵不醒之后才道:“他被流云用了瞳术,又强撑着千里夜奔,内力消耗太过了呗。” 红珠不放心屋里两个人独处,想听听壁角。清风却拦了她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去了,世子爷受了伤,心情非常差。” 红珠却强硬道:“我看你和素问的气息半斤八两,你也内力消耗过重,你现在想拦我还是很难的,你别忘了,丁沉就住在外院,我虽打不过你,但是惊动他却是很容易的。” 清风只好任她作死,红珠站在门口就道:“世子爷,是红珠。” 良久,却是馨宁的声音传了出来,她道:“我没事,红珠。” 屋里,段璟正在和馨宁对峙。 红珠刚出去,馨宁就被噩梦惊醒了,她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段璟,还以为是自己依旧在梦里,直到段璟点了一盏灯,馨宁才发觉本应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却出现在自己的床边。 两人面对面久久无言,段璟是不知该如何解释,馨宁却是根本不想理他。 大半年没有见段璟,古人都早熟,他似乎比起之前又成熟了许多,这人就像美酒,越成熟越有韵味,馨宁忍不住的一直去打量他,却发现他脸色青白,而且嘴唇一直紧紧闭着,像是在压抑什么似的。 馨宁想问他,你来干什么,却发现这个问题很白痴,她索性道:“你要说什么?我有些累了。” 段璟也不回答她,只是一直盯着馨宁。 馨宁被他盯的脸红,低头看了一眼她的睡衣,很完美,因为冬天比较冷,她的睡衣一直包到了脖子。 馨宁最终不耐烦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一直盯着自己,馨宁还以自己出轨了,他是千里迢迢跑来抓奸的。 谁想到,段璟张嘴就喷出一口血来,倒在了馨宁胸前,馨宁感觉胸前的衣襟湿湿的,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飘到了她的鼻尖,她愣愣的摸了一下胸前的濡湿,感觉像是过了一刻钟似的,她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尖叫。 红珠一下子冲了进来,一把推开段璟,搂了馨宁,道:“小姐,不要怕,我在呢。”馨宁才发觉那声尖锐的声音是她发出来的。 第95章 解释 兵荒马乱之后,段璟被清风拖到了馨宁经常歪着的榻上调息了,馨宁在内室像傻了一样,任红珠擦拭自己的脸,头发和脖子。血腥味一直都不散,红珠想出去换水,却发现自己的袖子一直被馨宁紧紧抓着。 红珠只好轻轻劝她,道:“小姐,奴婢出去换个热水。” 馨宁却拉着红珠的袖子不放,小声道:“段璟怎么样了?他是受伤了吗?” 红珠温言道:“世子爷受了内伤,只要好好养着就会慢慢好的,但是他连夜从京城骑马过来,一刻没停,消耗过度,才没忍住吐了您一脸血的。” “我脸上还有血吗?我总感觉我头发里也有。”馨宁的神经有些放松了,抱怨道。 红珠想到这事也很烦,顺着馨宁的语气抱怨道:“清风点了安息香,这院子里的人都睡着了,本来想去小厨房给您打点水洗漱一下的,结果只有茶房还剩些热水。” 馨宁这才发现自己那声尖叫声居然没有惊醒任何人,她想到卫老夫人,她着急的道:“外祖母那院子也点了吗?” 红珠不敢看她,只是沉默。 馨宁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她掀起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就要去找段璟理论,红珠知道段璟这事做的不地道,也没有胆量拦她,只是拿了披风给她披上,并且端了盏灯跟了上去。 馨宁一脸火气的冲了出去,却看见了和一块破布似的躺在那里的段璟,衣襟和嘴角还有血迹,清风看到馨宁从内室出来,对着她行了个礼就退下了。红珠也跟着退下了,悄悄在她耳边道:“小姐,我去把安息香掐了,您好好跟世子爷说话。” 馨宁就忍不住走了过去,坐在床边,看着段璟一副惨样,什么火气都没了,她忍不住把手伸进水盆里抓了帕子给他擦脸,结果水出奇的凉,她被冰的一激灵,才反应过来,茶房的热水都被红珠给自己用了。 她只好抓着冰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结果擦着擦着就发现段璟的眼皮在不自然的微微动,馨宁气的道:“还装睡,我把水泼在你脸上算了,让你清醒清醒。” 刚要扔掉帕子不擦,手就被抓住了,段璟的手出奇的热,馨宁脸一红,就听到段璟道:“那安息香是对人体无害的,不是那种下三滥的,红珠掐了就没事儿了。” 无害就好,馨宁放下心来,段璟就艰难的想起身,馨宁就忍不住扶他,并且把她平日里常用的大迎枕,放在他身后,怕他不舒服。段璟看她忙前忙后的,眼里就忍不住露出笑来。 馨宁扶着他舒服的坐好了之后,就看见段璟的笑脸,她暗暗骂自己犯贱,都快要被小三了,还忍不住自己这烂手伺候他。 刚想避开段璟的目光,结果脖子就被一只手段璟抓住了,一张放大的美男脸凑了过来,嘴就被吻住了,然后腰上也被另一只大手掐住了。 事发突然,馨宁没想到段璟这么快就耍流氓,一时没站住,一下子摔在了段璟身上,结果整个人被段璟控制住,连挣扎都没能挣扎就被镇压了。 馨宁被他吻的晕头晕脑,脑子里还想段璟怎么吻技进步神速,是不是在别人身上试验过了。直到馨宁尝到一丝血腥味儿,她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段璟的腹部,就听到一声闷哼,好了,松开了。 馨宁挣脱开之后,就道:“你神经病啊?” 段璟却又抓了她的手道:“你看我有病没病?” 馨宁就用另一只手去拍抓着她一只手的大手,结果另一只手也被抓住了,馨宁气急道:“有事说事儿,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段璟也不放手就道:“你为什么不看我的信,还有镯子是怎么回事儿?” 馨宁两只手被人抓着,段璟手劲还很大,她有点疼,还很委屈,就带来点哭音道:“不都告诉你了吗?”她又使劲扭了扭自己的手,结果段璟根本不放手,还更用力了,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吭吭唧唧的道:“你有病吧,我手疼,快放开我。” 段璟却不理她,反倒恶狠狠的道:“你想得美,我绝对不会松手的。” 馨宁快疼死了,直接哭着道:“你都要娶别的姑娘了,还跟我纠缠不清的,我就是要跟你划清界限,谁让我被你骗了,就知道欺负我,你怎么不去欺负别人。” 段璟看她哭的真厉害,松了松手,但是只放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依旧抓着,馨宁就举起手仔细看,哭唧唧的道:“都被你掐红了,你有病吧?” 段璟却不知道从哪里把馨宁那对镯子掏了出来,抓着馨宁的手强硬的套了上去,嘴里却道:“这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你给我戴好了,敢摘下来我就打你。” 馨宁被他的厚颜无耻气的停止了哭泣,伸手就去打他,还道:“你真够不要脸的,这是我花很多银子买的,你居然说是你送给我的,你简直……”还没说完,嘴又被段璟亲上了。 段璟亲了很久,久到馨宁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缺氧缺的晕乎乎的倚在段璟怀里。 段璟看馨宁终于老实了,这才对她解释道:“那位崔姑娘有喜欢的人,只不过崔大人不同意她俩的婚事,所以崔小姐求我事成之后放她一条生路。所以我们决定等我爹进京就动手,等我爹成功,就让崔姑娘假死跟她喜欢的人在一起。” “皇上命不久矣,现在只是吊着一口气,太子和我爹之间的恩怨不是我爹避让辽东就能解决的,太子在私底下小动作不断,所以我们决定先发制人。所以我跟那位崔姑娘是不会有成亲的那一天的。” 馨宁从他怀里出来,看着段璟的眼睛道:“我可以相信你吗?我们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不会再冒出个崔小姐,李小姐的?” 段璟吻了吻馨宁红红的手腕,道:“我因为你跟我弄这一出恩断义绝,运功都运岔气了,顶着岔气的内府连夜奔袭,跟你解释,一边骑马,一边吐血,像一个拉坏的老风箱似的,你还不相信我?” 第96章 解铃 馨宁却道:“其实我知道你和崔家小姐订婚的消息之后,我想了很久,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我喜欢你之前,我对我未来的规划是走遍全国各地山川丽水,做一个闲云野鹤似的人,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再写一本各地风土人情的书,这样我也不算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段璟听了她的话之后,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想法,心里暗恨丁沉把好好一个姑娘家教成这个样子,想说点什么劝阻她,结果馨宁看到他张嘴,就提前堵了他的话:“你听我说完。”段璟只好作罢。 “认识你之后,我觉得跟你做夫妻也不错,至少我以后在各地做生意,也有个靠山,因为你肯定不会阻碍我的趣味生活,反倒会支持我的想法。可是你现在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喜欢我,要知道,热情会变冷,现在你是喜欢我,说不定以后遇到比我更好的姑娘,你那时就会讨厌我了。而且和皇亲国戚结婚,也不好和离。” “所以,我要你一个承诺。”馨宁抬头认真的看着段璟接着道:“你要保证你只有我一个人,你要对我爹说,你会堂堂正正的娶我。” 段璟听了馨宁的话之后,只是感觉奇怪,按理说,馨宁出身名门,父母恩爱和谐,是家中受宠的嫡次女,并且王氏和周大人都善经营,馨宁从小锦衣玉食,可以说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但是她却说出这样一番话,分明是勘破红尘的心态,可是平日里也没见过她求神拜佛之类的,虽然说是会抄一些佛经,却也都是看在王氏的面子上点点卯。 他就有些担心的道:“是不是丁沉跟你说了些什么?”馨宁身边最值得怀疑的就是丁沉了。丁沉一直有些愤世嫉俗,虽然有才华,但是却有些不知世间疾苦,所以他一直看丁沉不顺眼。 馨宁没想到段璟居然扯到了丁沉,看来他是真的很讨厌丁沉,也不知道这些年是如何压抑自己的个人情绪来跟着丁沉上课的。 所以她只好道:“这跟丁先生有什么关系?” 段璟就急了,他语速很快的道:“不然你为什么一直怀疑我的真心?还说什么以后我会不喜欢你的话,我和丁沉两看生厌,这么多年来,我是因为你才没有跟他翻脸的。”说完用一种怀疑的眼光审视馨宁,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不然跟我在这里说什么和离的胡话?” 馨宁哑口无言,懒得理他的胡搅蛮缠,一锤定音道:“你要是不同意,咱俩就一拍两散。” 段璟却委委屈屈的道:“你就仗着我喜欢你。” 馨宁被他肉麻的不行,挣脱开他的手,掐上他的俊脸,状似无意的道:“挺俊朗精明的长相啊?怎么突然发疯了,还跟我装清纯?” 段璟被她调侃,耳根一红,想着自己刚才的蠢样,有些不自在的道:“我的长相,你很满意吗?” 馨宁嘻嘻笑,伸手勾了他的下巴,轻佻的道:“还不错,你这姿色够格陪大爷喝一杯酒了。” 段璟脸色瞬间由红变青,伸手一拽馨宁,馨宁一阵天翻地转,整个人就趴在了段璟身上,“啪”的一声,馨宁的屁股有火辣辣的感觉传来,她刚要发怒,就听见段璟压抑着情愫的声音道:“你想死吗?哪里学来的不好的东西?是不是段璟领你去什么不好的地方了?你那些话本不要看了!” 馨宁就假哭,呜呜的,段璟吓了一跳,以为真的打疼她了,忙抱她起来,结果就看见馨宁偷笑的样子,也生不下去气了,笑着亲了馨宁一下,道:“我打疼你了吗?以后不许这么说了。” 馨宁和段璟对视,看见他眼里的深情,像被什么蛊惑了似的,就想让他关心她,于是小声道:“我疼死了,你手太重了。” 段璟眼睛一亮,有一丝媚色划过,不怀好意的道:“那我给你揉揉?” 馨宁想起屁股不是随随便便给人摸的,又看段璟神色,“哼”了一声道:“你想的美!” 红珠听了好一会儿壁角,听见里面笑嘻嘻的,放了一半的心。 素问就过来拉她,道:“你小心点,被世子爷听见怎么办?” 红珠就甩开他,道:“你还不去外院?丁先生早就该发现你不见了吧?” 素问奇怪红珠的态度和之前有的天翻地覆的转变,所以道:“红珠,你怎么了?”怎么一副忘了自己是谁的样子。 红珠看了他一眼,听懂了他话里的隐含意义,道:“我一直知道我是谁,我原来是殷玉珠,现在是红珠,而且也打算一直做周家七小姐的大丫鬟红珠,我这样尽心对我家小姐,世子爷知道了只会高兴。”说完就再也不理素问了。 馨宁和段璟耍了半天花枪,正色道:“你什么时候回京城?要不要把丁先生带走?” 段璟就笑笑道:“怎么,这就赶我走?” 馨宁白了他一眼,道:“我不是觉得京城那边局势波云诡谲,你不在,万一发生什么事怎么办?丁先生智慧卓绝,进京虽然有任冲在很麻烦,但是他毕竟是一个非常大的助力,你可不要因为个人喜好就放弃一个这么好的人才。我爹投奔了你爹,我大姐嫁给了你表哥,我哥哥成了你的跟班,我又是要嫁给你的,我们周家这一房的未来都系在你身上了,你走错一步都不可以。丁先生跟着你还可以提点你一下,你再算无遗策,也有算不到的地方,他和你想法往往不同,多一个人多一条路不好吗!” 段璟喜欢馨宁担心他,但是丁沉这人不好控制,任冲又盯他盯的紧,还是算了,所以敷衍道:“你说让他跟我进京就进京了?你怎么不问问他愿不愿意跟着我?他毕竟是咱俩的师父,原来又是位高权重的人,未必愿意听我的吩咐。” 馨宁想想也是,丁沉要是愿意依附辽王府,干嘛还要跟着自己跑来跑去的,虽然现在是因着自己的原因不得不为辽王府出谋划策,可是辽王府的人对他还是有戒备,要不然他就留在辽阳了,现在他却一直跟着自己一个姑娘家,想想也是伤心事。 第97章 小黄瓜 馨宁遂不再勉强他,与他说了这半天话,发现段璟脸色苍白,担心的道:“你只是运功运岔气了吗?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似的。” 段璟毕竟修习无妄禅多年,一次受伤并不会让他一蹶不振,包括刚才吐的那口血,也是因为馨宁的态度太过冷漠,他一时生气导致的,但是此时正是一个装相的好时机,他段璟要不抓住就枉为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了。 所以他假装虚弱的咳了几声,慢慢的道:“我感觉胸口有些疼,刚才光顾着跟你解释了,现在一回神,连着之前的劲儿都回来了。”说着抓了馨宁的手伸到自己的胸口,“你帮我揉揉吧。” 馨宁毕竟没有真正见过武林高手之类的,她都是从武侠电视剧上知道内功,真气什么的,她怕段璟是真的难受,只好上手轻轻的揉了揉,还傻傻的问:“这样揉可以吗?不会更加严重吧?会缓解你的痛吗?” 段璟心里笑开了花,但是面上却皱着眉,还道:“对,就是这样。” 馨宁仔细的揉了一会儿,突然被段璟抓了手,就听见他干巴巴的道:“我好多了,你歇一会儿吧。天都快亮了,你要不要歇一会儿?” 馨宁狐疑的看着段璟,她没用力啊,怎么段璟一副很痛苦的样子,难道揉几下更疼了,结果发现段璟的耳根像血一样红,又发现段璟的动作坐起来的动作不是很自然。馨宁恍然大悟,臭不要脸的流氓,揉几下胸口就起反应了,果然男人都是禽兽,她也跟着脸红了,甩了手就道:“我去内室睡了,你不要进来,你应该带了衣服吧?随便找间没人的耳房换吧,脏兮兮的。”叫了一声红珠,扭头就进了内室。 红珠就等着馨宁叫她呢,挺见馨宁的声音,马上就推了们进屋了,她低着头恭敬的对段璟道:“世子爷,小姐平日里用作书房的西厢今天刚让小丫鬟打扫过,清风已经帮您准备好水和换洗的衣服了,书房也有榻,委屈您休息一晚了。” 段璟之前就说过让红珠用心伺候馨宁,但是红珠这番用心的赶人用到了他身上让他十分不适应,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红珠,红珠如芒刺在背,姿势更加恭敬了。馨宁躲在内室和外间的隔断后面把两人的交锋看的一清二楚,馨宁怕段璟给红珠脸色看,就大声对段璟道:“你还不出去,在那杵着干什么呢?” 段璟回头看馨宁像个小兔子似的躲在屏风后面,脸上瞬间微笑如春风化雨,看的馨宁心脏一跳一跳的,忍不住缩回了头,段璟看不见馨宁了,目露威胁的对红珠道:“好好伺候你家小姐。” 红珠微微抖了一下,强忍着跪下的冲动用平时的声音的道:“是。” 段璟出了馨宁的门,素问就拿了披风披在段璟背上道:“丁先生刚才派了人过来说天亮在外院等您。” 段璟皱了皱眉,收紧了披风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素问不敢看段璟,道:“从咱们翻了王家的墙他就知道了。” 馨宁感觉自己好像只是闭上眼睛就被崔妈妈推醒了,她疲倦的坐起来,道:“妈妈,什么时辰了?” “卯正了。” 馨宁就伸手等崔妈妈穿衣服,馨宁一边给她穿一边像抱怨似的道:“今天不知怎么和睡死过去了似的,要不是红珠顶着黑眼圈去叫我,我还醒不过来呢。” 馨宁本来还迷迷糊糊的,结果一听崔妈妈的话全清醒了,她担心的问道:“你没有不舒服吧?” 崔妈妈就道:“哪里会不舒服了,感觉睡醒孩子后精神头比往日好多了,我年纪大了,觉就少了。”崔妈妈今年不过四十岁,就说自己老了,馨宁就抱了崔妈妈的胳膊道:“妈妈今年是四十整生日,等你过生日,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崔妈妈溺爱的摸了摸馨宁的头,笑着道:“小姐今年若是能把亲事定下来就好了,我记得大小姐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被夫人关在家里绣嫁妆了,怎么到了你就这么麻烦。” 在崔妈妈眼里,自己已经是个大龄未婚女青年了吧,馨宁就想起呆在西厢的段璟,他在今年怎么着也能结束这些勾心斗角了吧,说不定她今年真的能把自己嫁出去呢。所以她就不像之前似的,一改崔妈妈一直老生常谈她的亲事时的回避态度,反倒兴致勃勃的道:“你等着吧,我明年肯定能嫁出去的。” 崔妈妈却没她那么乐观,抱怨的道:“我看小姐还是赶紧回辽阳吧,您的婚事还是让夫人给您做主吧,我看宋太太私心太重了。” 是个人就有自己的私心,馨宁并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怎么说上头还有卫老夫人呢。她转移了话题,道:“西厢那边别让小丫鬟们进去收拾了,我昨天在那边放了我写了一半的字。” 馨宁在书房做这做那的时候,毛病多多,要求也多多,这种要求丫鬟们不要进去收拾的时候虽然很少,但也不是没有过,所以她并不惊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还道:“要我找个小丫鬟帮你看着书房门吗?” 馨宁瀑布汗,道:“那到不用。” 崔妈妈就说起了今天的早膳,“王家温棚的小黄瓜今天下来了,路妈妈吩咐给您做个酱黄瓜。” 馨宁净了脸,坐在梳妆台前,接着崔妈妈的话,道:“我想吃黄瓜拌鸡蛋丝。” 崔妈妈给她通头发,听了馨宁的要求笑着道:“这有什么难的?一会儿您去卫老夫人那里时,我就去吩咐厨房做一道。” 馨宁就娇气的道:“叫她们别放大蒜,早上吃了蒜,感觉一整天嘴里都有味道。” 早上跟卫老夫人一起吃饭时,卫老夫人就道:“这小黄瓜拌上鸡蛋丝,总感觉鸡蛋不是鸡蛋,黄瓜不是黄瓜似的。”馨宁就笑着道:“那是您吃不惯,我在家就这么吃。” 用完饭,馨宁就对红珠小声道:“那边用饭了吗?” 红珠看了周围一眼,道:“世子爷天还没亮就去外院丁先生那里了。” 馨宁担忧的道:“也不知道他们吃没吃上小黄瓜?” 红珠心里吐槽,我看您是想让世子爷吃上小黄瓜吧,但是她还是出主意道:“老夫人这边开火早,丁先生应该还没用早膳,不然让小厨房去送个菜过去?” 馨宁点点头,道:“你亲自去送。” 第98章 送别 段璟等人避开了王家巡夜的婆子和小厮,进了丁沉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丁沉的房间亮着微微的烛火,段璟站在院子里对素问道:“你去歇着吧,我单独见他。” 段璟推开门,就见丁沉坐在临窗的炕上打瞌睡,炕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段璟索性开着门放了许多冷风进去,结果就听见丁沉道:“世子爷真是小气。” 段璟这才关了门进屋,坐在炕边伸手就倒了一杯茶喝,居然是湄洲雀舌,湄洲雀舌历来是贡品,丁沉倒是会享受,他语气有点酸溜溜的道:“是馨宁送你的吗?” 丁沉却语气随意的道:“算是吧!” 段璟就挑了挑眉,道:“什么叫算是吧?” “是票号的大掌柜送我的,看在我是馨宁老师的份上。馨宁喜欢喝太平猴魁,卫老夫人喜欢雀舌,王夫人的茶庄是做红茶生意的,但是家里主子却都爱喝绿茶,所以他们今年开始做绿茶生意了。”段璟道。 段璟觉得他话里有话,放了茶就直接问道:“你什么意思?” 丁沉抬眼看了段璟一眼,微微一笑道:“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处于下位的人总喜欢看上位者的脸色行事,我如今不也是一直按照世子爷的想法行事吗?世子爷叫我做什么我不就得老老实实的做什么吗?世子爷不喜看见我,光王爷愿意用我有什么用,我现在不也是因为要避蔡恒那个神棍的风头,才跟着馨宁伤心远走天涯了吗?” 段璟被他的伶牙俐齿噎的半死,明明是丁沉自己消极怠工,嘴上说的好好的,会为了父王鞠躬尽瘁,结果居然跟着馨宁跑来济南小住。 他也不想和他废话,说下去只会越来越生气,直接站起来,对丁沉拱手,语气硬邦邦的道:“师父,我这次是真心请您去京城的,我和父王谋划的这件事是关系着我们身家性命的事情,万望师父不计前嫌,祝我一臂之力。您若真心祝我,我会说服父王让您执掌锦衣卫,重振鹰扬府。” 丁沉却道:“这种空手套白狼的话谁不会说?你如今连婚事都不能自主,若是你爹登上了那个位子,你能保证你会是继任者吗?你爹才四十出头,到时候肯定会充盈后宫,你以后说不定还会有一大堆弟弟妹妹,而且他一直身体强健,我给他把过脉,若无大疾,你爹再活二十年甚至三十年都毫无问题。” “再说,你就算最后登上了那个位置又会如何?你娘为何会让你修习无妄禅你不知道吗?你一肚子花花肠子,猜忌颇重,走一步看三步,性格又隐约的喜怒无常,馨宁却个性强硬自我,信奉强权,最厌烦魑魅魍魉的诡计,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现在你俩目的一致,皆大欢喜,一旦你俩产生分歧,又都是各有手段的人,各自折腾之后很难能走回一条路上,最终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崔家那位小姐我也知道,性格温婉,善良宽厚,有容人之量,正适合你这种满脑子心思的人。” 段璟不想和他争吵自己和馨宁的事情,他皱眉道:“师父,我俩的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京城的事情。馨宁也说了婚事等大事完了之后再说,您还是操心别的事情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丁沉也不想再多说了,“等天亮了之后我去见过馨宁之后再说吧,我还有事情交待她。” 段璟也不客气,甩了袖子就走了。 一个时辰之后,素问伺候丁沉用膳,他特地把馨宁吩咐的那份凉拌黄瓜指了出来,道:“红珠吩咐松鹤堂的小厨房那边的人送过来的,说是给您加个菜。” 丁沉很高兴,道:“世子爷那边有吗?” 素问刚想回答,谁道丁沉就自顾自的道:“当然得有了,说不定我还是沾了世子爷的光才在这冬日吃上黄瓜的。”素问只好闭嘴,结果丁沉依旧不放过他,“虽然住的是我的地儿,但是你们本来就是他的人,多恶劣的环境都得给他伺候的服服帖帖的。” 素问一听,自己本是听从世子爷交待专门来打点丁沉的生活的,结果不告而别,私自离职,一屁股跑到京城去了,现在世子爷虽然没有惩罚他,但是在丁沉这里肯定交待不过去了,他无话可说。 丁沉就道:“我准备跟世子爷去京城,你不要留在济南了,跟着我一起走吧。我知道清风也来了,你跟着我走,世子爷肯定会把清风留下,你去跟世子爷说,济南这边不要留人了,要保证京城什么消息也不要传到济南了,馨宁毕竟是姑娘家,老老实实在家绣花吧。” 素问满头大汗,也股不得问丁沉为什么要这样做了,飞快的跑了。 段璟听了丁沉的意思,思索了半天,道:“好,清风,你给红珠留下点东西,然后把千机堂的人全部撤走,剩下的人都留下吧,毕竟周七小姐安全还是要保证的。” 清风闪身就出去了,素问不敢多话,只站在段璟身边,用公筷帮着段璟布菜,最后段璟就着酱黄瓜和凉拌黄瓜用了五个白馒头,一碗小米粥。 丁沉进了内院就去了馨宁的书房,馨宁正在书房等他,见丁沉就笑着道:“我想着师父肯定跟世子爷见过面了,您决定了吗?” 丁沉就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馨宁不敢跟他说是自己劝段璟的,只是道:“我想着您宅心仁厚,怎么着也会进京帮我爹看看的。” 丁沉看她神色,知道段璟求自己帮忙少不了馨宁劝慰,叹气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妥,段璟不喜我,王爷虽然信服我,可也猜忌我,可是辽王一派若是输了,我们都无法独善其身。” 馨宁也知道是这个理儿,对着丁沉拜了一拜,道:“劳烦师父拖步了。” 丁沉受了她的礼,接着道:“我想一会儿去老夫人那里辞行,托词都想好了,然后去外院和段璟一起走,我也不让他进来见你了,时间不等人,你有什么要我带给他的话吗?” 馨宁想了想,道:“注意安全吧!” 丁沉笑了笑道:“这也符合你的性子。” 馨宁也跟着笑,道:“该说的都说了,也不知能再说什么了,我陪您去见外祖母吧。” 第99章 告状 卫老夫人听说丁沉辞行,想到他教了馨宁多年,现在馨宁年纪也不小了,他想辞行去考科举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卫老夫人不仅没有留丁沉,还送了他一百两银子程仪,道:“先生有大志,我王家的人也有在先生这个年纪中举的,况且先生还是举人老爷,这些年,您教馨宁费心了。” 丁沉连忙道:“老夫人那里的话,我只是想去试试,毕竟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这样一事无成。” 卫老夫人点点头,接着对馨宁道:“你去送送你的先生吧” 馨宁送丁沉去出了松鹤堂,馨宁还想嘱咐几句,结果丁沉一摆手道:“你别送我了,若是成功,我们就京城再见吧。” 馨宁只好闭嘴,目送他离开了。随后馨宁进了正房,卫老夫人见了她就奇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们师徒俩会说说话呢。” 馨宁摇头道:“师父最烦婆婆妈妈的。” 卫老夫人道:“也是,他们这些有大志向的人总是不耐烦后宅这些事的,但是实际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这齐家还排在治国平天下前面呢。你可记住了,你若嫁了人家,这后宅的事情一定要处理好,我们做生意也好,买田庄也好,不仅要讲诚信,还要记得不得与民争利,千万不可太过贪婪,得陇望蜀。” 馨宁听了话,连忙坐直了,做出受教的姿势听卫老夫人的话,卫老夫人看她一副紧张的样子,就笑道:“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我有十几年不管这些事情了,这些事情都是你娘和小路掌柜来管,你要好好跟他学。你娘不想让你和你姐姐,表姐她们似的当个小妇人,只管后宅那一亩三分地,可见你是有天分的。” 馨宁点点头。 丁沉走了之后,馨宁的文化课暂且停滞了,卫老夫人却从四季锦的江南总店给馨宁找来了一个退休的绣娘,还道:“我听说你连个帕子也不会绣?这女红虽然不是很重要,可是你也太差了,大家闺秀谁不会女红啊?你给我好好学。” 馨宁只好老老实实的在屋里学习女红,这位女红师傅姓苏,不到四十岁,退休以前是四季锦的一位当家绣娘,说是还给以前的太后献过观音绣像。苏师傅十分严厉,馨宁手扎了许多针眼。 时间慢慢到了三月初十,馨宁一早起来上交苏师傅前一天留的作业,是满池娇的荷包。苏师傅拿到手之后,挑剔的道:“绣的像个水鸭子,表小姐和十六小姐差远了。” 王望舒这些天也借着学女红的意思,又跟馨宁凑在一起了。 偏偏王望舒上交的是喜鹊登枝的荷包,就听苏师傅对王望舒一直称赞,“十六小姐可以绣人物了,若是能绣出人像,十六小姐都可以绣个屏风,插屏什么的了。” 王望舒很是高兴,道:“真的吗?那我的衣服是不是也可以自己绣了。” 苏师傅就一脸慈祥的道:“宋太太说您要出嫁了,想着让我帮您绣个富贵吉祥的盖头。” 两人相谈甚欢,馨宁本来就烦,两个人一直再说各种各样的吉祥样子,红珠进了屋,看馨宁一脸厌烦的坐在苏师傅和王望舒旁边,就小心的靠过去,小声道:“消息传不过来,爷好像把千机堂的人都撤走了。” 馨宁一听,再也没有心思学什么女红了,站起来对两个人道:“苏师傅,我今天不舒服,不想聆听您的教诲了,表姐若是还有话和苏师傅说,不如去表姐那里。” 王望舒吓了一跳,脸红道:“怎么忘了时间,一直跟苏师傅在这边说话,表妹哪里不舒服?不如去请个大夫?” 馨宁不想和她多说,甩了袖子就出了内室,去书房了,红珠忙小跑跟上。 王望舒气的脸通红,手里掐着帕子,水苏在旁边小声道:“小姐?小姐?苏师傅还在这里呢。” 王望舒深吸了一口气,对苏师傅道歉道:“我表妹身体不好,祖母又宠爱她,脾气难免烈一点,还请师父不要放在心上。” 苏师傅早就不满馨宁的学习态度了,结果她今天还拂袖而去,所以就道:“十六小姐放心,今天这事跟您无关,我得跟卫老夫人和路掌柜说道说道了。” 馨宁去了书房,对红珠道:“怎么就收不到消息了?之前不是消息很灵吗?” 红珠就道:“您说是不是那边动手了,缺人手就都调走了?” 不否认有这种情况,但是也可能是段璟故意拦下这边的消息,孙掌柜远在辽东,她身边除了红珠毫无可用之人,馨宁想了想就道:“路掌柜还没回来吗?” 红珠摇摇头,道:“之前不是说有一批货出了问题,路掌柜亲自去了宁波吗?路掌柜才走了三天。”言下之意是不可能这么早回来。 馨宁急的快要抓耳挠腮了,红玉却过来了,生气的道:“小姐您怎么跟苏师傅说的?苏师傅跑去正房告状了,伦三奶奶还在那边呢。她就冲过去对老夫人说您对她不敬,真是气死人了。” 馨宁灵机一动,道:“伦表嫂也在啊,我去看看她,她不是身体不好吗?” 说完就走了,根本不顾红玉的大喊大叫。 馨宁进了正房,就看见钱氏一脸尴尬的坐在一边,那个苏师傅还在嚷嚷馨宁如何如何敷衍行事,女红学习的乱七八糟。 馨宁懒得跟她吵,直接走到卫老夫人旁边撒娇道:“外祖母,这位苏师傅教的太差了,您看我的手,全是针眼,要是教的好的,我怎么可能被扎这么多次?”伸着手就给卫老夫人看。 卫老夫人本就不喜欢一个绣娘对她的馨宁说三道四的,只是耐着性子听,一看馨宁的手,这还了得,直接对路妈妈道:“把这位苏师傅送回去吧,让四季锦再给我送个新的师傅过来。” 苏师傅一下子就傻了眼,没想到卫老夫人居然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可是自己要是被送回去,这辈子积攒的名声也就完了,她只好道:“老夫人,宋太太还让我给十六小姐绣喜服呢。” 第100章 事发 卫老夫人就道:“不过是件喜服,叫四季锦把何三娘叫过来,我听说四季锦现在的当家绣娘就是她,我就这一个亲孙女,让何三娘腾出时间来给舒丫头做喜服。”这话是对路妈妈说的。 路妈妈从善如流,道:“我这就跟之宽说一声。” 苏师傅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哭着道:“老夫人啊,我再也不敢了啊,您饶了我吧。” 路妈妈亲自去拖她,苏师傅却像个牛皮糖似的,伸手就抱住了路妈妈的腿,正在一片混乱的时候,宋太太来了,她进了门就笑着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大白天的就跪在这里了?” 她看来一眼钱氏,又看了一眼馨宁,却只训斥钱氏一个人,道:“你在这干什么呢?也不看着点,让些不相干的人气着你祖母怎么办?” 馨宁在现代就听人说过,人相处时间久了,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她在王家呆了大半年了,这些内宅妇人话里的机锋馨宁听的是一清二楚,宋氏这是在这影射自己呢! 她刚来的时候,谁不会做出一副慈祥的样子出来?宋氏估计早就对卫老夫人把她的产业都交给王氏不满了,怪不得娘要把自己送到济南来小住,锦帛动人心,以前再好的姑嫂姐妹什么的在利益前面都是仇人,比如姐姐,姐姐去京城住了几年,有了自己的家,回过头来算计自己的妹妹了。 说不定周淑宁还以为这是给自己找了一门好亲事呢? 馨宁讽刺的挑了挑嘴角,不想说话,偏偏这一挑还被宋太太看到了,她马上道:“馨姐儿?舅母说的不对吗?” 馨宁微微一笑,道:“舅母说的当然对。” 宋太太皱了皱眉,感觉馨宁说的话不对味儿,但是也挑不出错。 卫老夫人坐在一边听的一清二楚,自从馨宁和宋家小子的婚事不成,自己这个儿媳妇好像就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对馨宁的态度越来越随意不说,连着王望舒这个馨宁未来的嫂子的态度也轻慢了许多。 她就有些不高兴了,高声对宋太太道:“你训伦儿家的干什么?她身子刚好。” 宋太太脸一红,辩解道:“我这不是怕娘气着了吗?” “行了。”卫老夫人打断她,道:“我听说你要叫这个苏师傅给舒丫头做喜服?你怎么才准备?舒儿不是快要出嫁了吗?” 宋太太没想到只是做幅红盖头,现在居然变成喜服了,这个苏绣娘真是满口大话,但是她也只能顺坡下了,所以就道:“看了几个师傅的,感觉样式都不太好,不是样子老,就是绣活一般,您想,咱们长房就望舒这一个姑娘,还是嫁到小姑家里,我想着怎么着给她做个最好的。又想着苏师傅是江南过来的,说不定会有些新鲜的样式呢!” 卫老夫人就毫不留情的道:“再怎么新鲜,喜服也就是那几个老样子,又不是天天穿,要时新样式的。你也别为了舒丫头嫁人,把家里都掏空了,你还有四个儿子,一堆孙子孙女呢!你把望舒的嫁妆单子拿过来给我看看。” 宋太太快要气的吐血了,还不是婆婆你把嫁妆都给了小姑,我年年得等着小姑高抬贵手,现在又要把这些产业交给周馨宁一个无知的小丫头,难不成过几年还要儿子儿媳妇们看王家一个外孙女的脸色不成?宋荷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周馨宁一直不依不挠的,今天还把望舒赶了出来。 馨宁看宋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大有爆发的样子,她就道:“伦表嫂,茵茵怎么今儿没过来?我想去看看茵茵,我准备了点小玩意儿,想给茵茵玩。” 钱氏知道这位表小姐是个财神爷,不敢怠慢她,就对卫老夫人道:“祖母,茵茵也到了吃奶的时候了,我有点不放心,就带着表妹一起回我那里了。” 卫老夫人摆摆手,道:“去吧,有你婆婆在这陪着我就行了。” 馨宁挽着钱氏的手就出了松鹤堂,馨宁一边走一边道:“我看表嫂气色好了很多了,我让红玉送过去的三七和燕窝,表嫂吃了吗?” 三七就是田七,和人参的珍贵程度差不多,不过古代北方人多用人参,三七是云南广西产的,南方人反倒用的多了,因此很是珍贵。钱氏想着馨宁送过去的三七和血燕,成色都十分好,有时候有钱都买不到。她的笑容顿时殷勤了许多,笑着道:“表妹真是大手笔,我娘家就是江西的,我们那里经常用三七,不过山东这边多用人参,我嫁过来就没见过像表妹送的这么好的三七。” 馨宁哪里知道她送的三七成色如何?都是崔妈妈和红玉准备的,她就道:“表嫂觉得好就行!” 两个人就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了钱氏住的地方,刚进门就听见一阵小孩子的哭声,钱氏也顾不得和馨宁说话了,提了裙子就跑了进去。 钱氏的贴身丫鬟就道:“表小姐别生气,我家奶奶是急了。” 馨宁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就问道:“伦表哥可在家?我既然过来,少不了要去问个安。” 馨宁说的话合情合理,那丫鬟也没觉得奇怪,就道:“三少爷应该在书房看书,我陪您去吧。” 馨宁忙摇头道:“你还是看看你家奶奶去吧,指个丫头领我过去吧,我去问个安就过来。” 那丫鬟就指了个小丫鬟领着馨宁过去了,王伦的书房旁边有一株大榕树,所以整个隐在一片树荫里,外面坐着一个不满十岁的小童,小丫鬟上前就对那小童道:“表小姐想给三少爷问个安,三少爷可在?” 那小童推开书房门就进去了,不一会儿就出来道:“三少爷请表小姐进屋。” 馨宁提了裙子就进了王伦的书房,王伦一脸严峻,见馨宁进了屋就道:“表妹可是问我你爹的事情?” 馨宁一惊,脱口而出道:“我爹怎么了?” 王伦道:“高丽和蒙古勾结,破了辽东卫,辽东总兵顾照失踪了。” 馨宁一下子就蒙了,喃喃的道:“怎么可能?我娘还在辽东呢,我爹呢?我爹在哪里?” 王伦深深的看了一眼馨宁,低声道:“祖父说你爹在京城。但是今天早上,太子登基了。太子登基的第一道旨意就是,辽王和林贵妃合谋谋害大行皇帝,林贵妃被打入冷宫,圈禁了起来,辽王运气好一些,领着辽王世子和你爹一起逃窜出京了。” 馨宁彻底的蒙了,腿一软,一屁股的就坐在了地上。 第101章 自救 王伦一脸怜悯的道:“你放心吧,有祖父和爹在,你留在王家,谁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红珠耳力好,在外面就听见王伦的话了,她不顾尊卑的冲了进来,拉着馨宁道:“小姐,快冷静下来,夫人还在辽阳呢。” 馨宁已经六神无主了,太子居然登基了,辽王失败了,爹爹周少城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了,全家人也要跟着遭殃了,自己会怎样呢?会不会被砍头,就算有外祖父在,自己说不定也会被流放到某个山沟里,每天靠做苦力为生。 她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修长,一丝伤痕都没有,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的手,连这手腕上的碧蓝色镯子说不定都要被没收。 红珠扶着失魂落魄的馨宁回了松鹤堂,见馨宁一直发呆,忍不住道:“小姐,您不能干坐着啊,想想办法啊!” 馨宁回过神之后说了一句让红珠大惊的话,“我们回辽阳。” 饶是红珠平日沉稳也忍不住张大了嘴,道:“回去干什么?” 馨宁头脑风暴了好一会儿道:“明天消息再迟钝的人,也该知道新皇登基的事情了,你忘了,我们逃窜出京城的时候,追咱们的就是任冲,太子登基,肯定少不了任冲的从龙之功,外祖父毕竟今年刚刚入阁不久,而且就算他是内阁首辅又怎样,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也无法藏匿我这个叛贼的女儿,而且还极有可能为了保护王家不受牵连而主动把我交出去。” 红珠打了个哆嗦,道:“不会吧!王伦少爷可说了会保护你的。” “他是王家这一辈的佼佼者,而且极有可能会是下一任族长,王家是科举世家,繁荣兴旺皆系君恩,他怎么可能为了我一个不相干的表妹来反抗皇帝呢?况且文人最看重名声,忠孝仁义,忠可排在孝前面呢,而我们周家犯的可是谋反之罪啊!”馨宁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边翻滚的乌云,道:“王伦的话若是可以信,他就不会年纪轻轻就考中进士了。他刚刚说不定只是为了稳住我,让我安心在王家住下,然后看着我可怜的求他们,嘴上敷衍我会救爹爹,最后却把我交出去,然后说‘对不起,我也是为了王家这一大家子。’”仿佛是为了印证馨宁这句话,窗外划过一道闪电,雷声轰隆隆的响起,雨点跟着就淅沥沥的下来了。 馨宁就看见崔妈妈冲出屋子,收起早上晒的被子。 红珠道:“小姐,要我去帮帮崔妈妈吗?” 馨宁摇头,道:“趁着雨大,你换身衣服去外院吧,悄悄去,叫上段璟剩下的人,趁着王伦还没反应过来,我们连夜出城。” 红珠就道:“要不要和卫老夫人说一声?” “我亲自说,让崔妈妈进来吧。” 崔妈妈湿着头发就进了屋,道:“这济南的春雨真是奇怪,早上还晴着呢。” 馨宁伸手攥住了崔妈妈的手,道:“妈妈,我有话跟你说,你不要叫,不要哭,仔细记住我交待你的话。” 轰隆隆的雷声掩盖了两人的对话。 一个时辰之后,红珠回了院子,她对馨宁道:“已经准备好了,天一黑,我们就可以走了。” 馨宁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去见外祖母。”一脚迈出门,回头看了一眼崔妈妈,崔妈妈红着眼眶道:“小姐,您放心吧,我给您看家。” 馨宁扭头回去伸手抱住崔妈妈,她已经比崔妈妈高很多了,自从来到这个古代,崔妈妈陪她的时间是最多的。她抱着瘦小的崔妈妈道:“您别害怕,我一定会让您平平安安的度过后半生的。” 说完扭头就走了,不再回头,崔妈妈再也忍不住哭到:“我的小姐啊,你命怎么这么苦啊。” 松鹤堂的正房,卫老夫人还在听一个识字的小丫鬟在读嫁妆单子。 宋太太已经不在正房了,她是当家主母,有一大堆的事情。馨宁上前对卫老夫人道:“外祖母,我今天约了票号的济南大掌柜送东西给我,结果听说崔妈妈的儿子我乳兄来了,我想让红玉陪着崔妈妈出府一趟。” 卫老夫人点点头,道:“行,去吧。” 馨宁对红珠使了个眼色,红珠就退下了,一刻钟后,红珠进了正房道:“老夫人,小姐,崔妈妈的儿子亲自给崔妈妈送东西了,他生了个儿子,想请崔妈妈回福建住几天。” 馨宁刚要表示同意,卫老夫人就道:“怎么突然就要回福建,出什么事情了?” 她低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馨宁道:“她走了,你身边谁伺候?她不是这样不识大体的人啊?你在搞什么名堂?” 馨宁笑了笑,道:“我能搞什么名堂?我出生到现在她一直伺候我,我乳兄没喝过她一口奶,不过是回福建住几天罢了,在外祖母这里我还缺人伺候不成,她早上都跟我说了,想跟着他儿子回福建,我就同意了。” 卫老夫人就斜睨了馨宁一眼,道:“合着你是先斩后奏啊,人都安置好了,还在我这演戏,我还想赏她几两银子做程仪呢。” 馨宁不以为然的道:“我还不是怕外祖母胡思乱想,我赏了她不少东西呢,您若想送银子,我就让红珠跑一趟给她送过去,反正她今天也出不了城。” 卫老夫人就叫了声路妈妈:“称四十两银子给红珠。” 馨宁就揽着卫老夫人的胳膊道:“外祖母真大方,居然给了四十两银子,我看就是路妈妈回乡探亲您也不会给这么多吧。” 路妈妈听了有趣,就假装道:“哎,到时候表小姐可得帮我求求老夫人,让她多给我二两银子啊。” 卫老夫人“啐”了路妈妈一口道:“你快去称银子吧,二两银子就把你打发了。” 路妈妈满面笑容的下去称银子了,馨宁就道:“外祖母,你知道吗,我最擅长做炸肉脯了,我今天晚上给您做一道炸肉脯吧,可甜可好吃了。” 卫老夫人就道:“厨房油烟太大,熏着你怎么办?” 馨宁就撒娇道:“我就站在门口,然后叫厨房上的婆子按着我的话做,好不好嘛?” 卫老夫人被她缠的没法,只好道:“那你只能站在门口,绝对不可以进去。” 馨宁点点头,大声道:“那我现在就去。”说完一溜烟跑了。 馨宁洗了手亲自在厨房切肉,红珠在一旁道:“小姐,我来吧。” 馨宁摇摇头道:“不行,我得亲手做,我今天不告而别,是不孝的行为,只能为外祖母做一桌菜赔罪了。” 红珠不再劝阻她,只好道:“崔妈妈已经让人送出城了,送崔妈妈那人是莫名谷的,是最好的隐匿高手,能把崔妈妈和红玉的痕迹清的一干二净的,等风头过了,再回济南城。” 馨宁点点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会儿用完晚膳,我借故回我出去,然后我们赶在城门关上之前离开。” 第102章 乱象初显 卫老夫人是被一阵阵的嘈杂声吵醒的,她从枕头旁边的眼睛盒里掏出了一块怀表,是馨宁送给她的,看了一眼时间,寅时过二刻,窗外还是浓浓的黑色,值夜的小丫鬟本来就睡的浅,听见卫老夫人起了,小声的道:“老夫人要喝水吗?”卫老夫人皱眉道:“外面怎么这么吵?你去问问路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路妈妈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安的道:“三少爷带着人来抓表小姐了,他说表小姐现在是朝廷钦犯了。但是表小姐那边已经人去楼空了,三少爷在那边发脾气,我刚刚过去的时候,在表小姐书房伺候的书香偷偷塞给我一封信,是放在她枕头边的,说让我照顾一下她妹妹,她妹妹在青州的庄子上,叫何三丫。” 卫老夫人着急的道:“把信打开给我。” 路妈妈连忙拆了信递给卫老夫人,卫老夫人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沉默了半响,路妈妈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的在一旁站着,有声音传过来,卫老夫人像是被什么惊醒了似的,道:“你去把伦儿叫进来,告诉他不必找了,馨宁已经出城了。” 王伦一脸戾气的进了松鹤堂的正房,见卫老夫人已经醒了,深吸一口气道:“惊扰祖母安歇了,实在是事情紧急,祖父的信连夜到的。” 卫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别弄的动静太大了,我这里虽然偏僻,别让西府的人听见了,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王伦已经消了气,一脸冷静的道:“今天在新皇登基的朝堂上,凡是辽王谋逆的直接参与人,全部凌迟处死,兵部尚书王贺之全家午时已经在午门被处斩了,接着是西平侯和周少城罪最重,祖父替小姑姑求了情,被新皇斥责,说要免了祖父的官,但是因为郭坤大人说辽东一乱,战事又起,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所以只罚了一年俸禄,结果周家判了女的三十岁以下充入教坊司,剩下的人不论男女全部处死,而紧接着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任冲说咱们王家窝藏周家逆贼。祖父刚刚被斥责,皇帝就下了旨意给爹,说让他代祖父清理门户。” 老夫人听完之后,沉默了半响道:“馨宁是自己跑的吗?” 王伦道:“她下午来过我这里,知道消息之后,马上就被她那个丫鬟给拖走了。” 卫老夫人听到这里,高声叫了路妈妈道:“馨宁身边那个崔妈妈有儿子吗?”路妈妈听了奇怪的道:“崔妈妈的儿子早就夭折了,丈夫也死了很久了。您今天下午叫我给崔妈妈称银子我还觉得奇怪呢,崔妈妈回乡回哪啊?” 王伦语气不善的道:“我倒是小看了她,和她身边那个丫鬟。” 卫老夫人看孙子语气神态,显然是已经不顾是非,是非得把馨宁捉住扭送到教坊司了,她拿了馨宁的信给了王伦,道:“你看看这封信吧。” 王伦以为是祖父给祖母的信,没想到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封字迹秀丽的行楷,他先叹了一声好字,结果上面的内容却把他气了个半死。 “外祖母敬上,午间得知家中巨变,事关性命,遂不告而别。虽为不孝之举止,实则无奈之无奈。孙女细思,因孙女一草芥女子,累及外祖家人,实为不妥,可叫三表哥伦、宋氏舅母知晓,卫氏王氏之经营,馨宁分毫未取,而私离一事,更与松鹤堂众人无关。今有蒙古、高丽围城,余母尚在城中,忧愁焦虑,拳拳之心。余雪夜独行,虽为北归,实则奔波流转,东躲西藏,无处可归矣。一旦城破,余将为孤女,外祖母怜余爱余甚矣,谅余不告而逃离。——周氏七女馨宁。” 王伦看完信之后,一巴掌把信扔在了地上,恨恨的道:“周家小人,狡猾异常。周世钊连累祖父贬谪数年,周盛民伙同藩王谋反,连周家一个黄毛丫头也把我耍的团团转。” 卫老夫人一听,这是什么话,大声训斥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怪我让你姑母和周盛民结亲不成?难道你也跟你娘一样,怪我把卫氏产业都给了你姑母?一直惦记着我这个老不死的无根之财不成?” 王伦连忙道:“祖母哪里话?孙儿已经是庶吉士了,难不成还惦记着您老的脂粉钱?这么跟您说吧,您还记得姑母的长女吗?叫淑宁的那个。” “淑宁怎么了?我记得她嫁给了三房你宝珠姑母的儿子,兴宁侯林家,难不成皇上把林家抄了不成?”卫老夫人问道。 王伦语气讽刺的道:“她厉害的紧,连祖父的门都没有登,却被新皇后下懿旨,让她跟林庆云和离,并且被封了代国夫人。” 卫老夫人再也没法淡定了,她大惊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三房的姑母呢?庆云呢?” 王伦仿佛很难以启齿的道:“兴宁侯死了,林庆云逃到蓟州投奔西平侯,三房姑母被勒令到云集寺出嫁。祖父说新皇后好似有磨镜之好,周淑宁搭上了任冲,任冲答应保她两个孩子不死,把她献给了皇后,因为皇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就很喜欢淑宁,所以她今夜就被留宿宫中了。” 卫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呜呜哭道:“我的孩子们啊。” 王伦就走近劝道:“祖母,周盛民犯的可是谋反之罪,是要诛九族的,现在皇上是看在祖父兢兢业业的份上才放过我们王家的。” 卫老夫人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厉声道:“你说你抓你表妹做什么?真的扭送到教坊司?” 王伦被卫老夫人打了一巴掌之后,连忙撩了袍子跪下,回道:“祖母,我怎么可能想这么做呢?我又不是畜生,可是圣旨都下了。” 卫老夫人就恨恨的道:“京城达官贵人,最喜欢招那些没入教坊司的官员妻女欺辱,你若是出入烟花场合,召了妓女伺候,碰到你姑母表妹该当如何?是看她们受人凌辱?还是为其出头?没入教坊司的罪臣家眷历来没有能赎买出来的,就算我有万贯家财又如何?” 说完,又接着道:“你把你的人都叫回来,不要再追馨宁了,辽王尚能控制蓟州、辽东还有大同三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去信告诉你祖父,太子潜龙之时,性格弑杀好淫,非明君之迹象,辽王却礼贤下士,有容人雅量。你让他老老实实称病不朝,以免晚节不保。” 第103章 分析之神 红珠找了一辆很不起眼的普通马车,质量十分的差,随着外面赶车的小哥抽鞭子的声音一直“咯吱咯吱”的响,馨宁坐在颠簸的马车上,裹着一件玄色的厚棉袄,望着开开闭闭马车门,小声的对红珠道:“可信吗?” 红珠自从出了济南城之后,就变得十分警惕,她穿着轻便的男装,把头发高高束起,她听到馨宁的话之后,眼神一闪,从座椅下拖出一个箱子,倚在了马车门后面,挡住猛烈的北风,伸手从腰间绑着的布袋子拿出一个皮质的宽宽的绑带,抓住馨宁的手,细细的绑在了胳膊上,低声道:“这是唐门的暴雨梨花针的袖珍版,您就当袖箭用就可以了,有五发,上面有毒,虽然不会致死,但是射中了之后,人会头晕眼花,失去力气,三天之后,症状自会减轻,机括在这里”她指了指那处带着弹簧的地方。然后又掏出一只男式的雕刻着睡莲纹的银簪,插在了馨宁的发间,道:“这个是唐老爷子做的缩小版的孔雀翎,因为花纹是子午花样式的,清风戏称它叫子午孔雀翎。”她顿了顿,接着道:“这个是给您保命用的,只能用一次,遇到想对您不轨的坏人,插到他身上,可以直接使人毙命。” 馨宁听了却道:“我怕那些坏人是不会给我用这些东西的机会的,用这些东西说不定会被人防备。”红珠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但是还是保险一点比较好,她低头想了想,又从包袱里拿出一样东西,道:“那您拿着这个吧,这个是我爹留给我的。” 馨宁正在看那个暴雨梨花针的机簧,扭头就看见了红珠手上的东西,大惊道:“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红珠手上拿的居然是一把精巧的火枪,木质的手柄,银质的枪身。红珠没想到馨宁竟然知道火枪这种东西,道:“小姐认识这个东西?” 馨宁这才发现自己露馅了,敷衍道:“这不是神机营才有的东西吗?你刚才说这是你爹留给你的,你爹难不成是神机营的人?” 红珠黯然的点点头,道:“我爹原来是神机营的工匠,三十年前曾经随着孝武帝潜邸时的大太监和三出海,这火枪就是和三从海外带回来的,和三一共出海四次,最后一次带回了火枪,他在海外的岛上卷入了佛郎机和当地的土民的纠纷,几千人最后只剩下十几个人回来了。” “和三回来之后就成了孝武帝朝造作监的大监,而我爹成了和三的亲信,专门生产火枪这一样东西。可是我爹很快就去世了,因为他腿上曾经中过一枪,连太医都治不好。和三没几年也死了,他虽然留下了一份火枪制作图,可是上面都是佛郎机文字,谁也不认识,而且咱们自己制作的火枪,只能用十年,时间长就会损耗,朝廷试了几次制作火枪,炸死了好多人,更加离奇的是,和三死后第二年,这火枪图却离奇失踪了,所以神机营的火枪大多数都是十几年前的老样子,而且都当祖宗供着,没人敢用。我这把是佛郎机人制作的,我只用过一次,差点扭到手。” 红珠说完之后,拿着火枪道:“小姐,你拿着吧,这世上仅此一把,连世子爷都不知道。” 馨宁连忙拒绝道:“这是你爹留给我的,我怎么能要呢?而且我武力值可比你低多了,你都差点扭到手,我用了还不得脱臼了。” 红珠看馨宁是真不想要,只好收起来,然后她像当笑话似的,道:“说起来,小姐您的祖父跟和三是好友来着,和三死的时候,周老大人亲自给写了讣告。您说要是和三不死,凭着他在孝武帝那里的功劳,孝武帝也不至于贬谪周老大人啊。” 馨宁这时候脑子中却闪过一个想法,激动的抓住了红珠的手,道:“我祖父的藏宝匣子,你说里面会不会是火枪图呢?” 这就连起来了,馨宁一直觉得奇怪,什么前朝宝藏不掏出来,偏偏要藏起来,还是藏在一个早就失宠的内阁首辅手里,可是如果是藏了一张火枪图呢?说不定这是一张翻译好的火枪图,而非是西班牙语的。火枪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绝对是一个大杀器,要不然,神机营怎么能得到孝武帝这个战争狂的宠爱呢? 她迅速冷静了下来,先帝是个喜欢攘外必先安内的皇帝,所以神机营位置不显,锦衣卫却盛极一时。段璟准备充分,但是却被一个残暴好色的太子打的狼狈北逃,这不科学,除非太子是一个十分会装的人,他明明是个谦虚温润但是却伪装出自己残暴好色,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损人不利己呢?他已经是太子了。 馨宁对红珠道:“段璟是如何失败的,你可知道细节?” 红珠伏在馨宁耳边道:“我问了唐描了,听说是出了内奸。”唐描是济南剩下这一堆人的统领,他是唐清风的师弟。 馨宁道:“这就对了,京城分为内城外城,内城是皇宫,历来谋反,首先要控制负责皇宫防卫的羽林军,接着是负责大门管出入人员的金吾卫,紧接着是负责巡哨的三千营。外城有巡防的五城兵马司,掌管诏狱,可随意拿人的锦衣卫。最后是驻扎在城外的五军营和西山大营,而西山大营下辖神机营。” “我记得之前丁师父说掌管这西山大营的是兴宁侯,而西山大营勋贵子弟众多,良莠不齐,我看这内奸就出在这西山大营里。羽林军是皇帝亲兵,轻易不能动,锦衣卫是任冲的老巢,段璟就算是脑子有坑,也不会去招惹,五军营又历来是非圣旨不得入京。所以段璟定是拿住了金吾卫和三千营,以及五城兵马司,还有西山大营。可这西山大营并非铁板一块,有人想跟着辽王赚份从龙之功,自然也就有人只想追随太子了,太子一定是提前调了神机营的人进宫,用火枪威慑段璟控制的几个卫,至于怎么威慑的呢?当然是一枪打伤辽王这个主帅最有威慑力了。” 第104章 途中惊魂 不得不说,段璟要是在这辆颠簸的破马车上,听到馨宁的话,一定会跳起来,虽然是推测,但是已经与事实八九不离十。而马车上的两个人,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摸到的危机的肩膀,红珠听了馨宁的话,低落的道:“那王爷中了枪,岂不会和我爹一样,没几年好活了?” “怎么,你很担心辽王爷?他可是把你变成他的死士了。”馨宁奇怪的问道。 红珠摇摇头道:“可是他也给了我一个家啊。” 馨宁是个阴谋论者,所以她道:“说不定你今天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他呢,他想要火枪图,所以找上了我爹,他想要当皇帝,然后害得我爹成了朝廷钦犯,他谋反失败,害得我狼狈逃出我外祖家,和你一起坐在这个破马车上吹冷风,一旦被抓住,我就得去当妓女。他私自调了辽东的兵马入京,结果害辽东一半的卫所失守,现在我娘还被围在辽阳城里。” 馨宁越说越生气,她道:“辽王这半辈子都在部署如何登上皇位,临门一脚居然马失前蹄,可恨我周家全家都搭了进去。” 红珠忙拽了馨宁的衣袖,道:“小姐,你小点声,外面的人不是辽王府的人再不就是依附辽王府生活的人,我们还得靠他们回辽东呢。” 红珠话音刚落,马车停了,她立即全身紧绷,挡在了馨宁前面,外头那车夫却一丝声音都没有,红珠浑身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她轻轻推开车门,那车夫坐在一旁,红珠伸手一推,车夫直接倒头栽倒了地上。她吓了一跳,直起身来,向两侧林中一看,影影绰绰的有黑色的影子。 紧接着,后面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兵器碰撞声音,她立刻翻身跳上了马车上头,唐描已经中了箭,他看见了红珠,大吼一声:“快走。” 馨宁只听见外面兵器交接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大吼一声“快走”马车就飞快的动了起来,馨宁被惯性一带,头撞上了马车的车壁,但是她顾不得头疼,大声道:“红珠,怎么了?” 红珠一边赶车,一边道:“小姐,你快坐稳,我们遇上山贼了,唐描中了箭。我们为了避开王家的追兵,走了小道,谁想到这边居然有山贼,他们装备精良,显然是有备而来。” 半个时辰之后,马也跑不动了,天也有些微黑了,馨宁被颠的七晕八素,红珠推了门进了马车,道:“小姐,唐描他们都没跟过来,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 馨宁眼神一暗,道:“你可走过江湖?” 红珠摇头道:“从未走过,而且江湖行走我唯一能拿来用的就是莫名谷的名头。” “我先找件男装换上,你来帮我。” 馨宁穿好之后,道:“你衣服内衬上缝着的银票还在吗?” 红珠点头道:“在的。” 离开王家的时候,馨宁把首饰细软全部都交给红玉和崔妈妈带了出去,她和红珠一人带了一千两银票缝在了里衣的内衬里,外面的荷包里只放了点碎银子。 “小姐,我们现在往哪里走?”红珠问道。 “唐描说在聊城找了船,你知道在哪里吗?你们之间可留了什么记号用来传递消息的?” 红珠道:“他们都是世子找来保护你的精英,武功都是很好的,山贼人数虽然多,但是他们保命还是可以的,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追上了我们,有可能是我们走岔了路。” 馨宁就道:“我们先去聊城找船,你留下记号,我们不能在这里干等。”她抬头望了望天,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从包袱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指南针,道:“给,用它来辨认方向吧,是丁先生送给我的。” 这得感谢馨宁的一直保有的现代野外生存精神,看到丁先生有指南针,就想尽办法磨着丁先生要了过来。 两人都裹着棉袄,坐在马车外面车夫坐的位置,红珠还想叫馨宁进去坐,馨宁却不同意,道:“现在天要黑了,我坐在外面陪着你,免得你害怕。” 还好因为快到十五了,月亮还是很亮的,两人驾着马车匀速往西走,快两个时辰,到了河边。是一个很小的驿站,红珠付了一小块碎银子,找到了一间客房,要了热水和热菜。 虽然运河已经解冻了,但是馨宁迎着寒风吹了两个时辰,脚都冻僵了,她现在无比的怀念羽绒服,发誓回了辽东,一定要搞出一件羽绒服来。 红珠提了热水进来,道:“小二说可以给我们煮个粥,端两个咸菜。” 馨宁就问她:“只有这些吗?你和我不一样,你得保持体力,吃点实诚的东西。” 红珠却道:“小姐,出门在外,财不外露,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我又说咱俩是进京投亲的,还是忍着点吧。” 馨宁遂不再说话,小二来送菜后,红珠拉住他问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山贼聚集的地方啊,我和我们家少爷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我听说这边有山贼啊。” 那小二却笑着道:“客官放心,离这边半天路上只有一个山寨叫栅栏寨的,但是我们这里却是漕帮的地界,漕帮的刘副帮主和栅栏寨谈好了界线,那帮山贼是不会越线过来运河旁边的,他们精的很,是绝对不会和漕帮对着干的。” “那这里叫什么驿站啊?怎么是漕帮的地界?” 小二笑着道:“我们这里叫盘龙口。”说完就拎着上菜的木盘子下楼了,并没有回答红珠的第二个问题。 红珠听到盘龙口这三个字却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马上关了门,然后掏出一只做暗器的银针在桌子上的盘子都插了一个遍,然后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 然后没等馨宁问,就靠近馨宁用极低的声音道:“小姐,我们闯进漕帮的老巢了,我在莫名谷学艺的时候,听老帮主讲过,这漕帮的老巢就在一个叫盘龙口的地方,这地方明着是一个很小的驿站,实际上漕帮的众人冬天运河冰冻的时候都盘踞在这里,那个栅栏寨根本就不是山寨,是漕帮的地上老巢。” 馨宁根本不知道这些,只好问道:“那我们怎么办?装作不知道还是现在就找船离开?” 红珠叹了口气,道:“我们现在只能装作不知道了,万一一会有人过来,我们也只能说我们是莫名谷的弟子了。” 第105章 演技 半夜,馨宁突然惊醒了,她从黑乎乎的床上坐起来才发现红珠根本没睡,一直睁着眼睛,馨宁推了推她,道:“你过来睡一会儿吧,我来守夜吧。” 红珠却道:“小姐,你万一睡着了怎么办?还是我守着吧。” 馨宁想想也是,道:“那我陪你说会话吧。” 然后也没等红珠拒绝,小声的道:“也不知道我娘怎么样了?” “夫人是大善人,肯定会安然无恙的。”红珠劝道。 馨宁抬眼看了一眼红珠,笑了笑,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吧,但是馨宁却依然愿意相信她的美好愿望,道:“愿你的话是对的。” “不说我了,你呢,你还记得你娘吗?” 红珠像是很怀念的道:“我已经不记得她的脸了,只记得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豆的味道,我娘是个绣娘,是宫里针工局的绣娘,她长的很漂亮,25岁出宫之后无处可去,我爹是她同乡的弟弟,然后她嫁给了我爹,但是她我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我是我爹带大的,我爹出海的时候送我去了莫名谷学武功。” 馨宁刚想安慰一下她,窗外头却传出两长一短的夜枭叫声,红珠眼睛一亮,道:“是唐描。” 红珠扶着馨宁到了客栈大堂的时候,馨宁突然拉着了红珠,红珠一愣,疑惑的看了一眼馨宁,却看见馨宁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望着某一处阴影,她顺着馨宁的目光看过去,身体一下子就紧绷了,那人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深红色长袍上面绣着华丽的银色飞鱼纹,头戴金冠,十分俊美,他笑着对两人道:“两位小公子半夜去哪里啊?” 竟然是任冲,皇帝才登基不到一天,明明在京城指点江山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居然出现在这个破败的小驿站,而自己明明是随意赶着马车随意的到了盘龙口,这都能撞上,这也太巧了。 馨宁却一点也不觉得巧,她本没有见过任冲,可这人一身飞鱼服,腰上别着绣春刀,红珠看到他之后身体立即僵住,显然身份一点也不难猜。她迅速低下头道:“小生白日里在小路遇上了山贼,同家仆分散,现在家仆来寻,小生自是出来看看。” “恩,小公子是如何得知家仆来寻了?难不成是刚才那几声夜猫子叫?” 馨宁微微皱了一下眉,语调却不变道:“没想到这残冬夜里居然会有夜枭出现,公子真是好耳力,” 任冲却从一旁抽出一张椅子坐下了,然后大堂的灯却像鬼火一样亮了,馨宁这才发现任冲身后居然站着一个全身披黑的仆人,任冲很是自然的倒了一口冷茶,尝了一下,很是随意的道:“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破驿站居然用的是信阳毛尖待客。”然后他伸手又倒了一杯,伸手递给那个黑漆漆的人,道:“你不是最喜欢喝茶吗?这样暴殄天物的泡毛尖,你一定心疼的难过死了吧。” 那人却不发一言,向前走了一步,接过了那杯冷茶,直接一饮而尽,馨宁侧耳一听,那人步履之间居然有细微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馨宁知道自己应该马上离开这里,任冲根本不认识自己,她应该与唐描汇合,连夜向北逃窜才对,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好奇的看了一眼那个黑漆漆的人,昏黄的火光下,那人喝完茶之后退回原位,正好站在火光后面,火光打在他脸上,脸颊光洁如玉,但是泛着微微青色,馨宁发现那人只露出的下巴上有一道细细伤疤,馨宁马上低下头,捏了一下红珠,红珠不解其意,疑惑的看着她,馨宁背着任冲做了一个口型“只带唐描进来。” 馨宁就不在理她,而是直接向任冲走过去,道:“公子,小生想了想,外头天寒地冻的,我还是派我的书童出去看看我的家仆,带他进来治治伤。” 任冲没想到这人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这人明明是发现了什么不妥,想连夜逃跑的,却跟自己说了一句话就留了下来,任冲仔细的打量了她一下,个子不高,瘦的不行,下巴尖尖的,皮肤白的像雪一样,嘴唇红红的,眼睛大大的,微微上挑,顾盼间闪过一丝潋滟之色,要不是看他没有耳洞,都要以为他是个姑娘了。 他笑了笑,道:“小公子今年几岁了?是哪里人啊?怎么孤身上京啊?” 馨宁之前只是说是北上,没说入京,但是大多数人说北上寻亲都是入京,馨宁乐的他误会,却假装做出一丝戒备的神色,紧张的道:“十五了,我姓王,我是去京里读书的。” “姓王?王这个姓在山东倒是很常见啊,不知小公子怎么走了小路,不走大路呢?”任冲笑眯眯的道。 馨宁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道:“姓王的多是多,可我是济南的,才不是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呢。”然后馨宁一脸烦躁的道:“家里人磨磨唧唧的,我嫌烦,不想坐船,这才抄近路了,没想到山东境内居然还有宵小,等我进京告诉曾祖父……” 说到这,馨宁演出一副说错话的样子,哼唧了几句,小声道:“哼,真是不知死活。” 任冲听到这里,基本已经确定了馨宁的身份,是王竞洪的曾孙子。之前还以为是个女扮男装的,但是要是王家人,世家公子养的都身骄肉贵的,像个姑娘也不稀奇。他遂放下了心,朗声道:“夜深了,王公子既然睡不着,要不要陪在下看一场好戏呢?” 馨宁本就要与他交往,自是从善如流。正巧红珠扶着唐描进了门,任冲道:“我这里有金创药,效果甚好,我看王公子这忠仆受伤不轻,这要就赠予王公子了。” 馨宁假装不耐烦道:“苗苗,还不过来谢谢这位公子。” 唐描被叫成“苗苗”,脸都青了,但又不知道这位周小姐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红珠也是一问三不知,他看了一眼任冲,这人明显是锦衣卫的大官,难道周小姐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朝廷钦犯吗?现下自己受了伤,不好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把周小姐毫发无伤的带走,只好陪着周小姐演戏了。 第106章 与虎谋皮 唐描接了金疮药,当场就要脱衣服上药,红珠刚想张嘴制止他,却留意到任冲还在,只好咽下话头,馨宁却睁大眼睛好好欣赏了一会唐描那肌肉纠结的上半身,然后眼角瞄到任冲正饶有兴趣的看她,她干咳了一下,“哼”了一声,大声道:“苗苗,没个礼数,没看见这位公子在这里坐着吗?” 唐描有意气她,瓮声瓮气的道:“都是男人,有什么讲究的?” 馨宁被他一噎,灵机一动,大声道:“粗鲁,不知道我三叔从哪里雇了你这山野莽夫?哼,不堪入目,快滚出小爷我的视线。”让你惹我。 红珠只好拉了拉馨宁的袖子,馨宁一把甩开她,道:“你扯我做什么,我还说不得了,家里给的银子还少了他的不成?”一副纨绔小少爷的样子。 任冲却倒了杯茶给馨宁,道:“王公子消消火气。” 馨宁接了只品了一口,叹气道:“茶是好茶,可惜这家的小二不会泡茶,水太老了。” 任冲感兴趣的道:“王公子很懂茶吗?我之前的师傅也很懂茶的,我为了讨好他,很是努力的学了茶道,虽然一开始不懂,觉得很是厌烦,可是时间长了,却是自己也已经沉迷此道,不可自拔了。只可惜他前些日子去世了。” 馨宁听到任冲说丁沉去世,抓着茶杯的手紧紧一缩,难道自己搞错了,丁沉真的死了,但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十五岁少女,而是一个已经活两世的老人,她面色不变的又品了一口茶,道:“若是有热水就好了,这店小二睡的真死,我们都在这里坐这么久了,连个热水都没有。” 然后她又抬头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任冲后面那个黑衣人,对任冲道:“你的仆人包的倒是严实。”然后她又马上转移话题,道:“公子,你说的好戏什么时候上演啊?再没人,我就回我房间睡觉了,明天我得赶路呢。” 任冲就道:“王公子莫急,您其实不睡也可以,毕竟您和您仆人明日也走不了了。” 馨宁一惊,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难不成这家店是个黑店?” 任冲哈哈大笑道:“王公子倒是有意思,实话跟你说吧,这地方虽然不是那种吃人的黑店,可也差不多了。这盘龙口是山东界内漕帮的堂号,昨日漕帮趁新皇登基,煽动临清码头那些做苦力的,靠运河吃饭做小买卖的人,冲进临清运河巡检司,杀了临清巡检使,火烧了巡检司,封住了临清知府府邸。聊城跟着响应,现在山东境内的运河都不能走了。” 馨宁这下是真的惊呆了,她也没有掩饰,张大了嘴,慌张的道:“不知道这位大人是如何知道的?大人应该不是漕帮之人吧?” 任冲微微一笑,道:“在下姓任,来自锦衣卫。” 王笑是王家子弟,又是外祖父最喜欢的孙子,怎么可能不知锦衣卫的任冲,馨宁既然假装王笑,就要装的像一点,她摆出一副世家公子的样子,道:“原来是任大人。” 任冲受了他一礼,馨宁急于了解情况,立即道:“不知任大人可有临清知府的消息,临清知府高大人的妻子是荣城郭氏女,与我母亲是堂姐妹。” 任冲知道山东世家盘根错节,随随便便都能套上亲戚,也不见怪,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没有坏消息传过来。” 馨宁就道:“多谢任大人。” 任冲道:“王公子不必客气,王阁老后继有人啊。” 馨宁内心翻了好几个白眼,她一直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又一副沉溺内宅的样子,连郭家旁支嫁到哪里都十分清楚,不知道任冲是怎么能睁着眼睛说这些瞎话的。馨宁其实在这里有误解,她一直以为这种哪家的姑娘嫁到哪家去只有这些内宅的妇人们才清楚,实际上这是士族的一门学问,叫做谱学,乃是世家子弟都精通的学问,世家之所以称为世家,正是因为这种谱学。 丁沉虽然博学,但毕竟不是出身世家,没有系统的修习过谱学,所以也并没有教馨宁。 任冲却已经对她另眼相看,正想要劝他回济南,这是外面进来一个穿劲装的黑衣人,见到任冲就直接单膝跪下道:“大人,刘水龙来了。”任冲好像很高兴的样子,道:“呵呵,让我干等他一个时辰,你们在栅栏寨安排好人了吗?” 黑衣人道:“刘水龙带着精锐来见大人,我们后脚就上了山,一会大人一声令下,我们就能直接烧了他的老窝。” 馨宁不知这刘水龙是谁,看了一眼红珠,红珠看了一眼正在听黑衣人说话的任冲,附耳对馨宁道:“是漕帮帮主。” 馨宁眼神一暗,看任冲的样子,显然漕帮的老巢已经让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端了,与虎谋皮,显然风险极大,但是临清民乱已经打破了自己的北归计划,况且运河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通的,能不能安全脱身,并且骗过任冲,让他派人送自己入京,就看一会自己的演技了。 门外马蹄和脚步声夹杂着人说话的嘈杂声现在越来越多,还有大把的火光,照的客栈外面亮如白昼,显然漕帮那个刘水龙已经带人过来了,任冲冷冷一笑,道:“乌合之众,阵仗到大。”他对那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那黑衣人低下头就退下了,紧接着刘水龙就推开了大门。 刘水龙身材魁梧,一脸乱糟糟的络腮胡子,嗓门极大,他大声道:“任先生,别来无恙啊,上次见面,您还跟在丁沉老哥的屁股后面呢。” 这人竟然认识师父,馨宁忍不住往任冲后面站着的那个黑漆漆的人那里看了一眼,那人听到刘水龙说丁沉的名字,没有一丝动作起伏,馨宁沉了脸,那人下巴上的浅浅的一道细伤疤,就是她十一岁的时候和丁沉去农庄玩的时候,被馨宁不小心拿树枝戳的。她十分能确定这人的身形和丁沉一致,可是他却像个傀儡一样,除了任冲的话,其余的人毫无反应,这十分不正常。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她拉了拉红珠,趁着任冲的注意力全都在刘水龙身上,她小声在红珠耳边道:“任冲后头站着那个黑袍人是丁沉。” 第107章 挑拨 红珠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馨宁接着小声道:“唐门那个厉害的迷香还有吗?” 红珠点点头。 馨宁道:“让唐描全都点上。” 刘水龙目光在大堂一转,看见了正在和红珠交头接耳的馨宁。他哈哈一笑对任冲道:“任先生出门还要带位佳人红袖添香啊。” 馨宁一愣,对上了刘水龙不怀好意的眼神,馨宁瞄了一眼任冲,眼珠一转,厉声道:“瞎了你的狗眼,小爷是男是女干你屁事?再说一遍小爷是女的,你就别想在山东地界混了。” 刘水龙没想到这小娘皮嘴倒是脏,刚想发火,任冲轻飘飘的道:“这位公子姓王,家住济南府柳树巷。” 济南王氏对于山东这些土生土长的人如同山一般压在人的心上,刘水龙虽说是漕帮帮主,可是不过是个亡命之徒,无论如何是不敢同王家翻脸的。 他脸色一变,忙陪笑道:“王公子,是小人眼拙了,不知路大掌柜可有随您来啊?” 馨宁冷冷一笑,道:“家里的庶务我是不沾的,你问爷,爷还想问你呢!” 刘水龙内心一喜,说不定不是嫡系子弟,他继续试探道:“爷可是东府的少爷?” 不愧是山东的地头蛇,连王家分东府和西府都知道,而且脸皮也够厚,这就爷,爷的叫上了。馨宁皱了皱眉,道:“你倒是清楚,特意打听了?”没有否认是东府的人。 刘水龙嘿嘿一笑,看了一眼任冲道:“我们漕帮靠运河吃饭,无论如何少不了与路通票号打交道,我们就靠着路大掌柜赏口饭吃呢。大掌柜日理万机,手指缝隙了露出点东西也够我们兄弟吃一年了”不动声色的给王家上了眼药。 馨宁没想到这刘水龙虽然长得像个莽汉,脑子倒是好使,他知道任冲应该是个督查使之类的,但是没有想过是锦衣卫,他想和朝廷谈判,以合法身份行走在运河上,无论如何是绕不开王家的,因为这就等于在王家嘴里夺食。但是这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若是之前她肯定是要好好讲讲条件的。 任冲看好戏似的看了一眼两人,道:“哎,两位,和气生财,双赢不好吗?” 馨宁真想呸他一口,她是来挑拨离间的,生的又不是她的财,她假装正气凛然的道:“任大人,您是朝廷命官,地位超然,小生是王家一普通子弟,虽然人微言轻,但是一定唯大人马首是瞻,只是这漕帮招安是大事,不知可经过内阁集议了?”言下之意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小人物,说什么都无关紧要,但是你想空手套白狼,那是不可能的。 合着这位王公子不是任冲请过来的,刘水龙还以为任冲是发了善心呢,他扬声道:“任大人代表朝廷来与我们谈判,看来没有丝毫诚意,我还是等真正说话算数的人来再言招安吧。”说着转身就要走。 任冲却突然哈哈大笑,众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刘水龙心思一转,心想:“这位任大人性格喜怒无常,让人摸不着头脑。”他正想出声询问,就听见一声轻柔的声音像针一样钻进他的脑子,“快抬头看看你的老巢吧!” 他脑子嗡嗡直响,头晕目眩的往栅栏寨方向一看,火光冲天,他再也忍不住,喉头一甜,晕了过去。 馨宁只看见任冲不过是对着刘水龙说了一句话,那刘水龙就七窍流血,倒地不起,她大惊,内心惶恐,她有些发愁,这迷香怎么还不奏效啊,不是说唐门牛逼的很吗? 任冲的人和刘水龙的人立即拼杀了起来,却被锦衣卫的人像砍瓜切菜一样收拾了,馨宁有些着急。 眼看着那个刘水龙就要顶不住了,一阵甜腻的百合花香飘了过来,她还有些奇怪,冬日里怎么会有百合香?任冲却马上站了起来,向馨宁冲了过来,并且伸手掐住了馨宁的脖子,道:“你是谁?怎么会有唐门的百合迷香?”馨宁被他掐的喘不过气,使劲的拍着他的手,道:“放我下来,我说。” 任冲掐着她的脖子才发现馨宁没有喉结,只是刚才隐在披风里没有发现,他手微微一松,但依旧没有放开她的脖子,道:“居然是个女人,你是谁派来的,别和我说你是什么王家子弟?” 馨宁喘了口气,放弃挣扎,微微一笑,笑容如春风一样温柔拂面,她相貌好,一时让任冲迷了迷眼睛,可惜接下来馨宁嘴里吐出来的话却十分恶毒,她道:“任大人,你说呢?” 一声枪响,任冲松了手,捂着腰向后退了几步。馨宁则被枪的后坐力冲击崴了手,但是她顾不得疼痛,她怕任冲还有一拼之力,马上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把袖箭对准了任冲,机括“啪”的一声,一根金针飞了出去。 任冲没想到馨宁还有补刀的心思,一时不查,被金针射中了下巴,立刻下巴就麻了,紧接着一阵血腥味儿冲向眼睛,鼻尖是百合花香,他眼前越来越模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栽了。 馨宁也越来越晕,看见任冲倒下之后,她也放松的吸了一口百合花香,结果就模糊的看见红珠冲了过来。 一阵刺鼻的臭味儿直冲脑门,她尖叫了一声,清醒了过来,就看见红珠一脸焦急的站在她面前,她见馨宁醒过来,急忙道:“小姐!” 馨宁一惊,道:“如何了?” 红珠侧过身,馨宁一低头就看见脸朝地的任冲,还有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往外头一看,全部都是东倒西歪的人,馨宁就道:“能让这些人晕多久?”红珠就回道:“我们把剩下的迷香全都点了,但是根据众人内力不同,任冲最少能晕半个时辰。” 馨宁皱了皱眉,看了看天,已经有些发灰了,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唐描问道:“是丁师父吗?” 唐描点了点头,道:“是。”说着掀开了黑衣人的帽子,馨宁一看,果然是丁沉,她刚想松一口气,结果丁沉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掐住了唐描。 第108章 分散 唐描也不是吃素的,他马上就反击跟丁沉打了起来。 情况急转直下,红珠上前一步,就把馨宁护在了身后,馨宁躲在红珠身后,仔细观察打斗中的两个人,丁沉脚上带着镣铐,虽然行动微微有些不便,但是依旧吊打唐描,很快唐描就处在了下风,红珠用袖箭对着打斗中的两个人,两人动作很快,找不到机会给丁沉来一针。 她道:“小姐,我去帮他一把。” 馨宁点点头,接着又进来了几个人一起围堵丁沉,好一会儿才拿下丁沉,馨宁却小跑过去,看了一眼丁沉,发现他双目无神,眉心间却有一道黑色的长线。红珠也看见了,她也来不及解释,给了丁沉一掌,丁沉就闭了眼睛晕倒了。 唐描却踢了一脚任冲,面色一变道:“不好,他快醒了。” 屋里的几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快走。” 红珠蹲下背了馨宁,避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一群人飞快的消失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里。 接下来的一路很顺利,馨宁等人没有坐船,迅速的出了山东境,过了天津,才发现顺天府和辽东之间的官路已经全都封了,唐描只好弃了马和马车,找了一堆流民穿的衣服,找了一只竹椅子,让馨宁坐在椅子上,几个人轮流背椅子,一路一直走一些没有人的小路,只可惜一路都是平原耕地,没有什么遮掩的,突然出现一堆衣衫褴褛的流民更加突兀。他们只好分批走,白天躲在树林里,晚上上路。 因为不敢点火,没有办法吃热食,只能就着水囊里的水吃几口干馒头,馨宁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加上身体又不好,几天下去,脸就小了一圈,状态渐渐萎靡下去。白天歇息的时候,红珠扶着馨宁去解手,发现馨宁后背瘦的骨头都凸出来了,她只好安慰馨宁道:“小姐,等我们进了辽东境内就好了。” 馨宁却叹口气,道:“不知道辽阳还有没有被围着,已经九天了,师父怎么样了?” 丁沉那日被打晕之后,清醒过来之后就一直睁着眼睛不说话,连吃饭也不懂。唐描就拿了麻绳绑了丁沉的手,像押送犯人似的找一个人拉着他在前面走,他脚上的镣铐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用什么都劈不开,他们白天不能赶路有还有一大半原因都是因为丁沉。 红珠也叹口气道:“唐描说我们接下来就得跟丁先生分开走了,唐描决定让他的亲信,那个叫十二的,领着三个人跟着咱们俩去辽阳,他假扮衙役押送犯人送丁沉去蓟州。” “看来师父真的中了降头术了?”馨宁问道。 “恩,唐描说,这种降头术邪门的很,他怕是对丁先生施术的人一直在后头尾随我们,决定送丁先生去蓟州,他说之前的消息是王爷受了伤在蓟州,唐老爷子医毒双绝,肯定一直跟着王爷,这种降头术唐老爷子应该有办法解。” “那好,就这么办吧,我实在不放心我娘,我们还是回辽阳吧。” 十二是一个有着两个小酒窝的开朗男孩,才十八岁,还没有成亲,之前一直在莫名谷学武,从来没有出过山,后来被分派到唐描手下,他功夫好,办事办得又好,深得唐描信任。 在馨宁心里,十二就是个高中生,十二背着她的时候,馨宁问他,“你可有别的名字?十二是谁给你起的名字?” 十二嘻嘻笑,道:“十二是我师父的起的名字,我师父有二十多个徒弟,我排行十二,师父是个武夫,嫌起名麻烦,所以除了大师兄和二师兄,我们师兄弟的名字从小三排到二十三。” 馨宁被他逗的想笑,索性接着问道:“那你大师兄和二师兄叫什么?” 十二道:“两位师兄都是有家人的,他们的名字是本来就有的,剩下的都是师父捡的孤儿,师父说我是在他去山西的五台山访友路上的一间破庙里捡到的,他在破庙里呆了三天,都没有人回来找我,所以就让我入了莫名谷学艺。” 然后他很兴奋的道:“不然小姐给我起个名字吧?小姐学问那么好!” 她算什么学问好,不过是两世为人活的比别人久一些罢了,况且她是个起名废,怎么能给人起名字,但是她觉得十二性格很好,而且她觉得身边以后不能只跟着红珠一个人,人手不够,受制于人。所以馨宁道:“我读书虽然还可以,可是还没能到给人起名字的地步,若是以后有机会,世子爷让你跟着我,我就请世子给你起个响亮的名字。” 十二很高兴,道:“那我就先在这里谢谢小姐了。” 轮到红珠背馨宁的时候,月亮已经偏西了,馨宁昏昏欲睡的,红珠就鼓励她道:“小姐,明天早上我们就到榆关了,等出了关,消息也就畅通了。” 馨宁上次走的是大宁—蓟州一线,那边一路都是大路,这次走的是榆关,榆关再往北就没有驿站了。 几个人又走了一会儿,天渐渐泛白了,馨宁已经支撑不住眼皮了,在她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她就听见红珠兴奋的生意,“小姐,快看,是大海。” 馨宁精神一震,睁开眼睛,向东望过去,一轮红日从海平面上升起来,馨宁感觉到无比的震撼。红珠把竹椅放在地上,扶着馨宁站了起来,两人都很激动的看着这新生的红日,好像这一路逃命的辛苦都消失了似的,馨宁突然有些手痒,没有相机也应该把这美景画下来才对。谁想到红珠却发现了馨宁的心思道:“小姐,我们等下次再来作画吧,到时候我依旧陪着你。” 馨宁笑了笑道:“那样最好不过了。” 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前方的路虽然不再有朝廷的官兵,可是却是更加艰难的路程。辽王一败涂地退守辽东,是一蹶不振、偏安一方,还是积极备战,以待东山再起,卷土重来都是不可知的。辽东地广人稀,气候寒冷,不是产粮的地方,所以并不适合同朝廷打持久战。以后会如何,现在还很难说,说不定这辈子就是最后一次看榆关的日出了。 两人都很珍惜这一刻,可惜十二打断了她们俩,他道:“已经买通看守了,我们可以出关了。” 第109章 受伤 榆关的关门不允许放辽东的任何人或者物进来,但是并没有不允许人出去,所以守卫们钻了上面人下令的空子,收了大把银子堂而皇之的把馨宁等人用吊篮放了下去,馨宁和红珠在中间顺序,十二断后,等到了十二的顺序的时候,那个收了十二银子的小兵道:“哥们儿,之前有探子去关外探路,说是有蒙古人的痕迹,你们小心点吧。”说完又低声用只有十二一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上头有命,全部射杀。快跑。” 十二到了地上,就不顾男女大防立即背了馨宁,着急的道:“用轻功飞离城墙的射程。” 几人功夫都不错,此时一听十二的话,皆抱头鼠窜,还是有一人不小心被城墙上的箭矢射中了,馨宁惊呆了,她没有想到这些人这么无耻,她忍不住回头看城墙,上面的兵士皆手持弓箭对准了馨宁等人。 一只箭向馨宁直射过来,她尖叫道:“十二!” 十二已经运了所有的真气在腿上,但是还是没有箭矢的速度快,他听见馨宁尖叫,忙向另一侧躲避,但是还是躲闪不及。 箭矢刺入了馨宁的肩膀,馨宁感觉到左肩一阵尖锐的疼痛,耳边传来霍霍的风声,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蓟州 段璟正在和蔡恒还有西平侯苏礼和西平侯的幕僚部署兵力。 西平侯世子苏东禹坐在一旁听几人说话,他是个高大英俊的青年男子,并且是段璟的姐夫,不过他不怎么懂兵力部署这些事情,索性不插嘴这些事情,在段璟和西平侯第三次说起通化镇要不要增兵的时候,他百无聊赖的向外头撇了一眼,就看见段璟那个贴身的小童叫明月的通红的脸,他见几人说的热火朝天,忍不住“咳”了一声,道:“放三万人吧,通化我去过,那里的城墙是我主持修的,很坚实,周围都是平地,只要死守不出,是可以坚持很久的。” 西平侯瞪了他一眼,对段璟道:“爷,通化是到蓟州的咽喉,我建议还是多放一些兵力,三万怎么能够?不行我们就让李逾在大同那边开一条口子,放鞑靼部进中原,我们也好跟朝廷谈条件。” 段璟马上否定道:“不行,西边去年大旱,鞑靼若是放进来肯定会烧杀抢掠,引狼驱虎非为良计。况且李逾在大同经营多年,同鞑靼打了多少次仗?他虽然是我们的人,可我们若是做了这不利百姓之事,那我们和上头坐着那位有什么区别?他怎么会再为我所用?” 苏东禹听了就插嘴道:“新皇帝下了圣旨,说要在城郊重修甘泉宫,选天下美女充斥其中。而且亲自选了新的陵墓地址,不在皇陵那边。工部侍郎已经开始征调民夫了。” 苏东禹说完之后,书房一片鸦雀无声,甘泉宫是前朝末帝酒池肉林的沉溺之地,占地千顷,据说连路边照明的都是价值千金的夜明珠,还为他的宠妃修了一间玉石做的宫殿,里面摆满了奇珍异宝。 段璟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再听一遍还是脸色铁青,西平侯见状又瞪了苏东禹一眼,道:“不会说话你就闭嘴。”苏东禹缩缩脖子,彻底闭嘴了。 段璟只好转移话题,道:“辽阳那边怎么样了?顾照不把我们的后方收拾好了,光蓟州的粮草不够我们吃的。” 顾照是先皇的御前侍卫出身,一直在辽阳猫着,任辽王怎么收买他给他送礼,他都不为所动。偏偏在先帝去世之后,一时不察差点让辽阳失守,要是先帝还在,他怎么都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换了新皇,他就只能引咎自杀了。可是他还有家人,没有办法,只好投了段璟。段璟给他机会,说只要重新收回疆土,免他一死,让他继续做辽东总兵。 西平侯笑着道:“顾照还是有真材实料的,不知先帝为什么把他丢在辽东不用,他已经把高丽打回老巢了,只是朵颜部的人比较麻烦,他们四散逃窜,顾照兵力不足,只好放他们回草原了。” 段璟点点头,道:“放走也好,经过这一仗,他们应该能保证好几年都不会来辽东了。侧妃娘娘和我弟弟还好吗?” 西平侯就道:“侧妃娘娘很好,三爷也很好,还说要上阵杀敌呢!只是周大人那边出了点事情。周大人还不知道。” 段璟对周少城的事情向来关注,他急忙道:“出了什么事情?” 西平侯有些难以启齿,毕竟是在他的治下出的事情,道:“周大人有个女儿,嫁给了我府上的一个幕僚的儿子,我这个幕僚是蓟州巨富,是举人出身,他那个儿子也是个举人,考了好几年进士都不中,所以我就派他带着家眷去了乌达当劝农都尉,乌达靠近草原,这次大战被朵颜部劫掠了,整个城的人不论男女全部被掳走了,包括我那个幕僚的儿子一家人。” “周大人可知道这件事情?”段璟忍不住问道。 西平侯擦了擦汗,道:“我还没告诉他,不知道怎么说。” 苏东禹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爹也太无耻了,现在虽然情况严峻,周盛民又是现在不可或缺的大将,可人家的女儿被蒙古掳走了,他爹还瞒着人家,他站了起来道:“爹,我去告诉周大人去,再怎么着是人家女儿,你怎么能这么瞒着人家?” “我这不是看这边一时缺不了周大人吗?若你争气点,不天天折腾你那些算筹竹棍的,我就让周大人带人进草原了。”西平侯一边辩驳,一边训斥苏东禹。 “我天天跟着你喊打喊杀的就争气了!”苏东禹忍不住跟西平侯吵架。 段璟被吵的头疼,对蔡恒道:“放五万人在通化吧,姐夫的能力我还是信的过的,他之前主持修建的济民渠就很好。” 蔡恒点头道:“通化现在已经有三万人了,我再调两万人过去。不知这两万人是否要周大人带过去,他长女的事情已经快要着急死他了,现在次女又被朵颜部掳走了,三女在济南情况也很麻烦,不知道王竞洪的态度如何呢?” 段璟想起馨宁,虽然她身边有殷玉珠在,还留了人在济南,肯定能保她想做什么都能全身而退。可他依旧担心的紧,但是他现在分身无暇,只能盼望唐描能把馨宁带出王家。想到这,他大声叫了明月进来。 明月已经在外面转了好久了,他进了书房不待段璟吩咐,就急忙道:“世子爷,唐描带了人回来了。” 第110章 谋划 段璟一阵心跳,不待明月说话,就道:“我亲自过去。”然后对蔡恒道:“让建峰带兵去通化吧,让他辅助通化的守将守城,通化城池坚固,让他们守城不出。”然后甩了袖子就离开了书房,蔡恒还想再说一句,跟着走了出去,谁想到段璟步履飞快,蔡恒刚走到门口,就只看到了段璟的衣角和跟在段璟后面小跑的明月。 他叹了口气,猜到估计是那位周七小姐有消息了,他转身进了书房,西平侯和西平侯世子都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世子爷那边什么人来了,让他连事都不议了。” 蔡恒就随意找了个借口道:“该议的事情都议完了,世子爷自然走了。” 西平侯就道:“可是鞑靼的事情还没定下来呢,我们现在没法跟朝廷打仗,粮草也不多了,我们想要粮草就得从山西和陕西调粮,可是我们跟大同之间还隔着个宣府,宣府总兵可是一块硬骨头,难啃的很。” 蔡恒就道:“谁说我们一定得从山西调粮,顾照不刚刚打了胜仗吗?高丽可是块肥肉啊。” 西平侯一想,还真是他这个武将想左了,要不然成大事者身边必须得有军师,于是他马上称赞蔡恒道:“先生英明。” 蔡恒受了这称赞,接着道:“历来中原新皇登基,草原这边的部族肯定是会派军队南下抢掠,一来是试探新皇的底细,二来是看新皇对草原的态度,我们刚打退他们,辽东和蓟州他们都不会再来了,但是其余的地方,比如宣府他们肯定是要攻打试试的,到时候我们只要袖手旁观就行了,必要时要推波助澜一下,世子爷不忍百姓受苦,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京城里高居宝座的天子不受点小苦,我们就要受大苦了。” 苏东禹一听,有些不忍,道:“先生,这样不太好吧?” 蔡恒看了一眼这位在术数和建筑上有奇才的西平侯世子,道:“苏世子,我们的形势很严峻,贵妃娘娘和兴宁侯一家被幽禁在西山行宫,新皇不杀他们只是为了威胁王爷。王爷现在中了枪伤昏迷不醒,可是王爷若是醒了,肯定要回京城救母,新皇手中拥有火枪,几十万军队,拥有山东,陕西,江浙,湖广各种产粮大省,我们只有辽东蓟州这小小二地,就算想偏安一隅只是在找死,朝廷就算是耗也能把我们耗死。这件事我们懂,新皇身边的大臣也懂,所以新皇不着急打我们,只是看我们挣扎。所以他当然有心情选秀修建甘泉宫,因为在他眼里,我们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长了。” 苏东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蔡恒抬头看了一眼舆图,道:“湖广有信王,江西有昌王,云南有宁王,四川有蜀王,福建有闽王,信王是先帝三子,昌王是哀烈帝后嗣,宁王是先帝四子,蜀王是废齐王的庶子,闽王是大败扶风的平王嫡孙,我们早就已经在这些地方插了暗探了,我已经让他们放出风声,说新皇弑父杀兄,不配为帝。信王的母亲赵贤妃可是先帝的表妹,江左赵氏的女儿,宁王更不必说,他的母亲是最后一位大理公主,死于先皇后之手,跟新皇有杀母之仇,至于昌王,蜀王,闽王,他们都是太武帝后裔,早先有先帝压着,可现在皇位上的是个不忠不孝,无德无才之人,试问谁不能想当一把皇帝试试呢?” “可这样就要天下大乱了吧?这才太平了几年啊?”苏东禹看了一眼西平侯,忍住了要脱口而出的“末嗣之乱”四个字。 西平侯也有这种想法,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蔡恒,蔡恒也知道他们父子俩的想法,叹了口气道:“我们找了许多年的火枪,现在却出现在新皇手中,如此一来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只能走旁门左道了。” 说完他对着西平侯郑重一拜道:“侯爷,天下将乱,侯爷是出世的名将,以后王爷必将征战四方,仰仗侯爷的地方还多着呢!” 西平侯本就是武将,猫在蓟州已经快憋屈死了,现在有机会建功立业,心中立即充满男儿热血,激动的道:“好,苏礼定不辱使命。” 苏东禹面上不显,心里却默默翻了个白眼,还不辱使命呢,王爷还昏迷着呢,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不过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他爹这样也未必不好。回了后院之后,见了妻子舒宜郡主问道:“王爷状态怎样?” 舒宜郡主亲自照顾辽王,她疲倦的道:“有唐先生还有莫名谷的白大夫在,爹爹醒来是迟早的,倒是玉衡,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面无表情的,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这人越是心里有火,越是表面功夫做的好,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冷着个脸。你今天和公公还有玉衡议事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苏东禹想了想道:“他今天说到一半,突然被他那个小厮叫走了,蔡先生追都没追上,说是什么人回来了。” 舒宜郡主更是摸不着头脑了,索性问道:“你们今天都说些什么了?” 苏东禹把事情一一告诉了妻子,忧心道:“蔡恒这个人很难把控,若是跟错主子,必然是乱臣贼子,也不知道玉衡能不能用好这把刀。” 舒宜郡主道:“我小的时候他就跟着爹爹了,他总是神神秘秘的,躲在他的院子里,昼伏夜出的,大弟小时候在背后说他是神棍,可是玉衡却很喜欢他。” 苏东禹见妻子神色实在是疲惫,给她揉肩道:“你今天辛苦了,快休息吧,横竖外面有我呢!” 舒宜郡主却呵呵的笑,道:“今天没有和公公吵架吧?公公虽然不满意你不喜军事,可我却很高兴你一直在家陪我,等形势好了,孩子们大了,我就陪你去各地走走,陪你写一本关于水文的书。” 苏东禹什么话都没说,但是他却是笑着入梦的。 段璟这边却是乱套了,唐老爷子道:“丁先生这是中了一种南疆的子母蛊,他身体里的是子蛊,控制他那人却是拿了母蛊控制他的行动,我们只有杀了拿母蛊的人,才能救他。现在倒是没什么事情,但是子蛊要是离母蛊很近的话,就会忍不住气血翻腾,受人控制。” 第111章 沦落 “所以说现在无法让他清醒是吗?”段璟道。 唐老爷子看了一眼从回来之后就一直跪着的唐描,又看了一眼站在段璟后面对着他使眼色的自家孙子,小心翼翼的道:“世子爷不清楚这种蛊毒,这种以蛊毒控制人的阴毒手法一般只有那些邪门歪道的人才会去学,名门正派一般是不屑学的,我也是因为从唐门出来的,才会知道这些。” 唐清风又对着唐老爷子使了一下眼色,对着唐描撇撇嘴,唐老爷子无奈,咳嗽了一声:“咳,世子爷,不知唐描什么事没办好?” 段璟打断了他的话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耽误先生的功夫了,爹那边还需要人,先生可以先回去休息休息,明天好替白大夫。” 唐老爷子只好留给自家孙子一个眼神,你自求多福,飞快的走了。 唐清风暗暗唾弃爷爷的无节操,低头看了一眼段璟,段璟因为已经连续多日的熬夜布置,眼睛下面泛起淡淡青色,嘴唇也有一丝微微的干裂。 他叹了一口气,道:“爷,周七小姐身边还有十二跟着呢,十二身手很好,要不然唐描怎么放心让他跟着周七小姐去辽阳,而且还有殷玉珠呢,我已经派人去榆关那边接应他们了!” 殷玉珠是武功不错,可馨宁却是个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淋一点小雨就能病半个月,跟着一帮大男人餐风宿露从济南到辽东,她身体能受得了吗?唐描这个蠢货,说了让他保护馨宁,结果却自己回了蓟州,现在不过是让他跪着而已,若是馨宁出了什么事情,他死不足惜。 段璟想到这里,道:“你再叫流云派一波人去辽阳。” 唐清风却一脸为难的道:“爷,流云手边已经没有人手了,朝廷封了路,流云好些人都失联在了南边,剩下的只能从海上传递消息,蔡先生说我们还要继续派人接触各个藩王府。” 段璟就道:“那你亲自去辽阳!” “爷,您就别为难我们了,您再等几个时辰说不定就有消息了,顾照还没有把辽东境内的蒙古人驱除干净,万一他们流窜到蓟州怎么办?”说完,唐清风突然福至心灵的接着道:“不行您就让唐描戴罪立功,让他把七小姐给您完完整整的带过来!” 段璟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的道:“他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这样的人,我以后没法再用。我再说一遍,清风,你听好了,你亲自去找周七,我也不需要你把她给我带过来,她身体不好,不能老是长途跋涉,你以后不用跟着我了,就跟着小姐好了。” 唐清风没想到替唐描求情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他慌张的跪下道:“爷,我,您身边不能缺了人啊,素问在前线守城,天枢在贵妃娘娘身边,流云昨天去了湖广,他临走前告诉我您身边绝对不能缺了人,您的功力还......”没恢复呢! 段璟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唐清风,眼神却可以犀利的杀死人,他道:“我看你显然更听别人的话。” 唐清风只好闭嘴,他低下头,跪在青石砖上,蓟州这边春天晚,地砖是透骨的寒,可是他头上却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想辩解几句,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正好明月小跑着进了屋,他趁机松了一口气。 谁知明月喘着气道:“爷,辽东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在榆关前头发现了六具尸体,都是我们的人。” 段璟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他一听是榆关有六具尸体,他突然站了起来,谁想到却眼前一黑,差点摔倒,还好唐清风扶了他一把。 段璟稳住身体,对唐描道:“你先前说周七小姐走的是哪条路?” 唐描也是一脸慌乱的道:“我留了七个人给周七小姐,加上红珠八个人,他们抄近路从榆关走的。” 听到这里,唐清风默默道:“完了,这下子只有王爷醒过来才能劝动世子爷了!” 馨宁是被痛醒的,她嗓子十分干,想喝口水,左肩剧痛,她在现代受过最大的伤就是手腕脱臼,当时那个医生给她正骨时简直疼的她生不如死,而到了这里,连手指都没有划破过,所以她今天总算体会到什么叫疼了! 红珠听到声音慌张的掀开帘子进来,道:“小姐,你要水吗?” 馨宁点点头,就这红珠的手喝光了一整杯水,才感觉好一些,想到红珠是掀开帘子进屋的,她这才打量了一眼她现在所处的环境,这一打量不要紧,她居然躺在一个简易的蒙古包里! 红珠看到了馨宁眼睛里的震惊,小声解释到:“小姐,你中箭之后,我们找了一个只有几十口人的村庄安置你,顺便联系人,谁想到当天夜里就遇上了三百个流窜的蒙古兵,他们劫掠村庄,把这小村庄的人都当成驱口赶到草原上,十二也受伤了,我一个人没法带你逃走,所以我和十二只好伪装成夫妻,你是我妹妹,跟着这群蒙古人一直走,他们抄了近路,不过两天就进了草原,十二说他从来不知道有这条路可以直通辽东腹地。还好他们只是要我们这些人给他们春耕,十二是男人,他今天去下地了。” 馨宁只好道:“知道这是蒙古的哪部吗?” “朵颜部的一个小分支,这部人都姓粟齐勒,但是他们部的男人世代都是朵颜部的却薛户,很富有,我们为了给你治伤,只好呆在这里。” 却薛户类似于本朝的军户,只不过这个却薛更类似于御前侍卫,也就是说这个粟齐勒部是专门为朵颜大汗服务的。而且抓汉人给他们种地,也说明这个部落相对发达,并不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户 她低头思索丁沉之前给她普及的蒙古部落相对稳定的居住地在大概哪个位置,可红珠却又说了一个劲爆消息,她道:“小姐,我今天好像看见五小姐了,只是好几年没见过,她又穿着蒙古服饰,我还以为我眼花了。” 第112章 风云 王竟洪刚出了内阁值房,就看见了一顶青帏小轿大摇大摆的出宫,他还想着是谁这么不尊礼数居然公然坐轿子出宫,郭坤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道:“是魏国夫人,别看了。” 皇帝要修甘泉宫,让他挪钱出来,忙了一整天,根本不知道魏国夫人是谁? 郭坤看他一脸迷茫,叹了口气,道:“是你家宝仪的大闺女,嫁到兴宁侯家那位,皇后今天下了懿旨,封她为魏国夫人。并赐她内宫行走。” 王竟洪一听,老脸一红,道:“我今天先走了,你帮我跟顾大桐请个假!” 说完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郭坤目送他远去,摇摇头,感叹道:“世风日下啊!”扭头回了值房。 新任内阁首辅是之前的礼部尚书顾大桐,他是新皇的老师,新皇登基之后,马上撸了胡为海,换了顾大桐做内阁首辅。顾大桐为人阴狠,极为记仇,上任之后第二天就换了之前得罪过他的通政司使崔大友,郭坤知道他性格,所以极少跟他对上,但这次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道:“王阁老家里出了急事儿,说让我跟您请个假。” 顾大桐阴阳怪气的道:“是不是他那个倒霉女婿来了啊?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非得要用他,还要纳王家女为妃!” 郭坤想气他一气,道:“听说是为了魏国夫人的事情!” 皇后丰氏是孝武帝仅有的女儿镇国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她父亲丰流是随国公,是先帝的伴读,十分受先帝信任。 随国公无子,只有一个侄子叫丰护,顾大桐把女儿嫁给了丰护。 皇后喜欢女子,人人皆知,原先她娘镇国长公主还在世的时候,皇后还收敛收敛,现在她当了皇后,再无顾忌,她爹随国公觉得亏欠她,加上皇后已经生了一个儿子,索性任其胡来不管,只管辅佐外孙子,逼皇帝下旨封外孙为太子之后,他就闭门不出,万事不理了。 皇帝更甚,荤素不忌,不论男女,香的臭的全往后宫里揽,这才登基不到一个月,都封了十多位妃子了,还选了好几个去势的清秀小太监,封他们为值官。 顾大桐上书劝了几次后无果,反倒被训斥,索性闭嘴不管了。郭坤还想刺他几句,遂道:“魏国夫人可是逆贼周少城的女儿,还是兴宁侯世子夫人,首辅大人还请审言啊,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您......”他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顾大桐知道郭坤这是在讽刺他,他气的面皮通红,想说句训斥他的话,偏偏郭坤的资历比他老,他当内阁首辅完全是因为皇帝信任。 郭坤也懒得跟他搓磨时光,道:“首辅大人,锦衣卫指挥使任大人带了临清民变的主使人回来了,皇上说要三堂会审,我同大理寺卿有约,先走了。” 说完拂袖而去。 顾大桐刚在他走后,把桌子上堆的卷宗全部拂到了地上。这时却有一个小太监在外头探头探脑的,顾大桐现在看到清秀的小太监就烦,训斥道:“探头探脑的干什么呢?” 小太监硬着头皮道:“顾首辅,和大监有急事找您。” 王竟洪飞快的回府,进了门就对一直跟着他的卫总管道:“你去打听打听周淑宁住在哪里,让她马上过来见我。” 卫总管却道:“伦少爷从济南回来了,说带了老夫人的信。” 王竟洪平日里一向喜欢王伦,听到王伦一般都会心情很好,可这次脸上却有一丝厉色的道:“让他马上过来见我。” 卫总管心下大振,小心翼翼的道:“那兴宁侯世子夫人的事情?” 王竟洪道:“把她立即给我叫过来,不来,直接给我绑过来。” 王伦行色匆匆的走了过来,他长身玉立,面容英俊,特别像王竟洪年轻时候的样子,所有孙子里,他最喜欢的就是王伦。 王竟洪老远就看见了他,面上的厉色已经消失不见,王伦走过来给他行礼的时候,他拍了拍王伦的肩膀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京了?你媳妇怎么样了?你祖母身体还好吗?” 王伦一一回答道:“祖母身体安康,钱氏已经没事了,只不过有些体虚。”说完他正色道:“祖父,我这次回来是因为周家那个叫馨宁的小丫头,孙子无能,没能抓到她,让她跑了。” 王竟洪一愣,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偏离了事情轨道,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是你祖母把人放走的吗?” 王伦更加羞愧,道:“她白日里过来问她爹的消息,我告诉了她,还安抚她说我们一定会为周盛民求情,她哭哭啼啼的走了,结果晚上我去抓她的时候,她已经人去楼空了,还弄了障眼法给我们,她乳娘崔氏带着她的细软跑去了宁波仪姑姑的琉璃厂。她自己却不知所踪,但是任冲却来家里拜访,说他在临清结识了一位王家的少爷,带走了他一个人,可是家里根本没有人去临清。” 王竟洪皱眉道:“她一个没嫁人的小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来的人手,还截了任冲的胡,难道是你祖母卫家的人?” “正是奇怪在这里,祖母根本就不知道她半夜逃跑了,还给祖母留了封信,说跟王家一刀两断,卫家的东西也不要了,还讽刺王家没有手足之情,祖母把我大骂一通,还让我给您写信,我不甘心,就接着去查那个丫头的行踪,结果任冲就上门要人了。祖母十分生气,让我来京城给您传话,说国将不国,还说......”王伦说到这,看了一眼王竟洪,接着道:“还说怕您宦海沉浮一辈子,到老了晚节不保,遗祸子孙。让您辞官。” 王竟洪素来信服自己这位夫人,听到这里,他想到周老大人,长叹一口气道:“你祖母说的不错,可惜我已经一只脚陷进去了,皇上今天说让王家女入宫为妃,我已经替望舒答应了。” 王伦听到这里大惊道:“祖父,望舒与周家的小子有婚约呢!” 第113章 魏国夫人 王竟洪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前朝陈师亮的松柏图,这是去年他重回内阁的时候,周淑宁送给他的贺礼,他当年为周老大人说话,被贬几十年,他年轻气盛的时候从不后悔,可年纪越大,受的刁难越多的时候,他从来不敢想,当初若是忍一忍,不那么冲动他是不是会少浪费许多时光,以至于到现在居然要看顾大桐的眼色行事,明知望舒进了宫,就是跳进了火坑,他也不敢反驳。他把这些思绪扔到脑后,回道:“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吗?是有人特地告诉他的。” 王伦奇道:“是谁告诉皇上的?” 正巧卫总管在门外禀报道:“老爷,魏国夫人来了。” 王伦心中暗想这魏国夫人是谁,这明显就是皇室荫封宗室子弟妻子的封号,祖父见这位夫人干什么?扭头去看王竟洪,却发现王竟洪居然正襟危坐,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王伦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来了,王竟洪却看也不看他,道:“你不是好奇谁告诉皇上你妹妹的事情的吗?人来了。” 王伦立在王竟洪身后,神色恭敬,眼神却微微的往外瞄,只见一位穿着大红色刻丝遍地金的斗篷的少妇带着一个丫鬟聘聘婷婷的进了屋,衣领上的雪狐毛洁白如雪,毫无瑕疵,她丝毫不扭捏的脱了斗篷,根本不顾及有外男在,头上的硕大的红宝石凤凰于飞的金簪差点闪瞎王伦的眼睛。 王伦还想着现在京城的妇人们都这么俗气了吗?结果那人却道:“外祖父急匆匆的把我叫来什么事儿?” 说完不等王竟洪吩咐,径自找了椅子坐下叫了一直跟在她身后那个丫鬟道:“你去给我沏壶茶来,我看王阁老是要跟我详谈!” 那丫鬟看着不起眼,却更绝的道:“皇后娘娘今天赐了云顶雪芽下来,奴婢知道王大人必然有许多话跟您说,特地备着呢!” 这是在干什么呢?王伦忍不住就想上前呵斥那个丫鬟,谁知那妇人见了王伦却道:“这是三表弟吧,大表哥我见过,我是你表姐,我姓周。” 自从辽王谋逆不成,兴宁侯全家都被圈禁,周淑宁委身皇后之后,她见遇到的都是惊愕夹杂鄙视的目光,可想着儿子和女儿,她一点也不怕,反倒开始享受起这种恶意,所以她看到王伦震惊加上一丝嫌恶的目光,她反倒笑着道:“怎么,表弟是觉得我行为不检,有违读书人家子女的教养吗?” 王伦根本没想到周淑宁会直截了当的问出来,他顿时脸一红,暗恨周家的两个女儿全是妖怪,一个惊世骇俗,委身女子,一个表里不一,满腹心机。 王竟洪咳了一声道:“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把望舒的事情告诉皇上,望舒可是你弟弟未过门的媳妇!还有,你看看你戴的是什么?居然戴凤凰这样违禁的东西,你这样放肆嚣张,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吗?” 周淑宁伸手就拔了那支簪子,随手就扔在了一边的茶桌上,笑着道:“这是皇后娘娘今天赏的,我说是违禁之物,不肯受,结果皇后娘娘一气之下封我为魏国夫人,还说这样戴着就不算违禁了,她还说若我觉得俗气,就溶了打个新样式,又赏了我十斤新金,让我打首饰打着玩。您也知道,我因母亲和王家的原因,从小到大从未缺过银子花,但也没有谁让我这么玩的,我原先还觉得黄金俗气,不喜欢戴,偏爱珍珠银簪那些淡雅的,可我和我婆婆被辽王爷关在郊外行宫的时候,我给您带了无数次信,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首饰,婆婆每天都在咒骂,淘淘得了风寒,浑身烫手,鸣哥儿饿得嗷嗷大哭,问我是不是要饿死了,我恨不得杀了辽王一家和林庆云,我凭什么要帮着辽王谋反?反正我已经被他们弃了,辽王若是成功,我就会被林庆云这个伪君子休掉,所以我用了我身上最后一根金簪,给皇后娘娘递了消息,辽王世子不是查出我跟任冲有交易吗!他怕我向皇上告密,索性我就坐实了!皇后娘娘没有让我久等,不过三天,林贵妃和公公就灰头土脸的被押送过来了!” 王竟洪和王伦相视一眼,都在眼睛中发现了震惊,周淑宁却像没有看见似的,接着道:“那些行宫里的小太监都是势利眼,他们看我们幽禁在这里,所以狠命的坑我的银子,还觉得少,我这才觉得金子真的是个好东西,亮闪闪的比什么都好用,我给皇后娘娘递信之后第二天,就来了个伪装成太监的太医,可惜淘淘烧的太久了,醒来之后就不会说话了,她成了哑巴又有我这样的母亲,估计是嫁不出去了。” 接着她讽刺的看了一眼王伦道:“听说我妹妹在济南陪外祖母,不知三表弟准备怎么处置她,是打算把她扭送到教坊司当歌妓不成?好全了你们王家人一片忠君之心?说起来我妹妹可比我漂亮多了,她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不定会成为教坊司的头牌,我虽然会比她强点,但不过也是个妓女罢了,到时候我们姐妹俩都声名狼藉,你们王家人也跑不了,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笑柄和谈资!” 周淑宁说完之后,拿起那根金簪,随手扔到地上道:“皇后娘娘说这上面的红宝石是西洋来的贡品,怎么着也值个几百两银子,我就扔在这里当作是皇后娘娘给你们王家的聘礼,麻烦您把十六小姐送进宫吧!反正你们也不打算把她嫁给我弟弟,皇后娘娘知道王家是我的外家,已经把纳王家小姐为妃这件事情交给我了!” 王竟洪“腾”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厉声斥责她道:“你这不知羞耻的毒妇,我王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给我滚出去!” 周淑宁哈哈大笑道:“外祖父,你之前想脚踩两条船,现在船翻了吧!听说皇上要挪太仆寺养战马的钱用来建甘泉宫?恭喜您,若是这件事让皇上办成了,你可就成为千古罪人了,你以为你向皇上摇了白旗,把孙女嫁进皇宫就能解决问题了?我只不过是在皇后娘娘那里提了一嘴,放了个诱饵,你就上钩了,告诉你,有我在一天,王望舒她休想封妃,残花败柳也配嫁给我弟弟?” 第114章 草原 周淑宁虽然梗着脖子大摇大摆的出了出了府,但是坐上马车之后还是感觉到一阵疲惫,她揉着眉心对刚才那个机灵的丫鬟道:“辽东那边有消息吗?” 那丫鬟叫剪草,是之前她的贴身丫鬟丝柳的妹妹,剪草十分机灵的上前替周淑宁按摩,道:“都封路了,现在说只要往辽东那边递消息的都被当成奸细乱棍打死,咱们还是走了锦衣卫的路子,哪有这么快就有回音啊!” 周淑宁叹了口气,道:“娘知道我变成这个样子估计要气死了!” 剪草就劝道:“夫人,您以后还是别说这些话了,小心让皇后娘娘看出来,大小姐的病还得靠太医治呢!” “治好了又怎样?她长大了以后知道她娘是个......”周淑宁及时住了嘴,转移话题道:“今天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听说吵的不可开交的,难不成还是因为甘泉宫的事情?” 剪草见她转移了话题,自然也就顺坡下,道:“任大人虽然抓了临清民变的主使人回来了,但是漕运那边依旧乱着,今年的漕粮也没有按时运过来,京城的米都涨到二分银子一两了。辽王世子占据了蓟州,皇上派军队过去想一举拿下蓟州,反倒损兵折将,皇上气的大骂的兵部尚书一顿,结果新任的礼部尚书却上了折子怂恿皇上迁都金陵,还说蓟州是京城门户,一旦辽王世子和鞑靼交易,放他们进入中原,京城就危在旦夕了,皇上虽然留中不发,却并没有斥责尚书大人,显然是被说动了,而且之前王大人一直拒绝挪用太仆寺的银子修甘泉宫,结果那位礼部尚书却说江南物华天宝,那些商人家里有的是银子,若皇上肯迁都,那些商人定会倾家荡产为皇上修皇家园林。” 剪草从小就很聪明,又一直跟在周淑宁身边,很有些见识,所以她用很怀疑的语气问道:“皇上不会真的会迁都吧?” 周淑宁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反问她:“这位新入阁的大人什么来头?” 剪草就道:“姓白,名东扬,字飞举,入阁前任吏部侍郎,是前首辅胡为海的门生,他是江南余姚人,出生在巨富之家。” 说着,剪草当笑话似的道:“皇上登基之前就认识这位白阁老,他跟皇上同岁,都是三十出头,十分年轻英俊,但是却是个怕老婆的,她夫人比她大三岁,他天天回去给她夫人洗脚。” 周淑宁皱眉道:“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顾大桐听了之后怎么说?” 剪草知道周淑宁婚姻不顺,最讨厌听别人家夫妻恩爱的事情,心里暗暗叹口气,面上却不显,道:“顾首辅听了之后都惊呆了,白阁老入阁之前谈吐文雅,光风霁月,虽然是胡阁老的门生,却从来不涉及党争,所以皇上点了他入阁,顾首辅并没有反对,结果今天居然提出迁都这种事情,顾首辅当然反对,并且斥责白阁老违反祖宗礼制,结果反倒被白阁老给说的哑口无言,皇上听着心烦,就说先处理漕运的事情,把今年的漕粮赶紧运过来再吵架!” 周淑宁点点头,道:“你多盯着点朝中的事情吧,对了,王伦按理说应该带了我妹妹上京,他是带了人吗?” “您之前说派人盯着王家,来之前那人递了消息过来说王三少爷好像是自己一个人悄悄进京的。” “那就是没抓住了,也好,省的我还得费心把她捞出来,回府我再往辽东去一封信问问吧!”周淑宁道。 馨宁正涂黑了脸随着红珠筛秕谷,她伤了左肩,红珠怕她乱动,找了几根红柳木给她做了个简易夹板,这会儿附近没有人,她小声抱怨道:“都十多天了,什么时候能拆啊?这个怪沉的!” 今天因为春播完成了,族长说要庆祝一下,所以整个部落都忙了起来,还说要烤一头羊,红珠被分配去做炒米,她抖筛子的样子十分优美,用力十分均匀,那些小米绝对不会从筛子里飞溅出一粒。 馨宁看了一会儿眼晕,又道:“你那天不说看到周丽宁了吗?” 红珠就道:“说不定是我眼花了,最近一直没再看到。”她说着话,依旧不停的筛着小米,连角度都没变一丝一毫,馨宁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看了一眼远山,放眼望去是一片开阔的草原和连绵的白色蒙古包,天蓝的仿佛可以凝出水来,远处是粟齐勒部的牛羊。 馨宁笑了笑道:“若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到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红珠终于筛完了小米,她已经是满头大汗,听了馨宁的话道:“那小姐你就多看一会儿,今天他们部晚上肯定是欢聚一堂,到时候我们趁乱走,十二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我先进去炒米了!” 馨宁在粟齐勒部休息了半个月,已经是五月间了,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风又很合适,粟齐勒部的人也很善良,他们虽然是被抓回来的驱口,但是本部的粟齐勒妇女们也没有歧视他们,见红珠带着自己这个伤残妹妹,反倒多嘘寒问暖的照顾,把最轻的活计交给她俩,馨宁已经有点喜欢上这个地方了,她坐在红珠给她拿的破席子上晒太阳,就听见一阵喧哗声,往远处一看,一群粟齐勒部的男人们打猎回来了,红珠听到声音,忙把炒米放锅里不理,把馨宁连席子带人一起抱进蒙古包,放了帘子下来,馨宁就顺着帘子的缝隙往外看。 就看到粟齐勒部族长的儿子把一个女子抱到了马背上,接着一片起哄声和大笑声,馨宁一看那女子居然还梳着汉人发髻,她皱了眉道:“红珠,外面这是在干什么?” 红珠把馨宁弄进蒙古包就急忙去翻她的炒米,听馨宁问,她不以为意的把炒好的炒米盛出来道:“怎么了?我看看。” 红珠就掀了一条小缝隙,两人一起和做贼似的往外瞄,就听一阵笑声道:“你们两个小姑娘在干什么呢?”是一直照顾她们的蒙古大娘那仁。 红珠就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热闹?” 那仁大娘道:“族长的长子塞罕娶了个汉人女子做正妻。听说还带了个孩子过来!” 第115章 熟悉 还带着孩子的汉人妇女娶了做正妻,好牛,馨宁感叹,来到这里第一次遇见这么民风淳朴的好地方!于是她更加好奇的扒开帘子往外看了。 红珠却趁馨宁不注意低声问那仁大娘道:“可是家里有个断了腿丈夫的官家妇人?有一个四岁的儿子那个?” 那仁大娘笑着道:“就是她,听说她丈夫是乌达镇的大官,我们部这些年来的汉人都是从那个乌达那里进草原的。先前塞罕把人都带过来的时候,那妇人穿金戴银的,我们好奇都去看了看,长得还挺漂亮的。可惜她丈夫断了腿,婆婆还病的不省人事,孩子也小,她和她丫鬟每天帮我们缝衣服。” 还有个婆婆?红珠疑惑,她婆婆不早就去世了吗?所以接着问道:“她还有婆婆啊?我怎么没见过?” 那仁大娘看了一眼一旁兴致勃勃看热闹的馨宁,小声道:“可别让这些烂事儿污了你妹妹的耳朵,她还是个姑娘家呢!那妇人把她婆婆收拾的很老实,天天圈在屋里不让出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她那个瘸腿丈夫偶尔还出来吹吹风呢!” 她们说的主人公就是周丽宁,红珠百思不得其解,之前她发现那妇人就是周丽宁之后,曾经夜探周丽宁的毡帐,没发现她还有个婆婆,可能当时比较匆忙,又怕馨宁这边没人照顾,所以没看仔细吧!她索性不再想这件事,又看到馨宁还一直扒帘子看,知道她从来没见过这些异域风俗。 掀了帘子看到塞罕已经把周丽宁抱进毡帐了,她放下心,道:“姑娘若是好奇,不如去看看热闹!” 自从红珠说馨宁是她妹妹之后,在外人面前她都称呼馨宁为姑娘,旁人好奇就说是家乡风俗,未嫁的妹妹要称为姑娘。 馨宁听了红珠的话,想到她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来这里了,看看热闹,了解一下民族风俗也行,就当是旅游了! 她笑着对红珠道:“姐姐放心我一个人出去啊,我还残着呢!” 红珠就道:“你别离他们太近就行,也别离这边太远,况且你长的也不好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不信你自己看看?”说完端了一盆水过来。 馨宁一看,自己瘦不拉几,黑乎乎还脏兮兮的,根本没有之前那个小美人的样子,又梳了个类似丸子头的造型,像个营养不良的黑小子。 馨宁叹了一口气,却又高兴的道:“那我过去了!” 红珠拿了根用烧火柴做的简易拐杖,递给她:“看一会儿就回来,不能走远!你拿着这个扶着走,不然我怕你摔倒!” 馨宁高高兴兴的拄着拐杖走了。 虽然都是草地,但还是不怎么好走,馨宁一路磕磕绊绊的走过去,却不是走向人群,她回头看了一眼红珠,红珠被那仁大娘拽过去帮忙煮羊奶。 馨宁趁她不注意,拐了个弯儿,走向了塞罕的毡帐那个方向,她其实看见新娘子的脸了,加上红珠和那仁大娘虽然是小声嘀咕,可她向来耳朵非常好使,听的一清二楚,红珠的口气很明显就是知道塞罕的新娘就是周丽宁,可她却并不告诉自己,显然是怕自己脑抽想带周丽宁走。 虽然她和周丽宁虽然关系不好,可也算是半截子姐妹,她想过去看看她如何,回辽阳之后一旦爹娘问起,也好有个说法。她也不是圣母婊,非得装善良,强迫红珠非得再带一个人走,说不定周丽宁一人得道,乐不思蜀了呢! 虽然馨宁这样说服自己,但是其实心知肚明,周丽宁从小读过女诫的封建妇女,让她一女嫁二夫,绝对是没有办法了! 她装作走错路到了塞罕的毡帐旁边,问了一个看热闹的蒙古族少女:“可以进去看吗?” 那小姑娘的汉话一般,她大着舌头道:“我也不知道,塞罕是族长的儿子,我也没进去过!” 馨宁还想再问一句,眼角却划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除了花白的头发不太对以外,身型侧脸都很想王氏的贴身嬷嬷卫妈妈。 她想再看一眼,旁边那个蒙古少女却推了她一把道:“塞罕说可以去看新娘子了!”说着就跟着人群进了塞罕的毡帐,馨宁本来想趁乱看一眼周丽宁的,可是她却看见了卫妈妈,这就很奇怪了。 人群呼啦啦的挡住了馨宁的视线。馨宁踮着脚,往那边瞧,却再也看不见了,馨宁有些着急,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红珠在的毡帐,都是一样白色的,她找不到她们原来的毡帐了! 馨宁理智上告诉自己,应该原路返回,把她看见卫妈妈的事情告诉红珠,让红珠过来找人,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避开人群,走向了刚才卫妈妈出现的地方。 馨宁走过去,那里早就没人在了,她不知道往那里走,所以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景致,卫妈妈出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她刚才看见卫妈妈端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结果在一从野韭菜花旁边发现了一小堆药渣,还是新泼的!新娘走过去用拐杖拨了拨,药材都煮的发白,显然是煮了好几遍! 馨宁仔细闻了闻哪里有药味儿,可惜空气里只弥漫着青草的味道,偶尔飘过一丝烟气,根本没有药味儿。 馨宁苦恼极了,正想着怎么办,身后却传来一个女声,道:“七小姐?” 馨宁身体一僵,回头一看,不可置信的道:“卫妈妈?”居然真的是卫妈妈。 她有一堆话想问卫妈妈为什么在这里,但是卫妈妈看了一眼热闹的人群,伸手拉了馨宁,道:“跟我过来!” 馨宁磕磕绊绊像提线木偶似的跟着卫妈妈,卫妈妈走了十几步,绕开两个大的毡帐,走到了一间小毡帐,掀了帘子就拉了馨宁进去。 馨宁近乡情怯似的往里头望去,一个瘦削的妇人脸色蜡黄的闭着眼睛躺在土炕上,馨宁忍不住的就哭出声来,低声道:“娘!” 卫妈妈也哭了道:“七小姐,夫人已经昏迷好几天了,也没有药,奴婢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第116章 病重 馨宁走过去仔细的摸了摸王氏的脸和手,额头倒是不烫,但是蜡黄的两颊却泛着潮红,显然是病了很久了,她擦了擦眼泪,问卫妈妈道:“娘病了多久了?” 卫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有一个月了!” 馨宁顿时脸色不好,生气的道:“你们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可知道周丽宁今天要改嫁给塞罕?” 卫妈妈回道:“七小姐,您去济南之后,夫人很想念你,正好五姑奶奶和五姑爷来了辽阳省亲,在家里住了好几天,后来五姑爷接到亲家老爷的信,说要去一个叫乌达的地方上任,五姑爷见家里只有夫人一个人,就邀了夫人一起去乌达游玩,看看草原,夫人本不想去的,但是五姑爷妙语连珠的,逗得夫人很开心,想着去转转也好,反正家里也没人,可谁想到就在快要到乌达的路上遇到了这些鞑子们,我们都被掳过来了。” “夫人带的随从大部分都死了,只剩下奴婢一个人,夫人因着不能说自己是辽东都指挥使的夫人,所以只好说自己是五姑奶奶的婆婆,这些人听说五姑爷是蓟州首富的儿子,索性把我们全掳过来要威胁亲家老爷送药材粮食过来,但是听说蓟州和辽东一起反了朝廷,他们都来了兴致要去劫掠一番,反倒不理我们了!” “五姑奶奶一开始还对夫人很好,后来夫人病了之后,五姑爷又因为私自逃跑被抓住后打断了腿,五姑奶奶就开始对夫人指桑骂槐,打骂顶撞,还克扣夫人的药,后来搭上了塞罕,索性把我们全都关在毡帐里,不许出去,刚才我出去倒药渣也是因为今天是五姑奶奶的好日子,我才能出去的!” 馨宁气的七窍生烟,道:“她倒是厉害,红珠跟我在一起,你去后厨那边煮奶茶那里把红珠给我找来。说我们今天不走了!” 卫妈妈一听红珠也在,十分激动的扭头就出了毡帐。馨宁坐在王氏的旁边,静静的端详了一会儿王氏的脸,想着该如何带着娘和卫妈妈一起脱困。 毡帐外头却突然乱糟糟的一阵声响,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卫妈妈,我们家夫人说来问问太太好些没?” 馨宁吓了一跳,想着该往哪里藏,抬头看见毡帐角落里堆着一堆木箱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拄着烧火棍就跳到了木箱子后面的一个小缝隙里,紧贴着蒙古包的毛毡。 那女人果然也不管里头有没有人让她进来,自顾自的掀了帘子进来,见屋里没人,捂着鼻子靠近看了一眼王氏,一脸嫌弃的道:“居然还没死,卫妈妈这老货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夫人开恩让她自由活动,居然就扔了太太到处跑,哼!” 馨宁听了她的话就知道这人准是周丽宁的贴身丫鬟,看着样子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也是,周丽宁今天可是新娘子,抽不开身。馨宁静静等着她走,可没想到这丫鬟见卫妈妈不在,居然开始翻王氏的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道:“虽然箱笼都被姑娘抄过了,说不定还有东西没找到,烂船还有三斤丁呢!” 馨宁气的半死,用手握紧了手边的木棍,她顺着箱子之间的缝隙看那个丫鬟,正好她正背着馨宁翻王氏睡的褥子,馨宁悄悄的走出来,举起木棍,照着那贼丫鬟的脑袋就来了一下子,可惜她残了一只手,只能用单手,力气不足,那丫鬟尖叫了一声,居然没有晕倒,馨宁索性劈头盖脸的对着她的身上打,那丫鬟捂着脸尖叫不停,晕头转向的就想往外头跑,正好撞上了回来的卫妈妈和红珠,红珠见状,一手刀就打晕了她。 馨宁见安全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红珠忙冲过去扶她,低声道:“伤口没裂开吧?” 馨宁身体还没好,激烈动作了一番,累的喘着粗气,摇摇头,道:“你看看我娘怎样?” 红珠也不是十分懂,但是基本的摸脉还是懂一点,她仔细的把了把脉,脉气虚弱,几乎快没有了,她心里咯噔一下子,看了一眼馨宁,不待馨宁问,就大着胆子翻了翻王氏的眼皮,叹了口气道:“小姐,我们现在只能赶快回辽阳找个大夫来或许夫人还能好起来。” 卫妈妈一听,就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馨宁皱眉训斥道:“你哭什么?娘还没死呢!” 卫妈妈就激动的道:“小姐,我要去掐死周丽宁那个小贱人!”说着就要冲出去。 红珠手脚快,忙拦住她,小声劝道:“妈妈快别给小姐添乱了,你这样冲出去找五姑奶奶报仇,不过是白白赔了一条性命罢了!” 红珠连拉带拽的把卫妈妈安置好,抬头看馨宁,想问她讨个主意,却听馨宁问道:“粟齐勒部有大夫吗?” 红珠下意识道:“倒是有个蒙古大夫,再说了,这蒙古大夫也不可能为我们所驱使啊?” 馨宁满脸嘲讽,道:“周丽宁总能指使的了吧!” 馨宁举起烧火棍,那棍子底部有许多新鲜的泥土,馨宁抓了一点泥土,揉成小丸子,对红珠道:“把这丫鬟弄醒!” 那丫鬟被红珠使劲的掐了一下人中,幽幽转醒,看见馨宁坐在她面前,吓得她又要尖叫一声,却被红珠捂了嘴。 馨宁看那丫鬟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又看那丫鬟一脸惊惧,显然是认识自己。 馨宁微微一笑,认识就更好忽悠了。 她道:“你知道我是谁吧!你是周家出去的丫鬟,想必知道我的手段,你主子也不敢在我头上动土!今天我交给你一件事情,你办好了,我就赏你一百两黄金,让你风风光光的回辽阳,要是办砸了呢,我就把你扔进草原里喂狼!” 馨宁看了一眼红珠,红珠心领神会,掰开那丫鬟的嘴,馨宁伸手就把那手制的泥丸子扔进她嘴里,红珠手一动,那泥丸子就囫囵个进了丫鬟的肚子。 那丫鬟满脸通红的咳,却什么都咳不出来,馨宁用烧火棍指着她的脸道:“刚才喂给你的是一颗毒丸,不吃解药十二个时辰之内必死,如果想要解药就回去跟你主子说,夫人快死了,想给大少爷留封遗书求她帮忙送过去,若是她肯帮忙,周家有些薄产就全是她的了,但是夫人病的太久,现在说不出话,想让她请位大夫一起过来。” 第117章 前夜 那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之后,蒙古包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平静中,仿佛过了很久似的,馨宁对红珠道:“你怎么跟那仁大娘说的,你活儿都干完了?” 红珠看了一眼馨宁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道:“卫妈妈说小姐你被新夫人看上了,要讨过去做丫鬟,顺便把我也捎带上了。” 馨宁点点头,道:“这主意还不错,难为卫妈妈在危机关头还能想出这么妥帖的主意了!” 卫妈妈忙道:“这是应该的,我脑子还没钝成一块石头呢!” 馨宁不再言语。 又过了好一会儿,红珠实在忍不住问馨宁道:“小姐,你刚才的主意能行吗?万一那小丫头不信你,把咱们在这里的消息告诉五姑奶奶怎么办?到时候五姑奶奶啊带了人过来,我三拳难敌四手啊!” 馨宁看着王氏毫无生气的脸,用一种很坚定的语气道:“我还怕她不告诉周丽宁呢!我不拍被周丽宁抓住折磨,我只怕我救不了娘,若是你的猜测成真了,你不必顾及我,和十二结伴去蓟州找我爹吧!他应该在王爷身边!” 红珠惊惧道:“小姐,我若抛下你,主子会杀了我!”当着卫妈妈面,红珠没敢说世子爷这三个字。 馨宁从怀里掏出一只碧蓝的玉镯,递给她,道:“可惜之前从榆关那里丢了一只,只剩下一只,不过应该可以保你一命。只是十二我就没办法了,十二这么尽职的保护我,也算是忠心了。你跟素问或者流云求求情吧!” 红珠根本不接那镯子,跪下道:“小姐,红珠跟着你的日子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你不要赶我走,就算是死,我这条贱命早就是小姐你的了。” 馨宁见不得有人跪她,想扶红珠起来,可惜红珠一动不动,馨宁根本弄不动她,红珠还道:“小姐若不让我留下,我就一直跪着!” 馨宁根本不吃这一套,拉了她半天,红珠就是不动,馨宁气的一甩手,道:“那你就跪着吧!” 红珠本以为馨宁会顺势让她留下,谁想到馨宁居然不按套路出牌,她跪了一会儿,见馨宁跟本不看她,她只好对卫妈妈使眼色,卫妈妈看了看这主仆俩,道:“小姐,我刚听您说还有一个叫十二的人,他若是可信的话,何不叫那个十二去老爷那送信!” 红珠一听,精神一振道:“对啊,叫十二去送信不就得了。我就陪着小姐就行了。” 馨宁何尝没这么想过,她叹了口气,道:“周丽宁没出阁的时候,我曾经当着周家众人的面前下过她的面子,她一直觉得自己出身不好,所以最爱脸面,而如今又遭此大变,难免不会心灵扭曲,恨我入骨。你长得好,是我的臂膀,她又是新嫁人,说不定会把你赏给塞罕的下属,用来收买人心。到时候我又救你不得,你还不如先走,带人再来救我。” 红珠却宽心了,笑着道:“我还以为小姐是嫌我伺候的不周,想要赶走我,没想到小姐是担心我的安危,小姐放心吧,五姑奶奶要是把我赏了别人,我也能保全我自己的。我这就拿着镯子去交待十二,很快就回来!”说完,拿了馨宁的玉镯,飞快的跑了。 而馨宁丢的另一只玉镯却在段璟的书桌上,已经碎成几截,唐清风跪在地上尽量声音平稳的道:“在榆关往北三十里左右的地方发现的,只留下少许血迹,三人中必然有人受伤,因为隔了好几天了,我们又在附近扩大寻找范围,在不远处的枯草里发现了带着血迹的箭头,我们查过后确定是榆关守军专用的。” 段璟盯着那些碎片良久,伸手抓了其中一块,冷淡的道:“你没说实话,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唐清风大惊,没想到他把上面的血迹仔细的擦掉,段璟还是能发现有问题,他害怕的马上给段璟磕头,边磕边道:“爷,清风再也不敢了,求爷绕了清风吧!” 段璟之前曾经仔细的抚摸过馨宁的这对玉镯,入手温凉,材质如水一样流畅却又充满了石头的坚硬,是极品的雪山翡翠。箭矢冲着馨宁过去的的时候,她肯定下意识的伸手挡过,可能替馨宁阻挡了一部分箭矢的冲击,那玉镯没有当场碎掉,却因馨宁受伤而沾染了血迹,缝隙中进了血,又因十二他们背着馨宁逃跑时颠簸而彻底碎掉。而清风把东西呈上来时,仔细的擦拭过血迹,却忽略了玉镯表面的擦痕。 但是这些都不必跟清风解释,他肯定还发现了些什么跟难办的事情,而他现在并不适合去做,所以段璟道:“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唐清风满头大汗,额头都磕青了,道:“我们想着他们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向北走,索性又向北搜了三十里,那边有一个很小的村庄,全都被烧了,还有许多蒙古人留下的痕迹,他们在那边扎过营,还有许多马粪。我很着急,分了两队人,一路向北搜寻,我则是沿着蒙古人留下的痕迹找,他们掳走了很多人,一路向西北走,最后进了克鲁沁沙漠,失去了痕迹。” 段璟听了之后感觉到自己平静已久,已经恢复很多的内力,又开始四处乱窜。果然,不适合现在去找她啊,段璟从未如此的恨过,恨自己现在分身无术,根本无法离开蓟州,恨自己无法抛弃伤重的父亲,和对他期望的辽东将士,恨自己没有办法只做馨宁一个人的男人,而是要成为所有辽东将士的世子爷和主心骨。 他努力压制着即将崩溃的心境,攥紧拳头,低声吩咐道:“去跟蔡先生说,他的主意我准了!” 蔡恒听了唐清风的传达的消息后,激动的顾不得穿鞋子,就冲进书房,把早就准备好的密信拿出来,道:“清风,快把院子里的信鸽提进来!”然后,又道:“算了,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说完也不穿鞋,大步踏出了院子,唐清风忙提了蔡恒的鞋小跑的跟在后面。 第118章 破城 唐清风看蔡恒如此兴奋,十分好奇,问道:“蔡先生,世子爷同意什么了?您这么高兴?” 蔡恒微微一笑,一脸神秘的道:“清风啊,你还是先去外院洗漱一下,换件衣服吧,你爷爷说王爷情况已经稳定了,不需要时时刻刻都着人看着了,你去见一下你爷爷吧,看你额头青紫,想必肯定又是哪里惹得世子爷不快了,世子爷那边我去替你说情。”说着回屋里穿了鞋,就脚步轻快的往段璟那里去了。 唐清风看着蔡恒的背影,叹了口气,道:“唉,生活不易,自求多福吧!”说着果然去了外院。 馨宁等到夜色渐浓,也不见周丽宁过来,红珠出去看了看,回来就道:“火把已经点上,羊也架到火上了,看来他们是要大肆庆贺一下了。我看五姑奶奶可能是走不开,也有可能那死丫头没告诉她。” 卫妈妈端了奶茶和大饼过来,指着上面的羊肉道:“今天杀了好多羊,我说我是新夫人身边伺候的,给我切了好大一块羊肉。小姐用一点吧!” 红珠见了就对馨宁道:“不如我去那仁大娘那边要点炒米剩下的小米过来给小姐你煮点粥吧!” 馨宁点点头道:“给我娘也煮一点,弄些米汤最好不过了,快去快回。” 红珠刚走不一会,馨宁正就着奶茶吃烤的干干的大饼,周丽宁姗姗来迟,见馨宁的样子,睁大眼睛惊讶的道:“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馨宁抬头打量了周丽宁一眼,她穿着鲜亮的蒙古族长袍,头发梳成了两个大棒形状的,上面缀满了绿松石和玛瑙,馨宁看着周丽宁小心翼翼的坐下,头像是有千斤重似的。 周丽宁坐下之后就用居高临下的姿态道:“说吧,你不是有事要求我吗?” 馨宁笑了笑,默默推开她的饭,拄着拐杖站起来也居高临下的看着周丽宁道:“大夫呢?我娘得好起来才能让你知道你想要的。” 周丽宁扯了扯嘴角,道:“夫人已经病入膏肓了,不过是熬日子罢了,不然我为什么不救她呢!” 馨宁听了这话讽刺她道:“你既然知道我娘病的快死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过来见我呢?你想要周家的钱财就麻烦你别这么虚伪,天天拐着弯说话,你新夫君听的懂你那些欲语还休吗?” 周丽宁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刚要大骂馨宁两句,突然外面一阵喧哗声响起,夹杂着乱七八糟马啸声,激动的蒙语声。 红珠掀了帘子就闯了进来,手上还拎了半袋小米,她大喘着气也不顾屋里还有人在,就道:“小姐,朵颜可汗下了令,所有朵颜部落的士兵们全部聚集,准备南下了。” 馨宁还没反应过来,周丽宁却走到红珠面前尖声道:“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他说今年水草丰美,不会南下了啊!”说完就扶着头发跑出了蒙古包。 馨宁看了周丽宁疯狂的背影,道:“怎么回事儿?不可能突然就出兵南下啊,而且塞罕还选择在今天成婚!” 红珠道:“说是鞑靼部破了宣府。” 馨宁大惊道:“这怎么可能啊,宣府是京城咽喉,历来是兵多将广,城墙坚固,怎么可能被鞑靼破掉,先生之前还说鞑靼一盘散沙,不足为惧呢!你快去打听一下!”红珠点头,马上又出去了。 卫妈妈站在馨宁后面,小声的问馨宁:“小姐,若是鞑靼破了京城,辽王爷那边的情况会不会好一点,老爷会不会派人来救我们啊?” 馨宁看了一眼卫妈妈们,叹了一口气,回身坐到王氏旁边,道:“如果爹爹来救我们,娘一定会很开心吧!” 馨宁的话说的没头没脑的,卫妈妈们很是奇怪,接着问道:“小姐,您不是让那个叫十二的后生去给老爷送信了吗?老爷怎么会不来救夫人和小姐呢?” 卫妈妈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馨宁的回答,忍不住去看馨宁,却发现馨宁的侧脸被昏暗的油灯下映的十分锋利,像是一把出鞘了的刀似的,让她不敢造次,不敢多言。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蒙古包外面的欢愉已经不复存在,大风像是突然就刮了起来,吹的蒙古包猎猎作响,门帘已经刮的飞了起来,卫妈妈忙走过去,用一块木板压住,小声抱怨道:“怎么突然就变天了。” 王氏突然咳嗽了起来,馨宁一惊,仿佛刚回过神来似的,大声道:“卫妈妈,娘好像醒了!” 卫妈妈激动的道:“是吗,我看看?”看了一眼王氏干裂的嘴唇,就道:“小姐,我去要些热水过来给夫人喝。” 馨宁想着刚才还有奶茶,就伸手拿了奶茶,却发现奶茶已经冷了,上面浮了一层油。馨宁皱了皱眉,环顾四周,想找些别的东西,红珠却回来了,她见到馨宁的脸就道:“小姐,打听清楚了,新皇登基之后,把宣府的总兵换成他在东宫时候的贴身侍卫,这人我之前在谍报上看过,是个假把式,没什么真材实料,但是胜在忠心。鞑靼破城之后,他就失踪了。” 馨宁听她说了一大堆话,斜着眼睛看她,就道:“我知道了,看看屋里哪里有能喝的水,娘在咳嗽。” 红珠惊喜的道:“夫人醒了?” “嗯,我醒了。”声音沙哑,是王氏。 馨宁扭头一看,王氏正笑着看着她呢! 馨宁高兴的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扑进王氏怀里,呜呜的哭道:“娘,馨姐儿好想你。” 王氏轻轻拍着馨宁的背,道:“馨姐儿,娘也很想你。” 馨宁哭了半天,就听见卫妈妈道:“小姐,快让夫人喝口热水。” 馨宁听了就抽抽嗒嗒的起身。 王氏喝了很多的水,卫妈妈还煮了小米粥,喂王氏喝了半碗。 王氏看着馨宁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还绑着一只手臂,就摸了摸馨宁的脸道:“馨姐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在济南吗?” 馨宁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全告诉了王氏,但是她只说是卫老夫人把她送出来的,没说是自己逃走的。 第119章 惠女 王氏是十分聪慧的人,听了宝贝女儿的话,也就明白王家到底做了什么,她叹了口气道:“钱财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娘再给你赚。” 馨宁根本不想再说这些无聊的事,她最关心的是王氏的身体,她对王氏道:“娘,你感觉如何,要不要再用些小米粥?” 王氏摇了摇头,拉了馨宁的胳膊道:“你上来休息休息吧,娘没事,看你瘦的头发都枯黄了,还不赶紧睡觉。” 馨宁嘻嘻的笑,道:“娘没事就好!”说着就脱了鞋上了床,红珠马上上前给馨宁掩好被子,也许是母亲的味道给人安慰,馨宁很快就睡着了,还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王氏慈爱的看着馨宁的小脸,良久才对卫妈妈道:“我半梦半醒的时候让你给孙文玄送信,他可有回复?” 卫妈妈有些不安的道:“半个月前就送了,找了这个部落一个专门跑商的人送到东边的,可是现在还没有消息。” 王氏就道:“别着急,孙文玄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他身份不像红珠这样方便,今天部落里的男人们怎么说也得走掉一大半,这人手一不够,就会有空隙可钻,明天一定会有消息的。” 卫妈妈小心翼翼的道:“今天小姐让人去老爷那送信了,老爷若是知道您身陷泥淖,肯定会派人来的。” 王氏却道:“我怕是等不到他来了!” 卫妈妈一听,心酸不已,顿时泪如雨下的道:“小姐今天拿钱帛诱惑五姑奶奶,要不是突然出了事情,大夫肯定会上门的。” 王氏微微一笑,眼神又回到馨宁的脸上,十分贪婪而又珍惜的看着,淡淡的道:“也许我是太想念我的馨姐儿了,才拼着命想清醒过来再看她一眼,如今我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红珠在一旁假装打瞌睡,听了王氏的话,眼露精光,随即对王氏道:“夫人,我有一虎狼之药,本是奴婢自己留着用的,这药习武之人在重伤危机情况下服用,能让人在一炷香时间里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力量,可是一炷香时间过后,必然会油尽灯枯,连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夫人不是习武之人,这药分两次服用,可让夫人三日精神抖擞,但三日之后就回天无力了。” 王氏听了之后就道:“你是辽王世子爷的人!”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红珠跪在王氏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显然是承认了。 王氏微微一笑,道:“少年人气血旺盛,段璟总是爱缠着馨姐儿,我早就知道,所以我才想把馨宁送到济南去,谁想到你居然是他的人,也是他小小年纪,城府深厚,是你助馨宁逃出来的?” 红珠点头道:“王家不仁不义,居然想把小姐舍去以免罪于朝廷。” 王氏伸手对红珠道:“把药拿来吧!” 卫妈妈一听激动的道:“夫人!” 王氏笑笑道:“乳娘,王家不能依靠,而卫家早已汇入历史长河,不管是周家还是辽王府,都自顾不暇,我嫁给相公二十多年,对他最了解不过,他一辈子都在盼望给公公平反,他先寄希望于我父亲,可我父亲早就在年轻时任性过一次了,并不会再鲁莽行事了。所以相公升迁被贬从不与我父亲相商,他虽感激我父亲遵守承诺把我嫁给他,可两人之间再无情分。这次我父亲为了自保,自然是早就与我划清界线,不然也不会指使王伦捉馨姐儿上京。” “所以我得感谢世子爷,若是他没有把红珠送给馨宁,我只能病死异乡,再也见不到馨姐儿了,丽宁虽然不仁,可她也算女中豪杰了,带着相公儿子还能嫁给塞罕,要知道塞罕可不是傻子。助她一臂之力也没什么不行的。” 说着王氏对红珠道:“你身怀武技,又有人可用,是不是早就有法子带着馨姐儿离开这里?” 红珠毫不犹豫的道:“小姐肩上的伤养的差不多了,本来已经定下今夜趁乱走的,可小姐发现了夫人。” 卫妈妈一听就道:“你这贱婢,亏我还.....” 王氏却打断了卫妈妈道:“小声点,馨姐儿还睡着呢!” 卫妈妈只好闭口不言,可眼神像要吃了红珠似的看着她,红珠丝毫不惧,接着道:“我并不知五姑奶奶的婆婆就是夫人,所以即使有些疑惑,也没有细查。” 王氏点点头,道:“记住以后也如此行事,事事以馨宁为先。等孙文玄来了,你带着你家小姐跟着孙文玄先走,别管我和卫妈妈的行踪。这几天切莫轻举妄动,塞罕不是傻子,不可能老巢里一点人都不留,” 说着王氏就服用了那枚药丸,不一会儿,就感觉自己气血充足,精神大振。 王氏从床上站起来时,居然没用卫妈妈扶,她很高兴的道:“给我梳个头,我们去见丽宁吧!” 卫妈妈忙前忙后的,王氏收拾好之后,出了毡帐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馨宁的睡脸,眼睛里闪过不舍,对红珠道:“我把她交给你了!” 红珠立即跪下,给王氏结结实实的嗑了三个头。王氏微微一笑,扭头不再留恋的走了。 红珠等看不见王氏的身影之后,快步走到馨宁旁边,小心翼翼的掀开馨宁肩上包扎的白布,果然裂开了一些,红珠皱着眉头,像是挣扎似的掏出她今天偷出来的青葛藤药粉,青葛藤有止痛止血的功效,但是也有麻痹身体的副作用。 以红珠的聪明,她早就知道王氏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馨宁为了自己跟周丽宁虚与委蛇甚至放弃逃离这里的机会,她在府里的时候就知道王氏的女财神之名不是因为她是得益于卫老夫人和王家的名声才打出来的,她本身就是非常有谋略的女性,要不是因为重病在身,她怎么会一直困在这里。所以出去找小米的时候,趁着各家各户被消息被弄的大乱的时候跑去偷了药材,果然不出她所料,王氏的方法比她的方法还有馨宁的同归于尽方法更有效。 所以红珠最终把青葛藤粉末细细的给馨宁敷上,又认真的给她打了个漂亮的结。 第120章 端平 泰和帝安泰二十二年,辽王谋反,败回辽东,太子炀帝登基。炀帝元年,蒙古鞑靼部合朵颜部南下侵国,破宣府,围京城三月,辽东,蓟州,大同三镇众将得辽王世子璟令,皆不救。因有运河暴动在先,京城无粮,民众易子而食,帝携后仓皇南逃至陪都洛阳,辽王始派兵南下勤王,灭鞑靼,驱朵颜,入京为帝,世称成康帝。南方各王值此大乱,皆揭竿而起,风起云涌,乱象初显。—《北史·炀帝本纪》 辽王醒了之后就得知段璟居然放了两部蒙古入中原,气急上身,又昏迷了过去。段璟两头着火,召了兄长和弟弟还有侧妃们一同来了蓟州侍疾。 他索性就一直忙着怎么善后的事情,蔡恒见段璟眼下青黑,就劝道:“世子不如先休息个把时辰,王爷早就醒了,他一直惦记着您呢。” 段璟摇摇头,道:“大哥和弟弟都在那边,这里一堆事情等我处理呢!” 蔡恒就道:“王爷气早就消了,他也知道世子爷这样做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王爷也是怕你背了骂名。” 段璟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蔡恒,道:“先生不一直说历史是由胜者书写的吗?若父王真能登基为帝,我就让史官好好为先生润色一下如何?” 蔡恒悻悻的闭了嘴。 不一会儿又道:“也不知道周盛民找没找到他的妻子女儿,都走了半个月了,还好他儿子顶用,要不然我们这边少了一员猛将,局势哪能这么快就控制下来。” 段璟揉揉眉心道:“周盛民哪里得罪你了,用得着天天在我这里给他上眼药吗?” 蔡恒只好又闭上了嘴。 明月却小跑拿着一封密信进了书房,道:“爷,来消息了。” 段璟接过信,打开一看,叹了口气,道:“周盛民的夫人去世了,他扶陵回了辽阳。” 蔡恒听了也叹了口气,道:“听说他和他夫人关系很好,他是湖广人吧,可惜现在没法子送他夫人回祖坟了。” 明月在一旁站立,听了蔡恒的话插嘴道:“衡阳周氏的人开了祠堂,说要把周大人逐出族谱,周大人的父亲母亲的排位都在衡阳供着呢!” 蔡恒白了他一眼,道:“周家人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就算是做样子,周大人也应该很伤心吧!周家现在连个主事人都没有,小周将军还在前线呢!”明月一脸同情的道。 段璟咳嗽了一声,道:“明月,莫背后道人是非。你先下去吧!” 明月脸一红,小心的退下了。 蔡恒看了看天色,道:“世子爷,我也先走了,我那边也有些事情要处理。” 蔡恒走之后,段璟闭了眼,十分疲惫的躺在大迎枕上,手里抚摸着一串剔透的蓝色玉石佛珠,他最近一心烦,抚摸这串沁凉的玉石,他的内心就恨神奇的平静下来,比练任何禅诀都好用。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唐清风进了书房,道:“爷,王爷说今天晚上要您去他院子用膳,说是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一起吃个饭。” 段璟睁开眼,看了一眼唐清风,道:“红珠有消息过来吗?” 唐清风一激灵,小声的道:“红珠说没有七小姐的允许,她不能给您传任何消息。周家的内院事务现在都是七小姐一个人在管,而且红珠不知怎么的惹怒了七小姐,现在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哪里都不能去。” 段璟“呼”的一下子站起来,居然来回的在屋里走了起来,吓了唐清风一跳,唐清风忙低下头,用余光偷偷打量段璟,只见段璟手里那串佛珠在不停的转着,他默默叹了口气,那串玉石佛珠是用周七小姐碎掉的手镯重新打造的,他为了修那只镯子,找遍了蓟州和辽东的所有能工巧匠。 他正神游天外呢!就听见段璟道:“你去给我备马,酉时一刻出发我们去一趟辽阳。”说完段璟就飞快的出了书房,向王爷的院子那个方向过去了。唐清风又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世子爷一遇上周七小姐的事情,就肯定会发疯,又不是急行军,每次都半夜赶路。 段璟没等人通报,就径直进了辽王的屋门,白侧妃正抱着段弘毅的长子宝哥儿在他爹面前耍宝呢!他突然闯了进来,吓了白侧妃一跳,她见是段璟,忙站起来抱了宝哥儿,对他道:“是二叔,还不叫一声二叔。” 宝哥儿奶声奶气的叫了段璟一声:“二叔。”段璟看了一眼宝哥儿,粉雕玉琢的,像菩萨面前的小金童,他面色微霁,道:“我那有个羊脂玉的竹节玉牌,娘娘派人去跟明月说一声,拿来给宝哥儿玩吧!” 白侧妃知道段璟不过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才赏宝哥儿东西的,但是也算是给足了她面子,她笑着道了谢,就抱着宝哥儿退下了。 段璟等她一出去,就随意的拽了张椅子,衣袖带风的做下了,他神色里的漫不经心像极了他娘顾氏,辽王看了就喜欢,但是还是故意板着脸道:“你大哥没比你大几岁,看看女儿儿子都有了,你什么时候能娶个媳妇儿回来?” 段璟根本不接腔,语气随意的道:“儿臣是来跟你说一声的,我酉时要出去一趟,明日再回来,家宴恐怕我是没空闲参加了。” 辽王的脸瞬间就沉下来了,道:“你有什么事情,非得今夜走?” 段璟道:“周盛民的夫人去世了,我今夜去祭奠一下,战事吃紧,前线还需要人手,他和他夫人夫妻情深,我怕他一蹶不振,想去劝劝他。” 辽王却道:“你不是为了周家那位小姐才去的吧!我跟你说,你娶谁都行,就是不能娶他们周家的闺女!” 段璟听着就不高兴了,道:“周家的闺女怎么了?父王你听谁嚼舌根子了?” 辽王叫了段璟的表字苦口婆心的道:“玉衡,周少城是个好臣子,还是你的老师,他儿子更是你的伴读,还是一员猛将,你跟他们周家已经够亲密了,再娶她家的闺女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为君者,不是只靠一姓家臣就能稳坐钓鱼台的,你不把水端平了,这水就会洒在你身上,虽然会干,但最终还是会留下褶皱的!” 第121章 戾气 辽王接着道:“况且,周家嫁出去的这两个姑娘,都是像蒲草一样坚强的人,周家大小姐我就不说了,绝境下还能找到出路的人就是不简单的人,等我们赢了,周盛民肯定会为他女儿求情,除了名声臭了些,可儿子女儿都保住了。这是嫡出的,你看看他庶出的次女,居然也能在蒙古人手中吃香的喝辣的,而我听说周家的小姑娘竟是丁沉的亲传弟子,可见这小姑娘必然和你一样是个灵慧的,否则丁沉也不会教她。当初周少城给她闺女找了丁沉当夫子,我就觉得不行,可是这是人家的闺女,怎么教是人家的事情。但你若娶了她,这就变成了咱们家的事情,她成了你的皇后,你后宫必然是她一人独大,这还是小事儿,一旦她替你生了儿子,你又宠爱她,前朝他父兄又是手握大权,你想想,自古以来外戚乱国的事情还少吗?” 段璟听了,嘴角滑过一丝嘲讽,局势还没定下来呢,魑魅魍魉就都冒出来了,道:“父王是听了白侧妃还是孙侧妃的话,想往我这边塞人?她们也不想想,父王若是登基为帝,大哥和三弟不也有机会为帝吗?父王还年轻,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子嗣,有这闲工夫天天盯着我的后院还不如先想想怎么对付以后那些世家送上来的小姑娘。女人的话虽然不是没有道理,可还是尽量少听吧!周家虽然有可能会外戚乱国,但还远着呢!您先想想林家,白家,顾家,孙家还有西平侯家怎么乱国吧!” 辽王被段璟拿话一堵,气的黑了脸却找不出话来反驳他,段璟的话虽然难听,可都在理,林家是他的外家,顾家是儿子的外家,白家,孙家和西平侯都有功劳,他所面临的麻烦事儿比他儿子孙子面临的麻烦事儿要多的多了,果然人不能偏听偏信。 段璟看他爹已经神游天外了,掏出怀表看了一眼,道:“父王,时辰到了,儿臣先走了。” 辽王回过神来道:“去吧,周家的闺女你不要去纠缠,以后再说,反正她要守孝三年。” 段璟根本不理他,甩了袖子就走了! 馨宁回了周府就住进了东边的水榭,西边已经被高丽人烧掉了,正房也烧塌了一半,周少城也没办法住了,馨宁还记得刚回到家时那幅破败的景象,连那大门上的黄铜门环都烧黑了,仿佛王氏走了,这个家就要败下去了! 府里只剩下守二门的老郭头一家,和守库房的何妈妈一家,他们是王氏的陪房。馨宁忙着看库房的账本,就听见后头的只隔着一片湖的听风馆一阵鬼哭狼嚎声,馨宁放下账本,揉了揉眉心,何妈妈见她疲惫,十分有眼色的道:“小姐休息休息,我去后头看看怎么了?” 馨宁看了她一眼,道:“屋子都烧了吗?二哥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老往内院跑?” 何妈妈就道:“西边内院就剩下姨娘们住的桑园没烧掉,因为靠后,姨娘们不敢在那边住了,所以都搬到了这边住,。外院的内外书房还在,内外书房的材料涂的漆都是防火,又靠水,火没来得及烧起来,那些高丽兵把那边的书架子弄的一团乱。老爷刚派了一队卫兵去围住了。东边因为有这个湖,内院的听风馆,凭栏轩和掩翠阁都好好的,但是外院就剩下二爷住的柏声馆了,正房全都给搬空了,还好夫人出门之前让人整了整库房,东西都搬到正房后面的库房了,西边的库房空了出来另作他用了。” 馨宁指了指厚厚的账册,道:“你们派人守着库房了?” 何妈妈道:“您不知道,夫人修了个夹层,东西都放在夹层里了,外头就放了些无关紧要的。小姐可以过去点点,我看老爷估计没这个心情。” 听风馆的哭声越来越大了,馨宁烦得很,这个崔姨娘怎么这么没眼色,她闺女是能跟周少城哭两声就能回来的吗? 馨宁道:“你去把红珠叫出来,解了她的禁足,你们俩把库房连夜给我点清,让卫妈妈进来我有事问她。” 何妈妈下去了,屋里一片安静,馨宁可以清楚的听见崔姨娘哭着道:“老爷,她虽然做了这没脸的事情,可那也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我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的服侍夫人,就是为了让她能嫁个好人家,她现在一女嫁二夫,都是这苍天不仁义啊,她也是为了活命啊!老爷,求求你了,救救她吧!” 卫妈妈端了杏仁酥和一杯羊奶进了水榭,就闻到一股碳味儿,都快入夏了,小姐的身体还不好,还点着碳,水榭夜里又湿又凉,这病怎能好的了?她就道:“小姐要不换个地方住吧!” 馨宁却突然发了脾气,大声道:“除了这里我还能住哪里?凭栏轩住着崔姨娘,掩翠阁住着陈姨娘,爹住在听风馆,难不成我还要住崔姨娘那个疯女人住过的地方?”她从来没有这样满腔怨怼的说过话,卫妈妈吓了一跳,忙认错道:“都是妈妈说错话了!”结果她刚说完话就听见崔姨娘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卫妈妈忙去看馨宁的脸色,就发现馨宁一脸戾气,然后听见她道:“我娘死了,她女儿害死我娘,现在居然还想不痛不痒让周丽宁回来做她大归的姑奶奶,你给我派人去抄她的箱笼,我就不信这么好的机会这几个女人没有趁乱拿我娘的东西,我刚回来的时候可看见她气色好的很,可不像受了大罪的样子!” 卫妈妈为难道:“孙掌柜给的人倒是够用,可是崔姨娘毕竟是老爷的妾室,您这样做不合规矩啊!” 馨宁冷冷一笑道:“若是我守规矩,估计现在正在教坊司给人陪酒唱小曲呢!你只管做,爹那边我来说。” 陈姨娘的贴身婢女飞快的进了掩翠阁,她一脸得意的道:“姨娘,七小姐抄了崔姨娘的箱笼!崔姨娘自己作死,在听风馆闹,前脚被老爷让人架了出去,后脚卫妈妈就领了婆子去抄了崔姨娘的箱笼。” 陈姨娘一听,眼珠一转道:“走,我们去看看热闹。” 第122章 重逢 陈姨娘刚出门就撞上了回来的周建宇,周建宇见陈姨娘急吼吼的要出去,就知道她想干什么,忙拦了她道:“姨娘,你不用去看热闹了,七妹得了父亲的准许,把崔姨娘的箱笼全抄了,抄出一大堆夫人的东西,卫妈妈在那边盯着呢,人也撵到桑园那边去了,刚才我从父亲那里出来,七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还是别上赶着给七妹找不痛快了!” 陈姨娘泄气,由着周建宇拉着进了掩翠阁,她进了屋,对周建宇道:“你爹跟你说什么了?” 周建宇大爷似的躺在掩翠阁临窗的大炕上道:“爹问我要不要上战场,如果想去,就去大哥那边,若是不想去,明天就搬回柏声馆读书去!” 陈姨娘激动的道:“看来你爹是要用你了,也是,他跟夫人好,说要给夫人守一年的。你怎么回你爹的?” 周建宇懒懒的拿起茶杯喝了口水,道:“我才不去大哥那边呢,我又不想上战场,姨娘叫丫鬟给我收拾东西,明天我就搬回柏声馆了。还有,爹说水榭太凉,说不定就会让七妹搬进凭栏轩,我才不要跟她撞上呢,她瞅着像个幽魂,怪吓人的。” 陈姨娘指着周建宇鼻子骂道:“她一个丫头片子,迟早要嫁出去的,你还是她哥呢!怵她干什么?还有你,怎么不去你大哥那里,你大哥性子敦厚,肯定不会叫你上战场的,你跟着写点文书也行啊!” 周建宇不屑道:“我的姨娘喂,您可歇会吧,那可是前线,刀枪无眼的,家里吃香的喝辣的,我可不要去受那个罪,爹为了辽王,搭上了自己全家,到时候等辽王登基,我们就大树底下好乘凉就行了,外头拼死拼活有大哥呢!还有您可别去惹七妹,她可是王夫人亲自教出来的,比王夫人还狠,你忘了你之前在她那吃的亏了,她当时才几岁,现在她多大,您还是老实在掩翠阁猫着吧!” 馨宁处置完崔姨娘,卫妈妈道:“崔姨娘这边就有夫人这么多东西,陈姨娘那边估计也不少,您看要不要找个由头。” 馨宁扫了卫妈妈一眼道:“我刚才已经警告过周建宇了,毕竟还要给他留点脸面,爹爹也需要人照顾,往后我要在家呆三年,她要跟我耍心眼儿,有的是机会搓磨她。” 卫妈妈只好按下不提,馨宁却道:“孙掌柜有崔妈妈和红玉的信吗?” 卫妈妈道:“孙掌柜说俩人全都在济南,可是因为北边大乱,济南封城了,不许人出去。听说封城的事情还是王家挑头的。” 馨宁不耐烦道:“王家人真讨厌。” 卫妈妈一句话都不敢说。馨宁觉得卫妈妈用着不顺手,她毕竟心里有旧主子卫家,她有心要敲打她就道:“妈妈,今天这事若是我不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卫妈妈只好道:“本想着马上告诉您的,可是出了崔姨娘这事儿。” 馨宁打断她道:“你是我妈妈身边的老人了,还是从卫家出来的,可王家不是卫家,你可明白?王家站错了队,我不想你也站错了队!” 卫妈妈看了一眼馨宁,馨宁的眼神叫她心惊,胆颤道:“是,奴婢明白了。” 馨宁烦躁不安的回了水榭,刚进了门就看见一个天青色身影,他笑着道:“怎么这么晚了,你还在忙?” 馨宁鼻子一酸,强忍着道:“你不知道吗,家里百废待兴。” 段璟道:“是啊,百废待兴!”他向馨宁伸出手,道:“过来!” 馨宁才不要过去,像小狗一样,她扭过头道:“为什么不是你过来?” 段璟微微一笑,向馨宁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馨宁,道:“我过来了!” 馨宁埋在段璟怀里,这段时间的痛苦、悲伤、艰难全都冲向鼻头,她再也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她哽咽道:“段璟,我娘离开我了,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离开她去济南的,我还把我乳娘和红玉丢在了那里,爹爹也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娘,在路上一直不说话,像傻了一样,家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要我管,我好想我娘啊。” 段璟听她哭的难受,他心里也心痛死了,他安慰馨宁道:“放心吧,我们马上就打到济南了,我父王这个月末就会进京了,等我们打下洛阳,把你姐姐带回来。” 馨宁从他怀里探出头,道:“当时我姐姐把你们的消息透漏给炀帝的?” 段璟用帕子给馨宁擦了擦眼泪,道:“这也怪我,当时知道兴宁侯夫人投靠了太子,我就把你姐姐和夫人都软禁在了郊外行宫,但你姐姐还是找到了法子把消息露了出去。” 馨宁简直要气死了,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真的是她喜欢皇后吗?” 段璟不想说这些让馨宁难过的事情,就道:“等建峰找到你姐姐你再问她吧,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我让清风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火腿笋子汤,还有素八珍。” 馨宁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这会儿确实饿了,但是水榭突然冒出段璟一个大活人,还吃饭,免不了要人伺候,她有些尴尬,道:“我让红珠去点库房了,这边只有卫妈妈在。” 段璟摇了摇头,道:“我们一起用,不用担心会被卫妈妈发现,她去给你整理凭栏轩了,你爹也早就睡了,只有你这个傻子还在瞎忙活,我也没吃呢,一路从蓟州飞奔过来。” 外头进来几个眼生的丫头,把食盒端了上来,馨宁道:“这都是哪里来的啊?” 段璟道:“你这边缺人,我让清风给你找了几个人,都调教好了,交给红珠帮你管。”说完亲自给馨宁布菜,道:“知道你守孝,我叫他们给你做了素八珍。”然后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馨宁。 馨宁看着碗里的菜,眼睛湿润了,道:“你看着我,我吃不下去。” 段璟道:“好,我不看你,你慢慢吃。” 馨宁把菜刚放进嘴里,段璟的下一口菜就送了过来,一个默默吃,一个默默夹,馨宁不一会儿就吃了大半碗饭,段璟看她吃了不少就道:“我还让人给你做了消食的萝卜糕,你一会儿少用一点。今天有点晚了,不能再多吃了,你脾胃弱,不克化。” 说着就端了萝卜糕给馨宁,馨宁眼尖,看见段璟胳膊上居然带了一串水蓝色的佛珠,她忙抓了他胳膊道:“你什么时候信佛了?” 第123章 承诺 馨宁着急道:“你不是不信这些的吗?” 段璟却道:“嗯,今年开始信的。” 馨宁傻眼了,问道:“你以前还说什么不论是和尚还是道士,都是骗人钱财,舌灿莲花之辈,还劝我不要信,你怎么?” 段璟道:“以前年纪轻,不懂事,不懂得敬畏天地,敬畏神鬼,现在年纪渐长,想着有些时候要有敬畏之心才能让这天下变的更好。”说着,他褪下佛珠,道:“你看,这佛珠眼熟吗?” 馨宁伸手结果,摸了摸,道:“这是我的镯子!你从哪里找到的?” 段璟把馨宁抱起来,两人一起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把下巴担到馨宁的肩膀上,紧紧抱着馨宁道:“榆关附近,找到的时候上面还有血迹,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恨死我自己了,没办法去救你,馨宁,你给我五年时间,我把这天下平定,然后我们找一个地方隐居好吗?我知道你想游遍这山河人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做你想做的事情。” 馨宁惊呆了,回头震惊的看着他,道:“你不想当皇帝吗?你爹要是登基的话,你不就是太子吗?你不想当皇帝你争这天下做什么?当个闲散王爷不是很好吗?” 段璟看她那傻样儿,忍不住亲了馨宁一口,道:“怎么,你想我做皇帝吗?封你当皇后好不好?” 馨宁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嘴,道:“干什么,没刷牙,好好说话!” 段璟假装很疼道:“手劲儿还挺大的,皇后娘娘!” 馨宁白了他一眼,道:“别瞎说。”说着扑进他怀里,小声道:“你知道吗?我娘走前留了封信给我,说知道咱们两个的事情了,还说如果我喜欢你,不用管我爹说什么,直接嫁给你。” 段璟听了之后,心里的喜悦都要溢出来了,眼睛都带着笑,更加用力的抱着馨宁,道:“明天我就去你爹那里求亲,等你出孝,我们就成亲。” 馨宁嘻嘻笑,道:“你若敢纳妾,我就写封休夫书,休了你,这是我娘说的。” 段璟吻了馨宁的头发,道:“我都听岳母的,岳母还说什么了,都告诉我。” 馨宁窝在段璟怀里,低声道:“还说让我做一个坚强的好姑娘,不要因为我娘的去世就妄自菲薄,不要埋怨自己,不要怨恨他人,不要成为一个面目全非,满心愤懑的人。”说着说着馨宁就哭了起来,道:“可是我感觉我好像正在变成那样的人,我一直生闷气,不理爹爹,还禁了红珠的足,还威胁了卫妈妈,还抄了崔姨娘的箱笼,而且我恨死周丽宁了,你今天若不来看我,说不定我以后也会讨厌你!” 段璟抚摸馨宁的头发,指法温柔,道:“还好我今天来了,若是晚一天,你是不是就要冲过来打我一顿?” 馨宁使劲咬了一口段璟,段璟动都没动,道:“我的衣服看来是不能要了。” 馨宁从他怀里出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段璟安慰她道:“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做皇帝吗?” “为什么?” 段璟目光如水的看着馨宁,在昏暗的灯火下,他的话让馨宁的心怦怦直跳,他道:“做皇帝,我要操心很多人,可是知道你遇险后,我发觉我只想操心你一个人,以后我们还会有儿女,我想和你一起带着我们的孩子走遍天下,看各种各样的风景,每天只为今日会遇上什么杨的风景而心动。” 馨宁撇撇嘴道:“你现在这样说,说不定以后我变成老太太,你就要去看那些漂亮的小姑娘了。” 段璟一笑而过,道:“傻子,我还怕你见到年轻俊美的帅小伙儿就喜欢上他们呢!到时候我人老珠黄,找谁说理去?” 馨宁破涕为笑,难得的主动亲了一下段璟道:“那你可要好好看紧我,我心里可有一片大草原呢!” 段璟怎么会放弃馨宁自己送上门找修理的机会,抓着馨宁吻了好久,直到两个人都微微喘着粗气,边吻边笑。 良久,段璟搂着馨宁道:“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馨宁白了他一眼道:“不行,我才不给你看!” 段璟不依,道:“红珠说是左肩受伤,快给我看看。” “你这下流无耻的臭流氓!”馨宁大叫,结果衣襟还是被段璟压着解开了。 段璟只把馨宁的左肩露了出来,一道深红色的圆形箭疤在馨宁秀气的左肩上,段璟轻轻吻了一下,道:“疼吗?” 馨宁看段璟满脸心疼,脸爆红的拉上了衣服道:“现在不疼了。” 段璟却没理馨宁快要爆炸的脸蛋,道:“白家有专门去疤痕的生肌膏,我给你带了一箱子,你让红珠帮你每天都涂上。” 一箱子,亏他做的出来,馨宁捏他耳朵,道:“你这傻子,还弄一箱子,用不完坏了怎么办?” 段璟大手一挥道:“坏了再给你弄一箱子。” 馨宁笑个不停故意道:“我觉得还挺好看的,你说我要不要纹一朵花上去,我看那些话本子上的美貌妖妃都喜欢在身上纹一朵花什么的!” 段璟抓住馨宁,用力的打了馨宁屁股一下道:“给你皇后你不做,偏偏要当什么妖妃!” 两人正在嬉闹,听到一声尴尬的咳嗽声,馨宁朝窗外一看,唐清风低着头,站在水榭外头的回廊里,恨不得离房子有十里远。 段璟放下馨宁,道:“出什么事情了?” 唐清风硬着头皮道:“流云传来消息,炀帝和丰皇后的儿子死了,说是死于瘪咬。太子死之前说是发狂的狠狠咬了炀帝一口,炀帝吓的得了惊风。” 瘪咬就是狂犬病,馨宁奇道怎么被狗咬了?段璟也很奇怪,道:“知道怎么回事吗?” “流云说,是被林鸣养的一条狗咬死的,但是这件事却被魏国夫人压下了,洛阳朝廷那边都以为太子是得风寒去世的!” “鸣哥儿,他还是个小孩子,怎么可能?”馨宁着急道。 段璟给唐清风使了个眼色,安慰馨宁道:“你放心,我会让流云想办法保下林鸣的。” 馨宁长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我姐姐到底在干什么?” 第124章 三更夜谈 “你姐姐的想法我看是不会有人猜透的,她如果不是你姐姐的话,我真的以为她是个疯女人。”段璟调侃道。 馨宁却摇了摇头道:“不,姐姐和我不一样,她少女时候最是贤良淑德不过,我娘无数次说她比我更贴心,要我说姐姐肯定是有什么苦衷,再不就是林庆云有问题,不然她当初如果过得很幸福,一点也不艰难,干什么非要把我嫁给任冲?” 段璟突然听到的婚事居然任冲也来插了一脚,道:“任冲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点!” 馨宁没想到自己放松精神,嘴上就没了把门的,只好转移话题道:“清风还在外头站着呢,肯定还有别的消息呢,你先听他说。” 段璟就很不快的道:“还有什么事,怎么不一起说完?” 唐清风本来也想接着说的,谁知道这俩人凑在一起总是说些乱七八糟的没用事情。他目不斜视的接着道:“王淑妃好像有孕了,魏国夫人派人把王淑妃保护了起来。” 王淑妃是谁啊?馨宁用眼神问段璟,段璟看了一眼馨宁,对唐清风道:“好了,我知道了,告诉流云,想办法保下那个孩子,最好要是个男孩子。” 唐清风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下去了。馨宁这才道:“皇帝什么时候又封了个王淑妃?给了这么高的位分,家族一定挺显赫的吧!” 段璟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馨宁,扭头就着炕几上摆的茶杯喝了一口冷茶才道:“王淑妃就是你表姐,建峰未过门的媳妇。” 馨宁这下事真的惊呆了,张大了嘴,磕磕巴巴的道:“望舒表姐?” 段璟伸手捏住馨宁张大的嘴,道:“女孩子不要张这么大的嘴。”接着道:“叫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听说是王阁老唯一的孙女,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望舒表姐吧!” 馨宁挣脱开道:“外祖父也疯了吧?我爹知道这个消息吗,我哥哥知道吗?” 段璟点点头道:“应该都知道你表姐入宫了,但是有孕的消息是流云刚刚传过来的,应该没人知道。” “她什么时候入宫的?” “鞑靼入侵前几天,你外祖父亲自把人送进宫的,皇帝当天就封了淑妃。”段璟道。 馨宁久久不能从震惊中出来,忍不住道:“为什么啊,我外祖父也不差一个淑妃孙女啊,况且当时太子也不小了,皇后又势力强大!” “大家都明白的事情,你外祖父怎么会不明白,你看现在,你表姐肚子里的孩子不成了朝廷里的唯一正统了!”段璟淡淡的道。 馨宁听了段璟的话,抬头奇怪的看了一眼段璟,不知怎么回事,她有一种直觉,段璟有事瞒着她,可段璟却轻飘飘的翻过这一篇道:“你以前学郡县图志时和丁先生一起画的舆图呢?” 馨宁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她道:“应该在小书房,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高丽兵拿走,哎呀,这个很重要,那舆图是我用现代的比例尺画的,最是标准精细,要是被高丽人拿走怎么办?很危险的!” 段璟又听见馨宁嘴里冒出奇怪的词,道:“什么现代的比例尺?” 馨宁却顾不得这些了,跳起来道:“我得跟我爹说,我得去整理一下小书房,舆图可是军事机密。” 段璟忙拉住她道:“都二更了,你爹早睡觉了,明天再去吧!”段璟话音刚落,就听见街上三更的打更声。 没想到两个人一起说话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段璟就拉了馨宁坐会他怀里,道:“让我留下吗?我无处可去了!” 馨宁抓着段璟的衣袖道:“不行,你留这里我睡不着,我明天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我还要点库房,还要整理小书房,还要给府里的妈妈示下,我很忙的。” 段璟捏了一下馨宁的脸道:“小没良心的!我从蓟州跑到这里,你就招待我一口冷茶,现在又要赶人。” 馨宁又扯了扯段璟的衣袖,道:“若是你说动爹爹随你们一起入京,你能不能让人把消息往我这里送一份?我不要机密的,就是告诉我一些,免得我道听途说,担惊受怕的。” 段璟想到丁沉对馨宁的高评价,低头想了想,道:“你要不要也跟着你爹入京?你向来聪慧,对时局看法总有独到见解,且一针见血丁沉对你评价极高,不若你也来帮我吧!” 馨宁摇摇头,笑嘻嘻的道:“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但是这件事情对你们也有帮助,若是做成了,可让你们真正后顾无忧。” 段璟想到之前失败就是因为高丽和蒙古一起抄了他们辽东的老巢,他眼睛一亮道:“你有办法让蒙古和高丽彻底老实吗?” 馨宁早就知道段璟能猜出来,假装叹口气道:“世子爷好生厉害,什么都瞒不过您!” 段璟亲了馨宁一口道:“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馨宁只好道:“你记得有一年丁师父在课上讲了草原局势吗?” 段璟低头沉思,片刻后道:“你的意思是扶持女真?” 馨宁道:“这次我能从粟齐勒部逃出来,多亏孙文玄孙掌柜找了女真的探路人才能深入草原找到我们,后来我爹很快就联络上我们也是因为有女真人帮助,我一开始做女真的生意就是因为女真部落出产的毛皮和东珠物美价廉,运到京城价钱能高几十倍,可女真长期受蒙古几部的压迫,生活很艰难,若是我们扶持他们,一定能解草原的乱象。” 段璟道:“你的想法不错,可你就不怕再扶植出一个朵颜部来,建朝之初,朵颜部可是深受皇恩。” 馨宁笑了笑,道:“万物本就有生有灭,有其自身发展的规律,秦始皇自称一世,想让秦朝传至万世,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可结果是二世而亡,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你敢说北朝可以千秋万代下去吗?阿璟,我的想法是不是引狼驱虎的主意这并不重要,自有后人去操心的,等女真成了北朝的心腹大患时,我们说不定早就变成一捧黄土了!” 段璟笑了笑道:“你总有歪理,可却神奇的有说服力,你说的很对,后人总有后人的缘法,倒是我着相了!” 第125章 尘埃 两个人又叽叽喳喳的说了一会儿如何扶持女真的事情,直到馨宁打了一个哈欠,段璟发现天色已经灰蒙蒙的,天快要亮了,馨宁往窗外看了一眼,老远就看见红珠抱着一大堆账册缓缓的走了过来,显然是连夜点好了库房,段璟也看见了她,伸手一下子打横抱起了馨宁,馨宁吓了一跳,轻呼一声,人已经在自己的床上了,段璟给她盖好被子,道:“你休息一会儿,我去找你爹,然后我就得回蓟州了。清风虽然不在这里碍眼,可一定等的很焦心。我们京城见。红珠还算能干,对你比对我更忠心,我就不把她给你换掉了,济南战事在即,大概下个月就能把你乳娘送回来照顾你,你爹不在家,你估计能把你爹的姨娘们捏成水,我很放心,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回头就给顾照递话,让他给你方便。” 段璟还有许多话想嘱咐馨宁,可红珠已经进了屋,见到段璟吓得差点扔了账册,磕磕巴巴的道:“世,世子,世子爷,您怎么在啊?” 段璟看了她一眼,道:“你现在去找清风,有事情交待你。” 红珠看了一眼馨宁,见馨宁轻轻点了头,她放下账册,福了福身,转身就走了。 段璟道:“我看着你睡觉。” 馨宁就想对他撒撒娇道:“不许你看我,赶紧出去。” 段璟笑了笑,低头吻了一下馨宁的额头,道:“不许喜欢别人。”起身替馨宁掩上窗子,留了条缝隙,又把炭盆放在通风的地方,走到门口,回头见馨宁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笑了笑,道:“快睡吧,一会儿就有管事妈妈找你回话了。” 馨宁马上闭上了眼睛,听到“吱呀”一声,馨宁马上睁开眼睛,门已经关上了,馨宁马上掀开被子,小跑到窗边,做贼一样沿着缝隙偷看段璟,就看见段璟刚走出水榭,清风就像见到亲人一样朝段璟扑过去,馨宁嘻嘻一笑,目送两人远去后,回到床上躺着,很快就睡着了。 馨宁是被听风馆的嘈杂声吵醒的,她慢慢起身,揉了揉太阳穴,脑袋疼的像要炸开一样,一双柔软的手伸过来,替馨宁按压太阳穴,馨宁的头痛瞬间就缓解了,她睁开眼睛道:“什么时辰了?” “才辰正,小姐不过睡了两个时辰。” 馨宁皱眉道:“外面怎么了?” 红珠道:“陈姨娘在给老爷收拾行囊,老爷要去蓟州了。” 馨宁叹了口气,道:“他倒是厉害,能说动一个要给妻子守孝三年的人,他什么时候走的?” “半个时辰前。”红珠道。 馨宁一听,担忧道:“可用了早膳再走?” 红珠微微一笑,语气却没有任何变化,道:“老爷要拉世子爷用早膳,可世子爷说还要去见顾大人。” 馨宁不开心道:“他说的对,人家大老远跑过来,我就只招待他喝了杯冷茶。” 红珠再也止不住笑意,语气欢快的道:“不知世子爷说了什么,老爷刚才传话过来,说等您醒了,用过早膳,去书房找他,他有话交待您。我听老爷的小厮说,老爷语气好像有些踌躇似的。” 馨宁听了先是有些疑惑,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道:“你一会儿叫小丫鬟给我梳一个稍微成熟一点的头。” 红珠却劝道:“小姐,您现在还在孝中呢。”意思是梳什么头都一样。 馨宁又叹了口气,道:“算了,爹找我也不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情,就算我梳个牡丹髻,也掩盖不了我就是个初中生。我就是想显得自己年纪大一点的样子,也不知道爹会不会同意。” 红珠听她话里有话,小心试探道:“莫非是世子爷跟老爷说什么了?” 馨宁也不想瞒她,直接道:“段璟说会去跟我爹求亲,说等我出孝就嫁给他。” 红珠也替她高兴,道:“小姐,您一定会得尝所愿的。” 馨宁却调侃道:“出了孝我都十九了,成大龄未嫁女青年了,我爹说不定也愁白头了。段璟要是真的跟我爹说了,正好给我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话音刚落,卫妈妈的声音就在外间响起道:“小姐,该用早膳了。” 馨宁照例用了白粥咸菜,由卫妈妈陪着去了小书房,小书房已经被周少城的小厮收拾好了,馨宁去的时候就看见周少城站在馨宁亲手画的那幅超级精准的舆图面前。 馨宁喊了一声爹,周少城像是被惊醒了一样,回头看馨宁,道了一声:“你来了啊?早膳用的可好?” 馨宁点了点头,道:“爹你找我什么事情?” 周少城看馨宁肥大的衣服,担忧的道:“你早上只用了白粥咸菜吗?你从小就身子骨弱,吹点冷风就病半个月,加上这半年受了大罪,你吃三十天素就行了,不要听信那些腐儒的,守什么二十七个月的,你娘也不希望你把自己弄病。” 馨宁点了点头,道:“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什么时候走?要不要带上陈姨娘照顾您?” “我明天就走,带上你二哥,他只比你大一岁,陈姨娘留在家里吧,我们是去军营,不能有女人。” 馨宁道:“带上二哥,二哥还能照顾您。” 周少城却道:“照顾我,还是算了吧,你二哥从小就是富贵窝里长大的,他可不像你大哥,还有,我已经不打算再续弦,你们都大了,不需要我再找人照顾你们。这件事情我没有对陈姨娘说过,她没什么见识,至于周丽宁和崔姨娘,我即将要走,可能要好几年不回来,你全权处理这件事情吧,家里我就交给你了。” 馨宁点点头。 周少城看着女儿,突然道:“当年我遇到送你玉牌那个道士时,他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后,说替我算一卦,我抽了一签,上面写着落日夜雨潇潇下,不见日月与晴空。他见了签大惊,说我命中本该无女,但我却生了三个女儿,他说我这三个女儿生来就不是我家的,而是投错了胎。” 馨宁嘲讽一笑,道:“江湖骗子。” 第126章 三年 周少城却道:“他不是江湖骗子,他说对了,你大姐为了她儿女算计自己父亲,你五姐为了自己活命害死了你娘,她俩都不是我的女儿。而你……” 馨宁抬头看周少城道:“我也不是爹爹的女儿吗?” 周少城道:“你可知道?世子爷今日向我求亲说要娶你做正妻?” 馨宁低头没有说话,周少城了解自己的女儿,若她不喜欢段璟,段璟怎么可能贸然来向他提亲,他想到两人从小就认识,王氏肯定是看出什么猫腻,才急巴巴的把人送去济南,他走到馨宁旁边道:“我和你娘本想把你嫁到宋家的,宋家的那小子不好吗?虽然有些读书读的有些淳朴,可这样的孩子很实在,是过日子的人,你只要盯着他读书就行了,我和你娘给你攒了很多嫁妆,你有擅长经营,过和和美美的小日子不行吗?” 馨宁嘲讽的笑了笑,道:“爹,你知道我在王家经历了什么吗?我不想嫁到那样的人家去,什么叫弃卒保帅,这简直是笑话,前脚安慰我会帮我,后脚就带人抓我要我的命。我若嫁过去,也许他们可能为了脸面不会休掉我,会给我留个全尸让我病逝,也许会留我一命,送去家庙。王家如此,宋家不过是一丘之貉。爹,也许你会说家族供你吃供你穿,给你安身之所,这就注定你需要在家族危难之时,舍去你自己的性命来救家族于水火。”她抬起头,眼神很亮的看着周少城的眼睛,接着道:“但是我不想过这种生活,不想过这种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边的生活,我知道爹很疼我,知道段璟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丈夫。可是,爹,我已经尝试着拒绝了段璟一次,我发现那是徒劳的,所以我想勇敢一次,想发疯的活一次,想为我自己活一次,就算以后会后悔,我知道爹会一直在这里的,所以我不会害怕的。” 周少城爱怜看着这个长得像自己,性子却是和王氏一样的女儿,轻轻地摸摸馨宁的头道:“看来我真的命中无女,傻丫头,你嫁到皇家,就再也不是我的女儿了,后宫波云诡谲,段璟肯定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爹是没法帮你了。那道士说你是鸾凤齐鸣之命,竟然是天意。” “爹,你知道我的,我从来都只相信命运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况且我对段璟有信心。”馨宁坚定的道。 周少城很欣慰的拍拍馨宁的肩膀,道:“很好,你要记得你的话。” 三年后,辽阳城外的清溪寺。 崔妈妈跪在菩萨前,嘴里念念有词的道:“夫人,小姐今年都十九了,别人家女儿十九孩子都抱两个了,姑娘连个婚事还没影儿呢,老爷这些年一直在外打仗,估计也没时间管姑娘,大姑奶奶去年大归后,天天在家吃斋念佛的,就差剃度出家了,大少爷我也三年没见了,听说也是个光棍儿,夫人在天有灵的话,您就显个灵,快点让姑娘嫁出去吧。” “崔妈妈,小姐说准备走了,问您好了没?”红珠鬼似的出现在崔妈妈身后。 崔妈妈慢吞吞的站起来,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也不小了,红玉都嫁了,你准备怎么着啊?” 红珠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不显,道:“妈妈,小姐身边不能缺了我,我想等小姐的婚事有眉目了再说。” 这句话成功的戳到了崔妈妈的肺管子,她白了一眼红珠,道:“姑娘在哪里呢?” “小姐都上马车了,就差您了。” 崔妈妈上了马车,见馨宁不痛不痒的就着茶点看话本子,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她没好气的道:“小姐,您晕车,还是别看话本子了。” 馨宁把话本子随手一扔,她本来也不喜欢看,不过是消磨时间,见崔妈妈闷闷的坐在一边就道:“您又怎么了?不是您要出来上香的吗?” 崔妈妈就急了,道:“我这是为了谁?我还不是求菩萨给你赐一段好姻缘?” 馨宁知道她又要老生常谈,道:“大姐在家里呆着呢,辽阳谁不知道她是被林家休回家的?我能嫁的出去才怪呢?船到桥头自然直,您老担心这也没用。” 崔妈妈气的都想拿帕子打馨宁了,道:“林家还没写休书呢!” 馨宁不以为然,继续吃点心,道:“那是看在爹爹的面子上,大姐想把鸣哥儿和陶陶一起带回来,可林庆云那贱人怎么可能同意?他都成太监了。” 崔妈妈这下真的拿帕子开始打馨宁,边打边道:“姑娘家,说什么太监、贱人的,这种乱七八糟的话,不像样儿。” 馨宁抱头鼠窜,道:“我又没说错,他难道不是偷着养外室,吃了太多药,得了马上风,变成太监了?那年他来辽阳的时候,看着人模狗样儿的,唉,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段璟站在马车外,听了馨宁的话,脸色铁青,偏偏里头那人一点不自觉的继续道:“要我说,姐姐想要搞死林家这群人的这种行为完全在理啊,要我是姐姐,我就做的更狠,喂林庆云那个贱人吃药干什么啊?还让他爽够了,我直接阉了……呜呜。”里头大放厥词的人显然是被捂住嘴镇压了。 一样站在马车外的红珠默默给馨宁点了根蜡,她偷偷看了一眼段璟的脸色,假装咳嗽一声道:“咳,小姐,有人想要拜访您。” 馨宁挣脱开崔妈妈之后道:“谁啊?不见,烦着呢。” 自从周少城被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后,在辽阳没有谁的身份可以赶上她,在加上她在段璟的授意下,扶持了海西女真,草原平静,顾照也因此十分照顾她,所以馨宁这几年在辽阳基本上是横着走。而周淑宁去年灰溜溜的从京城独自一人回来之后,馨宁身边的流言闲话满天飞,她为了平息流言,不得不出面当个刁蛮老少女,让别人把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再加上她一直没定亲,所以脾气大的很。也就是装着装着自己都当真了。 第127章 太子 “我也不见?”段璟道。 马车的帘子突然就被掀开了,一个身影飞速冲出来,段璟微微一笑,伸手就接了个满怀,道:“想我吗?” 听着熟悉的声音,馨宁鼻头一酸,道:“你真心狠,三年都不来看我。” 崔妈妈张大了嘴,已经惊呆了,回过神来忙着急道:“小姐,你在干嘛?大庭广众之下的。”想要上前去拽馨宁。 红珠忙过去小声道:“您不是一直发愁小姐的婚事吗?姑爷都来了您还急什么?” 崔妈妈看了一眼段璟,也小声道:“什么姑爷啊?他不是世子爷吗?不对,他现在是太子殿下了,可是他什么时候跟小姐有婚约的?”她顿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抱着段璟不肯撒手的自家小姐,接着小声道:“难不成不是做正妻,是做良娣不成?” 段璟的耳朵是何等的灵敏,他放下馨宁,对崔妈妈道:“妈妈不必担心,我已经请下父皇旨意,现在只待圣旨到辽阳了。” 馨宁捶了一下段璟道:“你说什么?” 段璟就道:“咱俩年纪都不小了,我大嫂已经给她女儿相看夫家了,还有金河她孩子都满周岁了,我弟弟年纪也不小了,前些日子白贵妃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出孝?父皇虽然没问我,可是我看他也挺着急的,他自从受了伤之后,身体就不怎么好了,一个月有二十天是病着的。” 馨宁想到段璟比自己大七岁,今年都二十六了,也难怪他家里人着急了,反正自己也没准备嫁给别人,钻戒求婚她是不想了,想到这里,索性道:“定了哪天?” 段璟道:“时间紧急,定了五月初九,但是你应该明天就得走了。” “什么?”馨宁大叫道:“今天是端午节,五月初五,所以我才出来陪崔妈妈上香的,你有没有搞错?” 段璟忙给她顺毛,道:“政务繁忙,云南,贵州,四川三省的军务紧急,我知道是有些委屈你,本来父皇是不同意我亲自来接你的,是我想着你没有高堂在辽阳主持婚礼,我若再不来接你,显得就更加轻怠你了。” 馨宁不高兴,她虽然不在意这些俗礼,可世人多势利,她这样快速嫁人,就显得比人低了一头。崔妈妈也是这样想的,她也不顾面前的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了,上前就道:“殿下,不是奴婢托大,可这实在是太失礼了,连个准备嫁妆的时间都没有,外人会怎么看我家小姐啊,您不知道,因为大姑奶奶的事情,我们家小姐遭了多少白眼,说难听点,就算是纳妾都没有这么急的。” 段璟就道:“妈妈,我知道这是有点急,不过您放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您一会回城就知道了。” 馨宁疑惑的戳他,道:“你干了什么?” 段璟看她可爱的样子,冲她伸出手,道:“我们上马车再说,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崔妈妈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姐无知无觉的扶着当今太子殿下的手臂上了马车,而太子殿下很自然的托了一下自家小姐,随后也上了马车,她扭头看了眼红珠,伸手指了指,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红珠知道她的感受,她第一次见太子殿下亲自服侍小姐也是这样震惊的,就劝道:“妈妈,我们去后面的马车吧!” 馨宁坐稳后,就迫不及待的道:“你不问问我最近几个月都做了什么吗?我最近没有给你回信。” 段璟知道的清清楚楚,馨宁每天做了什么事情都有专人禀报他,虽然有些无耻,但是他就是想知道她每一天都是怎么过的,但是这可不能让馨宁知道,所以他就道:“你都做了什么?” 馨宁却突然不说了,斜睨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脸不看他了,段璟见馨宁突然生气了,他有些慌张,忙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馨宁看了一眼马车上摆的点心盒,道:“我最近最喜欢吃什么糕点?” 段璟不假思索的道:“玫瑰豆沙酥。”说完他自己也感觉不对,忙解释道:“我看点心盒子里你把玫瑰豆沙酥吃了不少,想来应该是喜欢吃的。” 馨宁却不肯放过他,冲过去捶他,道:“好你个太子殿下,居然监视我,我看你是不想和我结婚了是吗?” 段璟忙伸手搂了她,把她牢牢圈在怀里,道:“我担心你。你信上总是报喜不报忧,我把我每天做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告诉了你,你却总是瞒我,我也想知道你干什么了。” 馨宁被段璟紧紧圈住,挣扎不动,索性放弃,就道:“那我上个月在花园里摔了一跤你也知道了?” 段璟丝毫不害臊的道:“连你在早上洗脸不小心呛了水我都知道!” 馨宁要被他气死,不知今天第几次大叫道:“你想死吗?” 奋力挣扎想要去揪太子殿下的耳朵,段璟不撒手,笑道:“还有你去年吵着吃龙井虾仁,亲自下厨去做,结果放了红茶的事情我都知道。” 馨宁也觉得丢脸,又挣扎不开,就扭来扭去的道:“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段璟却突然撒了手,离她来了个安全距离,给馨宁留了个背影,从馨宁的角度看过去,就发现段璟的耳根红的滴血。 馨宁低头看了看这几年被崔妈妈喂吃喂喝,因为营养充足而状态十分可观的胸前的两座小山包,馨宁嘻嘻一笑,慢慢向段璟挪过去,伸出细长的手指捏了捏段璟的耳垂,明知故问道:“你耳朵怎么这么红?是发烧了吗?” 就见段璟深深吸了口气,道:“这可是你先惹我的。”转头就把馨宁压在了座椅上。 馨宁惊呼一声,嘴就被堵住了,再也没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崔妈妈心里一直悬着,时不时的看两眼前头的马车,就听见一声惊呼,崔妈妈就有些着急,想冲过去看一眼,红珠忙拉住她,道:“妈妈,以后小姐就是太子妃娘娘了,她这几年一直尊您为母亲,但以后毕竟是身份不同了,您可要把握好度啊,您是为了小姐好,可若是惹了太子殿下不高兴,话我就不多说了,您都懂的” 第128章 赐婚 马车慢悠悠的往城里走,馨宁依偎在段璟怀里觉得十分安宁,渐渐的有些昏昏欲睡,她早上为了烧头香,一大早就爬起来了,加上段璟的胸膛又温暖又舒适,还散发出淡淡的茶香。 就在她马上进入深睡眠的时候,段璟道:“到了。”掀开了车窗的帘子,一阵凉风吹进来,馨宁一个激灵,睁眼一看,街道还是那个熟悉的街道,但是已经都装饰了红色的幔帐,挂上了红色的灯笼。马车到了府邸门口之后,段璟先下了马车,然后扶着馨宁下了车,铺了红色的地毯,仆妇纷纷扰扰,大家都是喜庆的样子,卫妈妈一脸笑意的迎接馨宁,接着道:“小姐,快进来吧,院子里有天使等着您接旨呢!” 馨宁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段璟,段璟捏了捏她的手,道:“没事儿,不会为难你的,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一起进了院子,因为家里没有长辈,重新修缮好的正房大堂今日开了大门,馨宁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那传旨的太监就坐在左手边第一个椅子上,他见段璟也跟着进来,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接着就收起表情,道:“周七小姐,请跪接圣旨。” 馨宁跪在了早早准备好的蒲团上,那传旨太监表情严肃的打开圣旨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天下兵马大元帅周少城之嫡出七女,周氏馨宁,温良敦厚,贤淑大方,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今朕之太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特赐周氏馨宁为太子妃,择日完婚。钦此。” 馨宁高举双手,接了圣旨,然后被段璟扶着站了起来,那太监马上像变脸似的,笑着道:“恭喜太子妃娘娘了。” 馨宁笑笑道:“多谢大监了。”卫妈妈忙拿了福袋递给那太监,那太监忙推辞道:“太子妃娘娘折煞奴婢了。” 段璟就道:“你收下吧,大老远的跑一趟也不容易,就当是喝孤的喜酒了。” 那太监也是个人精,立即从善如流的接下了银子,还道:“殿下何时回潜邸更衣?奴婢伺候您可否?” 段璟笑了笑,道:“你回去向我父皇复命吧,这边有人操持,你让我父皇放心。” 那太监道了一声:“诺。”就恭敬的退下了。 馨宁瞪大眼睛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就调侃道:“嫁到你们家看起来很无聊的样子!” 段璟伸手抱了抱她,有些心虚的道:“对不起,不过你放心,你只要再忍两年就好了。之前答应你的五年之约一直有效。” 馨宁也回搂了他道:“你别把自己搞的那么辛苦,你若觉得时间不够,我可以再给你宽限两年。不就是太子妃吗?你还怕我拿不下不成?”馨宁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也知道,历史上没有自己不干请辞的太子殿下,只有被废掉的太子殿下,段璟如今在朝堂上根深蒂固,想离开也没那么容易,所以馨宁接着道:“阿璟,你不要因为我就放弃你自己的立场,我知道那个约定有些天真,并且很难去实现,可我既然已经上了你的贼船,你就放一万个心,我不会因为害怕就中途弃船的。” 段璟紧紧抱住馨宁,把脸埋在馨宁的肩膀,道:“对不起,被你看穿了,我本来想着等天下大定就随你游山玩水,可政务永远没有终结,在其位谋其政,我既然站在了太子的位置上,就要做一个太子应该做的,我想为这天下黎明百姓做点事情。” 馨宁想了想,在现代男子还六十岁退休呢,段璟今年还不到三十,当然想干一番事业了,本来她之前也没指望着他能提前退休,游山玩水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可这是古代,若天下不太平,到处是战乱,流民,瘟疫流行,盗贼难治,就算是游山玩水也没有心情,这本来就是一个无解难题,而现在四川还在蜀王手中,她想去看看天府之国都没法子去。算了,若是段璟喜欢权谋政治,她就陪着他好了,反正她也还年轻,能等的起。 馨宁就挣脱开段璟,伸手捧住他的脸,道:“你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我想去四川和云南游玩,听说那里很有趣,希望过几年我去玩的时候,那里已经繁华富庶,海晏河清了。” 段璟伸手抓住馨宁的手,坚定道:“这是我对你的一生承诺,定然会赠你一个太平盛世。” 在外头偷听的红珠和清风以为,小姐听了太子殿下这种珍重的话定然会感动的眼中含泪,然后两个人就深情对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想到馨宁这个煞风景的,居然抽出手,道:“你快拉倒吧,太平盛世先给我放一边,你先保证你不许纳妾,最好给我立个字据,按上手印。”然后就红珠就听见自家小姐高声道:“红珠,给我准备笔墨纸砚来!” 红珠忙应了一声是,忙备了东西,还好是在家里,红珠很快就准备好了,端了东西进屋之后就看见清风正任劳任怨的搬桌子,搬椅子。 馨宁见都准备好了,把圣旨扔到一边,对段璟道:“你赶紧写,太子殿下,金口玉言。” 段璟也随她胡闹,拿了笔真的一字一句的写上了。 清风见馨宁随手扔了圣旨,眼皮子就一阵乱跳,想不动声色的把圣旨捡起来,一步一步的往那边挪时,段璟已经写完了,接着就听到:“清风,你去把我专用的印泥拿过来。” 清风只好去拿东西,回来之后还听到太子殿下正在为太子妃娘娘解释:“我让清风拿的印泥是我盖我的私印专用的,防止有人伪造。” 然后他看见刚才被扔在地上的圣旨已经在太子殿下手中,刚放下心,就听到段璟道:“你看,这圣旨上的印泥也是特制了,你看这玉玺印,是不是缺了一小块?这是开国皇后摔的。是最好的防伪标识。” 段璟接过清风手中的印泥打开对馨宁道:“你闻闻有什么不同?” 馨宁闻了闻道:“恩?有股冷冽的香味?” 段璟就道:“这是我亲自调的。”见馨宁想伸手去摸,忙拦了她道:“这个颜色不好洗去,会留很久。” 接着段璟就拿起身上挂着一方小印,均匀的沾了印泥,正正当当的盖在了他的亲笔签名上。 第129章 长姐 段璟把写好的字据递给馨宁,馨宁接过来看了看,不满意,道:“不行,你没给我按手印呢,就拿你这个印泥印。” 段璟苦笑道:“这个不好洗,拿一般的印泥来行吗?” “好吧。” 待段璟老老实实的按了手印之后,馨宁喜滋滋的把字据交给红珠,得意的道:“把这个给我单独放在我那个特制的箱子里,至于赐婚圣旨吗,拿一个檀木盒子放好,摆到祠堂里去。” 红珠难掩笑意的下去了。 馨宁扭头就对清风道:“清风,我看你眼皮子都要抽筋了,快把你家太子殿下带回去更衣吧,我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呢。” 段璟瞪了一眼清风,却笑着对馨宁道:“你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馨宁假装叹了口气道:“事情多着呢,古往今来我也算是自己操持婚事的第一位太子妃了吧!” 段璟那里会听不出来馨宁在装相,婚宴的事情他早就安排好了,她能有什么事情要忙,于是他就道:“既然你事情多,那我就先回王府了。”说着就利索的出了门。 馨宁被唬了一跳,没想到人就这么走了,她坐在屋里噘了半天嘴,嘟囔道:“什么啊?” 崔妈妈过来了,见馨宁一个人坐在大堂发愣,就上前道:“小姐,干什么呢?在这干坐着,赶紧去后院试试太子殿下送来的喜服啊!” 馨宁被崔妈妈拖着走了一路,路过小花园,看见了周淑宁住的素萃轩的门口,馨宁突然停下道:“大姐知道了吗?” 崔妈妈也停下了,回道:“应该是知道了,院子里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 馨宁看了一会儿门口,踌躇道:“我有多久没去见大姐了?” 崔妈妈看了一眼馨宁的表情,知道馨宁的心思,就道:“您还是过年那会儿见了一次大姑奶奶,后来大姑奶奶无论如何都不再见您,您脾气也大,甩手就走了。” 馨宁想起那次邀周淑宁去看花灯,周淑宁连门都没给她开的事情,皱眉道:“烦死了,你说她哪来的底气跟我甩脸子?吃我的,喝我的,之前多厉害啊,魏国夫人,连炀帝的太子废立都操纵在手心里。现在连个嫁妆都被林家那群不要脸的扣下了,她倒好,灰溜溜的回了辽阳。” 崔妈妈就劝她,“小姐,你也得为大姑奶奶想想,她若不把嫁妆留给鸣哥儿和陶陶小姐,哥儿跟姐儿吃什么,喝什么?” 馨宁就道:“林庆云都成太监了,他难不成还要把他会把他的独苗儿饿死不成?” 崔妈妈只好闭嘴。 馨宁就接着道:“我也知道,她名声在外,不想出去看花灯,觉得丢脸,这情有可原,跟我甩脸子,吃我的喝我的这都不算什么,我一年到头挣得银子够她花天酒地到她过九十大寿,就算她喜欢拜佛,我都可以给她建个大佛寺让她玩。可你想想她今年才几岁?不到三十,日子还长着呢,难不成就这么憋憋屈屈的过一辈子不成?干嘛不出去走走,天天憋在院子里,伤春悲秋的,身上指不定落了几层灰,我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崔妈妈叹了口气,道:“你不行就去见见她,你明天就走了,她也不可能轻易离开辽阳,说不定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馨宁点点头,道:“你帮我去敲个门试试,要是再给我来个闭门羹,我就把门拆了。” 崔妈妈应了声是,走过去敲门,馨宁心里烦,就伸手揪小花园里种的云杉树叶子。不一会儿,崔妈妈一脸喜色的回来了,道:“小姐,大姑奶奶说想见您,正想派人去请你呢!” 馨宁白了她一眼,道:“看把你高兴的,天天给你冷板凳坐,偶尔给你一次好脸色你就上天了。我得谢天谢地谢谢她屈尊要见我。” 崔妈妈不以为忤,道:“闲话那么多,和大姑奶奶好好说说话,说不定就这一次了,你莫留下遗憾。” 馨宁进了素萃轩,院子里一棵草木都没有,光秃秃的,馨宁就皱上了眉,等进了屋,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个亮堂的摆件都没有,周淑宁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夹袄,头上只插了一只银簪,正跪在菩萨面前上香,屋里一股烧香味儿。馨宁眉头就皱的更深了,她没好气的道:“我给你布置的东西呢?人家都把菩萨摆在后堂里,你倒好,直接搬正屋里了,我看你干脆把这变成寺庙算了。” 周淑宁却道:“你要嫁给段璟了?” “嗯。说我干什么,说你呢!”馨宁回道。 周淑宁手法娴熟的点了三根香,拜了拜,姿态恭敬的道:“我是罪人,不配享受你的照顾,你给我布置的舒服,华贵,但是这不是我的,我把东西都所在素萃轩后头的小库房里了,至于菩萨,我现在只能日日给菩萨烧香以忏悔我的罪孽,你放心吧,我不会轻易死的,我得活着才算给娘赎罪,给我害死的人赎罪,才算给鸣哥儿和陶陶积德。” 话不投机半句多,馨宁心想,她强忍着气愤道:“我明日就走了,这处府邸我还不知道是留着还是卖掉,爹不会再回辽阳了,去年我已经把陈姨娘送去京城打理京城的周府,府里还有个关着的崔姨娘。你有什么打算?” 周淑宁就道:“我不会儿去京城的,我去了周府没有安宁的日子过。” “那你就留这里吧,我留几个人帮你打理这处宅子,你就安心拜菩萨吧!”馨宁生气道。 周淑宁眼睛都没有睁,点点头,就不再说话了。 馨宁被她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气的半死,扭头就出了内室,走到一半,被周淑宁的贴身丫鬟拦住了,她跪着对馨宁道:“求七小姐照顾鸣世子和陶陶小姐,我家姑奶奶实在是张不开口也没脸求您,她成宿成宿的睁着眼睛到天亮,人都没魂了,全靠一口气撑着呢!” 馨宁抬头看了一眼半开的内室门,道:“你好好劝劝她吧,鸣哥儿还没娶媳妇,陶陶还没嫁人呢,她天天这么熬着,早晚活不过林庆云,她既然不打算和离,怎么着也得比林庆云活得长吧。” 馨宁走后,那丫鬟把馨宁的话传达给周淑宁,还劝道:“七小姐说得没错,她一直关心着您呢。” 良久,周淑宁跪在蒲团上失声痛哭道:“我哪里对得起她对我的好?我这辈子都没有脸面见她还有爹爹和建峰。” 第130章 秦晋 馨宁一进院子就看见在屋里正中央摆着的喜服,大红色的云雷暗纹锦,绣着鸾凤样式的金色丝线,肩膀上有密密麻麻的的金色刺绣,后摆十分长,纵使馨宁在现代看过不少电视剧也只得感叹古代工匠技艺的高超,段璟还专门送来一位顾嬷嬷专门服侍馨宁穿衣。 馨宁好奇的伸手摸了摸,纹绣十分硬,她就看了一眼顾嬷嬷,顾嬷嬷有着圆圆的脸庞,细长的眉眼,看起来十分普通,说起话来声音十分温柔,令人如沐春风,她道:“娘娘您看,这是宫里内造局的绣娘连夜赶工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这线都是选的上好的夹金绣线。” 金线吗?馨宁点点头的,道:“应该很重吧!” 顾嬷嬷就道:“这是当然的,您可是太子妃娘娘,还有您看这花冠,是太子殿下亲自画的样式,能得太子殿下亲自设计花冠,别说这开国以来的太子妃娘娘没有过这份待遇,就算是放在这历史上,您也是头一份。” 馨宁往喜服后面一走,就看到了一顶金冠,看到之后,馨宁心里冒出一句话:“靠,这是要泰山压顶的节奏啊。” 那金色的花冠有二十厘米左右高,正面是五凤朝阳的样式,中间那只最大的凤凰嘴里衔了颗水滴状的红宝石,五只凤凰的眼睛也是用红宝石镶嵌的,凤凰尾羽上也是密密麻麻的紫色、红色的宝石。后面是日月星辰的样式,最牛的是每一颗星星都是用白水晶镶嵌的,日月都是用黄宝石做的。侧面则是两只龙行流苏,龙嘴里衔的不是珍珠,而是金刚钻。最下面是一层牡丹花样式,最上面是祥云纹样式还顶了一颗成色极好的东珠。 馨宁瞠目结舌,对崔妈妈道:“妈妈,这要顶我头顶上,我脖子得扭了吧!”崔妈妈也是第一次见,但是她毕竟不能在顾嬷嬷面前露怯,使劲捏了一下馨宁道:“胡说什么呢?这才是一个花冠而已。” 顾嬷嬷听了就道:“是啊,娘娘您看,这边还有用来固定花冠的金步摇呢,到时候您面前还得挂一层流苏呢。” 馨宁看着旁边摆着的一大堆步摇,簪子,耳环,项圈什么的,叹了口气道:“我要戴着走三天吗?会不会沉死?” 顾嬷嬷就笑道:“不用这么累,太子殿下说您梳好妆出了城门就可以卸下来了,然后等入了京城,您和太子殿下大婚的正日子时再重新梳就行了。” 好看是好看,就连馨宁这种对首饰不怎么关心的人都看了半天那顶花冠,顾嬷嬷知道馨宁一定很担心,就道了一句:“娘娘,您以后入了太子东宫,宫里妃嫔的头发梳的也是非常繁琐的,您就当提前适应吧。” 馨宁点点头,不再说什么闲话,对崔妈妈道:“您叫卫妈妈来一下,我有事交待她。”扭头进了内室。 卫妈妈很快就来了,她有些匆忙的样子,气喘吁吁地,馨宁亲手给她倒了杯茶,卫妈妈忙推辞,馨宁不依,只好饮了茶,馨宁见她平静下来就道:“妈妈,我明天就走,您有什么打算?” 卫妈妈放了茶,跪下给馨宁磕了一个头,道:“小姐今日不问奴婢,奴婢也是要跟您请示的,奴婢想留在辽阳照顾大姑奶奶,奴婢从未进宫过,不懂宫里的事情,太子殿下给您派了一个新嬷嬷恐怕也是这个原因,奴婢想着崔妈妈肯定是要跟着您的,您婚期又定的急,辽阳这边还有一大摊子事情儿。” 馨宁点点头道:“那就这样了,娘说她库里留下的东西一半是我的,一半是大哥的,东西头几年就点好了,至于娘留下的那些田庄铺子产业之类的,一时半会儿还理不清,待我和爹爹哥哥商量之后再说吧。” 卫妈妈有些担忧道:“库里这些死物还好说,横竖夫人一直给您攒嫁妆,清楚的很,可您一个田庄都不带的嫁进皇家会不会被人轻视啊?” 馨宁这才觉得有些麻烦,道:“那怎么办,家里的产业都是我在管,爹爹和哥哥从未置过产业,只是按时在我这里拿银子,我们花的都是娘的银子。” 卫妈妈就出了个主意,道:“您不如叫孙掌柜过来问问话。” 馨宁摇头道:“他去了宁波。” “算了,你让红珠过来,然后你去忙你的吧,现在也不早了,厨房那边一堆事情,我晚膳后再找你。”馨宁道。 红珠就在门外,卫妈妈刚出来,她就进门了,馨宁见了她就道:“你去辽王府那边传话,问我的嫁妆单子要写什么?我什么都有,就怕犯忌讳。” 段璟见了红珠之后,听说红珠是为这事情来的,他真是哭笑不得,娶个媳妇太有钱也是个麻烦事儿,索性道:“让你家小姐先好好躺着,自己玩会儿,我一会儿过去和她一起用晚膳。” 晚上段璟过来时,馨宁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玩削木头,段璟走过去很自然的搂了馨宁,道:“你在干什么?” 馨宁指了指那堆木头做的小动物道:“我记得丁先生曾经夸过你琴艺高超,我想看看如何制琴,结果发现太难了,索性给金河的小宝宝做个小玩具,做个小孩子玩的木马我还是能行的。” 段璟伸手拿了一只小鸡道:“不是说问我怎么写嫁妆单子吗?” 馨宁把刻刀扔进工具箱,抢过那只小鸡收起来道:“陪嫁的物件都写好了,就是田庄铺子什么的很麻烦,不知道要不要添,你也知道,我家里所有的庶务都是我一个人在管,我爹是万事不理的性子,我大哥比我爹还要甩手掌柜,我走了,家里只能交给孙掌柜,偏偏他还去了宁波。” 段璟更光棍,道:“我从未看过我大嫂的嫁妆单子,你是太子妃,父皇也没有立皇后,后宫里算是正主子的只有太后娘娘,可她一直病着,谁都不见,你是太子妃,品级比白贵妃她们都高,应该没有人会查你的嫁妆单子吧。” 第131章 之好 馨宁也有点懵,道:“那你父皇不会看吗?” 段璟摇头道:“婚期定的急,是礼部操办的,东宫的婚房是我早就派人重新修过的。只等你进门了,咱俩的婚事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三书六礼也是齐全的,来辽阳之前我也拜过太庙了,圣旨也已经传谕朝廷,大雁我也准备了两只活的。” 馨宁就皱眉道:“那为什么我这么晚才知道?” 段璟道:“是我想亲自来接你,但是我的行踪是要保密的,消息封的紧,你这几日又疲懒,催了你好久都不给我回信。” “那我的嫁妆单子该怎么写,爹爹不在家,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家分了吧!”馨宁抱怨道。 段璟就道:“咱们又不是要和寻常人家似的,女方的嫁妆要放在院子里任客人观看,除了皇后,谁敢翻查太子妃的嫁妆啊,还有你以后的日常用度大多是有礼制在其中的,是皇家亲赐,你这些单子到时候估计还真没人会看。” 到底还是她孤陋寡闻了,馨宁觉得有些丢脸,扭扭捏捏的道:“那礼部要花多少银子替你娶亲啊?” “前线战事吃紧,父皇明面上定了三万两银子,又私下添了七万两银子。”馨宁一听叹了口气道:“我的嫁妆都值三百万两银子,看来你爹是很讨厌我啊。” 段璟捏了捏她的脸,道:“父皇没有皇后,所以也用不着日日进宫请安的,你又不是跟他过日子,不是逢年过节的见不到父皇的,你担心这个干什么?我调了五十万两银子出来,还有你那凤冠也花了我许多银子呢,历代太子妃你也算是头一份了。” “也是,明面上只用三万两银子成亲的太子妃也算是头一份了。不过,这倒是能给我留下个节俭的美名。阁老的儿子娶亲也得花五万两银子吧!我用十万两也算是很体面了,那还是把你那五十万两银子用作军费吧,养军队很烧钱的。” 段璟听了馨宁的话,大笑半天,随即使劲亲了她一口,道:“傻子,养军队烧钱不假,可打仗油水也是很足的,这点银子我还是掏的出来的。” 馨宁就劝他,道:“还是别了,五十万两银子能干许多事情,你还是留作他用吧,民脂民膏我可不敢用。” 段璟看馨宁是认真的,知道她是真不喜欢,就道:“银子是正路来的,不过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把这笔银子用来赈灾怎么样?” 馨宁很高兴,吹捧他道:“我们太子殿下真是爱民如子。” 段璟揉搓她的脸,道:“别给我扣高帽子,爱民如子不是随便用嘴说说的,你嫁给我就知道爱民如子有多难,当个昏君有多简单了。” 馨宁笑笑,反手也捧着段璟的脸,十分真挚的道:“所以我才决定嫁给你的,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一起努力,最艰难的事情也会便很简单。况且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我虽不在意身后名声,可我却不想你背负骂名,所以你要做个好皇帝,我会一直监督你的。” 段璟伸手搂过馨宁,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定要一生爱护馨宁,以回报她的深情,两人自此以后不曾再谈论过这个话题,却一直努力执行这个不算誓言的誓言。 五月初六,宜嫁娶、订盟、纳彩、出行、祭祀、搬家等等,反正诸事皆宜。 馨宁一大早就被崔妈妈和红珠从被窝里拖出来,净面、绞脸、梳头,反正当初她看周淑宁遭受过的一连串贴心服务全都来了一遍,甚至比周淑宁的更严苛,毕竟她是要嫁入皇家的,折腾好久,馨宁饥肠辘辘,一直冲崔妈妈撒娇喊饿,放在平时,崔妈妈早就心疼的给馨宁准备一大桌子吃食了,可惜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顾嬷嬷等宫里服侍的人在,崔妈妈不为所动,连口水都不给馨宁喝,,生怕她穿好衣服后想上厕所。 顾嬷嬷想着以后和崔妈妈估计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就笑着道:“妈妈,也不能这么饿着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吩咐过奴婢,给娘娘准备了许多小点心,不会花了口脂的。” 说着端出了一个三层带抽屉的食盒,打开都是各式各样的点心,还贴心的道:“听说娘娘不喜欢吃太甜的,我特地吩咐他们把霜糖都换了冰糖,还减半,您尝尝?” 馨宁低头一看,果真都是栗子大小的糕点,十分精致,还没有馨宁最讨厌的油炸的果子,崔妈妈面色微霁,道:“真是多谢嬷嬷费心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之后,馨宁被四五个人服侍着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喜服,真是十分沉重,不论是站着还是坐着,裙摆衣服都十分碍事,是她平生穿过的最麻烦的衣服,光袖子就有五层。等戴上那花冠之后,又插了有十几只簪子吧,馨宁感觉头上戴了个大铅块,偏偏她头发不是特别茂密那种的,还用上了假髻,步摇上的流苏也很麻烦,馨宁感觉都不用披盖头了,那些流苏多的快赶上门帘了,她脑袋动都不能动。 等时辰到了,盖上红盖头,馨宁自己无法站起来,一直左右都有人扶着她,馨宁只感觉右边的人是红珠,她低声叫了一声红珠,红珠应了声是,馨宁这才放心。被人扶着跪了祖宗之后,刚站起来,一只有力的手就伸过来,馨宁从盖头底下看到熟悉的大手,微微一笑,把手放在了那只手上,马上被握住,然后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响起来,馨宁稳稳的走出大门,几乎是被段璟用手托着才上了花轿。 然后是等了一小会儿,轿子就动了起来,轿帘一放下,就隔绝了那些喜庆的声音,馨宁突然有点抑郁,心想折腾一早上的装束,被红盖头遮盖上,段璟都没看到,有点小小的伤心。轿子很平稳,她偷偷掀开盖头,入目依旧是刺目的红色,馨宁伸手掀开轿子的侧帘,就看到红珠熟悉的脑袋。 第132章 蜜糖 红珠就跟在轿子旁边走着,见馨宁掀开帘子,忙道:“小姐是渴了还是饿了?茶和点心现在还没有,您忍忍,出了城就可以换马车了。您还是先把盖头盖上,外头百姓很多的。” 馨宁只好放了帘子,走了一会儿道:“太子在哪里呢?” 红珠回道:“在前头骑马呢。您可以微微掀开一点前头的帘子就看到了,别掀多了。” 馨宁就反驳道:“我头都不能动,怎么微微掀开一点?” 红珠顺着她道:“那要不您别看了?” 馨宁不理她,扶着沉重脑袋真的微微只掀开一小点帘子偷偷看,段璟骑着高头大马,着一身红,背直的跟一棵白杨树似的,迎着上午的阳光,越发显得肤白貌美,肩宽腰细大长腿。而自己却要里三层外三层的捂着,内心愤愤不平。她正解恨似的欣赏段璟的美色,段璟却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回头看了一眼馨宁,冲她微微一笑,馨宁被他一瞧,瞬间脸就红了,有一种做贼被抓住了似的心虚感,马上扔了帘子,捂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小心脏。 偏偏头上饰物十分沉重,她一时重心不稳,差点扭了脖子,下意识“哎呦”了一声,红珠听到声音急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馨宁扶着脑袋,掩饰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流苏太长,挂到衣服上了。” “您小心一点,要是掉了哪只簪子,说不定您头发就散成疯婆子了。”红珠道。 馨宁翻了个白眼,道:“你才疯婆子呢!” 轿子走了许久,馨宁渐渐觉得头顶越发沉重,就在馨宁有些撑不住的时候,天籁之音响起:“小姐,可以换马车了。方便进去吗?” 馨宁有气无力的道:“快进来扶着我的头,太沉了,我都要偏头痛了。” 红珠连忙掀开帘子,扶了她出来,辽阳城外没有建过送别亭,他们是找了离官道不远的一处避风处停轿换车,馨宁刚出轿子,一脚就踩进了一处土坑里。 馨宁看着全是尘土的绣鞋,就道:“我衣服这么麻烦,难道也要在土坑里涮一遍不成?”红珠也发愁,道:“马车特别大,只能停在官道上,倒是可以让车夫驱过来,可是又要尘土飞扬的。” “我背你吧!”红珠扭头一看,一身红色喜服的段璟过来了,馨宁忙掩耳盗铃似的把盖头放下。 段璟看了一眼馨宁,眼神里含了笑意,吩咐红珠道:“我背你家小姐,你在后头拎着裙子。”说完就在馨宁前头蹲下了。 馨宁盖着盖头,只看见段璟的腰线,馨宁上手戳了戳,道:“不好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段璟就道:“没人敢看你我,快上来,总不能让你脏了鞋子。” 馨宁只好趴了上去,段璟就道:“一只手揽着我的脖子,一只手扶着你的头发。”馨宁老老实实的照做。段璟倏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突然变高,馨宁又怕勒了段璟的脖子,下意识的攥住段璟的衣领。 段璟被抓住衣领,笑了笑,调侃道:“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揪了衣领子,居然是背未来娘子上马车。”馨宁丢脸死了,越发抓紧段璟的衣领,还道:“真的没有人看我们吗?” “你忘了,我是太子,谁敢看我?”段璟安慰她道。 馨宁就抱怨道:“谁让你弄的凤冠这么重,搞的我动都动不了,若再戴一个时辰,我非得得偏头痛不可。” 段璟听了心痒,好奇馨宁戴着凤冠的样子,所以等到了马车旁边,前脚扶着馨宁上了马车之后,他后脚也跟了进去,把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红珠挤到了一边,红珠长大了嘴,想阻止段璟的话有一箩筐,最终只是道:“殿下,马车里备了点心和茶水,娘娘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喝过水呢。” 馨宁刚坐下,准备传顾嬷嬷给她卸掉钗环,就听见段璟的声音响起:“我帮你卸吧。” 馨宁一听,吓了一跳,忙死守红盖头,道:“你怎么跟着上来了?我警告你啊,别给我动手动脚的。” 段璟就道:“我想看看你,你不觉得可惜吗?还没给我看过呢!” 馨宁拒绝道:“不行,等初九那天再看。” 段璟声音里带了一丝委屈,道:“那天不只有我一个人看你,顾嬷嬷和红珠都看过你了,我也想看看你吗!” 段璟的话正好戳到了馨宁心里那块痒痒肉上,她刚想同意段璟看一眼她,就听见顾嬷嬷的声音在马车外面传进来,她道:“殿下,什么时辰准备启程呢?” 馨宁脸一红,知道这是不合礼数被顾嬷嬷抓到了,她刚想回顾嬷嬷,就听见段璟道:“清风,传话下去,整理行囊,半个时辰后启程。”然后他接着道:“嬷嬷,孤已经叫人提前准备好了膳食,您先回去用膳,一会儿再来伺候娘娘梳洗吧。” 顾嬷嬷还想劝,却被清风一个严厉的眼神阻止了,顾嬷嬷只好应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等顾嬷嬷走了,馨宁就道:“生气啦?” 段璟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馨宁就笑嘻嘻的道:“这很明显啊,你只要一生气,语气就毫无感情,是个人就听的出来好吗?” 那他手底下的人怎么谁也听不出来,段静心道。 馨宁却接着道:“不过你刚才并没有特别生气,你特别生气的时候就不怎么说话,怕口不择言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原来我们一起上课的时候,丁先生哪里不合了你的意,你就闭嘴不言,生怕自己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你不知道我背后笑了你多少次!” 段璟没想到自己连说句话馨宁都这么上心,他心里一热,忍不住伸手抱了馨宁,低声在她耳边诱惑道:“不沉吗?我帮你卸了钗环,然后一起用膳怎么样?” 馨宁在段璟怀里嘻嘻笑,道:“你是贼心不死,没看顾嬷嬷都冒着触怒你的危险过来劝你了?怎么还惦记着提前掀我的红盖头?” 第133章 前路 段璟不说话,只是抱着馨宁。 馨宁又是一阵笑,段璟使劲捏了捏馨宁腰间的软肉,道:“因为你,我都变成登徒子了。”正郁闷着,结果眼前一亮,馨宁自己把红盖头拽了下来。 他一愣,眼睛直直的看着馨宁,馨宁本来就生的貌美,皮肤也白皙光洁,大概是古代的吃食都是天然无污染的,馨宁连个痘子都不曾生过,她自己有时候照镜子都要赞叹一声:“美女。” 自古以来就是新嫁娘最是漂亮,馨宁微微一笑,做出羞涩的模样,道:“郎君,妾身好看吗?” 段璟下意识点头,道:“恩,好看。” 馨宁哈哈大笑,连马车外头端食盒的红珠都听的一清二楚。 馨宁接着又做出高傲的样子道:“不说要给本宫卸妆吗?愣着干什么?”说完转过身去,随手就拿了马车挡板下面抽屉里放着的靶镜,在靶镜里偷看段璟。 段璟回过神来,向外招呼了一声:“红珠。” 馨宁一急,道:“你叫红珠干嘛?” 段璟却道:“我虽然想帮你,但是万一我手法不对,伤了你就不好了,况且这些簪子都尖尖的,我觉得危险。” 红珠听了段璟的召唤,就上了马车,马车里很宽敞,红珠上了马车,就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桌子,摆在馨宁旁边,又拿出一个三层的珐琅烧的首饰箱子,道:“殿下先卸那两只双喜样式的金步摇。” 段璟从善如流,抽出之后递给红珠,红珠就规整的摆在首饰箱子里。这样来回了几次,终于把那顶凤冠从馨宁脑袋上拿了下来,馨宁顿时感觉身体一轻,脖颈的酸痛都少了许多。 接着红珠上手把馨宁带着的假发髻拆了下来,馨宁的头发就像瀑布一样散了下来,段璟这下子是长见识了,指着那假发髻道:“还有这样的。” 红珠服侍着馨宁把最外头那层布满金线纹绣的外袍脱下来,把首饰箱子和衣服整理好,留下食盒,就退下了。 段璟很满意红珠的行动,道:“你以后让她做你的首席女官吧,你身边的人只有她最有眼色。” 馨宁呸了他一下,道:“快给我摆饭桌,你娘子大人饿了。” 用完膳之后,段璟也觉得穿着喜服不舒服,便回后头马车更衣了,红珠和崔妈妈这才有机会上馨宁的马车,红珠边服侍馨宁更衣边道:“刚才顾嬷嬷脸都气绿了,听说她是殿下的人,可是看着也不像啊?” 馨宁就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且看着吧。宫里这些老嬷嬷麻烦着呢,她们也没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宫里呆了几十年了,看过多少皇帝皇后王爷妃子啊,早就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关系网,要是有一天段璟登上了那个位置,这群老嬷嬷就成了我的大麻烦了。” 崔妈妈听见馨宁又直呼太子殿下名讳,忙捂她的嘴,埋怨道:“你怎么老是没遮没拦的乱说,殿下的名讳那是能随便乱说的?让人听了去,家里我不管你,可这以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 馨宁睁着眼睛点了点头,崔妈妈才放开馨宁的嘴,馨宁长叹了一口气,太子妃听着好听,说到底也只是个妃子罢了,她逼着段璟也保证书也不过是开个玩笑,一个男人若是真的不爱你了,保证书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也没什么法律效益。 她坐在一旁,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风景,上次她也看了一次,不过是去省亲,还晕车晕到差点没命,这次她是去开启她人生的下一段旅程,先前是很高兴,很幸福,可这会倒是像得了婚前恐惧症,虽然对段璟有信心,但是她也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偏偏这时候起了风,天渐渐阴了下来,像是要下雨的节奏,馨宁心情就更加忧伤了,崔妈妈却高兴的道:“下雨好啊!” 红珠听了奇怪就道:“一下雨官道都泥泞不好走了,怎么算是好?” 崔妈妈笑着道:“老话说的好,女方嫁人前风雨交加才好,这婚后的日子才能雨过天晴,你这小丫头知道什么?” 馨宁才不信这个,云雨冰雹等天气都是自然现象,跟结婚嫁人有啥关系,不过红珠说的倒是对,下了雨路上都是泥才麻烦呢。 后头有得得的马蹄声渐近,馨宁忙放了帘子,清风的声音响起,他道:“娘娘,殿下说马上起程了,问您可准备好了?” 没准备好难道不起程了吗?馨宁淡定的道:“走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吆喝,穿透力十分强烈,“起程!”马车就动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这几年养的好,虽然赶路赶的很急,馨宁这次居然神奇的没有晕车,反倒吃好喝好,睡的香香,段璟怕馨宁晕车,过来问了好几次,馨宁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和顾嬷嬷在唠嗑。 馨宁虽然对顾嬷嬷有些防备,可顾嬷嬷端正守礼,从不逾矩多管馨宁身边的事情,馨宁问她什么,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副向馨宁投诚的样子,馨宁试着问一些宫里几位娘娘的事情,她说的十分细致妥帖,半天下来,馨宁真的有了想收服她为已用的想法。 等到了京城,她夜里跟红珠说了这个想法,红珠就道:“不如让流云探探她的底?总有可挖的东西。” 馨宁却道:“殿下既然把她给我用,就肯定已经查过了她的底细,她肯定是没有什么不良案底的,可一个人的一生所经历过的事情,见过的人,并不是简单的一张纸就能说清楚的。流云是专门刺探情报的,有些时候他未必差的清楚这些关系脉络。” 红珠有些发愁道:“那到底用不用顾嬷嬷?还有我们这几年培养的人手怎么安置?” 馨宁道:“用还是要用的,只不过我们也不能只听她的一面之词,明日便要入东宫了,这东宫虽然不是皇宫,可吃穿用度也是归二十四衙门管的,按理说咱们身边是要用太监的。” 第134章 大婚 “这又是一波势力,虽然宫里的皇帝换了,大太监们也都跟着换了一茬,可这小太监们却没全换掉,明日我婚礼过后第二日,殿下的大太监和东宫的管事太监们肯定要过来拜见我。等我见过他们之后,先观望一下情况,再往下塞人吧。”馨宁道。 红珠道:“也是,您先把东宫整饬明白了,再往宫里安人吧。” 馨宁是奉行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这条名言的人,段璟爱重她,给她安排好了一切,可馨宁到底是自己掌家掌惯了,发生什么事情还是不要做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比较好。所以她从三年前和爹爹谈完话之后就着手准备人手,训练了三年,人不多,也就十几个人,要是都能用上,也够她建立一个十分牢靠的消息网了。 红珠看了看自鸣钟,道:“您还是先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梳妆呢!” 馨宁躺下,调侃的道:“感觉像是结了两次婚似的。” 红珠跟着笑笑,给馨宁掩了掩被子道:“这话您也就自己过过嘴瘾算了,太子殿下听了又要生气了。” 与前朝不同,本朝的太子居所东宫并没有建在宫里,而是建在皇城旁边,但规章制度与內宫相同,算是个缩小版的皇宫。 因此,馨宁需要坐着轿子先进皇城,然后到承乾殿前头的广场走一场,而进入承乾殿需要走上一百零八级台阶,但是依照礼制,只需走完一半五十四级台阶,在中间的宽阔地与段璟行礼,然后要在宫里为太子准备的婚房入洞房,第二日再去拜见皇帝皇后,接着去奉先殿祭拜祖宗,最后去太后或者皇后宫中认亲。 一早上顾嬷嬷伺候馨宁换衣服时,馨宁发现衣服居然换了,顾嬷嬷显然也发现馨宁的疑惑了,道:“这是太子妃的翟衣,您今日是要依照礼制去承乾殿前头面见文武百官的,太子也要着太子冕服。” 馨宁叹了口气,结个婚也太麻烦了。 这衣服倒是没有喜服沉,头上却依旧是插满簪子。馨宁安慰自己毕竟第一次结婚,谁想到就结了个天下第二麻烦的婚,第一是皇帝和皇后的婚礼。 等穿好衣服,段璟早就等着馨宁了,见馨宁一身靛青色的翟衣,显得十分大方端庄,与身着喜服时的姣美可人又是另一番风韵,笑着道:“这身衣服倒也配你。”馨宁见段璟一身玄色冕服,戴了九冕冠,器宇轩昂,也称赞他道:“这一身也很配你!” 顾嬷嬷听了两人的话,轻轻咳了一声,馨宁对着段璟眨眨眼睛,道:“殿下。” 要不是有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俩,段璟都想上前抱一抱馨宁了,碍着人多,只能一直盯着馨宁看,顾嬷嬷只好又干咳一声,道:“殿下,娘娘,别误了时辰。” 段璟回过神来,道:“走吧。”先抬腿走了。馨宁跟着,服侍的人一大堆也跟着动,浩浩荡荡的。上了轿子,走了又一刻钟的时间,顾嬷嬷道了一声:“娘娘,该起身了。” 馨宁下了轿子,被红珠用巧劲搀扶着,走了大概百来步才走到台阶前头,京城比辽阳热,上午的太阳又十分毒辣,她穿了好多层衣服,带着十斤重的头饰,已经有些头晕眼花。 段璟见馨宁额头出了微微的薄汗,不顾礼制伸手握了馨宁的手,道:“别怕,我扶着你走这五十级台阶。”馨宁着急道:“你快松开手,哪有这样的,大家都看着呢!”广场少少说也站了几百人,他这样众目睽睽的干这样出格的行为肯定会被参上一本的。 段璟却紧抓不放,道:“走吧,不用担心,有我呢。”馨宁听到这一句话,心情突然就开阔了,是啊,还有他呢,遂不再挣扎,任凭段璟牵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完这五十四级台阶。 坐在承乾殿门口的皇帝见段璟不顾礼制,一直牵着馨宁的手,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也不知道他脑子里都再想些什么?”旁边坐着的白贵妃道:“太子毕竟等了太子妃好几年了,一时情不自禁也是有可能的。” 孙淑妃却道:“可这样毕竟有违礼制。”旁边坐了位新封的容妃,捂着嘴娇笑道:“我们这位太子妃娘娘可是有福气了,太子殿下平日里见了漂亮姑娘可是眼皮都不抬一下的。” “给我闭嘴!”皇帝训斥道。众妃子都唯唯诺诺,不再多言。皇帝旁边站着的司礼监大太监李常福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个容妃长得倒是漂亮,可惜就是口无遮拦的,要不是她平日里给自己塞了不少银子,又是荣国公府出身的,他真的理都不想她,但是拿人手短,见底下的太子和太子妃已经行完礼,就上前道:“陛下,您今日宣了吏部侍郎蔡恒蔡大人说话。”意思是可以走了。 皇帝站起来就走了,众位妃子见皇帝都走了,干嘛还留在这里晒太阳,也都散了,孙淑妃和容妃留在最后,孙淑妃就道:“你怎么又胡乱说话?还好今天陛下没罚你。” 容妃就道:“哎呀,我就是凑个趣儿,谁想到陛下突然发火了。对了,您说这太子妃都进了门,您说这太子良娣的位置也不能空着吧,您看我妹妹的事能不能行啊?” 孙淑妃听了眉头微皱,想起前些天母亲进宫说起家里几个年纪到了的侄女,母亲还道:“也不一定就要良娣的位置,当个普通的嫔妾也行啊。”想到这,她敷衍容妃道:“等过几日再探探陛下的口气吧。” 馨宁可不知道她这才刚大婚,就有人惦记着自己丈夫的小妾位置了。整整五十级台阶,就像背着二十多斤面爬五层楼那么累,她忍着举止端庄,表情不变的进了内室,刚进内室就道:“顾嬷嬷,我的妆都花了,现在能卸吗?” 顾嬷嬷道:“现在可以了,您可以用个午膳,休息一下,未时梳妆,等申时三刻的合卺礼了。” 第135章 庙见 段璟果真抱着馨宁去了洗漱房亲自服侍她清洗,先前只是单纯的洗,洗着洗着就变了味道,又在洗漱房里折腾了半天,最终馨宁终于忍不住哭唧唧的,段璟这才放过她,然后抱着馨宁回了床榻,馨宁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段璟后悔自己鲁莽,翻过来翻过去的折腾给馨宁上药,馨宁都睡的跟小猪似的。 睡了很久,馨宁感觉热的浑身冒汗,后背好像贴在火盆上,朦朦胧胧的摸到一条滚烫的手臂横亘在胸前,馨宁努力的想挣脱开,像缺水的鱼似的扑腾来扑腾去的,结果惊醒了身后的大火炉,非但没挣脱开,反倒被抱的更紧了,连肥兔子也被抓住了。 馨宁嘤咛了一声,段璟听了呵呵笑,又去亲吻馨宁的脸颊和锁骨。馨宁揉着眼睛求饶道:“你饶了我吧,一会儿还有的折腾呢。”段璟也知道一会儿又要去奉先殿,又要见亲戚。只好放过馨宁,向外头喊了一声:“明月!” “奴才在,殿下已经卯时了,洗漱的东西已经备好了。”明月不待段璟吩咐,已经把话都回答完了。馨宁知道內宫是不能用男仆的,没想到明月居然在,她问段璟:“明月是小太监?” 段璟点点头,道:“他从小就跟着我了,我身边伺候的只有他不会功夫,以前他年纪小,看不出来,我偶尔带着他出去,现在他年纪渐长,变得有些明显,我就不怎么带着他了,你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一会看看就知道了。” “进来吧。”他对外头又喊了一声,光着膀子就起身进了洗漱房。 明月领着一群人进了屋子,崔妈妈也在其中,她见馨宁还躺在床上不起,也顾不得馨宁是太子妃了,上前把馨宁拽出被窝,忽略馨宁身上的青紫痕迹,拿了热帕子就往馨宁脸上一糊。低声道:“没个样子,这可是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快睁开眼睛,拿出气派来。” 馨宁叹了口气,拿下帕子,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一大堆不认识的小宫女,心道等她回了东宫非得把东宫收拾的像个铁桶似的,免得和现在似的,跟个筛子没啥区别。 段璟出了洗漱房,见馨宁已经收拾好乖乖坐在桌子旁等开饭了,他抬脚就坐到了馨宁旁边,馨宁推推他,甜甜的道:“殿下,你位置在臣妾对面呢!” 段璟听了馨宁的话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一眼馨宁,又扫了一眼一大堆伺候的宫女,全是眼生的,他眉头一皱道:“你们下去吧。” 等人都走后,段璟伸手抱了馨宁道:“等回东宫就好了,东宫都是我们的人,我娶你不是让你委曲求全的,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馨宁扯了扯段璟的脸颊,道:“真的吗?臣妾真的可以什么都做吗?太子殿下话说的这么满,小心被打脸。” 段璟握了馨宁的手道:“以后只有我们俩的时候,就别臣妾殿下的了,你还叫我阿璟不好吗?这是我娘给我取的小名。” 馨宁从善如流,道:“阿璟。” 段璟很满意,接着道:“我小字玉衡,父皇经常这么叫我,你爹或者丁先生可给你取了小字了?” 馨宁摇摇头道:“我爹娘总是叫我馨姐儿,我没有别的名字。” 段璟就道:“那我给你取个小字好不好,其德足以昭其馨香,叫你昭昭好不好?” 什么昭昭,肉麻死了,馨宁反驳:“你那是《国语》,明明我的名字取自《周颂?载芟》,有椒其馨,胡考之宁,所以才叫馨宁馨宁,你这笨蛋,快吃点饭补补脑吧。” 段璟哈哈大笑,道:“岳父大人毕竟是进士出身,我都忘记他是个文人了。” 馨宁夹了一筷子核桃饼,塞进段璟的嘴里,道:“多吃核桃,补脑。” 段璟也从善如流,道:“昭昭的话为夫我总是要听的。”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快吃饭,一会儿又要被催了。”馨宁道。 两人用了饭,换了常服,馨宁穿了一身大红色遍地金的衣裙,头戴牡丹花样式的金头面,她是新嫁娘这样穿很符合她的气质,段璟却穿了一身深紫色万字圆形纹的太子常服,头戴龙纹银冠,没办法,太子比太子妃的制服要多上许多,毕竟人家是国之储君。 馨宁还是第一次看段璟穿深紫色的衣服,一般人穿这个颜色的衣服,搭配不好总是像个暴发户,段璟却很奇异的很适合这个颜色,段璟本来就长得微微有些精致,说好听了是潇洒英俊,说难听了就是有些女气,只是因为他常年绷着脸,消磨了那一丝女气。但是他现在眼神含笑的看着自己,眼波流转,十分勾人。 馨宁很不争气的掉进那眼波里,直到段璟牵了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馨宁一阵尴尬,用空闲的那只手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脸。 段璟把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好笑,嘴上却道:“走吧,免得叫父皇等急了。” 两人到了奉先殿,按照礼制给段璟的皇帝祖宗们上香磕头,每次磕完头起身他都亲手把馨宁扶起来,让一旁跟着的红珠毫无用武之地。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偷偷瞧这对新婚夫妻,明月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脚面,心想估计这明天宫里得传遍了,太子殿下多么宠爱太子妃娘娘,也不知道后宫的娘娘们听了,往东宫送人的心思是更活泛了,还是干脆放弃了。 这两人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估计要把后宫搅了个翻天覆地,他们俩人一个扶的自然,一个受的自然,段璟想着回宫之后还有一大堆政务等着处理,估计没时间陪馨宁。馨宁想着一会儿见了后宫那群长舌妇她是要装羞涩还是要大方自然呢? 等到了皇帝的泰昌殿,两人跪了皇帝之后,皇帝仔细打量的馨宁一番,道:“你长得还挺像你爹的,还好你爹爹长得文气英俊,是有名的美男子。” 馨宁道:“儿媳也觉得很幸运。”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道:“怪不得玉衡喜欢你,好了。你自去白贵妃的永寿宫去见那些宗室命妇吧,也不必和她们多说,她们整天都是些首饰衣服的,你是丁有声教出来的,相比你也和她们说不到一块去,一会儿来我这里用午膳。” 第136章 众生 馨宁头一次见到对自己妃子评价这么公允的帝王,他不是不怎么满意自己吗,拖着他的宝贝儿子好几年也不肯成亲。现在看着还行啊,难不成自己的人格魅力已经感动天地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馨宁去了白贵妃的永寿宫。白贵妃在永寿宫正殿招待众多的内命妇,馨宁一进门,就看见高居正中央的白贵妃,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还是无意,白贵妃穿的异常华贵,戴了一对嵌八宝的金簪,宝石个顶个的亮,正中是龙飞凤舞样式的分心,身上穿了水红色的祥云纹织金云锦。 馨宁嗤之以鼻,这身衣服放在在场任何一个妃子身上穿都要比白贵妃穿着好看,她年纪比圣上还大,穿这么花俏真是,一点也不搭。 她一副长辈的样子用吩咐的语气道:“太子妃过来了啊,大家都等你半天了。” 馨宁可不接她的招,立即对坐在右手边第一位的舒宜公主道:“姐姐您等急了吧,还请您恕罪,父皇在泰昌殿训斥了弟媳一番,叫弟媳多听您的话。”言下之意是白贵妃你算老几,一个妃子而已,又不是皇后,摆什么婆婆谱。 白贵妃见馨宁根本不搭腔,只跟舒宜公主谢罪,有些下不来台。在座的人都是人精,馨宁的意思谁听不明白。舒宜公主在心里叹了口气,白贵妃本来只是生母顾皇后的陪嫁女婢,突然一朝成了贵妃,难免有些得意忘形,她解围道:“我已经是出嫁女了,但是为我这太子弟弟也得帮着认识一下众位娘娘。” 她挽着馨宁的手,走到白贵妃面前,道:“这是白贵妃娘娘,她原是我父皇的侧妃,我大弟弟宁王就是她的亲儿子。她虽然没有你品级高,可也算长辈,行个半礼了可以了。”舒宜公主的话一出口,白贵妃就涨红了脸,道:“公主说的是。” 馨宁顺着舒宜公主的话,只行了半礼,道:“见过贵妃娘娘。” 接着是孙淑妃和金河公主,孙淑妃笑的十分温婉慈祥,道:“太子妃娘娘素来和金河交好,咱家金河是个笨拙的,还是要多和太子妃娘娘学学。”孙贵妃话里绵里藏针,她才刚嫁过来,哪里有什么贤良淑德的名声,况且她们周家的姑娘的名声因为周淑宁的缘故臭的很,说这话讽刺谁呢? 馨宁笑的很假的看着孙淑妃,道:“淑妃娘娘真是谬赞臣妾了,臣妾刚从辽阳入京,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呢,金河妹妹好歹在京城住了这许多年,臣妾可有一大堆好奇的事情想问金河呢。” 金河公主没她老娘这么多心眼,她听了馨宁的话很高兴的挽了馨宁的胳膊道:“母妃您也真是的,我怎么就是个笨拙的了。”说完又对馨宁道:“我一早就想去四季锦看料子了,你过几日同我一道去吧。” 孙淑妃脸上挂不住,道:“逢年过节你父皇给你的赏赐还少了,用的着四处寻料子做衣服。” 金河就撅了嘴,道:“母妃你知道什么,四季锦的料子汇通大江南北,什么都有,宫里的都是老样式。” 舒宜公主见金河越说越不像样,忙拦住她,道:“不过是几匹料子,你姐夫前些日子还给我专门带回来一匹蜀锦,明日我就给你送过去,几位娘娘还等着呢。” 馨宁又见了容妃,容妃一脸审视的看着馨宁的脸,馨宁有些生气,这是什么眼神,还好容妃什么都没说,只是行了礼。接着就是几个品级高的妃子,然后是宗室皇亲。 段家宗室实在是凋敝,末嗣之乱死光了一堆,如今的新皇继位又炮灰了许多。馨宁只见了一位邕王妃,她丈夫是太武帝的幼子那一支的,还有一位郕王妃,她的丈夫是哀烈帝的遗腹子。接着她见了段璟大哥宁王段弘毅的妻子宁王妃白氏,她是白贵妃的侄女。 段璟的母族顾家有江湖背景,白氏是庞大顾家的附庸氏族,因新皇登基,白家功劳颇多,白家家主因此得了一个世袭的四品指挥检事,这宁王妃白氏是白家家主的嫡长女。 她不同于白贵妃,她对馨宁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反倒是眉梢有些愁怨,像是受了很多罪似的。馨宁好奇,想着回去一定得让流云这个包打听给她呈上厚厚的内幕来。 一圈人见过之后,白贵妃道:“快到午膳时间了,太子妃就在我这边用膳吧。” 馨宁刚想回答父皇那边留饭,舒宜公主已经快一步道:“相必父皇那边肯定留了太子用饭,弟妹还是去泰昌殿陪太子用饭比较好。我正好也有事情要见父皇,贵妃娘娘没什么事情的话还是让大家都散了吧,现在前线正作战,父皇早就下旨宫里不许大肆宴饮,昨日太子大婚已经是破例了。而且祖母也病着,父皇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白贵妃今天丢了好大的脸,但是她也不敢跟舒宜公主顶,毕竟舒宜公主积威已久,她虽然受封贵妃,但她不过是白家庶女,从小看着顾家人脸色长大的,只好老老实实的散了人。 舒宜郡主挽着馨宁出了永寿宫,道:“弟妹别跟白氏一般见识,白家虽说是顾氏附庸,实际是顾家的家奴罢了,白家的孩子不论男女,长到七岁都是要进顾府服侍顾家的主子的。这次白家有从龙之功,父皇看着大弟的面子上,免了他妻子那一房的奴仆之身,这才能封了爵位。哎呀,他们江湖的事情我也不懂,这都是顾家的规矩。” 她说完之后,低头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今天堂上这几家,顾家我小舅舅有个今年刚及笄的表妹,舅舅想把顾家表妹嫁给阿璟,不过被阿璟婉言拒绝了。但是白家有好几个跟阿璟年纪相当的女孩子,孙家也有,还有就是容妃的妹妹,这些家的女孩子你都得小心了。” 馨宁不知道还有顾家表妹这回事儿,她最烦表弟表妹什么的了,作为现代人,她实在难以接受三代以内直系血亲相互通婚的,但古代人都觉得亲上加亲才好。馨宁面上不显,只是道:“我知道姐姐待我的好,今日多谢姐姐为我解围了,说起来咱们才是真正的血脉相连,您可要多来东宫串门啊。” 第137章 婚后 两人一齐去了泰昌殿,李常福老远就等着呢,见馨宁和舒宜公主联袂而来,他急忙小跑着过来道:“公主殿下,太子妃娘娘,陛下今个心情不好,本来是要留太子妃娘娘用饭的,如今还是请回的。” 馨宁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不用跟九五之尊一同用饭,她还是很开心的。 舒宜公主却拉了李常福到一旁角落里,小声道:“父皇金口玉言说留太子妃用午膳的,我们辞了白贵妃才来的,现如今又说不吃了,这让那起子捧高踩低的人怎么看我着新出炉的弟媳妇?到底怎么回事,你得给我透个音。” 馨宁在一旁听着,不禁高看了一眼舒宜公主,果然人家从小教育的皇室贵族就是明白事理,对不同人有不同的说话方式,馨宁也懂这个理,但是相比舒宜公主这道行还是差太多了。 果然李常福笑着道:“殿下,陛下不留饭是情有可原的,早上见了太子妃娘娘,陛下就吩咐膳房伺候的说弄些时鲜的鲥鱼给娘娘尝尝的,总之等消息出来那起子人可要比您着急上火多了。” 舒宜公主就板了脸,道:“你可别诓我,你总得给我个方向吧。” 李常福忙赔罪道;“是军国大事,奴才可不敢随意置喙。” 舒宜公主就不再多问,而是转移话题道:“那我这弟妹就可以收拾收拾出宫了吧?太子呢?” 李常福这才道:“太子殿下说请太子妃娘娘先回东宫,还说明月小公公已经提前去宫门口等着了。”说完,看了两人一眼,道:“两位主子若没有旁的吩咐,那奴才就先退下了。” 舒宜公主点点头,馨宁却道了一声:“李大监慢走。” 李常福走后,馨宁拉了舒宜公主的手臂,道:“姐姐不如跟我一起去趟东宫。” 舒宜公主却摇摇头道:“我得去寿康宫问候一下祖母,你先回去吧,等改日我弟弟有时间领你去拜见太后你再去吧,太后不待见你们周家和王家的闺女,今日我弟弟不在,你若是去了,太后有的是由头折腾你。” 两人在泰昌殿门前分了手,红珠忙上前扶了馨宁,道:“娘娘没事吧?” 馨宁笑了笑,道:“做女人真难,你看今日永寿宫站着的那一箩筐女人们,头上个顶个的戴的比我多,真厉害。” 红珠开解她道:“她们终日无聊,不打扮的明艳点,陛下也无心欣赏啊。” 馨宁被红珠逗得差点哈哈大笑,还好她还记得这是在宫里,道:“你屡有高见,我自叹弗如啊。” 宫中虽然大,但红珠扶着馨宁走的很快,不到一刻钟就出了宫门,老远就看见明月在马车旁边抻着脖子张望,明月也见到了馨宁,小跑着也过来搀扶馨宁。 馨宁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穿了花盆底的娘娘,时刻都需要人搀扶,待到到了马车旁边,明月居然直接跪在马车旁边当脚蹬子,让馨宁踩着他背上马车,馨宁和红珠都下了一跳,红珠知道馨宁素来不喜欢明月这样的行为,忙开口道:“明月,你快起来,当什么脚蹬子啊?娘娘不喜欢。” 明月却跪着小声道:“您还是踩吧,这里好多双眼睛呢,殿下特意这么吩咐的。” 馨宁跟红珠对望一眼,咬了咬牙道:“你先上去,把我拉上去,我是不会踩他的。”红珠轻松的就跳到了马车上,馨宁抬了一只脚,直接迈到马车沿上,红珠拉了馨宁一只手,用巧劲把馨宁顺当的带到了马车上,待坐稳之后,明月小声问:“娘娘,可走吗?” 馨宁生气道:“你给我上来,我有话问你。” 明月只好上了马车,馨宁这才吩咐道:“走吧。” 明月低着头一言不发,馨宁气不打一处来道:“你真是好胆色,都敢威胁我了,你家太子是怎么吩咐你的?你给我一一说清楚,你信不信我在太子面前说话比你好使?” 明月只好道:“的确是殿下吩咐的,奴才是殿下身边最经常跟着的太监,认识奴才脸的人很多。” 馨宁不待他说完就接口道:“意思是连太子殿下身边的第一红人都得跪着给我当脚蹬子了,相必以后谁也不敢轻怠我了是吗?” 明月忍不住辩解道:“殿下也是为了您好,谁想到您生气了。” 红珠看不过去,上前道:“你这蠢蛋,娘娘不喜欢你就搬个脚蹬子来不就行了,反正你跪都跪过了,礼也全了。” 明月却反驳道:“您才刚来京城,京城和辽阳不一样。” 红珠气的用手指头使劲戳了他脑门一下,道:“你说什么胡话呢?大家都是辽阳的乡下地方来的。” 明月红了眼眶,哭着道:“京城里的贵人都是用人做凳子的,他们没把我们当人看。” 红珠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也有些傻眼,看着馨宁,馨宁叹了口气,道:“我终于知道炀帝为什么亡国,姐姐为什么变成那般疯狂的人了。” 红珠看了一眼惆怅的馨宁,又看了一眼哭唧唧的明月,小心翼翼的道:“不如小姐就入乡随俗吧,我们私底下待明月好一点就行了。” 向来好脾气的馨宁却厉声道:“我绝对不会同意的,就算被人嘲笑我也不会踩着明月或者任何人的背上下马车的,我们本就是辽阳来的,陛下和太子也是辽阳来的,连后宫那些装模作样的妃子也一多半是辽阳来的,我们都不是京城人,难不成把奴仆当成脚蹬子就是高贵人了?奴仆难道不是人吗?这种邪风陋习我是绝对不会入乡随俗的,以后不必再搞这些虚的。明月,我只说一遍,你若再跪着,我就把你撵出去。” 现在掌握国家机器的人明明就是辽阳来的“土老帽”们,这些人才是权力顶峰,凭什么要屈从于京城这帮蛀虫们搞出来的邪风歪气,当权执法者当以身作则造福民众,把奴仆当物件牲畜这是绝对不能被容忍的。 红珠只好道:“那怎么办啊?” 第138章 婚后(二) “什么怎么办?”馨宁犹在气头上。 红珠只好道:“您初来乍到,就标新立异,难免以后会艰难许多。” 馨宁讽刺一笑:“这世间哪有不艰难的事情,只在人愿不愿意做了。除了生老病逝是无法改变的,什么都是可以改变的。我若做了这初一,以后不管有没有十五,想要改掉这种恶习难免不会心虚气短,还不如一开始就理直气壮的不做。” 明月听了大受感动,但是也满含担心,道:“娘娘爱护奴才的心是好的,可是太子殿下那里,奴才终究是没办好事,让您丢脸了。” 馨宁见他一副小姑娘似的哭,道:“你可别哭了,都几岁了?还和个刚留头的小丫头似的,我晚上跟你家太子说,一起子烂事儿而已,你哭个什么劲儿?。” 段璟在太阳刚下山之后就回了东宫,他回宫第一件事儿就问:“娘娘呢?”明月跟在他身后道:“娘娘说太累了,下午就睡了一下午。” 段璟就皱眉,睡一下午岂不是连午膳都没用?明月看着段璟的脸色不虞,忙道:“娘娘自幼身子骨就不好,早上跟后宫的娘娘们说那么多话,每个字都要小心翼翼的,起的又早。” 段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不过一下午的时间没见你,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明月瞧着段璟并没有不高兴,就把馨宁没踩他的背上马车和训斥他的话一股脑全都说了,一个字都没改。 段璟听了之后,沉默了半天,低声道:“我原先想着让她轻松点的,不用操心着操心那的,现在一看反倒是我看轻她了。” 明月听了心底一松道:“殿下也是爱重娘娘罢了,想娘娘能轻轻松松,谁都不用敷衍搭理的过一生。” 段璟却道:“不,是我的错,我总想着给她盖间大屋子,给她遮风避雨,谁知她本就是棵大树,最是需要风吹雨打才能茂盛长大的。明月,你知道吗,不论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卑微入草芥的奴仆,心中都是需要留有一根底线的,有底线,才能时刻自省,记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今日所为虽然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她始终守着自己的底线,这才是最叫人敬佩的。” 馨宁回了东宫就倒头大睡,迷迷糊糊的感觉身上压着个什么东西,困难的睁开眼,就发现段璟和只八爪鱼似的把自己搂的死紧。馨宁扭了扭,道:“热死了。” 段璟贴着馨宁耳朵边道:“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馨宁被段璟呼出的气息吹的脸蛋发红,但是这并不能阻止馨宁秋后算账,她一向公私分明的很,“顾家表妹好看吗?听说她也是太子妃热门人选。” 段璟没想到馨宁当头就来问这个,他低头看了一眼馨宁红彤彤的脸蛋,忍不住上前亲了一口,然后道:“你吃什么干醋?我都没见过人家,她是小舅舅唯一的嫡女,从小就生活在顾家老宅。娘死后,两位舅舅总想着让我再娶一位顾家的闺女,我也不能明着跟他们说我喜欢你,不想娶别的姑娘,只好说不管我娶不娶顾家姑娘,舅舅都只是舅舅,不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父皇登基之后,封了大舅舅定国公,小舅舅濮阳侯。这已经是烈火烹油,所以我再娶一位顾家的姑娘,也只是锦上添花,并没有多大的实际用处了。” 馨宁听了虽然也知道是这个理,但是她忍不住烦躁道:“那我要是顾家的姑娘呢?你可会娶我?” 段璟就道:“没有这个可能的,你若是顾家的姑娘,我可能这辈子都不曾见过你,谈何娶你。” 馨宁还以为段璟会像小说男猪脚似的来一句深情的,不管你是谁,我都会翻山过海的娶你的。结果他这么理智,气的馨宁只想咬他一口。 馨宁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端起搂着她的胳膊使劲咬了一口。 段璟才不理会馨宁那点牙口,他胳膊一用力,肌肉变紧,馨宁就无处下嘴了,反倒咬的腮帮子疼。 馨宁生气的转过身来,想咬段璟的脸,总不能连脸上都是肌肉吧。谁想到刚转过身来,就被段璟亲了上来,里衣也被扯开,馨宁的小身板怎么能挣扎的动,只好任其为所欲为了。 待到晚间崔妈妈来问晚膳,见红珠坐在侧殿打坐,她也知道红珠是会武的,也见怪不怪的直接道:“你用饭了?娘娘的箱笼我都归整好了,刘总管差人来问,两位主子几时用膳,厨房的菜都倒掉两次了。” 红珠老神在在:“我让伺候我的小宫女晦月去厨房提了饭,已经用过了,正殿里头动静还没消呢,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说不定不用了。娘娘在家里时酉时以后就不吃东西了,连宵夜也不用,现在都戌时一刻了。” 崔妈妈听了有些焦心,道:“娘娘午膳就没怎么用,我看她那碗饭就吃了一口。再说太子殿下不要用饭的吗?” 红珠一听提太子,她更放心了,直接道:“我问过明月了,他说殿下这几年养生的原因,白神医让他晚上尽量不要吃大鱼大肉的,多吃素菜,所以多吃一顿少吃一顿没什么区别的。” 崔妈妈看她那一脸吃饱喝足的样子,心中一动,道:“你晚膳用了什么?” 红珠想了想,道:“一只卤烧鹅,一只猪肘子,一盘酱牛肉,还有一盘酥炸鹌鹑,那酥炸鹌鹑给我咸的,我让晦月送食盒回去的时候要点酸梅汤来。”崔妈妈听红珠吃的这么荤,忍不住看了一眼她那杨柳细腰,叹了口气,道:“你偶尔也吃点素吧。” 红珠道:“我刚才也吃素了,一盘盐炒芥蓝,酥炸鹌鹑太咸,我吃了好几个蕃柿子。” 崔妈妈一听,又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样吃,嫁到谁家,谁能养得起你啊?” 红珠起身,不再打坐,又拿起一个蕃柿子,道:“妈妈放心吧,我不嫁人的,娘娘说反正怎么着她都能给我一口饭吃的。” 第139章 婚后(三) 馨宁躺在段璟怀里,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段璟从枕头底下掏出怀表看了一眼道:“你还要用晚膳吗?戌时半了。” 馨宁不耐烦的摆摆手道:“都几点了,厨房都熄火了。明天早上再吃吧。” 段璟抱了她去清洗,一边洗一边道:“你今天训斥明月的事情,明月都告诉我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不过是下一道旨意,严禁苛待奴仆罢了。这种事情历来是屡禁不止的,而且就算下了旨意,也大多都是阳奉阴违,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馨宁懒懒的道。 “你总是比我更有主意的,丁先生也说过的。”段璟道。 “师傅如今任礼部尚书,你可以叫他来商量的。”馨宁道。 “丁先生在京城多年,从来就没理会过这件事。如果我不姓段的话,他连我的背都敢踩。”段璟调侃道。 馨宁想想丁先生那副目下无尘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道:“师傅的病可好了?我听说是什么中毒了之类的。” 段璟说起这事情也变得表情严峻,道:“还没好,只是暂时压制了,父皇本来想让他重掌鹰扬府内卫的,可他随时都有可能受人控制,况且任冲把鹰扬府改成了锦衣卫,把内卫放在了明面上,我就更不能让丁先生来掌管了,还好他识相,老老实实的任了礼部尚书。现在锦衣卫我都交给了流云,他姓秦,你有事情好奇就让明月或者红珠给他传张纸条就行。” 馨宁点点头,又道:“今天出了什么事情儿?你父皇怎么没留我们饭?” 段璟有点迟疑的道:“大哥入蜀第一战被蜀王军队打的大败,先头军队三万人只剩下几百人逃了出来,岳父和大哥两人都上了请罪折子,但两人说辞却完全不一致,大哥说建峰的中军没有及时驰援他,而岳父却说大哥贪功冒进,不听岳父指挥,抢了建峰前军先锋官的位置。父皇看了两人的折子大怒,把他那套冰裂纹的茶盏都摔了。” 馨宁有些紧张,战前军中内讧这是最麻烦的,但是也很奇怪,爹爹一向是息事宁人的性格,怎么无缘无故的跟宁王吵起来,她就把这疑问说了出来。 段璟嘲讽一笑,道:“大哥本想收买岳父的,结果我先封了太子,后来又娶了你,大哥恼羞成怒了呗,他总觉得他是长子,虽不是嫡,但到底占了长子名分,加上这些年他一直南征北战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生出了对那个位子的心思,毕竟我父皇也不是嫡子,却是长子。” “也是,他本来就同你不和,加上他有军中势力,自然也想争一争,现在朝廷军队基本都由我爹节制,他想着收买了我爹自然就跟你有了分庭抗礼的能力。”馨宁分析道。 段璟听了馨宁的话,突然搂紧馨宁使劲的亲她,馨宁也没想到哪句话惹了他,被亲的晕晕乎乎的,良久段璟才问道:“你今天可是见了我大嫂白氏,觉得她怎么样?” 馨宁还晕着,随口就说了一句:“我看她应该婚姻生活应该挺抑郁的,身体也不像很好的样子,今天我看她一直用帕子捂着脸咳嗽。按理说不应该啊,她有儿有女的,白贵妃看着不好惹,实际上很好糊弄。” 段璟进一步提示她,道:“她去年入秋的时候就病了,吃了好多药也不见好,冬日里有好几次说都要救不回来了,听说这几日才好些。” 她病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就算病死了,段弘毅也应该很快就娶个身份更加显赫的新妻子吧,毕竟爹都当皇帝了,身价也跟着高了不少。等一下,馨宁抬头瞠目结舌的看着段璟:“难道他跟我爹说要娶我不成?”毕竟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收买方式了,爹爹和大哥为了皇帝的江山社稷,一个带着妻孝,一个带着母孝,上了战场,留一个啥都不懂的闺女独自在辽阳,这父子两人都是皇帝的宠臣亲信,战事结束后必然是荣华富贵权势财势跑不了的。 段璟扬扬眉,一副你终于猜到了的样子。馨宁大怒,道:“我说白氏怎么对我淡淡的,白贵妃和宁王的谋划,身为妻子怎么会不知道,而且白贵妃看着就很蠢的样子,肯定藏不住话。”这臭不要脸的一对母子。 段璟又加了一把柴道:“他的谋士还出了别的馊主意呢,因为那时候白氏身体还挺好的,你姐姐那时候在同林庆云闹和离,他还想着纳你姐姐为侧妃呢,后来听说林庆云碍着岳父的面子,没有写休书,加上你姐姐实在臭名昭著。” 馨宁掐他道:“不许说我姐姐。” 段璟躲闪,两人笑声传出殿外,红珠听到了就大声询问道:“殿下,娘娘,可还要摆膳?” 馨宁的笑声像被什么掐住了似的,好一会儿才听段璟的声音传出来,“不用了,这边也不用你伺候了,明早再说吧。” 红珠道了声是,就下去了。 馨宁小声埋怨道:“崔妈妈和红珠肯定都听到了,说不定别的伺候的宫女也听到了,明天我可怎么见人啊?” 段璟爱怜的吻着馨宁的脖颈和锁骨,含糊的道:“放心吧,我喜欢你,崔妈妈和红珠肯定只有高兴的份儿,乖昭昭,我们再来一次,早点给我生个几个大胖小子和漂亮女儿,你乳娘就把精力放在孩子身上了,没时间管你了。” “说什么胡话呢?你当生孩子是大白菜啊,一种就收一茬啊。”馨宁拽着段璟了一缕粗硬的头发,渐渐软了下去。屋里就响起了细细的娇媚声音,混合着些许粗喘声。 第二天早上,馨宁醒过来,段璟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崔妈妈端着洗脸盆子笑咪咪的看着馨宁,馨宁有些不自在,崔妈妈却道:“娘娘可饿了?殿下早上起来特地吩咐我们给您炖个碧粳米乌鸡粥。” 崔妈妈一边给馨宁拿温帕子擦脸一边道:“娘娘,殿下知道你喜欢粤菜,专门给你从广东请了个厨子,这下你想吃什么猪肝粥,牛肉葱花粥还有水晶虾饺之类的都能马上做出来了。” 第140章 东宫 馨宁就奇道:“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崔妈妈就道:“殿下早前细细问了我和红珠的,殿下时刻把你放在心上呢,你在他面前可不许拿乔作怪的。” 馨宁净完脸,换好里衣。红珠领着个小宫女进来了,道:“娘娘,她叫满月,手特别巧,会梳好多种发型,是殿下给您找的梳头宫女。”馨宁看了满月一眼,恩,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子小小的,真符合她名字,满月,眼睛是圆圆的,脸也是圆圆的像个发面团子,十分有福相,正是老年人喜欢的样子。 满月的手的确很灵巧,很快就给馨宁梳好了头,馨宁看着全部盘起来的头发和光洁的额头,低声道:“真成了已婚妇女了。” 满月站在一旁没听清,以为是跟自已说的,恭敬的道:“娘娘可是哪里需要调整的?” 声音十分甜美,馨宁暗暗给她点了个赞,瞧人家的说话艺术,意思是您是太子妃,今日又是第一次见东宫众人,最好梳这个大方典雅的发型,最好不要换发型了,但是换几个簪子还是可以的。 馨宁忍不住问道:“你今年几岁?” 满月笑容可掬,显的脸越发的圆,道:“奴婢今年十六岁,是去年入的宫。” 馨宁点点头,又道:“你的名字是谁起的?” “是太子殿下。” 待到馨宁知道伺候红珠的小宫女叫晦月时,终于好奇心大盛,问红珠:“怎么这么多名字带月字啊?” 红珠给她解惑,小声道:“明月说太子殿下初建东宫,人手必须是得用的,不能漏的跟筛子似的随便让人往东宫里塞人,凡是名字里带月字的都是流云精挑细选过的,查了祖宗八辈的,而且这样清清楚楚的殿下还不放心,都带到跟前一一问过的,只要有人眼神闪烁就拉出去。” 馨宁不由得对红珠再次刮目相看,道:“就昨天这一下午的功夫,你打听了多少啊?” 红珠一脸得意的道:“我也没有去打听,只不过抓了明月还有晦月问来着,等刘总管过来,您还有的问呢。” 馨宁用过饭不到一刻钟,刘总管就过来了,刘总管大名刘喜,他是段璟在潜邸时的大管家,是段璟在京城学习时,段璟的祖父先帝爷赐给他的,馨宁见了他之后忍不住吃惊,因为他长的一点也不像个太监,反倒仪表堂堂,气质温和,身材不胖也不瘦,要不是他下巴干净,喉结不显,馨宁真的以为他是哪里来的儒生。 刘总管一一说完东宫的规制之后,馨宁才发现太子妃这个职业果然就是吃闲饭的,她什么都不用管,普通人家主母日常负责的食材器物采买,四季服装的分发,月例的下放,厨房的菜式,迎来送往的礼品等等全部都是循例,并且设立专门的司房管理,馨宁甚至连每天的报账都不用听,因为最终都要报到宫里的二十四衙门的。 怪不得泽敏太子被囚禁在东宫多年跑都跑不了,因为吃穿用度全由宫里控制。 馨宁深吸一口气,道:“若我想做一件新衣服,是不是需要宫里的尚衣监同意呢?” 刘总管看了馨宁的脸色,小心的道:“这到不用,只不过需要记录一下,给东宫的小尚衣监留个底,然后上报到宫里的尚衣监。” 馨宁无语,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好道:“若是用我的嫁妆呢?” 刘总管也知道规矩,只好劝馨宁:“娘娘,您不用担心这担心那的,二十四衙门都是各司其职,除了陛下,这宫里的的娘娘们甚至太后娘娘也不能随意插手的。再说了,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陛下一直没有立皇后,您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您就是最大的,这宫里头的人精们连巴结还来不及呢。” “陛下一年给东宫拨多少银子?”馨宁问到了最关键的。 刘总管斟酌的语言道:“从开国至今,因为子嗣不丰的原因,皇室的俸禄都是极厚的,东宫明面上一年是十万两银子,实际上陛下前前后后的一直有赏赐下来,还有臣下的孝敬,殿下立宫这三年每年至少有五十万两银子进账,加上殿下这几年自己的收益颇丰,奴婢也不是全都清楚,殿下自己的那份账有专人负责。” 刘总管说这些的意思是,吃穿用度明面上虽然全都由宫里掌控,可实际上灰色收入颇多,并不是只靠宫里过日子。 “不过之前东宫只有太子殿下一个主子,现在有了娘娘您,司礼监大监李公公吩咐您的俸禄和仪仗和殿下相同,因此咱们东宫又多了一份收入。”刘总管笑着道。 “看来我嫁进来还是有好处的,不过我只带了崔妈妈和红珠,她俩的月例是谁负责?”馨宁道。 “本来是没有从外面往宫里带人的规矩的,可毕竟咱们东宫由太子殿下说了算,崔女官负责您的日常起居,殷女使掌管您的护卫队,顾女官是专门负责您的喜事的,满月是负责您的梳洗和首饰衣物,朔月是负责您的赏赐和账册箱笼。” 也就是说,这几个人是管理她的私房的,其余的都要走大面了。馨宁点点头,道:“我今天用早膳时,见有一些特殊的菜式,这是怎么回事?” 刘总管神秘一笑道:“殿下说了,东宫是东宫,宫里是宫里,东宫只管紧着娘娘一人的喜好来,虽然眼睛颇多,清理也清理不完,可娘娘和殿下住的晖阳殿是无论如何也不许窥探的。”接着他道:“生活小事,无非都源自衣食住行四个字,殿下政务繁忙,经营东宫时日还短,这以后的事情都要劳烦太子妃娘娘了。” 所以说她明面上是要做个甩手掌柜,但实际上是要当全职主妇,忙里忙外吗?虽然她本意是想好好的管理一下东宫,但是她管好之后就可以做甩手掌柜了,就像在家里时一样。但是刘总管却透漏出另外一种意思,意思就是不仅要管,而且要时刻警惕。因为凭借段璟的聪明才智,三年时间尚不能完全清理干净细作,她要做段璟的贤内助,至少不能让他从内里被击破。 第141章 相处 接着馨宁又见了掌管各司的掌事太监和掌事女官,听他们一一介绍自己的职位和姓名,洒了一大圈赏钱之后已经到了中午。 待到刘总管走了之后,馨宁忧愁无比,果然嫁的人级别越高,风险越大吗? 红珠抱着一大堆账册进了屋,道:“娘娘还以为能随便管管家,下午就赏花养鱼写字画画,潇洒度日,谁想到麻烦事还挺多是吧。” 馨宁伸手拿过一本账册,长吁短叹的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的账册?” “刘公公说是殿下的私库,他说他管了这些许年份,终日提心吊胆的,终于可以交给娘娘了。”红珠笑着道。 也就是说段璟把他的小金库上交了?馨宁来了好奇心,道:“只有这些吗?” “怎么可能,这只是今年的。今年还不到六月份呢!” “今年就这么多?天啊,我自己的我都懒得看呢。”馨宁哀怨道。 红珠呵呵笑道:“刘公公说只有近三年的账册比较详细,因为前二十年的大部分都被高丽人烧了,东西也抢走许多,还好有许多珍贵的东西都当军费当出去了,不然殿下得心疼死。要说起来,辽王府的损失可比咱们周府惨重多了,高丽人头一个抢的就是辽王府。” 朔月端了一摞很厚的纸进了屋,她生了一副鹅蛋脸,杏眼,身姿纤纤,像个弱不禁风的美人,馨宁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她实际上和红珠一样是暗卫出身,段璟选了朔月伺候馨宁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朔月对气味十分敏感,因此他让朔月负责管理馨宁的赏赐,防止有夹带。 她给馨宁福了个礼之后,道:“娘娘可要用午膳,膳房送了单子过来,娘娘可以点菜。” 馨宁接过之后,差点忍不住大吼一声:“我靠,这才是真土豪的生活。” 那厚厚的一摞单子分了菜系,厨子,食材,主食,副食,每个厨子的拿手菜是什么,后厨采买的新鲜食材可以现点菜,甚至可以吃火锅,各式各样的主食,汤品,最后还有餐后糕点,鲜水果。而且最让馨宁高兴的是,食材和菜品基本上都是按照馨宁的喜好来的。 她高兴的拿着单子点菜,崔妈妈进来看她这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也上前看了看菜单子,她拍拍馨宁的肩,道:“殿下对娘娘也真是尽心了。” 馨宁听了不禁有点心虚,小声道:“我下午就让明月过来给我说说殿下的喜好。”崔妈妈笑着揽了她道:“这才是我的好姑娘,人不能光顾着自己。” 馨宁忍不住辩驳道:“我也没有光顾着自己,我也知道经营夫妻关系不能只是长时间只由一方付出,一方享受的。” “娘娘是大姑娘了,又聪明,殿下对娘娘又好,娘娘一定能把这日子过的好好的。”崔妈妈欣慰的道。 虽然馨宁觉得有些亏欠了段璟,但是等菜上来之后,她还是开心的享受了一番。下午她一边翻账本,一边跟明月说话,连段璟喜欢穿的内裤材质都问清楚了,把明月羞的脸通红,等到馨宁终于大发慈悲放了他出去之后,他看着傍晚的夕阳觉得无限美好。 段璟正好回宫就看见明月一脸逃出生天的样子站在晖阳殿门口,他就问道:“杵在这干什么呢?连孤回来都没看见。”说完也不待明月回答,一脸兴奋的进了内殿。 明月用怜悯的眼神看了看段璟的背影,头也不回的跑了。 段璟快步进了内殿,见馨宁只穿了一件桃红色的小衫,外头披了一件白色云锦的外罩坐在窗子前写写画画的,他心头就一松,好像白天的疲倦都不见了似的,又安心,又有一丝窃喜。她终于名正言顺的栖息在自己鸟窝里了,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个风筝,一定得要馨宁拽着才能飞得时间更长。他直接就过去从后面搂了馨宁,道:“这一天都干什么了?” 馨宁正在写段璟的喜好,猝不及防被段璟来了个背后拥抱,吓了一大跳,她马上很随意的把旁边的账本盖在了纸上,掩饰的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早,明月说你有时候快半夜才回来。” 段璟早就看见就馨宁写的东西,她也知道关心自己了,笑着调戏她道:“家中有娇妻在,我怕回来的太晚,娇妻会得了闺怨。” 馨宁张口就咬了他的手背一下,道:“什么闺怨,你好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赶紧去洗洗,你身上好多土。” 段璟却没有松手,接着道:“你怎么不直接问我,明月虽然从小伺候我,但他傻呵呵的,怕是有些地方也说不清楚,比如我是否喜欢在亵裤上绣花之类的。” 馨宁脸瞬间就红了,磕磕巴巴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你,亵裤什么的,最好用棉质的,又吸汗,又柔软的,比丝绸的穿着更舒服,对身体也好。绣花什么的,绣不绣都可以啊。” 段璟被馨宁的可爱样子迷的不行,觉的他真是娶了个大宝贝,又漂亮又可爱,所以他看着屋里就他俩,忍不住把人腾空抱起来,又往床上走。 馨宁身体被腾空,看见终点又是床榻,她求饶道:“用了晚膳可好,我早就吩咐厨房了,你再这样,我都没脸见人了,等吃完饭,随你可好?” 段璟听了之后哈哈大笑,坐在床上,把人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使劲揉捏馨宁道:“真的随我?” 馨宁感觉自己好像许下了什么非常了不得的愿望,只好耍赖道:“就今天晚上。” 有一就有二,段璟是非常擅长放长线调大鱼的人,在馨宁耳边吹气道:“那我们可说好了。” 馨宁扭着身子跳起来,道:“我,我去外面给你叫水。”说完就飞快跑了出去。 红珠看馨宁一脸红通通的站在房檐下,道:“娘娘,别站在房檐下,虽说快入夏了,这房檐风也是很厉害的。” 馨宁回过神来,道:“哦,你让膳房上菜吧,殿下梳洗好之后就可以直接吃了。” 第142章 相知 红珠一脸揶揄的看着她,道:“娘娘,你和殿下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样子殿下没见过,还害羞什么。” 馨宁恼羞成怒,道:“再说,我就把你嫁出去。” 红珠嘻嘻笑,道:“那我还是去膳房吧,免得娘娘觉得我伺候不周,想着把我撵出去嫁人。” 馨宁本想回屋,但是一想段璟还在净房换洗,就又在外头磨蹭了一会才进屋。段璟已经洗好了,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露出一大半白皙健硕的胸膛,馨宁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变凉的耳朵好像又开始发烫了,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道:“不冷吗?” 段璟听了忍俊不禁道:“那你要不要过来帮我把衣领拉上?” 馨宁听了他的话,看了一眼段璟,威胁他道:“自己没有手吗?快拉上衣领,一会红珠,朔月她们该送饭过来了。” 段璟依言拉上衣领,拍拍旁边的座位,道:“过来坐。” 馨宁乖乖的坐了过去,段璟伸手把馨宁外头披着的外罩拉紧道:“你去外头站着就穿这一件吗?以后记得多穿点,我记得你小时候生过好几次大病,把岳父岳母愁的到处烧香。” 馨宁点点头,依偎在段璟怀里,道:“我小时候一直得病,我娘为了让我用最好的药,拿手头的活银子,买了福州一家快倒闭的药铺,那就是第一家杏林春,我吃的药,娘都是让杏林春的掌柜专门去各地进最好的药材,我还记得我娘出去上香,我爹说她都置办最好的药材,请了最好的大夫还上什么香?娘说人事,天命都要尽力。我乳娘崔妈妈最善于调理,她能把一个瘦的要断气的小孩喂的白白胖胖的还很健康。只不过我从小就挑食,谁也拿我没办法,崔妈妈着实愁的很。” 段璟道:“我娘在我四岁时候去世的,说实话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只记得她拖着病体各种写条子往各地递,我觉得她是一个很厉害的女子,她把我的人生都安排好了,等我懂事以后,我文治武功性格态度已经全部定型了,虽然有时会想我没有按照这些安排来生活会怎样,按我的真性情来活着会不会很畅快?但是我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我按照她的规划来生活让我变得更加睿智,能识破陷阱,能看透人心,有责任,有担当,有胆量,有自信。特别是我能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娶你,有能力保护你,我这才觉得前半生的重担承担的是有意义的。” 馨宁抬起头,趴在段璟怀里,眼神亮晶晶的看着段璟,主动亲了他一口,道:“我要好好谢谢婆婆,谢谢婆婆把你教的这么好,以后我们也要做这样的父母,好不好?” 段璟看着馨宁的脸庞,想着生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长着和馨宁一样亮晶晶的眸子,梳着两个小揪揪,鼓鼓的脸蛋,坐在他怀里跟她撒娇,心头一热,搂着馨宁的后颈吻了上去,馨宁也回吻他,两个人吻的难舍难分,等段璟抱了馨宁去床上的时候,她还想着忘记了什么事情似的,但是段璟的手已经把她衣服全都解开了,馨宁索性把事情抛在脑后,随着段璟沉沉浮浮了。 膳房送了饭到晖阳殿,红珠耳朵尖,早就听清楚主屋里的声音了,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屋里那对鸳鸯,让他们用饭,还是让人把饭送回去,要是送回去岂不是全东宫明天都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忙着造人连饭都不吃了。 而且饭还是太子妃亲自吩咐要的,真是的,连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吗?让她难做人。她只好先吩咐膳房的人把饭放下,跑去崔妈妈那说了这个事。 崔妈妈听了之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道:“要不咱们留下吃了吧。想必娘娘也不好意思再叫饭了,不如跟膳房说留个灶,等会儿上夜宵吧,要是连夜宵也不吃,夜宵咱们也吃了吧。” 红珠觉得这主意好,忙称赞崔妈妈道:“妈妈就是厉害,果然年轮是骗不了人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日,馨宁的太子妃生活渐渐步入正轨,东宫离皇宫近,段璟通常早起练一会儿他的神功,接着他回屋把馨宁拖出被窝,两人一起用早膳之后,段璟去上朝,馨宁见一下刘管事和各司的掌事,中午她自己用膳,下午一般是写写画画,处理各种阴私事儿,有时也看看孙掌柜送来的账本,风花雪月与阴谋算计并行。晚上段璟回来,两人会说一些朝中大事,闲话家常之类的,加深对彼此的了解,然后熄灯之后照例做一些羞羞的事情。 今日段璟回来,却是有些小心翼翼的看馨宁的脸色,馨宁想着段璟这几天说前线战事的事情。她给段璟夹了一筷子凉拌小黄瓜,道:“你要去四川吗?” 段璟看她这么聪明,就道:“知道瞒不过你,我会让流云留下好好照应你的,丁先生也在朝中,你有事情可以问他们,但是你不可以亲自见丁先生,丁先生身上那蛊很邪门,一直清除不去,而且任冲也没有伏法,流云一直没有找到他。” “能不去吗?”馨宁有些忐忑不安,道:“我爹和我大哥都在那边,现在你也要去,我有点担心。” 馨宁听了之后却道:“你们还没有找到他吗?” 段璟点点头,道:“要不然我让丁先生跟我一起去四川算了,有我看着他。” 馨宁歪着头想了想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唱一出空城计呢?” 段璟一听,马上觉得很不错道:“你说。” “其实你们都想太多了,我听红珠说师父的蛊需要和下蛊人有一定距离才能驱动,师父现在可以压制住,可见任冲这个下蛊人天高皇帝远,所以他既然不在京城,那么就是在四川。况且流云接管锦衣卫之后,以他的谨慎和细致程度,一定是把锦衣卫从上到下大清洗了一遍,锦衣卫加上你们之前的江湖势力,想必暗探是无处不在。任冲无路可退,只能屈身于蜀王。” 第143章 内情 “所以我可以明面上说把丁先生带走,实际上把他留下,让先生配合流云把任冲抓住。”段璟接着道。 馨宁却笑了道:“你也可以反着来,找人代替师父上朝,实际把他带走。说不定你配合师父比流云配合的更好,毕竟任冲在京城经营多年,你和师父重回京城也不过啊三年时间而已。” 然后馨宁开玩笑道:“说的师傅像个大麻烦一样,要是让师傅知道,又该说你欺师灭祖了。” 段璟却道:“他本来就是个大麻烦,偏偏父皇觉得他博览群书,文武双全,见识不凡,非得要用他。” 馨宁笑的不行,道:“看你说的不情不愿的,当初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师父无论如何都尽心尽力的教过我们,我爹常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也不能太过分了。” “所以我不是让唐老爷子和白神医尽力救治师父了吗,要没有我,他怎么能好起来。”段璟有点不服气馨宁这么说他,不过到底没有说丁沉为什么得罪他。 馨宁也不在意,她只是出馊主意而已,执行就要靠这两个更聪明的人来做了,她只是好奇怎么前线就轮到段璟非去不可了。 “父皇下了申斥的诏书,让大哥跟随主帅行事,不要擅自行动。大哥先失了里子,又失了面子,倒是老实了几天,可惜他又昏了头,说是要走招降的路子,结果被信王蒙骗,受了重伤。”段璟为她解惑道。 馨宁听着感觉不太对,段弘毅到底征战多年了,怎么可能连是不是陷阱都看不破,还重伤,她想提醒段璟。 段璟却摆摆手道:“无论是真重伤,还是假重伤,一看便知。强权之下,无论阴谋阳谋都会被摧枯拉朽的毁灭,大敌当前,他那点小心思不值得我费心谋划,早晚自取灭亡。再说,父皇也很着急,他要我快速拿下蜀中,太医今日给他把脉,说他身体变的更坏了,只是在强撑着。” 馨宁其实本质上和段璟很像,她也认同段璟的话,但是人往往经常忽略的小事反倒是失败的根源,段璟之前没把周淑宁放在心上,认为她翻不出天去,偏偏就是她姐姐坏了段璟的大谋划。她只好道:“我姐姐可好好在辽阳老宅里吃斋念佛呢,我听说你特地派人看着她。” 段璟吻了吻馨宁的脸,道:“若不是她是你姐姐,从她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小看任何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了,当然我不是讽刺你姐姐。再说了,说一句公道话,之前的失败你姐姐固然有一半的原因,可兴宁侯醉酒在西山大营泄露了消息也有很大的原因。不然你看父皇为什么没有给他加官进爵,他可是父皇的亲舅舅。双管齐下,让前太子有了防备,才暗中调了神机营进宫挟持了皇祖父。” 馨宁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层原因,但是既然他长心了,那馨宁就不废话了,开始关心皇帝公公,道:“我那日见父皇跟我说话,中气很足的样子,怎么突然就变坏了。” 段璟本不想跟她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但是馨宁问了,他就道:“昨天容妃伺候父皇,又说起她妹妹的事情,父皇一气之下去了书房批奏折,结果就接到了急报,偏偏昨天在内阁值夜的是郭坤那个油滑的,郭坤就直接递了折子给父皇,父皇看了就气的晕了过去。” 馨宁也挺佩服郭坤的,他称病没跟着炀帝南下,把一家老小送回了山东老家,留在了京城守城,京城到底不过只是丢了不过几天而已,很快就被辽王大军打败。 先帝的几位阁老,胡为海提前告老回乡,里子面子全保住了。顾大桐是炀帝的老师,当了不过一年首辅,但自然是撸了不用。外祖父王竞洪晚节不保,嫁了孙女给炀帝,贬为庶民回老家。王贺之估计已经投胎了,惟有于昭年轻,又是工部尚书,保护工部文书图纸有功,原职留任。郭坤留着是为了安抚剩余大臣,毕竟段璟再能干也不能把炀帝官员全都撸了。 郭坤自己也知道自己留着的意义,因此牟足了劲想在陛下面前表忠心,因此十分老当益壮。 馨宁虽然很讨厌跟王家有关联的人,但是她还是很中肯的评价郭坤,道:“郭阁老向来会做人,又颇通刑名,还是十分有才华的。其实我外祖父也很有能力,要不是走了一步烂棋,相比父皇和你都是很想用他的吧。” 段璟看她言不由衷的样子,抱了她安慰道:“放心,你外祖父最喜欢的王伦,我不会用他的。” 馨宁却皱了眉道:“这是大事,你不必因为我的原因失了人才。” “人才?你可真是想太多了,我还非得用他不成?难不成偌大一个国家我还找不出人才来管理户部了不成。父皇新任的户部尚书很好用,王竞洪掌管户部多年,他虽擅于理财,但是烂账也有许多,我如今要消除王家在户部的影响才是最重要的。你放心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公私不分,既然你发了话,我也就不给王伦使绊子了,任他自生自灭吧。”段璟十分大气的道。 馨宁知道他有分寸,索性不再说,翻个身盖了被子,道:“我要睡了,你也睡吧,明天给你收拾行李。” 段璟把她抱得紧紧的,道:“忘了跟你说,明天要进宫见一下太后,走之前我要陪你去,免得她为难你。” 馨宁拍了一下他,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得早点睡,免得有黑眼圈。”依偎在段璟胸膛,鼻尖都是段璟好闻的味道,馨宁很快就睡着了。 段璟等她呼吸均匀了之后,确认她睡熟了,翻身下床,给馨宁掩好被子,吻了她额头一口,轻声道:“乖宝贝儿,我得去见丁先生,你好好睡。” 段璟刚出门,馨宁就睁开了眼睛,她根本没睡,知道段璟肯定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听到外头没声音了,馨宁点了灯,高声道:“红珠?” 第144章 行囊 红珠早在段璟出门就醒了,不一会儿又听见馨宁叫她,她还以为两个人吵嘴了,有些忐忑的进了屋,馨宁满腹都是心事,根本没看见红珠的表情,直接吩咐道:“你去问问明月和刘总管,殿下平日出行的行李都是如何打包的,让他们连夜准备好。但是别惊动旁人。” 红珠道声“是”就飞快的走了。 馨宁愣愣的看着烛火发呆,直到红珠气喘吁吁的回来道:“殿下已经吩咐过明月了,我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忙活的在收拾了,娘娘你要不要去看看?” “也好,虽然我也不太懂,去看看也行。”馨宁道。 红珠忙伺候馨宁穿衣服,“头发随便梳一下就行了,也不必带钗环了。”馨宁接着道。 主仆两人去了专门放衣服的库房,明月见她俩过来,上前道:“娘娘,您来了啊,殿下有些衣服放在晖阳殿了,殿下说不要惊动你,奴才还发愁呢,还好您过来了。” 馨宁翻了翻箱笼,发现明月收拾的全都是些丝绸云锦的,馨宁皱了眉道:“你们原来是怎么给殿下收拾衣服的?就穿这些?” 明月有点懵逼,道:“原来都是清风收拾的,可清风到底是小厮,东宫虽然不是内宫,可也是不能进外男的。” 馨宁有些生气的道:“这次是去蜀中,清风是蜀中长大的,又经常外出走马行船的,他能不熟悉蜀中的气候吗?蜀中气候潮湿,听说多雾,你赶紧去找清风,问他要收拾些什么衣物,免得到时候殿下长了痱子,或者中了暑之类的。” 明月听了磨磨蹭蹭的不想走,红珠就道:“你干什么呢你,快去啊?” 明月只好说实话道:“奴才倒是想去找,可刚才殿下带着清风出去了,奴才也不知道上哪里找人去。况且殿下都说不要惊动娘娘了,奴才已经惊动了,这已经是大罪了。” “算了,我来收拾吧。”馨宁只好道。 馨宁上辈子并没有去蜀中玩过,一是没时间,二是她吃不了辣。现在刚入夏,京城夜风还挺凉,但是估计蜀中已经是高温了。馨宁给段璟装了一箱子的内裤和袜子,又一箱子的里衣,棉质和丝质的各占一半。红珠就好奇道:“您怎么装这么多这些啊?” 馨宁上辈子出差总是装好几套内衣内裤,如今用在段璟身上,又不能解释是上辈子的宝贵经验,只好敷衍道:“听说那边怪潮湿的,总不能没里衣穿吧。” 然后突然又想起苏轼是因为中暑去世的,吓的她一激灵,连忙道:“把我今年自制的痱子粉和薄荷油都装上。”红珠就道:“这不是您平常做着玩的吗?有用吗?不如叫太医开几个药膏带上算了。” 馨宁十分难得的白了她一眼,道:“你去问问太医,天气太热,铠甲太厚,汗湿衣衫,有点发蒙怎么办?” “肯定是得了暑热之症。”红珠断言。 馨宁道:“我怎么没发现你其实是个笨蛋呢,太医肯定给你开藿香正气散。但是前提去哪里开呢?军营里的军医一般都是治跌打损伤的好手,你让他治内科肯定不行。” “那我们找太医开店藿香正气散?”红珠问道。 馨宁摇头道:“你连夜去京城杏林春的药铺吩咐,叫他们准备黄香正气散,逍遥散,六一散,之类的,啊对了,之前我让他们制的牛黄解毒丸也带一些。”然后馨宁伸手指了指旁边一个膝盖高的箱笼道:“把这个装满。殿下起程前一定要准备好。” 红珠耷拉着肩膀抱着箱笼跑去大半夜敲杏林春的门去了,馨宁继续给段璟收拾衣服,不得不说古人出个门简直是太麻烦了,像搬家一样,什么惯用的都要带上,而且段璟又是比较讲究的那种,虽然他是出去打仗的,但是依旧不能少了常用的几样东西。 最后装了两马车的箱笼,明月还道:“这都算从简了,也不知道殿下去了会受多少罪,殿下要是不适应那边的饭菜怎么办?” 馨宁皱了眉道:“殿下又不是过去享受的,最好和士兵们吃一样的饭菜才有利于振奋军心士气,前头不都败了好几场了吗?再说了,你也不用担心,我大哥和我爹都在前线呢,不会亏待你家殿下的。” 明月挠挠头,对着馨宁讨好的笑道:“奴才也是担心殿下身体,殿下这几年对养生很是看重,他还给您找了个专门做药膳的厨子呢。说您在家里吃糕点,吃汤品都有专门的厨子,没的到了东宫反倒减了用度。” 馨宁听了心里很高兴,脸上却是一副肃穆表情,道:“这话以后你可千万别出去说,要是因为我的缘故让殿下被御史弹劾奢侈可就不好了。” “还是娘娘想的周到。”明月奉承道。“娘娘,奴才要不先扶您回去休息,这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呢。” 馨宁这才发现已经四更多了,交待道:“我让红珠去装药了,你等红珠回来之后切记把那箱笼告诉清风,让他带上。” 馨宁回了晖阳殿之后,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觉就睡到了天亮,连身都没翻一个,要不是段璟把她推醒,她能睡到中午。 段璟推醒她之后,道:“我让满月给你梳头。” 馨宁揉了揉眼睛道:“什么时辰了?” “没关系,你还可以用个早饭。”段璟道。 两人一起用了早膳之后,馨宁见红珠有点蔫蔫的,便让她回去休息,带着满月朔月跟着段璟进了宫。段璟牵着她的手,一路去了林太后的寿康宫,路过的宫人无数,投射过来的目光快要把馨宁烤成烤串了。 馨宁看看自己的手,小声对段璟道:“你是故意的吗?” 段璟扭头笑着看了馨宁一眼,道:“当然是故意的,我一去蜀中可能好久的都不回来,万一有人趁我不在给你使绊子怎么办?我这样做也是让她们收敛一下,免得一天到晚的闲言碎语让你不开心。” 第148章 起意(二) 馨宁卸了朝见的发髻和饰品,头上光秃秃的,满月勉强给她梳了个园髻,随便插了一只簪子就被段璟拉着上了马车。马车跑的飞快,赶车的是清风,很快就出了内城,她倚在段璟怀里才能减轻马车的颠簸,抱怨道:“你溜的这么快,我就这么跟着你跑出来会不会被休掉?太子妃不经报备私出京城是重罪,我看你是想换老婆了。太后娘娘到底关着门跟你说什么了?” 段璟不想和她说这些不开心的,只好开玩笑道:“孤的媳妇貌美如花,孤怕有人趁孤不在家把你掳走,所以觉得还是装在兜里最保险。” 馨宁可不信他,掐了他一下道:“好好说话,你今日不跟我说清楚了,等改日我受了别人的算计还傻傻的相信别人是好的,到时候有你哭的。” “不是什么好话,说出来还影响心情,等我们抱着孩子回来,再大的怨气也都消了,我让白神医给你配了香包挂在车厢里,能减轻晕车的症状,等到了通州,你住下等红珠收拾好你的箱笼过来之后再慢慢去四川,我让清风领着莫名谷的人手留下来护送你,还有先前护送你到草原的十二,我让他升了你的侍卫长。”段璟抱着馨宁一一交待道。 馨宁听了之后发现一个事,道:“你不跟我一起走啊?还有,你让十二护送我就行了,要不行留唐描就行,干嘛让清风留下啊。” 段璟苦笑道:“前线军情真的十分紧急,我带你出来也是临时决定,丁先生今早已经出京了,这会估计正在通州等我,流云任了锦衣卫指挥使之后诸多不便,京城不能没有我的人坐镇,光蔡恒一个文官难免缩手缩脚的,要不然我就让流云护送你一路南下了。我之前听红珠说你想去唐家堡玩,让清风跟你说说唐家堡的事情,等我拿下四川就让清风领你去玩。” 馨宁没想到段璟连这个都知道,“红珠这个耳报神,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身边怎么没有一个天天跟我说你的小道消息的人?”馨宁胡搅蛮缠。 段璟刮了刮馨宁的鼻子道:“明月不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吗?这还不算耳报神?” “这怎么能一样?”馨宁不依,接着道:“红珠是把我的事情事无巨细的主动向你报备的,明月是我去问的他,他还支支吾吾的,和做贼似的,这个也不敢说,那个也暧昧模糊的。天天被你监视的,我都没有人身自由了。” 段璟安抚馨宁道:“红珠已经有好几年没这么向我报备过了,你身边都是你的人,现在连十二都是你的人,你以后也就有人身自由了,十二还等着你给他取个好名字呢?你取了吗?是不是又偷懒?” 馨宁白了段璟一眼道:“我也不是什么传世大儒,能张口就给人起名字,名字这东西是有讲究的,最好是让丁先生起,你看我身边人的名字就明白了,只要是我起的名字难免又难听又俗气,所以这几年我身边人的名字基本上都是崔妈妈起的。丁先生精通相学,堪舆八卦,让他起名字再好不过了。” “不过是取个名字,兴师动众的,他不是叫十二吗?干脆叫时巽算了,八卦中乾坤两个字不能取,干脆就选第四卦,巽卦为名不就行了,巽为风,十二的轻功和暗器功夫是他师兄弟中最好的,也算是名副其实了。”段璟随意道。 这也太随意了,但是馨宁想了想又觉得这名字好,巽为风有谦逊受益,上行下效之意,代表数目是一三八,加起来正好是十二。馨宁很高兴道:“等一会儿到通州我便告诉他,而且特别要说是我们太子殿下亲自给他取得名字,太子亲赐,可比太子妃亲赐强多了。” 段璟捏馨宁的脸道:“甜言蜜语的,就知道哄我。” 馨宁挣扎着躲开他的禄山之爪正色道:“哎,我跟你说正事儿,你把清风带走吧,他毕竟是蜀中人,有在蜀中生活的经验,他在我身边也就是个解闷的用处,可我也不能天天揪着他说话啊,在你身边帮忙比在我身边有用多了。而且我也担心你,万一丁先生突然变成像之前我在济南时遇到他那样,你一个人制不住他怎么办?我担心你,我身边就留唐描和时巽好了,况且还有红珠,我们一路从简,悄声匿迹的走,免得给你添麻烦。” 段璟听了馨宁的话,心里高兴,忙抱了她亲在她额头上道:“不错,不错,知道心疼夫君了,放心吧,为夫会对你负责的,断不会叫你做了寡妇。”话音刚落,发现怀里的人开始挣扎着要打他,他胳膊用力,抱的更紧,让怀里的人无法挣扎,接着道:“我带着清风就是了,虽然他武功还没我好,不过聊胜于无吗,是吧?” 馨宁生气道:“你给我好好说话,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是我乱说话,我让清风一直跟着我,贴身跟着,用膳如厕都跟着你觉得行不行。”段璟道。 “神经病,清风就在外头赶车呢,你问他愿不愿意看你如厕。”馨宁道。 两人乱七八糟说了一通,直到清风在车门外道:“爷,到地方了。” 马车慢慢停下,段璟先下了车,不待清风把脚凳拿过来,已经伸手把馨宁抱下马车,馨宁整理好衣裙,老远就看见了丁沉,馨宁已经有三年多没见过他,馨宁欣喜的上前道:“师傅。” 丁沉仔细的打量了馨宁一番,笑着道:“你长大了,越发像你爹了,还好你爹年轻时长得像个姑娘,若你爹是个大老粗,你这辈子估计就完了。” 馨宁白了他一眼,道:“师傅,你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嘴巴还是一样毒。”她终于明白段璟青春期时期时为什么想弑师了。 段璟跟在馨宁身后,对丁沉拜了一拜:“师傅。” 第145章 刁难 要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馨宁都想亲他一口了,但是她要装一个贤妻良母的太子妃娘娘,只好十分温婉的笑。段璟用另一只手摸摸馨宁的头道:“别胡思乱想了,他们要看就看吧,这宫里谁也没有你名正言顺。” 是啊,说句难听的,宫里这些女人们不是碍于身份不够就是寡居多年,自然只有他们夫妻俩可以光明正大的秀恩爱了。但是她是不会说出来的,毕竟她是善良可亲又美丽动人的新晋太子妃。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牵着手到了寿康宫大门口,进了正殿,果然两侧站着各式各样的宫妃们,而正中间坐着林太后,馨宁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站在段璟旁边后一点的距离。林太后看了一眼段璟牵着的手,眉头微微动了一动,然后用帕子掩着嘴咳嗽了几下,像是感慨似的道:“新婚就是好啊。” 段璟像是突然发现还牵着妻子的手似的,顺势松了馨宁的手,很是大方的笑着道:“孙儿一时忘情,让祖母见笑了。”馨宁也是个戏精,脸红的恰到好处做出一副很羞涩的样子。 林太后慈爱的看着段璟笑,却对馨宁道:“太子妃,哀家还没有仔细瞧过你,走近点,让哀家瞧瞧你。” 馨宁微低着头,迈着小步无声的走了过去,裙摆微微摆动,动作轻柔,俨然一副学过许多规矩的大家闺秀的模样,林太后本来是笑着的,见馨宁这样却突然凝了脸,待到馨宁微微抬头,以一个十分合适的角度抬头看着她时,林太后突然冷笑一声,道:“你们周家的姑娘真是好家教啊,听说你母亲是济南王氏的女儿,想必是家学渊源吧。” 众人都想起馨宁的姐姐魏国夫人周淑宁,兴宁侯夫人王氏,还有炀帝的王淑妃,这三人一个被休回家,一个疯疯癫癫的被送入家庙,最后一个年纪轻轻成了废妃被送入皇觉寺出嫁。她们都拿帕子掩了嘴,因着太子还在,面上不显,实际内心都笑开了花。有些人想着太后对太子妃这么不留情面的讽刺,看来这位太子妃的位子也坐不长,纷纷看向太子,已经琢磨起家里的姐妹侄女外甥女了。还有些人想着光受宠有什么用,太子马上要出征,说不定一年半载都不回来,到时候太子妃还不是任人磋磨。 段璟面无表情,嘴角微扬,保持笑意,可是眼神冰冷,悉他的人譬如明月肯定一下子就知道太子殿下已经动怒了,但是屋里都是女眷,没人发现段璟的不悦。反倒见他嘴角含笑,以为他心情很好,所以有人就大着胆子笑道:“济南王氏赫赫有名,几百年的世家传承,当然是家学渊源了。” 馨宁心里头暗暗叹了口气,看来是没人想和她好好相处了,她看了眼林太后,林太后的眼神已经是毫无掩饰的厌恶,馨宁知道她这副样子估计让她想起了周淑宁,周淑宁是王氏精心教导的,规矩学的比她还好,相比周淑宁第一次面见林太后时,也是这样有涵养的样子赢得了她的好感,她林家唯一的侄孙娶了周氏女,她最喜爱的孙子又油盐不进的娶了自己。 相比她看自己一眼都觉得心塞,馨宁也知道段璟此时估计已经十分恼怒了,但是碍于身份他又没办法训斥父亲的妾室,馨宁低下头,直起身,收敛了她的低眉顺眼,放出锋芒来,扭头看相那个倒霉出头的妃子,心里想着你可真傻,注定要被我讽刺了,她反问那个妃子道:“不知这位娘娘是出身于书香门第还是将门世家呢?” 那个妃子涨红了脸,她不过是孙淑妃从外头找来的女子,因为姿色出众才封了个才人,什么出身也没有,她着急道:“我,我。” 孙淑妃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不会说话就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然后她转头对馨宁道:“太子妃娘娘世代书香,门庭著姓,想来也不会跟着我们这群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的粗人一般见识吧。” 这里很多人出身都一般,包括正中央坐着的林太后,她父亲勉强考了个同进士,只是九品末流小官,要不是林太后自己肚皮争气,又有心计,也不可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 馨宁看了一眼孙淑妃,心想她还是算是有脑子的,说话比白贵妃强多了,本来看着她是金河的母亲想给她留个面子的,既然孙淑妃先打上门来,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于是馨宁做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道:“淑妃娘娘此言差矣,前朝大儒陈令淮的父亲早逝,母亲大字不识一个,靠给人洗衣维持生计,但是依旧培养出了一代名臣,而陈令淮的妻子是屠夫的女儿,是陈令淮微末时期娶的夫人,但陈令淮的儿子陈邵却成了智计退瓦剌的大将军,还被写进了戏文里,成了人人称赞的大英雄。这等英雄人物,何等惊艳才绝,可惜子孙不肖,富贵传家,三代而亡,如今有几人还知道永兴陈氏呢?这诗书传家虽然并非是家族兴盛的必要条件,可也是不可或缺的,要不怎么说人从书里乖呢?我祖父去世时,家无余财,只给我爹爹留下了一屋子的书,臣妾爹爹从小习文,最喜欢班超投笔从戎,一心报国,虽然考取了两湖的解元,但还是去了贵州从军,我娘陪着我爹一路从小旗到如今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虽然她去世的早,但也是陛下亲笔御封的节妇,至于我外祖王家是不是门庭著姓,想必陛下心中是雪亮的。” 四周鸦雀无声,众人不知如何接腔,只好纷纷把目光投向孙淑妃,孙淑妃向来喜欢装贤惠,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好道:“太子妃果然不同凡响。” 林太后看了一眼孙淑妃,心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又斜睨了一眼馨宁,心道:“好一张厉害的巧嘴,周家的女人果然都是些表里不一的东西。” 第146章 对答 林太后想讽刺一下馨宁,结果段璟突然张嘴道:“祖母,孙儿有话要和祖母说,还请祖母屏退左右。” 林太后讶异的道:“怎么了?”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妥,像是补救似的,道:“你们先下去吧。” 馨宁退下时疑惑的看着段璟,段璟对她使了个眼色,馨宁心领神会对他做了个鬼脸,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 待人都退下之后,林太后就端了一旁的杏仁酪道:“说吧,神神秘秘的。” 段璟却撩了袍子直接跪在了寿康宫的青石砖上,林太后吓了一跳,忙道:“你这傻孩子,快站起来,怎么成了亲还是愣头愣脑的,也不管地上凉不凉。” 段璟却并未起身,而是反问林太后:“祖母可是觉得孙儿哪里做的不对了?还请祖母直说。” 林太后一听,心道这是给他媳妇出头来了,伸手放了杏仁酪,直接道:“你娘生了你之后没几年就去了,哀家担心你无人教养,被白家的教成个纨绔子弟,求了先帝让你来京城读书,你在哀家和先帝手心里长到十二岁,哀家又怕你跟你爹生分了,才给你放回辽阳去。你自小就十分聪明,什么东西教一遍就懂,什么书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哀家拍有人把你带歪了,不仅让你跟前太子一起读书,还特地找了丁沉来给你开小灶。” “祖母大恩,阿璟愧不敢忘。”段璟认错道。 林太后却不理他的认错,接着道:“哀家知道崔家那小姐不妥,没关系,你是国之储君,还怕找不到好姑娘吗?全国的姑娘任你挑选,可你非得发疯要娶周淑宁那个贱丫头的胞妹,周淑宁那个疯婆娘,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你看看她都干了什么事情儿?她差点害死你爹和你祖母我。她俩都是王竞洪的外孙女,王竞洪摇摆不定,最后临阵倒戈,给炀帝通风报信,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姑娘能教出什么好人来?你今天也看到了,你那太子妃就是个表里不一的,跟她姐姐一模一样,看着温柔贤淑,小心翼翼的,实际上牙尖嘴利,心机深沉。你今日若不听哀家的话,让她肚子里生出小贱种来,哼,你林表哥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段璟一听小贱种三个字,眼神瞬间一冷,随即道:“孙儿和馨宁从小就相识,我俩一起在周家私塾读书,丁大人和周将军都曾教过我,丁大人您也知道,他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全才,可周将军的学问竟不输丁大人,他虽只教我兵法一门课程,可上课时旁征博引循循善诱,是良师益友。岳母周王氏精通理财,丝绸瓷器茶叶药材甚至海外奇巧皆如数家珍,您没去过辽阳周府,园林山水,精巧异常,竟是岳母一人独自设计,她不但善于营造,更善金石,周将军曾与丁大人辩论金石,两人面红耳赤,最终仲裁者却是岳母,可见丁先生也觉得岳母能力更胜一筹。试问馨宁在这种家庭出身,如何担不起书香世家,门庭著姓之名?孙儿不是傻子,女人家那些小心思孙儿从来就清楚的很,也没人能瞒过孙儿。” 他停顿了一下道:“祖母,馨宁六岁入学,是丁先生亲传子弟,除了武功馨宁碍于身体原因不能学习,其余丁先生全部亲囊相授,相比之下,周淑宁虽为嫡长女,可早早出嫁,水准还是有限的。至少孙儿认为,孙儿和馨宁的孩子应该不会像庆云表哥的儿女一样。孙儿也明白祖母心疼林家遭遇,可林家泄露军情,如此解决,也算是咎由自取。父皇身体不适多日,祖母应该多关心一下父皇,孙儿本想留馨宁在京伺候祖母,可父皇盼孙心切,孙儿决定带馨宁一道南下,毕竟岳父也在军中,也算是带着妻儿回门了。” 段璟这一连串的话下来透露出的意思,让林太后气的七窍生烟,段璟的话透露出的意思很明白,首先周馨宁这个太子妃是他费尽心机娶进门的,并且他认为周馨宁够资格做未来的皇后,他儿子的母亲;其次他认为林家是才是导致先前她儿子败于炀帝的罪魁祸首,周家那小贱人虽然也有问题,却并不是主要的;最后,她的好孙子在提醒她,她的荣华富贵,她能稳稳的坐在高台之上对他的媳妇指手画脚全都来自于她生了个好儿子。 但林太后毕竟在后宫倾轧多年,养气功夫一流,她强忍着怒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你是国之储君,你说的哀家并不反对,你父皇的身体状况哀家每日都会问太医院的,但是你说要带着周氏南下,这恐怕有些不妥,你是要去军营把你大哥换下来,军营是不能带女人进去的,这毕竟是祖宗留下来的传统,你若破例想必会动摇军心。而且哀家看你也是临时起意,你不知道这女人家行船走马最是麻烦,别到时候苦了你的宝贝疙瘩。你若是怕她自已一人单独在家无聊,不如这样,如今哀家身体渐渐好起来,你大军开拨之后,让她每日进宫请安,陪哀家说说闲话,打发一下时间。” 段璟听了之后,却道:“祖母说的十分有理,可阿璟请求祖母体谅,阿璟已经弱冠多年,年近而立,至今未有子嗣,眼见大哥的孩子快到议亲年纪,阿璟实在心焦且羡慕,阿璟这一去最少也要一年之久,父皇身体不适,盼孙心切,阿璟希望第一个孩子能是嫡子,也能免去诸多麻烦。况且阿璟并非武将,此去前线也不过是担任参谋监军职务,并不像大哥一般能上阵杀敌。至于太子妃的安置,叫她慢慢在后面跟着,择近县城居住即可,也不必住在军营,徒增是非。不知祖母意下如何?” 林太后语气微讽,道:“太子倒是想的周到。也不知你大哥伤势如何?”言下之意是你大哥还在鬼门关徘徊呢,你却只想着你那媳妇,怕她留下被我磋磨,还拿子嗣一事来堵我,你若早早听话,娶了别家姑娘,你用得着羡慕你大哥家的那几个? 第147章 起意 “祖母,大哥的伤,孙儿已经派了莫名谷的白神医前去了,白神医医术精湛,定能药到病除。”段璟对答如流。 林太后叹了口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你如今年纪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这个老祖母也没什么用处了,没享受过一天婆婆福。老了老了,遭人嫌了。” “母后怎么老了?儿子看您还年轻漂亮的紧,您若是老了,儿子岂不是老头子一个了?”皇帝段洛川由李常福扶着走了进来,段璟连忙对他行礼,皇帝看了他一眼之后,道:“都什么时辰了,还在你祖母这里说闲话,你再磨蹭一会儿,前线局势就更紧张一点,还不快走。” 段璟忙道:“正准备跟祖母道别呢,一时不舍,话说的多了些。”说着才从青石砖上站起来,还踉跄了一下,道:“父皇,皇祖母,儿臣告退。” 段璟走后,林太后再也忍不住怒气道:“皇帝为何同意他娶周家那个小贱人?你生的好儿子,为了一个女人顶撞哀家,哀家可是他亲祖母。” 皇帝也不恼,直接走上前坐在林太后对面,对着李常福使了个眼色,李常福心领神会,顺势退了下去,并且关上了大门。皇帝这才道:“母后,阿璟他早就是大人了,有能力,有手段,朕年纪大了,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说句难听的,也没几年好活了,朕登基这三年,若没有阿璟,光靠弘毅那个没脑子的,或者是恒生那个蠢的,这江山坐不牢啊。” 林太后听着心里难受道:“都是你表弟不争气,还有周家那个下贱的。要不然,以你的身体,再活个几十年没问题。” “娘,你别再说了,我当初要这个位子不过是为了争这一口气,我是个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若没有阿璟从小谋划,我如今已经变成一捧黄土了,咳。”皇帝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接着道:“我若不争,炀帝定会软刀子杀了我,我是庶长子,他是嫡次子。其实儿子也不是什么天纵英才,偏偏他无才无德这才显着儿子了。如今阿璟也是嫡次子,我只有三个儿子,断不能发生兄弟阋墙之事再上演。还好阿璟争气,像他娘,是个聪明人。” “周少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是带着妻孝为我上阵杀敌的,他儿子周建峰更是连母丧都没回去捧灵位,他和阿璟同岁,至今没有娶妻。我无论如何不能寒了功臣的心,所以阿璟喜欢周家的姑娘,我也就随他去了。再说,就算你不同意,他也有的是能耐让你同意,何必让孩子心里不痛快。娘,表弟一家我会让阿璟照顾的,太子妃又是鸣哥儿姨母,若是不犯错,这荣华富贵就是长长久久的。” 听到唯一的儿子不用皇帝的尊称这样劝解她,林太后只好闷声道:“哀家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说庆云那病,哀家说出来都觉得脏嘴巴,好好一个孩子成了活太监,林家都成了京城的笑柄了,哀家现在活着没人敢说什么,等哀家死了怎么办?阿璟那个臭小子,简直要气死哀家,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他还没跟你说吧,他要带着他那宝贝儿媳妇一起走,生怕留下被我磋磨。” “还有这等事儿?这个胡闹的,他是去游山玩水的吗?还带着女人?”皇帝拍了一下桌子,向外喊道:“李常福!” 李常福躬身开了门,皇帝看到他就问道:“太子人呢?还有太子妃呢?” 李常福道:“这会儿估计已经出宫门了,刚才太子殿下出了寿康宫,拉着太子妃娘娘匆匆就走了,像是后头有人追似的。太子妃娘娘被拉的趔趄,殿下也没说走慢点。” “你派人去东宫看看,最好是问刘喜,看看太子对太子妃可有什么安排?”皇帝道。 李常福想着这话问的可真是奇怪,太子妃娘娘不在东宫呆着,还去哪里?但是他依旧低头应是,接着问道:“陛下,午膳时间快到了,不知陛下今日在何处用饭?” 皇帝大手一挥道:“就在寿康宫用吧,你赶紧派人去东宫。” 待到皇帝和太后一起用午膳时,东宫那边来人了,李常福一看,居然是刘喜亲自来了,他吓了一跳,忙拉住他问:“怎么回事?你不是等闲不出东宫的吗?” 刘喜愁眉苦脸的道:“殿下回宫之后不知道发什么疯,让娘娘身边的崔女官和殷女使翻天似的给娘娘收拾衣服用品,说要带着娘娘一起走,东宫差点忙疯了,您派人来传话时,殿下已经带着娘娘随便拿了几件简单的衣服就走了,说是军情紧急,留了一封信叫我这个时辰入宫呈送给陛下。” “把太子妃娘娘带走了?”李常福目瞪口呆,“这也太儿戏了吧!”两人相视一眼,都低了头,心想道:这宫里要变天了。 皇帝见东宫居然派了刘喜亲自过来,就道:“你家殿下跑了?叫你来交差。” 刘喜跪下道:“陛下,殿下叫奴才送信。”说完,双手呈上信件,李常福忙上前接过信,递给皇帝,皇帝拆了信,读完之后,又看见段璟的私章,叹了口气对林太后道:“母后,阿璟说给您道歉,是他不孝,没大没小的惹您生气,他说他这一去没有个一年半载的回不来,他想让太子妃去照顾他起居,还说等嫡子出生之后一定让太子妃带着孩子回来伺候您,和您闲话家常。而且他把丁沉带走了,说去帮您把任冲那个混球抓住,就当戴罪立功了。” 林太后气的连差点扔了筷子,道:“这混小子,他可是国之储君,这么没规矩,还带着人直接跑了,有他这样胡闹的太子吗?真是好的坏的都让他说尽了。” 说着又白了皇帝一眼,道:“看看你儿子干的事,让言官知道了,肯定又要参他私德不修,弘毅肯定又觉得自己有机会了,胡闹。” 第149章 师徒 丁沉却不受他的礼,侧身避开道:“这边没人,殿下如今身份贵重,还是不要这样比较好。”说完丁沉也不顾段璟的黑脸,对馨宁道:“你私自出京,必然会遭弹劾,但是事急从权,如今蔡恒掌政,想必会为你开托,你跟着我来我这边一下,我三年未见你,有话问你。” 馨宁见丁沉说完话就走了,偷偷看了一眼段璟,段璟果然很不高兴的样子,馨宁嘻嘻笑,看周围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看他俩,她使劲亲了一口段璟白皙的侧脸,小声道:“别生气,我去去就来。” 段璟看馨宁提着裙子像个小蜜蜂似的跟着丁沉就走了,想着丁沉那年纪虽大却难掩英俊的脸,脸越发的黑了。 偏偏明月还没眼色的道:“丁大人吩咐驿站的人做饭,说要用了午膳再出发,您不跟着娘娘过去吗?都快午膳时间了。” 段璟偏头看了一眼明月,似笑非笑的道:“明月,看来孤要换个随行宦官了。” 明月一惊,忙低头告罪,段璟却根本不理他,甩了袖子扬长而去。 馨宁跟着丁沉进了驿站的一间偏房,笑着问道:“怎么了,师父?” 丁沉往桌边一坐,道:“伸手出来,我要给你把把脉。” “师父什么时候开始精通歧黄之术了?”馨宁疑惑道,但也顺从的坐在桌子边,伸出了手。 丁沉感受了一会馨宁的脉象,道:“不错,脉象沉稳有力,可见你身体已经大好了,你爹一直担心你早夭,前些日子还传信跟我说不想你二十岁之前生孩子,可段璟毕竟年纪不小了,等你二十岁,他都三十岁了。他还是太子,子嗣之事不可轻慢。” 馨宁皱眉道:“殿下没比我大几岁,怎么就三十了,师父你可真夸张。再说了,我又没说不生孩子,我娘我姐姐都不是子嗣艰难的人,难不成到我这就变难了不成。”她丝毫不觉得跟丁沉这样一个外男张口闭口子嗣的有什么不妥的。 丁沉也不在意这些,接着道:“你说不定已经怀上了,还是带个大夫比较好。段璟师门有一门功夫,对子嗣很好,他又当了童子鸡这些年,估计这功夫练的已经炉火纯青,这一去没个一年半载的完事不了,说不定皇太孙要生在外头了,还有你去一趟济南吧,你外祖父病了,一直想见你一面,但是都被段璟拦下了。” 馨宁先被丁沉那没羞没臊的话说的脸红,紧接着又气愤道:“他无非是想让我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别找王家的麻烦罢了,我已经跟阿璟说好了,不会给王伦使绊子,这已经算是我的仁慈了,难不成他还以为我会帮着王家不成,朝廷又不是没人用了。” 丁沉摇摇头道:“王家已经显赫了三十年,故旧遍布朝野,郭坤又和他是莫逆之交,等你家阿璟登基,他若撺掇人给他使绊子怎么办?我们虽然不怕他,但也没必要得罪他。他虽然晚节不保,但是在山东开个书院肯定会门庭若市,万一上演前朝东林党的破事怎么办?” 馨宁却轻蔑的道:“师父,你想的不无道理,但是他若想搞东林党的事情,也得看看他能不能活到那个岁数,如今朝野政清令明,没有宦官乱政,他能搞出个东林书院,我就能让他东林书院的人谁也别想入仕,为何江西人不能进户部,不就是江西官员太多了,难免会结党,他难不成还会比江西籍的士子更厉害不成。” 丁沉没想到馨宁对政事这么清楚,虽然说馨宁小时候是很有天分,可政治是很复杂的事情,他虽懂这些,可当初也是经历了一番摸爬滚打的,他叹了口气,想劝馨宁,谁想到馨宁话锋一转,道:“虽然他没那么厉害,但是还是要把他扼杀在萌芽里,我去见见他,安安他的心,让他老老实实在济南呆着,别搞些麻烦事出来,如今北朝建立不足百年,可已经经历六位皇帝,马上要迎来第七位皇帝,光皇族叛乱就快有一半的时间了。平均下来每位皇帝执政时间不到十五年,这是短命王朝之相,段璟身体好,保养的好,至少能活到八十岁。无论如何我要让他名垂青史,人过留声,雁过留名。既然接下了这天下的担子,自然要为这天下人尽一份力。” 丁沉看馨宁说的这么真挚,道:“你可知道,你要为此付出很多的代价,你说不定要看段璟一个一个的往后宫纳女人。而且段璟活到八十岁,当几十年的皇帝,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变得昏庸,而且你儿子估计要被压着很多年了,你不知道,这太子当的太久,总是会干出些要被废的蠢事来。” 馨宁笑嘻嘻的道:“不是还有师父吗?师父至少能活一百岁。师父说不定还能被封三公,有个超品爵位什么的。我可是要奉养师父的,如今我成了不能私自离京的太子妃,师父也只能委屈一下跟着徒儿住在京城了。” 丁沉笑笑道:“天下之大,无处可去,等这次抓了任冲,我就辞官去你在昌平的庄子里隐居算了,朝政之事实在头痛,我还不如你,等你生了儿子,我还能教教你儿子。” “女儿也要教,别重男轻女啊师父!” 馨宁话音刚落,红珠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道:“娘娘,午膳时间到了,殿下说想跟丁大人和娘娘一起用膳。” 丁沉听了哈哈大笑道:“这小子,是一刻也不能离了你啊。” 馨宁被丁沉打趣,难得的面红耳赤道:“师父你真是的,不过是一起吃饭,他也是你徒弟。就一起用膳吧,这驿站总共不过我们三个主子,难不成还分桌子用膳不成?” 红珠从外头推开了门,几个仆役端着食盒鱼贯而入,摆好了膳食,估计是经常接待达官贵人的原因,通州驿站的伙食很好,荤素搭配,什么都有。 段璟一脸笑意的进了屋子,道:“说完了,说完我们用膳吧。” 第150章 南下 屋子里摆的是圆桌,因此不分主位侧位什么的,段璟见馨宁和丁沉坐的有些近,因此走过去毫不客气的挤在了两个人中间,馨宁看着急吼吼挤在两人中间的段璟,又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的菜,很没有眼色的问道:“你不是不怎么喜欢吃鸭肉吗?” 段璟被馨宁问的一愣,这才看到他面前的八宝鸭,突然想起一句老话叫“媚眼儿都抛给瞎子看了”于是他叹口气道:“你不是喜欢吃吗?我想着坐这里好给你夹菜。” 说完就给馨宁夹了一筷子鸭肉,馨宁嘻嘻笑,也礼尚往来给段璟夹了一筷子煎丸子,还道:“你也吃。”紧接着馨宁也给丁沉夹了一筷子八宝鸭,还道:“师父,殿下不喜欢吃鸭肉,我自己也吃不完这道菜,您也尝尝这八宝鸭” 段璟看着馨宁的筷子从他眼前飞过,很是吃味的道:“好了,师父会自己吃的,你别折腾了,快吃吧。” 馨宁被他一说,老老实实的开始吃饭,期间段璟一直各种给馨宁夹菜,馨宁碗里的菜堆的像小山一样高,最后馨宁终于忍不住道:“你不是着急走吗?我吃饱了,要我送你吗?段璟这才罢休。 用膳后段璟和馨宁在厢房说话,两个人黏在一起,段璟内疚道:“你一定要小心谨慎,我先前交待了时巽用最好的信鸽每日跟我传达一下消息,不用交待行程,只要跟我报平安就行了,我们成婚还没多久,就叫你受这样的奔波之苦。” “那也不会比我当初逃命时更苦吧,红珠说我当初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崔妈妈见了我还以为我得了痨病。在家那几年,崔妈妈像养小猪一样每天给我准备一堆东西吃。现在是坐船,又平稳又开阔。”馨宁道。 段璟更加内疚道:“等我拿下蜀中,你要跟我仔细说说。” 馨宁却道:“我说这些可不是让你内疚的,因为我们是夫妻,是要同舟共济,同甘共苦的,父母会先于我们老去,子女也有自己要过的生活,我知道你将来可能会登上那个至高位置,但是我只希望我们还能像现在那样,怀着一颗纯粹的心,不被权力所迷惑。” 段璟吻了吻馨宁的额头,道:“我们段家人大多都短命,太武帝身体那么好,也不过活了五十九岁,而我已经年近而立,生命太过短暂,我要好好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光,但是你不许嫌我麻烦,绝对不可以丢下我,我们一起给我们的孩子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好吗?” 馨宁没说话,但是抱段璟抱的更紧了。许久馨宁小声道:“我不想你离开我,你不许上战场,刀剑无眼,你给我坐镇中军,别离开我爹爹太远,他是主帅,身边最安全。” 段璟安慰馨宁道:“放心吧,你别想那么多,这世界上能伤我的人还没出生呢,况且还有白神医,清风他们在,很安全的。” 馨宁刚想说他两句,清风在门外道:“爷,该启程了。”馨宁顿时忘记埋怨他,只是道:“你答应我了。” 段璟点点头,亲了馨宁一下,道:“我在那边等你,快点来,别让我久等。” 说完起身,馨宁忙站起来帮他整理衣襟,段璟又用力的抱抱馨宁,然后就开门出去了。 馨宁站在门口,看着他上马,目送他远去,直到最终连马蹄搅起的尘土都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红珠这才上前道:“娘娘,宫里送来的箱笼到了,时巽来问我们何时启程?” 馨宁收回眼神,道:“时巽怎么说?” “时巽说官船早就备好了,如果半个时辰启程的话,我们晚上可以到天津港休整。时巽的意思是我们毕竟是无诏出京,还是快点离开京城地界比较好,要是来了旨意让您回京就不美了。”红珠回道。 馨宁点点头,道:“就按他说的办吧,收拾收拾,我们上船吧。” 待到船开了之后,馨宁就把红珠叫到一边,屏退众人,小声道:“你还记得我们几年前在济南的王家发现的那个地下密室吗?” 红珠看了一眼馨宁道:“难道您要把它挖出来?说不定只是一个普通的地窖。您跟王家的关系已经很不好了,您现在又要去挖人家地基。说实在王家的人大多数都算是君子,才学品德都不错,您将来总是要当皇后的,难道不准备用王家人了不成,光靠老爷和少爷那些军中势力总是还是有点少,王家是士林楷模,您将来若是不让太子爷纳妃的话,文武两边都有替您说话的人,将来如果有那些吃饱了撑的御史说您善妒的话,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馨宁听了红珠的话,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道:“你可以啊,这都想到了,想的还很深远并且周到啊。” “毕竟跟了您这么多年了,受您的熏陶。嘿嘿”红珠笑道。 馨宁却叹了口气,道:“毕竟是我娘的娘家人,王家子孙还要供养外祖母呢,我看太后身体很不错,至少比父皇要好,我虽然是个孙媳妇,但是毕竟只是媳妇,有孝字压着,将来且有的跟她过招呢,也不能一直让阿璟来调停吧。北朝政治斗争严重,可王家硬是顶着前朝遗老的身份昌盛了这么多年,这一点就值得让人刮目相看。只不过王竞洪不能再用,王伦是他亲自培养的弟子,只不过有些年轻,事情办得不算地道。我虽然劝阿璟不要启用王家,但是闲棋子也是有用处的。” 馨宁想了想,道:“你跟时巽说,我们在聊城停三天,若是王竞洪还没老糊涂的话,自会派人来见我,他若识相,我自会让王望舒从皇觉寺名正言顺的出来。” “可殿下已经点了人去户部重新算账了,难不成还让王家掌户部吗?”红珠好奇道 “阿璟不是说有很多烂账吗?王家有的是钱,想起复,先把窟窿给我填上再说。” “那密室还挖吗?”红珠道。 馨宁哈哈大笑道:“当然挖,这二者并不冲突。” 第151章 试探 馨宁刚到聊城不过两个时辰,聊城县令夫人就递了名帖,红珠把名帖呈给馨宁看的时候,馨宁道:“这夫人跟王家有什么拐着弯的亲戚不成?” 红珠道:“她娘家嫂子的亲哥哥娶了王家的十四姑娘。” 馨宁叹了口气,道:“这山东有点麻烦啊?第一次来的时候只觉得安全,任冲肯定没有办法抓住我,但是换了位置之后,只觉得可怕啊,时巽的人到济南了吗?” “已经到了,但是王家人实在太多了,很难找到机会把密室挖出来。”红珠也觉得有些犯难,“又不能把人全都迷倒。” 馨宁当机立断,道:“聊城这三天谁的帖子都不接,除非王竞洪亲自来,我们得调虎离山才行。待王竞洪出了济南城,立马行动,把密室给我整个挖出来。” 说到这,馨宁想起一件事,对红珠道:“你刚来我家的时候,是为了一张前朝的藏宝图来的吧。可是阿璟一直缺钱,看样子你们根本没找到什么所谓的藏宝图吧。” 红珠道:“殿下也曾经派人去找各地的游方道士,但是那人好像真的消失了一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这样一个人,后来战事吃紧,就没有再寻过这件东西。” 馨宁却突然脑洞大开,道:“你说这件东西是不是就在王家这个奇怪的密室里?你想,王家这么富裕,难不成全靠外祖母的嫁妆不成?可我听说就算是改朝换代那会,王家也不曾少了嚼用,每每还开仓放粮,一个世代书香世家,能这么富裕?你也看到这山东,说是有三姓士族,可基本上现在是王家一家独大。你派人去查路通票号,这路通票号兴盛了也有几十年了,我娘接手的时候就已经发展的很壮大了。说是由我娘一手发展起来的,可这几年它也没有倒闭,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馨宁在船上好好休整了两日,期间拒绝了包括王望舒母亲宋氏在内的所有名帖,第三日早上,红珠一脸兴奋的把一张大红色名帖递给了馨宁,道:“娘娘,王大人果然亲自来了,他现在就站在码头上呢!有好多人看见他了。” 馨宁腹诽,装什么相,是想把人塑造成无礼不悌之人不成,把士林楷模放在码头上吹江风吗?于是道:“就说外祖父远道而来,一定没用早膳呢,陪我一起用早膳吧。早膳就上我吩咐的那些药膳,药味越大越好。” 科举取仕既看才学,又看外貌,因此王竞洪虽然年过六旬,胡子发白,却依旧精神饱满,头发茂密,不是有养生秘法,就是本身是习武之人,因此馨宁有些谨慎,她不禁觉得提前让红珠给她画了一个憔悴妆这个主意是正确的,所以她现在看上去脸色蜡黄,很有些是久病之人的样子。 王竞洪上前便跪,口呼:“罪臣王竞洪,太子妃娘娘千岁。” 馨宁假装用帕子捂着脸道:“外祖父折煞本宫了,快请起,红珠,给王大人看座。” 王竞洪坐下之后仔细的打量了馨宁一下,有些痛心的道:“娘娘三年前在王家做客,是王家招待不周,是我当时被猪油蒙了心,王伦也只是听命行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看娘娘脸色不佳,不如娘娘屈尊再去一次济南做客,罪臣一定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济南景色宜人,是很好的休养之地。” 听到这,馨宁道:“外祖父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身体不适,不愿意兴师动众,也不愿意应酬众人。”馨宁故意不去提三年前的事情,转移话题道:“听说望舒表姐在皇觉寺过的很是清苦,每日天不亮便要起来做早课,还要日日自己挑水上山,不能吃荤腥,我听说舅母给皇觉寺捐了一大笔银子,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王竞洪却道:“她是炀帝废妃,臣虽然心疼她的不易,可没有圣旨,她是无法从皇觉寺出来的,她还年轻,想必能还能等到大赦天下的那一天,我会回去劝劝宋氏,叫她不必再想这件事情了。” 馨宁有些讶异,她还以为王竞洪会顺坡下,想让她把王望舒也放出来呢,看来王伦那边很是紧迫啊,她假装咳嗽了几声,喝了一口茶水,等王竞洪诉苦,王竞洪看了一眼低着头站在馨宁旁边的红珠道:“娘娘能否屏退左右?” 馨宁知道大菜要上桌了,道:“你去外面吧。” 红珠低着头退下去,却背着王竞洪给馨宁做了一个手势,指了指上面。馨宁点点头,表示明白。 王竞洪这才道:“娘娘觉得王家如何?臣愿意带着整个王家投入太子妃麾下。” 太子妃麾下而不是太子麾下,馨宁笑了笑,道:“外祖父这话说的不妥,后宫不得干政,我还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的。” “娘娘可知为何望舒会嫁给炀帝,这全是娘娘的姐姐林周氏的诡计,她设计让炀帝强纳了望舒为妃,望舒可是跟建峰有婚约的人,臣还是要脸的,怎会做出如此不知羞耻之事。”王竞洪痛心疾首道。 馨宁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原因,可是馨宁并不想理会这件事情,事情都已经做了,失败后的辩解是最无用的,她眉目间透出不耐烦,道:“外祖父还是说王家今后会如何做吧。” 王竞洪捕捉到这一点,连忙道:“我王家下一辈的优秀子弟以王伦为最好,他如今在江西做的不错,只是因为太子不喜,总是被同僚刁难,前几天督办粮草一事出了差错,昨日被太子革职查办,王伦说是被上司陷害,那上司贪污了常平仓的粮食,以次充好,那上司听说是大皇子的人,王伦已经找到了证据,但太子似乎更相信王伦的上司,臣实在是担心殿下受了蒙骗,要知道大军出战,粮草先行,如此重要之事,关系前线数百万将士的口粮,所以还请娘娘为王伦美言几句,拨乱反正,王家从此以后定会以娘娘马首是瞻,尽心为娘娘办事。” 第152章 密室箱子 馨宁听了之后哈哈大笑,道:“王阁老这等赤胆忠心,可真叫本宫心生欢喜,可是外祖父你以为本宫是傻子不成?这点小事怎么能难倒在朝堂上三起三落的王阁老,相信王伦也不是草包,怎么就随随便便叫人蒙骗了,您拿这件事情试探本宫,还真是小瞧本宫了。” 笑了一会之后,馨宁道:“外祖父不如回去好好想想,王家有什么能跟本宫交易的,本宫这人跟别人不同,最是喜欢实在的行动,轻轻飘飘几句话,想让人心服口服的办事,还是有点难的,外祖父官场沉浮多年,怎么还能这么天真呢?” 就在馨宁笑的不行的时候,红珠敲了敲门,在外道:“娘娘,时巽求见。” 馨宁欣喜道:“快让他进来。” 时巽一脸兴奋的进了屋,道:“娘娘,幸不辱命。”他发现有人在屋里,马上闭了嘴,站在一旁。 王竞洪脸涨的通红,道:“娘娘有人要见,不如午膳由臣安排,聊城有一家天下第一楼,做的饭菜很是美味,娘娘不妨尝一尝。” 话还没有谈完,各自的底牌还没有亮完,馨宁道:“那就辛苦外祖父了。” 待到王竞洪下了船,时巽才道:“娘娘,那密室很大,整个都是由精钢浇筑的,锁的很严实,我们人手不足,又不能把整个杨树挖出来,我们想着这么大的密室不可能一直空闲着,后来王阁老离开济南之后,我们听声辨位,在王阁老外院书房后面的小花园里的一处假山找到了入口。” “这密室你仔细看过没有?里面有什么,能否推测出建了有多少年?”馨宁眼神变得锐利。 时巽道:“一大半是空的,只在东侧墙边摆着有十二只箱笼,十二只箱笼都有些腐朽,装的都是已经变脆的字画和失去光泽的丝绸,我看了一下,这密室至少建了有一百年了,期间应该只翻修过一次,翻修的时间很近,不过十多年,翻修的痕迹也不大,可能只是简单清理过一次。我们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密室里到处是拖拽的痕迹,有些是新的,有些是旧的,所以东西应该不是一次性取走的,而是断断续续取走的。” 说到这,时巽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馨宁,接着道:“我以为这应该就是素问大人一直派我们找的东西,但是东西应该都被王家搬空了,可懂机关术那小子说密室的大小不对,王家的会客厅要比这个密室大,然后我们果然找到一个暗门,暗门后面又是一个小密室,那小密室里只摆着一个精铁做的箱子,而且那密室好像没有被发现过。” “你们把箱子打开了吗?”馨宁道。 时巽摇摇头,道:“有点麻烦,需要钥匙,我们把箱子整个搬了出来,这箱子是传说中的箱中箱,必须要钥匙才能打开,而钥匙也不是那种普通的钥匙,而是类似鲁班锁一样的东西。” 馨宁突然道:“最近的拖拽痕迹,你感觉有多久?” 时巽想了想,道:“最后一次,根据尘土的堆积痕迹,大概有一年左右,之后这密室好像已经荒废了,再也没有开启过。” “箱子放在哪里,带本宫去看看。”馨宁起身道 因为不知道箱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无法确定箱子的危险性系数,时巽只是把铁箱子放在了他们卫兵们居住的副船上,没有放在馨宁所在的主船上, 馨宁像做贼一样带上了兜帽,乘着小船上了副船,箱子放在了副船的一件厢房里,只有时巽,红珠和懂机关术的小伙子一起进了厢房。 箱子大概像20寸的老式电视机那么大,已经生了些许红色的铁锈,箱身上盘旋着雕刻两条对称的龙纹,活灵活现。两条龙头对着的龙口中间是三寸长一寸高大小的长方形机关锁孔,这样奇怪的样子馨宁还是第一次见。 那个懂机关术的小伙子见馨宁疑惑,忙对馨宁解释道:“这个锁孔若是插入钥匙,钥匙是可以分解成单独的小长条,插入不同的锁孔,之后这两条龙会弹出,打开外层的箱子,里层箱子才会露出来,但是如果使力破开外层,这两条龙会喷射有毒的液体,会伤害到箱子里放置的东西。” 馨宁仔细的看着那个箱子,道:“可以摸锁孔吗?” 红珠早有准备,拿出一副丝质手套帮馨宁带上,馨宁仔细的摸了摸锁孔,这大小很是熟悉啊,要是放上一个爹爹送给游方道士的三寸黄梨木盒子,馨宁脱了手套问红珠:“你说殿下一直不曾找到那个送给我飞鸟玉牌的游方道士对吗?” 红珠没想到馨宁又提起了这件事,道:“不曾,殿下为了找人,还颁布一条诏令,让天下所有道士和尚必须在官府办理户籍,还把当年在福建那边行走过的道士都询问过。” “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是那个人根本不是一个道士呢?不过是用了点让人失忆的手段呢?如果不是道士,那你们当然找不到了。”馨宁道。 “可是,那玉牌的确对您有益处啊,所以那人怎么可能是骗子?”红珠道。 馨宁反驳道:“说不定我只是得的百日咳,然后喝了点药病就好了。” 红珠和时巽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馨宁叹了口气,道:“我们被骗了,飞鸽传书给殿下,用密文,告诉他王家在秘密资助蜀王。”她带上兜帽,道:“红珠,我们回主船上吧,一会儿还得去见王竞洪,今天能不能出山东,就看一会儿我的演技如何了。” 红珠有点懵逼,两人回了主船之后小声问馨宁:“您怎么知道王家在资助蜀王?” 馨宁道:“一会儿见了王竞洪你自然就明白了。” 红珠点点头,揣着满肚子的好奇心给馨宁又画了个憔悴妆,然后又听见馨宁吩咐她道:“红珠,你帮我把袖箭带上,最好是抹上毒药。”红珠一抖,道:“要我们做什么准备吗?” 馨宁面无表情道:“能活下去的准备。” 第153章 交易 聊城是运河上的中转大站,因此经济十分繁荣,各种食肆,酒肆种类繁多,王竞洪也算有诚意,这天下第一楼在闹市正中央,平日里都是人来人往的,他大手一挥包下了整个酒楼的二层包厢。 馨宁由红珠搀扶进了其中一间包厢,道:“让外祖父久等了。” 王竞洪想依照礼节对馨宁行礼,被馨宁一脸病弱的拒绝了,道:“外祖父不必如此多礼,今天就算家宴了,这里没有旁人,外祖父长话短说。” 王竞洪也不再矫情,道:“娘娘可知道王家自前朝起就在山东繁衍生息,到我这一代,已经六世没有分家,我们前朝便是读书人家,我的祖父曾是前朝末帝的河道转运使,他和末帝的尚宝司卿是好友,尚宝司掌管皇族秘库,因此他负责将皇族秘库转移至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但是行事不够隐蔽,还是被几个盗墓贼知道了,他们用一种世人想象不到的手法进入了秘库,但宝物太多,他们只拿了很少的一部分就够享受一生了。但是人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其中有一个盗墓贼名叫群三,他嗜好赌博,把从秘库里盗走的财宝挥霍一空后,还是欠下了一大笔债务,因此他又叫上他几个同伙准备再下一次秘库,可之前一起盗墓的人有一个人凭借着盗取来的金银财宝已经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大贾,他不愿再铤而走险了。几人没有谈拢,群三必须要那富商盗墓贼进秘库的原因是那富商是一个机关好手,没有他几个盗墓贼几乎寸步难行。” 说到这里,王竞洪看了一眼馨宁,似笑非笑的道:“娘娘不知道,这盗墓也是有讲究的,他们分工合作,各司其职才能成功盗取一个墓葬。”馨宁眼皮一抖,王竞洪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知道他家里那个密室被人动了? 想到这一点,馨宁内心波涛万丈,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本宫也不是很懂这些,外祖父果然是博学多才,连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都知道。” 王竞洪道:“那我就接着讲了,群三因为被债主追的很紧,跪下来求那富商盗墓贼再进一次秘库,并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去赌博,富商盗墓贼禁不住群三的请求,只好同意是最后一次进秘库。可群三自己有了主意,他想独占秘库,因此跟在那富商盗墓贼身后,把所有的机关都十分精确的记载在一张羊皮纸上,后来在秘库里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这伙盗墓贼都离奇的死亡了,那富商盗墓贼家中更是被贪婪的江湖人血洗,而那张藏宝图却因此而流传于江湖。直到有一天,你的祖父所在的工部奉太武帝命令修建汤山行宫,他负责整理前朝工部的图纸,意外的发现了一张图纸,是皇族秘库的建设图,不知道为何没有人销毁,夹杂在前朝太庙建设的图纸里。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把这张图纸藏了起来。” “直到他成了哀烈帝的首辅也没人知道这件事情,后来他被贬济南,去世的时候他请求我照拂他唯一的儿子,并把这件事情作为交换告诉了我。因此我得到了一张图纸,可这图纸并不是完整的,娘娘不妨猜测一下,猜猜我得到了哪张图纸?”王竞洪眼神犀利的望向馨宁。 是群三的图纸,馨宁一惊,一丝细密的冷汗从馨宁的后脖子渗出,但是馨宁面上不显,假意道:“不说外祖父有工部的图纸吗?难道说祖父坑了您,把这图纸一分为二了不成?” 王竞洪眼中略过一道精光,道:“那到不是,娘娘您想,周大人是怎么知道那图纸是皇族秘库的图纸的,他应该是看过另一道图纸才会知道吧!娘娘估计不知道,群三他是湖广衡州人,您说巧不巧,这群三跟娘娘您是同乡啊。” 馨宁却哈哈大笑道:“王阁老您找错人了,本宫是在福建出生的,后来又跟着爹娘去了辽阳,从不曾去过本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我依然冠了段姓,阁老有事不妨问问您的女婿我爹,俗话说得好,一个女婿半个儿,想必我爹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定会对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馨宁先装傻,再威胁王竞洪,万一她在这遭到不测,不仅皇室不会放过他,连周少城也不会再看在娘亲的面子上饶恕他。因此馨宁接着道:“话说我没出生的时候,有人派了骗子化作游方道士骗走了我爹手上一个黄梨木盒子,如果这黄梨木盒子里有打开秘库的钥匙或者是工部的图纸,想必他已经富可敌国了吧。” 不知道周家底细的人如何能准确指出家里有什么黄梨木盒子,想必当初爹爹仕途不顺也是王竞洪做的手脚,他也真不要脸,馨宁因此暗讽他早就打开了秘库,而王家也因此已经富可敌国了,还想拿秘库来敷衍她。 王竞洪眼中划过一丝赞赏,道:“娘娘会错我的意思了,我只有群三的图纸,群三他们只进入了秘库的外层,里层没有工部的图纸也是没有办法进去的。我在湖广多年也不曾打开过。群三年轻时曾经当过周老大人父亲的随从,后来才做了盗墓,周老大人因此而得到群三的图纸,我当初骗了你爹爹的东西,不过是利欲熏心,而如今我已经年老,只求一件事情,就是我王家众人的平安和富贵。不知娘娘可否大人大量,为自己也为未来的太孙留一份财产呢?”说完,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件黄梨木盒子递给红珠,红珠接过之后对馨宁使了一个眼色,双手将盒子呈给馨宁。 馨宁知道这是如假包换的真品了,但是却并不接那盒子,反倒道:“又要平安,又要富贵,单求这富贵不难,平安亦不难。阁老想鱼与熊掌兼得,却只把本来就是我周家的东西还回来,阁老与本宫的交易心不诚啊?” 第154章 谈妥 “当然不光只是物归原主了,为表示我的诚心,我还有两件东西要送给娘娘,第一件就是群三图纸。”他将另一只檀木盒子拿了出来,接着道:“这里面就是群三图纸,檀木盒子防虫防潮。至于第二件东西,娘娘曾经看过路通票号的账本是吗,想必也知道票号挣的银子有多么丰厚了,臣愿意将票号的一半收益送给娘娘做零花钱。臣每年会以向您问安的形式按季度将账册送到您手上,您也可以随时派人去票号查账。” 馨宁其实只想拿到黄梨木盒子,对路通票号没什么兴趣,没有路通票号她还可以弄出一个新的票号,但是她若不表现出贪婪的样子,王竞洪估计不会轻易相信她已经上当了,群三图纸估计也没什么用,王竞洪拿了图纸那么多年,估计早就搬空了外层,要不然那密室里的金银财宝是哪里来的,说不定还放上了新机关就等着她上当呢。 但是有很大的不对,时巽说密室已经建了许多年了,王竞洪拿到群三的图纸也不过三十年多年,这期间秘库经过群三等盗墓贼光顾,祖父估计也仔细研究过群三的图纸,王竞洪密室里的字画已经碳化成那个样子,没有个一百年估计不行,这王竞洪满嘴胡话,各种骗她。更可气的是他肯定在暗中资助蜀王,想脚踩两条船, 馨宁只好继续演戏,道:“这也差强人意,毕竟本宫身为太子妃,也不能明目张胆的与民夺利,希望路通票号的生意别是一年比一年不好,分给我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就行了。” 王竞洪哈哈大笑,道:“娘娘很是风趣呢。” 这次谈话也算和谐的结束了,馨宁带上兜帽上马车之后马上对红珠道:“快走,王竞洪刚对我放松了警惕,一旦他知道自己的密室被人光顾过就不好了,山东毕竟是他们的地盘,我们赶紧出山东进南直隶才是正经事。” 等船开了之后,馨宁提着的心才彻底放下,红珠十分好奇的道:“娘娘为何说王竞洪暗地里资助蜀王,根本没有迹象显示啊。” 馨宁却道:“是没有迹象,票号的账册我查过,太过于完美了,一次缺账也不曾有,可我明明记得有一年票号的船在江上被水贼劫了,娘还唉声叹气了好久。我原先替我娘经营四季锦的时候,发现四季锦的蜀锦生意占了有一半的比率,你们应该都知道蜀地天险,江水湍急难行,水贼又太多,可路通票号的船却在蜀地畅行无阻,当初娘说票号每年都有供奉银子给蜀王,蜀王因此给了便利。但蜀王并不受宠,他如何能命令蜀中官员甚至水贼对他唯命是从,并且助他反叛呢?票号不过能每年给他几万两银子罢了,那钱要是用来养兵,砸进去不过是听个响。这水贼说不定就是蜀王养的家臣,专门为他劫掠江上商船的。” “可是那也没必要资助蜀王啊,蜀王抽个成不就行了。”红珠奇怪道。 “那你说王竞洪为何轻易的就把这秘库钥匙甚至群三图纸一起都交给我了呢?”馨宁反问道。 “难道他是真心投诚娘娘的。”红珠天真的道。 馨宁敲了红珠的头一下,道:“蠢,王竞洪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应该是这秘库已经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王竞洪想赶紧把他甩出去。你还记得前朝末帝死在哪里了吗?” “蜀中。”红珠快速道。 “不错,想必这秘库就在蜀中,王竞洪和蜀王暗度陈仓这么多年,依旧不能解开黄梨木盒子的秘密,他只好和蜀王合作先用群三图纸开了外库,而如今蜀王节节败退,可见内库依旧不能打开。王伦又出了差错,他没法子像以前一样一手遮天。而他认定我是个容易哄骗的,你想任何人知道自己能拥有一个宝藏之后下意识的心理是什么?”馨宁道 “瞒着别人。” 馨宁赞赏的看了一眼红珠道:“还没笨死吗,他料定我定会为他隐瞒,而王家又明面上投诚了我。所以他交了图纸之后这件事就跟他无关了。” “那王竞洪密室里的银子都去哪里了?”红珠好奇道。 “投进票号里了,你说建票号的本钱是哪里来的?” “不是说是卫老夫人的嫁妆吗?”红珠道。 “你觉得王竞洪会用老婆的嫁妆吗?把这笔不义之财洗白的最好办法就是花出去。王竞洪可是有名的计相,计相会穷的靠吃老婆的软饭才能活?要说他为什么资助蜀王,一是他跟蜀王本就是合作关系,二是王竞洪这么有钱,却丢了官,经不起风吹草动,蜀王又缺钱,你要是蜀王你会不勒索他吗?” “这密室是我们偶然发现的,他早已经荒废不用,我要不是看到那个精钢双龙箱子,我还想不到这一层,这密室应该是王竞洪的祖父建的,他祖父又跟前朝的尚宝司卿是好友,想必是交待过王竞洪黄梨木盒子的样子,要不然王竞洪为什么不直接跟我爹骗图纸而是骗一个黄梨木盒子。但是你说王竞洪为何没有发现那个精钢双龙箱子,你自己建的密室你难道会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吗?他故意把黄梨木盒子给我混淆视听,却把真正藏有图纸的精钢双龙箱子藏起来。让我们拿着钥匙却找不到门锁,一头雾水的四处乱撞,还掩盖了他真实的意图。实在是一个精明至极的老骗子。”馨宁咬牙切齿。 “娘娘,那你说王竞洪是不是已经进过秘库了?”红珠突然惊悚的想起这个问题。 馨宁摇摇头,道:“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得到了我祖父的户部图纸,但是跟蜀王没有谈妥,二是这个他拿着黄梨木盒子却无法打开精钢双龙箱子,这箱子另有乾坤。这两个原因都有足够的动机让他把黄梨木盒子交给我,毕竟盒子甚至是群三图纸对他都已经无用了。” 第155章 开箱 王竞洪在馨宁走后独自享受了天下第一楼的饭菜,他的长随忍不住道:“大人,太子妃娘娘对您戒心十分大,她来了这里,一口水都没有喝,还不时用帕子捂着口鼻生怕您点迷烟迷晕她。我们真的不把她交给蜀王吗?” 王竞洪优雅的喝了口热茶,道:“我原本就没指望她相信我,她是聪明人,小小年纪在万事都不利于她的情况下还摆了阿伦一道,冲这一点,我就知道她将来能坐稳皇后的位置,至于你们说的把十七娘送进宫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们是读书人家,无论如何将女儿送进皇家成为外戚这都是大忌,当初三弟看着兴宁侯府富贵非要把他们家宝珠那个蠢货嫁进去,宝珠做女儿家的时候就喜欢跟我们家宝仪较劲,但是次次都被我们家宝仪压制的死死的,后来更是非要给自己儿子娶周淑宁。” 说到这里,王竞洪想起周淑宁那张嚣张的脸,就烦的很,连面前可口的饭菜都没心情吃了,直接道:“蜀王气数已尽,早晚是要死的。他谋划了这么多年,什么阴招歪招都试过了,还不是被周少城一个读书人打的抱头鼠窜,良禽择木而栖,周少城要不是跟对了主子,又有我护着,他就得猫在福建打一辈子倭寇,哪里轮到周淑宁那个小贱人在背后插我一刀。周淑宁虽然令人生厌,但是不得不说宝仪还是很会生孩子的,建峰那孩子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是对打仗这件事像是开了天窗一样,这几年看着他打的仗几乎没有战败的,还能做到少伤亡。至于周馨宁,油滑的像个狐狸一样,把黄梨木盒子给她也不知是对是错,毕竟她到最后也没有松了口风。” 长随不以为然道:“我们拿在手里研究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弄出个所以然,她一个黄毛丫头能干什么大事?况且户部图纸不是还在我们手里吗?就算她弄明白了,她也找不到啊。” 王竞洪听了长随的话,心里非但没有放松,反倒更加不安了,他道:“我们虽然拿着黄梨木盒子这么多年,可到底是没有打开双龙箱子,把户部图纸拿出来,也不知周老哥到底从哪里找的匠人。你确定密室这几年都没有人进去过吗?” 长随道:“我们离开济南前还曾确认过暗记,完好无损。” 王竞洪突然想起在馨宁的大船上时,那个叫时巽的侍卫,他当时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才那么喜气洋洋的过来,甚至不顾礼数的打断了他和周馨宁的谈话呢?想到这里他心中的不适更加多了。 “你快速回济南一趟,看看暗记还在不在,不管在不在你都进去看一下双龙箱子还在不在。”王竞洪吩咐道。 一天后,那长随满头大汗的飞奔至王竞洪下榻的地方,他一脸不安的道:“老爷,暗记还在,可东西没了。” 王竞洪手中的茶碗瞬间掉落地上,茶水洒了王竞洪一脚,但他也顾不得了,道:“赶快给我追周馨宁的船。” 长随哭丧着脸道:“老爷,她们这会儿已经出山东了,南直隶的凤阳巡抚以及淮安的新任漕运总督都是太子殿下的人,我们追不上了。” 王竟洪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道:“她们一时半会还打不开箱子,太子对我不喜,我不能出山东,你亲自去截她,绝对不能暴露身份,必要时栽赃到蜀王身上。” 馨宁到了淮安才觉得安全,她拒绝了漕运总督想要她住进漕运总督府的好意,她决定马上开箱,时间拖的越久,王竞洪派人追上来的可能性就越大,淮安离山东还是有点近,她现在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到段璟那里才安全。 红珠拿着黄梨木盒子跟在馨宁身后上了副船,时巽已经做好重重布置就等她来了,会机关术的唐柏看到红珠手上的盒子一脸兴奋道:“娘娘,让我来,让我来。” 馨宁看他连着说了两个让我来,笑着对红珠点了点头,红珠把盒子递给他就道:“你可别丢人,赶紧打开。” 唐柏忙接过,道:“您就看我的吧!” 馨宁被他勾起了兴趣,便仔细的看着他开箱的过程,唐柏看她有兴趣,也很会来事儿的放慢了动作。 只见唐柏把黄梨木盒子像摸珍爱的珠宝似的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用一根细长的像筷子一样的铁杆往盒子的一角一戳,就掀起来一层薄薄的木片。 紧接着唐柏就把木盒倒扣在桌子上,里面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长条木块就倒了出来。 木快上有很小的字写着它们应该摆放的方位,唐柏拿了蜡烛靠近双龙箱子,细致却毫无规律的一根一根把木条插在它对应的位置,到最后却剩下半个火柴盒那么大的空隙,他有点懵逼的道:“娘娘,好奇怪,这里怎么少了一块。” 馨宁听了他的话之后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凭什么段璟找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她随随便便的就找到了。 “算了,唐柏,你休息休息吧,等见了殿下,把东西交给殿下头疼吧!”馨宁安慰一脸懵逼的唐柏。 唐柏不甘心的道:“娘娘,我可是唐家堡机关术大师最得意的弟子,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能打开它的。” 馨宁决定随他去,人总是要有目标才能奋斗呢,况且人的智慧是无穷的,说不定他就打开箱子呢!她准备再说几句鼓励的话让他好好开箱。红珠却拽了拽她的袖子,道:“您不觉得我们随便再做一个大小差不多的东西塞进去试试吗?毕竟这些小木条也是人手工做的。” 唐柏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还是决定愚蠢等试试,他从工具箱掏出一块木料,按照空隙的大小切出一块来,插进去之后双龙毫无反应,他气馁的把木块掏了出来。 馨宁看了一眼木料,突然发现这大小很是熟悉啊,像是她天天都能见到似的。 她伸手把脖子上挂着的飞鸟玉牌掏了出来,问红珠道:“你看这个大小是不是和唐柏切出来的木块一样大?” 第156章 遭贼 屋里的四个人面面相觑。唐柏伸手接过馨宁的玉牌,有点傻傻的问道:“那我能把玉牌放进去吗?” 馨宁点点头,唐柏就把玉牌上的绳子拿下来,直接把玉牌放进了空隙中,真的是一丝不差。然后出现了神奇的一幕,那些小木条都按照各自的方位有规则的一个接一个的插入了箱子里,之后两条龙弹了出来,对着的龙嘴同时吐出口中龙珠,弹入内层箱子的两侧,玉牌稳稳的被嵌入内层箱子的盖子当中,紧接着箱子盖自动打开。 馨宁探头去看,真的是一张卷好的图纸,但是她不敢上手去拿,时巽看了她一眼,十分善解人意的帮馨宁拿起了图纸,并打开呈给馨宁看。 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各种标识,馨宁虽然看不太懂,但不妨碍她认出这是一张地宫图纸,她立即意识到图纸放在她这里不安全,必须立马把它送到段璟手上,于是她当机立断的吩咐几人道:“红珠,把它收好。时巽,飞鸽传书给太子殿下让他把素问派过来拿东西。这东西在我们手上不安全。我们继续南下游山玩水,毕竟屁股后面还跟着王竞洪呢。” 时巽道:“那这箱子?” “唐柏拿一卷白纸放进去,玉牌还给我,之后把双龙箱子和黄梨木盒子恢复成原样,记住今天我们没有打开过箱子。”馨宁斩钉截铁的道。 回了主船之后,红珠小声道:“娘娘,我把这东西放到哪里啊?” 馨宁本想说放你肚兜里,但是又想到素问会来拿东西,到时候红珠从肚兜里掏出来得多尴尬。她上下打量了红珠一圈,道:“你天天身上必不可缺的无论是上厕所还是吃饭睡觉都带的东西是什么?” 红珠指了指腰带,道:“腰带,这腰带是我用的随身软剑的刀鞘,是殿下赐给我的天蚕金丝。” 馨宁很满意,道:“这几天把东西放在腰带里吧,就当是衣带诏。” 红珠点点头,很听话的一点一点的把图纸卷进了腰带里,然后一脸郑重的道:“娘娘,这几日我就睡在您屋里行吗?您就委屈委屈,别赶我出去了,我害怕啊。” 馨宁表示理解,任谁怀揣一大笔横财都是很不安的,更何况揣的是上司的横财。红珠重重吐了一口气,放下心之后才想起一个不合理的地方,道:“您说王竞洪为啥要拿玉牌跟老爷交换黄梨木盒子呢?明明这两个放在一起才是真正的钥匙。” 馨宁也不知道,她也想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祖父老周才是一个真正牛逼的人才。折腾了多少人,得有什么样的七巧玲珑心才能把一群人耍的团团转啊。 但是她可不能乱说,只好道:“可能是长年打雁的却被雁啄了眼睛吧!” 红珠却突然冒出一个奇思妙想道:“您说我们把王竟洪抓起来拷问一番怎么样?” 馨宁狠狠给了她一个暴栗道:“胡扯,那是我外祖父,我要是拷问他,我娘估计会气的从坟墓里出来打我。” 红珠嘿嘿傻笑,馨宁缺却突然变的很抑郁,她有些伤感的道:“要是我娘还活着就好了,我姐姐和我也不至于和外祖父这样算计来算计去的。互相绕圈子扯皮像是防备政敌。” 红珠安慰她道:“老爷不是已经让您把大兴的田庄做祭田了吗。又专门买了一块地当墓地,夫人的遗体已经安放好了,东宫离大兴才多远,老爷还说了,等他百年之后把他和夫人都葬在大兴,等战事结束就去衡州老家起骸,把周老大人和周老夫人的骸骨都迎到大兴去。” 家里才几个人,就想自立门户,不知道爹年老了会不会后悔想着落叶归根,馨宁感叹道:“你说我们一家人想活下去怎么这么难,爹爹被周家除名,娘客死他乡,她的父母还要算计她的儿女。哥哥至今没有娶亲,姐姐年纪轻轻就成了下堂妻。而我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难当的媳妇,皇家的儿媳妇,现在为了一张从天而降的图纸而奔命。” 红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周家本来一家人好好的待在辽阳幸幸福福的生活呢,要不是太子殿下突然插进来的话,她只好干巴巴的劝解道:“您有个好夫婿就行了呗!不管怎么说,您的后半辈子有保障了。” 馨宁听了之后,反驳道:“你说的不对,他娶了我才是他上辈子烧了高香。” 上辈子烧了高香的段璟连着接到了两次飞鸽传书,得到的消息一次比一次惊悚,他连忙把素问从战场上拽下来,吩咐道:“你带上足够的人去接太子妃,别让她坐船慢悠悠的从江水逆行入蜀了。不管她怎么威胁你,或者是说服你,设套给你钻,你此次去只有一个目的,把人给我带来。” 馨宁到了镇江之后就没再南下了,这天她刚吩咐人去买镇江的汤包吃,素问就风尘仆仆的上了馨宁的大船。 馨宁让红珠把图纸交给他,就撵他回蜀中见段璟。素问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走,馨宁理由一大堆,什么坐马车晕车啦,什么素问跟着一起坐船很慢啦,图纸不安全啦,前线战事很紧张啦,都没能撼动素问的决心,并且他一来就踹掉了时巽,把护卫馨宁人身安全的重担放在了自己身上。 两人僵持了半天,结果就天黑了,无论是马车还是大船今夜都不能走了,馨宁只好让他回房间休息,明日再说。 馨宁夜里睡着突然听见一阵嘈杂的呼救声,馨宁被吓了一跳,从小窗子探头向外看,离馨宁的大船很近的几条船都被火光染红了。 红珠已经醒了,手放在腰上的软剑上,道:“是水贼。” 馨宁诧异道:“这可是镇江港,有多少护卫啊,这帮水贼是不是穷疯了,在太岁头上动土。” 素问来敲门道:“娘娘可以安心休息,不用紧张,侍卫们已经戒严了,不过是一些亡命之徒,不敢动我们的船,况且我们的船底是用桐木做的,他们工具简陋,是不可能凿穿的。您放心,我们已经派人去通知了镇江知府,他们已经派军队过来镇压水贼了。您不必担心那些着火船上的百姓们。” 第157章 蜀中世家 馨宁点点头表示做的很好,但又想起素问在门外根本看不见她点头,就道:“你做的很好,虽然这次水贼作乱很是奇怪,你要小心有人浑水摸鱼,至于副船上的精钢双龙箱子,你们要保护好,但是更重要的是要保护好自己的性命知道吗!” 素问知道图纸在自己身上,精钢双龙箱子里不过是一卷白纸,他立即道:“娘娘放心,卑职今日不会跟任何人交手或者近身,以免被钻了空子。” 馨宁见他明白了她的意思,满意的嘱咐道:“放水放的不要太明显,老狐狸是很奸猾的。” 嘈杂声不过持续了半个时辰,就安静了下来,素问不休息却来敲馨宁的房门,他在门外苦口婆心的劝诫馨宁,道:“娘娘,您还是启程去蜀中吧,这次水贼作乱不过是开胃小菜,卑职已经责问过镇江知府,镇江知府说这些水贼是受人怂恿,说今日有拉银子的票号船停在镇江港,他们才铤而走险的。等卑职走了,这样的事情说不定会日日上演,您休息不好不说,外头的侍卫时间长了也会懈怠,最终说不定会失职让您受伤,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太子殿下还打什么蜀中,肯定又要做出和上次一样千里夜奔的事情。还有,您要是明日不走,卑职可就拦不住镇江知府来拜访您的脚步了。” 看来这次只是要做做戏,王竞洪要玩疲劳战术啊,谁有时间跟一个快入土的讨厌糟老头子玩暧昧战术啊。也好,反正她也有些想段璟了,都自己玩了好几天了,一直在船上呆着闷死了,除了搞政治斗争就是和红珠闲话家常,快点去蜀中看她们家阿璟的美貌才是正经事,阿璟穿铠甲一定帅呆了,制服诱惑啊。 想到这,她心里热热的,大手一挥道:“你说的很对,我们明日就换马车去蜀中,不跟王竞洪玩了。” 但是第二天馨宁依旧没能离开镇江,原因是镇江知府带着他夫人和儿子女儿天还没亮就来拜见她了,馨宁站在甲板上看了一眼,乳母怀里抱着的小姑娘梳着两个羊角辫,困的直打哈欠。 红珠站在她旁边,她伺候了馨宁快十年,对她的情绪了如指掌,见状小声道:“您不如见见,这位镇江知府姓杨,是蜀中世家新都杨家的人,已经做了七年的镇江知府了,他夫人同出自蜀中世家巴县刘家。” 馨宁本来就对那小姑娘生出了恻隐之心,没想到这两人身份又不一般,馨宁对红珠很满意,吩咐道:“让他们上我的船吧。” 红珠眼角带笑,道:“是。” 镇江知府名叫杨慎,看着很年轻,实际已经四十出头了,给她行了个礼就退下了。馨宁本以为他这样积极的见自己,肯定有一堆话要说,没想到他就真的只是来打声招呼。馨宁忍不住看了一眼杨慎的夫人刘氏,刘氏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地面,丝毫没露出惊讶之情,馨宁心下了然,看来今天的主角是这位刘夫人了。 馨宁也不是那起子无利不起早的坏人,吩咐红珠道:“给刘夫人赐座。” 红珠亲自给刘夫人搬座椅,刘夫人忙道:“不敢当殷女官的大礼。”她只坐了半个边,就跟馨宁寒暄道:“娘娘一路坐船南下,一定很疲惫吧,镇江的鲥鱼和香醋真的很鲜美,您不妨吩咐人买来尝尝,还有金山寺和甘露寺的庙会,金山寺不远还有那天下第一泉中泠泉,您若是喜欢喝茶,可以用这天下第一泉泡茶。”很是热情又不失分寸。 馨宁不禁对她好感大增,又看见那乳娘抱着的小姑娘眼睛挣得大大的,一眨一眨的看着她,笑着道:“您家的小姑娘可真漂亮,红珠,把本宫的翡翠玉蝉拿过来送给这小姑娘玩。” 刘氏很大方的道了谢,有些害羞的道:“她叫莞莞,是妾身三十九岁那年生下的,有点娇惯,都三岁了还不喜欢走路。妾身孙子都比她要大上个几岁。” 馨宁忙道:“那您可真是有福气。没想到您都有孙子了,还是这南方水土养人,您和知府大人看上去都很年轻。不知道您的媳妇是谁家的闺女?” 刘氏道:“是铜梁张家的姑娘,妾身长子一直是公公婆婆在教养,婆婆就是铜梁人。”馨宁见状挑了挑眉。 刘氏见馨宁有些疑惑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她这疑惑是真疑惑还是假疑惑,但是既然已经决定向馨宁示好就不管这些那些了,蜀中世家常年被蜀王压制,再不抓住机会翻身就会彻底没落下去了,刘氏想到这里,脸上笑容更加亲切大方,道:“我们蜀中有三世家,分别是新都杨家,铜梁张家,和妾身的本家巴县张家。妾身的祖上为避灾祸,都是从湖广迁进蜀中的,蜀中民风淳朴,百姓亲切勤劳,所以三家也就在蜀中扎根,繁衍生息了下去。” 馨宁听出了刘氏语气中的自豪,可惜蜀中世家在朝堂上一直不显,馨宁也不知道这三家到底有多牛掰。 但是刘氏接下来的话却为馨宁解了惑,道:“您也看到了,我们三家相互联姻已经很多代了,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办法,妾身的父亲曾经尝试跟湖广和江西的世家联姻,想把妾身的妹妹嫁到蜀中外面去,可惜都失败了。一是蜀中世家不显,外面的世家对蜀中世家不怎么了解,二来是蜀王长年的压制,蜀王残暴无德,骄奢淫逸,一直对蜀中的百姓们横征暴敛,百姓们怨声载道。妾身丈夫在任镇江知府第一年曾上折子给炀帝,可惜炀帝把事务全权交给了内阁首辅顾大桐,顾大桐却忙于争权夺利,收了蜀王的好处,根本不曾理会妾身丈夫的弹劾折子。而蜀王以此为要挟,强迫新都杨家把女儿嫁进蜀王府做侧妃。我弟媳的长女萱娘就遭了殃,萱娘本来跟妾身丈夫的同科翰林院的吴翰林的儿子订了婚。 第158章 试探 虽然刘夫人说的义愤填膺,字字泣血,可馨宁仔细看了一眼刘夫人身上的衣料,是地地道道的松江贡品大红色团花锦,胳膊上的羊脂玉镯细腻无暇,头上的发饰珠光宝气。说实在话,馨宁的船舱还是有些暗的,但是新金那闪亮亮的切面还是差点亮瞎馨宁的眼睛。 馨宁趁着刘夫人说话时打量她,刘夫人也一心二用的打量这位新出炉的太子妃。可能是因为在北方长大的原因,这位太子妃虽然坐着,但是依旧可以看出个子很高。身量纤细,皮肤白皙的像雪一样,未施粉黛,身着海棠色云锦,头上只戴了一只玉簪,通身无饰,只有腰间坠着一方翠色小印。海棠色的云锦一般人穿会显得有些俗气,可这位太子妃穿上却有一种别样的亮丽气质,可能年纪尚小的原因,眼睛亮晶晶的,又带着一丝天真。自己拖儿带女突然拜访,十分失礼,可她依旧没有一丝厌烦,反倒语气亲切活泼,令人心生信任。 她心里叹了口气,她陪丈夫入京述职时,曾经见过太子妃的姐姐魏国夫人,前呼后拥,妆容精致,浑身珠光宝气,气焰十分嚣张。同样是周少城的女儿,气质却十分迥异,简直是天壤之别,可见这偏见害死人,一样米还养百样的人呢,本以为太子妃同魏国夫人一样喜爱奢华,也不知道今天这一身太子妃娘娘会不会觉得自己太俗,她有些不安的抚了抚头上用新金打的满驰娇分心。 正愁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时,莞莞因为没一大早起来,十分困倦,又没人跟她玩,所以哭闹了起来,刘氏忙接过孩子慢慢的哄着,还很歉意的道:“还请娘娘恕罪,她有些调皮。” 馨宁很善解人意的道:“夫人不如带着孩子哄哄,本宫让红珠给您安排厢房休息换洗,本宫觉得跟夫人和莞莞很有缘,不如午时留在船上吃午饭,本宫特地叫人去镇江的酒楼叫了一席特色菜,想尝尝鲜,夫人可否陪陪本宫闲话一翻呢?” 刘氏知道馨宁对蜀中情况感兴趣,而且她最想要的就是这种机会,忙道:“可惜起的早,不曾带了换洗衣服过来,妾身回去准备一番,午间妾身再陪娘娘吃喝闲话如何?” 刘氏走后,素问便求见,馨宁让他进来,素问给她行了礼之后就道:“娘娘何必为他们耽误行程,蜀中三家早已经派人同时接触过大皇子和殿下,殿下觉得他们摇摆不定,晾了他们很久了。” 馨宁摇摇头,道:“再看看吧,你们这么久没有入蜀,不就是蜀王把持了入蜀的所有道路吗?蜀王这么多年靠抢劫商船,压榨百姓的钱应该还能再支撑很久吧。本宫听说白帝城守将是蜀王的妹婿,你们可弄清楚这人的来历了?” 素问道:“是蜀中世家铜梁张家的长房嫡次子张昌原,先祖曾经任蓟辽总兵,一直守城不出,无论在城下如何折腾,这张昌原像是缩头乌龟一样,连面都不曾露。白帝城易守难攻,大军始终无法进入,况且殿下又不肯使阴谋手段。而剑阁守将是任冲,这人诡计多端,又同出丁先生门下,十分难缠。” “那要是白帝城直接降了殿下,大军便可长驱直入了吧。”馨宁道。 “殿下也派人去招降了,张昌原根本不见。”素问道。 看来得好好跟刘氏唠一下了,馨宁心道,但这想法也不必跟素问讲,要是她失败了得多丢人,因此她只是嘱咐素问道:“本宫一会在甲板上招待刘夫人,膳食叫厨房备好,你们去布置好帷帐,留几个会功夫的女侍卫由红珠安排,其余的全都给本宫回避,莫要冲撞了女眷。” 素问见馨宁一定要招待刘氏,只好下去飞鸽传书给段璟告状。 馨宁由人服侍着换了一身绯红色缠枝花褙子,配了淡粉色湘裙,头发梳了个高髻,戴了凤凰衔珠的金步摇,再插上几只金钗固定头发。 快到午间时,刘氏领着自己的儿媳妇来了,与早上的富丽堂皇不同,这次她换了身宝蓝色的褙子,秋香色的马面裙,头饰也响应的减少了许多,而她的儿媳妇张氏,穿的跟刘氏差不多,只是上身是湖水蓝的,裙子是真紫色的,个子小小的,但是样貌十分出众。 寒暄过后,馨宁就让人上了菜,有镇江特色也有京菜。 刘氏十分感激的道:“让太子妃娘娘费心了,妾身何德何能,本来应该是妾身尽一下地主之谊的。” 馨宁亲切的的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又不是亲自下厨,您莫要放在心上,还好这是在外面,要是在宫中,本宫就不好留饭了,这也算是本宫与夫人的缘分了。” 刘氏和张氏也不好意思大吃特吃,都只吃离她们近的菜。馨宁看她们吃的憋屈,只好放下筷子,可惜她还想尝尝鲥鱼呢,又不好没素质的挑鱼刺。 刘氏和张氏也跟着放下筷子,说自己吃饱了,馨宁只好让红珠撤下桌子上点心上来。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馨宁也没有进入话题的意思,刘氏只好道:“娘娘可知道白帝城?妾身每次回蜀中都着江水一直往上游走,从白帝城可直接入蜀,不仅比马车平稳还方便。” 馨宁没想到刘氏真的是来说白帝城的,这不是打瞌睡的人正好碰到了枕头。馨宁心中暗喜,但面上却不显道:“是吗,本宫还准备从淮安就换马车走呢,要不是沿途景色很美,想必也不会南下到镇江。” 刘氏见馨宁不接腔,只好继续道:“这白帝城守将姓张名昌原,我这儿媳妇就是他的亲妹子,他们兄妹俩一直关系很好,前几日还通信了呢。” “哦,不知这张将军可娶亲了?”馨宁故意问道。 没想到这张氏当场哭了起来,边哭边道:“娘娘,您不知道,妾身哥哥娶了蜀王的妹妹保宁郡主,都是妾身的错,蜀王看中了妾身,想让妾身给他做侧妃,可妾身已经与夫君有了婚约,正巧保宁郡主一直纠缠哥哥,哥哥为了妾身,才跟蜀王换亲的。” 第159章 投奔 馨宁没想到这婆媳俩跟她玩同情战术,看自己态度和蔼,以为段璟很想要白帝城的控制权,想让自己脑袋一热,一拍胸脯,主动说出会为他们做主的蠢话,这是看自己年纪小,好糊弄吗?还把事情都赖在蜀王头上,既要富贵荣华又要好名声,蜀中三家不过和王竞洪一样都是一丘之貉。 馨宁当即假装大怒道:“你们明知张昌原是逆王蜀王的领头先锋,死守白帝城,给朝廷带来了多大的损失,多少将士因为你们的愚蠢而丧失了性命。难道只有你们蜀中一地百姓是人不成?杨慎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亲自替殿下分忧解难,让两个妇孺来跟本宫讨价还价,本宫看他这镇江知府不做也罢。你们以为殿下攻不下白帝城不成?” 两人被馨宁的勃然大怒吓的直接跪地,馨宁本是假装生气,说着说着却生了真气,当即端了茶下逐客令道:“罢了,你们也不是诚心想投奔殿下,杨慎在镇江做了这些年也算清廉,对百姓也算是真心实意,看在这份上,杨慎就在镇江知府的位置上做到致仕吧。” 刘氏大惊,忙道:“娘娘,是妾身不懂事,杨大人本来就是让妾身来跟娘娘说,张昌原愿意让出白帝城,请殿下入蜀,可是殿下对我们三家一直不怎么理会的,派来白帝城招降的人也是傲慢无礼,加上身边一直有蜀王的眼线,得知娘娘随殿下一同出京,几天前到了淮安。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请娘娘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的。” 听她这么说,馨宁对她的好印象已经消失无踪,看来她是太喜欢那小姑娘,所以爱屋及乌了,直接道;“你们一直在跟本宫绕弯子,想必实在蜀王面前服侍久了,以为本宫也是那等蠢物,本宫已经破例见你们,还不知足,还想在本宫这里讨到什么好处?还说殿下派的人傲慢无礼,可笑至极,你们是北朝子民,不是他蜀王的私兵,愚不可及的蠢妇。”馨宁骂完她们之后吩咐红珠道:“你去把杨慎给本宫叫来,问他这镇江知府还想不想做了,把他家里这两个蠢妇给我领走,可笑至极,居然想跟本宫谈好处。” 杨慎很快就到了,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妻子和儿媳,叹了口气道:“娘娘何必动怒,两个不明事理的妇孺罢了,妇人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弄的麻烦。”说着他撩袍一跪道:“臣,镇江知府杨慎,新都杨家长房宗子,愿意领新都杨家所有男女老少为殿下献上白帝城。” 馨宁却道:“你虽是新都杨家的长房宗子,代表新都杨家这可以理解,可你夫人巴县刘家呢?你儿媳铜梁张家呢?一家领三家之言,这在山东连济南王氏都做不到。看来殿下晾着你们也是情有可原。你让你夫人来跟我要一句准话,看来你也不能确定张昌原是否真的愿意让出白帝城。” 杨慎却很大方的道:“娘娘果然料事如神,张昌原语意不详不假,可他是真心想让出白帝城,只是那位原锦衣卫指挥使任冲大人,要求张昌原死守白帝城不出,并派了高手一直跟着他。其实白帝城粮草已经难以为继,殿下耗上几个月,也能打下白帝城,三家也想在殿下面前买个好,殿下未曾来蜀之前,臣等不过为在蜀王淫威下求得生存,而任冲入蜀之后,臣等则是受人胁迫,并不想真心反叛朝廷,臣母亲和臣儿媳的父母在蜀王府小居,臣实在无法行错一步。这些妇孺们如此行事,也是怕殿下入蜀之后,受人蒙蔽,将臣等株连,想得娘娘一句饶恕,臣这才冒死打听了娘娘的行程。” 馨宁笑了笑,道:“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很好,本宫打算明日一早启程,从镇江沿江水逆行至白帝城,你领着你家里的两位妇孺回你的镇江知府,连夜收拾行李,你们一家人坐本宫的副船,跟本宫一起去白帝城,你亲自去给本宫劝降张昌原。” 杨慎苦笑道:“娘娘,您这是让臣不顾自己的母亲吗?” 馨宁面无表情,冷眼看了一眼杨慎,阴冷的道:“自古忠孝两难全,忠在前,孝在后,你自己抉择吧。”说完端了茶。 杨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馨宁,道:“娘娘,臣愿意为娘娘肝脑涂地,事成之后愿意一死以恕今日僭越之罪,只求娘娘救救臣的母亲。” 馨宁摆摆手让他退下,冷笑道:“那就要看张昌原的态度了。” 张氏扶着刘氏下了船之后,上了杨家的马车,刘氏才忍不住哭着道:“老爷,都是我的错,我看她她温温柔柔的,态度和蔼,年纪又小,就想试探试探她,可是她骨子里还是跟魏国夫人一样。”想起魏国夫人,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当年参加魏国夫人办的赏花宴,魏国夫人笑着当众让人抽死一个冲撞了她的侍女的样子刘氏一辈子都忘不了。 杨慎安慰的摸了摸她的手,道:“你放心,万事都有我呢。回去收拾行李,带上莞莞,她还没有回过新都呢,若是我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葬进杨家祖坟,不用客死他乡了。” 骂完了这一家子,馨宁已经消了气,对红珠道:“去给我叫汤包和鲥鱼来吃,我要吃苏帮菜,中午没吃饱。” 红珠善解人意的道:“已经吩咐下去了。” 馨宁满意的点点头,感叹道:“红珠,你要是嫁了人,我可怎么活。” 红珠眉开眼笑的道:“娘娘,奴婢才不嫁人呢,再说了,奴婢这都是跟崔妈妈学的。对了,您真的要带这一家子人去白帝城啊,什么狗屁蜀中世家啊。” 馨宁白了红珠一眼,道:“这杨慎也算个人物,就是太听他媳妇的话了,到是还可以用一下,殿下收复蜀中之后,需要一个明白人帮他理清蜀中繁杂的后续清理任务。要是他一个堂堂的太子殿下,被蜀中事务缠的脱不开身,回不了京城,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不是白白便宜了段弘毅,我一直觉得段弘毅受伤有假,还好你家殿下没有蠢到真的让他回京城养病。” 第160章 江陵重逢 “娘娘前面的话说的还不错,但是要是后面的话让殿下听见,殿下说不定又要连夜来欺负您了。”红珠打趣道。 馨宁笑嘻嘻的道:“我还巴不得他来呢,还要我巴巴的跑过去见他,还好年纪大了,不晕车了,崔妈妈一直念叨一生不出门才是真正的有福气,我跟了他不仅要跑到蜀中这么远,一路上还得跟人斗智斗勇的。” 上行的船有些颠簸,她即没法看书,也没办法画画,叶子牌也有些打烦了,索性整天躲在船舱里睡觉,也不知道睡了几天,红珠一脸焦急的摇醒她道:“娘娘,那个叫莞莞的小姑娘病了。” 馨宁一下子就坐起来了,道:“怎么病的,什么病?” 红珠难得皱眉道:“因为我们没怎么为难他们,莞莞的乳娘也敢在船上走动了,刘氏有些晕船,整日在床上躺着,所以那小丫头在甲板上疯玩了一天,晚上又偷着吃了许多我们送过去的杏子。刘氏已经着急的晕过去了,张氏年纪轻,六神无主的只知道哭,眼看着莞莞拉稀拉的要不行了,杨大人这才求了时巽。” “我们到哪里了?”馨宁反问道。 红珠道:“素问说快到江陵了。” 那也没有几天就能到瞿塘峡了,馨宁想了想道:“我的大船上还有空房间吗?” 红珠迟疑道:“有倒是有。” 馨宁道:“收拾出两间房,一间给莞莞和她乳娘住,另一间给刘氏婆媳两个住。小船上都是仆妇和侍卫们在住,这一家人托儿带口的,挤在一起,难免会不舒服。大船上没那么颠簸,等到江陵,我们停一下,让时巽去寻个大夫上船来给莞莞和刘氏看病吧,等孩子病好了,我们再启程去巴东。” 红珠点点头,飞快的下去吩咐人了。不一会儿,馨宁就听见外头仆妇们一阵兵荒马乱的折腾,想必是人已经搬过来了。 她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但是她要是出去了,被仆妇们看到,估计都只会跪在地上山呼恕罪了,降低干活效率,说不定还让人家孩子病的更重。 到了江陵之后,莞莞的小脸蜡黄蜡黄的,馨宁有些不忍,古代小孩子的成活率都是很低的,她怕莞莞因为吃了几个杏子就病死,就吩咐红珠抱着莞莞去找大夫,免得耽误就医时间。张氏千恩万谢的,馨宁有些尴尬,毕竟是自己强迫人家一家子大大小小都上船的,好不容易送走了张氏,又躺了一会儿,半天也不见红珠回来。 她无聊的坐在床上踢了踢腿,随手拿了梳子给自己梳了梳乱糟糟的头发,梳完之后她摸着自己浓密乌黑的秀发感叹,古代社会没手机没电脑没wifi,她也不能熬夜打游戏追剧了,虽然少了很多乐趣,但是至少不会提前变成秃头少女了,就在她沾沾自喜的拿了靶镜欣赏自己的美貌时,有脚步声渐渐走进馨宁,馨宁以为是红珠,也不回头,随意的道:“你回来了啊,莞莞怎么样?” “我让白神医亲自给那小丫头看了病,不过是受了凉,又吃了寒性的杏子,没什么大问题。” 馨宁听到熟悉的声音,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是惊喜的大叫一声:“阿璟。”然后动作迅速的跳下床,双腿悬空,扑进段璟怀里,给了段璟一个大大的熊抱。 “见到我这么高兴吗?”段璟顺势接住馨宁,笑容满面的道。 馨宁忙不迭的点点头,道:“不知道我们快一个月没有见了吗?我想你吗。” 段璟抱着馨宁大步走向床榻,故意放低声音道:“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想我的。” 此处省略一万字….. 两人腻歪了半日,馨宁躺在段璟怀里,问他:“你怎么过来了,剑阁那边战事不紧张吗?” 段璟把玩着馨宁的头发,道:“有岳父大人和师父大人在,他两位老人家一拍即合,我说多了也是无用,况且你哥哥早已经可独当一面了,汉中都是他打下来的。反倒是白帝城这边比较棘手,姐夫苏东禹用尽了办法,张昌原只管龟缩在白帝城,无论如何就是不出来,每天放冷箭。” 馨宁皱眉道:“这张昌原好奇怪啊,也不知道我把杨慎这一家子劫过来有没有用。” 段璟抚平馨宁皱着的眉头,道:“先不说这个,你都干了什么好事,让王竞洪追着你的屁股不放。” 馨宁躲开他的手,抱怨道:“素问这个碎嘴婆娘不都一一报告给你了吗?” 段璟抱住馨宁的腰,有力的大腿钳住馨宁的腿,把她镇压住,道:“素问是在镇江才碰到你的,时巽的飞鸽传书说的语意不明,说你在聊城和淮安都干了什么坏事?恩?” 馨宁用尽力气也没挣脱开,反倒被压的快断气,只好把事情一一都交待了。 段璟气的使劲咬了一口馨宁光裸的肩膀,道:“你既然知道王竞洪那老贼跟蜀王合作,你还傻呵呵的赴他的宴,要是他在那个什么狗屁的天下第一楼把你扣住,直接把你送到成都当人质怎么办?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办?我还活不活了?”段璟越说越气,又咬了馨宁一口,疼的馨宁哇哇大叫道:“快松口,你想家暴我不成?” 段璟这才松口,但依旧不解气的道:“你要下次再这样我就还咬你。” 馨宁急忙伸出一只自由的胳膊,从枕头底下掏出靶镜,对着肩膀照了半天,不过留了一圈牙印,段璟根本没用力咬她。馨宁满意了,拿靶镜拍了一下搂在他胸前的胳膊,道:“登徒子,把你的咸猪手从本宫胸前拿开,本宫饿了,快去传膳。” 段璟只松开一只胳膊,拿了怀表看了一眼时辰道:“晚膳时辰都过了,你午膳没用吗?我去叫水。” 馨宁大叫道:“什么?我早膳不过吃了两个金丝小馒头,因为担心杨家那个小丫头,连午膳都没用,刘氏和张氏都在我船上的厢房。现在都过了晚膳点了,又叫水,又叫晚膳的,我的脸都要丢尽了。” 第161章 约会前奏 段璟哈哈大笑,又亲了馨宁一口,光着身子下了床,随意的披了里衣就想开门叫伺候的人,馨宁大惊道:“你还要不要脸,快把亵裤穿上。” 段璟转身看了一眼丢在地上的亵裤,道:“外头伺候的是明月,你怕什么?我来的时候,红珠抱着杨家那小丫头,又喂水又喂药的,折腾的满头大汗,看她那细致样,我还以为她恨嫁,想当娘了,所以打发清风去陪她一起带孩子了。” 段璟吩咐了明月之后,回头又脱了里衣钻进馨宁的被窝,道:“红珠年纪也不小了,她有中意的人吗?本来我觉得清风不错,但是唐老爷子做梦都想带着孙子衣锦还乡回唐家堡,到时候清风若是接了唐家堡的家业,肯定要留在蜀中,这样红珠离你就太远了,我又一时半会找不到像红珠这样丫鬟和侍卫都做到最好又合你心意的人才。” 馨宁白了段璟一眼,道:“你别乱点鸳鸯谱,等我问问红珠再说。” 水马上就来了,段璟亲自给馨宁擦洗,馨宁坐在浴桶里,不敢看他腰以下的部位,羞的一直闭着眼睛,段璟忍不住调笑她道:“你害羞什么?” 馨宁才不理会他,闭着嘴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梳洗过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晚膳就上来了,馨宁早已经饥肠辘辘,但是又怕吃多了会变胖,所以就简简单单就着水萝卜拌菜吃了半碗鸡丝粥。段璟却是风卷残云的大吃了一顿,馨宁瞪着眼睛看他,像见了饿死鬼投胎,忙问他,:“你怎么吃这么多,不养生了,一会儿就休息了,你吃太饱睡不好的。” 段璟又吃了一大口米饭,道:“我天没亮就起了,坐小船到的江陵,我们毕竟是北方人,小船上颠簸的很,我也没胃口吃饭。” 馨宁一听他一整天都没有吃饭,还给她交了公粮,忙心疼的给他夹了一大筷子绿油油的青菜,段璟看了一眼馨宁道:“你眼睛可真尖,就看见我吃粉蒸五花肉了。” 馨宁笑嘻嘻的道:“既然让你多吃点,就荤的素的都吃一点,还有你那个什么养生药膳不要再吃了,是药三分毒,好好的身体就吃的合理就行了。” 段璟老老实实的吃了青菜,还跟她诉苦道:“你不知道,我在军营吃的有多苦,那军厨子只管用五花肉炖大白菜,本来想打个牙祭,让清风去最近的市集买个菜吃,都是又辣又油的味儿,最后都便宜清风了。”馨宁白了他一眼道:“快吃你的饭吧,偷着开小灶还有理了。” 馨宁又给他续了几次菜,道:“西平侯世子爷一直在北方打仗了,他又不会水战,反倒我爹爹曾经在福建打过倭寇,你干嘛让白帝城这边的军队由西平侯世子带领啊?” 段璟吃光了碗里最后一口饭之后道:“我本就没想强攻白帝城,从古至今想要入蜀一般只有两条道路,一条走水路沿江水经白帝城入蜀,另一条则是从汉中往广元剑阁方向,经剑门关入蜀。我们都是北方军队,不善水战,我本来是打算顺着米仓道走先拿下巴中。可你爹说没有必要,都打到剑门关了,成都近在眼前。打仗的事情我到底还是不如你爹,你爹催我拿下白帝城,比从米仓道走强多了,我这才去了巴东。” 馨宁安抚的摸了摸段璟的背道:“你明日见见那个杨慎吧,说不定有用,我看他人还算不错,能用就用吧,只不过要悄悄的,人家的老母亲还掐在蜀王手中呢,我打了他一巴掌,甜枣就由你来送吧。” “张昌原摇摆不定,只是缺少了一颗定心丸,你把杨慎弄过来也好,省的我来了,我本来想亲自进入白帝城探探的。”段璟道。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话不用我说你也明白。”馨宁一脸担心。 这句话又戳中段璟的肺管子了,他直接一把一把馨宁薅过去,道:“你还知道这八个字啊,难道你不是堂堂的太子妃?就凭着你这小身板,还想当诱饵来分散王竞洪那老狐狸的注意力,不过是一张不知道多少年的藏宝图,被他们挖的还剩多少玩意都不知道,就值得你不顾安危亲身历险不成?” 馨宁打着哈哈糊弄了过去,又用美人计亲了他好几口,道:“你不是很想要那张图吗,当初还拿这个威胁我来着。” 段璟听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大手一挥,馨宁人就躺床上了,道:“睡觉,过几天领你玩。” 第二日,馨宁起来已经快午时了,段璟早就已经不见了,红珠一脸笑意的伺候馨宁穿衣,笑的馨宁一脸羞怒的道:“再笑就把你嫁出去。” 红珠忙道:“殿下已经跟杨大人谈好了,殿下刚才让奴婢跟您说,他们两人去江陵城里喝酒了,殿下还让清风送来了特别大的黄鳝,说给您补身子用的。” 都好到一起喝酒了,看来这个杨慎还有有两把刷子的,但是馨宁一点也不但心段璟会被杨慎骗了,对于段璟的能耐她是非常放心的,所以馨宁对红珠道:“厨房那边说怎么做黄鳝好吃就让他们怎么做吧。我们几时从江陵出发?” 红珠道:“殿下说明日走,明日莞莞估计就能全好了。” 馨宁点点头道:“江陵有什么好玩的吗?一会儿午后我们也出去逛逛。天天闷在船上要无聊死了。” “江陵有夜市,您不如问问殿下能不能带您逛逛,我们可不敢直接带您出去。”红珠调侃道。 “哼,那就派人跟他说,少喝点酒,留着清醒的脑子陪我逛夜市。”馨宁道。 不一会儿,段璟就派人过来传话道:“可以。” 馨宁很高兴的对红珠道:“把我珍藏的那套南珠头面掏出来,我要戴那个。那是贡品,在灯光下一定很好看。你帮我挑一身配这头面的衣服,别太繁复,要是我热的流汗怎么办?还有,你得给我找个小丫头专门盯着我的首饰,万一不小心滑落了,我得心疼死。” 结婚之后的第一次约会,馨宁十分的期待。 第162章 约会 馨宁来了古代之后,根本不曾真正的好好的逛过街,小时候不过是正月十五出去看了一场灯会,回来就病了好久,她从有记忆起就一直住在辽阳,辽阳的军户多于民户,商业也不怎么繁荣,反倒家里小桥流水的景致比外面街上更有意思。 去济南那年,她只是白天跟着卫老夫人四处逛逛,还得一直夹着狐狸尾巴当淑女,更别说晚上出去玩了,后来她也没了游玩的心情。 红珠翻箱倒柜的找衣服,馨宁把它们全都堆在床上,一件一件试,这会儿她也不嫌麻烦了,直到天都有点微微变黑了,穿的居然是最先选中的那一身,红珠帮她梳了一个堕马髻,馨宁看她有些疲惫,就道:“你一会儿不用跟着我了,想出去逛街的话就自己随便买点什么,你一会自己支五十两银子,要是累得慌想补眠就在床上躺着吧。” 红珠听了笑嘻嘻的道:“就看在您赏奴婢这五十两银子的份上,也得出去逛逛啊。再说了,奴婢晚上补眠就够了,反正晚上您也不用奴婢伺候。” 馨宁白了她一眼,道:“你买到什么好吃的记得分我一半,你们殿下是绝对不会让我吃外面的吃食的。” 红珠道:“殿下也是为您好,不过您放心吧,奴婢见到好吃的一定会多打包一份回来的,” 两人唠的热火朝天的,明月一脸便秘的样子进了馨宁的屋,道:“娘娘,殿下让奴才问您什么时候能出门,殿下在码头上等您呢。” 馨宁奇怪的看了明月一眼,道:“你家殿下怎么了?” 明月小心翼翼的道:“殿下喝了不少酒,正皱着眉在码头上吹风呢。” 馨宁快速插好了最后一只珠花,道:“我们走吧。” 馨宁下了船一眼就看见段璟了,段璟比旁人都高,相貌又出众,所以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可能因为不想引人注目的原因,他只是在头上随意的插了一枚竹簪,穿了天青色的长袍,但是气质高华,路过的人都有意无意的看他一眼。 她不自觉的脸上就带了笑容,脚步就快了起来,段璟像是心有所感,马上就侧过身看向馨宁,并冲馨宁微微一笑,把馨宁迷的五迷三道的,也不管码头上都是人,傻了吧唧的就走过去抱了段璟的蜂腰,看的跟在馨宁后头走的明月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段璟也没管那么多,顺势搂了馨宁的肩膀,道:“色丫头,灯市已经开始了,你还逛不逛街,抱着我就行了?” 馨宁一听,更不想从段璟怀里出来了,要说她先不想出来是被美人迷得,后面就是羞的。 好不容易捂着脸从段璟怀里出来,她问到一丝淡淡的酒气,道:“你喝很多酒吗?” 段璟听了一脸懊恼道:“杨慎真够能喝的,我怕酒气熏了你,特地站在外头吹冷风的,还嚼了许多茶叶。” 馨宁伸手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又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他手心温暖,很像他这个人,外表冰冷,却独独对她一个人火热。馨宁突然就觉得一切事物就变的很美好,她心情舒畅的道:“阿璟,我们去逛街吧。” 段璟看她心情好,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起来,牵着她的手,往集市里面慢慢的走。 馨宁是第一次逛这种古代的集市,道路两边有许多的摊子,买什么的都有,看到馨宁眼花缭乱的,她随意的走到一个买各种各样的小盒子的摊子上看,发现居然是买胭脂的,她随手拿起一个粉彩小盒子,上面是精致的海棠花,馨宁打开一看,居然是海棠红色的胭脂,仔细闻一闻还有海棠的香气。 她像发现了新大陆,又打开一个莲花样式的,是细腻的白色膏脂,有点类似擦手油,小贩看她选东西选的认真,马上来推销道:“您可真是好眼光,我们家的胭脂都是纯手工花瓣制成的。” 段璟见她爱不释手的样子,直接道:“你要喜欢就买几个回去玩。”然后从胸前拿出一个荷包,随意的扔给那小贩一小块碎银子。 馨宁见他大方,就捡了几个喜欢的花样,递给那小贩,小贩打包好之后,段璟就伸手接过,随手就递给了跟在他身后的明月。 馨宁一看有人付银子,有人帮忙拎东西,很是兴奋,见到什么买什么,光鼻烟壶就买了七八个,明月拎的满头大汗,后来段璟看馨宁额头上因为走路流了许多细细的汗,就道:“你饿不饿?我们找家酒楼歇歇脚吧。” 馨宁买的超级过瘾,还有点不想吃东西,就道:“我想再逛一会儿,我看到前头有玩杂技的。” 段璟就训斥她道:“你都出汗了,一会儿受凉了,那边乱糟糟的龙蛇混杂,有人冲撞了你怎么办,我听说江陵本地的千张扣肉和散烩八宝饭都很好吃,你不要尝尝吗?” 馨宁撅了嘴,道:“我还没有逛绸缎庄呢?我听说荆州府的江陵锦很有名。” 段璟无奈道:“先吃饭,我都有点饿了,你不饿吗?” 馨宁听他说饿,这才罢休,段璟领着她进了他事前吩咐明月订的酒楼。这酒楼是江陵最高也是最好的酒楼,明月订了他们家最好的房间。 菜也是事先订好的,馨宁一直吵着要吃江陵的特色菜,所以菜色都是京城没有的。 除了有千张扣肉和散烩八宝饭,还上了团鱼冬瓜羹,切成花朵样式的鱼糕,炸春卷,珍珠丸子,酸辣藕丁,凉拌鱼皮。 可能是因为走了许多路,除了那团鱼馨宁没动以外,其余的菜都馨宁都吃了不少,段璟还逗她道:“你怎么不吃那团鱼,很补的。” 团鱼俗称大王八,她目前是没胆量吃,白了他一眼,道:“你补补吧。”又吃了一口炸春卷,这酒楼做的炸春卷一点也不油腻,外皮十分酥脆,里面是鸡丝,火腿丝和香菇丝,馨宁吃了好几个。 期间段璟不跟明月说了什么,馨宁忙着吃没怎么在意。 第163章 约会后 吃完饭之后,两个人坐在窗边看夜景,馨宁有些懒洋洋的,不怎么想动,她今天吃的有点多,段璟就要给她揉肚子,馨宁不让,两个人就嬉闹了半天。 窗子外面突然放起了烟花,馨宁惊喜的高呼一声,挣脱开段璟的魔掌,趴到窗子边看烟火,在古代第一次看烟花,她觉得无比的幸福,因为真的太漂亮了。 看完烟花后,已经亥时了,约会的两个人打算回去,馨宁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想撒娇要段璟背他,而段璟居然同意了,馨宁有点怀疑他今天是不是真喝多了酒。 馨宁在他背上还不老实,一边笑一边对着段璟脖子吹气,吹的他心浮气躁的,背着她一路回了船上之后,就把馨宁压在了床上,折腾了半夜才消停。 第二天,馨宁辰时才醒,段璟早就无影无踪了,连早膳都用完了,他们的大船也早已经离开了江陵。 红珠边给她梳头边道:“昨天快亥时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殿下让人买了一大堆锦缎回来,奴婢听明月说,说是江陵特有的江陵锦,店铺里摆的样子各买了一匹,在库房里堆成一个小山,就是这江面上雾气太大怕伤了布料,您一会儿用完膳要不要去看看,颜色和花纹都很特别。” 馨宁一听段璟到底还是帮她买了她心心念念的江陵锦,心里像吃了蜜似的,高兴的道:“你随便挑一匹好看的,我们先做两方帕子玩呗。” 红珠挑了一匹菱形纹宝蓝色锦缎,还道:“要是做成销金帕子就更好看了。” 段璟回来的时候,馨宁的帕子已经缝到一半了,他看馨宁憋在船舱里,就道:“要不要去甲板上看看,虽然不能钓鱼,但是岸边的景色特别壮观,还能看到许多猿猴呢。” 馨宁立即扔掉针线,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就是被猿猴的叫声吵醒的。” 段璟哈哈大笑,拉了馨宁的手就出了船舱,上了甲板。 两岸的山的山壁像被刀削了似的,露出被水蚀的山体。入眼是一片青翠,山顶上笼罩着雾气,毫无人工痕迹,她往水里看了一眼,好多的鱼。段璟怕馨宁因为激动,掉进水里,忙搂了她,又指着对面山林里其中一处,道:“你看,猿猴。” 馨宁顺着他指的角度看,居然是金丝猴,天啊,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啊,她只在动物园里见过,还没见过纯野生的呢。 她倚在段璟怀里,入迷的看着两岸的风景,直到看到下一个港口,夷陵州,听着此起彼伏的猿猴叫声,不禁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段璟看了她一眼道:“这两句诗诗你做的?很有意境吗!” 馨宁头摇的像拨浪鼓,心虚的道:“怎么可能,我是在一本游记上看到的,是这个作者写的。”她可不敢抄袭诗仙的大作,她根本没有李白同志那浪漫主义的气质。 段璟上了心,道:“这两句诗写的真好,你有时间把那本游记找出来让我看看。” 馨宁敷衍道:“可能是在我爹的书房随意翻到的,不知道还在不在,估计都被高丽人烧了。”把锅给了高丽人。 站了半天,快到午时,日头已经升的很高了,雾气都散了,段璟就道:“你中午要不要尝个鲜,这江水里有一种很奇特的鱼,嘴尖尖的,很大一只,肉质很鲜美。” 馨宁心想,难道是野生鲟鱼,不太好吧,又是另一种国家保护动物,她摇摇头道:“我不想吃,你弄点别的鱼吧。” 段璟指了指江边漂泊的小渔船,道:“你看,那渔船上什么鱼都有,让他驶近一点,你自己挑。” 馨宁实在不敢吃国家保护动物,一直推脱道:“你挑吧,我也不怎么认识这些鱼,我平日里只喜欢吃大黄鱼,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馨宁眼睁睁的看着段璟挑了一条巨大的活蹦乱跳的鲟鱼,又挑了些江水里特有的鱼类。那渔夫拿了银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馨宁看那鲟鱼小腹鼓鼓的,就道:“是一条怀孕的母鱼,阿璟,你把它放了吧。” 段璟也发现了,看了馨宁一眼,温柔的道:“听你的。” 说完,对素问点点头,素问提起那母鲟鱼,直接扔回了江水里,馨宁拯救了国家保护动物,很是高兴,亲了段璟的手背一口道:“真乖。” 段璟忙拿回手,笑嘻嘻的开玩笑搓手道:“哎呀,你把我的手都亲臭了。” 馨宁白了段璟一眼,道:“太热了,回船舱了,一会把本宫的全鱼宴呈上来。”笑话,本宫还没嫌弃你手脏,污染了本宫完美无暇的唇妆呢。 段璟道:“我伺候太子妃娘娘回去。” “你怎么变的这么油嘴滑舌的?你没有公务要处理吗?”馨宁挽上段璟伸过来的手臂问道。 “我就把公务往后推了一日的,夜里我们就能到巴东的军营了,到军营我再处理。”段璟道。 馨宁听他这么说,便不再问他的公务,换了个话题道:“我要跟你一起住在军营吗?我带到仆妇丫鬟太多了,她们出入军营应该不太方便。” 段璟胸有成竹的道:“我跟杨慎谈好了,杨慎会帮我劝降张昌原,拿下白帝城近在眼前,我让明月在巴东县里租了一间大宅子,你先住在那里,我白日里去军营,晚上会回家睡的。” 馨宁点点头,倚在他肩膀上,道:“本以为能整日见到你呢,还是要早出晚归的。” 两人已经进了船舱,坐在了床上。段璟听了馨宁的话,把她抱在自己的膝上,道:“其实我很高兴,因为我们刚成亲就住在外面,没有住在宫里,可以不用拘泥于宫规,我们还能好好的熟悉和适应彼此的存在,宫里魑魅魍魉太多了,难免会分散你我的心力。” 馨宁戳戳他紧蹙的眉头,道:“你别想那么多了,其实相处很容易,只要说实话就行了,不要有隐瞒,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直接说出来,你将来可是要登上那最高位置的人,我都没害怕你会变心,娶一大堆妃子回来,你怕什么?” 段璟紧紧抱住她,什么话也没说,他知道有些事情光动动嘴皮子发誓是没有用的,他要用行动来证明。 第164章 危机 不过馨宁在巴东的小院子到底也没有每日都能见到段璟,她住的第二日,白帝城守将张昌原就开了城门投降了,段璟带着大军长驱直入,不过几日就拿下了夔州府,紧接着下了重庆府,成都府近在眼前。算算日子,段璟已经有九日没有回来了。 想到这里,馨宁有些烦躁的放下了茶盏,瓷器清脆的碰撞声,吓了陪她唠嗑的刘氏和张氏一大跳,两人都缩着脖子坐在一旁一声也不敢吭,自从馨宁上次大发雷霆之后,这婆媳俩见着她就像老鼠见了猫,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合心意,馨宁会立即叫人把她俩出去斩了。 还好有小小的莞莞童言无忌的,馨宁十分喜欢她,她不仅有礼貌,还活泼可爱,经常赏赐她东西,莞莞坐在馨宁旁边,一口一口的吃着点心,瞪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馨宁,道:“娘娘,你不高兴吗?” 刘氏一听莞莞的话,心都纠紧了,生怕馨宁会发怒,馨宁却笑嘻嘻的捏了她圆圆的小脸蛋,道:“娘娘没有生气,娘娘只是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要不要给我们莞莞加一个菜。” 莞莞一听就道:“好啊,好啊,我要吃上次那个黑黑白白的糕糕。” 黑黑白白的糕糕就是馨宁上次叫人做的黑芝麻云片糕,馨宁的厨子是她特地从外头请回来的,做的一手好糕点,“好,不过我们莞莞只能吃一块,不能吃太多,要不然会有虫子咬莞莞的牙齿。” 莞莞吓的连忙用手捂住嘴,小声的道:“那我小声的吃,这样就不会吵醒虫子,虫子就不会来吃莞莞的牙齿了。” 逗的馨宁哈哈大笑,刘氏看她心情好一些,也笑着抱过莞莞,道:“小丫头,净说傻话。” 张氏却道:“娘娘将来一定是一位好母亲。” 殊不知她这句话成功戳到了馨宁的痛点,她年纪正好,段璟又缠她缠的紧,却一直也没能有孕,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感叹自己的这颗想当妈的心,她这岁数要是放在现代,简直是失足少女的行为。 刘氏看馨宁淡淡的,并没有接张氏的话茬,想起馨宁成亲快半年了,至今未有身孕,知道张氏的话不妥,连忙训斥张氏道:“你给我闭嘴。” 馨宁端起茶盏,慢慢的喝了一口茶,连个眼神也懒得给这婆媳俩。 红珠叹了口气,心想娘娘让杨慎的一家人都住在府里,对着婆媳俩也算和颜悦色,但是也不知道这张氏是怎么回事,看娘娘不难为她们之后,她也就渐渐的随意散漫了起来,说话也不经脑子,经常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就在这婆媳俩坐立不安的时候,时巽一脸喜色的小跑进正房,也没避人,张口就道:“娘娘,大喜,殿下刚刚拿下了成都府,活捉了蜀王及其家眷,小周大人也在近日成功攻破了剑门关,同殿下在成都会师了。” 馨宁高兴的站了起来,道:“很好,今天每人赏一两银子,厨房的二两,府上都加菜。” 时巽见馨宁如此兴高采烈,也凑趣的道:“娘娘,卑职这个报信的应该多赏点银子吧。” 馨宁哈哈大笑道:“红珠,给他称十两银子。” 红珠也满面笑容的去账上支银子了,时巽却没动,反倒很隐晦的看了一眼刘氏和张氏这对婆媳,刘氏还是很有眼色的,忙道:“娘娘,时辰也不早了,妾身也该回去收拾收拾了。” 馨宁点点头,端了茶。 刘张二人抱着莞莞走了之后,时巽才道:“娘娘,丁大人受伤了,说是和任冲那贼子交手的时候,不小心中了任冲的陷阱,而任冲却趁此机会逃跑了,殿下刚传信回来,让我们看管好门户,怕任冲狗急跳墙来巴东找您,殿下会很快赶回来的。” “距我师父受伤有几日了?”馨宁反问道。 时巽道:“信件即便是快如飞鸽传书过来也是需要时辰的,算算日子应该有三日了。而从汉中到巴东,快马加鞭三日也足够了。” 馨宁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快要落山了,馨宁道:“要是他真的来找我的话,那应该就是今日了,偏偏我刚才已经下令要全府上下大肆庆祝了,而刘氏和张氏又不是能保守秘密的人,我也不能收回我的话。” 馨宁低着头想了想,道:“今日庆祝照旧,只是把你们侍卫的酒全部换成水,他只有一个人,你们有五十人,这五十人我统统交给你来安排。万一他今日来了,你们什么暗器毒药或者别的不入流的手段不管正邪都要给他用上,我也不想活捉他或是审问他了,直接就地斩杀,确保他死的透透的。还有,杨慎的家眷那边也要盯着,以免他从那边混进来。还有厨房,今天厨房那边肯定要采买很多的东西,也十分有可能混进人来。” 时巽走了之后,红珠拿了银子回来,道:“娘娘,您说任冲真的会来找您吗?他跑都跑了,还会自投罗网来找您吗?” 馨宁也不知道,她之前在山东那次和任冲短暂的冲突,虽然她赢了,但并不能让馨宁确定这次也能赢他,丁沉手段百出,又诡计多端,依旧栽了跟头,她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还能敌的过一个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吗? 馨宁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立即问红珠道:“这附近有没有山贼之类的。” 红珠想起她从船上到她们这座府邸一路上的山啊,水啊之类的,她也不十分确定的道:“这里山这么多,又靠着江水,说不定会有吧。” 估计山贼水贼都会有的,馨宁道:“离这最近的卫所在哪里?” 红珠立即道:“是长宁千户所,离巴东不足五十里,稍远一点的是施州卫,施州卫很大,管辖着许多苗族的安抚司和宣扶司,但巴东属于湖广行都司,施州卫的军队无虎符调令是不能进入行都司的地界的,所以我们能求救的只有长宁千户所。” 第165章 县令 “告诉时巽,要再准备一下了,对付山贼的,把所有门房全部看好,我们需要弓箭手,石灰,陷阱,还有能随时能起火的柴薪和桐油。” “我虽然是太子妃,但是无权调动卫所军队,你派个人过去长宁千户所,拿上殿下的信物,叫他们留心城里吧,以起火为号,万一城中起火,速来救援。”也只能这样了,要是做了两手准备还玩不死一个任冲,那她这就是命中该有此一劫了。 “不过防守到府里这是最坏的打算,去长宁千户所之前先去通知一下巴东县县令,让他们守好城墙,管好城门。殿下回来之前,从今日起,提前执行宵禁,严查流动人口。让那些本地的地痞流氓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以免和外面的山贼里应外合,对了,去长宁所的人就留在那边过夜吧,要是夜间无事,明日再归。”馨宁继续道。 太子妃住在自己的地盘上,巴东县令陈方最近是夜不能寐,每次都要半夜起来从官邸他住的院子里遥望太子妃居住的府邸,今日他得到太子殿下胜利的消息,心想他终于可以送走太子妃娘娘了,所以买了一斤猪头肉,二两水酒,准备庆祝一下。 没想到太子妃居然派人来传话,让他守好城墙,谨防山贼和水贼,而且为此还要提前宵禁。这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了,要知道,巴东县因离着长宁千户所很近的原因,很少遭遇山贼流寇的。 太子妃亲自派人来传话,肯定不是害怕一群小小的蟊贼,肯定是得到一些额外的消息,说不定是有叛军逃窜到巴东来了。 他吃了一口猪头肉,心想,他好歹也是堂堂的科举出身,虽然因为考试那日饿的头昏目眩而不甚写错了字,被点了同进士,再加上上头又没有人,猫在这小地方快十年了,好不容易平日里绝对见不到的大人物,太子妃娘娘,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女儿住在了他的治所。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升迁机会吗?这是不是表明他要时来运转了? 要是太子妃交待他的事情办得好的话,说不定能让他升迁,最差也能提拔成一个知府吧。而且蜀中这次百废待兴,蜀中官员保守估计也要掉马一半,他要是能去蜀中担任一个知府,以后就不用看湖广行都司那帮大爷的脸色了。 他看了一眼他买回来的水酒,心道:“等我升迁后再来喝你。” 然后,他大袖一挥,飞快的去衙门下令,关闭城门,全城戒严,各家各户门户禁闭,不得夜间外出。为了表示他对太子妃娘娘命令的绝对执行,他决定亲自站去城墙上,督军。 他的确也这么做了,可惜夜幕降临没多久,他就困得想睡觉,那站岗的士兵看县令大人昏昏欲睡的样子,就小声道:“城楼那边有一个死角,我们兄弟几个有时候就轮流去那里休息一下,县令大人若是实在困倦的话,不如去那边稍作休息,县令大人亲自来守城,太子妃娘娘会知道您老的忠心的。” 陈方毕竟没熬过夜,实在撑不住了,他拍拍那士兵的肩膀,好小子,有眼色,将来肯定有大造化,于是他趁人不注意,悄悄的缩到那个避风的死角,那里的确背人,若是他躲在那里,一般人发现不了。地上都是晒干的稻草,还铺着破旧的棉被,他眼皮打架,也顾不得脏了,倒在上面就睡着了。 三更的时候他突然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从那个死角里慢吞吞的走出来,想找地方放水,结果被趴在角落里的人吓了个半死,他忙走过去用力的拍了他几下,想怕醒他,却发现那人身体冰冷,而自己手上湿漉漉的沾了什么东西,他以为是露水。伸手一看,黑乎乎的,放在鼻子下面一闻,是血腥味儿。 他大惊,用力把那人翻过来,黑夜里那人死不瞑目的双眼,他当县令多年,破过很多案子,这士兵脖子上的伤痕很显然是一剑封候,他不报希望摸了摸那人的脉门,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陈方抬眼望去,无月无星的夜空下,依旧能看到城墙上四处横躺的尸体,他们先前还是年轻而富有活力的生命,想到这,他一阵后怕,要不是他躲在那个死角,如今躺在城墙上的尸体其中必会有他,这到底是多么穷凶极恶的匪徒,才能悄无声息的杀掉这么多守城士兵。 想到这里,他眺望太子妃娘娘居住的府邸,太子妃的府邸黑乎乎的的,根本没有火光生气。四下一片寂静,夜里城墙上十分寒冷,可他的冷汗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要是太子妃死于他的治所,他别说升官发财了,等太子殿下一回来,他这颗项上人头难保。 现在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回县衙打包细软,趁夜逃跑,但这有风险,万一碰到那些匪徒呢?另一个方法是拼死一搏,从城墙下的狗洞里钻出去,去长宁千户所报信,这样即便太子妃娘娘不幸身亡,自己也有理由推脱,说不定能抱住这条贱命,丢官回老家,但是如果太子妃娘娘活下来了,自己就是大大的功臣,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这两个方法很明显,是个人都会选择第二条。 所以陈方沿着台阶悄悄走下城楼,也不知道这些匪徒对自己的手段太过自信还是怎样,根本没有留下人在城楼望风,所以这给了陈方机会,他在巴东经营十多年,城墙上的狗洞位置在哪里他一清二楚。 陈方跌跌撞撞的走向离他最近的一个狗洞,这狗洞很小,大概有人的膝盖那么高,宽有两个脚掌那么大。谢天谢地,因为公费紧张,他没有下令让居民把城墙上的所有狗洞填上。 他艰难侧着身子的爬出狗洞,还好他平日里连猪头肉都舍不得吃,瘦的很,要不然就卡在狗洞里了。辨认了方向之后,他沿着官道小跑着往长宁所方向去了。 第166章 交锋 馨宁因为心里有事,所以根本睡不着觉。虽然提前做了许多准备,但是她依旧内心不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躺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坐起来,向外头喊了一声:“红珠。” 外头没人回应,馨宁心头警铃大作,忙披上外衣,遮住了她绑在胳膊上里的袖箭。 外间的灯突然灭了,屋里陷入一片漆黑,馨宁因为不喜欢在有烛光的地方睡觉,因此夜间的烛火都是外间才点的,内室则是黑漆漆的,只能看见外间微弱的烛光。 而如今这一点烛光也灭了,外间“乓”的一声,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一声男低音的轻笑声,馨宁双手紧握,额头泌出细汗 一人穿着夜行衣,拿着灯盏从外间缓慢的走进了内室,缓慢的脚步,和重新出现的光亮给了人极大的心理压力感,特别是当你又害怕又忌惮一个人的时候。 这人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他知道怎么让人的心理防线走向崩溃。 知道是谁之后,馨宁垂下了眼睑,做出害怕的样子。 任冲随手放下灯盏,坐在了馨宁内室的梳妆台前,他看着馨宁,笑嘻嘻的道:“不愧是师妹,做的准备真充足,可惜你派往长宁千户所的人被我半路杀了。段璟师弟给你留下的五十个人个个是精英不假,又弄什么以水代酒,但是现在还不是在呼呼大睡,包括守在你门口那小娘皮。还好丁沉那老小子没教会你他的武功,要不然师兄我可真不敢来劫你。” 馨宁不想理他,就演戏,瑟瑟发抖道:“你不要杀本宫,本宫的金银财宝都在你身后的首饰匣里,你拿着赶紧走吧。” 任冲看着她演戏,眼底露出一丝戏谑,道:“要是我不劫财只劫色呢?” 馨宁依旧演戏,道:“我长的很丑的,旁边院子里的张氏比我长得好看多了,你去劫她的色吧。” “可是我就喜欢你怎么办?我就喜欢师妹你这样一点也不美的,但是一肚子鬼心眼的女人。”任冲道。 馨宁演不下去了,任冲的话让她无语,道:“你真没意思。我府上的内鬼是谁?” “你既然已经想到了,何必还要问我。”任冲玩着自己的手指。 “你给了唐柏什么好处?让他敢背叛殿下,我明确告诉你,那地宫图纸已经交给殿下了,我什么都没有。”馨宁猜来猜去只有唐柏最为可疑,他是唐门弟子,得罪了唐门的高层,才逃出唐门的,他因为机关术很好,所以才被段璟看中保护他的。 任冲哈哈大笑道:“唐柏,背叛段璟,哈哈哈笑死我了,唐柏是唐门长房这一代的嫡长子,何来背叛一说,不过是来找唐青风追回当年被唐老爷子盗走的《毒经》。至于你那什么地宫图纸,你不是记在脑子里了吗?丁沉一直夸你聪慧,小小年纪,却过目不忘。” 馨宁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她不仅摆脱不了这个狗屁的藏宝图大战不说,如今居然还卷入了江湖纷争。 “你想做什么?那图太复杂了,我没看懂,不是我的领域。除此之外,我身无丈物,于你不过是能用来威胁一下太子殿下而已,可他毕竟是太子殿下,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没了我,他还可以娶新的太子妃,而我爹爹也不止我这一个女儿。你武功再好,唐门的毒和机关术再精妙,也敌不过数十万大军压境,有些时候,一个小小的县令,就能剿灭一窝山贼。漕帮势力如此之强大,可他们依旧不敢劫朝廷的官船。我若是你,拿了足够的金银,买艘大船,出海游玩,娶几房娇妻美妾,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是很好吗?”馨宁苦口婆心的想说动任冲,。生活不只有报仇啊,退一步,还有繁花和大海啊,亲。 任冲保持微笑不变,道:“你可真是舌灿莲花,不去当说客简直的可惜了,连我都被你说的有点动心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用出海逃亡也能过上有如花美眷的生活。” 馨宁听他语气虽轻浮,但是却胸有成竹,数万种想法在馨宁脑中划过,她抓住了其中最合理的一种可能性,大惊的低下头,掩饰自己微微的慌乱。 她太傻了,段璟要防备的根本不是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段弘毅,而是在京城的那个整天游戏人间的老三段恒生。 任冲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猜出了他的新主子,不禁在心里赞叹她一番,真是聪明的姑娘,可惜拜错了师父,嫁错了人,犯了人生中最大的两个错误,是注定要成为他的踏脚石的,不过看在师出同门的份上,等她利用价值没了,可以给她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活埋了,下辈子投胎记得站好队。 想到这,唐柏悄声进了馨宁的内室,他一脸冷漠的道:“任大人,时候不早了,您再和娘娘唠一会儿天都亮了,还请娘娘跟卑职回京城吧。” 馨宁深深的看了唐柏一眼,唐柏以为她会问为什么,可惜馨宁嘴里说出的话是:“你把他们都毒死了?”眼底的祈求深深的影响了他,唐柏低下头,不敢看她,道:“只是迷倒了,卑职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任冲斜睨了一眼唐柏,不满在眼中一闪而过,道:“我要是不杀了城墙上那群士兵,你一会儿能走的了吗?” 馨宁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巴东县令陈方可是在城墙上呢,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但任冲和唐柏两人之间面和心不合也给馨宁留了一丝希望,她祈求唐柏道:“能不能带上红珠,如果不带上她,你们两个大男人谁能伺候我更衣吃饭呢?” 唐柏有些心软,毕竟这位太子妃如何娇贵他这一路上是看在眼里的,任冲却反对道:“不行,殷玉珠武功高强,带上她就是个大麻烦,即便废了她的武功,她也有的是能耐在你眼皮底下给段璟递消息,要不然段璟怎么可能让殷玉珠一直跟着周馨宁?” 第167章 劫持 “不过是穿衣吃饭,在路上随便找个人伢子买个丫鬟就可以。”任冲提出建议。 唐柏并不打算跟任冲起冲突,况且他也知道红珠的能干,所以他想了想,同意了任冲的说法,任冲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转头对馨宁道:“我们太子妃娘娘,您还是更衣吧,一直被我们两个陌生男子看着,娘娘居然一点也不脸红。” 馨宁心里朝他吐了一口口水,知道带上红珠是不可能了,所以她慢吞吞的走向装衣服的箱笼,假意找衣服来拖延时间,任冲声音在馨宁背后响起:“周馨宁,我劝你别耍小心思,耽误时间,你就光着走吧,反正我不介意。” 馨宁听了任冲的话,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用尽力气在箱子底下找了一件缝着暗兜的秋香色上衣,真紫色的厚裤子,虽然动作很大,但速度依旧很慢。 结果任冲忍不住了,快步走过来道:“随便穿一套,到时候换洗的衣服路上再买,总归不会叫你变成气丐。”然后他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女人真麻烦。” 出门前,馨宁还把门口红珠今日拿出来晾晒的大红色披风披在了身上,结果被任冲一把扯下,拿了一件深灰色的披风,扔给她道:“穿这么鲜艳做什么?” 馨宁气的半死,决定膈应膈应他,她道:“我就喜欢那件,那件帽子是狐狸毛的,保暖,现在往北走肯定会越来越冷,你拿的这件灰鼠皮的定然会让我得了风寒。” 任冲想讽刺她无聊,结果唐柏忙道:“不过就是一件披风,周娘子说得对,都拿上,又不重。”拿了那件红色披风。 都开始不叫太子妃了,改叫周娘子了,真是,他们就这么胸有成竹吗?可惜她也胸有成竹,她相信段璟无论如何都能找到她的。 那件红色披风,她自己缝了个小里兜,她之前随手往里面放了几百两银票,后来忘记掏出来。早上红珠晾晒的时候还说呢,想掏出来上册,馨宁嫌烦,说放里面算了。 唐柏在前走,任冲在后,馨宁在两人中间,连灯都没有点,馨宁根本分不清楚方向,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唐柏的脚步走,七扭八拐的走到一处小门,门旁边躺着两个守门的,馨宁一看一边停着的脏兮兮的推车,猜测出这门是厨房平日倒泔水的后门。 唐柏把小门轻轻推开,门外居然停着一辆小马车,然后他停下对着馨宁说了一句:“周娘子,得罪了。”然后托着馨宁的后腰,直接把馨宁抬进了马车。 馨宁一步没用走,就坐在了马车里,紧接着任冲进了马车,唐柏就在外头关了马车门。 随后,他带上斗笠,披上蓑衣,坐在外头,充当起了车夫,驾车离开了。 马车一关门之后,里面狭小的空间弥漫着十分令馨宁烦躁的气息,她抬眼看了一眼进了马车就开始闭目养神的任冲,心里十分焦急,手腕上的袖箭好像变得十分滚烫似的,她想,要不要趁此机会射杀他呢? 还没有出巴东县,此时射杀他真的行吗?唐柏还在外头赶车呢,她试着抬了抬带着袖箭的右手臂,没想到任冲眼皮都没睁开,却道:“如果你袖箭上涂得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你别忘了,门外赶车的这位可是医毒双绝的唐门下一代继承人。哦,对了,忘记告诉你,自从上次被你暗算之后,我就变的很惜命,我夜行衣里面穿了锁子甲,你的袖箭射不穿的。” 馨宁的心思被识破,气结道:“我要睡了,你不要烦我。” 说着她背对任冲躺在了狭小的座椅上,用那件灰鼠皮的披风当枕头,整个人都躲在了大红色披风里。 这马车和馨宁的马车不一样,馨宁的马车是特制的,十分平稳,一点也不颠簸。而唐柏找来的这辆小马车简直要给人颠出肺了。 城门根本无人看守,他们的马车轻而易举的出了城门,馨宁突然有点惶恐,这么容易就出了巴东,是不是段璟根本找不到她,她有些惶恐的坐了起来,任冲却突然睁开了眼,咬牙切齿对馨宁道:“你很厉害啊,到底还是让你成功了。” 他打开车门,飞身出了马车,馨宁吓了一跳,朝外面看了一眼,外头打着密密麻麻的火把,是长宁千户所的士兵。 她想再看一眼,车门被唐柏啪的一下子关上了,馨宁听见任冲对唐柏道:“你打马车沿小路走,我引开他们,你在湖广地界不要停,到时候我们新野见。” 馨宁一听,着急了,忙用力拍车门,想引起千户所的人的注意。车门忽的一下子又被打开,唐柏猫身进来,对着馨宁的后脖颈就是一拍,馨宁就失去知觉了。 任冲看了一眼昏迷的馨宁,道:“我实在不放心你,我知道你觉得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是你别忘了,她是丁沉的关门弟子,满肚子心计,你千万不要理她,一旦你被她弄开了口,肯定会上当受骗。” 唐柏看着越来越近的千户所士兵,道:“你放心吧,我肯定能带她到新野的。只要你能拖住千户所的士兵。” 馨宁揉着剧痛的脖颈,慢慢转醒过来,太阳顺着马车窗户的缝隙斜射在馨宁脸上,她缓慢的起身,推开马车门,马车停在一处密林,不远处唐柏在点火烤什么东西,烟雾缭绕的。 馨宁跳下马车,朝唐柏走过去,道:“怎么停了,不继续亡命似的跑了?” 唐柏根本不理她,只是专注的烤着手中的鱼。 馨宁只好继续跟他搭话,道:“我昏迷了多久,你走到哪里了?不会到新野了吧?你在等任冲?” 唐柏还是沉默以对,馨宁看出他是不想被自己套出话,道:“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怕什么,鱼烤好了吗?我要吃。” 唐柏这次终于有了反应,伸手递给馨宁先前就烤好的鱼。 第168章 有孕 鱼烤的金黄,馨宁一看就食欲大动,不客气的接过,也不顾及什么淑女体统了,直接蹲在火旁边,张嘴就咬了一口。 鱼肉入口鲜嫩,咸淡适中,唐柏的手艺不错,馨宁也顾不得烫,直接就咽下去了,刚要再咬下一口,一股鱼腥味儿瞬间进入馨宁的鼻腔,勾的馨宁胃里立即开始向上反,她随手把鱼扔给唐柏,直起身,却眼前一黑,瞬间天旋地转。 就在她要栽倒在地的时候,唐柏扶住了她道:“娘娘,您怎么了?” 馨宁眼前一恢复光明,就用力推开他,跌跌撞撞的走到临近的一棵树旁边,弯下身,大吐特吐了起来,唐柏大惊,慌忙的拿了水跟过去,小心翼翼的拍着馨宁的背,道:“娘娘,喝口水吧。” 馨宁吐到最后只剩下胃酸,她脸色蜡黄,扶着树,接过水喝了一口,漱口吐掉,有气无力的道:“我可能是晕车了,你扶我去车上躺着吧。” 唐柏却道:“娘娘,如果不得罪的话,可否叫卑职为您把个脉?” 馨宁笑道:“你怎么还自称卑职,你可是唐家大少爷。”说完老实的伸出手,心道,晕车你把脉能把出什么?哪个神医能治晕车? 唐柏抓了馨宁细细的手腕,仔细的感受了一下,脸色大变,又道:“娘娘,可否换另一只手?” 馨宁看他脸色不对,心道我是得了什么绝症不成?但还是把另一只也递给了他。 唐柏又把了一次脉,确定了结果,脸色转为平静,道:“娘娘,我们必须要马上启程去新野了。” 馨宁一听,十分愤怒,也顾不得自己恶心无力了,道:“怎么了?你不吃烤鱼了?都说了我晕车,你还要赶路,有没有人性啊?” 唐柏这回连得罪了都没说,直接横抱起馨宁,走向马车,却很小心翼翼的把馨宁放在了座椅上,啪的一下子又关了车门,回到火堆前把火弄熄,拿起自己的佩剑,飞速的回马车上坐好,带上斗笠,“驾”,马车飞快的向东北方向跑去。 馨宁躺在马车里,头晕眼花,向外喊道:“你打晕我吧,我要死了。” 唐柏根本不理馨宁的呻吟,但马车的车速却更加快了。 馨宁再也忍不住,憋了一口气,昏迷了过去。 馨宁再醒过来,是在一张很硬的床上,被褥有股陈旧的霉味儿,她口渴极了,费力的坐起来,眼睛却花的厉害,勉强下了床,走到屋子中间的一张破桌子前,那破桌子上有一只茶壶和和一个缺了口的茶杯,她想倒一口水,结果茶壶里空空如也。 馨宁嗓子干枯,根本没法朝外喊人进来,索性挪到门口,想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却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在激烈的争吵。 任冲道:“你说什么胡话,不去京城,这里是河南,离湖广不过几十里路,你能保证你不被段璟找到吗?” 唐柏却道:“可是她身子已经开始变差,经不住长途跋涉,万一她死在半路,我们那什么威胁段璟?更何况王爷要的是活人,不是死掉的周馨宁。” “你留在这里,早晚会被段璟发现,虽然河南巡抚是三王爷的人,但是河南都司的都指挥使可是周少城的亲兵出身,三王爷给我们开了便捷已经很不容易了,待在这里就是等着段璟上门。”任冲气急败坏。 唐柏道:“那也没办法了,若是简单的晕车,打晕她,直接快马加鞭送到京城不是不行,可是她怀孕了,任大人,若是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她肚子里怀的可是太子殿下的孩子,太子殿下已经年近而立,而两位王爷也没有嫡子。若是我们没闹这一出,她肚子里的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任冲被这个消息冲击到了,喃喃的道:“居然怀孕了。” 唐柏接着道:“要不是太子要唐青风取代我成为唐家堡的主人,我并不想投奔三王爷。我敬你是一条汉子,能独自面对上万人马,还能全身而退。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争斗,把周娘子一个女子搅进来,这已经很没有江湖道义了,而如今她又成了孕妇,我唐柏再不是男人也没有欺负一个孕妇的道理。” “你什么意思,意思我是故意为难她一个孕妇不成?都说了不能把她当一般女子来看待,你看你被她影响的,都开始讲江湖道义了。这是皇位之争,这是政治,你少拿你江湖那一套来放屁。”任冲已经开始爆粗口。 唐柏叹了口气,道:“朝堂也是江湖,你为何会输给段璟,你现在还没有明白吗?你跟错了主子。不管怎么说,周娘子如今不宜移动,移动至少也要满三个月。不如你先行回京,向三王爷报备,我三个月后再启程。” 任冲嘲讽一笑道:“你要怎么躲?躲进深山老林里吗?还想躲三个月,三个月都够段璟地毯式的排查一遍周围了,三个月你想想我们这位太子妃能作多少怪?” “所以我需要你立即回京城,助三王爷登基,你可以找个跟周娘子身量相似的姑娘假装她,引开太子殿下的视线,三个月你总能行吧?”唐柏道。 馨宁听到这,之后她也不想听了,她摸了摸肚子,心道:“盼星星盼月亮的,居然这个时候来了,可惜她现在离段璟有几千里远,要是能跟他一起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有多好?”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真是个坏妈妈,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你来到我身边了。 而她轻轻叹的这口气,外头两个人耳聪目明的都听见了,两人立即停止交谈,相视一眼,唐柏被任冲眼神打败,只好慢吞吞的走到门口,道:“周娘子,可要用饭吗?”。 馨宁伸手打开门,天光刺了她的眼,她看了一眼门外的两个人,指了指喉咙。 唐柏以为她哑巴了,忙不顾男女之别抓了她手腕把脉。 馨宁甩开他的手,怒视他。 任冲嘲笑唐柏,道:“她口渴,白痴。” 第169章 唐柏 唐柏这才发现他逾矩了,耳朵变的通红,小声道:“我忘记这一茬了,您有孕在身,不能喝冷水,我这就给您烧水去。”连自称卑职都忘了,可见他也不过就是敷衍敷衍自己罢了,馨宁想。 唐柏跑去厨房之后,馨宁才仔细打量着这个小院子,这小院子很破旧,明显是哪个村落里的破房子,墙是黄土墙,门是旧的掉渣的破门版,黑乎乎的。院子空荡荡的,虽然很平整,但都是土,两个男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显然刚才连吵架都站着了。 任冲眼下的血丝十分明显,靴子和衣服下摆上全是泥土,可见是马不停蹄的赶路过来的,还没来得及收拾,就光顾着吵架了。 任冲看馨宁脸色惨白,眼窝深陷,加上又穿了一件秋香色的衣服,显得她越发的衰败,就嘲讽她道:“不过几日没见,你就变的跟鬼似的,你怀的是孩子吗?是**气的妖怪吧。” 馨宁懒得理他,扭头就进了内室。 任冲被晾在门外,气的半死,走到厨房,语气很坏的道:“我准备去京城了,联系的标记不变,你给我记住,要是把人丢了,后果你知道的。” 唐柏忙着生火,理都不理他,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就接着往锅里添水。 任冲看他一副奴才样,诅咒他道:“我看你也不用找个丫鬟来伺候她了,你亲自给周馨宁那个丑丫头当奴隶吧。” 谁知唐柏添完水之后竟然道:“我本就不准备买丫鬟了,我已经拿了银子给隔壁的哑婆婆,帮周娘子缝衣服和浆洗衣服,那哑婆婆不会说话,家里也没有亲戚在世,又是独居在这个山脚下,最是合适不过了。我想了想,人伢子消息最是灵通,我为了清闲,买丫鬟伺候她,自己是舒坦了,但是难免会留下痕迹,让段璟的人摸过来,还是我亲自伺候她吧。” 这估计是任冲的诅咒最快应现的一次了,堂堂唐家大少爷,居然真的开始给人当奴才了。任冲白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太监,只有太监那种半男人才能伺候她起居。” 唐柏拿了抹布开始擦落满灰尘的碗碟,语气平静的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亲自历险,非得要找毒经?我虽然是唐家大少爷,可唐家堡下一任堡主并不是板上钉钉的就是我,我堂弟为了得到堡主的位置,他下了一种先人研制的奇蛊给我,这种蛊让我变成了太监,不能生育子嗣,只有丢失的毒经有记载解开这个蛊的方法,我这才冒险假装叛离唐家堡,出来独自一人寻找《毒经》的下落。” 任冲没想到唐柏居然连这种事情事关个人生死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他心中泛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他道:“你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告诉了我?世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唐柏却道:“我在世人眼中还是唐家堡的大少爷呢,可我十七岁中蛊之后就出来漂泊了,至今已经快十年,这十年我给人当过杀手,为镖局走过镖,甚至当过漕帮的打手。曾经因为心软放过许多对手而差点被人暗算死掉,可我现如今依然拥有相信人的能力,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大爱无疆?”任冲觜下毫不留情。 唐柏道:“因为我一直知道我自己是谁,我漂泊这十年所积攒的经历都不是为了让我回去唐家堡大杀四方的,我是为了我爹我娘,我的弟弟妹妹们,如果我不能治好我自己,或者是我失败了,我的亲人们全都不能活下去。我不能让我堂弟取代我是这个理由,更不能让唐青风成为堡主更是这个理由,唐家决计不能由叛徒执掌,更不能由视人性命于无物的人来执掌。” 的确,唐家手持这世上最厉害的机关术和毒术,若是由一个滥杀无辜的人来掌握这些利器,人间危矣。“你跟唐青风有什么仇?”任冲道, “唐青风的爷爷杀了我爷爷,偷走了《毒经》,这算不算仇怨?”唐柏动作毫无停顿,好像他这些年经历的烂事儿,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一下过过嘴瘾,就水过无痕了。 任冲突然就觉得唐柏这人很不错,是个可交之人,于是他转移话题道:“研制这种蛊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唐柏点点头,道:“不错,她曾经是唐家的一代掌门人,为了一个负心汉研制的。” 任冲道:“你们唐家堡是在璧山吧,左边是铜梁,右边是巴县,这两家可都投了段璟。如果三王爷把蜀中封给段璟,你们唐家堡还有的活路吗?” 唐柏手脚飞快,又打了一盆水开始擦洗厨房,边擦边道:“我知道唐青风当了太子的长随之后,就故意设了一个局,成功让他相信了我,唐青风并不知道老一辈的恩怨,也不知道《毒经》的事情。他一直谨记他爷爷的期盼,要夺回唐家堡,可他一旦回去,这些事情不用他爷爷讲也会知道,我爹已经去世,璧山的唐家堡只有我娘和我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还在。我娘在我爹去世之后就变得有点疯癫,而我两个妹妹都没有武功天赋,我弟弟虽然是机关术的天才,但是从小体弱,不会喝奶先回喝药。不管是我还是我堂弟,我们都已经失势于唐青风,我不可能臣服于仇人之子,只有另谋高就了。” 任冲突然想到前几天周馨宁忽悠他那几句话,他蠢蠢欲动,像被诱惑了似的对唐柏说了同一套出海航行,如花美眷的鬼话,唐柏看了他一眼,道:“任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是我必须拿到《毒经》,《毒经》一直在唐老爷子手里,我无从下手,所以,《毒经》必须先回到唐家堡,然后再由我这个少堡主继承唐家堡,这样我就能治好我弟弟的顽疾,治好我娘的疯癫。至于我是不是一个太监,亦或是给什么人当奴隶,这并不重要。” 水咕嘟咕嘟的开了起来,唐柏会心一笑,道:“我给人当了三年的仆从,这点伺候人的小事还是能行的。” 第170章 照顾 唐柏把水端过来时,馨宁正坐在破旧的桌子前一手撑着脸在发呆,唐柏身量高大,一进门就档住了一大半光线,馨宁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接过水,居然是温的,馨宁这才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喝了半壶水,这才能发声。 馨宁喝完水之后,唐柏就站在一旁等她下个命令,馨宁奇怪的打量了他一眼,唐柏生的高大英俊,剑眉星目,健康的小麦肤色透露出生机勃勃,跟阴柔白皙的任冲完全不一样。 但是馨宁总感觉他气场不对,皱了眉看他,唐柏被她看到有些发毛,道:“怎么了?” 馨宁突然道:“你今年几岁?”她发现问题了,唐柏没有生胡子,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出门在外好几天,完全没有休息,连头发都是脏兮兮的人,难不成还有时间刮胡子不成?刚才就连阴柔的任冲嘴唇和下巴上都是一片青影。 唐柏可不知道馨宁的内心活动,老实的道:“二十六岁。” 馨宁大惊,差点打碎手上的茶碗,道:“二十六岁,我以为你最多也就二十岁,你怎么长的这么年轻,皮肤上一点皱纹都没有就算了,你都二十六岁了为什么不长胡须?” 她本来以为唐柏是年纪小,所以不长胡须,难不成他是那种不长胡须的人?可是他超级高壮,一脸英气,看起来也不像荷尔蒙失调的样子啊? 唐柏也没想到她观察如此细致入微,比任冲还厉害,任冲都没有发现这一点。他叹了口气,道:“娘娘可知道明月?我和明月一样。” 什么玩意?和明月一样,明月可是小太监啊,小太监不都是面白无须,声音尖细的吗?他长得和充满阳刚之气的健美运动员似的,居然被净了身?这是世界好玄幻啊。 唐柏叹了口气,撸起袖子,伸向馨宁,道:“您看我的胳膊。” 馨宁看了一眼,小麦色的手臂内侧里居然生着一条凸起细长的青黑色血管,从手腕中心一直延伸到肘窝,馨宁吓了一跳,道:“这是什么?” 唐柏为她解惑道:“这是一种蛊,名叫无欲蛊,这细线自我十七岁的时候就在我身上了,它不会要我的性命,或者是让我失去武功,只是……”后面的话刚要说出来时,唐柏突然发现馨宁毕竟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姑娘家,他跟她讨论自己的生理状况不太好吧,所以他换了一种说法道:“只是让我无欲无求。” 馨宁用一种极度怀疑的眼神看着他,道:“至于这么咒自己吗?不买丫鬟就不买丫鬟吧,你至于诅咒自己断子绝孙吗?” 唐柏苦笑道:“总之,您不必当我是男人,就当我是明月那样就行了。” 馨宁都有点同情他了,但是她一想到唐柏劫持了她,让她跟段璟分开,这一丝同情也消失殆尽了,她直接道:“任冲呢?” 唐柏想了想,还是回应她道:“任大人离开了,他需要回京城复命。” 走了一个啊,现在只剩下一个,应该好对付一些吧,这里应该也就是新野的乡下,她衣服里还有银票,手腕上还有袖箭,等等,她的袖箭呢? 馨宁扯开衣袖,手腕上空空如也,她抬眼瞪着唐柏,唐柏看她动作,就苦笑道:“有孕在身就不要带那么危险的东西在身上了,那箭头上抹的毒药,虽然不致命,但是其中有一味药是破血的,您要不小心伤了自己,我手头上的药材不够给您解毒的,而且要是伤了孩子就更加不好了。” 馨宁气的不想理他,但是肚子却非常不合时宜的响了几声,唐柏这才想到,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他只是在馨宁昏迷的时候喂过她红糖水,以免她休克。 他忙道:“我让隔壁哑婆买了一只老母鸡,我这就给您炖上。” 唐柏就着热水炖上了已经收拾好的母鸡,心想这个要好久才能炖好,他得先找些东西让馨宁先垫垫。 于是,又去了隔壁,找哑婆要了一些糯米团,回来呈给了馨宁,馨宁有些饿了,也不顾唐柏拿过来的是她无法克化的糯米,狼吞虎咽的吃了两个。 可惜不一会儿馨宁就感觉到胃有些痛,唐柏去厨房看母鸡汤了,她自己回了床上躺着,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胃痛的她满头虚汗,唐柏端了飘着黄油的鸡汤给馨宁,馨宁忍着油腻喝了一口,立即捂着嘴,勉强说了一句,“我想吐。” 就再也没忍住趴在床边吐了起来,唐柏轻怕她的背,有些迷茫的想,他真的能照顾好一个孕妇吗? 馨宁吐完了之后,就头晕眼花的躺在床上,道:“收拾了吧,你给我沏点红糖水吧。” 唐柏没管馨宁吐的那些东西,反倒先给馨宁把起了脉,他手跟铁钳似的,馨宁由着性子挣扎了几下,一直干扰他摸脉,最后馨宁实在是没力气了,又头晕的厉害,索性任他去了。 她心里发愁,这孩子才刚上身她反应就这么大,这里又是一个山沟沟,唐柏虽然懂医,可毕竟他也不懂如何照顾一个孕妇,亦或是给她接生,想到这里,她无比的想念崔妈妈,终于忍不住哭唧唧的道:“唐柏你个混蛋,快把我送回段璟那里去,我要崔妈妈来照顾我,我难受死了。”说完就开始死命哭,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 唐柏被她哭的心慌意乱,只好点了她的睡穴。 馨宁就睡过去了。 唐柏坐在馨宁的床边,看着她不过几日就迅速凹陷下去的脸颊,和在船上他第一次见她时,在她脸上洋溢的那种生机活泼,形成鲜明的对比,现在她不仅丑还脏兮兮的,哭的满脸是泪痕,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姑娘,她估计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吧,她如今躺在这个满是尘土的小屋,就像在一颗明珠上蒙了七八层蜘蛛网。 唐柏的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心里突然产生一个念头“我不能让她这么活着,至少我要给她换个新被褥。” 第171章 添置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馨宁已经麻木了,短短几天,一直是昏迷醒来,昏迷醒来的,导致她十分绝望,和上两次不一样的是,这次她是被人主动叫醒的。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唐柏一脸期期艾艾的端了一碗鸡汤道:“我重新炖了鸡汤,你又睡了三个时辰,本来想让你直接睡到明天早上的,但是又怕你饿。” 馨宁看了他一眼,不抱希望的接过了鸡汤,在昏暗的烛光下,鸡汤上很干净,浮油都撇干净了,她喝了一口,没有先前的腥味儿,反倒有一股淡淡的红枣人参的香味,而且调了咸淡。馨宁也的确饿了,一口干了鸡汤。 唐柏看她喝的香,就道:“锅里还有,我炖了两个时辰,炖的很烂,我拆了很多鸡丝给你煮了粥,哑婆会做许多酱菜,我就一样拿了一点,你尝尝看喜欢哪种,我明日便买了食材多让哑婆做一些。” 馨宁就着哑婆做的酱黄瓜和腌芥菜吃了一大碗鸡丝粥,鸡丝粥毫无卖相,看起来像猪食,但馨宁实在是好久没吃饭了,温热的粥下了肚,她才感觉自己像个干瘪的气球一样被吹饱了气。 唐柏见馨宁吃完了饭,他就端着脏碗出去了,不一会儿厨房那边就传出洗碗的水声,混合着外面秋蝉的声音,还有远山里时不时的传出一声什么动物的嚎叫声。 馨宁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想躺下吧又觉得应该消消食,可院子就这么小,跟唐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尴尬,她有点烦的揪着被子,心想这个死抠,哪管租个稍微大一点的院子呢。手上棉被松软的质感引的她低头看,这才发现被褥什么的都换了。 她好奇的打量四周,床架上的蜘蛛网全部都不见了,挂了干净的天蓝色幔帐,那张黑漆漆的破桌子换成了新的,她下床穿了鞋,发现她先前穿的那双绣花单鞋变成了一双方便穿的柔软棉拖鞋。 她穿了鞋走到新桌子前坐下,茶壶也换了一套粉彩的,里面不仅有水,而且还是热的。屋子已经彻底清扫一遍了,房梁墙角一尘不染,墙上还挂了一副游春图,可惜画工粗糙,匠气十足,一看就是批量生产出来了的。 屋子很小,只有正对着桌子的大门,和一扇两开的小窗户,两开的小窗户旁边放着一张矮塌,很窄,估计都不够翻身的,矮榻旁边支着一张很简易的屏风,上面挂着几件丑不拉几的短褐还有一把很朴素的剑。 馨宁撇撇嘴,转身却看到自己的床边摆着一个新买的衣柜,她走到衣柜前,把衣柜打开,好家伙,全是做好的女式成衣,连鞋子都买了十几双摆在最下面,还贴心的买了几匹做中衣的布,连针线都放好了。 衣柜侧边还摆着一个屏风,这个屏风比他那个简易屏风可好多了,还有花纹在木头上。 馨宁看了唐柏这么周到的布置,不见欣喜,只剩下烦躁,“啪”的一下摔上衣柜,扭头坐到床上,拉上了幔帐。 她躺在床上,新棉被特殊的味道搅的馨宁更加心烦意乱,不一会儿她听见唐柏进了屋,唐柏声音很小的道:“娘娘,我就睡在那个角落里,屋子只有这一间,您先将就到孩子三个月。我会支了屏风,夜里风凉,您不舒服就叫我,我睡的浅。” 馨宁不想理他,裹着被子烦了个身,然后馨宁听见关门的声音,接着是吹蜡烛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男人躺在矮榻上的声音,最后馨宁就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了。 黑暗中,馨宁睁着眼睛看着幔帐,她还没跟除了段璟之外的男子睡在一个房间呢,虽然这男的是半个太监,可太监也是男的啊,她烦的要死,又翻了一个身。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唐柏摆明了就是要看住她,为了让自己不反抗,甚至都说自己是太监了,亲力亲为的照顾自己,比亲儿子还二十四孝。 她摸了摸肚子,想到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小胚芽,逃跑变的更加不现实了,唐柏故意把自己关在这样的一个山沟里,这年头又没有北斗导航卫星,自己又不认识路,迷了路跑进山里被动物吃了怎么办,好像是为了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刚才那不知名的动物怪叫声又响了好起来,她气的又翻了一个身。 段璟为了她的名声,肯定不敢明目张胆的寻人,唐柏江湖经验丰富,馨宁要是留下暗记什么的,肯定会被发现。 唐柏肯定要出去采买吧,要是趁他采买的时候逃跑,她这两条小短腿绝对跑不过唐柏,唐柏又故意说自己睡眠浅,趁人睡着逃跑这条也黄了。 她满脑子心思,又翻了一个身,结果她就听见唐柏道:“娘娘是要如厕吗?我买了新的夜壶,在您床下,您要如厕的话我就出去,半个时辰后再进来。” 馨宁的脸瞬间爆红,恼羞成怒道:“闭嘴,我自会去茅厕的。” 唐柏果真闭了嘴,半天又道:“这乡间没有茅厕,人们都是随便在地里解决的,我明日为您搭一间茅厕行吗?” 馨宁无语,不想理他,但也不想为难自己,只好道:“搭的隐秘点。”呵呵 馨宁这一夜做了一大堆光怪陆离的梦,一会儿是她在蹲厕所,一不小心就掉粪坑了,她满身是翔的爬出来却看见段璟冷淡的站在粪坑前看她,扭头走了,她哭唧唧的跟在段璟背后跑,谁想到段璟飞快的就消失了,她傻呵呵的喊了一声,我肚子里没有翔。唐柏跟过来一脸慈祥的笑,说他挖好了新粪坑,馨宁白了他一眼,继续追段璟,皇太后却突然出现,指着她鼻子骂,这女人怀了野种,要把她送到午门斩首,她就离奇的站在了断头台上,段璟就坐在监斩台依旧一脸冷漠的看着她,她哭喊着大人饶她一命,孩子是无辜的,却突然地震,段璟定格在画面上,变成黑白色,然后裂成了两截。 第172章 生离 馨宁满头大汗的醒过来,幔帐捂的严严实实的一丝缝隙也没有,加上她昨天是合衣睡的,所以热的满头汗,她闻闻已经穿了好几天的衣服,眉头一皱,怪不得她梦见自己掉粪坑了。 她掀开幔帐,下意识往窗户那边看去,唐柏已经不见了,她莫名的就松了一口气。她去衣柜找了一件新衣服换上,把脏衣服搭在屏风上,换衣服时听见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她就去开了门。 开门就是一股湿冷的气息钻进馨宁的鼻孔,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喷嚏,然后打了个哆嗦,院子里有好多小水坑,雨虽然不大,但看天色,不像是很快要晴的样子,估计得下一整天。她向厨房那边看去,唐柏不在,她沿着房檐下面走过去,一看傻眼了,厨房居然塌了一半,天啊,看来她想洗澡这件事泡汤了。 她又沿着房檐走回了屋里,她没什么事情能做的,只好坐在桌子旁看着雨水发呆。 门外响起开锁声,果然唐柏怎么可能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里,必定是锁了门的。 唐柏穿着蓑衣拎着一堆工具袋子什么之类的东西进了院子,他看馨宁已经醒了,蓬头垢面的坐在桌子前,心里吐槽道:“她不打扮自己的时候可真丑啊。” 但他嘴上可不敢说,拿着那些东西扔进厨房,进了屋,背过身站在门口脱了蓑衣,雨水太多,不小心甩到馨宁脸上一滴,馨宁刚要骂他,结果他转过来之后,看到他胸前非常不正常的鼓起来,好像装了许多东西的样子。 他把东西从胸前拿出来,好几个油纸包,他为馨宁一一介绍道:“这个是发面的包子,我尝了一个,是牛肉馅的,我怕您觉得油腻,又买了几个白萝卜馅的。”“这个是鸭油烧饼,饼皮很酥脆,您尝一下,凉了就不脆了。”“这个就是芝麻烧饼,有一股面香,挺好吃的,我给您把昨天的酱菜拿来,您就着吃。” 馨宁看见他一件一件的把东西拿出来,直到胸前恢复正常高度,衣领子却有些松垮,她看见他小麦色的皮肤烫的发红,唐柏像是发现了她的视线似的,忙把衣领掩好,馨宁却低了头,硬着心肠道:“我早膳前总是要先喝一杯热水的。” 唐柏忙道:“您今天先将就一下,等我把灶台重新砌好,明天您就能喝上热水了。”他跑去厨房,把酱菜端过来,笑着道:“还好这酱菜我放的地方好,没被房梁砸坏,要不然我还得去哑婆那里要,您先吃,我这就去砌灶台。” 馨宁突然直起身,怒视唐柏,大声道:“我说我要喝热水,你听不见吗?” 唐柏道:“行,热水,我去哑婆那边烧水,您别急,马上让你喝上热水。不过您先尝尝我拿回来的饭,先垫垫肚子,要是饿着孩子就不好了。” 最后一句话彻底点燃了馨宁的怒火,她尖声道:“饿着孩子就不好了,要是没有你们整这一茬,我现在好吃好喝的在巴东养胎呢,我会跟我丈夫一起分享孩子到来的喜悦,可是,你看看现在的我,几天没洗澡了,连口热水都喝不上,上个茅厕都怕掉粪坑里。” 说到这,她想起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段璟那个冰冷是眼神像是锥子一样刺进她的心脏里,她本不想在乎这个梦的,可是那眼神太让她难受了,她尖叫完之后,脑仁剧烈的疼,她扶着桌子,深吸一口气,这样才不至于昏阙,她抬头恶狠狠的看着唐柏,声音却很轻柔的道:“唐柏,要是段璟因为这件事不要我了,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唐柏听了馨宁的话却笑了,他音色低沉,很有魅力,他轻轻扶住馨宁的肩膀道:“没事儿,馨宁,不用怕,你放心养胎,别胡思乱想,如果他不要你了,我就帮你杀了他。”如果他不认孩子,没关系,我来养,我会娶你,把你的孩子当成我自己的孩子。 馨宁执拗的看着他,道:“你给我闭嘴,他才不会不要我,” 唐柏扶着她坐下,道:“既然有自信,你怕什么,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上门找你不就行了。快吃饭吧,凉了不好吃。” 巴东。 段璟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衣袖下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他深吸了一口气,去了书房,红珠和时巽都跪在书房正中央的地上。他看都没看她俩,直接坐在了座位上。 天枢一脸凝重的进了书房,对段璟道:“少了一个人,那人叫唐柏,是璧山唐家堡人,五年前进入暗卫,因为会机关术,三年前开始入选娘娘的侍卫团,是殿下您亲自点的人。” “可查到他是谁的人了?”段璟道。 天枢为难的摇摇头,道:“他身后没有任何人,也从未给任何人传递过消息,住的地方更是干净的像一张白纸,要说有问题的话,那就是他的身份,清风说他是叛出唐家堡的,可是我查了一下,唐家堡根本没有叫唐柏的人,但是叛出的人却只有一人,他就是九年前叛出唐家堡并失踪的唐家长房大少爷也是下一任唐门之主,唐暮云。” “那城墙上的那些士兵呢?”段璟道 天枢这下变得胸有成竹,道:“这个能确定,就是任冲干的。他还伤了长宁千户所大概五十多人,任冲和唐柏应该是分头走了,车辙印记出了湖广境内就消失了。任冲却很明确,他是往山西走的。” 段璟低声道:“你说她现在跟着谁风餐露宿呢?” 天枢低了头,他虽然是专门做探子的,但是也不能确定太子妃娘娘是被哪个人劫持呢。 素问也来了,段璟见人齐了就道:“素问去山西盯着任冲,天枢跟着孤去寻唐柏,孤亲自去接孤的太子妃。” 红珠这时候却道:“殿下,娘娘好像有孕了,您找年轻妇人的时候顺便也找找有没有年轻孕妇吧。” 段璟眼神一缩,“腾”的起身,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173章 天灾 段璟极少这样疾言厉色,红珠打了个哆嗦,有些萎缩的道:“奴婢也不能确定,娘娘的贴身衣物在船上时一直都是奴婢负责的,后来到了巴东才另外找了一个小丫鬟管。不过奴婢能确定的是,娘娘的小日子已经推迟了有十天了,但是她心情一直不好,就没敢提醒娘娘,加上有杨大人的家眷在,奴婢就更不好提起来了。” 段璟沉默下来,脑袋里乱成一团麻线,如果馨宁真的怀孕了,任冲会找人好好照顾她吗?听说怀孕时前三个月最不稳定,孩子能保住吗?书房里的几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屋里弥漫着一种死寂。 突然,房屋剧烈的晃动起来,众人都吓了一跳,外间有伺候的仆人尖声道:“地龙翻身啦。” 段璟这才反应过来,道:“快去屋子外面的空地上。” 几人都有武功在身,飞快的出了书房,时巽最后一个出来,他出来之后,段璟的书房就塌了一半。 众人都心有余悸,素问最先道:“殿下,卑职出去拿消息。”说完就飞速的走了。 天枢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段璟,他跟了段璟多年,十分了解他,知道这时候问他太子妃娘娘的事无异于火上浇油,但是他还是忠于职守的低声问道:“殿下,您还要亲自去找娘娘吗?” 段璟素来好素养,从来不曾当众做过粗俗无礼的事情,但是这次,天枢的话音刚落,他面无表情的一脚踹碎了院子里半人高的用来养荷赏景的青花瓷大缸,吓的天枢再也不敢张嘴。 红珠看着那大缸,一脸的肉疼,娘娘说就算是一个临时的书房也不能马马虎虎的,所以花了二百两银子专门请人在江西订做的,前天刚运过来,还好没来得及养上小鱼和荷花,不然缸里的水定会浇太子殿下一个落汤鸡,然后殿下说不定会更恼怒,一气之下把失职的自己点了天灯。 红珠想了想,差点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子,娘娘失踪了,还极有可能说有了小殿下。而太子殿下这里还不知道哪里地震了等着他去赈济,她脑子里还在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她正在自愧,就听见段璟吩咐她道:“红珠,时巽你俩带几个唐柏没见过的生面孔顺着天枢给的线索先去寻人,记住,这件事无论如何不得声张,把娘娘失踪这事儿给孤捂死在这个院子里。天枢,你在素问的消息回来之前,把这一月以来伺候太子妃的仆妇全部封嘴打发到别处,太子妃的护卫剩下四十九人先放在一边不用,等找到太子妃之后,全部打散重编,重新选护卫。至于杨慎的家眷,马上给孤送走,孤不想看见她们。” 几人领命离开之后,段璟看着他了一半的书房,叹了口气,扭头就去了馨宁之前住的正房,正房的房梁很好,因此完好无损,没有塌方,他推了门进去,屋里摆在高处的摆件全部掉落在地上,碎的碎,倒的倒,乱七八糟的像遭了贼。 他知道这种大的地震之后还会有几次小的余震,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立刻离开这件屋子,以免余震让房梁倒塌,把他砸死在这件屋子里。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走到了窗子边的软塌边上,馨宁经常常歪在这边的大迎枕上看闲书。 炕几上的博山炉里点的熏香早已经熄灭,他学着馨宁的样子倚在大迎枕上,熟门熟路从炕几下掏出一本话本,段璟翻开最后一页,上面还有她用行书写的点评,“烂尾,狗屁不通。”他忍不住笑出声。 他躺在那里闭上眼睛,脑袋放空,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军国大事全部抛诸脑后,只是单纯的想馨宁的一颦一笑。 素问大概两个时辰之后回来了,他先去书房没找到人,这才来了正房,见段璟躺在那里,单膝跪地,道:“殿下,是播州宣慰司地震,地震波及面积很大,附近的重庆府,夔州府,泸州府,成都府,大半个蜀中,甚至湖广,贵州全都有震感。巴东算是轻的,不过塌了几间房子,县令陈方已经亲自去各家各户查看有没有伤亡的人了。但是播州很不好,播州有不少银矿,说矿直接就塌了,矿工们根本来不及跑,全都被埋在地底下了。” 段璟听了之后,睁开眼睛道:“地震的消息是否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了?” 素问道:“发了,卑职又发了飞鸽给蔡阁老。但是鸽子很惊恐,养鸽子的那人说地震会影响鸽子的方向感。也不知道能不能比八百里加急更快一点。” “周元帅和杨慎那边可有消息?”段璟又问道。 “成都府的鸽子还没有过来,但是成都受灾不重,应该没什么问题。”素问挠挠头。 段璟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素问没得到他的吩咐,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张口问。 许久,素问听见段璟道:“原来丁沉给孤和太子妃上课时,总是喜欢说一句话,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时候是防止疫病的关键时期,按理说,孤应该入蜀亲自主持大局才对,可太子妃怎么办?我想亲自去找她,素问,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毕竟上一次我差点丢了她,这次我若不去找她,她生我的气要跟我和离怎么办? 素问也不知道怎么办?但他无需回答这个问题,无论如何,殿下只是心中抑郁,想说说心里话罢了,并不是需要他的意见。 所以他依旧老老实实低着头站在床边,段璟也不指着素问这个榆木疙瘩能出什么主意,他只是单纯的想说说话,他又接着道:“你说任冲劫走太子妃的目的何在?如果是为了威胁孤,任冲应该给我一个消息才是啊,无论他要什么,孤都能满足他。” 素问想了想,半天才道:“不是还有唐柏吗,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唐暮云的话,两个人合作必然有着同样的目的才是啊,卑职觉得,任冲不应该只是单纯的为财。” 段璟道:“那你说他们俩共同的目的是什么呢?” 第174章 小病 新野乡下。 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空气潮湿又冰冷,馨宁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怏怏的扔了筷子。唐柏看馨宁只动一几口的早饭道:“你多吃一点不行吗?你老是这样只随便吃几口,孩子能受得了吗?” 馨宁白了他一眼,胡搅蛮缠道:“你不知道孕妇一早上不能吃这么油腻的包子吗?我一直想吐不知道吗?连口热水都没有,屋子里冷死了,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冻死在这里。还有你怎么说话呢,居然这么无礼,以下犯上,管的到宽。” 唐柏看了她一眼,馨宁被盯的发毛,道:“看什么?” 唐柏道:“看你好看行吗?蓬头垢面的像个疯婆子,什么也不会,还好意思挑三拣四,你是想让我把你锁在屋子里,不见天日,一天只送一次水一次饭,然后你吃喝拉撒都在屋子里吗?” 馨宁打了个寒噤,委屈巴巴的道:“我吃还不行吗?”其实包子一入口,她就吃到了牛肉的腥气,强压着才没吐,明明是鸭油烧饼,却有一股羊油味儿,她忍着恶心吃了一个包子,半个烧饼,唐柏这才满意的撤了碗筷,去了厨房。 他在厨房整理工具,准备把塌掉的灶台和房梁全部重新砌好,他才刚上手不一会儿,勉强支起了房梁,就听见内室里压抑的呕吐声,他忙扔了工具,在院子里接雨水的大缸里随手洗了洗手就进了内室,馨宁正躲在屏风后面趴在痰盂上面狂吐呢。 他一着急,随手就推开屏风,着急道:“怎么又吐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馨宁虚弱的道:“都说了不想吃,难受,还威胁我吃下去。” 唐柏蹲下身,把馨宁打横抱起来,馨宁“哎呦”了一声,唐柏也不住脚,直接往床边走,把人放到床上之后,道:“我先去哑婆那边给你烧点热水吧,你先躺着。” 馨宁也确实不舒服,忍不住拉了唐柏的袖子,道:“好,你快点回来,行吗?” 她难得示弱,唐柏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很快掩饰住情绪,摸摸馨宁的头,抽出袖子,温声道:“好,我很快回来,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 唐柏跟哑婆比划了一下手语,表明要烧水的意思,哑婆的家里的锅不知道为什么,烧出来的水总是有黑色的锅底,他怕馨宁又嫌弃,只好弃了,奋力的刷干净锅底之后,重新烧了一锅,这来来回回就就耽误了快半个时辰的时间,他端着热水回了他和馨宁的院子,把热水直接端到馨宁床边,道:“起来喝点热水。” 馨宁没有反应,唐柏打开幔帐,就看见馨宁紧闭着眼睛,脸通红,嘴唇干裂,她发烧了。唐柏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了,直接把手伸进馨宁的被子里,被子里凉的像冬天里干冷的石头,而馨宁的身体却热的烫手。 他左右为难,馨宁的样子一看就是受凉之后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可孕妇是不能喝伤风药的,难道要叫个大夫吗?可他自己就是半个大夫,这小山沟里的赤脚医生说不定还不如他医术好呢。可如果把她衣服脱了后用热水擦洗,难免会看到她的身体。 唐柏从十七岁开始浪迹江湖,什么艰难困苦的事情都经历过了,可这次他陷入了一种十分焦灼的状态,到底要不要趁人之危呢? 他把被子给馨宁重新盖好,又跑到哑婆那边端了一大盆热水,回到馨宁床边,他咬了咬牙,闭上眼睛,解开了馨宁的衣服….. 他闭着眼睛艰难擦洗完之后,给馨宁换了一套新的中衣,想着在屋里点一个炭盆,好让屋里温暖一点,却发现他连炭盆都没有置备。 他又摸了一下馨宁冰凉的被窝,脑中天人交战了一会,任命的脱了外衣,只穿了一层里衣,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紧紧的搂住她,把身上的热气分给她,他低声道:“反正我现在只是一个太监,什么也不能做不是吗?”语气到底带有了一丝怏然。 唐柏搂着馨宁,馨宁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味儿,他知道这是她常用的熏香,香气淡雅,闻着很舒适,他昨天一夜都没怎么睡,加上半夜雨太大,弄塌了厨房,他天还没亮就去山下集市里买工具,着实有些累了,加上幔帐里都是馨宁身上的茶香味儿,他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唐柏是被雷鸣声吵醒的,他伸手掀开幔帐,天色黑沉沉的,根本不知道今夕何夕。居然睡这么死,要知道,他从十七岁离开唐门的那天起,就不曾再睡过一次安稳觉了,他扭头看了看怀里的周馨宁,她面色红润,呼吸顺畅,看来已经大好了。 他不自觉的就带了笑,轻轻的摸了一下馨宁的头,试试温度,已经不烧了,就把中衣的衣摆小心的从她紧紧抓住的手里拿出来,起身下床,给她掩好被子,道:“我得去把厨房的火升起来,你说要不要给你搭一个土炕呢?我听人说你是在辽阳长大的,应该很习惯睡土炕吧。冬日里炭盆总是不如烧土炕更温暖。况且我现在一时半会也买不到红萝炭。” 唐柏是一个行动派,向来是说到做到,于是他穿好衣服就去了厨房,雨一直没有停,还好他先前补救的房梁还算坚固,没有让厨房进更多的水。 折腾了好久,顶着雨爬上房顶好几次,不仅修好了厨房的房顶,也顺便把两人住的主房间的房顶也修缮了一遍,他这才开始烧水做饭。 馨宁揉着眼睛醒过来,她这次睡的很好,整个人神清气爽,被窝也暖暖的,只是明明是新买的被褥,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烟熏味儿,她没在意,心想估计是唐柏做饭时染上了柴火味,又去给她买被褥,然后抱回来时染上的。 厨房里传出乒乒乓乓洗菜做饭的声音,后来又哗啦一声,也不知道唐柏碰倒了什么。她突然有点担心自己的饭,掀开被子准备起身下床,然后看见了自己身上干净新换的中衣,馨宁有些傻眼,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和衣睡的,难不成这衣服是唐柏那个死太监换的? 第175章 无奈 外间一阵咳嗽声传进屋里,唐柏用脚踢开们,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上了桌子,见馨宁起了,他忙关上门,咳嗽了几声,道:“雨太大了,厨房的柴都被淋湿了,你别出这个门,外头又是雨又是烟的,小心呛到你或者冷到你就不好了。” 馨宁听了这话之后,生气的尖叫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我娘还是我爹,这么跟我说话?还有,我的中衣是不是你换的?你这臭不要脸的死太监!” “我厨房还有菜要炒,你受凉又不能喝汤药,出去又吹冷风伤到你腹中孩子怎么办?听话,别胡乱尖叫了,伤了嗓子就不好了。我是一个死太监,又不能对你做什么,你干嘛做出一副我欺负了你的样子?”唐柏看她就像看不懂事的孩子,摇了摇头,去厨房了。 合着还是她大惊小怪了是吧,馨宁都气笑了,她看了一眼中衣里面,很好,肚兜没有换成别的,她就当是穿比基尼了。她身上很清爽,没有先前的汗味,估计唐柏给她擦洗过了,所以就当是去海边玩顺便雇了一个帅哥抹防晒油了。 她汲了鞋,下床去衣柜找了新衣服穿好,想想又套了一件披风,唐柏这个死太监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她不能感冒,怀着孕最好不要随便喝汤药。 馨宁走到桌子前头坐下,嫌弃的看了一眼唐柏做的菜,黑乎乎的居然是炒豆角,豆角能炒成这样也是神人了,也不知道先前那老母鸡汤能成功炖出来是不是因为感动了天和地。 她用筷子戳了戳,一点也不想下口,门又打开了,唐柏又端进来一盆菜,不一会儿又是一道菜,最后端了一小盆粥。 菜就不用说了,酱油放的太多,火太大了,有点焦,粥倒是炖的出奇的好吃,馨宁吃了两大碗粥之后,还想再盛,碗却被夺走了,唐柏道:“别吃太多了,雨下这么大,又不能领你出去溜溜食。” 馨宁大怒,道:“我可是孕妇,我就想吃粥。” 唐柏却很神奇的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苹果,道:“吃这个吧。” 馨宁火气瞬间灭了,伸出手道:“拿来给我。” 唐柏把苹果放在她手上,馨宁接过之后,就离开桌子坐在床上小口小口的吃起了苹果,别问她为什么吃完饭就坐在床上,屋子就这么小,能坐的地方只有床上,饭桌边,和唐柏睡的矮榻,饭桌正对着大门口,风一直沿着门缝往屋子里钻,矮榻是唐柏睡觉的地方,她才不要过去,只能坐床上了。 唐柏手很快,馨宁吃个苹果的功夫他已经刷完了碗和大锅,准备再烧一锅热水用来喝和洗漱。 他端了个铜盆进了屋,道:“你用这个将就着擦洗一下,屏风后面我给你摆了一个凳子,先洗脸,然后还可以洗个脚。明天我下山去集市上给你买个浴桶。”说完之后就出去外间,关上了门,又道:“我就背对门口站在,如果还需要什么东西,你叫我,我给你拿。” 馨宁看着铜盆叹了口气,她已经多久没用一盆水洗脸洗脚了,果然是由奢入俭难。她一边洗一边胡思乱想,唐柏寻的这个地方估计真的很偏僻,买个东西还得下山去赶集,他这样的人估计反侦察意识很强,伪装本领也很牛掰,要不然一个大少爷凭什么能浪迹江湖这么多年,最后还把段璟骗了,想要在他手里逃跑估计很难。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孩子还小,他不会轻易挪动自己,但是等胎一坐稳,必然会离开这个山沟,一路往京城走,但是三个月时间太长了,足够段璟把整个国家的版图摸一遍了,如果不幸的话,他一直找不到自己,手下人难免会松懈,有唐柏这个人精在,三个月之后去京城这一路简直是畅通无阻。 她把脚放进剩下的水里,她的脚晶莹无暇,连个蚊子包都没有,比有些人的脸还细嫩,这样的脚想要逃跑,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看着自己的脚发呆,直到门外的唐柏道:“别洗了,水都凉透了。” 馨宁这才惊醒,把脚拿出来用布巾擦干,穿着鞋子躺回了床上,唐柏在门外听了一清二楚,知道她爬上了床,连句请问也没有,直接推了门,端着铜盆泼在了门外。接着他又去拿馨宁扔在屏风上的脏衣服,馨宁看他拿了自己秋香色的衣服这才想起来里面还有东西,尖声道:“你不许动我的衣服。” 唐柏嘲笑的看了一眼馨宁,道:“你的银票我已经变成你衣柜里的衣服还有新被褥了。” 馨宁听了之后快被他气的心肌梗塞,道:“唐柏,你,你,好。你真的太厉害了,花着我的银子,居然还这么气我。”我才是金主爸爸好不好,居然敢囚禁金主爸爸。说完就扶着胸口气鼓鼓的躺下了。 唐柏看她的样子,差点笑出声,但是怕她恼羞成怒,就忍着笑胡搅蛮缠道:“我找到的银子自然是我的了,我把衣服交给哑婆洗,放心,哑婆肯定会给你洗个干干净净的,毕竟哑婆也算是你雇佣的。” 馨宁烦死他了,她一开始以为唐柏是个沉迷机关术的小鲜肉,后来变成腼腆沉默的唐家大少爷,最后居然成了一个没脸没皮的死太监,这人多变的叫她满心生厌,偏偏最后没脸没皮的样子最克她。 她当初就喜欢段璟人前禁欲冷漠脸,人后一直对她没脸没皮的撒娇痴缠。 想到段璟,馨宁用被子捂住脸,阿璟啊,你什么时候来救我,唐柏对她越来越随便,要不是自己怀孕,要不是他是个死太监,啊,这种想法要不得,她长吁一口气,突然想要是任冲在的话,唐柏肯定不会这样天天逗弄自己。 唐柏交待好哑婆之后,回房间看见馨宁把自己整个人捂在被子里,他走过去就掀了被子,馨宁吓了一跳,她睁大眼睛看着唐柏,磕磕巴巴的道:“唐柏,你,你要干什么?” 第176章 遇险 唐柏像是根本没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火了,语气温柔的道:“别捂着脸,小心一会喘不上气了。”和粗鲁的动作形成鲜明的对比。 馨宁被他弄的毛骨悚然,有些害怕的道:“我,知道了。”说完就闭上了眼睛,老老实实的盖好了被子。 馨宁虽然闭上了眼睛,可她知道唐柏并没有离开,他的目光落到馨宁身上,刺的馨宁想跳起来质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唐柏看着馨宁不停颤抖的睫毛,心底划过一丝黯然,他沉声道:“你不必这样害怕,我从未跟女人相处过,更不知道该如何相处,我喜欢你不假,可我不会强迫你的,你是个孕妇,不必胡思乱想,好好养胎吧,明天我就多买几个屏风,隔开房间。” 馨宁得到了他的答案反倒更加不安了,她又不是什么绝世美女,而且她这几天的行为十分让人讨厌,动不动就撒脾气发疯,再不就挑剔难缠,怎么就招人喜欢了,这唐柏简直有病,她到底是满脑门子官司,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唐柏第二天果然就在屋子里多摆了几个屏风,也不再跟她逗趣说话,洗漱的水按时倒好,饭点也准时上饭,脏衣服也不知不觉的收走,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馨宁感觉无聊的快得了孕妇忧郁症。 这天她坐在院子里跟哑婆聊天,唐柏出去打听消息顺便采买。说是跟哑婆聊天,其实哑婆根本不能说话,她又不懂手语,所以只是她在念叨,哑婆在听而已,她肚子已经微微鼓起,又出了好几次血,孩子很不稳定,基本上放弃了逃跑的想法。 唐柏见馨宁老老实实的养胎,所以这几日都是给她做完早饭再出去采买,孕妇要吃新鲜的东西,天气又渐渐变冷,蔬菜水果渐渐变的难买,唐柏都是跑很久才能买到她想吃的东西。 但今天很不正常,都快到响午了,唐柏也没见踪影,馨宁有些不安,但又有些期待,不安的是唐柏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期待的是唐柏是不是被段璟的人抓住了呢? 哑婆给她烙了几张饼,馨宁没什么胃口,但为了孩子还是勉强吃了几口,之后就坐在院子里张望。到了太阳落山,唐柏依旧无影无踪,馨宁彻底有些害怕起来,夜晚降温,新搭的土炕一整天没烧,冰凉的像石头,她只好自己跑到厨房去烧炕,她在现代是会生火的,但是在古代从未尝试过,她把木柴按照前世的经验摆好,又想找火折子,可惜她根本不知道火折子长什么样子,折腾了半天,馨宁才发现自己离开了唐柏,就是废品一个。 孕妇的情绪本来就变化多端,然后馨宁越想越悲哀,居然站在土灶旁边哭了起来,这时候,大门“吱呀”的一声开了,馨宁哭个正欢,根本没听见有人进来,接着有哭笑不得男声在身后响起,“你怎么了?站在灶台前哭什么?” 馨宁扭头就看见了唐柏,唐柏脸色苍白,好像很疲惫似的,馨宁的眼睛肿了,没有发现,依旧哭着道:“我不会生火,我难受。” 唐柏被她逗得哈哈大笑,然后好像扯到了什么肌肉似的,停住笑,郑重的道:“我们得走了,我把马车架好,你去收拾你的衣服和被褥,别磨蹭,不是段璟找来了,我今日碰到了漕帮的人,是我的仇家,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杀人不眨眼的。” 馨宁脸上还带着眼泪,傻兮兮的道:“你没骗我吧,我胎还没坐稳呢!” 唐柏忍不住上手给馨宁擦眼泪,道:“真的,这时候我倒是希望段璟的人来救你了,快去收拾吧。” 馨宁点点头,忙冲进房间,把衣服一股脑的都拿出来,拿了一张大布就开始打包,唐柏已经停好了马车,进屋把馨宁的被褥全部拽下床,铺到了马车上,然后把馨宁打包好的衣物一手提到了车上,之后扶着馨宁上了马车,他又进屋噼里啪啦的收拾了一番,把东西往车上一扔,关上了车门,道:“坐稳了。” 马车飞快的离开了这个住了两个多月的小山沟。 唐柏把马车赶的很急,很神奇的是,居然并不是很颠簸,馨宁觉得不对,她打开马车的小窗向外看,他们居然走的是官道,要知道,先前为了避开段璟派人搜查,他们一直偷偷摸摸的走小路。 馨宁预感变的十分不好,忙使劲的拍门道:“唐柏,你这个混蛋,你是不是骗我,你居然光明正大的走官道,你告诉我,段璟怎么了?” 飞快赶路让唐柏的伤口裂开了许多,血液慢慢的流出来,他已经有些晕晕的,身后的馨宁还在胡闹,他只好跟她道出实情,道:“两个月前蜀中地震,朝中赈灾的银两却没到,引起播州的蛮族民变,他们很厉害,一路打到了成都府,你哥哥还中了一箭,还好没什么大碍,但短时间内无法再上战场,段璟只好亲自去镇压。三王爷趁着这个机会已经登基为帝了,他下了诏书封段璟为蜀王,令他无诏不得出蜀。” 馨宁傻眼了,道:“那蔡恒呢?秦流云呢?我师父呢?还有我爹呢?” 唐柏捂住出血的下腹,道:“蔡恒赈灾不利,已经被免职,秦流云不知所踪,任冲已经重新接管锦衣卫,丁沉武功全失,如同废人。至于周大人,已经被革职查办。” 说完这些,他驾着马车行进了一片山路,两侧山林惊鸟乱飞,他叹了口气,心道,这帮人果然胆大包天,连官道上的行车都敢劫掠。 馨宁还沉浸在震惊中不可自拔,马车却慢慢停了下来,唐柏打开马车门,猫身进了马车,这车很狭小,唐柏身材高大,他一进来立即填满了马车。 他握了她的手,把他先前没收的袖箭给她绑好,道:“一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也不要打开车门。你知道的,从跟你表白的那天起,我就发誓不再骗你。我是真的遇到仇家了,但我不能送你入蜀,也不想送你入蜀,段璟如今已经自身难保,你只有跟着我才是最安全的。” 第177章 自救 馨宁这才发现唐柏受伤了,他的血慢慢浸湿了她的裤腿,馨宁害怕的道:“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要死了?”她慌的六神无主,眼角余光瞥向车外,看见了许多穿着夜行衣的凶神恶煞的莽汉从树林里钻出来向马车汇集,她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道:“你不是说我跟着你才是最安全的吗?你看看外面的人。” 唐柏面色不变,往她嘴里塞了一颗丸药,道:“这是解毒丸,你千万不能出这个马车门。听话,我死不了,拿稳袖箭,不要哭了,都说怀孕的人爱哭鼻子,你看你今天都哭几次了。记住我的话,除了你,没有人能杀了我。” 说完,唐柏转身出了马车,把车门锁死,拔出剑,神色冷静,翻身跳上了马车上面。 四周的围攻的人都是老熟人,知道他的武功路数,虽然唐柏已经受伤了,但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冲上去做这个出头鸟,都打着耗死他的主意。 唐柏也清楚这些人的意思,叹了口气道:“你们总有当家的吧?叫他出来谈谈。” 从人群后面走出一个长得像发面团子似的白胖子,他笑嘻嘻的道:“没想到今日在此地碰到大名鼎鼎的唐大少,没想到当年片叶不沾身的暮云公子如今也下凡了,马车里的小美人是你的妻子吗?” 唐柏低下头,收了剑道:“没想到杀我一个小喽啰还出动了钱副帮主,看来今日不用出剑了。” 钱胖子冷下脸,道:“唐暮云,你什么意思?你当初把消息透露给了江西的排教,让我们漕帮损失了一半的兄弟和银子,你不过是一个唐门的叛徒,是我们漕帮收留了你,你还以为你是当年的唐家大少爷不成?” 唐柏知道多说无益,从身后掏出一个带着绿色铜锈的铜盒子,钱胖子大惊,道:“唐暮云,你想做什么?” 唐柏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这个宝贝盒子,道:“我虽然把消息透露给了排教,但排教依旧没能压制漕帮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钱胖子盯着那个盒子,道:“唐暮云,你不要乱来,你的锁子甲在我们帮主手里,你没有锁子甲在身,这霹雳弹必然也会把你射成刺猬,到时候你妻子的命也保不住,我知道你妻子怀孕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因为总是去药铺买安胎药才被我们的人盯上,你今日束手就擒,我可以考虑放你妻子和孩子一条生路。” 唐柏见钱胖子已经面有惧意,却言不由衷的说什么放过妻儿的鬼话,他哈哈大笑,继续威胁道:“钱胖子,你当我是隐退这几年就变成了傻子不成,信你的鬼话,我告诉你排教为什么这些年依旧夹着尾巴做人。排教贪得无厌,拿我家人威胁我,我一气之下拿了霹雳弹上了排教总坛,炸死了排教的三个护法,连教主也被我炸的重伤。你说我也算是间接为你们漕帮报仇了,钱胖子,你今日在集市上捅我一刀,大家就算扯平了,你别不知足,逼我拿出这霹雳弹,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请你到黄泉路上陪我们一家三口走一遭了。” 钱胖子面色动摇,那霹雳弹的威力他是知道的,他已经心生退意,但是别人却不给钱胖子这个机会,一位跟唐柏有仇的小堂主对钱胖子道:“帮主,唐暮云当年突然失踪,如今却带着老婆孩子重新出现,这实在是个机会啊,都这么多年了,谁知道他那什么霹雳弹还灵不灵,老帮主那里保存的那枚霹雳弹早就已经失效了,他又叛出唐门这么多年,听说那霹雳弹只能在唐门的地界才能做出来,您说这唐暮云是不是在耍您呢?” 钱胖子眼珠一转,他是江湖的老人了,唐门虽然隐蔽,但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当年如果没有陷害这一回事儿,凭着唐暮云的本事,唐门下一代掌门人必定是他,当初帮主也是觉得他才华横溢才选择招徕他的。如今唐门已经改朝换代,听说这个新堡主有官家背景,唐门的人以后不能再招惹,但是这个落单的唐门人呢,若是能拿到霹雳弹的配方,那他漕帮必然能雄霸江湖。 他换了一副笑面佛的面孔,笑嘻嘻的对唐柏道:“唐兄弟,我钱胖子也不是那不讲情面的人,如果你能把霹雳弹的配方交出来,我就放你一和你妻儿离开怎么样?你想想,你早已经叛出唐门,除了姓唐以外,你跟唐门再无瓜葛,我们何必动刀动枪的,弄到大家都同归于尽的样子呢,你看,你那貌美的夫人还在你脚底下的马车里瑟瑟发抖呢,你都肯为了她隐退江湖,不过是个霹雳弹的配方。你交出配方,你和漕帮的恩怨就消失的一干二净怎么样?” 那小堂主一听钱胖子的话,不满的道:“帮主,不可,他当初可害死了曹副帮主,您跟曹副帮主可是莫逆之交,此仇不可不报啊。” 唐柏听了那小堂主的话,道:“钱副帮主,看来你在漕帮没什么话语权啊,一个小堂主都敢反驳你的话,我们还是同归于尽吧。” 钱胖子脸涨的通红,训斥那小堂主,那小堂主却不理他,站出来道:“众位弟兄们,我们都是曹副帮主的人,这唐暮云害死曹副帮主,罪不可赦,霹雳弹不好保存,他手上的霹雳弹盒子,锈迹斑斑,必定早已经失效,弟兄们,不要怕,他只有一个人,还受了伤,我们车轮战轮也要轮死他,冲啊。”他率先冲向唐柏,其余漕帮众人也跟随那个小堂主冲向马车。 馨宁在马车里听的心惊肉跳,听到众人冲向马车时,她紧紧抓住了袖箭,然后她感觉马车狠狠的震动了一下,是唐柏跳下了马车,坐在了车辕山。外面瞬间响起了皮肉烧焦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就听唐柏声音凉凉的道:“我可没说我手里拿的是霹雳弹。” 紧接着唐柏冲着马屁股来了一鞭,只听见马儿嘶鸣一声,马车像不要命似的飞速跑了起来,震的馨宁一下子歪倒在地,手里的袖箭“嗖”的一下射出,狠狠的钉在了马车壁上。 第178章 相依 马车像不要命似的向前飞驰而去,远离了那些皮肉烧焦的人的惨叫声。馨宁已经彻底服了唐柏,再也不敢跟他吵闹了,生怕他一气之下也用那东西灭了她。 她爬起来,收了袖箭,坐在唐柏用被褥铺好的座位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一路飞驰了许久,馨宁小腹有阵阵疼痛传来,屁股底下微微濡湿,她吓了一跳,忙向外喊道:“唐,唐柏,我肚子疼。” 唐柏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知道馨宁的胎一直不稳,今夜又受了惊吓,他看了一眼狂奔的马,这匹马连续跑了好几个时辰,口中已经微微出现白沫。可是那枚改良的毒弹丸只能拖漕帮的人一时,眼下还不能停,只有过了黄河才能彻底甩拖漕帮的人。 他看了一眼路边的驿站,对馨宁道:“你往身下多垫一点衣服,我们马上就能过黄河了。” 馨宁只好忍着,摸着肚子,心道:宝宝,你再坚持一下。 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的样子,马车慢了下来,唐柏无论再如何抽鞭子,那马儿都跑不快了,他只好停了下来。 马儿自己跑进了路边的树林里,唐柏也不管那马往哪里跑了,他担心馨宁转身进了马车。 馨宁紧闭双眼,歪斜的躺在地上,月光很亮,照在馨宁的眼睑下方,嘴唇发青,像是没了呼吸。 唐柏吓的心脏抽起,给她把脉,还好脉象平和,轻轻摇了摇她,她慢慢转醒,道:“怎么了?过黄河了?” 唐柏有一种宝物失而复得的心情,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紧紧抱住馨宁,在她耳边低声道:“还好你没事,我还以为你没气了。” 馨宁嫌弃的道:“还不是我机智,找到了你之前配的保胎丸,连口水没有,我硬生生的咽下去的,可苦死我了。” 唐柏轻轻笑了一下,一口气松了下来,眼前发黑,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唐柏做了一个梦,梦见他还是那个唐门的天才大少爷,众位长辈整日夸赞他,他很自满,就渐渐对兄弟们不假辞色,兄弟们暗地里十分嫉恨他,给他下了无数陷阱,皆被他轻松化解,因此更加洋洋得意,等他到了二十五岁生日那天,他正式接管了唐家堡,从此带领唐家众人行走江湖,甚至一度挑战武林至尊莫名谷。而后有一天,他娘突然把他叫到内院,对他说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他对娶亲没什么兴趣,娶谁都一样,因此同意了母亲的意见。 画面快速一转,他穿着喜服,在唐家众人期盼的眼神下和新娘子入了洞房,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个不认识的女孩子,但是这时不知为何,他心跳如擂鼓,他好像很期待那人在盖头下的样子。 他拿了喜秤挑开了新娘的红盖头,新娘对着他羞涩一笑,他就着烛火看清了新娘的脸,心脏高兴的快要跳出胸腔,新娘子长得和周馨宁一模一样。 他迫不及待的想跟她喝交杯酒,想走完礼节,想和她一起生活。可周馨宁却收起了那羞涩的笑容,眼神冷酷,站起身,扔掉了头上的凤冠,残忍的道:“唐暮云,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他大惊,腹部像撕裂一样的痛苦,满头大汗的清醒过来。 唐柏艰难的推开身上盖着的被褥,直起上半身,他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洒了许多金疮药。环顾四周,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马车的地上,而马车在慢慢的行走,周馨宁呢?他急忙推开马车门,坐在车辕上了馨宁被吓一跳,道:“你醒了?” 唐柏还沉浸在那个梦里,眼神阴鸷的看着馨宁,馨宁被他看的发毛,只好很怂的一一交待道:“哎呀,你昨天夜里晕死过去,我翻了你的药箱,找到了金疮药,给你上了药,我怕漕帮的人追上来,只好跟你的小红马磨合了好久,小红马这才肯慢慢向前走的。” 她声音渐渐小下去,小心翼翼的看了唐柏一眼,道:“我肚子没什么事情了,你看我往屁股底下放了棉被,又穿了你的蓑衣,不会有人认出我来的。” “你怎么没把我抛下自己走?还好心给我上药,甚至为我赶车?”唐柏眼神犀利的盯着她。 馨宁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他这些日子无微不至的关怀?也许是他带着伤也要保护自己的真挚?也许是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对他的依赖?她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赶出脑海,理智的想了一下道:“我有孕在身,也没有路引,更不认识路,我需要你,即使你会把我送去京城当威胁段璟的人质。” 唐柏认真的看着馨宁,道:“只有这些吗?”没有一点点的喜欢我吗? 馨宁避开唐柏的眼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我要保住这个孩子,他是我期盼已久的,我相信段璟没那么容易就失败的,我只要尽量避免一尸两命就行了。” 唐柏突然满心怒气,他伸手抓住馨宁的肩膀,把人拖进马车,馨宁尖叫一声“你干什么?” 他压制住她道:“你回不去了,我会放出消息,说你已经死了,你以后就是我的女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我也不会把你交给三王爷,等我回京城复命,把我娘和弟弟从璧山接出来,我就带你离开这片大陆,任冲说可以买一条大船出海,我们可以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就像这些日子我们相依为命一样。” 馨宁傻眼了,半天才道:“你别胡说,我都已经嫁人了,你的病不治了?你弟弟的病呢?你不想风风光光的接管唐家堡了?再说了,唐柏,我是段璟的妻子,还有他的孩子,我是不会叫他的孩子叫别人爹的,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她居然和梦里的那个周馨宁说了一样的话,唐柏整个人像散了架似的,他松开馨宁,嘲讽一笑,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你对我的依赖不过是想要保全自己罢了,怎么可能是喜欢上我了呢?也是,我这样一个亡命之徒,哪里比的过段璟呢,我真是异想天开了,妄想我喜欢的女子也会喜欢我。” 第179章 冷战 从那天两人说完话之后,两人又陷入了诡异的冷战之中,当然,冷战是唐柏单方面的冷战,他把馨宁赶到车里,自己当车夫,馨宁怎么跟他搭话他也不理,彻底暴露了他的本来面目,冷漠,阴鸷,杀人如麻。 漕帮的人劫了他好几次,全都被他或用毒或用剑的全部杀死,一个活口也不留。有时停车生火做饭时,馨宁好几次都闻道他身上冷冷的血腥味儿。 馨宁怀孕辛苦,因为跟唐柏说话总是要打起精神,但总是热脸贴了他的冷屁股,又因为一直在车上,她孕吐次数变多,每次都疲惫不已,于是渐渐沉默下去,不再跟唐柏搭话。 唐柏顾忌她怀孕,加之已经入冬,天气变的十分寒冷,他就慢慢赶车,尽量减少颠簸,折腾了快两个月才到京城,但是唐柏并没有直接领着她入京,反倒在大兴就停了下来。 这是大兴一处很大的田庄,唐柏赶车进门时,庄子的大管家老苍头高兴站在门口迎接他道:“大爷,您终于回来了。” 唐柏把马鞭扔给他,道:“我妹妹呢?” 老苍头道:“大小姐昨日得到了您的消息,亲自出去采买了,说要给夫人和未来的小少爷布置房间。” 唐柏点点头,开了马车门,把睡的昏天暗地的馨宁用披风包好,打横抱起,一路从外院走进了他在内院的房间,吩咐老苍头道:“夫人就睡我房间,你去叫大小姐赶紧回来,叫她别瞎忙活了。” 馨宁人一贴到床上人就醒了,屋里温暖的空气让她浑身舒适,明知唐柏不会理会她,她还是问道:“这是哪个驿站的房间,这么干净温暖?” 唐柏露出这些日子从未露出的笑容,道:“这是我的房间,周馨宁,你到了我的地盘了。” 馨宁肚子已经鼓的老高了,她使劲撑着手臂才勉强坐起来,道:“什么意思?” 唐柏很乐意为她解惑,道:“这是我在大兴买的田庄,在我大妹名下,我大妹嫁到沧州何家第二年就成了寡妇,我给她在大兴买了庄子让她住在这里,这里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我经营了很多年。”然后他接着道:“对了,听说京城里达官显贵家中的奶娘都是大兴人,等你生了,我给你好好挑几个奶娘,省的饿着咱儿子。” 馨宁皱眉道:“我不是你妻子,我的孩子也不是你儿子。” 唐柏无赖道:“我不介意给别人养孩子,只要是你生的,我都视如己出,反正我也不能生,你不也知道吗?。” 然后他又换了副面孔,贴在馨宁耳边道:“放心,我定然会先让你变成寡妇,到时候再让你嫁给我的。寡妇再嫁,连律法都是鼓励的。” 馨宁大怒,忍不住给了他一耳光,道:“你要是敢对段璟做什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唐柏哈哈大笑,道:“我干嘛叫你做鬼呢?你只会好好的活着,跟段璟天人永隔,你知道吗,我想了两个月,终于想通了,既然我比不上段璟在你心里的位置,但是我可以杀了他,死掉的人虽然美好,但是终究比不上日日在眼前晃的人,你今年才几岁,能爱他多久,我等得起。” 说完唐柏扭头出了门,找了个丫鬟交待道:“夫人有孕,天气冷,地龙记得烧暖和点。” 馨宁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深吸一口气,才勉强保持精神,没有尖叫出声,还不如继续跟跟她冷战呢,为什么她总是遇上奇怪的人,好好的过日子不行吗?总是要发疯。 唐柏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反倒是他的妹妹唐霭急匆匆的来见馨宁了。 唐霭跟唐柏长的一点也不像,这唐霭样子一般,个子也不高,皮肤微黑,瘦瘦小小的。眉间有一道深深的竖纹,一看就是经常多思多虑。 她见馨宁打量她,就笑着道:“嫂子定然是好奇我怎么同哥哥一点也不像了。” 馨宁见她连笑都隐藏着不安,想必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只好给她吃定心丸道:“你别叫我嫂子了,我是不能嫁给他的。” 唐霭却突然诉起苦来,她道:“我比大哥小三岁,他因为那个病出走的时候,我才十四岁,刚刚跟何家定亲。留给我的只有病弱的母亲,天真的妹妹和孱弱的弟弟。说实在话,从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坠落成唐家叛徒的妹妹,我实在是难以适应。” “还好何家没有嫌弃我,如约娶了我。我本以为能高高兴兴的过日子了,但是丈夫早亡,何家逼我守节,要不是大哥帮我,我现在还在那个一尺见方的小佛堂里念经呢。他那个病我已经不抱希望了,就算找到《毒经》又怎样,那个东西已经快十年没用过了,解了毒也不一定能用了。” 唐霭说完这些话,忍不住看了一眼馨宁的脸色,然后又有些躲闪的道:“我其实并没有想让我哥哥重新回唐家堡,现在的生活挺好的,但是他做的一切选择我都支持,不管他是要娶一个已经怀孕的妇人,还是要投奔官家,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同,我现在也不过是熬日子罢了。我妹妹已经在前年出嫁了。她嫁的很好,我也高兴,现在只要找借口把我娘和我弟弟接出来就行了。” “嫂子别想那么多,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好好养胎才是硬道理,天塌下来有我大哥顶着呢。”话说的很漂亮,可惜心里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就难说了,毕竟唐霭眉间的那丝忧愁怎么也消不下去。 唐霭自顾自的说了许多话,根本没给馨宁插嘴的机会,馨宁知道唐霭说这些话不过是想要堵住自己的嘴,让人老老实实的呆着而已,她也知道,唐霭已经勉强算是在对自己释放善意了,她也不计较了,她疲惫的很,想送客了。 唐霭从善如流,忙道:“嫂子,那你歇着吧。”她拽过来一个很漂亮的丫鬟,道:“这孩子叫小雨,你有什么事情就叫她。” 小雨神色骄矜的给她福了福身,态度很随意的道:“夫人好。” 唐霭走了之后,小雨甩了袖子就走了,看都不看馨宁一眼。 馨宁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敬业的丫鬟,感叹自己成了阶下囚还想着人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的,她嘲笑了一下自己,道:“周馨宁,你当初就应该把唐柏这个王八羔子扔在官道边任他自生自灭的,你真是一个活生生的圣母婊,大傻逼。” 第180章 暴怒 馨宁是上午到达庄子里的,和唐霭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继续睡觉,连午膳都没用。 下午醒来之后就觉得饿,叫了几声小雨,没人应,她扶着肚子艰难的起身,看着自己肿肿的脚,长叹一口气,她穿不进去鞋了,勉强把肿成猪蹄的脚塞了一半进鞋里,慢慢走到门前,推开门,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那个叫小雨的漂亮丫鬟去哪里串门子了。 她不仅想吃东西还想换身衣服,洗个热水澡,可惜院子里空的连个鬼都没有。她只好自己去翻箱笼,箱笼里都是男装,一看就是唐柏的衣服。 她烦躁的关了箱笼,肚子太沉,站太久腰酸的厉害,她想回床上歇着,但是只穿了一半鞋的脚没有站稳,失去平衡,她只来得及紧紧抱住肚子,就侧着身子摔倒了。馨宁清晰的听见自己胳膊脱臼的声音,不过到底是抱稳了肚子,孩子没事。 馨宁倒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房梁,胳膊很痛,她自己根本爬不起来,她试着喊了几声小雨,依旧是无人回应,还好烧了地龙,她自我开解道:没关系,这样躺着也没事,只要地龙一直烧着,也不会冻死。 她隔一段时间就喊几声小雨,最后喊得口干舌燥,小雨还是没出现。最终她放弃了继续寻找小雨这个不称职的丫鬟,因为脱臼,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小臂,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不想哭,只是哈哈大笑的嘲笑自己。 唐柏返回田庄后,并不想去看馨宁,新皇很大方,也很随性,他因为差事办的好,直接赐了府邸下来,还封他为禁卫军副统领,这个位置向来是由皇帝的亲卫担任的,明日就要去当值了,他还一点也不了解禁卫军统领李昉。 他不得不去拜访了任冲,拿到了禁卫军众人的资料,任冲还暗示他要架空李昉,他仔仔细细的研究了半天这些资料,有一个刚过桌子高的小厮送茶水进来,他看了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谁让你来送茶水的?” 他年纪还小,歪着头道:“我叫草果,是苍爷爷叫我来送茶水的。” 唐柏点点头,买了这个庄子之后他就把事情都交给了老苍头,他当初救了这老苍头一命,老苍头因此决定跟随他,后来他把唐霭接到这个庄子之后,老苍头把唐霭照顾的很好。 他问草果:“你苍爷爷还让你说什么了?” 草果笑嘻嘻的道:“苍爷爷说夫人午膳就没有用,晚膳也不曾出门。苍爷爷让草果来问大爷,要不要喝夫人一起用晚膳?” 早上在车上时吵着说自己恶心,就喝了一口粥,跟他吵完架就午膳也不用,晚膳也不叫,是一整天都没用膳吗?不要命了?这是在绝食抗争吗?唐柏扔下资料,大步向内院走去。 他的院子是内院里最大的院子,他起了个名字叫云溪堂,因为他名字里带云字,这院子里又修了一条人工的小湖。他一路走进去,一个人影都没看见,他忍不住皱了眉,草果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正房门虚掩着,他看了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焦急的推开门,道:“馨宁?”没人回应,身后草果却叫道:“大爷,地上有人。” 他往地上一看,馨宁居然躺在地上,他飞快的走过去,喊了人一声,没回应,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双手横抱起馨宁,把人放在床上,就要伸手把脉,却发现馨宁的胳膊非常不正常的垂落着,他吓了一跳,仔细的摸摸骨头,还好只是脱臼,他用巧劲把骨头摆正归位,馨宁吃痛,这才幽幽的转醒,但是胳膊已经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肿了起来。 馨宁痛的出了一头汗,她睁开眼睛就看见唐柏焦急的脸,她嘴角微微翘起,不知道是笑还是在哭的道:“疼死我了,你今日要不回来的话,我估计就要在地上躺到明天天亮的,搞的我都有点后悔打你一个巴掌了。” 唐柏眼神变得犀利,扭头对草果道:“去问问老苍,这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死哪里去了?” 馨宁用好的那只手拉拉他的衣袖道:“我在地上躺了那么久,衣裳肯定脏死了,这屋里都是你的衣服,我想换衣服。” 唐柏这才发现馨宁还穿着早上的衣服,他变得更加怒不可遏,压抑着怒火道:“这老苍头和唐霭那死丫头片子在干什么?我给你找衣服去。”他去他那一堆箱笼里翻箱倒柜的找衣服去了。 外头院子开始乱哄哄的进人了,唐柏找了一件自己的中衣,道:“你先换这个吧,是新的,我没穿过。” 馨宁摸着肚子,道:“你要整顿内务的话,别在这个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吓到孩子怎么办?” 唐柏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出了屋,院子的人看见他出来瞬间就肃静下来了。 他没听馨宁的话,既然给她出气,就要让她听清楚,他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从屋里随手拿了把椅子出来,他坐在台阶上,道:“下午伺候夫人的是谁?” 小雨娇娇柔柔的走了出来,她知道唐柏回来,特地换了一身红色的衣服,她娇弱的给唐柏行了个礼,道:“是我,夫人下午一直在睡,并没有叫我伺候。” 唐柏看她那妖里妖气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故意搞鬼,他冷着脸,对老苍头道:“老苍,她居然敢在家里穿正红色的衣服,明明出去闲逛却满口谎言说什么夫人没有叫她,拖出去,打五十板。” 小雨那小身板,打五十板基本就已经没命了。小雨一脸难以置信加惊恐的道:“爷,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雨啊,您每次回来小住的时候,都是小雨伺候您茶水的?” 唐柏厌烦的摆手道:“赶紧拖出去,心烦。” 老苍头眼神毫无变化的叫了几个粗壮的婆子把人扭走了,不一会儿另外一间院子里就响起了惨叫声。 下面站着的仆人都被这叫声吓的心惊胆战。 唐霭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她在路上就听丫鬟说了事情原委,她对唐柏道:“大哥,小雨是我让她去伺候嫂子的,是我的失职,看在我的面子上,别打了吧?嫂子还怀着孕,不好见血吧。” 第181章 唐霭 唐柏似笑非笑的看了唐霭一眼,道:“唐霭,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别试探我的忍耐限度。” 唐霭瞬间变了脸色,道:“大哥,你什么意思?” 唐柏不再看她,本以为把馨宁放在大兴这个庄子里很安全,可他不过出去几个时辰,馨宁就摔伤了一条胳膊,还想着整顿一下下人,让馨宁过的舒心一点呢。算了,还是把人带去京城吧,他毕竟明日就要去禁卫军当差了,已经不再是江湖人了,大兴毕竟离得有点远,他每日骑马赶路就要好久。 他直接对老苍头道:“老苍,陛下赐给我一座新府邸,在东城的琉璃胡同,那座宅子是被先帝夺爵的威远侯的府邸,你明日带人去收拾收拾,门房记得要好好选,我如今是禁卫军副统领,别闹了笑话。” 老苍头恭敬的道:“不知大爷可有想要带过去的人?” 他想了想,散了仆人,道:“你跟我进来。” 唐霭在他身后道:“大哥,我呢?” 唐柏有些不耐的道:“你先回你那,我一会去你院子里有话跟你说。” 唐霭咬了咬嘴唇,转身走了。 老苍跟着唐柏进了屋里,眼角忍不住的向里屋瞟了一眼,道:“大爷您要把夫人也接过去吗?刚才草果说夫人伤了胳膊,不需要用药吗?” “一会儿我亲自给她用药,先说威远侯府的事情,你去了之后一定要摸清楚侯府里所有的暗室还有密道什么的,把护卫都带过去,排好班,一定要认真值夜,防止有人摸进来。记住不得让任何人接近夫人,如果有拜帖,全部以夫人身体不适的理由拒绝。府里采买和厨房这一块一定要特别注意,千万不要让外面的人混进来。夫人身边一刻也不能缺了人,我记得你家那口子和儿媳妇都是会武功的吧!” 老苍头点点头,他对这位夫人的身份心知肚明,前任太子妃啊,天下兵马大元帅周少城的嫡女啊,这样身份尊贵的姑娘她以前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唐爷不愧是唐爷。 老苍头小声对唐柏道:“大爷,我会让我家那口子和我儿媳妇寸步不离的跟着夫人的。” 里间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声,唐柏听了会心一笑,道:“也别太盯着她了,她不喜欢老是有人跟着她,但是必须要随叫随到。” 老苍头一听,顿时觉得摸不着头脑,心道这达官显贵的夫人们不都喜欢前呼后拥的吗?但屋里夫人听着,他也不敢说些什么? 唐柏知道他不自在,安抚他道:“别的事情我明日会跟你细说,你让厨房上了晚膳之后,就去点人连夜入城收拾新府邸,对了,别让我大妹的人插进来。” “您刚才不是说明日再去吗?”老苍头道。 唐柏看了他一眼,道:“明日就晚了,我大妹毕竟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我不想让我的新府邸也千疮百孔的。” 老苍头明白,退了下去。 唐柏立即进了里间,随手拿出出一个药箱,坐到馨宁床边打算给她上药。 馨宁嫌弃的看了一眼药箱,道:“放多久了,不会不好用了吧?” 唐柏看她那样,就想刺她,道:“我五年没回来了,你说还好不好用?” 馨宁着急,过期药品怎么还能用呢?她道:“你给我找新的来,你这半吊子的赤脚医生。” 药箱是老苍头刚刚叫草果拿过来的,但是他懒得解释,直接抓了馨宁肿起来的手臂,把药抹了上去,馨宁疼的尖叫,道:“我就说过期药品有毒吧?完了,我的胳膊完了,我要成杨过了。” 唐柏不知道她嘴里乱七八糟的在说些什么,他慢慢揉着馨宁的患处,把药力化开。 不一会儿,馨宁就感觉热乎乎的,没那么痛了,她也有心思说些别的了,道:“你妹妹怎么回事儿?我总感觉她奇奇怪怪的,挺矛盾的。” 唐柏拿了干净的纱布把馨宁的胳膊包扎好,又扯了一块布,把馨宁的胳膊吊在胸前,道:“你今日先别洗澡了,一会儿用完晚膳,我给你擦洗一下。” 馨宁白了他一眼,道:“死太监,整天想着耍流氓,你家丫鬟都死光了,跟你说正事呢?别转移话题。” 唐柏被馨宁说习惯了,也不恼,收了药箱,道:“她应该是恨我的吧,她本来可以凭借唐门少堡主的妹妹身份在何家呼风唤雨的。我出走之后,她应该没少吃唐家人的排头。她对武功没什么天资,也没学会内家功夫,但是好像天生就懂这些家长里短的,喜欢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先前我怜悯她,是因为何家欺人太甚,所以才把她和他儿子从何家救出来,她却不甘心,一直认为她儿子才是何家正统。她这些年正盘算着重新回何家呢。” “要回何家啊,可是她之前还跟我说她对现在的生活很知足,还说你二妹嫁的很好,说只要把你娘和你弟弟接出来就不枉此生了。”馨宁好奇道。 唐柏看着她傻兮兮的样子,奇怪极了,她明明对政事那么敏感,又聪慧的很,和任冲交锋滴水不漏和自己吵架一句亏都不肯吃。怎么现在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难道真是因为怀孕变傻了? 看来必须要把人接到自己身边天天看着她才行,不然她被人骗走了怎么办?他道:“何家是沧州著名的武林世家,他们的武功路数来自于北少林,但北少林早已经消失了,我二妹的婚事是唐霭极力促成的,我二妹嫁给了南少林最负盛名的俗家弟子古家,两家功夫同出一源,难免有些争执什么的。古家这些年一直在跟何家争夺河北南边的地盘。她跟古家人约定,只要古家助她夺得何家的大权,她就把这块地盘让给古家。” “但是她事情做的不隐蔽,被何家人知道了,何家扬言要大义灭亲,清除内贼,我只好又带着老苍去何家走了一遭,赔了一圈罪,她这才老老实实的躲在这里的。”唐柏道。 馨宁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就赔了个罪?” 第182章 盐商 唐柏道:“当然没这么简单,赔罪加威慑再加利诱,三管齐下,谈了好几天,才拿下唐霭的命的。” 馨宁十分好奇,道:“怎么三管齐下的?” 正好晚膳来了,唐柏见馨宁难得有兴趣跟他说这么多话,就道:“边吃饭边说。” 馨宁点点头,由着唐柏扶着她下榻到外间饭桌上坐下了,然后眼神期盼的看着唐柏,唐柏从没见过馨宁用这种眼神看他,躲开她的眼神,有点不自在的道:“既然是赔罪,我就只带了老苍去了何家。你别看老苍其貌不扬的,他内家功夫练的十分好,至少可以以一敌十。”说到这里,唐柏意有所指的道:“他家里那口子,他儿子,儿媳妇都是高手。我让这婆媳俩陪你,可以让她俩给你讲讲江湖上的事情。” 又是一对婆媳,馨宁不禁想起了刘氏和张氏婆媳俩。不过这婆媳俩不可能只是用来陪聊的吧,估计是还有监视她的责任。想到这里,馨宁撇撇嘴。 唐柏没有看见,而是继续道:“赔罪有了,威慑也有了,最重要的利诱当然也不能少了,我给了何家三年的盐引,何家这才答应不杀唐霭的。 馨宁瞪大眼睛,道:“你走私盐?” 唐柏道:“穷学文,富习武,你以为成为武功高手那么容易呢?像我们唐家,家里一堆学武的半大小子,光吃也吃死我们了,更别说泡药浴,打那些机关,研制毒药了。蜀中有很多赚钱的生意背后都是唐家在做,要不然唐家怎么能延续这么多代。红珠常年跟着你,你也应该知道她饭量有多大了。我出走唐家,没了钱财,这么多年在江湖行走难不成要学丐帮四处乞讨不成?” 馨宁被说服了,但是还是道:“但是走私盐不是违法的吗!”你把这种事关身家性命的事情跟我一个太子妃说不太好吧。 唐柏却很神秘的道:“你知道扬州有许多大盐商吗?” 馨宁点点头,听说扬州有些盐商家里的银子像山一样多。 “扬州最大的盐商叫崔颢,你知道吗?”唐柏接着问道。 然后不待馨宁回应,接着道:“他去世之后,由他的孙子崔云接管了他的产业,那个崔云就是我。安泰年间,户籍管的很松,我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就借了我外祖父的名声,办了个户籍。我外祖父是一位很厉害的人,我娘是他的独女,我从十三岁起就跟着外祖父做生意了。” 唐柏紧接着又放下一个炸弹,道:“我小时候还见过你娘呢?那时候你娘在做茶叶的生意,拉了我外祖父入伙。我现在还有王家问茶楼以及路通票号的股份呢。” 馨宁奇道:“原来扬州崔家是你本家,我查账时看过很多遍这个形式。” 然后又好奇的问道:“那你在给我家阿璟当暗卫这几年,生意是谁在做?” 唐柏听到馨宁说我家阿璟时,心气不顺,顿了顿才道:“老苍的儿子,苍铭帮我呢,他不仅功夫好,还很会做生意,年后等新的盐运使出炉,你就能看见他了。” 他给馨宁夹菜,道:“吃你的菜吧,问题这么多,不饿吗?” 馨宁的确很饿,忙吃了好几口饭,好奇心又起,道:“那你妹妹干嘛针对我啊?” 唐柏说了口干舌燥,喝了一大口汤,才道:“我原来答应过她的,如果我没有孩子,就把家业一分为四,她一份,二妹一份,小弟一份,娘留一份,娘那份给她打理。” 馨宁也喝了一口汤,道:“那要是有孩子呢?” “家业是我打下来的,当然是传给我儿子了。”唐柏理所当然的道。 这也太极端了,要不就一夜暴富,要不就一分没有,怪不得唐霭对自己如临大敌的,要是自己也该操老多的心了。可是唐霭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明就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唐柏的啊? 她把这个疑问问了出来,唐柏瞪了她一眼,训斥道:“你们女人就是喜欢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赶紧吃饭,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馨宁被他无端训斥,气的恨恨的戳桌子上的清蒸鱼,道:“变色龙,小气鬼。” 唐柏又瞪了她一眼,道:“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提段璟。” 馨宁大声反驳他道:“阿璟是我丈夫,我就喜欢提他,我天天提,时时提,怎么着?你打我啊?” 唐柏摔了筷子,饭也不想吃了,起身就出了云溪堂。 馨宁才不管唐柏生气不生气,自己享受了一整桌子的菜。 唐柏疾步出了云溪堂马上就后悔了,两个人难得平静的坐在一起吃饭,他没珍惜这个机会,还因为吃醋就跟她吵架,他叹了口气,站在大门口看了一眼馨宁那美滋滋的样子,又生了一肚子的气,然后带着气去了唐霭的院子。 唐霭和她儿子奇哥儿也在用晚膳,奇哥儿长的斯斯文文的,很是清秀,像他那个短命鬼的爹,唐柏看着就心烦,唐霭也知道自己哥哥不喜欢奇哥儿,忙让奇哥儿的奶娘把人领下去吃饭了。 唐霭见唐柏心气不顺的样子,猜测他又在云溪堂那里吃了瘪,忙换上一副关心的面孔,道:“大哥,在嫂子那边可用膳了?不如在这边再添点饭?” 唐柏盯着她看,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嫂子死了,你以为你还有命活吗?我在信上那么仔细的跟你说,让你别整事,她不是何家那群蠢妇。” 唐霭也冷了脸,道:“大哥,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什么狗屁嫂子?她可是太子妃,我就算无知也是知道她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她要是想改嫁,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你简直是病得不轻,因为自己是太监,难不成就要给人当后爹不成?明知道她是那样一个身份,你还妄想娶她?她现在是被囚禁在这里的,你给她弄得舒舒服服像是在游玩。不过一个阶下囚罢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把她关地牢里了,让她明白什么叫囚犯!” 第183章 计谋 唐柏听了唐霭的话之后大怒道:“我看我应该把你关进地牢里,你也是做母亲的人,怎么这么没有同理心?陛下和太皇太后都不想让她死,她死了拿什么威胁段璟?璧山可在段璟手里掐着呢,你还要不要娘了?而且她就算是阶下囚她也比你高贵,她肚子里坏的可是龙种,大王爷已经叫任冲杀了,陛下成亲这么多年,连个蛋都没生出来。不管段璟和陛下怎么斗,这未来天下都是她肚子那个的。” 唐霭不服气道:“陛下年纪还轻?怎么就生不出儿子了?就算陛下不能生,云溪堂那位要生个女儿出来呢?” 唐柏阴测测的道:“那就更好了,等我杀了段璟,看还有谁能阻止我娶她?”唐霭被他语气吓到,但她是很精明的女人,立即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于是试探道:“听说你今日去见了任大人?他跟我们合作已久,是不是他有什么想法了?” 唐柏警告的看了一眼唐霭道:“这不是你能打听的事情。” 唐霭还是很怕这个积威已久的大哥的,当初他单枪匹马打上排教总坛的事情她至今还记得,于是她老实的缩了缩脖子。 唐柏却不能任唐霭这样作妖一番之后却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他接着警告唐霭道:“不管怎么说,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不然我就送你回何家,你去跟何家那群女人斗去吧。我如今已经是禁卫军副统领,有了官家身份,还有从龙之功,何家应该任你呼风唤雨了吧。” 唐霭想起何家那群人的嘴脸,打了个寒噤,道:“大哥,我知道了。我一定不去招惹嫂子了。” 唐柏接着道:“晚上任冲会来庄子上见我,管好你的人,不要去我的书房那边晃悠,你不知道这件事让人去试探的话这倒是没什么,毕竟不知者无罪。可我已经告诉了你,你要还是明知故犯的话,”唐柏顿了顿,道:“这几年同任冲传消息都是你负责的,你是知道他的手段的。” 任冲杀人如麻的名声早已经不新鲜,江湖上很多这样的人,唐霭并不当一回事。直到有一天她在何家见到了一个惹怒任冲之后被废掉的何家子弟,她这才知道什么叫害怕。 唐霭这会是真的有些担心的看着唐柏,道:“那你不会有事吧?你不要乱来啊。” 唐柏看了她一眼,道:“他武功并没有高到可以杀了我的程度,你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了,给何家的盐引还有两年的,苍铭会把这些事情都做好的。” 唐霭听了之后放了一半的心,但是依旧嘴硬道:“我不是担心你吗,我是你妹妹,你凡事不顾及我就算了,怎么也要要多想想娘还有弟弟。你当初一句话也不说就出走唐家,你知道我和娘受了多少苦吗?” “我已经想的够多了,我受了怎样的奇耻大辱,难道你不清楚吗?如果我没想着你们,,我现在应该已经和爹在地下相聚了。唐门家规,不得自相残杀,我得时刻提醒自己记得这条家规,如果不是为了让你们在唐家能活的好好的,我早就提着剑去杀了害我的那个人了。唐霭,你现在能带着奇哥儿安安稳稳的住在这里,还时不时的能回何家耀武扬威一番,都是因为我活着。所以,你不要插手我的事情,办好我交待你的事情就行了。”唐柏怒声道。 草果小心翼翼的敲了敲敞开的门,道:“大爷,您有客人来了,我已经把人领到您的书房,并上了茶水了。” 唐柏点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 唐柏到书房之前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他进门就见任冲穿了一袭红衣正在悠然自得的喝茶,唐柏走到他对面坐下,调侃道:“你穿这么显眼,是来跟我商量事情的吗?” 任冲放下茶碗,道:“你家的茶还挺不错的。” “是吗?”唐柏尝了一口道:“是很好,看来我家的小厮没有亏待你。我在唐家的时候很喜欢喝茶,但是自己一个人行走江湖就不再喝茶了,因为茶的品种,新旧不同,冲泡的手法也不同,很容易冲出不一样的味道,如果有些人下了药在茶水里,这会影响我辨毒。” 任冲道:“多喝些茶,可以消消火气,我观你眉心之间盘绕有抑郁之气,今天没少发火吧!怎么,我师妹给你排头吃了?” 唐柏放下茶,道:“没想到你还会看这些,你师妹经常给我排头吃,这将近五个月的时间,她几乎日日都同我生气,我都已经习惯了。” “但你依旧喜欢她不是吗?所以才要跟我合作。”任冲一语中的。 唐柏不想绕弯子,直接道:“我想要她,她一旦生下儿子,我怕陛下会杀了她,我不想她死,但是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所以只能求你了,你有人我有钱,人手也有一点,说吧,你计划是什么?” “挟天子以令诸侯。”任冲道。 “看来你又想换主子了。”唐柏嘲笑他道。 任冲不以为然的道:“是啊,我追随的主子不知为什么,都蠢的叫人心烦,所以我决定自己扶持一个玩。” 唐柏认真的审视了他一眼,道:“这很难。” 任冲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道:“是很难,但是操作起来很简单,只要两个人死了,就完成了。” 唐柏道:“京里这个倒是简单,但是段璟不好杀。两败俱伤的可能性也有点小,毕竟京里这个是靠阴谋诡计登上那个位置的,而段璟要人有人,要势力有势力,要钱财有钱财,本人也非常有计谋,基本没什么可比性。” 任冲道:“但是京里这位毕竟已经登基了,还得到了太皇太后的认可不是吗?诏书我们做的也很完美,只要利用好我师妹,还有一切被段璟压制下去的势力,比如王家,拼个势均力敌也不是不行啊。” 唐柏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同意道:“事成之后,我只要周馨宁,孩子交给你,别把人玩死了。” 第184章 威胁 任冲却另有想法,他道:“她天生就懂政治,不能浪费了她的才能,她要做太后,你要做他的大总管,这国家太乱了,昨日朝中还在说今年的税都没有收上来。丁沉教过我很多东西,但是就是没有教过我如何治国,得让这个王朝多活几年啊,我才能作威作福啊!” 唐柏立即反驳道:“这不行,她必须要跟我走,你想奴役她,这不行。” 任冲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那好,我一会连夜入宫跟陛下进言说周馨宁日子过的太美了,不仅住在大宅子里,还前呼后拥,锦衣玉食,唐暮云把她伺候的服服帖帖的,含在嘴里还怕化了。应该让她换个地方,比如关进锦衣卫的诏狱里怎么样?” “那总该有个期限吧!”唐柏改口道。 “这个我们另外讨论,现在应该讨论的是,如何让李昉完蛋不是吗?步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任冲拿起茶喝了一口接着道:“要说这么多次的失败我学会了什么,那就是耐心。” 成都。 连绵的雾天,让蜀王府笼罩在一片湿气中,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苏东禹一辈子没经历过这种天气,冷的他直打颤。他披上厚厚的棉衣,一脸兴奋的往蜀王府走。 废蜀王横征暴敛,把自己的王府修的像神仙仙境,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占地面积极广,加上他妻妾众多,内院房间不仅多,而且每间院子的风格都不同。段璟住进来之后,把内院关了,只住在外院,但外院的景致也足够欣赏一整天了。苏东禹虽然已经来了无数次,但依旧忍不住看一眼景致。 他今日收到了自己妻子舒宜公主从京城传来的的新消息,他激动的马上来找段璟,然后他就看见明月端着一只药碗,站在段璟的书房门口进退两难。 他走上前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不进去?” 明月小声的道:“时巽跟红珠回来了。” “又没找到人?”苏东禹了然,太子妃被任冲掳走的消息他本来是不知道的,段璟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一直隐瞒消息说太子妃在巴东养病,可几个月前,段恒生悄然在京城登基为帝,还下圣旨封段璟为蜀王,无诏不得出蜀半步。而段璟居然毫无反驳的接了这道旨意,他才知道原来周馨宁丢了,还是被段恒生派人掳走的,并且他以周馨宁为威胁,令段璟承认他为帝。 明月小声道:“殿下上次在播州平乱时,背部不是被那蛮族首领砍伤了吗,这都已经三个多月的,伤却一直不见好,白神医开的药倒是一直按时喝了,但就是不起效,明明小周大人伤的更重,可他现在都能挽弓射箭了。” 苏东禹突然笑了,明月吃惊的看着他,不知道苏大人是不是被殿下受伤的事情吓傻了,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要是殿下因病去世,他们这些人也就都死翘翘了。苏东禹却道:“明月,你信不信,我进去之后,你家殿下的伤不出几日就会好了。” 说完,苏东禹大步走了进去,明月连忙趴在门后偷听。 苏东禹进门也不管红珠和时巽跪在那里,直接就道:“殿下,你姐姐刚刚来消息了。” 书房的角落里点着好几个炭盆,每个炭盆为了遮烟,都点了香饼,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茶香味儿。段璟面色苍白,唇色浅淡,眼下青黑,坐在书桌后面,只着里衣,外面罩着一件玄色大裘。他已经病了好久,自从段恒生派人拿着圣旨来蜀中宣读,并把馨宁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玉牌交给他,他自那天之后整夜无法入睡,每日只有整宿的处理蜀中事务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听到苏东禹的话,段璟连眼皮都不抬,道:“舒宜发的消息能信吗?她现在靠着太皇太后保护才不至于被孙氏和老三弄死,还能给你传消息?” 苏东禹反驳道:“我爹好歹也是西平侯,只要他控制蓟州和宣同一天,段恒生就不敢动舒宜不是吗?你放宽心,局势对我们并没有那么难,好歹九边都是我们的人。” “那你说说,我姐姐跟你说什么了?”段璟敷衍道。 苏东禹道:“她也只是跟我闲话家常,她住在太皇太后那里,通信经过孙氏派过去的人检查过之后,就可以送给我,她今日也是随口说一些家长里短,说段恒生大肆封赏了一个江湖出身的草莽,引得太皇太后不满。你们不是一直在找一个叫唐暮云还是唐柏的人吗?舒宜说段恒生前几天新封的禁卫军副统领就是这个人,还把之前的威远侯府赏给了他。” 段璟听了之后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向外喊道:“明月?去把天枢给我叫过来。” 一个人影却不经通传闯进了书房,也没看见屋里有人,兴奋的道:“殿下,找到人了。”正是天枢,他激动的道:“爷,流云传信来说,原来的威远侯府前几日突然换了主人变成了唐府,而这个唐府今日住进了女眷,虽然没看到脸,可一直住在大宁寺的崔妈妈却突然被什么新晋的禁卫军副统领家的下人买走了,您猜,这新晋的禁卫军副统领叫什么?” 大宁寺是皇家寺庙,不受民间香火,宫里有些犯了错的后妃和宫女就会被送到大宁寺了此残生。段恒生登基后,把段璟的东宫服侍的宫女全部撵到了大宁寺,太监都赶去倒夜香。 苏东禹听了之后哈哈大笑道:“天枢,你这消息还没我快,不过倒是比我详细一点。” 天枢听了之后,有点蒙的看着段璟,段璟却从桌子后面走出来,看着地上跪着的一脸激动的红珠和时巽,道:“你俩去收拾东西,随我连夜入京。” 一直听墙角的明月趁机端着药碗走进来,道:“殿下,奴才把药煎好了,该喝药了。” 段璟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药汤,迟疑了一下,然后伸手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第185章 阻止 明月却小心翼翼的进言道:“殿下,既然得到娘娘的消息,自然应该以娘娘安危为重,但是您伤还没有好全,不如去白神医那里,让白神医给您把把脉,此去京城定然是困难重重,一定要保持一个最好的身体状况才能救出娘娘啊。” 段璟知道最近自己状态很是不好,但是他现在像是喝了十全大补汤一样浑身都是力气,他不知道这种状态如何,他只知道如果再见不到馨宁他可能真的会疯掉。但是明月说的也有道理,是应该找白神医给他开些药用在路上吃。 他抬腿就走了,留下屋里众人面面相觑,苏东禹回过神之后,忙道:“天枢,快去找老周大人,殿下不能这么轻易的就去京城,这无异于自投罗网,现在只有老周大人才能阻止殿下。”然后又赞了一句明月道:“还是你会说话,这不就拖延了时间吗。” 天枢飞快的跑了,苏东禹接着道:“不行,我得亲自去见周大人。”说完也走了。 红珠和时巽已经跪了一下午,这会才起身,红珠讽刺明月道:“明月,你倒是会说话,你就这么不希望殿下去救娘娘吗。难道你也跟那些人一样,觉得没了娘娘,殿下可以另娶新人吗?听说你最近收了新都杨家不少的好处。” 明月辩解道:“这摆明了就是一个诡计,如果殿下不下心掉进三王爷的圈套,我们都得被一窝端掉,况且娘娘被唐柏藏了五个月,唐暮云又不是仙人,你们快把全国翻一个遍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她身体又一直不好,谁知道还在不在世?” 红珠气的浑身发抖,道:“明月,你还有没有心,娘娘对你那么好?” 明月叹了口气,道:“玉珠姐,不是我没有心,只是我们立场不同而已,你是娘娘的人,她是你从小伺候到大的,自然站在娘娘的立场上。可我是跟着殿下长大的,我自然是站在殿下一边,殿下自从喜欢上娘娘之后,没有一件事情是顺遂的。这会就连板上钉钉的皇帝之位都丢了,殿下自从拿到娘娘的那块玉牌之后,就整日整日的睡不着觉,伤也一直不好,你看看这书房里点了多少炭盆了?当年殿下在辽东那天寒地冻的日子都不怎么烧地龙的。” 红珠还要再说,时巽拦了她道:“你跟他说这些废话做什么?殿下不去,你我去,我就算是丢了性命也一定要救出娘娘的。我们去找小周将军吧。” 红珠红了眼眶,恨恨的瞪了一眼明月,离开了书房。 明月目送两人远去,想起新都杨家往他那里送的礼,刚起了心思,又想起他上次嘴欠说了一下不知道娘娘还活着吗之后,殿下那冰冷的眼神,他打了个寒噤,心道: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红珠和时巽两人没去收拾行囊,他俩今天刚回来,行囊都没来得及拆开,两人出了蜀王府,拐弯去了蜀王府附近的一所很小的院子,周建峰就住在这里。周少城被免职,因此同丁沉一起住在蜀王府,周建峰经常要去练兵,住在蜀王府每日盘查很是不便,因此就住在外头。 周建峰和段璟同岁,已经是成年男子的样子了,他变的更加高大,身量更加厚重,气质也更加沉稳,眼神却更加锋利。红珠上次见他还是四五年前,他早已经脱去了当年的稚气和羞涩,加上这几年一直在战场上厮杀,他严肃起来总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 周建峰听说红珠来了,忙叫她进屋,看了一眼红珠布满红血丝的眼眶,道:“馨姐儿丢了不是你的错,你一直这样折磨自己,没等找到她,你先倒下了。” 红珠流着泪跪下道:“少爷,是奴婢无能。但是娘娘有消息了。”红珠把刚才在书房听到的消息事无巨细的告诉给了周建峰,然后道:“奴婢看,殿下身边的人都不希望殿下去寻娘娘,可奴婢不甘心,娘娘是多好的人,少爷,奴婢这次回来,急着赶路,不过在路边的茶坊里随便听了几耳朵,居然听到蜀中人传娘娘已经死于前几个月的大地震,还说殿下马上就要迎娶成都知府杨慎的妹妹做下一任王妃。” 周建峰并不生气,他平静的道:“不过是传言,殿下不娶,任凭杨家散布流言也没有用,我们终究是要回京城的,就算这传言是真的,殿下真的要另娶,他小小杨家的女儿娶了也没什么用处。况且现在还在国丧期间,给杨慎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散布这些传闻。” 红珠还不服,道:“就任他们这么败坏娘娘的名声不成?应该找出散布流言的源头来,将其绳之以法,您不知道,明月也收了杨家的钱,还尝试在殿下面前提来着。” “他是太监,不贪财就会贪些别的,现在局势于我们不利,他见风使舵是必然。倒是这个唐暮云,你们可知道他到底性格如何?他即绑了馨姐儿,我们可以尝试接触他。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如果能策反他。”说的这里,周建峰沉默了一下,接着道:“段恒生的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他本人也无甚才干,要不然他也不会使了这下流手段,把馨姐儿掳走威胁殿下。其实如果能保证馨姐儿的安全,让馨姐儿留在京城也无妨。” “可唐暮云被封看禁卫军副统领,是三王爷的近臣,他又劫了娘娘,殿下深恨他,早就对他下了必杀令了。”红珠觉得有点为难。 周建峰看了一眼时巽,时巽心领神会,上前道:“时巽已经是娘娘的人了,今日所谈,绝不会半句透露给旁人,就算是殿下问起来也不会说的。” 周建峰这才道:“爹爹为大局着想,即便是担心馨姐儿安慰,也只会昧心劝殿下留在蜀中,殿下一旦不能出蜀,你们俩就去殿下面前主动请缨,入京之后偷偷与唐暮云接触,说我想与他合作,但这只是骗他而已,你们俩切记,他若提要求,你们应一半,藏一半,这样他才不会怀疑你。”然后他警告两人,道:“我知你们二人原来都是殿下的人,但此事绝不可让他知晓,一旦他听信像明月之流所进谗言,致使我与他君臣相疑,这才是灭顶之灾,到时不仅馨姐儿救不出来,我们的性命也难保。” 第186章 岳父 段璟急匆匆的去了白神医那里,白神医正在为周少城配药,周少城因为近几年年纪变大,又经常东征西讨的,加上年轻时曾经在福建伤过腿,因此得了风湿之症,他见段璟来,笑着放下手中的药材,道:“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殿下居然来了我的药房。” 段璟也没说话,脱下披风,只穿着中衣,道:“您看看我的伤能否快速好起来,我听说建峰都能正常的骑马拉弓了。”然后脱下中衣,光着膀子,把后背露给白神医看。 白神医忙阻止他道:“你先穿好衣服,这屋里冷,你还病着呢,待我点上炭盆。” 段璟只好披上披风,看白神医忙忙碌碌的关上门阻挡冷风,又把炭盆点上,这才给段璟看伤。 白神医仔细的查看段璟后背的伤,其实相比刚回来时深可见骨的伤处,现在已经明显的好了许多,只是因为段璟终日无法睡眠,因此这伤总是好一点又裂开,得不到休息,才断断续续一直拖到今日的。 他又给段璟把了把脉,看了看段璟的眼球,叹口气道:“你若再无法入睡,任凭我开什么药你都好不了。” 段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要出远门,现在这状态,能否骑马?” 白神医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尊医嘱的人,他有些生气的道:“江湖上都称我一句神医,说我能医死人,肉白骨,可那不过是恭维我罢了,我毕竟不是真正的神仙,我无法让一个一心想死的人活下去,若你一意孤行非要折腾自己,我只能去半路上给你收尸了,就算你能到你的目的地,也不过是强撑着那一口气而已,一旦那口气散了,就算真的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法救回你。” “可我……”段璟还要再说什么,门外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白神医在吗?怎么大白天关着门?” 周少城来了,怎么这么巧,段璟腹诽,把衣服穿好了。 周少城因为住在蜀王府里,白神医这些日子经常与他接触,觉得周少城有林下君子之风,十分崇敬他,闻言,高兴的道:“周大人,门没锁。” 周少城推开了门,他很自然的道:“原来殿下果真在这边。” 段璟起身给周少城行了拜礼,道:“岳父大人。”说完有些气闷的就坐下了。 周少城走到段璟对面坐下,对白神医道:“白先生,今日借您这药房一用,我想跟殿下说说心里话。” 白神医早就觉得段璟非要带伤出门很是奇怪了,见周少城居然也来了,自然发现不对,连忙称好,立即离开了药房,还细心的给两人关上了门。 “玉衡,”周少城喊了段璟的字,接着道:“馨姐儿是我亲女儿,我懂你的心情,西平侯世子起先来找我时,我也很高兴能得到馨姐儿安全活着的消息。可现在绝对不是你一意孤行去京城救她的好时机。” 段璟沉默不语,眼神看着地下,一幅拒绝听劝的样子。 周少城看着段璟青黑的眼下,长叹了一口气,却突然改口道:“当然,我这都是昧心的话,我自己的亲女儿,我抱着长大的,我比谁都疼她,如今她身陷囹圄,我恨不得以身代之。可是玉衡,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你多少时日没照镜子了?馨姐儿看见你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能不担心你吗?我之前听红珠说,她极有可能有孕在身。你这样去找她,能保证能全身而退的离开京城吗?” “我就算拼上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把她救出来。”段璟执着的道。 “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说这些孩子气的话?你没了性命,馨姐儿就算救出来也活不长了,你现在必须好起来,不能再这样垂头丧气的了,地震这些后续的民生事务交给杨慎就行了,你现在必须要健康的活着,你强大一天,段恒生就不敢杀馨姐儿,馨姐儿就能安安稳稳的在京城过日子。我了解我女儿,她自小就很特别,无论身处何地,总能让自己活的服服帖帖的。如若你实在想见她,必须要保证我们完全控制江水以南的地区,才有资本跟段恒生讲条件。”周少城道。 然后周少城从袖子中掏出一幅小型舆图来,他摊开舆图,指着上面道:“你看,我们现在控制着蜀中,湖广,陕西这一片地界,段恒生登基时,根据各个地区封疆大吏的上表时间可以看出,段恒生牢牢的控制着河南河北,山西山东这些地方,江南向来是望风而降,可以不做他想,所以江水以南的江西,两广,云贵,福建必须要拿到手,九边兵力要用来防范北方,不可妄动,所以我们首先要和段恒生划江而治。以南制北,虽没有先例,但也并非不可。我们要让段恒生乖乖的把馨姐儿完好无损的送回来,这才是你救出馨姐儿最好的方式。” 段璟盯着舆图,后背的伤有些隐隐作痛,周少城说的这些,他也明白,因此这些日子也已经叫周建峰暗暗筹集兵力,并且接触南方各个省份,可他每天夜里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在想馨宁,只要他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馨宁满脸是泪的看着他,他因此心神不宁,并且无法入睡,他叹了口气道:“岳父,让我想想吧,我有点累。” 周少城看他态度微微松动,也不敢太过勉强他答应留在蜀中,以免起了反效果,也道:“那你好好想想吧,要好好养伤。” 周少城离开后,段璟揉了揉眉心,回了书房,他取了馨宁经常把玩的靶镜,看了一下自己的样子,镜子里的人一脸病容,像是被什么精怪吸光了精气似的,双眼黯淡无光,颧骨凸起,他不想再看下去了,“啪”的一声扣上了靶镜。 深夜,段璟召了天枢来,道:“能传信给娘娘吗?” 天枢想了想,斟酌语言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的人现在无法潜入唐府,他们戒备太森严了,唐暮云他….”天枢实在找不出一个好词来形容他,因为他只想骂娘,想了想只好选了一个相对文雅的词道“他十分难缠,流云折了好几个人了。” 第187章 双胎 新修的地牢里散发出一股铁锈的气味,唐柏,不,唐暮云和老苍从地牢里走出来,老苍递给唐暮云一面干净的帕子,道:“大爷何必亲自上手?脏了手不说,夫人最近嗅觉越发敏感了,要是闻到有血腥味就不好了。” 唐暮云不予置否,反倒问:“来的人这个月是第几波了?” 老苍想了想道:“从搬进了新府邸之后已经三个多月了,上个月不小心让人摸进后花园看见了夫人之后,这个月人来的越发勤了,这地牢都快装满了。” 想到馨宁那高高鼓起的肚子,唐暮云有些厌烦的道:“今天太医院的院首看过夫人之后说什么了?” 说到这,老苍高兴的道:“太医大人也说是双胎,您没摸错脉,夫人听了之后十分高兴,说要把这些日子做的小衣服都做成双份的。还有崔妈妈,不愧是从小伺候夫人伺候到大的,我家那口子说,夫人一伸手就知道夫人需要什么,夫人刚来的时候,只有肚子是鼓起来的,现在眼见着就胖了起来。” 唐暮云神色微缓,道:“总算没白费我把她贴身妈妈从大宁寺里弄出来的苦心。” 老苍看唐暮云神情和缓就知道他最近相处还算融洽,他试探着提起了一件事,道:“这不是快过年了吗?蜀中那家送来了好几车年货,都是现在京里很难买到的东西,夫人爱吃南边那些鲜货,所以什么竹荪,上好的龙须笋干,云南火腿,蜀中的贡桔,新鲜的大黄鱼,夫人喜欢的碧粳米,对了,光湖广的鲜藕就送了一车,以及各种各样的药材,还有特别好的三七,您也知道,自从南北对峙之后,三七在京里可是千金难求。” 就在腊八前后,段璟的大军成功占领了江水以南的所有土地,彻底跟段恒生形成对峙之势,朝廷军队几次试探,都打了败仗,形势对唐柏和任冲来说,并不十分乐观,不过唐暮云也算小有成绩,他成功踹掉了李昉,成了禁卫军统领,还拿到了京卫的指挥权,势力大增,任冲也没闲着,他以不尊朝廷为由,把西平侯免职,拿到了宣同和蓟州的兵力。他和任冲的锦衣卫双剑合璧,在朝中形成了一股新的势力。 “嗤”唐暮云讽刺一笑道:“蠢货,把东西送来咱们就吃着,不吃白不吃,反正这东西也没写他的名字,最后家里的人只会记得我的好不是吗?” 他那句蠢货也不知道是在骂他还是在骂南边那位天王,老苍腹诽了一句低下头,擦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道:“大爷可要去看夫人?夫人今日心情很好呢!”言下之意就是今天夫人心情好,你赶紧去卖个好,省的天天吵架。 唐暮云警告的看了老苍一眼道:“难不成她心情好,我就得去跪舔她不成?这府里我做主还是她做主?翻了天了?” 老苍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道:府里是你做主不假,可夫人有哪里不高兴了,这不满意,那不舒坦的,都不用夫人讲,你就先替她做完了。但是他面上不显,语气诚恳的道:“您要不要先换个衣服梳洗一下,外书房那边已经备好水了。” 府里有两个书房,唐暮云平日办公接待来人都在外院的外书房,内院的内书房通常是他夜里睡觉的地方,有时也在那边换洗衣服什么的,但是若是去外书房梳洗的话…… 唐暮云就道:“夫人又在内书房里做什么呢?她不是在做小衣裳吗?” 老苍淡定的道:“在画花样子呢,崔妈妈说怀孕的人不能动针线剪子什么的,怕生出孩子长三瓣嘴,夫人无聊,说看她们缝来缝去的就那几个样子,土的很,想弄些新样子给未来的小公子穿。” 唐暮云有些酸,撇撇嘴道:“她倒是会打发时间,也没说给我画个新样子。” 最后一句声音有点小,但老苍是何等人物,耳朵尖的很,听了唐暮云的话差点笑出来,好不容易忍住了,就听唐暮云道:“今天做火腿笋子汤吧,她不是最喜欢这道汤吗?反正有新鲜的食材。” 老苍满脸笑意的去厨房吩咐了。 唐暮云仔细的洗了一番澡,用了不少澡豆,生怕留有一丝味道熏了馨宁,他顶着湿发就去了内书房,刚走到门外就听见一片欢声笑语的,几个丫鬟谄媚的声音传出门外,“哎呦,夫人,您画的花样子真好看,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精致的样子呢,将来小公子穿着一定好看。” 他忍不住进了门,就看见馨宁站在窗子前执笔画画,她未施粉黛,头上只簪了一只点翠的簪子,穿着白狐领的大红色披风,腹部高高隆起,眉眼带笑的听那丫鬟奉承她。唐柏脸上也忍不住带了笑意,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场面,他心想,这不就是他心中所求的场景吗,他在外面拼命赚钱,家里的妻子带着孩子躲在他的荫蔽下无忧无虑的笑吗? 馨宁画着画着,几个丫鬟突然安静了,她疑惑的抬头,才看见一位黑衣黑发的黑面阎王站在院子门口看她呢,她暗叫一声晦气,不知道这位黑面阎王回来这么早干什么?今天早上俩人刚因为双胎的事情吵架。 看着瑟瑟发抖的小丫鬟们,馨宁摆摆手叫她们下去,黑面阎王走进书房,拿起她画的花样子,道:“我还以为你只会画那些泼墨画呢?” 馨宁知道这是在讽刺她上次两人在书房吵架的事情,她觉得书房有些暗,就把窗户开的大了些,加上那天降温还有风,唐暮云看见后眼神冷厉的把窗户关上,还严禁她画画,她气的一把把墨扣在了宣纸上,胡乱的涂了几下,美名其曰群山怪石。 想到这,馨宁有些不耐烦的道:“孩子的衣服我又不能闹着玩。” 唐暮云对她的态度变化十分敏感,不想把气氛再次搞僵,不再谈花样子的事情,笑着转移了话题道:“今天有云南的火腿和笋干,我叫厨房给你炖了火腿笋子汤。” 第188章 温柔 一提吃的,馨宁心情就高兴了几分,她最近吃的十分多,嘴也变馋了,一听有好吃的东西吃,忙好奇道:“你怎么弄到的,都入冬了,运到京城废了很大力气吧。” 唐暮云当然不会说这是段璟派人送过来的,他道:“你管那么多呢,只管吃你的就行了,银子不是问题。” 馨宁知道他有钱,于是不再问,道:“我早就想吃了,崔妈妈老是拿怀着孩子不能随便乱吃来堵我。” 唐暮云笑笑,道:“偶尔吃一次,并不会有什么事情。” 馨宁觉得他今天的话十分中听,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应该是刚洗完澡的原因,他没束发,只是简单的绑了头发,然后馨宁就发现他头发上带着许多寒霜,应该是没擦头发就出门了,她忍不住关心道:“你怎么湿着头发就出来了?天气这么冷,头是多重要的地方,你现在年轻身体好,禁冻,等你老了看看,得了头风,可没有华佗在世给你开颅了。” 她拉了唐暮云坐在椅子上,拿了崔妈妈给她做的棉布厚帕子,直接上手解了他的头发,并把干帕子扣在他头上,仔细的擦着那些寒霜。擦到一半,馨宁才发现不妥,唐暮云正直勾勾的看着她呢,嘴角含笑,眼神熠熠生辉,散落的黑发挡住他颧骨,鼻梁高挺,十分英俊,馨宁心跳加快,忙掩饰似的把帕子扔在他脸上,遮住他快要把自己盯穿的眼神,语气不善的道:“你自己擦,又不是没有手。” 然后背过身走到窗子前头,摸着肚子,心道:我肯定是快要当妈了,母爱泛滥,看见人受冻就内心难受,才上手给这个死太监擦头发的。 唐暮云一把掀开帕子,看着馨宁落荒而逃的背影,道:“馨宁,你关心我了,你关心我是不是?” 馨宁才不理他,道:“我得回云溪堂了,崔妈妈一会儿该寻我了。”说完就要走。 唐暮云飞身拦住她,抓住她的手腕,十分高兴的道:“你刚才是不是在关心我,还屈尊给我擦头发。” 馨宁去掰他的手,道:“你快松开我,胡说什么?谁关心你了,我是因为快要当母亲了,我敏感,我见不得人受冻不行啊?” 唐暮云听了她的话非但不松手,反而握的更紧了,道:“你才是胡说,要不是关系到你的利益,你什么时候管过我是死是活?是流血还是受冻?你如今都不顾男女大防亲手为我擦湿发,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了?恩?” 馨宁皱眉,脸上泛起一层因着急而出现的红晕,她使劲拍唐暮云抓着她的手,道:“唐暮云,我警告你啊,你走开,我手腕疼。” 唐暮云用另一只手抓住她作乱的手,道:“你别装柔弱,我都没用力气,喊什么疼,你告诉我,是不是对我有一点动心了?”他忍不住的高兴道:“没枉我尽心尽力照顾你八个多月,你终于松动了。” 馨宁着急的使劲踩了他一脚,又低头咬了唐暮云紧紧抓着她的手,唐暮云吃痛,松开馨宁的手,馨宁趁机转身往院子里跑,结果她忘记自己肚子巨沉,腿也肿的厉害,刚跑两步,就失去了平衡,人就要飞出去,就在馨宁以为自己要摔早产了时候,衣领子被身后男人紧紧拽住,然后把馨宁往回一带,馨宁就直愣愣的倚在了男人的怀里,唐暮云顺势就紧紧的抱住了她。 馨宁劫后余生,刚把心放回肚子里,就听头顶上男人训斥她道:“你是蠢蛋吗?跑什么,不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两个货吗?还想跑,你也不看看自己能看得见自己的脚吗?” 馨宁气的想挣脱唐暮云的怀抱,但奈何男人的手臂如铁,见馨宁还想跑,用一只手制住她,弯身把馨宁打横抱了起来,馨宁一朝离地,肚子太大,压着她腰腹不舒服,道:“太沉了,你赶紧放我下来。” 唐暮云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道:“这会儿知道沉了,我看你刚才跑的很溜呢?论作死,你要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馨宁默默的翻个白眼,腹诽道:还不是你在那里发疯说什么我对你动心的胡话。 唐暮云一路抱着她回了云溪堂,馨宁如今住的是唐府内院最大的正房,唐柏直接叫了云溪堂,也没重新起名字。从书房到云溪堂,一路上仆人不断,馨宁羞的用披风挡了脸,崔妈妈老早就得到了消息,正一脸如临大敌的站在云溪堂门口迎接两人,唐暮云脸色不善,把人直接抱进内室的炕上,也没管崔妈妈紧张的眼神,强行抓了馨宁的手腕给她把脉,半响后,道:“还好没什么问题,你不知道双胎容易早产吗?都八个多月了,还不老实。” 馨宁腰腹正不舒服,懒洋洋的躺在枕头上,道:“我知道的,你少念叨我了,今天太医院院首大人也这么说。”然后她一抬眼,就看见崔妈妈在给她使眼色,意思是好好说话。 唐暮云看见馨宁的小动作,转头看了一眼崔妈妈,很烦她防贼似的防着他,道:“妈妈给我拿一方干净的帕子,我头发有些湿。” 崔妈妈看了一眼馨宁,见馨宁点头,十分不舍的慢吞吞的出去了。 馨宁知道崔妈妈有点怕唐暮云,因为崔妈妈犹犹豫豫的说了好几次让她别老是跟他对着干,馨宁为了让她放心,只好同意,见崔妈妈出去了,馨宁才道:“你别老指使崔妈妈干活,她年纪大了,好不容享了几天福,结果还因为我被撵到大宁寺做姑子,也不知道大宁寺那帮尼姑都指使她做了多少事情,我看她一直战战兢兢的。” 唐暮云“嗤”了一声道:“大宁寺是皇家寺庙,除了清苦一点,哪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她是生怕我吃了你呢!” 馨宁烦他语气不善,道:“你少说几句能不能行?” 唐暮云知道她心思,不再说崔妈妈的事情,反倒是开始抱怨道:“太医说什么,你信什么,我说你怀了双胎你说我是骗子,我不比那些太医医术高超吗?非得要看太医,你不知道那些太医给这京城里的贵人看病看久了,都不怎么敢用药吗?” 第189章 贰心 这些事情馨宁也知道,但是她这辈子祖上从来没有生双胎的案例,而且她是两世加起来第一次生孩子,一上来就是两个,搁谁谁不怂啊?古代又没有剖腹产,双胎纯靠硬生。她只好道:“多看几个大夫确认一下啦,又不会怎么样。” 唐暮云还不放过她,继续教训她道:“这太医说不定是宫里哪位的人,你有孕在身已经让陛下很是不快了,还好他只是以为你是我夫人,再加上我又贿赂他一番,要不然他转头报告给了宫里那几位,你还能消停的过日子吗?就知道在我府里作威作福,你就是仗着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是吧?” 馨宁期期艾艾的转移话题,道:“我,我饿了,怎么还不用膳?我的火腿笋子汤呢?” 也是巧了,崔妈妈拿了干布巾进了内室后就道:“厨房说晚膳已经做好了,可要用膳?” 馨宁如纶佛音,连忙起身道:“要的,我要用膳的。” 崔妈妈点头应是,但是眼神忍不住往唐暮云那边飘,唐暮云也不好再训斥馨宁,只好道:“恩,用膳吧。” 崔妈妈这才出门吩咐下去。 唐暮云又把她抱到了饭桌前坐好,然后在馨宁旁边坐下,馨宁看了他一眼,道:“你也要在这里吃啊!” 唐暮云升任禁卫军统领之后,忙的要死,已经很久没跟馨宁一起用膳了,馨宁这才忍不住问了一句,结果遭到了唐暮云的狂轰乱炸,他道:“这是我的房子,我想在哪里吃就在哪里吃。” 馨宁撇撇嘴,行,你是房东,你大爷,你说了算。 饭菜一道一道的都上齐了,馨宁也没看唐暮云,直接就动了筷子,结果崔妈妈使劲拽了拽她的衣袖,馨宁不解的看着她,崔妈妈往唐暮云那边使了个眼色,馨宁恍然大悟,崔妈妈的意思是唐暮云是这家家主,理应家主先动筷子,馨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得不低头,只好放下筷子,转头看唐暮云。 两人这番小动作唐暮云早已经看在眼中,他现在觉得把崔妈妈从大宁寺弄出来这份力气真是没有白费,他嘴角微翘的拿了筷子,夹了一筷子樱桃肉,放在馨宁碗里,道:“吃饭吧。” 馨宁得到房东的认可,拿了筷子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了起来,唐暮云基本没怎么动,一直在给她添菜,弄的崔妈妈毫无用武之地,只能眼神复杂的看着两人。 直到馨宁吃的差不多了,唐暮云才开始吃馨宁的剩菜,冬日寒冷,有几道菜已经凉了,他丝毫不挑剔,飞快了吃了起来,但是天公不作美,唐暮云刚吃掉半碗饭,草果飞快的跑进了云溪堂,他气喘吁吁的道:“大爷,宫里来消息了,陛下急诏您进宫一趟。” 唐暮云暗恨皇帝多事,点点头,放下饭碗,对馨宁道:“你慢慢吃,想吃什么点心让厨房做,我进宫一趟,今天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唐暮云走后,崔妈妈扯着馨宁的袖子,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开始数落她,道:“姑娘啊,你可真是叫我愁死,你这么跟他说话,哪天他着恼了,把你欺负了,你上哪里说理去?你跟妈妈说实话,他动没动你?” 馨宁放下筷子,道:“我有孕在身,他又不是禽兽,怎可能动我,你别多想了。”说完就想走。 崔妈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这会子唐暮云出门,苍婆子和小苍媳妇都不在,屋里就她两个人,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跟馨宁说些心里话,道:“妈妈实在是担心你啊,现在你怀着孩子,他不会对你怎么样,可孩子生下来之后呢?你看看他,对你一点都不避嫌,吃饭先紧着你,我可听苍婆子说是软禁你了,用来威胁姑爷的,可你看看你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最好的?他找了好几个稳婆住在家里,又一口气在大兴选了十几个年轻的媳妇子做奶娘。天天又怕你冷着,又怕你无聊。” “行了,妈妈。”馨宁打断她道:“唐暮云他是喜欢我不假,可我已经是段璟的人了,他对我好是他的事情,我是不会动摇的,这些话你以后不要再提了。” 唐暮云对馨宁如何这些日子崔妈妈是看在眼里的,她毕竟是穷苦人家出来的,见多了抛抛妻弃子的事情,她把这些日子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妈妈知道你对姑爷的心思,可你毕竟在唐大人这里呆了这么久,孩子的时间也很暧昧。姑娘啊,你别嫌妈妈说话难听,妈妈把你当亲生的养大的,妈妈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孩子,可姑爷跟你结亲不足半年,他身边的人更是不了解你,若是将来有那么一天,你还能回去吗?夫妻之间最要不得的就是猜忌和隐瞒,你可以说回去全都坦白,可姑爷若受人挑拨,还有你的好日子过吗?” 说到这里,崔妈妈看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道:“姑爷若是赢了,登上了那个位子,你肚子里的小公子是生在外头的,将来肯定会被怀疑血脉,姑爷就算是一开始信你,可架不住有人天天说你的坏话。姑爷若是输了,你一个女儿家,能在保全自己的同时保全孩子吗?但是唐大人不一样,唐大人不计较你的过去,要不然,咱就……” “妈妈,打住,你这想法不要再有,我想自己静一静,你把这饭食先撤了吧。”馨宁说完起身进了内室。 崔妈妈只好闭嘴,惆怅的看着馨宁进了内室,心里难受极了,她好好的姑娘上辈子到底是受了多少罪,难不成真应了那句先甜后苦不成? 进了内室的馨宁一屁股坐在了梳妆台前,她头痛死了,没想到一辈子规矩守礼的崔妈妈居然因为担心她生了这样的贰心,她难不成能埋怨崔妈妈吗,到底是她自己的问题,她因为有孕在身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对唐暮云的依赖心理,以至于她做出一系列十分令人不齿的行为,一边说拒绝他,一边又心安理得的享受唐暮云无微不至的照顾,难道自己真的也对段璟生了贰心吗?不然崔妈妈为什么敢这样劝她呢? 第190章 相见 馨宁呆坐在梳妆台前头,水银镜子照的人脸十分清晰,她呆呆的盯着自己红润的脸蛋,从晚霞漫天到夜幕降临。 直到“唰”的一声火折子点火的声音响起,馨宁才回过神,想起身站起,却发现坐的太久,小腿又肿了,她一只手扶着妆台慢慢站起来,另一只手却被一只结实的手臂扶住了,馨宁傻傻的愣住,她没敢抬头看,怕这是梦,旁边这人身上传来一阵熟悉的茶香。 她低下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落在地板上,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馨宁旁边响起,他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馨宁扶着妆台的手松开,然后用那只手捂住脸,低声啜泣道:“你偷着用我的熏香,那个很贵的。” 段璟把馨宁搂进他怀里,道歉道:“对不起,我太想你了。” 馨宁把头埋进他的胸口,接着道:“你一直对我讲对不起,你算算你都迟到多少次了?每次都叫我等你,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 段璟听了馨宁的话,停顿了很久才道:“是啊,又一次迟到,我好像一直在让你失望。” 良久,馨宁从段璟的怀抱出来,抬起头仔细打量段璟的脸,她有些心酸的道:“你瘦了好多,可我却吃好喝好胖的像小猪。” 段璟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很好看,我却变丑了很多,你会不会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了?我养了很久。”馨宁哭着摇头。 他握住馨宁的一只手,单膝跪地,把耳朵贴向馨宁高高隆起的肚子,道:“我听太医院院首说你怀了双胎。什么时间胎动会频繁一些?” 原来太医院院首是他的人,唐暮云到底对那太医说了些什么,段璟会不会生气,毕竟唐暮云对外一直称她为夫人。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知道隔一层肚皮外的人就是他们的亲爹,为了给亲爹出气,居然连着踢了馨宁两脚,差点叫她岔气。 段璟吓了一跳,忙直起身扶了她,道:“怎么了?是我伤到你了吗?” 馨宁有些心虚,避开段璟的眼神,紧紧回握段璟的手,道:“没事儿,只是胎动而已。” 段璟看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似的,却不敢看他,想起他刚才提了太医院院首,叹口气道:“唐暮云是我支走的,我派了刺客去刺杀段恒生。” 馨宁抬起头,看向段璟,掉进了段璟的眼神里,被抓了个正着,她连忙又低下头胡乱说了几句,道:“是吗,我说唐暮云怎么走的这么急,原来是你出手了。” 段璟捏了捏馨宁的手,道:“抬头看我。” 他语气很温柔,但是带着一股坚定的意味,馨宁只好抬头看他,段璟道:“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我能怎么样你?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告诉我?” 馨宁突然挣脱开段璟的手,走向内室的床,崩溃道:“你都知道了,我还能说什么?我怀着孩子,唐暮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虽然我并不想要,但是为了孩子,我使了手段,知道他喜欢我,所以我不仅不拒绝他,还有意无意的吊着他。现在被你发现了,是我生了贰心,崔妈妈也是看我对唐暮云的态度太过放纵,才那样劝我的,你应该都听见了。” 段璟就站在那边,定定的看着她,馨宁心乱如麻,手不自觉的紧紧揪住被褥,道:“你不必这样看我,你若是对我不满,可以休了我,但是我爹和我哥哥把身家性命都压给你了,你一定要赢才行,至于孩子,你若是也怀疑他们的血脉,你可以把他们让我养,我可以回辽阳跟我姐姐住在一起,我终身不出辽阳一步。” 段璟听馨宁这一箩筐没走心的话,又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到她旁边坐下,一只手握住馨宁抓着被褥的手,另一只手捧起馨宁的脸,对着馨宁的嘴,慢慢的吻了下去。 馨宁瞪大眼睛,眼泪掉下来,砸在段璟的鼻尖,段璟被这眼泪烫的心都蜷缩了,道:“别瞎想,我没听到崔妈妈的话,她是你乳娘,自然是为你着想,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还有明明都是我的错,怎么能让你独门别居,你想带着我的儿子去哪里?还想和你姐姐住在一起,教坏我儿子怎么办?” 馨宁羞愧的直用手背擦眼泪,口不对心的道:“我讨厌死你了,你为什么才来,明明可以不用发生这么多事的,我要马上离开这里,我不想再面对唐暮云了。” 段璟刚要回答他,有一个声音幽幽的响起,“你为什么不想再面对我?怎么,是因为喜欢上我而对你的丈夫动摇了吗?” 火光“呼”的一声响起,四周大亮,馨宁瞪大眼睛向外看,外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馨宁汗毛竖起,后背瞬间出了许多冷汗,她下意识的躲进段璟的怀里,段璟安抚的拍打馨宁的肩膀。 唐暮云看见馨宁无意识的动作,眼神微微一眯,随即露出狠厉的眼神,大声道:“蜀王殿下,您今日犯了两大罪,您不尊圣旨,私自出蜀这是罪一,私入朝廷重臣宅邸,轻薄臣下家眷,此罪二。唐暮云在此请问王爷,王爷是不想要命了吗?” 馨宁听了唐暮云的话,不待段璟说什么,从段璟怀抱离开,起身大声道:“唐暮云,你今日要是敢动他一根汗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唐暮云看了一眼馨宁,暗道一声“蠢女人”,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下,玩着袖子上的暗纹道:“蜀王殿下也太小瞧臣了,派了个二流杀手行刺陛下,一个人都不带的就敢闯臣这龙潭虎穴,是对自己自信了,还是觉得臣太傻了呢?” 馨宁听说段璟居然一个人都不带就来这里,忙惊讶的回头看段璟,段璟皱了眉,把馨宁拉倒她身后,道:“你跑到我前面做什么?还怀着孩子,我不用你以身保护我。” 唐暮云见段璟根本没理他的话,却对馨宁嘘寒问暖,他心头火起,但是面上不显的继续挑拨离间道:“听说蜀王殿下的部下都在劝蜀王另娶新妻,对方是陕甘总督崔道诚的女儿,不知蜀王殿下意下如何啊?” 第191章 弩张 馨宁眼神微动,她虽然相信段璟对她的心思,更知道唐暮云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搜索崔道诚到底是谁,名字倒是很熟悉。 唐暮云深谙人心变换,接着语气带有嘲讽意味道:“我看崔家是不肯放过蜀王殿下了,非得要蜀王殿下这个女婿,走了一个通政司使崔大友的准岳父,又来了一个陕甘总督崔道诚新岳父,两家都非要把自己的嫡长女嫁给您做蜀王妃,看来蜀王殿下艳福不浅啊!” 段璟听唐暮云一口一个蜀王殿下,明显是在讽刺自己,他又一直在提崔家的女儿,显然是想让馨宁生了猜忌之心,浅薄的让人无语,但却很有用,偏偏他这次是偷着入京的,身边只带了两个人,天枢去刺杀段恒生了,流云在外面打听消息和接应,本来想调开唐暮云把馨宁接走,但他居然回来的这么快。 唐暮云见段璟低头不语,怕他是在拖延时间等人来,索性继续道:“听说东海上倭寇又起,你费尽心机收服的浙江福建两支水军偏偏动也不能动不说,还要你来养着,还把岳父大人搭了上去,损了一员大将,又费钱又费力。长江天险,大军难行,你新收编的军队在采石矶吃了不少败仗吧。所以你能动的军队只有周建峰领的蜀中大军,可若想取道关中,必定少不了陕甘总督崔道诚的支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听说那崔家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还秀外慧中,贤惠持家,若是你娶了那崔家女做蜀王妃,能省多少力气啊,连后顾之忧都没了,何必要追着我唐暮云的夫人不放呢?你不知道,我夫人最是难缠,管家是一窍不通,鲫鱼鲤鱼都分不清楚,如何做你的贤内助呢?” 馨宁没想到段璟的形势这样严峻,居然还能来京接自己,她忍不住怒视唐暮云,道:“你给我闭嘴。” 段璟紧紧握住馨宁的手,给她一个不必多言的眼神,然后对唐暮云道:“看来你没抓住那二流刺客,否则也不会废话这么多了,看来孤的人马上就来了。你也不必挑拨离间,崔道诚的女儿孤不会娶,不过一陕甘总督而已,这天下终究是姓段的,陕甘总督到底也是段家人任命的,这天下人想当陕甘总督的人多了,孤随便找一个人都能做这陕甘总督,倒是你,你跟着任冲瞎折腾才能在京里作威作福几天?他不过是孤的手下败将而已。你不如跟孤合作,孤把唐家堡众人都交给你如何?你娘和你弟弟还捏在孤手里呢,至于漕帮的人孤已经全部控制了,到时候是杀是留随你心意。亲人仇人都由你,你把馨宁还给孤如何?” 馨宁听到段璟的话,心里已经明白了,看来段璟是没把握把自己囫囵个带走,否则他不会跟唐暮云说这么多话的,还提出一个换人的条件,要知道他以前根本不会说这么多话,只会大手一挥,人海战术,秋风扫落叶全部弄死。 她的目光忍不住往唐暮云那里划过去,唐暮云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她眼尖的已经看到唐暮云嘴角紧抿,这动作馨宁跟他吵架之后经常见到,嘴角紧抿表明他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了,只是在死死忍着而已。她又看向段璟,段璟脊梁挺的很直,但脖子上和手臂的肌肉都收的很紧,抓着她的手也不知不觉很用力,显然是处在戒备状态,他也很防备唐暮云暴起。 唐暮云看着沉稳隐忍有担当,是个典型的伟丈夫类型的男人,但馨宁知道唐暮云毕竟不能人道多年,压力常年不得释放,因此内心十分偏执,阴冷,杀人不眨眼。她清楚的明白段璟说的这些话对唐暮云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唐暮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的,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段璟的性格吃了大亏,他实际上和自己很像,都是很现实的人,认为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所以段璟说这些话只会让唐暮云发疯咬人。 果然,唐暮云微微一笑,道:“好啊,你说的我都同意,可是我干嘛非得要交换呢,我直接在这里杀了你不就行了吗?老娘弟弟老婆不全都有了吗?来吧,出剑吧!听说你自小学的是莫名谷顾家的功夫,正道中的正道,不如试试我这在尸山血海中练出来的杀手手段怎么样?” 馨宁抓住段璟的手,摇摇头用口型道:“你快走吧,快点走。” 段璟却吻了一下馨宁的额头,道:“放心,今日一战在所难免,你不要出来看,剑气不长眼,伤了自己就不好了,待我杀了他就带你走。” 唐暮云听了冷笑道:“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呢。少磨磨唧唧的让人讨厌,点了这蠢女人的穴,她是不会听你的话老老实实呆在屋里的。” 段璟居然真的听了唐暮云的鬼话,点了馨宁的穴,把馨宁放在床上,又吻了她含泪的眼睛,道:“等我来接你。” 说完抽出腰带中软剑,起身向外走去,唐暮云一看嘲讽道:“哎呦,还用软剑,果然是莫名谷那群小白脸教出来的。” 馨宁满脸是泪,眼睛死死盯着段璟的背影,一直到再也看不见,外头院子里响起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声,她动也不能动,也不能发出声音,只能无声的痛哭。 良久,馨宁听见唐暮云咬牙切齿的大声道:“放箭,给我放箭。” 馨宁惊呆,目光投往外间的门口,进来的并不是她内心期望的那抹天青色身影,而是唐暮云穿的玄色常服,馨宁悲从中来,吐出一口鲜血,道:“阿璟”,然后昏死了过去。 唐暮云见馨宁居然自己冲破了哑穴,吓了一跳,不顾自己身上都是段璟用软剑捅出来的窟窿,扔了贴身的佩剑,飞快的走向床榻,摸了馨宁的脉,脉象混乱,有早产迹象,他把手伸到馨宁的大腿下,结果摸到一手濡湿,他顾不得自己浑身是血,冲向门外,大喊道:“老苍,别追了,快去叫稳婆和太医来。” 第192章 难产 馨宁是被人中的剧痛痛醒的,她一睁眼就看见崔妈妈带着血丝的眼睛,崔妈妈见她醒了忙跟旁边一个脸生的婆子道:“人醒了,应该能生了吧?” 她满脸是皱纹,穿了一件大绿色厚绒布的棉袄,袄面子上灰突突的带着黑色的油泥,胳膊上还带着细细的金镯子,她手上也全是皱纹,她摸了摸馨宁的下身,馨宁被她摸的汗毛直竖,晾着的腿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那婆子可不管这些,她摸完之后道:“等着吧,今天夜里是生不下了。” 苍婆子和她小苍媳妇都在,小苍媳妇给她一个安抚的笑脸,小声道:“夫人您不用害怕,双胎早产很正常。” 苍婆子听了训斥道:“你一边去,怎么说话呢?” 馨宁却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崔妈妈,崔妈妈知道馨宁的心思,她也觉得这稳婆很不靠谱,只好对馨宁解释道:“你没到预产期就见红,唐大人找的那几个稳婆今日都不在,只有这个钱婆子今天没事。” 馨宁点点头,叹口气,心道:要是她是太子妃时生孩子,全城的稳婆都得被段璟找到东宫来。 想到这里,她感觉屁股下面湿湿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她只好问崔妈妈,道:“妈妈,你没给我清理血吗?怎么感觉湿漉漉的。” 崔妈妈脸色大变,忙叫钱婆子,道:“钱妈妈,你看,夫人好像羊水破了。” 钱婆子也脸色骤变,道:“没事儿,没事儿,只是夫人一会可能会吃一点苦头。” 馨宁心头警铃大作,脸色沉下来,道:“怎么回事儿?给我说清楚?” 钱婆子又摸摸馨宁的肚子,狠下心,直言道:“您宫口还没开,若是羊水就这样流尽了,一会儿极有可能难产。” 苍婆子狠狠拽了一下钱婆子的衣袖,钱婆子就是因为脾气不好才一直没有人找她的,苍婆子这样不给她面子,她马上回道:“你拽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 馨宁得到自己难产的事实,已经无暇顾及屋里两个婆子的争吵,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难产,在这医疗技术不发达的年代,难产等于判了一个孕妇死刑,她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下来,然后厉声道:“崔妈妈,把唐暮云给我叫进来,我要见他。” 苍婆子一听,面上立即不好了起来,她道:“夫人,产房是污秽之地,大人是男子,怎么可以进来。”况且这又不是大人自己的种,这夫人也太任性了吧,不知道是怎么当上的太子妃。 崔妈妈早已经泪流满面,她才不理会苍婆子的话,扭头就出了门,苍婆子伸手就扭住崔妈妈,道:“崔妈妈,你别跟着夫人胡闹,大人可是这家里的顶梁柱,万一运道差了,咱们一家都不好过。” 崔妈妈被制住不能动弹,门就在眼前,她却不能开门,她无法听进去苍婆子的劝阻,她只知道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小姐极有可能就要死了,她也顾不得仪态了,凄厉的尖叫道:“唐大人,小姐不好了。” 都是习武之人,她明白唐暮云肯定听到了,苍婆子棋差一招,生气的松开崔妈妈嘟囔道:“一家子都是难缠之人。” 门“乓”的一声被踹开,唐暮云包扎到一半,随意披了一件玄色深衣就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看到屋子里吵的吵,哭的哭,不耐烦道:“不是生孩子吗?怎么回事?”眼睛看向苍婆子。 无声的压力下,苍婆子只好实话实说,道:“夫人羊水破早了,可能会难产。” 崔妈妈却含着泪大声道:“大人,求您救救姑娘吧,她不能死啊,她还不足二十岁啊。” 唐暮云大步进了内室,钱婆子和小苍媳妇都一脸拘谨的站在馨宁的床边,馨宁脸色苍白,头发汗湿,人中红红的好像破皮了,他脸色凝重,坐在馨宁床边,伸手抓了她的脉。 他脸色越发凝重,对小苍媳妇道:“催产药可服了?” 小苍媳妇哭丧着脸,道:“用了。” 用了还没动静,难产已经是板上钉钉,唐暮云脸色难看,问钱婆子,道:“你是稳婆,就没有法子吗?” 钱婆子满头大汗,道:“夫人是双胎,又早产,只能由大人选保大还是保小了,保大,我们就揉肚子把孩子揉下来,保小,就用剪子把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 馨宁想起前世在现代看了一则笑话,保大还是保小,没想到如今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知道唐暮云一定会选保自己的,果不其然,唐暮云厉声道:“我要大人。” 馨宁却握住段璟的手,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握住唐暮云的手,唐暮云一惊,看向她,馨宁道:“云哥,我想给阿璟留个后,你医术高明,把孩子帮我留下来,我要孩子。” 唐暮云瞬间暴怒,大声道:“你这个蠢女人,你以为你是谁,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吗?”他顾不得屋里还有外人在,“你以为你给他留了后,他就会感激你不成?你真是蠢死了,我没能杀了他,他被天枢和流云救走了,你看吧,等你死了,到时候他娶了新媳妇,前头娘子生下的孩子就是那崔家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馨宁听了之后却高兴的道:“我就知道他没死,谢谢你,云哥。” 唐暮云这时候都开始感激他自己没能杀了段璟了,他这时候也顾不得生气了,道:“这下放心了吧!他命那么硬,死不了,不用你担心。”然后诱哄道:“孩子没了我们能再生,但自己的命最重要不是吗,揉肚子孩子也不一定会死,说不定你们就能都活下来。” 馨宁却依旧不为所动,道:“我身体不好,你就算保我,我也活不长了,我亲手杀了我的孩子,我怎么还有脸活下去。云哥,我死之后,麻烦你把孩子交给我爹,如果不方便的话你也可以把孩子交给我姐姐,我把在辽东的产业都送给了我姐姐。” 第193章 新生 唐暮云没想到她还是要孩子,咬牙切齿的讽刺道:“看来你也认同我说的话了,你也不相信他能把你的孩子养大吧。” 馨宁低声道:“我只是想给他留个念想,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了,再丢了他的孩子,我没脸再去见他了。” 唐暮云听了她的话悲从心来,道:“那我呢?我怎么办?我把我的心都交给你了,你给我留什么念想呢?你有想过我吗?都要死了还要利用我对你的心,叫我一声云哥,想让我心软,你真是太过分了。别人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却是将死还要用苦肉计哄骗我,任冲说你心机叵测真是说对了。” 钱婆子和小苍媳妇跪在地上听了这么久的爱恨情仇,吓的忍不住两股战战,小苍媳妇还好,她早就知道周馨宁的身份和孩子的生父。而钱婆子是真心害怕,后背上浸湿了冷汗,她心道,一会要是夫人也没救回来,成了一尸两命,而她又听了这么多的豪宅秘辛,会不会被这位新晋的禁卫军统领灭口啊,早知道她也不接这一单了,大人瘦的跟什么似的,还怀了双胎偏偏又倒霉早产,肯定生不下来,怪不得这府上找不到稳婆,她就说给这么多银子,这种好事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来,真是掉钱眼了,银子到底是没小命重要啊。 她正胡思乱想,就听见那男主人道:“去拿我的金针来。” 她茫然的抬头,就看见那年轻的媳妇子已经飞快的起身跑出了内室,仿佛后头有鬼在追,她暗自唾弃自己没把握住机会趁机离了这尴尬之地,她偷偷瞧那男主人,心里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又叹了一口气,长得这么精神的大人却偏偏被夫人带了绿帽子,这夫人说起来也只是中人之姿,她一生接生无数,见过的豪门贵族家的漂亮夫人多的是,就没见过像这位夫人这样能作的,还把男人叫进产房了,可怜这大人还这么爱自己的夫人,真是白瞎了一身好皮囊。 唐暮云感觉到背后的婆子在打量自己,但是他这时候已经没工夫理会了,他对馨宁道:“我擅毒不擅医,但从小修习金针之术,自问技艺还可以,我会为你用针,强行让你生产,一会儿可能会非常痛,你千万不要把舌头咬破了,至于孩子能不能活命就看老天了。” 馨宁想开口反驳,却发现自己不能说话,唐暮云直接点了她的哑穴,她只好用眼神祈求他,唐暮云避开她的眼神,故意道:“我只会保你,孩子我不管,段璟若恨你,娶了那崔家女,正好便宜了我,你嫁给我,待我拿到《毒经》,我们生一窝孩子给你玩。” 馨宁着急的用手打他,正好打在他伤口上,他吃痛,皱了皱眉,再点了馨宁的穴,馨宁就彻底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了,他掀开衣服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用了金疮药,血已经不在大股的往出涌了,但是依旧持续不断流血。段璟的软剑璟看似轻薄,实际非常厉害,又下了狠手,也不知道他一会能不能坚持住把全套的金针施完。他也没什么自信,毕竟好多年不曾救人只杀人,手估计都生疏了。 小苍媳妇脸色苍白的拿了金针进了内室,她一脸欲言又止,看着唐暮云把金针依次摆好放在馨宁床边,她知道当年公公重伤的时候,公子就是用这套金针术救了公公的性命,想起公公的交待,她还是忍不住道:“公子,我公公说,请您先保重自己,尽量不要使这套金针术。” 唐暮云根本不理小苍媳妇的话,他摆好全套金针后,对跪在地上的钱婆子道:“钱婆子,你过来看夫人的宫口,若是能张开生孩子的大小,你立即打断我,我会停止用针。” 唐暮云紧接着把叠好的干净布巾让馨宁咬着,然后开始从头顶的穴位开始下针,馨宁并不感觉痛,反倒是很轻松,但是待下到腹部,阵阵剧痛从下身传出,馨宁表情扭曲,哑穴再一次冲破,她尖叫出声,满头大汗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金针毫不留情的扎下,等轮到腿时,钱婆子语气欣喜的道:“大人,快停,娘娘的宫口开了。” 唐暮云连忙道取针,解了馨宁的穴道,大声道:“馨宁,快往下用力。” 馨宁早已经喊的脱力,但是这时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手紧紧抓住被褥,用尽最后的气力往下身用劲。 钱婆子高兴的道:“出来了,看到头了。”直接用力把孩子拽了出来。馨宁感觉有什么东西一个接一个的从身上离开,她像卸掉了千尽重负,眼前模糊,双手无意识的抓住唐暮云的衣服,虚弱的道:“怎么不哭啊?” 钱婆子使劲拍了一下孩子的屁股,“哇”的一声,孩子大哭起来,馨宁这才放下心,气力一松,模糊中只看到孩子带血的脚丫,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唐暮云见她手无力的垂落,吓了一跳,忙摸了馨宁的脉搏,发现她只是脱力昏了过去,这才把心收回肚子,这才有心思关注自己的伤势,嘴唇发干,失血过多让他头晕目眩,钱婆子喜庆的声音传进他耳朵:“恭喜大人,是对龙凤胎,先出来的是男孩,后出来的是女孩,一下子凑了一个好字,儿女双全。” 他微微一笑,看向馨宁,把她汗湿的头发拨到一边,吻了吻她湿漉漉的额头,道:“好姑娘。”便也昏了过去。 主子都昏了过去,屋里的人都吓傻了,苍婆子把唐暮云从地上费力的拽起来,扶到外间的炕几上,向外大喊道:“老苍,快找大夫,大人也倒了。” 这时候就显示出崔妈妈的能耐了,她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众人该做的事情,把孩子包好,叫来奶娘,又叫人打水给馨宁擦拭,又吩咐厨房赶紧炖鸡汤。 等到大夫来给唐暮云看伤时,天已将大亮,屋里的血腥味也已经散去,新的一年即将开始了。 第194章 养儿 崔妈妈端了一大碗鸡汤小米粥,一口一口的喂馨宁,馨宁觉得有些油,又淡淡的没什么味道,但是崔妈妈交待必须把这一碗粥都喝掉,她只好皱着眉头边喝边道:“不是都喝鲫鱼汤什么的吗?我没有奶水吗?” 崔妈妈偷偷看了一眼外间正在抱着孩子走来走去的唐暮云,小心翼翼的道:“您昏迷了好久,大人说您怀着孩子时就没养好,产后体虚,就是因为生孩子伤了元气,至少要将养个一年两年的才能勉强补回来点,您亲自喂养孩子不仅不利于您身体恢复,还有可能因为劳累而猝死。” 大夫都这么说了,她除了遵循医嘱还能干什么?她只好慢慢的喝小米粥,唐暮云抱着孩子,脸上笑嘻嘻的,一边来回走,一边还唱着她听不懂的小调子,听口音,有点像蜀中地区的方言,馨宁就有点烦他,道:“你先前不说他不也受伤昏迷了吗?躺着养了好久,怎么这么生龙活虎的,一直抱着孩子玩,来来回回的走的我头晕。” 又不是他亲儿子,瞅他那热乎劲儿,馨宁看了一眼躺在她旁边包在大包被里,睡的满脸是口水的妹妹,爱怜的摸摸她软嘟嘟的小脸蛋,道:“你说她怎么长的这么好看,胖乎乎的,一点也不像早产的。” 崔妈妈也凑过来看,连声音都轻柔了许多,道:“双胎都是这样的,一个更健康一点,一个稍微瘦一点。” 看来毫无疑问是她床上这个小胖妞更健康一点了,外头那个连睡着觉都要哭唧唧的哥哥比她小了一号,而且看来要更难带一点。 想到这里,馨宁发现自己还没有给这两个宝宝起名字,她问崔妈妈,道:“妈妈你说,我给他们起个什么样子的小名呢?” 崔妈妈可不敢随便出主意,只好迂回的道:“两个孩子都是大年初一的生日,出生时正是旭日出生,紫气东来的时间,您可以从这里想想。” 馨宁是个起名废,想了想道:“孩子大名交给他爹来取吧,我取个乳名就行了。” 外间哥哥哭唧唧的声音传进来,馨宁有些着急的道:“这个讨厌鬼,他到底会不会带孩子,不会就别一直抱着我儿子不撒手。”仿佛是嘲笑馨宁的话,她话音刚落,孩子就不哭了。 馨宁满脸尴尬,气的缩回床角,连粥也不喝了。崔妈妈看了眼带笑意的道:“唐大人那么喜欢孩子,又带着伤救了您母子三人,您不如让唐大人给孩子取一个乳名。” 馨宁低着头看了一眼孩子的小脸,目光不明,半晌道:“你叫他过来吧。” 崔妈妈高兴的去了外间,对唐暮云道:“大人,把孩子给奴婢吧,夫人有事叫您商量。” 唐暮云往里间瞟了一眼,馨宁坐在床上,一脸凝重,他心提了起来,把孩子小心的递给崔妈妈,大步就进了内室,坐在刚才崔妈妈坐的那个小圆凳子上,看了一眼熟睡的妹妹,道:“怎么了?什么事情要跟我商量。” 馨宁看了一眼外间的崔妈妈,小声道:“你给孩子起个乳名吧。” 唐暮云还以为是听错了,一脸受宠若惊的道:“真的吗?我知道,孩子是龙子凤孙,大名我就不想了,本以为你会给孩子起乳名的,没想到你会让我起。” 馨宁没想到他还知道他不是孩子的亲爹啊,瞪了他一眼,道:“你小点声,别把妹妹吵醒了。” 唐暮云举双手投降,笑着道:“是,是,我小点声。” 他低头想了半天,这才小声道:“两个孩子都来的有点早,特别是哥哥,有点瘦瘦小小的,我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为像他外公那样的偏偏君子,他又是长子,最好能包容弟弟妹妹。都说君子如玉,玉有五德,润泽以温,我想叫他润哥儿,也是对他以后做人能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的希望吧。至于妹妹要起个漂亮的名字,我希望她将来最好能像你一样,有很多生存的智慧,这世道对女子总是更加苛刻一些,满,盈溢也,不如我们就叫她满满,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聪慧能满溢出来。” 馨宁看着他认真的脸,不忍心否决他,扬眉一笑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唐暮云有些愣,这是他想了很久的名字,没想到馨宁居然真的同意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道:“那我们就这样叫了?润哥儿和满满?” 馨宁点点头,道:“恩,润哥儿和满满。” 得到确切答案的唐暮云欣喜若狂,他满脸带笑的道:“谢谢你,馨宁,你真好。” 但馨宁向来喜欢给人泼冷水,她见他高兴,就问道:“你可有他的消息,我想跟他报个喜。” 唐暮云的高兴瞬间烟消云散,他收敛笑容,道:“我只跟周大人传信了,他毕竟是润哥儿外公。福建有点远,也不知道他得到消息没有。至于段璟,他和我一样,身上大多是皮肉伤,另外可能会受一点内伤,他被救走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前方的大军也没什么异动,应该活的好好的。我要是给他报喜,万一陛下认为我跟他有私下交易怎么办?还是不要涉险的好。” 馨宁有些失望,但随即发现他话里的矛盾,既然无法给段璟报信,他又怎么能跟爹爹报信了,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唐暮云,直言道:“我爹跟你私下联系了?你们做什么交易了?” 唐暮云没想到她这么敏锐,一句话不小心就被她挑出刺了,但他不想把他跟周建峰有私下交易的事情告诉她,只好敷衍道:“是任冲的路子,他整日盯着丁沉,丁沉又一直跟周老大人在一起。” 馨宁觉得这理由还算合理,随后她又问了一个更加令人心烦的问题,她道:“宫里知道我生子的消息了?他们准备如何处置我?” 唐暮云低下头,摸了摸满满睡的红扑扑的小脸,道:“陛下看不出是喜是怒,但是我听任冲说,可能要拿孩子换跟段璟的休战协议,因为今日兵部得了急报,说大同那边看到了鞑靼的踪影。” 第195章 保护 “陛下应该是非常不高兴,虽然他在朝堂上忍着没表现出来,可任冲安排在宫里的人说陛下今日回宫就在龙榻上掐死了一名反抗他的宫女,他十分好色,十有八九是这宫女不肯从他,皇后亲自出马捂住了这件事情,所以才没传的人尽皆知。”唐暮云意有所指的道:“以我现在的地位,我无法反抗他的旨意,至少最近不可。” 其实在周少城有意无意的教导下,以及她从年少时就看家里的男人筹备谋反之事,再加上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现代人,因此馨宁对皇权至上并没有那么深刻的体会,她一直觉得这个朝代的官僚体系就是官员的制衡与利益的交换。 唐暮云对她太好,给她创造了一个太过于温和的环境,让她忘记自己现在的形势有多么严峻,她叹了一口气道:“段恒生拿我的性命跟阿璟交换了什么?” “你在京城为质,陛下保你性命无忧,但是段璟要承认陛下的登基是先帝的旨意,并且接受蜀王的册封。段璟在播州平乱时受伤,加上你被我藏起来了,他不得不同意了这道旨意,并接受了陛下派到蜀中的监察使对他行使监视权。” “但我好像并没能让段恒生达到他预期的目的是吗?”馨宁语带讽刺的道。 唐暮云听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继续他的话道:“年前你搬到唐府时,被秦流云的人撞上了,段璟因此得到你的消息,几天之后,以苏东禹为首的将士们哗变,杀掉了陛下派去的监察使,举旗叛乱,短短三个月时间,段璟的大军就占了江水以南的地区,但江水天险,倭寇侵扰,加上段璟手下目前无将可用,局势就只能这样一直僵着。” 唐暮云给馨宁讲了这些日子的局势变换,然后接着又道:“段璟占了湖广和江南,等于掐住了朝廷的命脉,京城今年的漕粮已经停了,现在在吃老本,米价跟去年冬天比已经长了三倍,现在朝廷只能在河南,陕西和山东调粮。以朝廷现有的兵力和粮草,已经不足以支撑两头作战。” 听到这里,馨宁已经完全明白了,她不顾满满还在睡觉,伸手把满满抱在自己的怀里,眼神凶恶的看向唐暮云,像被冒犯的母兽,道:“所以你们在朝堂上商量了许久,觉得我一个女人没什么太大用处,阿璟根本就不会在意我的死活。可孩子就不一样了,特别是他的儿子,最好是拿润哥儿和满满来交换,因此而达到你们的目的是吗?把孩子送走,然后你就能想把我藏在哪里就藏在哪里,时间长了就报上去说我死了是吗?” 馨宁语气变得非常冷淡,她道:“亏我还觉得对不起你,让你给我的孩子取乳名,我早该知道的,你根本不会喜欢我和阿璟的孩子,你这个心里变态的死太监。” 唐暮云看着像防贼一样看着他,苦笑道:“我没这么想,现在也没有定下了,再说任冲并不想让润哥儿回到段璟身边,万一段璟得了儿子,更加肆无忌惮了怎么办?” 馨宁冷笑,道:“所以我现在不是在抱着我的女儿吗?你和任冲决定送走满满不是吗?” 唐暮云反驳馨宁道:“我并没有同意不是吗,我一直在尽力保护你和孩子,我没说送走润哥儿和满满中的任何一个。再说,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孩子跟着他爹不好吗?跟着你在京城为质难道对孩子更好吗?” 他声音有些大,满满被吵醒,哇哇的哭了起来。 馨宁心力交瘁,她本来就很虚弱,瘦弱的胳膊费力的抱着满满低头小声的哄着,抱了一会儿,她眼前发黑,眼泪也忍不住流出来,掉在满满的襁褓上,等满满停止哭泣,再次安睡。馨宁这才低声道:“你和任冲到底在算计什么,是谋反吗?唐暮云,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是傻子?你虽然一直对段恒生口称陛下,可你却对他一丝敬畏都没有,经常对他阳奉阴违,却时时以任冲的意思为先,任冲当年学的可是我师父的纵横之术,但他心术不正,所以我师父才觉得他是祸害,一直犹豫着想废掉他的武功,可惜却被任冲提前察觉,反而算计了我师父。” “他想干什么我非常清楚,但你呢?你的唐府铜墙铁壁为何要放阿璟进来见我?你明明最想杀了他,你提前设下了圈套,明明可以杀了阿璟的,为什么放走他,真的是因为我早产了吗?你是不是觉得任冲的野心太大了?阿璟若是死了,这天下就无人能制住他了。而你又不能确定我到底能不能生下儿子,所以想放走阿璟来牵制他,是吗?你们是想杀了段璟和段恒生,好让润哥儿做皇帝吗?他任冲想做摄政王是吗?而你想得到我,他想得到权势,所以你们两个一拍即合。” 事情都被馨宁说中,唐暮云语气苍白的道:“我,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和我在一起不好吗?难道你是真的嫌弃我不能人道吗?可你明明对任何一个人,甚至乞丐都不曾有过歧视。” 馨宁哄着满满,不再说那些伤脑筋的事情,道:“满满太小了,是不能离开母亲出远门的,即便是送到她爹的身旁。况且还是要长途跋涉去南方,这冬日这么冷,即便母亲身边再危机四伏,亲爹身边再安全,可她只是一个小婴儿,一场小小的感冒都会要了她的命,离开我,她会死的。” 说完这些,她有些疲惫的看着唐暮云,道:“你要是敢这样做,我就一头撞死,你等着我的尸体吧。” 唐暮云还想说什么,可馨宁接下来的话让他面色苍白,神情大乱。 馨宁道:“唐暮云,别逼我了,你每日都给我请平安脉,对我身体状况最是了解,我的安胎药全是你开的,甚至我的吃食你都要一一过目,所以我我只问你,我那日真的是早产吗?实话告诉你吧,段璟来那日,我把你开的安胎药倒了,因为味道不太对,我还以为是馊了。” 第196章 失女 唐暮云张口结舌的看着馨宁,喃喃的道:“你如何发现的?明明味道是一样,颜色也没有任何区别,我说你怎么会难产。”明明那药是让你顺产的,双胎早产不稀奇,只要你情绪大起大落,孩子受到影响,很容易就会引起早产,而陛下又催的紧,所以他才做了错事的。 馨宁不想再去看他起伏不定的脸,语气带上嘲讽的道:“你的金针术那么灵,当时我都难产了,命悬一线,连稳婆都说大人小孩只能选一个,可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没死吗?我还傻傻以为自己要死了,交待了那么多后事。你还有脸说我骗你,明明你换了安胎药,然后用金针术把孩子催下来的,你不也在算计我吗?” 馨宁说完之后,把孩子放在床头里侧,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十分平静的道:“云哥,对不起,就算段璟不幸真的死了,亦或是他好好活着,休了我另娶。我也不会改嫁嫁给你的,更不会爱上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馨宁最后叫了唐暮云一声云哥,自己亲手了结了对唐暮云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依赖,果然是怀孕时太过脆弱才会脑抽对别的男子有好感,馨宁最终发现自己还是最爱段璟的。 两人陷入了一开始见面的沉默与尴尬,良久,唐暮云最后看了一眼无视自己的馨宁,叹了一口气,心道:是你逼我的,也许自己真的已经变态了吧。 他起身走到外间,草果站在云溪堂门外已经等候唐暮云多时了,草果不安的偷瞄了一眼唐暮云冷若冰霜的脸,小声道:“任大人来了有半个时辰了,一直在书房等您呢。” 唐暮云摆摆手表示知道了,道:“把我早上调配好的熏香拿过来。” 草果飞快的跑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人呼哧呼哧喘着气跑回来,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檀木盒子。 唐暮云接过,吩咐草果道:“这熏香药效很快,你去书房对任大人说,我一刻钟后过去。” 草果心头发寒,道:“是。” 唐暮云返回正房,在外间先点了馨宁喜欢的百合味儿的熏香,然后又挖了一勺草果拿过来的熏香,丝丝袅袅的烟气很快就升起来,他用内力把烟气驱进内室,半响后,他听见里头人的呼吸变得绵长而有规律,这才走进去。 果然馨宁已经进入深度熟睡,他轻轻的抚摸馨宁不安的眉头,低声在她耳边道:“放心,满满会安全的到她爹身边的。”然后伸出手,越过馨宁,把满满抱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所以也没看见馨宁眼角滑下的泪水。 唐暮云拿了大包被把满满包的严丝合缝的,顶着寒风去了外院的书房,数九寒冬的大冷天,任冲却只穿秋日的单衣,外面披了一件雪狐毛的披风,他看见唐暮云一脸寒气,像是死了老婆一样抱着一个大包袱,笑嘻嘻的道:“怎么,想通了,你不是不想把孩子交出来吗?” 唐暮云懒的跟他争辩,把孩子交给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的小妇人,道:“孩子可以抱走,不过得把馨宁她乳娘崔妈妈,还有这个妇人带走,这是我给满满找的乳娘。” “满满?”任冲满脸兴趣,道:“你在周馨宁那里磨蹭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商量孩子的名字不成,这名字是她起的还是你起的?” 唐暮云冷着脸,道:“只是乳名而已,孩子她娘让我起的,她说大名让段璟来起。” 任冲笑着调侃他道:“哎呦,孩子她娘都叫上了,看来你们感情进展不错啊。” 唐暮云想起馨宁那幅模样,皱眉道:“别说这些废话,崔妈妈和满满乳娘能不能带上?满满乳娘是我精挑细选的,她刚死了丈夫,孩子也去世了,婆不待见,正好孜然一身南下,省得段璟一时手忙脚乱找不到乳娘,把孩子饿着了。” 任冲挑挑眉,道:“这都是小事儿,不过两个妇人而已,我再找几个人沿途护送,赶车的我用了我专用的车夫,又选了最好最大的马车,铺上了厚厚的雪狐皮,备了两车的无烟红萝炭,由四头温驯的母马来拉,而且光明正大的走官道,保证又平稳又温暖。既然决定跟段璟谈条件,就得诚心不是吗?倒是你,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劝动周馨宁的?以我过往的经历来看,她应该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才对啊,难不成她真的掉进你的温柔乡了?”任冲假装吃惊的开着玩笑。 唐暮云看了一眼任冲摆明了看好戏的脸,沉默了半晌,道:“她跟我反目了。” 这才符合逻辑吗,他笑的更欢了,拍了拍唐暮云的肩膀,假意安慰道:“怪不得你非得要让我把周馨宁的乳娘也带上,要不然她醒过来是不是得把你撕扒撕扒吃了啊,带上她最信任的乳娘也好交代啊。不过老弟啊,哥哥劝你,女人吗,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平生最喜欢钻牛角尖,只不过你喜欢的这个更加难缠一点而已,只要你强硬一点,让她真正成为你的人,她就老实了。”顺便出了馊主意。 唐暮云知道他不安好心,甩开他的手,道:“她本来自小就有弱症,崔妈妈说王夫人给她吃了多少珍贵补品才勉强养大的,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一道鬼门关,她怀孕时一直在赶路吃不好睡不好的,根本没养好,这次生产彻底掏空了身子,至少五年之内不能再生下一胎,一年之内不能行房,而且,我还没有拿到《毒经》,我怎么把她变成我的女人呢?” 任冲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那你就只能跟她吵架了,吵架也算情趣了。” 她现在连吵架都懒得跟我吵了,唐暮云走到桌子前大口灌了一壶冷茶水,破罐子破摔道:“反正她这样虚弱,知道我把她女儿送走估计又要大病一场,只剩下对我的恨了。你说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明明也没有多漂亮,不过是聪明一点又会算计罢了,聪明的姑娘多了去了,就连他妹妹唐霭也很聪明,可他为什么见到唐霭的做派只有厌恶呢? 第197章 三年 三年后。京城临水居大堂。 临水居是京城内一处很不起眼的茶楼,虽不怎么大,但是胜在干净明亮,因此有许多忠实的老顾客,不过今日常在这边说书的那人不在,来了个生面孔。 他醒木一拍,声音嘹亮,说的却是这京城内严禁谈论的话题:“自从简文帝驾崩,他的三子也就是当今陛下登基以后,先太子兵出蜀中,不过半年时间,江水以南尽入其手,北朝江山唾手可得。本可以乘胜追击,谁道阵前中箭,引起旧疾复发,加上沿海倭寇屡屡上岸作恶,为安后方,因此不得不与当今陛下谈判议和,约定以江水为界,西到大散关,东到东海,划江而治,我朝以北为号,因此这江水以南的地界就被称为南朝。 南朝段氏皇族励精图治,生机勃勃,一片繁荣之景。而北朝段氏却是大兴土木,大肆宠佛佞佛,朝中“四虎”当道,把持朝政,苛政暴政,民不聊生,因此北人屡屡难逃,新帝不得人心啊。” “啪”说书人醒木拍桌,接着道:“要说这‘四虎’何为四虎,因为这四人皆是凶恶至极的虎狼之辈,百姓便称这四人为妖魔鬼怪,四大恶虎。这妖虎为妖僧源释和尚,据说此人唇红齿白,天生眉心一点朱砂痣,舌灿莲花,年纪轻轻却通晓古今,精通佛法,勾得陛下竟然不顾体统封他为国师。这魔虎乃是秉笔太监莫孝,此人是陛下亲侍,最受陛下信任,因此得以掌握批红大权,可笑我北朝江山,竟然由一太监执掌。至于这鬼虎,乃是归远侯唐暮云,他乃一届江湖人出身,无背景,无文才,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鬼神惊影手,掌管京城五军调度,力压北鞑靼,南朝大军,不过这人最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等闲人难得见上一面。” 紧接着说书人猥琐一笑,道:“不过听说这归远侯家中只有悍妻一人,还是寡妇出身。” 堂下的看客听了起哄着道:“还有一人呢?说书的你别说归远侯了,他家有河东狮,人人皆知。” 说书人又“啪”的一声接着讲到:“最后精彩的来了,这最后一人号称怪虎,原因是他真的很怪,年纪不过而立,已经侍奉了三朝皇帝,平日里喜着红衣,此人最爱听戏,经常出入于各大花楼戏院,想必各位看客们已经知道小老儿说的是谁了,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血衣侯任冲。他面若好女,脾气怪异,动不动就扔人进诏狱,杀人如麻,不负血衣侯之名啊。” “都给我让开,指挥使大人驾临。”突然临水居外面乱哄哄的人流四散,一群穿着飞鱼服,佩绣春刀的侍卫冲进临水居,他们一个领头的大吼道:“给我封了这临水居,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离开。” 一人着红衣缓缓的踱进临水居,正是那“怪虎”血衣侯任冲,他面带微笑,如沐春风,却像是披着美丽皮囊的恶魔,他随手在大堂正中间的椅子上坐下,笑着对那说书人道:“听说你讲的很好啊,本侯今日慕名而来,你可得好好讲给本侯听啊。” 归远侯府。 一个梳着两个小包包穿着大红色刻丝锦衣的垂髫小童子正在院子里的花园荡秋千,他荡的非常高,看得伺候的小厮心惊肉跳的,小厮名叫砚青,也不过总角出头,他站在地上劝着道:“少爷,你别荡了,万一磕着了,夫人得打死砚青。” 小童子听了之后,慢慢减速,待到秋千晃动幅度变小,他“啪”的一下子直接跳下了秋千,稳稳的站好,拍拍小手,道:“砚青你又乱说,娘最是温柔,怎么会打死你了。” 砚青忙上前看他有没有磕着了,边摸他的腿边腹诽道:那是对少爷你温柔,上次他看见侯爷身边的草果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惹怒了夫人,夫人也没训斥他,只是冷着脸让他在大太阳下跪了一整天,要不是侯爷后来回来,草果哥哥估计得跪死在云溪堂的院子里。 小童子嫌弃的甩开砚青的手,道:“你别摸了,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扭着小身子飞快的往云溪堂方向跑,苍婆子老远就看见小少爷,她笑着迎上去,抱了小少爷,道:“润哥儿去哪里玩了?侯爷回来了,跟夫人在屋里说话呢。” 小童子就是润哥儿,他已经三岁快四岁了,他一听唐暮云回来了激动的蹬腿,想要下地,苍婆子只好放下他,润哥儿“嗖”的一下子就跑进了云溪堂的正屋,高兴的喊道:“云爹爹,润哥儿在这里。” 唐暮云大步踏出内室,一下子就把润哥儿举在头顶上,道:“好小子,几个月不见,又沉了许多。” 润哥儿视野一下子变高,咯咯的笑出声,还道:“娘说我长身体呢,要多吃饭。”笑完之后转头就看见娘亲严厉的眼神,有些怕怕的揪了一下唐暮云的耳朵,小声道:“云爹爹,娘不高兴了。” 唐暮云也看见了馨宁阴的要下雨的眼神,只好小声对润哥儿道:“我们下次背着你娘玩。” 馨宁耳朵尖的很,她并不理唐暮云,只是对润哥儿道:“润哥儿,娘上次怎么跟你说的,还不给我下来。” 娘亲难得严厉,润哥儿终于知道砚青为什么这么怕娘亲了,他只好十分不情愿的从唐暮云身上滑下来。 唐暮云看了就和稀泥,道:“他才几岁,你就对他这么严厉。” 馨宁终于忍不住怒声道:“我管我自己的儿子,与你何干?” 唐暮云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馨宁对他的冷言冷语外加冷眼,丝毫不生气的道:“知道了,你的儿子。”然后他抱起润哥儿接着道:“我一直镇守南方,好几个月才回来一次,就不要吵架了,吓着润哥儿就不好了,我给你带了满满的画像,是段璟亲手画的。我让草果交给你,我抱润哥儿出去玩,你自己看吧。” 说完他扭头就走了出去,还跟润哥儿道:“云爹爹给你带了许多好玩了东西,走,我们去拆礼物去。” 第198章 鸿雁 唐暮云这次去南方足足去了半年,因此带回了一个比以往都大的箱笼。 草果低垂着头,把一封信交到馨宁的手上,馨宁入手一看,果然又是被拆封的,她语气嘲讽的道:“唐暮云可看过了,别有什么夹带。” 草果吓的一哆嗦,有些磕巴的道:“侯,侯爷的确看过了。” 馨宁懒得和他计较,道:“你下去啊。” 草果逃出生天,飞快的跑了。 馨宁打开信,她就着光线辨认了一下字迹,是崔妈妈的,她仔细的看完,写的都是满满的日常生活,她看了两遍,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一只盒子,把信叠好,珍而重之的放进去,里面已经有好几封信了,她叹了口气,扣上盒子,把盒子放回原处,她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再唐暮云那里拿到有关于段璟的任何信件,她笑自己有些疯魔了,也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打开箱笼,里面是塞得满当当的画轴,画的都是小满满,她拿着一张满满在院子里扑蝶的画卷看了许久,画像毕竟不是拍照,段璟已经尽力把满满往真实的方向画了,但还是有一些失真,比不上她用炭笔画的润哥儿的素描画。 唐暮云把她迷晕抱走了满满之后,她病了许久,光月子就坐了两个月,然后便整日整日的失眠,身体很快变差,头发一大把一大把的从中间断掉。唐暮云慌了神,跑到辽阳把以前给她做食补的厨子请到了京城,给馨宁制定了一大堆的规矩,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碰,最后她只能躺在床上静养,好不容易好了点,却也一直躲在屋子里,见光就晕,连润哥儿都没抱过几下,所以润哥儿一直是唐暮云亲自看着,所以润哥儿很黏唐暮云,她一抱润哥儿,润哥儿就哭,后来唐暮云出征,无暇带孩子,她才开始自己带润哥儿。 等到段恒生开始派唐暮云巡查南方,唐暮云为了让馨宁不再终只是思念着女儿,便求了周建峰画些满满的画像来,时间一长,段璟知道了这件事情,便亲自为馨宁画画,据说是每日一张,馨宁偶尔身体状态好时,也会用炭笔画一下润哥儿的画像交给唐暮云,至于唐暮云有没有给段璟送回去,这就不得而知了。 她一开始看到这些画卷还会哭泣,可现在都是满心的期待。 屋里有些暗,她自从生完孩子之后,视力就急剧下降,记性也差了许多,所谓一孕傻三年说的就是她,她从炕几下面拿了一个珐琅蓝的镜盒,从里面掏出一枚古代简易版玻璃眼镜,眼镜很沉,跟现代的没法比,基本上只有放大的功效,戴久了还会眼晕。 她把眼镜架在鼻梁上之后,开始一张一张的仔细看,有几张段璟画的特别有童趣的,都被装裱了起来,馨宁把那几张单独拿出来摆在炕几上仔细看,其中有一张装裱的特别规整。 虽然别的也很规整,可这张裱的尤其的好,但是不了解书画的人,根本无法分辨出来,她有些好奇,伸手仔细的摸了摸,发现卷轴下的纸张好像更厚一些,应该是有夹层。 馨宁心跳加速,把画卷卷好,一股脑都放到箱笼里,朝外喊道:“小苍媳妇?” 果然,小苍媳妇马上就走了进来,恭敬的道:“夫人可是要用膳?” 馨宁这才抬头看了看天色,原来已经到晚膳时间了,她忍住激动,尽量面无表情的道:“把这些画都给我送到书房去,我想亲自装裱一下。” 馨宁经常自己画画自己装裱,小苍媳妇并没有在意,反倒是督促起她吃食来了:“夫人,今日厨房采买了上好的海味儿,其中有红色的海参,侯爷说您要多吃点这个。对您身体好,而且润哥儿等着您一起用晚膳呢。” 馨宁只好把那张画卷的事情放到一边,想着先陪孩子一起用晚膳再说,不过她要是急着要装裱也有些奇怪,不如明日等唐暮云去上朝,家里没人再来拆那幅画。 她问小苍媳妇:“饭摆在哪里,云溪堂还是润哥儿的听雨轩?” “侯爷说就摆在云溪堂吧,他跟少爷在侯爷的外书房玩呢。”小苍媳妇满脸笑容,接着道:“侯爷给少爷带了小木剑,还有竹蜻蜓什么的,整整一个箱笼呢!” 馨宁不想看小苍媳妇那幅样子,直接训斥道:“他是家里的长子,整日总想着玩怎么行呢,你们给我记住了,以后我再发现有人撺掇着润哥儿玩乐,看我不把他撵出去!” 小苍媳妇赔笑道:“夫人,少爷还不到四岁呢,您是不是有点严厉了?” 馨宁瞪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什么?我三岁就启蒙了,五岁就已经把千字文,三字经倒背如流,六岁就已经能独立的读书。我对他要求也没那么严,只要和我差不多就行了。” 小苍媳妇第一次听馨宁这么说,有点傻眼的看着馨宁,半晌道:“夫人若是要亲自给少爷启蒙的话,能让我家那小子给少爷做伴读吗?他都六岁了,只会写一二三三个字。” 馨宁知道镇住她了,他们这些自小跑江湖的人,最是尊敬读书人,小苍媳妇毫不掩饰的崇敬让馨宁非常满意,她这么多年一直在想着收服几个贴心人替她传消息,可惜都难以下手,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老苍头调教出来的,虽然没什么文化,规矩学的也一般,但胜在忠心,所以馨宁基本是策反无望。 但她并不着急答应小苍媳妇,反倒是有些不耐烦的道:“到时候再说吧,你先去传膳吧,顺便叫他们俩回来。” 不一会儿,唐暮云就抱着润哥儿回来了,润哥儿手里还拿了一把桃木小剑,馨宁其实并不反对男孩子喜欢玩木剑,骑大马的游戏,但是一想到这是唐暮云送的,她就有些心烦,板了脸,道:“都该吃饭了,还不放下木剑,娘是怎么教你的?做一件事就专注的做一件事,不要一心二用。” 润哥儿乖乖的把木剑交给小苍媳妇,还道:“小苍家的,给我放好,我一会儿还要玩的,云爹爹也要一起。” 第199章 教子 这顿饭吃的馨宁是味同嚼蜡,她几个月才与唐暮云说一两句话,基本上都是被他的絮叨烦的,其余时间她都只是冷眼看他自顾自的说话。在饭桌上他不停的跟润哥儿说一些小故事,润哥儿听的入神,都忘记了吃饭,馨宁忍无可忍,把筷子“啪”的一下子放在桌子上,道:“食不言,寝不语。不吃饭就出去。” 唐暮云看她动了真气,这才老老实实闭嘴吃饭,还跟润哥儿使了一个小心你娘的眼色,润哥儿嘻嘻哈哈的就着一大碗三鲜酿豆腐才开始往嘴里扒饭。 馨宁对着两人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往润哥儿碗里放了一筷子青菜,道:“别只顾着吃那一道菜,别的也吃点。” 唐暮云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赛螃蟹,润哥儿把青菜和鸡蛋一起吃了,接着吃酿豆腐。 润哥儿自小就特别喜欢吃豆腐,也不知道随了谁。 馨宁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有唐暮云在眼前晃,她吃的胃疼。 润哥儿倒是很开心,男孩子自小就崇拜更为强大的男性,馨宁身体不好,基本上是无法带着他出去又跑又跳的,他能长的这么健康,全是因唐暮云把他抱到记事的,唐暮云对他好,他又没见过自己的亲爹,会对唐暮云产生如孺慕之情这点连馨宁也无法控制。 吃过饭之后,唐暮云看馨宁脸阴的厉害,识相的回了书房,馨宁陪着润哥儿玩了一会耍小木剑,又亲自给他洗澡,洗完之后馨宁给他穿了小号的中衣,抱着他放在了榻上,润哥儿越发的沉了,馨宁抱了这么一会居然出了一层薄汗。 他小小的脚丫在水蓝色被褥上欢快的踢打着,嘴里还发出愉快的声音,馨宁亲了他的小脸一下,道:“你今天这么高兴啊?” 润哥儿抬起小脸,冲到馨宁怀里,难得撒娇的道:“娘亲,我好久都没见过云爹爹了,我今天想和云爹爹一起睡。” 馨宁有些无语,她本不想这么早给他灌输仇恨思想的,可润哥儿现在已经算是认贼作父了,她也没养过孩子,可是她明白在仇恨情绪中长大的孩子多半都有点心理不健康,长大了会危害社会也不是不可能,她想了想道:“你为什么喜欢你云爹爹?连娘都不要了,娘今天可是亲自给你洗脚了呢?” 润哥儿一脸天真的道:“他很厉害啊,我有一日见他在园子里练剑,剑使得嗖嗖嗖的,可好看了。他还能骑那么高的马,哦,对了,对了,他还能飞呢,他能飞起来带我看房檐上的燕子窝。并且他每次出门回来都给我带好多好多的礼物。” 他比了一个好多的手势,接着道:“府里的小丫头们也很崇拜他,我听他们说云爹爹是击败鞑靼的大英雄。” “那你可知道你云爹爹并不是你的亲爹爹?”馨宁问他。 馨宁本以为润哥儿不知道,可没想到润哥儿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我当然知道了?那个老苍头对我总是冷冰冰的,又一次我躺在草丛里跟砚青玩捉迷藏,偷偷听见了他跟云爹爹说话,说我明明不是云爹爹的亲生孩子,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然后润哥儿一脸神秘的道:“老苍头说云爹爹想把他的功夫教给我,娘亲,砚青说我学会了云爹爹的功夫就能飞来飞去的,到时候我带娘亲一起去看燕子窝。” 唐暮云难道想把唐门的功夫教给润哥儿不成?馨宁忍不住皱了眉,润哥儿不学段璟的功夫为什么要学他唐暮云的功夫,可笑。 润哥儿见馨宁皱了眉,以为馨宁是生气了,忙道:“娘亲,你不要生老苍头的气,他虽然对我冷冰冰的,但是从来没有欺负过我,也没有骂过我的。” 馨宁嗤笑,道:“他敢骂你,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润哥儿放下心,躺在床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道:“其实砚青也说了,他管他爹都是叫老爹的,只有我怪奇怪的,还要叫云爹爹的名字。” 馨宁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了,儿子异常的聪慧,她真怕自己有时情绪过于激烈,吓着他,反倒损害了他一颗赤子之心,但儿子喜欢跟唐暮云亲近,她若强行阻止,必然会对孩子的心理健康有很大的影响,看润哥儿一幅天真可爱的样子,她左右为难,十分难受。她现在无比的想念段璟,要是她一直跟段璟在一起,哪里还有这么多麻烦事?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倚在床头心乱如麻。 润哥儿却爬起来伸出小手给她擦眼泪,原来是她不知不觉中流了眼泪,他道:“娘亲,你是想妹妹了吗?我在娘的书房看见过妹妹的画像,堆了好几个箱子,娘亲,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要翻你的箱子的,我只是有点好奇,听说她跟我长得一样是真的吗?” 馨宁把他抱在怀里,轻轻的抚摸他的后背,道:“是啊,你妹妹刚出生就离开娘亲了,娘亲也没见过她,不过你们是龙凤胎,想必长的应该是一样的。她现在你亲爹爹身边,你亲爹爹名叫段璟,字玉衡,他在蜀中呢,离我们很远,赶路就要赶一个多月。娘亲很想妹妹,也很想你亲爹爹。” “那亲爹爹为什不来看我,是因为路太远吗?还是他根本不喜欢我?”润哥儿挣脱开馨宁的怀抱,有些委屈的撅了小嘴。 馨宁轻拍他的小肩膀,道:“他很喜欢你,也很爱你,像娘亲一样疼爱你。只是当今皇帝不信任他,留了我们母子住在你云爹爹的府邸,是为了让你亲爹爹安分守己的待在南方。” 润哥儿瞪大了眼睛,有些发蒙的看着馨宁,馨宁心疼他小小年纪却要不得不面对这些肮脏的事情,只好道:“娘跟你说的这些事都是秘密,你只要记在心里就行了,你要记住你姓段,皇宫里住着的那位皇帝是你的叔叔,但他很可怕,是个大坏蛋,一心想拆散润哥儿和娘亲。” 润哥儿点点头,道:“娘亲,我记住了,润哥儿是男子汉,男子汉一定会保护娘亲的。” 第200章 裱画 第二日早上,唐暮云很早就上朝走了,馨宁匆匆吃了早饭就领着润哥儿去了书房。 她先翻出一本小人书拿给润哥儿看,润哥儿很少看这种小人书,他很高兴的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津津有味的翻看了起来。 馨宁又吩咐人给他准备了小点心,安排好润哥儿之后,紧接着她把箱笼里的画全拿出来放在书案上,一张一张的摆好,小苍媳妇在一旁目不转睛的侍候,馨宁故意道:“这几幅画裱的都不好,帮我拿裁纸刀来。” 她先拆解了一张,然后又说屋里伺候的人太多,影响他,小苍媳妇知道读书人毛病都多,况且馨宁也不是一次两次的在画画时候赶人了,她也就见怪不怪的让人都退下了, 画卷很好拆,也不知道段璟是不是故意裱的大失水准,加上画是新画的没几天,馨宁很快就拆完了,剩那张有夹层的画卷之后,她抬头打量了一眼小苍媳妇和润哥儿。 人类长期看一样的动作,都会有视觉疲劳,小苍媳妇又不太懂这些,只觉得馨宁把好好一幅画拆了重新裱,就是在浪费绢布和宣纸,因此她连着重复了好几次拆解这样的动作,果然小苍媳妇已经有点心不在蔫了。 而润哥儿早了看完了小人书,也有点无聊了,他人小本来就不能长时间的坐在一个地方,他如今能碍着性子不抬屁股,也只是因为馨宁交待他老实坐在小板凳上,加上他不是那种调皮的孩子,十分听馨宁的话,但是就这样他坐在小板凳上还不停的抖腿。 馨宁就道:“小苍媳妇,你先领润哥儿去院子里玩会儿,我拆完这最后一张就跟你们一起去花园摘花去。” 小苍媳妇果然没怀疑,领着润哥儿就出去了,馨宁看不见两人的背影之后,立即开始拆最后一张画,这张裱的也不是非常紧,果然她在绢布下面拆出一张多余出来的宣纸,大概巴掌那么大的,薄薄的,不过上面没有字,馨宁想到以前段璟说的传递密信的方式,就把宣纸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有一股很淡的但是很熟悉的草味儿,她以前闻过。 馨宁抑制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立即点了一根蜡烛,先融化了一小块裱画用的浆糊用来做摆设,接着把纸放在蜡烛上面用烟熏,果然出现了八个小字,伤已痊愈,新月抵京。 馨宁看完之后立即把纸用烛火烧了,然后把灰烬扔进了平常涮笔的笔洗里,她看到水里还是有纸张烧过的黑色痕迹,觉得不保险,又假装失手打翻了烛台,火立即就点燃的桌上的绢布,她吓了一跳,急忙顺手把砚台里的墨水倒在火上,火倒是熄灭了,但桌子上都是墨迹。馨宁又把笔洗里的水往墨迹上一泼,接着又把浆糊倒在上面,向外喊道:“小苍媳妇,我把砚台打翻了,你找书房伺候的收拾一下,你扶我回去换身衣服。” 小苍媳妇匆匆的跑进来,看见桌子上一片狼藉,有点傻眼,半天才道:“您是把书房都拆了不成?” 馨宁云淡风轻的道:“先打翻了蜡烛,烧了画卷,我忙着补救,本来想把笔洗里的水泼上去,谁想到一慌张就拿了砚台,还好你刚才帮我研好了墨,我又觉得不保险,想把笔洗里的水泼到灰烬上,谁想到不小心把水泼进了浆糊里,结果浆糊也不能用了,只好一起倒了,你叫人来收拾吧。” 润哥儿小腿噔噔噔的跑进书房,他人小,看不到桌子上的狼藉,但是他发现娘亲今天早上穿的新裙子上染了墨迹,忙冲到馨宁旁边,拉了她的手,担心的道:“娘亲,你有没有受伤?” 馨宁手上还有墨迹,笑着抹了他鼻子一下,道:“书房里又没有你的小木剑,怎么会伤到娘亲了?” 润哥儿鼻子上立即有了一道黑,但是他可不知道,还不开心的道:“云爹爹说了,我的小木剑是没开锋的,才不会伤到人了。” 小苍媳妇见馨宁没大没小的欺负润哥儿,忙提醒润哥儿道:“哎呀,少爷,你脸上花了。” 润哥儿这才发现娘亲手上的墨水,他嘟了嘴,道:“娘亲,你好幼稚啊,快领润哥儿去洗脸,要不然我生气不要娘亲陪我玩了。” 馨宁哈哈大笑,又在他脸上抹了个小胡子,还开玩笑道:“那我可得多抹几下,反正一会儿也得娘亲帮你洗。” 润哥儿大叫着挣脱开馨宁的魔掌,向书房外头跑去,却撞上了刚回来了唐暮云,唐暮云扶了润哥儿的肩膀,蹲在地上,跟润哥儿的视线齐平,看到润哥儿的小花脸,奇道:“润哥儿,谁给你抹的?” 润哥儿告状似的用小手指着屋里道:“是娘亲抹的,娘亲好坏,润哥儿要去洗脸。” 馨宁笑着追出来,喊道:“润哥儿,别跑,你跑远了,看到的人就更多了。”然后看到了唐暮云,脸上笑容立即收敛。 唐暮云看她身上手上都是墨迹,道:“不说今天你要裱画吗?看你这模样,是打翻了砚台不成?” 馨宁瞟了他一眼,对润哥儿道:“润哥儿,娘亲带你去洗脸好吗?” 润哥儿看了一眼温和的云爹爹,又看了一眼板着脸的娘亲,识相的道:“我跟娘亲去洗脸。” 馨宁领着润哥儿翩翩然的走了。 唐暮云问小苍媳妇,:“夫人今天只是裱画了吗?怎么心情这么好?” 小苍媳妇就把馨宁今天上午做的事情都报告给了唐暮云,等说到馨宁把裱好的画全部拆开时,唐暮云打断了她,反问道:“你说她把我昨日拿回来的已经裱好的画都拆了?” 小苍媳妇想了想,没说错啊,于是很确定的点了点头。 唐暮云觉得十分不对,不再听小苍媳妇继续说,抬脚就进了书房,结果就看到了书房里的一片狼藉,小苍媳妇跟进来之后,还无知无觉的道:“夫人不小心把蜡烛打翻了,还好笔洗里有水,没引起失火,万幸夫人也没有受伤。” 唐暮云嘴角微嘲,道:“她当然不会受伤,因为她是故意打翻蜡烛的。” 第201章 弑君 唐暮云随手从笔架上拿下一只毛笔,用笔杆翻了翻桌上的那堆烧坏的绢布,馨宁太精明了,毁尸灭迹的很彻底,什么都看不出来。他面若冰霜,恨自己百密一疏,她肯定是得到段璟给她的消息了。 唐暮云想起今天下朝之后,皇帝单独召见他之后说的那些话,而自己怕惹怒皇帝,跟他费力周旋的蠢样子,心里十分不平衡,心想:三年了,我这么拼了命的在保护你和润哥儿,你却还不死心,想尽一切办法跟段璟暗通款曲。 他突然毫无预兆的一脚踹翻了桌子,小苍媳妇吓得一惊,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而后才发现自己失礼的行为,忙低下头,根本不敢看唐暮云的脸,过了好一会儿功夫,她才听见唐暮云平静的声音从头顶上传过来,道:“你找人把这收拾了,不要传到夫人耳朵里去,我出去一趟,今晚不回来了。” 说完他大步踏出了书房,小苍媳妇像个鹌鹑似的,一直低着头,直到听不见唐暮云的脚步声,小苍媳妇这才放松下来,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心道:侯爷越发的吓人了。 唐暮云匆匆出了府邸,飞身上了马,接过小厮递给他的马鞭,直奔任冲所在的锦衣卫衙门,任冲没有单独开府,而是直接住在锦衣卫衙门的后院。 唐暮云一路闹市飞马,惊吓到无数路人,才赶到位于东厂胡同的锦衣卫衙门,他下马也没让人通禀,冷着脸脚步飞快的进了锦衣卫衙门的的大堂。 任冲今天也是巧,没出去听戏,而是难得坐在大堂里处理堆积的公文,不过他也没有亲自看,而是翘着二郎腿躺一张大摇椅上,听他手下读公文。见唐暮云一脸别人欠了他好几百两银子的丧气脸,又毫不避人的直接走进来,他都知道十有八九是他那位好师妹又弄出事情来了,说实在话,他就没见过比周馨宁更能折腾的女人,当然,除了她姐姐。 他甚至都没起身,只是抬眼看了唐暮云一眼,满脸看戏的假笑道:“稀客啊!我还以为你只会让我去你府邸商量事情呢。” 唐暮云直接坐在他下手的位置上,道:“你让他下去,我有事说。” 那手下看了一眼任冲,道:“那属下先退下了,您有事再吩咐属下。” 任冲摆摆手,手下从善如流的下去了。 任冲也懒得拐弯抹角了,直接问唐暮云道:“怎么了?是不是今天陛下跟你说什么了?还是周馨宁又出幺蛾子了?” 唐暮云也没反驳,默认道:“陕西山西两省今年春季大旱,土地龟裂,我问了大司农和钦天监,今年基本是无收了,莫孝知道馨宁在我府里过的跟大少奶奶没啥区别,估计给陛下出了不少馊主意,所以陛下才跟我说让我把馨宁交出去,来跟段璟商量恢复漕运的事情。” “你肯定是拒绝了。”任冲想也不想的道。 唐暮云点头道:“我的确拒绝了,我费尽心力,好不容易让陛下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我刚才回府发现,段璟好像给馨宁传了消息,馨宁不仅接到,而且这封密信我不知道内容是什么,这让我很是不安,毕竟馨宁是有一丝火星都能整出燎原大火的折腾户。” 任冲脸上这才有了点涟漪,他直起身,道:“什么叫好像传了消息,你把府里看的和铁桶似的,她一个小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何能与段璟传消息?” 唐暮云不想解释说自己给这两人创造的机会,只好道:“总之,是我疏忽了,我们先前定下的计划得提前了。段璟经过这么多年修养,伤势应该业已痊愈,我从未跟巅峰时期的他交过手,加上馨宁这几年性格是越发的古怪了,草果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能惹得她大发雷霆,让小孩子在大太阳下面跪了一整天。我从未感觉如此不安过。你让源释献丹吧,至于莫孝,你不是一直没能杀了他吗,这次我亲自动手。” 源释是任冲的人,而莫孝却是段恒生最忠心的走狗,莫孝把持东西二厂,跟任冲有直接的职责冲突,给任冲添了很大的麻烦,任冲先前曾生出换了莫孝的意思,但是段恒生十分信任他,不论任冲如何挑拨,也没撼动莫孝分毫。并且莫孝看起来嚣张跋扈,实际上为人很是滴水不漏,任冲查了他许久,都没能拿到能直接让他脑袋搬家的证据,索性推出了源释来,源释方外之人的身份有些时候更便于行事,况且段恒生笃信佛教,源释有些时候那些怪力乱神的推测比太后娘娘的训斥还好使。 源释是他手下的暗卫,一直以和尚身份活跃在京城的大相国寺里,而且他很有自己的一套,做人也很是圆滑,医术还很高明,佛法学的更是十分精深,因此京里有很多人都信奉他。 任冲想了想,道:“莫孝是秉笔太监,坐拥东西二厂,我们锦衣卫衙门跟东厂在一个胡同,你今日又没避人的过来,以他那狡猾的心计,肯定会派人调查你我。这样吧,你今夜就去杀了他,他夜里不当值的时候都宿在东厂衙门,他今日是轮休。然后我手底下那人已经把莫孝模仿的有七成像,你带他进去。等陛下驾崩后,莫孝的意见很重要,所以他还不能就这样毫无价值的死了。” 唐暮云点点头,道:“好,我先去拜访他一下,看一下他住的地方,晚上好动手。” 两人就这样决定了当朝权势滔天的秉笔太监的性命,任冲接着道:“源释毕竟是和尚,让他玩道士炼丹那一套不行,这样吧,我跟李宝林传个消息,晚上好好‘伺候’一下陛下。” 唐暮云知道这几年任冲做事更加小心翼翼,而且绝对不留把柄,一般他出的主意都是很稳妥的,他表示:“好,就按你说的办。” 桓帝兴盛三年,帝感精神不振,急召国师源释入大内,源释私献红丸三枚,帝大喜,服之,精神抖擞,夜御数女,未三日,五更暴毙,一命呜呼,群臣大乱。 第202章 身死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乌云厚的不行,到了中午却也不见下雨,馨宁觉得十分憋闷,连小小的润哥儿都是热的满头大汗。 小苍媳妇端了一盘剥好的冰镇莲子进了云溪堂,道:“这是厨房采买的今天一大早守在买菜的那里抢到的,还差点中了暑,我令人放在井水里镇好了,又撒了许多霜糖上去,您快尝尝。” 天气太热,馨宁没什么食欲,道:“我不想吃,给润哥儿吃几个就行了,别让他多吃,剩下的你们拿出分了吧。” 小苍媳妇就有些不适应,她真是不理解馨宁这种大家闺秀,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人,明明这莲子是她喜欢吃的,厨房人为了巴结她才买的,结果都弄的好好的端上来她却一口也不吃了,随手就赏了下人,现在漕运不通,想买个南边的东西,贵的要死人。 小苍媳妇觉得不管对周馨宁说什么总是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怪不得婆婆说什么都不肯近身伺候她了,实在是让人觉得苦笑不得,她缓了半天才道:“这是专门为您买的,侯爷吩咐专门吩咐过的,我们吃了怎么行?” 馨宁被她说的很烦躁,道:“难不成你们端上来我就一定要吃吗?你要是端一碗毒药上来呢?”然后又语带嘲讽的道:“也是,你们要毒死我难不成还要问我的意见不成,肯定是唐暮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小苍媳妇尴尬的干咳了两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来道:“也不知道这雨怎么还不下,您有些烦躁也是正常的,那我就先下去了。” 她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丧钟的声音,连着响了九声,小苍媳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惶恐的看着门外的天空,润哥儿跑进了云溪堂,大呼小叫的道:“娘亲,是谁家在敲钟啊?难不成寺庙里的钟声还能传到咱们家来不成?好奇怪啊,怎么这么响?还连着响了九下。” 馨宁不安的搂了润哥儿,道:“九声丧钟,是陛下驾崩了。” 小苍媳妇听了馨宁的话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道:“什么?不可能吧,陛下今年才几岁啊?” 馨宁不自觉的认同了小苍媳妇的惊讶,道:“是啊,他好像还没有我大呢。” 回过神来,她对小苍媳妇道:“你去跟老苍说一声,把家里的红色东西都撤下来,准备好白布,等唐暮云回来,你让他来见我。 润哥儿还有些懵懵懂懂的,问馨宁,道:“娘,什么是驾崩啊?跟皇宫里的陛下有什么关系啊?” 馨宁看着他天真的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他立谁为下一任皇帝了。” 馨宁等唐暮云等到半夜,还是没有见到他人影,小苍媳妇一直陪着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馨宁却毫无睡意,满心忧愁。小苍媳妇就劝她道:“说不定侯爷今夜不回来了,陛下刚驾崩,宫里肯定很多事情。” 馨宁忧心忡忡,道:“小苍媳妇,这几年陛下可有子嗣?” 小苍媳妇摇摇头,道:“不曾有,要不然陛下也不会那么信那个源释和尚了。” 馨宁听了之后非但没有放松,反倒更加坐立不安,润哥儿入夜时被蚊子咬了,睡着了也忍不住挠,馨宁怕他挠出疤痕,一直给他打扇,这会儿她却放下扇子,起身来回走了起来。 没了扇子扇风,润哥儿又皱起小眉头,想要挠自己,小苍媳妇连忙上前给润哥儿打扇,等润哥儿平静下来,她扭头偷看馨宁,只见馨宁来回在屋里走,眉头深深皱起,一脑门子官司的样子,心想什么事情让夫人着急的连儿子也不顾了,大半夜的也不睡觉。 等到三更打更声传来的时候,唐暮云顶着一身的露水回来了,他进了云溪堂发现馨宁点着灯,坐在窗子下的榻边看书,居然还没睡,往床边一瞧,小苍媳妇睡的死死的。 他只好也坐在榻边,道:“你叫我什么事情?宫里的事情还没完,我是顶着宵禁被抓的危险回来见你的。” 馨宁也不想绕弯子了,直奔主题道:“段恒生怎么死的?死前可有说立谁为继任皇帝?” 唐暮云看了她一眼,仿佛有些难以启齿的道:“他死于马上风。他常年耽于女色,身子骨早就掏空了,今年入夏以来太热了,他那个的状态不是很好,就找源释给他练药,源释找了道士专门给他练了红丸,他连着吃了三丸,当夜就召了好几个女孩。然后昨日早上五更暴毙在李宝林的床上,一句话都没留下。一会儿内阁会开始准备商量新君的事情,你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馨宁犀利的盯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看着床上只穿了一个小兜兜儿,睡成大字型的润哥儿,意有所指的道:“你别忘记润哥儿把你当亲生的爹来敬爱,希望你别做蠢事。” 唐暮云突然笑了,馨宁扭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唐暮云却笑的更加厉害了,小苍媳妇被惊醒,连忙起身继续给润哥儿打扇,馨宁瞪了一眼唐暮云道:“你别把润哥儿吵醒了。”说着就起身往床边走,刚走了两步,脖颈传来一下剧痛,整个人瞬间晕倒在唐暮云怀里。 小苍媳妇忍不住张大嘴看着唐暮云,磕磕巴巴的道:“侯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唐暮云打横抱起馨宁,问道:“我在昌平置的那处宅子可置办好了?” 小苍媳妇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回道:“年前就已经收拾好了,婆婆这几天就去了那边,还没回来呢。” 唐暮云点点头道:“你告诉老苍备好马车,早上在城门守着,明日城门一开就把夫人给我送到昌平去,没有我的手印,不能让她出昌平的庄子半步。” 小苍媳妇点点头,但还是有点不解,道:“那少爷也跟着夫人一起送过去吗?” 唐暮云看了她一眼,道:“你明日给润哥儿收拾齐整些,若无意外,明日早朝之后就会有太皇太后懿旨来宣读,你身手还不错,跟着润哥儿入宫,保护他的安全吧” “您,什么意思?”小苍媳妇瞪大眼睛道。 唐暮云回应她的疑惑道:“从现在开始,周馨宁这个前太子妃已经暴毙身死,润哥儿将是北朝的新君。” 第203章 廷议 今日早朝虽说是照常进行,可朝堂上众位大臣皆处于惶恐迷茫的状态。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即便是去世的这个君王非常令人头疼,大家现在也无比希望他临死前能留下个一言半句的。 任冲和唐暮云并排站在武官的第一列,任冲看了一眼那边像无头苍蝇似的窃窃私语的文官们,嘴角微翘嘲讽一笑,对唐暮云低声道:“事情处理完了?人送走了?” 唐暮云比任冲高一点,因此用眼睛斜睨了任冲一眼道:“言多必失,无人时再说。” 话音刚落,大殿里响起净鞭的声音,众人停止窃窃私语,太后孙氏扶着太皇太后林氏从殿外走进来,太皇太后路过任冲旁边,看了他一眼,任冲面对她扬起一个笑容,太皇太后冷哼一声,走到龙椅上直接坐下。 众臣哗然,林氏用龙头杖敲了一下地板,道:“大行皇帝已经驾崩,现无储君登位,我段氏江山岌岌可危矣,众卿家皆是饱学文明之士,现如今储君之位可有意见?” 礼部尚书直接站出来,上奏道:“依照礼制,理应迎回前太子殿下,前太子段璟乃简文帝嫡后文渊皇后嫡子,现如今前太子与我北朝划江而治,一旦迎其登基,南北一统指日可待,此乃国家之幸。” 大理寺卿反驳道:“不可,前太子乃叛乱逆子,大行皇帝登基以来无时不刻在行叛逆之事,况且其名不正言不顺,不妥。” 左都御史站出来道:“皇室人丁稀少,唯有前太子系出嫡长,怎么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大家吵的不可开交,太皇太后被吵得心烦不已,她喊了一声,“好了。”持净鞭的太监立即抽鞭三下,净鞭一响,大家不得不停止吵架,太皇太后看了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郭坤,心道他历经四朝,还能屹立不倒,心中定有乾坤,于是指着郭坤道:“郭阁老意下如何?” 郭坤抬眼看了一眼太皇太后,打太极道:“此乃段氏家事,臣等不该加以妄自揣测。” 太皇太后心里暗地骂了他一句老狐狸,然后看向武官那边,任冲嘴角含笑,太皇太后看着他就觉他不安好心,可形势比人强,她又无法当众撸了他的职位,治他的罪,因此看到唐暮云站在任冲旁边便顺眼的许多,就问道:“归远侯意下如何?” 唐暮云被点了名字,便举起笏板,离开队伍,直接跪地直接道:“臣唐暮云有事起奏。” 太皇太后不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人已经说有事起奏了,又不能不让他说,只好道:“讲。” 唐暮云立即变脸似的换了一脸悲痛的表情,道:“臣刚刚得到消息,质子府里的前太子妃周氏于早晨时暴毙了,惟遗留一三岁幼子,嗷嗷待哺,人事不晓,太皇太后体恤晚辈,不如把小公子带入內宫,亲自教养如何?” 太皇太后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她还有这么一个重孙子在京,她有些不确定的道:“是段璟的孩儿吗?” 唐暮云道:“正是,他与周氏一直在京为质。” 郭坤抓住太皇太后这一丝迷茫的心思,离开官员队伍,上奏道:“太皇太后,臣有本奏。” 太皇太后道:“郭阁老请讲。” 郭坤直接道:“臣请奏太皇太后立此子为下一任新帝。” 重臣面面相觑,不知道郭阁老葫芦里买的什么药,郭阁老不待众人反映,陈述利弊道:“臣以为,迎回前太子不妥,我等皆是大行皇帝臣子,虽说是在其位,谋其政,但仍旧出了许多不利于前太子的主意,前太子回来之后,我等如何自处暂且不提,周氏之子乃是前太子唯一嫡子,大行皇帝亲侄子,礼法上身份符合,即便前太子续娶,继妻所生嫡子依旧屈居于嫡妻嫡子之下。况且,周氏之子登基,南北谈判一统,未尝不可啊。” 然后,郭坤抚了抚长长的胡子,说了一句让太皇太后彻底震动的话,他道:“此子刚失母亲,正是天真可爱,一颗烂漫赤子之心毫无雕饰之时,太皇太后若能亲自教导,定能教出一代明君,振兴我北朝江山,指日可待啊。” 太后孙氏心道:反正已经没有人选了,让一个无知小儿来做这个皇帝,至少她能太平十几年,十几年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若是迎回段璟,自己这个太后估计是没法当下去了,说不定会被贬为太妃,要是发生这种事情,她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所以她小声劝太皇太后道:“母后,我们当年拥立恒生登基,他估计早就对我们怀恨在心了,况且,他曾为了周氏顶撞于您,如今周氏死了,虽说是她自己命薄,没这个福分当我们皇家的儿媳妇,死了也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可毕竟是恒生令他夫妻分离的,您说段璟当年多喜欢周氏那个小贱人啊,周氏当年因为母丧无法嫁人,段璟就老老实实等了她三年,身边连个人都不放,我听说他在南边把周氏生的那个小姑娘养的十分娇惯。他一向手段强势,若是回来,这宫里还有我们站脚的地方吗?若是我们立了他儿子,周氏也死了,孩子想养成什么样还不是我们这群后宫妇人说了算吗。” 太后不愧是当了太皇太后多年儿媳妇的人,说的话句句戳中了太皇太后的肺管子,又知道太皇太后最讨厌周氏女,只要一提周氏女,太皇太后一定会生气。 果然,太皇太后已经有松动的迹象了,然后太后接着道:“母后,媳妇知道您怕立了幼帝会受任冲辖制,可我们还有莫孝,还有归远侯呢,而且郭阁老历经四朝,不如让他来做这个帝师,朝政不就讲究的是一个制衡之术吗?” 太皇太后眼睛微迷,看了太后一眼,道:“你是怕段璟回来之后没有你立身的地方了吧。” 太后也不掩饰,道:“虽然也有这层原因在里头,可对母后不也是万全之策吗?” 太皇太后终于下定决心,宣布道:“传我懿旨,立周氏子为我北朝新帝。至于诏书草拟,还有大行皇帝的身后事,就麻烦郭阁老和归远侯以及众位卿家了。” 众人恭敬道:“臣等遵旨。” 第204章 惊闻 唐暮云和莫孝带着圣旨回了自己的府邸,那莫孝是假的,进了归远侯府就恭敬的把懿旨呈给唐暮云道:“侯爷,这是懿旨,可要宣读?” 唐暮云道:“他一个三岁小儿,可能听懂这滑稽的圣旨?” 假莫孝的道:“那侯爷可自行安排陛下的入宫事宜,不过大人说您尽可以放心,宫里现如今都是我们的人,再说慈宁宫和寿康宫那两位为了自己的位置也不会对陛下下手的,陛下可是她们的救命稻草。” 唐暮云点点头道:“你有事先去忙吧,等我把润哥儿送进宫里之后,太皇太后和太后定然会去探望他,也会在他身边安人,你找个由头,让我们的人做乾清宫大总管,尽量让润哥儿不要住到这两宫去。” 假莫孝微笑道:“侯爷放心,太后娘娘已经定下由属下来做这个乾清宫大太监了。” 唐暮云对他鞠了一躬,道:“那润哥儿就拜托你了。” “侯爷不必如此大礼,属下定会细心照料陛下,属下告退。”假莫孝道。 唐暮云进了云溪堂,小苍媳妇见到他来了,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道:“侯爷,夫人不见了,少爷一直哭闹,奴婢现在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润哥儿悬空着小腿坐在床边,鞋子叫他踢掉了一只,衣袖上也脏兮兮的,眼睛已经哭肿了,他见到唐暮云,眼睛里还包着一包泪,哭唧唧的道:“云爹爹,娘亲不见了,小苍媳妇说娘亲死了,我不信,娘亲昨天还给我打扇了,怎么我睡了一觉,娘就不再了。” 唐暮云抱了他道:“你是男子汉,快别哭了,让下人们看了笑话,以后还有谁会听你的话。” 以往唐暮云这样说,润哥儿早就擦擦眼泪不再哭了,可这次润哥儿像是来了牛性,闹着道:“我不管,我要娘亲,我就要哭。”说完哇哇大哭了起来。 唐暮云双手扶了他的肩膀,正色道:“你别哭了,哭是没有用的,你娘已经去世了,再怎么哭,你娘亲也不会回来的。” 润哥儿瞪大了眼睛,眼神清澈的看着唐暮云,手底下的小肩膀是如此的小,他真的能承担起这么大的重任吗?他是这么可爱又聪明,是自己一手抱着养大的,把他小小年纪扔进宫里那个虎狼窝,若是长歪了馨宁会不会急疯了? 唐暮云心里一阵难受,但大势已去,不得不硬了心肠道:“润哥儿,听云爹爹说,你要搬到皇宫去住了,你皇叔去世,如今你是这段氏江山唯一的男丁,必须要登基做皇帝,从今天开始,你便要忘记在云爹爹这里的生活,也不能再叫云爹爹为爹爹,你是皇帝,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但你要知道,宫里坏人很多,除了云爹爹给你安排的人,你谁都不要信,记住了吗?” 润哥儿长大了嘴,忘记了哭泣,他不懂那些当皇帝之类的话,只知道他今日失去了娘亲,紧接着便要失去云爹爹了。 他的小手紧紧抓住了唐暮云的袖子,带着哭音道:“不,云爹爹,润哥儿不要一个人。”可惜唐暮云还是用他的大手拿开了润哥儿的小手,对外头喊道:“小苍媳妇,把孩子抱走吧。” 七天后,唐暮云这七天快要忙死,不仅要处理大行皇帝死后兵部各种积压的事情,还要负责往前线传递指令,又重新安排了宫中禁卫军的换防人员名单,保证宫内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会立即知道消息,然后他终于松了口气,这才离开书桌,坐在外书房的摇椅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 老苍头悄无声息的进了书房,立在唐暮云身边道:“昌平那边,我家那口子说,侯爷可能要亲自过去一下了。” 唐暮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她说些什么了?” 老苍头自然知道侯爷问的不是他家那婆子说些什么,便回道:“夫人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她只是在醒过来当天上午哭闹发了一会脾气,然后便照常吃喝,按时睡觉,但我家那口子无论怎么跟夫人说话,夫人都在神游天外,也没有吵着要见您,也没有哭着想少爷,哦不,是陛下,我家那口子说,夫人七天里就说了两句话四个字,一句是把陛下登基的事情告诉她之后,她说了一句疯了,然后另一句是说等您有空去会亲自解释后,她说了一句不必。” 然后,老苍看了一眼唐暮云的脸色,试探的道:“马已经备好了,您可要去一趟昌平,不过任大人说今夜约您去梨园听戏,虽然任大人在京城现在是只手遮天,但是毕竟还在国丧期间,好像不太好吧。” 唐暮云抬眼看了一眼老苍头花白的鬓角,道:“老苍,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老苍头谦虚道:“您现在已经是归远侯了,身份已然不同,无论如何老苍不能给您丢脸亦或是因为失礼而给您惹麻烦。” 唐暮云听了之后嘲讽一笑,道:“是啊,成了归远侯,不再是以前的亡命之徒,甩掉了作为江湖人腿上的泥点子那又怎么样呢?我依旧是孤家寡人一个,甚至进入了更加脏污的泥沼里。你知道吗,今日见到润哥儿了,他低垂着头,十分沉默,亦步亦趋的在太皇太后那个老妖婆身后跟着,像个离群的小鸟。”然后他忍不住恨声道:“你说我到底做了什么?润哥儿才三岁,明明他那么天真可爱,馨宁一直小心翼翼的呵护着那个孩子,害怕他长歪,从来不跟他讲那些肮脏的东西,而我却亲手把他扔进了世界上最脏的地方,我还去什么昌平,我已经没脸去见周馨宁了。” 老苍沉默着,他知道这时候静静听着最好,唐暮云并不需要他的任何安慰。 良久,唐暮云从摇椅上起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个满心后悔的男人从来不曾出现过,他伸手拿了佩剑,道:“你看好家,我会在明日早朝前赶回来。” 第205章 闹翻 唐暮云飞马骑到昌平别庄时已经是繁星满天,整个别庄已经笼罩在一片黑夜里,很巧的是,这别庄的的不远处就是馨宁母亲王夫人的别庄,可惜馨宁一次都没来过,根本不知道。他之前计划馨宁假死后可能要住的隐蔽一些,但是不能离孩子太远,就想起了这处庄子。 他下马,把马鞭扔给门房,苍婆子披着衣服打着灯出来迎接他,可见是已经睡了,又被人叫醒,但是还不忘关心他道:“侯爷可是用了晚膳过来的?厨房灶里还有火,马上能给您做几道菜出来。”。唐暮云主要是来见馨宁的,也不想再惊动厨房的人,直接道:“算了,我用过晚膳了,夫人是不是已经睡了?” 苍婆子这几天快被馨宁弄的神经衰弱了,闻言便道:“是啊,天一黑就睡了,早上天一亮,就立马醒了,整天什么也不做,也没有情绪起伏,就坐在院子里发呆。一发呆就是一整天,有时我故意在她身边扫地摘菜的弄出声音来,她也毫无反应。”然后她小声的道:“侯爷,您说夫人是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脑子有点不好使了?” 唐暮云脚步不停,回她道:“她心志坚定,不肯能轻易就受了刺激变成傻子,这个你大可放心。” 可是,真的不太正常,苍婆子这样想,但是她不敢胡言乱语,只好跟在他旁边为他照明。 庄子很大,唐暮云却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馨宁住的院子,院子位于庄子正中间他们走到院子外面,却发现屋里一盏灯火都没有点,一片寂静,像是没有人,他回头看了一眼苍婆子,眼神有点冰冷,仿佛是在质问她,苍婆子被他眼神吓了一跳,忙解释道:“夫人不让点灯,之前我见夫人住在云溪堂时,夜里总是在屋子外间留灯的,就按照她的习惯在外间点了许多,夫人把灯拿过来一手就扔进了洗澡桶里,泼了端水的丫头一头一脸,吓的我之后在也不敢点了,我想不点灯也行,万一她一时想不开把明火扔到床铺上,就此自焚可怎么办?” 唐暮云收回眼神,一把推开了门,屋里睡在脚榻上的值夜丫鬟一下子被惊醒,道:“谁?”说完抽出了随身的兵器。 苍婆子怕那小丫鬟冲撞了唐暮云,忙先进了屋子,点了一盏小灯,对那丫鬟道:“爷来了,快收了兵器,你不用值夜了,跟我先下去吧。” 值夜丫鬟这才收了兵器,随着苍婆子离开了屋里。 苍婆子出门前把那盏小灯递给唐暮云,小声道:“您拿着吧,夫人应该醒着呢,她这几天眼下青黑,根本不像是夜里能安眠的样子。” 苍婆子还细心的给唐暮云关上了门,屋子里静悄悄的,唐暮云拿着灯,站在外间看着内室的馨宁的床帐看了许久。 馨宁的帐子挂的很严实,一丝风也不透,在这闷热的夏日里简直像一个棺材,外间因为窗子和门都关的很严实,也十分热,唐暮云站了一会儿,额头上已经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终于忍不住道:“你有话对我说吗?不然为何装傻把苍婆子吓成那样?” 馨宁躺在床上,与唐暮云相反,她很平静,并没有热的满头大汗,她扭头看向帐子外若隐若现的灯火,道:“我没什么话跟你说的,你走吧。” 唐暮云有些手足无措,他蹲下把灯放在脚边,直起身,开了一扇窗,让夜间的凉风吹进来,缓解了燥热,他才能心平气和的尽量用事不关己的语气道:“那就行,润哥儿挺安全的,我让小苍媳妇一直跟着他来着,哦,对了,屋里还是放一盏灯比较好,你要是磕着碰着了就不好了。” 他站在那里等了半天,渴望得到馨宁的回应,可馨宁仿佛是睡着了,一句话也没再给他,他突然就来了火气,“啪”的一下子又打开了一扇窗子,有些生气的道:“周馨宁,你有没有心?我是死是活能不能给一句话?你一定要故意这样让我的行为变得无用可笑吗?段璟不过给你传了一封信,你就死心塌地的等着他,我等了你多久了?整整三年,把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神佛也没有我这样普度众生的。” 馨宁轻笑了一声,道:“呵,我宁愿你把孩子送到段璟身边,也好过让他进宫成为你们政治角逐的砝码,什么狗屁皇帝?他小小年纪能皇帝吗?不过是一个名头而已。你本就是为了一己之私,你想让我一辈子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死人,除了你,没人相信我是一个活人,说不定等润哥儿长大了,他也不会认同我。这种事情你觉得我见过的还少吗?可笑至极,唐暮云,你哪里来的大脸,让我对你动心?你让我夫妻分离,儿女离散,父兄断绝,这样的喜欢,我不需要,谢谢,你赶紧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然后,馨宁又想起一件事情,她道:“哦,对了我听苍婆子跟那个看守我的丫鬟说闲话,说你找了一位跟我身量一样的死囚犯安排着下葬了,真是辛苦你了,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来隐藏我这样一个本来会被太皇太后赐死的可怜前太子妃。” 唐暮云辩解道:“既然你知道我是在保护你,明知道我若不把你藏起来太皇太后定然会下令赐死你,你还跟我生个什么气?你不会还想着当什么摄政的太后吧?你在朝中没有任何势力,丈夫还是北朝的叛徒,谁会支持你摄政?大家都不是傻子,我这是在保护你。” 谁想当什么太后,她只想带着儿子跟段璟团圆,馨宁根本不想再说任何话了,她闭上眼睛,盖好被子,无视唐暮云的所有话。 唐暮云看着关的严丝合缝的床帐,馨宁没有回应他任何话,他讨了个没趣,只好道:“那我走了,你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是需要的东西可以跟苍婆子说。” 依旧没有半丝回音,唐暮云磨磨蹭蹭的出了屋子,苍婆子坐在台阶上打瞌睡,见唐暮云这么快就出来了,道:“现在城门已经关了,房间也给您收拾好了,你可要留下来宿夜?” 唐暮云摇摇头道:“我顺路去京卫那边,你们休息吧,好好照顾夫人。” 第206章 变天 唐暮云离开后不久,馨宁烦躁的起身,一把撩开床帐,穿了鞋,把正在拿放在地上灯的苍婆子吓了一跳,她有些诧异的道:“侯爷已经走了,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没关系,侯爷去了京卫的大营,我们可以递信过去的。” 馨宁瞪了她一眼道:“你怎么这么多话?我有什么能跟他说的?” 苍婆子心里骂了她一句疯婆娘,脸上却笑意盈盈的道:“那您可是要起夜?屋子里有夜壶。” 馨宁看她笑的脸上全是大褶子,道:“你笑的太假了,傻子都知道你在骂我。” 她起身走到窗子前,风大的吹得大敞的庄子砰砰作响,外头传来星星点点泥土的味道,夜空上也没了星星,反倒飘来一大堆黑云,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苍婆子也发现变天了,急忙走出门外,一边走还一边道:“奇怪,侯爷刚才走的时候还挺好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淋雨,我得让人给他送蓑衣和斗笠去,万一淋病了就不好了。”像是故意说给馨宁听的。 说完人就出了院子,馨宁撇撇嘴心道:唐暮云壮的像一头牛,谁会淋病他也不会淋病,瞎担心,主人可笑,仆人也一样可笑。想到这里,也不知道润哥儿在宫里会不会冷着,要是打雷就麻烦了,润哥儿很怕打雷的。 老天爷像是看不得馨宁好,她心思刚起,外头就唰了一下子打过一条闪电,紧接着雷声轰隆隆的响起来,暴雨噼里啪啦的砸向地面,馨宁的心提了起来,也不知道润哥儿会不会躲在床脚哭,她像油煎似的,恨不得飞到孩子身边去,可惜她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明明是个活人,却早已经死了。 唐暮云到达京卫大营时,已经被半路上的大雨浇了个透心凉,他心里也凉凉的,他拒绝了下属要给他烧热水暖身子的主意,把湿淋淋的袍子脱掉,只换了一件中衣,就躺在了他平日里住的衙署的硬板床上,脑子里交叉浮现着馨宁冷漠的眼神和润哥儿呆滞的脸,他身心疲倦的把被子蒙在头上,低声道:“我做的是对的。” 然后便湿着头发睡着了,梦里都是光怪陆离,直到被下属推醒时,脑仁针扎似的疼,他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道:“怎么了?” 那下属回到:“南方前线的八百里加急战报,今天早上刚到的,正好您宿在这边,卑职就直接拿给您看了。” 能有什么事情非得急着发加急战报,他走之前都安排好了啊,他伸手接过战报,直接拆开火漆封印,信上写着:“南朝兵已过采石矶,兵临寿春城下,急求支援。” 唐暮云腾的一下子来,眼前却是一黑,直接跪地,那属下连忙伸手扶住唐暮云,道:“侯爷,您怎么了?” 唐暮云抓住那属下的袖子,道:“前线有变,我得去南方前线督战,京卫的事情交给你,记得有急事边去锦衣卫衙门寻任冲大人。” 那属下名叫程俊,是唐暮云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是江湖人出身,因为打仗悍不畏死,身先士卒才做到如今地位的,他听唐暮云这么托付他,忙道:“侯爷放心,卑职能摆脱江湖追杀,有如今的地位都是靠侯爷对卑职的信任,您放心,卑职一定肝脑涂地。” 唐暮云听了他一番表忠心的话,突然轻笑了一声,他突然想起馨宁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以及她以前跟时巽说的话:“我不需要你忠心忠到为我而死,只要你能在我死后把我交待的事情做好就是忠心了,一辈子背负一个所谓道德的枷锁太沉重了。” 于是他手搭上程俊的肩膀,道:“什么肝脑涂地之类的话没必要说,我相信你。”他想到这次段璟来势汹汹,也是,他心爱的老婆被自己弄死了,他能坐得住才怪,又交待道:“你也有妻子儿女,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跟着我上战场讨生活了,你有将才,我也只是你的领路人而已,你今天的成绩都是你用军功一点一点积累出来的,不用非得要站队,朝中现在无将可用,大家都很识相,不会动你的。” 程俊听他的话像是在交待后事,他有些疑惑道:“南方形势很严峻吗?” 唐暮云直起身,道:“五十万大军倾巢而出,他们坐拥南方,粮草充足,又平了倭寇,没有后顾之忧,再看我们,皇帝刚死,朝中重臣忙着争权夺利,陕西,山西大旱,粮草基本无望,只能靠就地搜刮,淮南地区已经民怨沸腾,而背后九边的草原势力虎视眈眈,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 程俊就有点不高兴的道:“朝廷这么乱,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他们卖命啊?都是他们姓段的做皇帝,老子当还是儿子当不都是一样吗?何必这样争抢?” 唐暮云眼神望向远山,道:“当然不一样,儿子登基,我们还能蹦跶几年,我还能做几年那个疯女人已经嫁给我的美梦,可老子若是登基,我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他没说那一条路是什么,但程俊想肯定不是什么能寿终正寝的好路,他识相的没有细问,但是唐暮云却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一样,你身家清白,又有能力,在谁手下都能挣出一条路来,若我真的战败,你就投了段璟吧,段璟这个人说实在话,心胸还是很宽阔的,我现在真的挺后悔的,当初没能杀的了他。” 程俊有些傻,道:“您不是说当初是故意放他一命的吗?” 唐暮云笑笑道:“我才经营了几年,人生中还有好几年是在给他做暗卫,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杀了他?任冲几次三番都没能弄死他,我不过是仗着手里有些江湖人势力罢了。” 他转身进内室收拾行囊,程俊跟着进来,道:“那您还要我有事去找任大人,您可跟任大人是同盟,您的身手卑职可是领教过的,若是拼命一搏,未必不能杀了他,何必放虎归山。” 唐暮云嘲笑的翘了一下嘴角道:“可能我内心里还是不想看到天下落入任冲那种人的手中吧,又或许是我怕那疯女人真的会殉情,你没和她接触过,她看着散漫,对事对人都放任自流,可我若是真的杀了段璟,那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第207章 忽悠 既然知道形势如此,为何走了一招烂棋,杀了皇帝,让前太子妃周氏假死呢?这不是在逼迫段璟反吗?程俊满脑门的疑惑,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周氏真有这么大神力,让侯爷神魂颠倒?侯爷怕不是有些疯癫了不成,那任大人为何也同意了呢? 程俊想不通,更不敢提问,只好默默的帮唐暮云收拾行囊。 馨宁发现这几天苍婆子坐立不安的,她总是要叫苍婆子好几次名字,才能招呼醒人,不过她并不在意,只是想着段璟以为她已经死了,估计应该不会来见她了吧,所以她对什么都有些意兴阑珊。 这天馨宁有些不舒服,她来了月事,她自从生孩子伤了身体之后,有整整一年的时间都没来过月事,后来是经过了各种调理,喝了无数的苦药,才磕磕巴巴的治好的,但也从此留下一个毛病,只要一来月事,她就浑身难受,吃不下喝不下,腰酸背痛,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夜深人静时,她被小腹的疼痛给疼醒,估计是下午随口吃了一个杏子,她起身捂住小腹呼喊那个叫榆钱的值夜小丫鬟,那小丫鬟才十六岁,从小没爹没娘,是苍婆子捡回来的,她也不知道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办,只好道:“奴婢给你您叫苍妈妈去。” 馨宁闭着眼睛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榆钱慌慌张张的跑回来大声道:“夫人,怎么办?苍妈妈不在府里,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不能离开您身边太久,不能帮您去找大夫,您能不能忍忍啊。” 屋子里又热又闷,她又难受,馨宁老实不动还折腾了满头大汗,听了她这句话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但是她也没想为难榆钱,毕竟榆钱还是个没嫁人的小姑娘,她想着算了,不过是有点疼而已,也死不了人。 她就安慰她道:“没事,等苍婆子回来再说吧。” 但是苍婆子仿佛是失踪了,馨宁月事都结束了,苍婆子也没回来,馨宁有些不安,她一向第六感很准,总觉得出事了,于是她问榆钱的道:“榆钱,这几日庄子里的采买可还正常?” 榆钱只顾练剑,闻言回道:“奴婢不清楚厨房的事情,苍妈妈也没让奴婢管这些。” 馨宁无奈,道:“所以叫你去打听一下啊?” 榆钱摇摇头,拒绝了馨宁的要求,道:“苍妈妈说了,除了您要上茅房之外,让我不能离开您半步。” 但馨宁很快便得到了答案,因为中午饭送来时,馨宁只得到了一盘炒野菜,一盘红烧肉还有一碗米饭,那厨房的管事妈妈一脸惶恐的道:“夫人,厨房的存货这几天已经没有了,苍妈妈走之前严禁我们出去采买,只能吃庄子里的自己养的菜和肉,这倒也没什么,可这几日气氛紧张,路上一直没有人经过,所以门房的人就去了附近几个庄子打听消息,结果说天杀的鞑靼杀了宣府总兵,京城已经封城了。” 馨宁这才忍不住惊讶的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前线战报怎么能随意讹传,要知道在兵部没有正式公文出来,胡乱说这些是要杀头的,要是真的宣府城破,那为什么昌平这边没有动静?我们不是在京城北边吗?” 管事妈妈也不清楚,只好道:“您不知道,我们这附近往北一点有一个大湖和一坐小山,我们五六家庄子都围着这湖和山吃喝,咱们家的庄子在最西边,正好在山后,可能那群鞑靼没有发现我们的庄子吧。” 然后她又道:“现在这几家庄子的管事的正在商量一起设个坞堡,我们也没个主心骨的,就想问问您,可也没机会,因为苍妈妈不让我们随便进您的院子,加上榆钱是个死心眼子,就是不肯让我们进来,她武功又高,动不动就拔剑。奴婢也是就着给您送饭的机会才能跟您说句话的。” 馨宁对榆钱的固执有了新的认识,五六家设立一个坞堡也不是不可以,人一多,也可以浑水摸鱼一下,但是前提是得有熟悉的人,她记得她在昌平这边有一个庄子来着,还挺大的,不知道能不能碰上,但得确定一下唐暮云的庄子里到底有多少人。 于是她问道:“你们为何不尝试一下联系苍妈妈?” 那厨房管事妈妈愁眉苦脸道:“我们不知道怎么联系啊,我们才被买过来没多久,凡事都找苍妈妈。只有门房和护院的人是苍妈妈的人,我们这些厨房的,管园子的,还有浆洗洒扫的都是官奴出身,可苍妈妈临走前把护院的人呀调走了。” 馨宁心中狂跳,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所以这庄子里会功夫的就只剩下榆钱了?” 管事妈妈想了想,道:“好像门房的也会几下,只不过他们都出去打听消息去了,夫人,您说万一鞑靼真打过来怎么办啊?” 馨宁看了一眼院子外头把剑甩的噼里啪啦响的榆钱,对管事妈妈招招手,使了个眼色,道:“近前来说话。” 管事妈妈也是有几分眼色的,就走到馨宁身边假装给她布菜,馨宁低声对她道:“给她炖一锅羊肉柿子,让她多吃点。” 管事妈妈有些迟疑,道:“羊肉到是有,因为您不吃羊肉,我们准备涮锅子吃的,柿子树上就有,可是还没熟,但是这两个一起炖着吃了会腹泻不止,比巴豆还好使呢,给榆钱姑娘吃坏了怎么办?” 馨宁当然知道这两个不能一起吃,就忽悠她道:“就是让她多跑几趟茅厕,她是个实心眼子的孩子,又皮糙肉厚的,还会功夫。她把苍妈妈的话当天一样的遵循,连连我的话都不听,万一鞑靼真的打过来,她肯定能一个人逃跑的,到时候你们怎么办?万一这几家人不带我们就设了坞堡,到时候我们不就成的案板上的鱼,任鞑靼人宰割了吗?你们可以联系几个庄子管事的让他们来咱们庄子聚齐,她跑茅厕,我也好出席给你们出出主意啊,最好把坞堡设在我们庄子里,这样多安全啊。” 第208章 熟人 榆钱是习武之人,这样的人一般食量都很大,厨房管事妈妈给榆钱炖的肉她自己一个人都端掉了,馨宁随手拿了一本书,坐在窗子下边的榻上等榆钱来跟她请假。 榆钱捂着肚子一脸不适的样子进来跟她道明原委之后,馨宁还假惺惺的道:“要不要帮你请大夫啊?” 榆钱摇了摇头,咬着牙道:“只是想跑茅房而已。” 馨宁点点头,放她走了,结果就看见她和屁股后面有火在烧似的跑出了院子。 不一会儿,那管事妈妈就来了,道:“夫人,我们已经把跟这附近的几家庄子的管事联系了,他们都同意过来,您看我们要不要开了最大的待客厅啊?招待一下茶水和点心之类的。” 馨宁太久没管过家了,差点把这些基本的东西都忘掉,她点点头,道:“您做的很好,不知您怎么称呼?” 那管事妈妈听馨宁称呼她为您,有些不自在的道:“夫人您别这样说,奴婢夫家姓卢,原来是福王府管花木的,现在在这个庄子负责庄头的瓜果庄稼种植的。” 馨宁没想到他们来头还很大,就来了兴趣,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她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对襟,裙子是深褐色的,很老气,手很粗糙,指甲剪的很干净,头发用头油梳的整整齐齐的,裙子有点短,露出的布鞋和袜子边都浆洗的干干净净的,馨宁顿时对她充满好感,于是她问道:“你一直是管厨房的吗?卢妈妈?” 卢妈妈很恭敬的道:“是啊,我这手艺是跟我娘学的,我娘年轻时曾经在御膳房打下手,后来因为得罪了贵人,才出了宫。” 馨宁想在她这里打听一下消息,就道:“你来这个庄子这么久了,都知道这附近的庄子是谁家的吗?” 卢妈妈想了想,仔细的道:“咱们这一片共有六家庄子,靠湖最近的两家都是皇庄,一个是金河公主驸马家的,一个是兴宁侯府世子爷的,倚着山那家的是一个姓潘的大商人的,山脚下的是京里一家叫江南春的酒楼家的,他们在湖边养了许多莲藕和鲤鱼,用来供货的,跟那家姓潘的经常因为挖驱浇水的事情吵架,离咱们最近的一家庄子,他们家比较神秘,听说是周家的。” 馨宁眼皮一跳,不可置信的道:“你说是谁家的庄子?” 卢妈妈看了馨宁一眼,又朝外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偷听的人,这才小声道:“还能是哪个周家,那个在京城做了三年人质,好不容易儿子登基成皇帝了,她却早死了的那个周家呗!” “你怎么知道的?你听谁说的?”馨宁语气有些激动。 卢妈妈奇怪的看了一眼馨宁道:“我听我们家那口子说的,咱们庄子的田地和周家的田地挨着,他们那片是沙地,种了许多瓜,那瓜又大又好,我家那口子就跟人家问从哪里买的瓜秧,这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听说他们主人家姓周,一打听居然是前太子妃周家的,不过好像主人是太子妃的姐姐,听说是被夫家休弃的,对了,那个下堂妇是新皇帝登基那几天就住过来了,现在还没走呢。” 难不成是姐姐住过来了,馨宁抑制住心头大喜,假装不在意的问道:“那家主人会过来吗?” 卢妈妈笑着道:“您说什么话呢?她怎么好出来,毕竟那前太子妃去世了连个封号都没有,草草的就埋了,据说连皇家陵寝都没让住,我听我家那口子说可能是来给妹妹收尸的,但是好像太皇太后不允许她入京还是怎么回事,她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呢。” 馨宁叹了口气,道:“那她也真不容易啊,我想去拜访她一下不知道能不能行。” 卢妈妈偷看了这位夫人一眼,这位夫人听说是那个归远侯的外室,归远侯金屋藏娇给弄到这里来的,苍妈妈把她看的严丝合缝的,生怕人跑了。看着也不是貌若天仙啊,也是,归远侯家里有个河东狮,这位夫人一脸病容,娇娇弱弱的怎么可能斗得过那河东狮,估计是对那位太子妃的姐姐生出同病相怜之心了,可惜是个外室,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往归远侯府送信啊。 于是她就假装很明白馨宁的想法道:“您若是觉得无聊,等咱们大家伙商量好坞堡的事情,您可以邀请那位夫人过来咱们庄子住啊。” 馨宁看卢妈妈像看傻子,怪不得经过福王府之后,这么多年还是奴籍,被人卖来卖去的。人倒是收拾的人模人样,可惜脑子不是很灵光,馨宁也不知道她脑补出什么来了,只好道:“我换件衣服就去待客厅等众位管家过来,只是他们都是外男,你记得帮我立个屏风。” 卢妈妈道:“那我帮您整理衣服。” 馨宁摇摇头,道:“这个不用妈妈您帮我了,您去忙您的事情吧,一会儿等人齐了,您就派个小丫鬟来领我过去就行了。” 一个时辰之后,馨宁带着面纱挡了脸坐在了待客厅的屏风后面,屏风是纱的,但是这也挡的忒严实了,馨宁根本看不清屏风外面坐的管家是否有熟人,这就尴尬了。 几个管家都在争吵,各自说设坞堡在哪里比较好,馨宁听了半天主要在吵架的就是那潘家和江南春酒楼的两家庄头。 馨宁被吵的头疼,揉了揉眉心,她对设坞堡什么的已经没了兴趣,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回自己的庄子去见姐姐。 终于,外面响起一道很是熟悉的声音,他道:“众人请听在下一言,其实这坞堡也没必要设,大家自可躲在地窖里,锁上大门,要是鞑靼真的来了,他们没那心情看咱们这几家偏僻的庄子的,一般他们都会抢掠金银财宝,牛羊马匹,咱们庄子种的都是庄稼,他们只会践踏,不会收割的。” 众人都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但馨宁听了这声音确实狂喜,是孙文玄,没想到孙文玄也来了,也是,她把孙文玄留给姐姐用了,姐姐来京城这么大的事情他能不亲自跟着吗? 第209章 脱困 馨宁这时出了声,她扬声道:“不知这位管家尊姓大名,您说的很有道理啊。” 孙文玄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不禁脱口而出道出真名:“在下姓孙,名文玄。” 馨宁这下确定了真的是孙文玄,她一阵兴奋,但卢妈妈还在旁边伺候她呢,她也不能直接在这里来个认亲,于是只好暗示道:“听说孙管家是离我们庄子最近的周家庄子的管家,也真是巧了,我也姓周,跟您的主家很有缘分啊。” 孙文玄本来就觉得这声音很熟悉,闻言面色一变,想到周大小姐是来京城给太子妃娘娘收尸的,又想起他打听到这庄子是禁卫军统领归远侯唐暮云的庄子,他双手忍不住紧紧抓住衣摆,半响才道:“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们夫人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馨宁听他语气没什么变化,也不知道孙文玄明白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好再接再厉道:“可惜我们唐家庄头的管家有事进京了,听说京城封城,已经好几日没回来了,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了。” 孙文玄接道:“夫人言重了,您能亲自跟我们这些小庄头商量这些琐事,已经是无上荣光了。” 金河县主的庄头皱眉,什么无上荣光,孙文玄真不会说话,不过是一个小小侯爷的的外室,至于这么巴结吗?怪不得太皇太后不喜欢周家的人,说什么也不允许魏国夫人进京。 兴宁侯府的庄头跟孙文玄认识,他看孙文玄好像很紧张的样子,他有些不解,便插科打诨道:“夫人,您就别为难老孙了,他也不能做主人家的主,不过我们这些人只中只有您是主子,不知您有什么想法呢?这坞堡到底设在哪里,设还是不设,这些都是大事啊。” 馨宁已经达到了目的,便推辞道:“我也是刚搬过来没几日,不如各位管家经验丰富,各位管家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否则也不能执掌一个偌大庄子的各项事务了,若是商量出个章程来,我们唐家直接遵从就是了,毕竟,这事关性命,大家也没必要为了之前一些小小的愁怨,害了自己。” 孙文玄这时发话了,他道:“不如找个隐蔽的地方挖几个地窖或者山洞之类的吧,或者就在自家地下挖,我们毕竟只是普通的农人家,有力气也只会干些农活,怎么可能打的过哪些凶神恶煞的鞑子们,况且我们周家和唐家都有女眷在,不好和大家一起待在一个地窖里,不如我们两家两家的合挖如何?” 馨宁扭头问卢妈妈,小声道:“妈妈,你觉得如何?毕竟我们也没有个兵器什么的,鞑靼又不可能一直在这边,朝廷早晚会调兵把鞑靼打跑的。” 卢妈妈想着门房的几个人一直没见人影,苍妈妈也没时候回来,更没送个消息出来,怎么着也只能听这位周夫人的了,只好道:“我们都听您的。” 馨宁冲着卢妈妈微微一笑,卢妈妈突然有一种自己好像把什么凶恶的东西放出来的感觉,她忍不住扭了扭脚腕,有点不安,馨宁却已经转过头,声音温柔的道:“那我们就和孙管家一起挖地窖了。” 事情决定后,馨宁留众人在庄子里吃饭,但大家纷纷拒绝,那潘家的庄头表示要回去马上就开始挖地窖,早做准备。 馨宁这才回了她住的房子,卢妈妈见天色不早了,就道:“奴婢得回厨房做晚膳了,我们家那口子已经去周家的庄子寻他们商量挖地窖的事情了,估计要连夜折腾了,奴婢想准备的个宵夜什么的,怕大伙晚上干活的时候饿。” 馨宁从善如流,道:“你说的有道理,快去忙吧,不用管我,我没什么事情要做的。” 卢妈妈匆匆的走了之后,馨宁坐在榻上等天黑,榆钱拉了一下午,快天黑时面色苍白的来跟馨宁请假,她道:“夫人,奴婢实在太难受了,想回自己屋躺着,我就在耳房里,您有事大点声音叫我就行,我能听见。” 馨宁巴不得她走,就一脸关心的道:“不如用了晚膳再休息,你这些日子日夜守着我也是该休息一下了,太辛苦了。” 榆钱惨白着脸谢过馨宁之后,慢慢的挪回了自己屋子。 等到饭点时,来了一个丫鬟送饭,馨宁没怎么在意,走到饭桌前坐下,随意的一抬眼,一看那那丫鬟的脸,馨宁忍不住张大了嘴,然后她的手飞快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是红珠来了,馨宁快四年没见过她了,差点尖叫出声。 红珠也满脸喜悦,她对馨宁使了个眼色,故意大声道:“奴婢顺便去给榆钱姑娘送饭,夫人慢用。”说完就退了下去,扭头就去了耳房,馨宁抻着脖子往耳房那边瞧,结果就听见“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不一会儿红珠就回来了。 馨宁再也忍不住激动,直接站起来,冲到红珠怀里,抱了个满怀。 红珠被她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的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馨宁满脸是泪,哽咽道:“我想你了呗。” 红珠听了馨宁的话也忍不住流了眼泪,道:“此地不宜久留,时巽往厨房饭菜里下的药只有一个时辰的效用,榆钱只是被我打晕了,说不定一会就醒了,我们得赶紧离开,大小姐还在周家的庄子里等您呢。” 馨宁松开红珠,擦干眼泪,点点头,道:“我们走吧。” 红珠脸上还带着泪,有点傻眼又有些惊讶道:“您没什么要拿的吗?时间还算充裕,庄子里比较简陋,还是大小姐过来才置办了点东西,应该没什么您用的趁手的东西,。” 馨宁眉眼带笑,十分粘人抱了红珠的胳膊,道:“这里没有一样东西是我的,我们快走吧。” 红珠看她这样洒脱,她也有一种回到四年前主仆满面春风的时候,她也高兴的跟馨宁一起笑,用闲着的那只手拿了挂在门边的大红色斗篷,道:“夜风凉,我们就随便拿一件斗篷挡挡风吧。” 第210章 长姐 馨宁坐上马车还有一种不真实感,红珠跟在她身后一起上了马车,她帮馨宁脱了斗篷,放到一边,然后道:“时巽,姑娘已经坐稳了,赶车吧。” 馨宁有些激动的道:“时巽也在啊,你们这些年都还好吧?” 红珠坐到馨宁旁边,拉了她的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道:“姑娘,你瘦了,崔妈妈说你生孩子时很凶险,现在还痛吗?” 馨宁终于摆脱了那个禁锢自己的地方,心情一直很欢快,她听了红珠的话,哈哈哈的笑了一会,才道:“都三年了,哪里还会疼,红珠,你好像有点傻了。” 红珠突然对门外的时巽喊道:“时巽,离和大小姐约定的地点快到了吗?” 时巽回道:“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差不多了。” 馨宁奇道:“不去我们的庄子吗?” 红珠看了她一眼道:“这里不安全,姑娘,新上任的宣府总兵真的叫鞑靼给杀了,西平侯只能退守蓟州,我们知道有回辽东的小路,大小姐说我们得连夜回辽东。” “可我的润哥儿还在京里啊。”馨宁愣了,道:“既然这战报是真的,万一京城城破的话。”馨宁不敢想象。 红珠安抚她道:“姑娘你放心,王爷已经占了天津港了,小世子,不,陛下,肯定不会有事的。” 馨宁惊喜道:“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说过。”她话刚说出口就发现有点不对,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囚犯,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消息,于是她不自在的笑了笑。 红珠很是心疼她,看来唐暮云真是把南边的消息封锁的太好了,姑娘什么也不知道,于是她耐心的解答道:“南边不是一直在闹倭寇吗,王爷命周老大人练一只水军出来。”然后,她有限吞吞吐吐的道:“那个,王爷知道您去世的消息后,连夜偷偷进了京寻您,刚入京就被任冲的人盯上了,唐暮云故意在府里挂上白布,然后把什么暗卫之类的全撤了,时巽溜进去一次,发现您之前住的正房都给封了,后来又听说太皇太后不肯让您进皇陵,是随便找块地埋了的,我们翻遍了京城的新坟,却没找到您。” “那姐姐来给我收尸是怎么回事?”馨宁问道。 “大小姐知道您去世的消息,十分伤心,又听说您草草的被埋了,伤心都变成了怒火,她是来找太皇太后要您的尸体的,说不能叫您做的孤魂野鬼,既然不能入段家皇陵,那就回娘家,大小姐为自己修了墓地,就在王夫人旁边,她说把您接回去就放在王夫人旁边,然后,她求了顾照大人,顾照大人派了贴身的副将把大小姐送到了昌平。”红珠解释道。 “姐姐什么时候跟顾照关系这么好了?”馨宁嗅出了奇怪的味道。 “这么好奇,不如亲自来问我,何必为难红珠。”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马车窗外响起,是周淑宁,原来马车已经不知不觉的到了跟周淑宁约定的地方。 馨宁被抓包,有些不好意思,红珠贴心的为馨宁开了马车的门,馨宁猫着腰出了马车,外面是一间很大的黑漆平头马车,要两匹马来拉车,车窗大开,周淑宁露了一半脸在车窗后面,她迅速打量了馨宁一番,看到馨宁没什么大碍,瞪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好的道:“还不上车,傻站着干什么呢?” 馨宁被瞪也不生气,高兴的由红珠扶着上了周淑宁的马车。 她刚坐到周淑宁旁边,周淑宁一把就把馨宁拽过去,她手劲很大,把馨宁拽了一个趔趄,馨宁就埋怨她道:“怎么了?拽我做什么啊?” 周淑宁自从和离之后就性情大变,以前的温柔守礼的标准古代仕女的做派早已经消失无踪,反倒变得冷硬和暴脾气。 周淑宁见馨宁还那样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问了馨宁一个她最在乎的问题,道:“唐暮云那个‘鬼虎狗’有没有怎么样你?” 馨宁没想到周淑宁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问题,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淑宁,周淑宁穿了一身鸦青色的对襟长裙,头发梳的非常板正,一丝落下来的头发都没有,发髻上只简单的簪了几根毫无花纹的银簪,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眉毛画的很细,眉心中间有一道深深的竖纹,一看这几年就是思虑过重,活像一个步入晚年的中年妇女,老气横秋。 姐弟三人中,周淑宁长的是最像王氏的,馨宁突然就心软了,低着头老实回答道:“他没怎样我,我生了润哥儿和满满之后,元气大伤,整整小一年都躺在床上将养,等我身体好一点,能带孩子了,唐暮云又开始各种出征,我虽然住在他府里三年多,实际上见面的时间很少。” 周淑宁打量了馨宁一番,相比馨宁出嫁前见过的最后一面,她虽然瘦的厉害,脸色也有点苍白,可眼神依旧明亮,颇有些无忧无虑的样子,穿的虽然是素服,可料子都是上好的,也很服帖合身,可见是有专人为她做衣服的,周淑宁眼睛瞟到了红珠刚才帮她披的斗篷,用的都是最好的白狐毛,看来传言真的不假,唐暮云真的把她当宝贝一样伺候着。她突然叹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等见到王爷,你好好跟他解释一番,他相信就行。” 馨宁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点怂的道:“姐姐,我三年没见过他了,他怎么样了?” 周淑宁很少看到妹妹这副样子,因为在她记忆,馨宁总是自信的,胸有成竹的,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她忍不住握住馨宁的手,道:“我也没见过他,只是听了一些传闻,毕竟辽东偏僻。” 馨宁看着姐姐,依偎在她怀里,低声道:“其实我很担心的,等我见到他,他对我会是什么态度呢?” 周淑宁被馨宁黏黏糊糊的这样一依偎,有点不适应的僵了肩膀,半晌才回过神,低声道:“管他什么态度,爹爹和建峰可不是吃素的。” 第211章 回家 馨宁笑嘻嘻的道:“不行我就带着儿子和女儿回辽东投奔姐姐了。” 周淑宁一把推开馨宁,道:“你怎么这么没志气,你儿子已经是皇帝了,你怕什么?还跟我回辽东,怎么,想跟我一起吃斋念佛啊?” “未尝不可啊,毕竟我在世人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不是吗?他若不要我了,我除了跟你回辽阳还能去哪里?”馨宁越发的丧气。 周淑宁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真是愚不可及,都被当囚犯关了三年,还是如此天真,段璟是什么人,他是帝王,他即便有真心,能放在你这里几年,他此番拿下京城,定然是要自己登基的,你还不趁着他对你全是愧疚的时候,牢牢的把握住机会,坐稳皇后位置,保证将来润哥儿能顺利继位,况且爹和弟弟为他浴血奋战,功劳如此之大,难不成连个皇后之位都拿不到吗?居然还想着自请下堂做弃妇。” 可那不是夫妻,而是君主与臣妾啊,馨宁心道。 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满脑子天真,周淑宁看着馨宁迷茫的脸,突然又把馨宁搂在怀里,像抱着小时候的女儿陶陶,她语气变软,安慰馨宁道:“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但我是个失败者,我虽然保住了鸣哥儿的世子之位,可陶陶变成了哑巴,我也成了下堂妇,丈夫被我弄残,恨我一辈子,而鸣哥儿也恨我,他都不肯出京来见我。说不定段璟是这天底下绝顶的好男人,跟林庆云那个渣滓不一样,你要相信你自己,姐姐还指着你能让我长期呆在京里跟鸣哥儿陶陶住在一起呢。” 馨宁点点头,道:“姐姐,你放心,我这次一定会跟段璟提的。” 周淑宁却道:“不急,你先和他好好相处一段时间。” “姐姐,你知道吗?他不知道有多好,对我又温柔又有耐心,我们有很多共同语言,三观也相合,经常在一起说着话就忘记了时间,虽然有时候嘴挺讨厌的。”馨宁傻呵呵的。 周淑宁看着馨宁一脸高兴,也不好再泼她冷水,又想起自己的女儿,都快到定亲的年纪了,可她名声不好,陶陶又不能说话,怎么能给她说一位好丈夫啊?她一时难过不已,又见馨宁看着前方一点,已经神游天外了,长叹一口气,找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坐好之后闭上了眼睛。 周淑宁的马车又大又平稳,驾车的人技术还好,虽然是在赶路,但馨宁却不觉得颠簸,两日后,馨宁看到了辽阳城那熟悉的城墙,等到了周府,却已经过了午饭的时辰,大家都旅途劳顿,周淑宁便给大家放了小半日假。 众人都散去之后,周淑宁看了一眼馨宁,又看了一眼贴着馨宁不放的红珠,道:“西边你小时候住的闺房没来得及收拾,正房也已经封了很久了,只有我住的后院宣瑞堂和东边的水榭还能住人,有时夏天太热,我就去那边住,我记得给娘守孝那三年你都住那边来着,水榭晚上凉,你现在身体能受得住吗?” 馨宁道:“没事儿的,我挺想住在水边的,我在京城都好几年没见过湖了。” 周淑宁又对红珠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告诉她,但是得注意时间,别忘记吃饭和耽误了睡觉,我给你家姑娘叫了个大夫,明日就来问诊,你亲自督促她的汤药和饮食知道吗?” 红珠点点头,还道:“谢谢大小姐关心,奴婢替我家王妃谢过大小姐了。” 周淑宁离开以后,馨宁迫不及待的往水榭方向走,一路上经过大花园唱戏的宴会厅,花园没什么变化,种的花还是馨宁喜欢的哪几种,只是树更加高大,宴会厅的木门关的很严实,门上的黄铜大锁上挂了许多灰。 红珠也看见了,她就道:“听说大小姐这几年不曾办过一场宴会,也不曾着人寻些花种,府里的一切事务都是按照您当年的章程走,只是吃食上没那么多花样了,她这几年唯一的消遣就是赚银子,给林家大小姐攒嫁妆,给林世子攒娶媳妇的钱,她在京郊开了一家酒楼,弄的像苏州园林似的,说只接待达官贵人,奴婢还曾去那边打听消息,她把您的厨子都送到那边给人掌厨去了。” 说到这里,红珠不得不感慨,好像从卫老夫人开始,到王夫人,再到大小姐和姑娘,好像天生就会赚钱似的。 馨宁却想起一个问题,道:“她在那边开酒楼,没惹出什么麻烦来吗?” 红珠道:“是以顾照大人名义开的,顾照大人现在基本上已经算是辽东王了,朝廷派了好几位辽东巡抚过来都没能压制住他,辽东的扶风营,快马两日即可抵达京城,他去年又私自占了高丽,现在连王爷也觉得他棘手,本来王爷准备和顾照合作从辽东直捣京城的,奈何顾照提了一个条件,让王爷犹豫了,后来是老周大人说先占了天津再说。” 两人已经进入水榭,湖里的荷花还未开,入眼是密密麻麻的大莲叶,水榭里伺候的丫鬟正在风风火火的收拾,一个管事妈妈样子的婆子走过来,对馨宁福了一个身,道:“姑娘能否先在凉亭里坐一会儿,我们得把大姑奶奶惯用的东西先搬到后院去。” 馨宁道了声好,走到抄手游廊边上的凉亭坐下,然后好奇道:“顾照提了什么条件?” 红珠看了一眼忙的热火朝天的仆人们,见没有注意这边,就小声的道:“他说想娶大姑娘为妻子,然后愿为王爷永镇辽东。” 馨宁差点惊掉下巴,想起周淑宁那老气横秋的样子,道:“我姐姐和顾照是怎么认识的?” 红珠道:“南北对峙之后,辽东基本上已经是顾照的一言堂,大小姐想做点什么生意都绕不开顾照,顾照缺银子,大小姐需要便利,所以这一来二去的,顾照就入股了,刚开始只是小生意,后来顾照建扶风营的银子和打高丽的军饷都是大姑娘资助的。” 第212章 安顿 馨宁有些好奇,道:“姐姐的生意做的很大吗?” “非常大。”红珠感叹道:“她当家作主惯了,胆子奇大,她手里还有银子,手笔比胆子还大,又能豁的出去,什么生意一上来就拼命砸银子,好多竞争对手就是被她的银子砸垮的。因为南北对峙,漕运不通,北朝朝廷严禁买卖粮食,她居然还敢顶风作案,说通了小周将军,把江南囤积的粮食卖给九边的总兵们。” 然后红珠又小心翼翼的道:“姑娘,我觉得大姑奶奶还在偷偷跟朵颜部做粮食生意,您可以私下叫孙文玄来问问,因为今年草原大旱,朵颜部草场损失也很严重,但是他们却没有南下劫掠,而且时巽打听到消息,顾照大人的扶风营的马匹都来自朵颜部,他还自己建了两个大马场,养的都是非常好的蒙古马和西域马。” 说到这里,红珠叹了口气,道:“顾照大人搞这么大阵仗,又对王爷态度暧昧,小周将军说他分明是想自立为王。” 是啊,段璟本来就觉得周淑宁不安分,又觉得顾照不可信任,这两人要成了夫妻,顾照又说什么永镇辽东的鬼话,还私自占了高丽,放她身上,她也会犹豫到底能不能用顾照啊。 两人坐在凉亭边上沉默不语,一抬眼却发现从水榭外头走进了一个面生的丫头,红珠悄声道:“是大姑奶奶的贴身大丫鬟,叫玉珍。”玉珍给馨宁行了礼,道:“大姑奶奶说顾照顾大人来了,问您能否晚上一起用晚膳?就当是家宴,不必拘束。” 馨宁和红珠面面相觑,说曹操曹操到,好一会儿馨宁才道:“顾照大人为什么要和我还有姐姐一起用膳?” 玉珍微微一笑道:“娘娘,大姑奶奶好事将近了。” 馨宁看向红珠,红珠拼命摇头表示不知道,馨宁只好道:“老爷可知道?” 玉珍很得意的回道:“娘娘,老爷肯定是知道的,不然大姑奶奶如何能再嫁,具体情况奴婢也不清楚,娘娘和大姑奶奶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有什么话不能说呢?不如您亲自问大姑奶奶。” 这个玉珍看来是在周淑宁面前很得脸的丫鬟,所以才敢指使她了,红珠觉得这个玉珍实在太不像样了,刚想训斥她两句,馨宁按住红珠的手,让她稍安勿躁,然后问玉珍道:“卫妈妈怎么不在?” 玉珍道:“卫妈妈年纪大了,大姑奶奶把她送回家养老了。” 卫妈妈还有家人呢?她不是孤身一人伺候娘吗? 馨宁眼神变的犀利,道:“你先退下吧。” 玉珍没得到馨宁同意一起吃晚膳的消息,不敢走,只好又道:“娘娘还没说要不要一起用晚膳呢。” 馨宁笑了,道:“你是叫玉珍吧,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对我更尊敬一点不是吗?你先回姐姐那边伺候吧,等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我要不要一起去用晚膳了,退下吧。” 玉珍只好无奈的离开了水榭,红珠很是生气,道:“怎么回事儿啊,这个玉珍我先前见她挺机敏,挺会来事的啊,还有卫妈妈被送到哪里养老去了,卫妈妈家里不是早就剩她自己一个人了吗?” 馨宁却没怎么生气,道:“这个玉珍应该是顾照的人,不知道姐姐清楚不清楚,看来顾照野心颇大。” “姑娘你是如何得知这个玉珍是顾照大人的人?”红珠满脸问号。 馨宁但笑不语,她抬起眼,打量了水榭一番,转移话题道:“我做梦都没想到我还能回家来,你看,这水榭一点变化也没有,刚才那管事妈妈不是说姐姐夏天也住在这边避暑吗?” 红珠奇怪馨宁怎么转移了话题,耳朵动了动,听到了脚步声,红珠立即转身,就看到了刚才那管事妈妈,她连忙对那婆子行了一个礼,道:“妈妈您来了,可是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那管事妈妈避开了红珠的行礼,又回了红珠一个礼,接着对馨宁行了一个福礼,恭敬的道:“让姑娘久等了,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接着那管事妈妈又拉过来两个小丫鬟道:“这两个丫鬟是大姑奶奶拨给您用的,高个的叫兰草,是专司梳头整理的,圆脸的叫艾香,会一手好女红。热水和换洗的衣服已经给您备好了,听说您没用午膳,给您准备了点心。” 馨宁点点头,表示满意,又道:“怎么称呼?” 那管事妈妈回道:“库房的何妈妈是奴婢婆婆,您叫我何家的就行。” 原来是何妈妈的媳妇子,馨宁就道:“何妈妈身体可还好,等我整顿好了,就去看她。” 何家的忙推辞道:“哪里敢劳动您大驾,谢谢姑娘还记得奴婢的婆婆,奴婢的婆婆身体还硬朗的很,她也很想来拜见您,只是怕您舟车劳顿。” 馨宁还想问问何妈妈有关于卫妈妈的事情呢,她道:“我明日没什么事情。” 何家的很是机灵,她立即道:“那奴婢婆婆一定很高兴来拜见您。” 何家的走后,馨宁由红珠服侍着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就瘫在水榭的床上,由衷的感叹了一句,道:“还是家里的床舒服。”。 红珠不想去洗漱,缠着馨宁小声道:“姑娘还没给我解惑呢。” 馨宁看了一眼外间忙忙乎乎的往出抬水的两个小丫鬟,低声道:“你先去换洗,然后把我回来的消息传给王爷吧,记得避开府里的人” 红珠也去看这两个丫鬟,两个丫鬟看着挺老实的,低眉顺眼的,谁知道内里什么样呢,就道:“还不知这两个丫鬟是谁的人呢?明明是回了家,却感觉像是睡在屋顶漏雨的破房子里。” 馨宁懒得听她感慨,对她摆摆手,道:“你这比喻倒是不错,可惜了,我没有什么消息好打听的,更没兴趣留在这里玩宅斗,你放心去洗漱吧,顾照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你赶紧忙你的事情,我已经等不及要见到满满还有回京里救出润哥儿了。” 第213章 顾照 馨宁放红珠去洗漱,她继续瘫在床上,脑袋放空,睁着眼睛看那绣着三羊开泰的承尘,结果瘫了不到半个时辰,红珠就回来了,她道:“已经把您的消息飞鸽传书给王爷了,应该两日左右就能得到王爷的回信了。” 馨宁点点头,觉得有点口渴,起身拿起茶壶喝了一口水,红珠见馨宁头发还有点湿,便拿了干布巾给她擦拭,还埋怨了一句,道:“您怎么不叫兰草进来给您烘干头发,这样湿着头发躺着,老了容易得头风。” 擦的没那么湿了,正准备出去吩咐兰草点的熏笼,然后就听见馨宁幽幽的道:“你见过满满吗?段璟对她好不好?” 红珠愣了愣,她这几年一直和时巽搭档在外面乱跑,没见过满满几次,但是她每次回去,都会去悄悄看一眼孩子,她知道馨宁的心情,于是仔细的想了一番,才道:“王爷非常疼爱郡主,亲自抚养她,有时连议事都带着她,她因此性格有点骄纵,其实我感觉她有点像姑娘你小时候,脾气超级大,还很淘气,崔妈妈有时一个人都看不住她。” 馨宁很是欣慰,然后想起了润哥儿,又有点难过的道:“早知道任冲还有那么一点靠谱,应该把润哥儿也送到段璟身边了,我身体不好,孩子一周岁前都是唐暮云带的,他也很亲唐暮云,万一段璟知道了,不喜欢润哥儿怎么办?”润哥儿可是长子,又先于老子当了皇帝,,将来润哥儿到了狗都嫌的叛逆青春期,难保父子俩之间不会生出芥蒂。 红珠也想到了这些事情,但是她明白这是她不能参与的话题,即便馨宁把自己当成姐妹,她只好安慰馨宁道:“润哥儿还小,谁还记得自己三四岁时候的事情?我反正只记得七岁以后的事情了。” 然后她又强行转移了话题,道:“您刚才说等我回来就跟我说您为什知道玉珍是顾照大人的人呢。” 馨宁把这些杂念都跑到脑后,毕竟现在段璟还没有真正打入京城呢,她想这些都太早,于是打起精神为红珠解惑道:“你刚才不是说这个家里的一应章程姐姐都没有变化吗?但丫鬟年纪到了,得放出去啊,我当年在家因为守孝,家里的人员都没什么变化,丫鬟的年纪也都颇大了。这丫鬟我没见过,应该是这四年新买进来的。” “我们刚一回来,还没洗漱,顾照就知道了,这个倒是没什么?毕竟她是辽东的无冕之王,又对姐姐的行踪很是关注。可我已经是个死人,虽然有顾照的副将护送我们,但是毕竟跟他们不熟,我们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这一路我都没怎么出马车门,你的人又把我保护的密不透风的,顾照顶多知道姐姐是带了个人回来,但又如何确定是我。可这个顾照明目张胆的说请我一起吃晚膳,还说什么家宴。而且这个玉珍提起顾照时,仿佛我跟顾照一起用晚膳是天经地义的,并且她对我并不怎么恭敬,不像那个何家的,所以我猜测她是顾照的人。” 分析完之后,馨宁接着问道:“你可知顾照的具体消息,年岁几何?可有妻子儿女?” 红珠听了馨宁的分析,说起顾照就带了几分谨慎,她道:“他是御前侍卫出身,今年应该是四十五岁,他出身将门世家,他妻子跟他是门当户对的,可惜顾照三十岁那年他妻子因病去世了,两人只有一个女儿,已经嫁了,没有儿子,家里人要给他续弦,都被他以辽东苦寒拒绝了。他没有通房小妾之类的,后院非常干净,也没有什么特殊爱好,平日里就是练兵,练剑,看书,忙公务,非常自律,每日必然是卯时起,亥时作。” 这样的人最是可拍了,毫无弱点,因此也毫无破绽可钻,不知道他怎么就想娶周淑宁了,难不成真是老树开花? 馨宁有些懵逼,难不成真的要去参加什么诡异的家宴不成?这也太尬了,要是卫妈妈还在家里,就能问她一两句了,或者是听从玉珍的丫鬟的建议,直接问周淑宁不成? 红珠见她为难,就道:“不如您先推了,然后等等王爷的消息再做决定。” 但没等馨宁回答,艾香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她道:“姑娘,大姑奶奶来了。” 馨宁直接从床上起来,扬声道:“快请。” 周淑宁见到馨宁散着头发倚在床边,就走过去,也坐在馨宁的床上,道:“我估摸这时辰差不多,你一定洗漱完了,我才过来的。” 馨宁懒懒的道:“姐姐急着过来,什么事情啊?” 周淑宁也没绕弯子,更没有顾忌红珠还在场,直接就道:“你没必要想东想西的,我和顾照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罢了,我想把陶陶接回来,她在京城也找不到好亲事,估计这辈子是难嫁了。” 馨宁瞪大了眼睛,道:“把陶陶接回来就一定要嫁给顾照啊,爹是真的同意了,还是你一意孤行,亦或是那顾照丰神俊朗,把姐姐迷的走不动路了?” 周淑宁白了馨宁一眼,道:“说什么胡话呢?我都一把年纪了,又不是小姑娘,看男人只顾看脸,他对我很好,我不想可怜巴巴的让京城那群人看笑话,说我离了林庆云就不能活了。至于爹,他没说同意不同意,只是让我自己想清楚。你放心,我知道我自己是个罪人,害的爹和弟弟仕途不顺,建峰也不小了,这么大岁数还没娶媳妇,可鸣哥儿和陶陶呢,他们俩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难不成一直要有我这样一个下堂妇的母亲吗?顾照不过是不想回京城里卷入朝堂纷争而已,辽东偏僻,朝廷无道,年年的军饷他都拿不到一成,他手下的兵吃什么才能抵挡朵颜?建扶风营也不过是为了自保,再说他能占高丽几年,将来都是要上供给段璟的。” 馨宁仔细听着周淑宁的话,说实在话,馨宁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她的心思可以理解,但馨宁没有立即表态,只是道:“姐姐,你办的这个家宴我真的不能参加,我好几年没见到段璟了,不知道他对我态度如何,所以不能给你做任何的担保,因为我自身难保,希望你能体谅我一下,顾照毕竟是一方大员,你也没有真正嫁给他,于情于理我都没理由和他见面。” 第214章 昭武 兴盛三年七月,陕西,山西大旱,鞑靼南下破宣府,京城封城。南朝昭武帝段璟遣百万大军兵分三路北上,西路出蜀,直取汉中,收复陕西,山西等,救济灾民;中路强渡采石矶,攻抵寿春;东路自宁波下海,一路北上,奇袭天津。九月,中路军收复河南,东路水军收复山东,击败鞑靼,东西两路会师保定,合围京城,中路兵马与归远侯唐暮云对峙邯郸。 ——《昭武本纪》 段璟在中路兵马的中军大帐中与众人议事,可惜他好像有点心不在蔫,周建峰给他使了好几次眼色他都没看见,一名将领报告完之后,段璟居然没有任何反映,弄的那武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做的是对是错,周建峰只好干咳一声,道:“今天就议到这里,回去吧,注意戒备,唐暮云手底下能人异士众多,切记要小心生面孔,注意夜间巡视。” 众人都道:“末将尊令。”然后便一个接一个的退下了。 周建峰见人都走了,这才坐下,刚才说了许多话,他有点口渴,索性一边喝茶一边欣赏段璟发呆的样子。 这时大帐的门口的帘子被掀开了一个小缝隙,周建峰十分敏锐,一眼就扫到了,待到看到了一个穿绯红色骑装的小姑娘在缝隙那里探头探脑的样子,周建峰“噗”的一声把嘴里的茶水全喷出来了,他喷完茶水,满脸诧异道:“满满,你来谁让你来的?这可是军营!” 那小姑娘十分漂亮,梳着两个包包头,黑发间的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泽,脚上穿着羊皮小靴子,绯红色骑装的腰间还别着一个乌金的小马鞭,两只眼睛骨碌碌的直转,像有璀璨的星子在眼睛里,脸颊上生着因跑步而出现的红晕,红润的嘴角边上的一对梨涡若隐若现,一看就是一个很聪明很健康的小姑娘。 满满被舅舅抓了包,也全无惧怕,反倒大摇大摆的掀开大帐的帘子走了进来,娇声道:“舅舅眼睛真厉害,一下子就看到满满了,我看爹爹半天也不出来,有点等不及了呀。” 周建峰玩不过她,只好道:“崔妈妈和清音呢?”清音是段璟给满满的贴身丫鬟,比满满大十二岁,武功非常高,是专门保护满满安全的。 满满神神秘秘的道:“嘿嘿,不告诉你。” 周建峰知道这丫头准保是把清音骗了,然后偷着跑出来的。 满满才不想不理长胡子舅舅,直接小跑到段璟身边,然后钻进了段璟的怀里。 段璟一直在神游天外,突然怀里多了个小人,他才回过神来,惊讶的道:“满满,你几时到的,怎么也不通知爹爹一声,爹爹好去接你啊。” 满满笑嘻嘻的道:“我想爹爹了,所以让车夫把马赶的飞快,想给爹爹一个惊喜啦。” 段璟看着满满脸上的小梨涡,狠狠的亲了一口她的小脸蛋,他脸上有胡渣,扎的满满哇哇大叫,从他怀里钻出来,道:“我得回去找崔妈妈了,要不然一会她找不到我,又该心绞痛了。 段璟看着满满的小身影消失在帐子后面,脸上笑容消失不见,眉间落满惆怅,半晌后才对周建峰道:“建峰,我昨日得到红珠的飞鸽传书了,红珠说馨宁没死,唐暮云把她藏在昌平的一个庄子里,你大姐周氏去京城给馨宁收尸,却无法进京,只好滞留昌平,歪打正着的碰到了馨宁,馨宁现在就在辽阳的周府。” 周建峰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上,良久,他声音有些颤抖的道:“所以你叫人把满满送过来是要去接妹妹吗?” 段璟挫败的摇了摇头,道:“你知道我从来不相信她死了的,可我上个月月初没能等到她,我找遍了京城的新坟。所以我想带着满满进京接润哥儿,顺便杀了任冲给馨宁报仇。” 周建峰听了段璟的话之后,俯身捡起茶杯,道:“今日议事,你完全不在状态,是因为这件事情吗?所以你昨日就已经得到消息了啊,你犹豫什么呢?照你原来的疯劲儿不是应该马上丢下军务马上飞奔去辽阳了吗?”他坐下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斜对面这未来的帝王,接着刺他的心道:“你是怕了,还是不想见到我妹妹了,我们都知道唐暮云把她藏了快四年,怎么,你觉得她配不上你了是吗?” 段璟摩挲着手里的蓝翡翠佛珠,深深的看了周建峰一眼,道:“你在试探我,还是在激将我,建峰,你没必要如此,你明明知道的,我心里只有馨宁一个人,也只会有她一个人。” 周建峰用帕子擦了擦茶杯,又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道:“王爷,末将失礼了。”他用了敬语。 段璟嘲讽一笑道:“孤看周将军可没有一点赔罪的样子。”回以敬语。 周建峰得到了段璟不像保证的保证,已经安下心来,带着一丝玩笑的语气道:“王爷何必动怒,末将只是心系妹妹而已。那王爷打算何时走?唐暮云据守邯郸,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顾照态度不明,他想娶我姐姐,谁知道安了什么心?辽阳毕竟是他的地盘。” 段璟却道:“顾照不足为惧,他既然想当辽东王,就必须给我拿出点诚意,至少要好好保护的我的妻子不是吗?再说,他盘踞辽东才几年?高丽也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几个月就得叫他吐出来,我一会就修书给他,同意他的条件。至于你姐姐的问题,这是你们周家的家事,你最好传书给岳父,商量一下怎么办?” 周建峰有些迟疑的道:“王爷是觉得我姐姐,”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别有居心吗?”然后他道:“我姐姐只是个妇人,不过就是随了我娘会赚些脂粉银子罢了,再说那粮食生意有利于九边军民,王爷不是也同意了吗?” 只是些脂粉银子吗?段璟不置可否,道:“你点将吧,我要亲手杀了唐暮云这个唐门贼子,然后再杀了任冲,收拾干净一切,把润哥儿救出来,带着儿女再去见她,我这次一定不能叫他再次死灰复燃。” 第215章 替死 粮草只够支撑三天了,唐暮云焦头烂额,他身边的军队不足八万,缩在邯郸城里据守不出。段璟的大军已经彻底断掉了他的后路,无法返回京城不说,更不能让苍铭调粮食过来。 他放下战报,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苍铭一脸凝重的进了屋子,道:“侯爷,我爹来了。” 闻言,唐暮云的眉皱的更厉害了,这种时候老苍头怎么来了,他道:“快请你爹进来。” 老苍头穿着破旧的短褐,脚上的布鞋全都是泥土,整个人风尘仆仆,像个逃荒的流民,他一进屋直愣愣的跪下道:“侯爷,请您罚小人吧。” 唐暮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还是道:“快起来,你跟着我这么多年,说什么小人?” 老苍头不肯起来,他道:“小人把夫人弄丢了,唐霭姑奶奶给苍婆子传信说,让她带着护卫去一趟大兴,说是何家的人来了,要来抢儿子,我家那口子想着早上去,晚上就能返回昌平了,就带了护卫去了,路过城门口听说鞑靼破了宣府,她就想着进城打探一下消息,让那些护卫先去大兴,结果当天京城就封城了,等鞑靼退去之后,她急忙回了昌平,夫人已经不见了,整个庄子里的仆人全都吓跑了,人去楼空,就剩下榆钱一个野丫头啥也不知道。” 饶是唐暮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还是感觉到一阵虚无,他拼了命的在跟段璟打仗,现在被围在这个邯郸城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在为谁做嫁衣,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对老苍头道:“你拼了命的来邯郸给我报信,肯定不止这一件事吧?” 老苍头道:“带了任大人的口信,他说不如挟天子以令诸侯。” 唐暮云忍不住暴怒,把战报全拂到了地上,恨声道:“还用这招,看来这招屡试不爽是吧。” 苍铭没见过润哥儿,加上他是商人,觉得这想法完全可行,忙道:“侯爷,任大人的主意不是不可行,您不若用这一点跟段璟谈条件。” 唐暮云冷眼看过去,道:“不要痴心妄想了,段璟这次是决计不会放我和任冲一条活路的,他跟我有夺妻之恨,跟任冲是不死不休,他已经夺回周馨宁了,就决计不会再跟我们谈条件了,毕竟他根本没见过润哥儿,馨宁还年轻,不是不能再生一胎。” “侯爷,”传信兵小跑进了屋,道:“城下蜀王爷在叫阵,点名要您出战。” 唐暮云眉头一挑,道:“你看,这不是来了吗?”老苍头跟了唐暮云多年,唐暮云眼神一动就明白他是什么心思,所以他立即发现唐暮云眼中闪烁的兴奋,明白这是打算跟段璟真刀真枪的杀一场。 他立即劝阻道:“侯爷,段璟功夫脱胎于莫名谷最顶级的心法,您如今疲惫不堪,而他以逸待劳,又有数十万大军压阵,不可跟他来硬的啊。” 唐暮云笑笑道:“他既然想试试我真正的手段,我跟他玩玩也不是不可,今日一战,不是他死便是我死,上次没能杀了他,这次要是能直接斩杀他于阵前,这仗就结束了。”说完便大步往屋外走,准备迎战。 老苍头这时对苍铭使了一个眼色,敏捷的从地上起身,他不再像一个愁苦的庄稼汉,而是一个真正的高手,他冲上前抱住唐暮云的后腰,实际是点了唐暮云的周身大穴。唐暮云感觉腰间酸麻,立即静脉错乱,不可运行,他睁大眼睛盯着老苍头仿佛在问你在做什么? 老苍头趁唐暮云没有防备,成功的放倒了他,劝他道:“公子,何必为了任冲和他们段氏的恩怨置自己性命于不顾,反正这天下不是老子就是儿子的,我们是江湖人,到底还是要浪迹天涯的。苍铭的船队已经筹备好几年了,我们可以出海去,我身手好,我可以假扮您,替您去死,反正我这一把老骨头都是您救的。我打听到了,周氏还在辽阳,辽东顾照跟段璟面和心不和,您可以带着夫人一道远走高飞。” 他轻手轻脚的放下已经不能动也不能言语的唐暮云,对苍铭道:“铭儿,公子就交给你了,你娘已经去辽阳了,是到时候跟她会和。” 苍铭一把抓住老苍头的手,眼里带着泪道:“爹,一定要如此吗?” 老苍头看着死死盯着他的唐暮云,道:“当年我被仇家追杀,是公子救了咱们一家三口的性命,还让你去上了媳妇,我有生之年还能抱上孙儿共享天伦,这些日子都是偷来的,如今能为公子而死,这是我的荣幸。” 然后又交待苍铭道:“这点穴手法是我们苍家秘传的绝学,我只教了你一人,等到了安全地方,你便给公子解穴。” 苍铭不肯松开老苍头的手,呜呜哭着点头,老苍头摸摸苍铭的头顶,劝解道:“不必难过,还有你和你娘不要恨夫人,更不要耍手段难为夫人,夫人其实很善良,要不是因为身份所限,她定能和公子琴瑟和鸣,公子爱重她,你们也要尊敬她,记住了吗?” 他说完之后,便把不能行动的唐暮云扶起来,让苍铭背着他,道:“城东方向的出水口,已经被我凿开,我是从那边进来的,出去之后,向北走五里左右,有一茂密树林,我在那边做了标记,马车和马都在那边,还有干粮和水,足够你们沿着小路逃到榆关了,你娘在榆关等你。” 送走唐暮云和苍铭之后,老苍头立即运功,身体霹雳巴拉响了几声,居然神奇的高了几个度,变的跟唐暮云相仿了,他步入屋子的后堂,从胸口掏出一个人皮面具,戴在脸上,然后脱了身上脏兮兮的短褐,换了一身唐暮云的衣服,接着把唐暮云的铠甲穿在身上,戴好头盔,拿了一柄重剑,咳嗽了两声,声音也变的跟唐暮云相仿,只是更加低沉一些。 他走出屋子,去了城墙上,激励军士道:“待我一举拿到段璟首级。” 他常年跟随唐暮云,对他的样子熟记于心,加上他带着头盔,一时连唐暮云的副将都没认出换了个人,于是,他就这样代替唐暮云出战了。 第216章 求死 段璟下马用剑挑开了地上尸体的头盔,周建峰这次没做先锋攻城,主将已死,群龙无首,拿下城池是必然的,他跟着段璟下了马,见了尸体疑惑道:“他这么容易就死了吗?还没在你手下走过百招,唐清风不说唐暮云是唐门第一高手吗?” 段璟却道:“他当然没这么容易死,我跟他交过手,这人模仿的虽然像,可招式没了唐暮云那种肃杀气,你看这人的脸,还有他的骨架。” 周建峰上前仔细一看,果然这人死后骨架明显变小了,应该是用了什么秘术,段璟一剑划破了尸体的面皮,脸上的人皮面具裂开,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庞。周建峰大惊道:“这人是谁啊?” 段璟见过老苍头,道:“他是唐暮云的管家,叫老苍。” 周建峰有点失望的道:“这唐暮云怎么跟任冲一个样子,像个跳蚤似的无论如何也打不死。” 段璟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擦干净剑上的血迹,然后随手扔掉了帕子,看着大敞的邯郸城门,道:“我要去一趟辽阳,打扫战场的后续工作就交给你了,之后你就可以带兵北上与岳父东路军以及姐夫的西路军会和了,我们在南方呆的够久了,是时候回到京城了。” 想到要回京城,周建峰有些担心,道:“王爷,若任冲拿润哥儿做靶子,我们该怎么办啊?” 段璟把剑收回鞘中,翻身上马,道:“你以为我没想到吗?流云领着天枢,素问一同入京了,这次一定要控制住皇城,三个人一齐上阵,还保不住我的儿子,那他们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我已经对流云说了,无论如何要把任冲按死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让他再也翻不起浪来,再说,他毕竟不姓段,除了锦衣卫他也控制不了别的,呵呵,朝廷里最不缺的就是墙头草。” 京城,东厂胡同,锦衣卫衙门。 假莫孝跪在衙门大堂上,冷汗已经湿透衣襟,上头那风华绝代的红衣侯懒洋洋的道:“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假莫孝只好道:“太皇太后今日说要见重孙子,便让贴身的大宫女把皇上接走了,卑职把皇上送到了寿康宫,寿康宫的大太监说找卑职有事相商,便放陛下一人留在了寿康宫,结果从宫中冲出一群黑衣人,与卑职的人开始交手,为首的便是秦流云,卑职不敌秦流云,是拼了命才逃出来给您报信的。” 任冲眯着眼睛,道:“所以秦流云的人现在控制了皇城了?” 假莫孝道:“是的。” 任冲转头问站在一旁的源释道:“唐暮云可有消息?” 源释已经重新蓄了头发,闻言便道:“听说他在阵前被段璟杀了。” 任冲叹了口气,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源释道:“只有一条路,逃。” 假莫孝拼了命逃出来以为源释会有什么更好的主意,没想到居然说要逃跑,他愤愤不平道:“难不成没有别的路了?我们锦衣卫的人盘踞京城,刺客众多,未必没有一拼的可能,你在这说什么丧气话?我们应该夺回皇城,把小皇帝攥在手里,以此来跟段璟谈条件才是正理啊。” 源释看了一眼四平八稳的任冲,没理假莫孝,反倒对任冲道:“此计已经不可行了,秦流云来势汹汹,我跟他交过手,他手段毒辣,做事却十分谨慎周密,要不然段璟也不会把他的暗卫都交给秦流云了。如今我们大势已去,大人,不如我们出关去北边吧,凭着你我手段,哪里不能活呢?” 任冲拍拍源释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又看向假莫孝道:“程俊控制的京卫是不是有意投周少城?” 没待假莫孝说话,源释道:“大人,你这是强人所难,京卫的士兵是什么?大部分都是这京里二世祖聚集的地方,程俊到底是个江湖人,他能管着京卫,完全是因为有唐暮云的震慑,现在唐暮云已死,京卫早就一心扎向段璟了。” 任冲听完源释的话,终于表态了,他从摇椅上起身走到博山炉前,点燃了甜腻馥郁的熏香道:“我不走了,人间没意思,我终于明白丁沉为何辞官归隐了,我这一生三起三落,不到三十五岁,历经四朝,足够青史留名了,懒得从头再来了,你要是能走就走吧,你还年轻,足够聪明,也足够恶毒,定然能再祸乱一个国家的。” 假莫孝傻了,道:“您这是怎么了?” 任冲笑笑,香气弥漫,他站在烟气中央,陷入回忆,道:“我是乞丐出身,丁沉当初在路边捡到了快要冻死的我,他当时很年轻,很潇洒,我很崇拜他,所以努力向他学习,最终我成了他的首徒。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士,可后来他回了京,接了他师傅的衣钵,成了鹰扬府的统领。而当时我作为他唯一的徒弟,被视为鹰扬府的接班人,所有人都明着暗着的巴结我,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了权势的滋味……” 任冲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后来我被他发现了心思,他十分寒心,要知道我们做皇家暗卫的是不可生出贪慕权势之心的,因为这样我们对皇帝上报密信时会带有主观行为,所以要害一个人会变得非常容易,他没能下手杀我,只是命我思过一年,然后又收了一个徒弟,这人就是段璟,我十分嫉妒他,出来之后开始挑拨这师徒之间的关系,成功离间了这两个人。后来丁沉被我反杀,他隐姓埋名逃到了辽东周少城那里。” “我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可惜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没教会我什么叫升平治世,只教了我阴谋诡计,他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教给了那夫妻俩,连周馨宁那个死丫头都比我大气,你们以为我不知道炀帝和桓帝这两人都是昏君吗?我这一辈子都在向他证明我自己,可惜到头来还是失败了,源释,你须得明白,任何阴谋诡计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终究只会害人害己。” 源释有些不安,道:“大人,那我如何为您报仇啊?” 任冲却哈哈大笑,道:“是我自己一心求死的,你快逍遥快活去吧,赶紧走吧,我等不及要见到丁沉了,我的命是他给的,合该他收走。” 第217章 斩草 辽阳,夜雨,馨宁在水榭的外间榻边点着烛火在做针线。 红珠拿着一个食盒一身湿气进了屋,见馨宁还在做那个荷包,还半敞着窗子,就劝道:“姑娘,这辽阳秋季的夜雨最是寒凉,你要做针线就进里间去做。” 烛火昏暗,馨宁生完孩子之后,视力大不如前,听了红珠的话,一把把那个绣了快三天的荷包扔到绣活篮子里,悻悻的道:“我这不是想送满满一个礼物吗,她都过来好几天了,还是跟我那么生分。我看崔妈妈随手不到半个时辰就绣完一个荷包,挺简单的啊,没想到到我这里就变的比登天还难。” 红珠把食盒放在榻边,把炕几摆好,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在炕几上,道:“郡主不喜欢荷包之类的东西,你何必为难自己。你不是喜欢听雨声吗?就坐在这吃吧,我给你拿个披风披上。” 馨宁看着碗里的羹啊,粥啊的,就有些腻歪,几日前,崔妈妈带着满满来辽阳后,见到馨宁又瘦的和腊肉似的,一脸伤心,哭哭啼啼完了之后,又开始给馨宁弄些汤汤水水的吃食,馨宁又开始了长膘之路,这桌上的小米鸡汤粥馨宁已经吃了三天了。 她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就放下了,道:“我能不吃吗?大晚上的太腻了。” 这话被刚进门的崔妈妈正好的听见了,她一脸担心的走进屋,训斥馨宁道:“你还不好好吃饭,等殿下来了,你丑的和女鬼似的,你觉得殿下会看你呗。” 这些话崔妈妈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馨宁一开始还争辩一番,说什么爱我就要爱我丑陋的样子之类的鬼话,被崔妈妈毫不留情的科普了一番内宅争斗,正妻小妾争霸,东风压倒西风什么的,馨宁为了耳朵清静,只好老老实实吃饭。 馨宁习以为常没有反驳,道:“满满睡了?她可有哭,不是说想爹爹吗?” 崔妈妈道:“睡了,清音隔着屏风睡在郡主的脚榻旁边。” 红珠听到清音也睡了,奇道:“她今天怎么睡这么早,平日里她不总是要折腾到子时才睡吗?” 崔妈妈瞪了红珠一眼,道:“你当她是你啊,她才十几岁,今天又陪着郡主在集市上疯玩了一阵,吃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早累的睡死过去了。” 红珠笑嘻嘻的道:“妈妈说的有道理,毕竟我们都上了年纪了,睡眠少是必然的。” 馨宁看着两人互动,仿佛又回到了未出阁时候,她很高兴,于是道:“妈妈,今天我也逛街了,很累的,所以……”不吃了行吗? 被崔妈妈驳回,馨宁只好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吃粥。 吃到一半,突然起风了,吹的窗棂烈烈的响,崔妈妈想起满满屋里的窗子还开了一扇,要是进来雨水就不好了,忙拿着伞要回满满那边关窗子,出门前还道:“我回来要看到你吃完。” 馨宁不开心的点了点头,红珠也起身关了榻边的窗子,笑着道:“等风小了你再听这个劳什子的雨打房檐声吧!后面有一扇窗子还开着,我去关上。” 红珠走了之后,蜡烛“啪”的一声闪了一下,馨宁以为是灯油爆了没有在意,继续磨磨蹭蹭的吃粥,还从炕几下拿了一本游记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看了几页,馨宁突然感觉不对,仿佛有什么人盯着自己的背后似的,她回头一看,什么人也没有,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也消失了,馨宁转过身继续吃粥,不一会儿,又有那种感觉,馨宁这才觉得不对,红珠就是去关了一扇窗子,用得着这么久吗? 她放下勺子,假装厌烦不想吃了,翻了一页书,然后耳朵竖起,仔细的听着屋里的动静,屋里静悄悄的,突然,馨宁听到一声很小的水珠滴落在地上的声音,馨宁水榭的地面铺的不是寻常的青石板,而是按照馨宁的喜好铺上了上好的桃木板,所以水珠滴落的声音也格外清晰。 人在房梁上,馨宁大惊,放下游记,看向房梁的方向,厉声道:“谁?出来!” 房梁上没有人,馨宁的肩膀却被人揽住了,来人道:“你这一碗粥可吃了真久,弄的我都饥肠辘辘了。” 馨宁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忍住想挣扎尖叫的心思,道:“厨房有很多,你可以去吃。” 来人正是唐暮云,他呵呵的笑,肩膀颤动,声音轻佻的道:“你还是那么伶牙俐齿,这么喜欢让我生气啊。” 馨宁听他语气不对,心道别把唐暮云的变态属性给搞出来啊,她忍不住颤抖了几下试探他,果然身后的人笑的更加厉害了,手臂也更紧了,碰到了馨宁的下巴,馨宁感到特别湿,估计这人躲在雨中很久了。 馨宁还不知道唐暮云在战报上已经死了,因为馨宁这几日陪满满玩,已经好几日没收到飞鸽传书了,她叹了口气,道:“你怎么来了,战事不顺吗?你身上很湿,那边点着熏炉,不如你先去烤烤衣服?” 幸好馨宁喜欢敞着窗户,他才能躲在小花园的树上看了她许久,他很久没见过馨宁了,一时半会儿不想放开她,道:“你不是穿着披风吗,又不会让湿气沾到你身上,不会让你得风寒的。” 我不是怕得风寒,我是不想让你这样抱着我啊,馨宁腹诽道。 唐暮云着实有些饥饿,他一手制住馨宁,把馨宁剩下的粥用闲着的那只手拿过来,一饮而尽。馨宁被他的举动吓的不行,结果那疯子还有心情夸赞了一番周家的厨子,道:“味道不错,不比我专门为你请的厨子手艺差。” 馨宁已经有些发毛了,心道:你究竟想干啥啊,能不能给句准话啊。 窗子外头响起三声敲窗的声音,馨宁一惊,道:“这什么东西在敲窗子?” 唐暮云眉头皱起,放开馨宁,直接用馨宁身上穿的披风把馨宁卷住,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银色绳子,边绑边道:“我已经准备好海船了,我们连夜去金州港,乘船去扶桑国怎么样?听说那里风景很不错,你又经常看游记,想来是喜欢游历的,可以自己写一本。” 第218章 除根 说句话的功夫,窗子外头又急急的响了几声,唐暮云点了馨宁的穴道,直接把人炕在肩头上,走出水榭的大门,刚到回廊上,从前头飞过来一个人形,他急忙往后退一步,人便落在他脚边,居然是苍铭,他腹部丹田处中了一剑,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咳着血,显然是已经被废了武功。 唐暮云一惊,抬眼望去,一道修长身影,穿着一身玄色银纹长衫,腰和袖口都束的紧紧的,脚踩黑色官靴,执一柄长剑从湖上的回廊上走过来,是段璟。 段璟同样没打伞,头发湿淋淋的,雨水混着血水顺着剑尖滴落在地,他没对唐暮云废话,直接道:“把人放下。” 唐暮云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了,他顺从的把馨宁放下,一剑削断了捆着馨宁脚的绳子,但是手没有解开,他在馨宁耳边叹息一声,解了她的穴道,道:“只能让你稍微受点罪了。” 随后一把把馨宁拽起来,放在身前,用剑抵住了她的脖子。 馨宁双手被缚,脖子前的长剑冒着丝丝的寒气,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死神离自己这样近,她忍不住尖叫一声,道:“唐暮云!” 段璟面若冰霜,厉声道:“唐暮云,你不要乱来,你的人都在我手上,你若伤了她,我立即下令把那些人都杀了。” 苍铭这时却低声道:“公子,快走,别管我们。” 馨宁听了之后尖声大叫道:“苍铭你这个傻b,胡乱说什么?你自己不要命就算了,你娘你爹你儿子呢?” 唐暮云的剑刃离馨宁的脖子也就几毫米的距离,馨宁知道若是唐暮云一不小心割破了自己的气管,她只能被飞溅出的动脉血呛死加上无法呼吸憋死,连句遗言都留不下,这里又没有现代那样发达的医学,割破了脖子缝上后还能活下来。她顾不得形象大喊道:“唐暮云,你有病吧,老娘刚过几天舒心日子,你就来捣乱,你到底看上我啥了,我他妈的丑女一个,还是有有夫之妇,你是眼瞎吗?” 段璟从没见过馨宁吓成这个样子,连忙对馨宁道:“馨宁,你不要乱动,憋刺激他,小心伤着。”然后举着剑对唐暮云道:“唐暮云,有什么条件你提出来,只要你放开馨宁,我让你走!” 唐暮云面目狰狞用力把馨宁往身上揽了一下,剑刃紧紧贴着馨宁的脖子,恨声道:“我要这女人,这条件你能满足吗?” 唐暮云这把剑异常锋利,剑气立即割破了馨宁脖子上的皮肉,馨宁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脖子流到了锁骨然后还有往胸前流的趋势。 馨宁脑中瞬间划过润哥儿、满满、爹娘,哥哥姐姐,崔妈妈,红珠,甚至是时巽,最后她泪流满面的看着几步之隔的段璟,张嘴想要喊他一声,却因为哭泣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好动了动嘴,无声的道:“阿璟,我爱你。” 段璟急的满头大汗,脸上也无法维持冷淡,他看着馨宁脖子上血红一片,道:“唐暮云,你疯了,你要伤着她了。” 唐暮云有些疯狂的道:“段玉衡,把剑扔到湖里,让你的人放出一条路来,不然我就砍断她的脖子,你要我死,她也休想活着,我说到做到。” 段璟听了唐暮云的话之后,立即把剑扔到了湖里,对雨夜中阴影里埋伏的众人大声道:“都给我散开。” 唐暮云感到周围围着的人都离开了这间水榭,恢复微笑,接着道:“段玉衡,我停在府外的马车你一定围住了吧,你的走狗们肯定去做手脚了。”他阴森一笑,道:“段玉衡,你来做你夫人和我这个奸夫的车夫如何啊?我手抖,无法赶车呢!” 段璟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馨宁,道:“好,我来赶车,但是你能把剑离她的脖子远一点吗?” 唐暮云手上剑柄一动不动,却瞬间变脸,道:“不要跟我讨价还价,我都说了我手抖,你没听见吗?背过身去,领路。” 段璟无法,只好率先走入雨中领路,唐暮云始终离段璟三步远,拖着馨宁也走入雨中。 辽阳靠北,九月已经是深秋,夜雨凉的要死,因为是晚上,馨宁早就把头发散了,冰凉的雨瞬间就打湿了馨宁的头发,头皮冰凉,她无法控制自己,直接打了一个激灵,脖子动了一下,唐暮云一惊,剑刃瞬间远离馨宁,却还是新割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馨宁脖颈剧痛,惊呼一声,瞬间晕了过去。 段璟听到身后馨宁惊叫的声音,立即转身扭头看向两人,却看见馨宁软软的倒下去,他以为唐暮云错手杀了她,心神剧震,不顾唐暮云对着他的剑尖,直接朝馨宁冲了过去。 夜里漆黑一团,虽然两人都能夜视,但无法确定馨宁到底是死是活,唐暮云见段璟冲过来,一剑捅进了段璟的锁骨,给他捅了个对穿。 段璟被唐暮云制住,无法靠近馨宁,他双眼赤红,厉声道:“你杀了她,你这个贼子。”然后他向后一退,抓住唐暮云的剑,硬生生的把自己的肩膀从唐暮云剑上扯开,不顾疼痛,直接攻向唐暮云,一直远远跟着的众侍卫包括唐清风见两人动起手来,一拥而上,团团围住唐暮云,开始厮杀了起来。 段璟腾出手来,退出厮杀的众人,道:“直接杀了,不要活口。”然后便跑向馨宁。 他把馨宁扶在自己的膝上,抬手捂住馨宁冒血的脖颈,另一只手摸到馨宁的颈后,还有微弱的脉搏,他悬着的心才放下,冷汗瞬间湿透衣服,一时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更多。 唐暮云武功虽然武功高超,但还是抵不过段璟精心培育出来的亲卫的车轮战。他又挂心着馨宁的性命,身上已经被这些侍卫伤了好几处,他一剑刺伤唐清风,飞向段璟和馨宁,道:“段玉衡,人怎么样?我会医术,我能救她。” 段璟冷眼看着他飞过来,瞬间从腰间抽出一把细长软剑,一剑刺向唐暮云的胸口正中央,来了个对穿。 第219章 岁月 段璟一剑正中唐暮云要害,然后他毫不留情的抽出软剑,然后冷眼看着唐暮云失去行动力,一头倒进地上的雨水坑里。 血大股大股的从唐暮云的胸腹中冒出来,地上很快就聚积了一大滩血迹,他眼皮很沉,挣扎着道:“她还活着吗?” 段璟什么话也没说,撕下身上最干净的布料,把馨宁脖子上的伤口绑住,然后把人打横抱起,旁边有侍卫立即把雨披盖在馨宁身上,然后段璟大步向府外走去。 唐暮云躺在湿淋淋的水里,最终也没能看到馨宁最后一眼,只看到段璟的背影,他不甘心闭上眼睛,浑身用力想起身,一道身影挡住了唐暮云的视野,是唐清风。 唐清风用剑抵住唐暮云的伤口,唐暮云伤势加重,开始大口的吐血,唐清风蹲在他面前,道:“堂哥,安心的去吧,王妃没死,我会给你留个全尸的,让你回唐家祖陵,跟你爹娘葬在一起。”说完伸手合住了唐暮云的眼睛。 唐暮云闻到一股甜腻的味道,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馨宁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看到了竹报平安的纹样,她有些惊讶,家里没用过这种式样啊?她睁大眼睛仔细瞧,却发现这纹样是绣在床帐上的。 她想起身,被子却盖的很严实,她挣脱不开,费力的扭过头就看见手边趴着一个脑袋,馨宁脑袋还是晕晕的,心里就想:这后脑勺真好看,也不知道是谁的后脑勺,发质倒是很好,乌黑顺滑的,就是隐隐中夹着几丝银色破坏了这美好的景色。 馨宁喉咙干涸,发不出声音,只好从被子中艰难伸出一只手,用手戳了戳那个美好的脑袋。 趴在床边的人立即惊醒,起身看向馨宁,道:“怎么了?要什么?” 馨宁手木了,停在半空中,傻了。 段璟好笑的看着她,道:“怎么,看见我傻了。” 馨宁急切的想发声,却被他捂住了嘴,他道:“先别急着说话,你伤到的发声的地方,还未愈合,现在不能说话。” 馨宁只好用手指了指被子,段璟从身后的脚榻上拿过来一直大迎枕,放在馨宁脑袋上方,然后起身把馨宁扶了起来,然后用被子把馨宁腰以下的地方盖好。 段璟发现馨宁额头上有薄薄的汗,急忙向外面喊道:“打点热水过来。”然后把一件薄披风披在馨宁身上,道:“知道你热,但是不能受凉。” 水很快来了,他试了试水温,把汗巾子放进去浸湿,一点一点的擦馨宁头上的汗,然后很自然的伸手摸了一下馨宁的后背,发现后背也有些汗湿,又想变戏法一样拿了一件干净的中衣,解了馨宁的中衣,像小宝宝一样把馨宁揽在怀里用热汗巾擦馨宁的后背,然后换上心的中衣。 在这过程中馨宁一直盯着段璟的头发,段璟察觉道馨宁的视线,叹了口气,把馨宁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只是头发白了一点,别用这种我快要死了的眼神看着我。” 馨宁听他还有心思胡说,用手抓了一缕段璟的背后的头发,微微用力拽了一下表示让他闭嘴。 段璟未束发,馨宁一拽他马上就感受到了,语气有些委屈的道:“我头发都白了,你还拽我,好疼啊。” 馨宁松开段璟的头发,从他怀里挣脱开来,然后微微抬头,开始翻段璟的头发,不翻不知道,他发间全是银丝,不是那种白成一片的白头发,而是一根一根的夹杂在黑发中,越往里翻越多。 段璟今年刚三十岁,在现代三十岁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可他却已经满头白发,馨宁忍不住趴在段璟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段璟见馨宁一言不合就开哭,吓了一跳,手有些笨拙的拍了拍馨宁的后背,道:“你哭什么啊?快别哭了,都是当娘的人了,孩子都两个了,还像个小姑娘似的。” 馨宁才不听他的,扭了一下继续哭,段璟无奈,笑着道:“我本来就年纪大了,头发白了是正常的,好多人家在我这年纪已经抱孙子了,要不是因为只想娶你,我估计都儿孙满堂了。” 馨宁心道这人真不会说话,这是好不容易重逢的两个人该说的话吗?她一生气,用力的咬了一下段璟的胸口。 段璟“哎呦”一声,松开馨宁,道:“你还咬我,反了天了你。” 馨宁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不看他。 段璟看馨宁哭的鼻子和眼睛都红红的,脖子上还围着一圈纱布,人瘦瘦小小的,下巴尖尖的,除了更瘦一些,和刚嫁给他那年没什么两样,他心里突然就像放下一块始终擎着的大石头似的,亲了馨宁脸颊一口,然后一头倒在馨宁的腿上,仰着头看着床帐上的竹报平安,道:“还是辽阳住着最舒坦啊,四季分明的,夏天再怎么热,夜里也是凉爽的,你说等润哥儿到了亲政的年纪,我们就搬回辽阳住怎么样啊?” 馨宁被人偷袭,愣了一下,然后又听段璟说润哥儿,急急的戳段璟的肩膀,段璟知道她的意思,握住馨宁的手,安慰她道:“放心吧,润哥儿由岳父和建峰带着呢,京城已经收复了。等你脖子上的伤口好了,我们就回京城。” 馨宁摇摇头,对着段璟做口型,段璟知道馨宁的心思,想起这些年他跟馨宁的坎坎坷坷,几乎都是聚少离多,有许多想一起做的事情没能做,想一起看的风景没能一起欣赏,他突然起了一种对馨宁倾诉的欲望,一个想法从心中升起,他一脚瞪了鞋,掀开被子躺下,然后搂住馨宁的腰,低声道:“馨宁,我们隐退怎么样?” 馨宁瞪大了眼睛看他,捏了捏段璟的耳朵,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段璟抓住馨宁乱动的手,很真挚的道:“我是说真的,我感觉我跟皇帝之位没什么缘分,你看我父皇,弟弟,甚至儿子都做了皇帝,我也没轮上,加上我不想让润哥儿将来长大了胡思乱想,做个太上皇也不错啊。” 第220章 第一百二十一岁 静好 馨宁沉默,对于这个敏感话题,馨宁不知道该如何插嘴,她突然有点庆幸自己受伤不能说话了。 段璟见馨宁很明显的避开这个话题,只好道:“我是在认真说这件事情,并没有跟你开玩笑,也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润哥儿是我儿子,是我千盼万盼等来的儿子,我……”没待段璟说完,馨宁,直接捂住了他的嘴,用口型道:“我懂的。” 段璟瞬间就高兴了,他安心的躺在枕头上,紧紧抱住馨宁的腰,心道:真好。 馨宁这才有心情打量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家里的水榭了,反倒是在一个不认识的地方,这间屋子好像是把里间和外间打通了,只用一个屏风做分区,屏风没有全打开,因此馨宁看到外间的两侧是两个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正中间放了一个书桌,书桌旁边的博山炉里点着馨宁熟悉的绿茶熏香,窗子外头隐隐约约的透进来的都是绿色。 馨宁戳了一下段璟,无声道:“这是在辽王府?” 段璟懒洋洋的躺在床上,道:“是啊,这是我外院的书房,叫竹里居,院子里种的全是竹子,我小时候一直在京城里跟皇祖父生活在一起来着,等大些之后回了辽阳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内院倒是也有辽王世子妃居住的地方,但是没收拾出来,竹里馆也是勉强收拾出来的,刚好还能住人,反正内院都锁了,只有看房子的仆人住在那。” 既然这么麻烦你干嘛不住在周府,水榭又不是不能住人,馨宁腹诽道。 段璟却好像有读心术一般,接着道:“咱们有府邸,为什么要住在周府,一点也不方便,况且我带了两百亲卫,周府又住不下,而且周府有太多顾照的眼线了,不安全。” 馨宁被段璟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是生了两个孩子的有夫之妇了,住在周府等于住在娘家,段璟若是住在周府不合礼数,家里也没有长辈在,也不能算作回门。 两人一个坐一个躺,静静的牵着手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二人时光,可没到一盏茶的时间,一个小姑娘鬼鬼祟祟的溜进了竹里馆,馨宁一眼就看见了人,高兴的使劲拍段璟,指着那漂亮的小棍,段璟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结果被馨宁拍清醒了,段璟无奈,只好起身,道:“满满,你怎么又不带清音就自己乱跑啊?” 满满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爹娘,嘟着嘴道:“满满可没有乱跑,崔妈妈说,娘亲刚醒,应该吃点东西了,让我我来问爹什么时候可以用膳啊?满满好饿啊。” 段璟伸手抱了满满,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后从床头的柜子上掏出一个怀表,一看时辰,道:“这还早呢,馨宁你饿不饿,你脖子上的伤不能吃硬的食物,只能吃点炖的软烂的流食。” 馨宁点头,张口无声道:“满满不是饿了吗?快传膳吧。” 段璟点头,向外喊道:“清风,传膳吧。” 满满见娘亲不能说话,一脸心疼的用软软的小手轻轻抚摸馨宁脖子上的纱布,道:“娘亲一定很疼吧?满满有很多玫瑰糖,还有我最喜欢的红豆沙糕,崔妈妈每日都给满满做的,满满都给娘亲,娘亲吃了甜甜的东西就不疼了。” 馨宁超级感动,她跟满满玩了好几天,她对自己都很陌生,还不让自己抱,没想到一受伤,居然能让孩子更亲近自己了,她突然有点感谢自己受伤了。 她伸手抱了满满,亲了她圆圆的脸颊好几口,无声道:“谢谢满满。” 满满看懂了馨宁的口型,害羞的脸红红的道:“不用谢,嘿嘿,不用谢。”然后扭头把脸埋进了爹爹的怀里。 段璟调侃满满道:“哎?我们家的小混世魔王转性子了,怎么还害羞了,让爹爹也亲一口我们小满满怎么样?” 满满红着脸,道:“爹爹坏,满满才不是混世魔王,满满是小仙女。” 段璟刮了一下满满的小鼻子,道:“原来满满是小仙女啊!” 满满扭着小身子,不满的摸摸自己的鼻子,道:“鼻子都被爹爹刮塌了,万一将来长成塌鼻子怎么办?” 馨宁被父女俩逗的满脸是笑,只觉得这岁月静好。 大概是因为心情好,也有可能伤的不重,馨宁的伤很快就好的差不多了,她能说话之后就一直催着段璟回京,段璟见馨宁思念儿子心切,便决定启程回京,辽阳所有的官员都来送行,馨宁没心情和那些官员的妻子寒暄,就和满满坐在马车上叽叽喳喳的说话,红珠开了马车门进来道:“娘娘,周大娘子说想送您一程。” 满满好奇的问道:“是大姨母吗?娘亲?” 馨宁点点头,道:“让她过来吧。” 周淑宁站在馨宁马车的外头,并没有上车,却给馨宁行了个大礼,恭敬的道:“娘娘,别忘了您答应妾身的事情。” 馨宁掀开马车帘子,道:“姐姐,你何必如此?王爷说,爹爹功劳已经可以得到国公爵位,你何必委屈自己嫁给顾照?陶陶是满满的表姐,是我们周家的姑娘,将来必然是炙手可热,多的是人家会想要求娶的。” 周淑宁摇摇头,道:“锦上添花未必有用,雪中送炭才是真情实感,妾身已经看遍世间冷眼,只求能让陶陶能嫁一个真心爱她的夫君,名利于妾身如浮云,只是将来鸣哥儿的婚事,还请娘娘多费心了。” 馨宁点点头,还想说一句,却看见段璟打马过来,她只好速战速决道:“姐姐,顾照的事情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周淑宁低头称是,便躬身退下了。 段璟把马鞭下了马,把马鞭扔给小厮,上了馨宁的马车,坐在她旁边,道:“魏国夫人说什么了?” 馨宁看了段璟一眼,道:“什么魏国夫人?她早就不是了,干什么要讽刺她。” 段璟皱了皱眉道:“她能有什么好事找你了?”馨宁懒得和他多说,道:“快走吧!” 第221章 回京 回京的路途很顺利,段璟计算了路程,正好在宵禁前半个时辰入城,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周府众人,无人知道段璟返京的消息。 因为快宵禁了,路上基本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马车抵达了周家在京城的府邸,这府邸是在简文帝朝就赐下来的,等了快六年,才终于迎来了他的主人。 周少城因为提前得到了消息,所以便带着周建峰和周建宇在门口等候,满满在车上就看到的外祖父,她高兴的先跳下了马车,一头就冲进了周少城的怀里,撒娇道:“外祖父,满满好想你啊。” 周少城满面笑容的一把举起满满,道:“几个月不见,我们家满满又漂亮了,外祖父差点没认出来。” 周少城虽然嘴上不停的夸奖着满满,眼睛却一直忍不住往马车那边瞟,他已经快七年没见过馨宁了,等看到段璟扶着一个梳着妇人头,披着大红色白狐毛披风的年轻媳妇子下了马车时,他差点激动的流了眼泪,周建峰稳稳的扶住了周少城的胳膊,用安定的语气道:“爹,让我来抱满满吧。” 周少城就低头问满满道:“让大舅舅抱好不好?”满满乖巧的点了点头,于是他把满满放到周建峰怀里,便迫不及待的看着馨宁。 馨宁也同样多年未见周少城了,待看到站在门口那位苍老了许多的美髯公时,她一时激动挣脱了段璟的手,像满满一样一头扑进了爹爹宽厚的怀抱,哭着道:“爹爹!” 周少城也忍不住流了一滴泪,然后迅速忍住了,他握住馨宁的手,轻轻地拍了几下,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馨宁,然后笑着道:“挺好的,跟七年前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就是太瘦了点。” 馨宁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身后有一双温暖的手揽住馨宁的肩膀,道:“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快和岳父大人进府吧。” 周少城也反应过来,马上道:“快进来吧,我和你师父还有润哥儿都一起等着你们吃晚饭呢。” 馨宁听爹爹说润哥儿居然也在,有些不敢相信的道:“润哥儿怎么能出来的,他不是住在宫里吗?” 周少城听馨宁这么问,居然罕见的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紧紧跟在馨宁旁侧的段璟,然后道:“我们攻下京城之后,我就把润哥儿接到府里来了,润哥儿好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有点不爱说话,太皇太后本来说什么都不肯放人的,但是爹爹我使了点小手段,他现在一直跟着丁先生一起住。” 段璟发现岳父的表情有些局促,只好道:“岳父大人,您不必多想。”他话刚说了一半,就听馨宁有些焦急的道:“什么叫有点不太爱说话?爹,润哥儿到底怎么了?” 周建峰看馨宁表情有点不对,又想起润哥儿是段璟的长子,生怕段璟会对润哥儿生厌,急忙上前道:“馨宁,你别着急,小心吓着满满了。” 馨宁这才看见他怀里的满满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馨宁有些手足无措的用求助的眼神扭头看了一眼段璟,段璟安慰的派来拍馨宁的肩膀,走到周建峰面前,对他道:“我来抱吧。” 满满很顺从的伸出小胳膊搂住段璟的脖子,段璟对满满道:“爹爹带着满满和外祖父还有大舅舅和二舅舅一起吃晚膳好不好?” 满满疑惑的看了一眼馨宁,道:“娘亲不用吃饭吗?” 段璟耐心的解释道:“娘亲不太饿,而且她要去接你润哥哥来陪满满一起玩。” 满满点点头,对馨宁摆摆手道:“娘亲,你接了润哥哥之后快点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馨宁点点头,道:“满满多吃一点。” 周建峰急忙拉了馨宁的衣袖,道:“你不认识路,我带你过去。” 跟周少城段璟一行人分开之后,馨宁拽回自己的衣袖,对周建峰道:“哥哥,你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周建峰见周围已经没有人了,便语速很快的低声道:“你怎么当着王爷的面就问润哥儿好不好?润哥儿可是王爷的长子,现在还先于王爷做了皇帝,万一王爷对润哥儿有了偏见,将来不立润哥儿做太子怎么办?而且我听崔妈妈说,你生产时伤了身子,再孕的可能性很小。我和爹爹拼了命为段璟打天下,将来若不是我外甥做皇帝,我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啊?” 馨宁叹了一口气,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你别这么想他,关于这个皇位的事情,他有他的想法,想必过几日大朝会上你就会知道的,反正你尽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先娶个媳妇把周家的香火传下去才是正经事情。” 周建峰不耐烦的道:“再说吧,况且二弟已经娶妻了,两人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你到时候记得给二弟媳妇还有外甥见面礼。” 馨宁没想到周建宇居然已经娶亲了,不知道娶的是谁家媳妇,但她现在没有心思问,反倒是道:“你和爹爹都没说清楚,润哥儿到底怎么了?不爱说话这事可大可小,你得先跟我说清楚我才好看看润哥儿?” 说到润哥儿,周建峰的脸色变的很凝重,他道:“唐暮云派到他身边那个小苍媳妇你还记得吗?” “她做了什么?”馨宁想起小苍媳妇是会武功的,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秦流云占领皇城之后,在宫里排查唐暮云和任冲的奸细,她自称是润哥儿的乳母,秦流云并没见过小苍媳妇,只当是真的,于是便没有搜她的身,居然让她藏了一把匕首,她把匕首架在润哥儿脖子上,拿润哥儿的安危来威胁秦流云放她走,太皇太后见了之后让她把润哥儿放下,结果她污言秽语说了许多市井之词大骂了太皇太后一番,太皇太后当场气晕了过去。” “然后她挟持着润哥儿居然走到了皇城外城,润哥儿开始还哭两鼻子,后来已经完全木了,快走到城门时,她因为激动放松了警惕,让秦流云何等眼尖之人,趁机一剑砍掉了她的手,润哥儿倒是救下来了,但是从那之后便一句话也没说过,丁先生说润哥儿还是明白事情的,但是好像吓成失声了。” 第222章 失声 馨宁傻眼了,喃喃的道:“失声?” 周建峰道:“丁先生说他身体一点问题也没有,也不是完全不能说话,只是他自己不想说话罢了,再加上他这几个月见到的不认识的人太多了,这些人接近他都是不安好心的,不是想害他就是想巴结他,他很聪明,因此不敢相信任何人,唯一相信的小苍媳妇还把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说完周建峰长叹一口气,道:“你说咱们家的孩子都怎么了,陶陶发烧烧坏了喉咙,现在连润哥儿也是。” 馨宁知道很多小孩子就是因为一些很小的原因而形成自闭人格的,他们受了很多欺负所以自发的形成一种保护机制,想到这里馨宁泪流满面,半晌后才道:“这事情瞒不住段璟的,润哥儿是他儿子,他很快就会知道的,师父说怎么治了吗?” 周建峰不是很自信的道:“先生说只有你能把他从他的想法里带出来,毕竟你是他娘,是他唯一相信的人。” 馨宁点点头,擦干眼泪,道:“好,哥哥,你快带我去见他吧。” 两人穿过一片花园里长长的抄手游廊,在假山后面拐了一个弯儿,出现了一处两进的院子,种满了绿竹,檐上写着两个大字:筠园。 景致十分不错,但馨宁根本没心情欣赏,急急的进了院子。 在进屋以前,馨宁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小孩子,藏在灰暗的角落里,弱小又无助,想想就觉得心疼,但是馨宁进了门就看见一个唇红齿白穿着明黄色锦袍头戴龙型玉冠的孩子坐在书桌前,他还没有桌子高,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悬着两只小腿正在认认真真的读书,旁边站着两个低眉顺眼的穿着深蓝色袍子的小太监,一个在给他打扇,一个端着果盘。 馨宁看了一眼周建峰,叹了口气道:“真应该叫段璟来看看的,谁家不到四岁的小孩子不出去玩反倒在看书啊?” 周建峰却一脸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皇家的孩子开蒙都早的,他在宫里的时候,五更就起床去上书房了,因为他生病,丁先生还给他减了课程的,他可是一国之君,不说一定要学富五车,但总要明理识字吧?将来若是在朝堂上被哪个酸书生引经据典驳了怎么办?” 五更就起床读书了,谁家三岁孩子这么活啊?这简直实在压榨儿童啊! 馨宁不满道:“这有点过分了吧?学傻了怎么办?娘说哥哥你是六岁才启蒙的,怎么到了润哥儿这里就很正常了?” 周建峰笑笑道:“不能跟你比,爹说润哥儿没有你小时候聪明,你小时候学字教一遍就会了,根本不用教两遍,一下午能学五十个字。再说这又什么过分的,王爷也是三岁启蒙的,也没见他学傻了。” 两人说话期间,馨宁的眼神一直看着润哥儿,她和哥哥站在门口够久的了,声音也很大,但是润哥儿在这期间连眉毛都没抬起过来一次,书倒是翻了一页,对外界噪音视若无睹。 馨宁拉了拉周建峰的衣袖,道:“哥哥,我怎么感觉他好像听不见呢?” 周建峰拍拍馨宁的肩膀,大声道:“润哥儿?舅舅来了。” 小小的润哥儿听到叫自己的名字,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门口,周建峰把袖子从馨宁手里抽出了,然后伸手把她推到他前面,在她耳后低声道:“必须得叫他名字,他才知道是有人跟自己说话,才会有反映。”然后顿了顿,又道:“我走了,不打扰你们母子俩了。” 他对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太监见了听话的放下手中的东西,躬身退下了。 屋子里只剩下馨宁和润哥儿两个人。 馨宁试探的喊了一声:“润哥儿?” 润哥儿歪歪头看了馨宁一眼,把书放下,伸出小肉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馨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馨宁确认润哥儿还记得自己,激动的走上前,俯身伸手紧紧抱住了润哥儿,道:“润哥儿,是娘亲回来了,对不起,娘亲把你自己一个人扔下这么久。”润哥儿用软软的小手抓住了馨宁的衣襟,居然低声的哭了起来。 馨宁心疼死了,道:“润哥儿不哭,娘亲再也不离开润哥儿了。” 段璟把满满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用她专用的小勺子一口一口喂她吃饭,吃了半碗,她便推开碗,不想吃了,然后她直接问回来不一会儿的舅舅,道:“大舅舅,娘亲和润哥哥呢?怎么还不来吃饭,满满都吃饱了。” 段璟看着满满专用的比酒盅大不了多少的红瓷小碗,一脸无奈的道:“满满,你自己的小碗才吃了一半,崔妈妈不是规定你每次吃饭最少都要吃够一碗饭的吗?” 满满撒娇道:“爹爹,满满吃饱了,你看肚子都鼓起来了。” 段璟摸了摸满满平坦的小肚子,道:“哪里鼓起来了啊?” 满满就不满的嘟了嘴,道:“满满不想吃了,想去看娘亲。” 满满是段璟亲手带大的,他当时失去了馨宁,所以把一腔热血都放在满满身上了,满满要什么他给什么,十分溺爱她,看见满满不高兴了不想吃饭,一时顺嘴就道:“那我们不吃了,爹爹带你去看娘亲怎么样?” 周少城看不过去了,道:“王爷,您不能这样惯孩子,她才吃了几口饭,我听崔妈妈说她坐这一天车,只吃了几口桃子,现在又不想吃饭怎么能行呢?”周建峰急忙在桌子底下拽周少城的袖子,让他别说了。 满满看外祖父板了脸,小脸一皱,马上大声哭了起来,还委屈的道:“我不要吃饭,爹爹坏,我要娘亲。”段璟听见满满的哭声心痛的要死,连忙把她抱起来安慰道:“好好好,不吃就不吃,爹爹领你去找娘亲。” 屋里一阵兵荒马乱时,门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怎么了?” 段璟听了这声音,像听见就救世主似的,连忙道:“馨宁,快来,满满哭的不行。” 第223章 小兄妹 馨宁听见哭声,急忙进了屋,她身上还紧紧贴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润哥儿的两只小胳膊紧紧抱着馨宁的脖子,馨宁身子骨弱,润哥儿虽然不胖,但对于馨宁来说还是太沉了,她两只胳膊一直在抖,但还是努力抱着。 她刚进门就看见段璟急冲冲的走过来,怀里抱着一个哭的满脸通红的小姑娘。 段璟一脸焦急的看着她,眼神里居然还带了一丝哀求,馨宁第一次见段璟这副样子,非常震惊,但是馨宁怀里还抱着润哥儿,段璟也第一次见到儿子,也吓了一跳,夫妻俩抱着一对儿女在门口傻站着,互相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丁沉见了这场景就上前道:“馨宁,我来抱润哥儿吧,你去哄哄满满。”润哥儿住到周府之后,一直跟丁沉住在一起,平常也是很喜欢丁沉的,但是这次润哥儿居然扭头把脸躲在了馨宁怀里。 馨宁见状忙拍拍润哥儿的后摆,安慰他,然后对丁沉摇了摇头,寒暄道:“师父,四年未见,您还是一样健朗。” 丁沉摆摆手道:“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然后他转身把段璟拉回座位,然后又把他旁边的椅子拉开,道:“你们夫妻俩先坐下吧,坐下抱着孩子更轻松一点。” 夫妻俩坐下之后,润哥儿和满满这对小兄妹也正式见面了,满满早在看见馨宁和润哥儿之后就慢慢停止了哭泣,此时的她正坐在段璟的怀里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馨宁怀里的润哥儿,然后她问馨宁道:“娘亲儿?这是润哥哥吗?” 馨宁点点头,道:“对啊,这是润哥哥。” 满满满脸惊讶的道:“他和我长得好像啊?”然后她开始仔仔细细地盯着润哥儿看,润哥儿从未被同龄的小孩子这样盯过,他小脸慢慢的变红了,然后有些不自在的紧紧抓住了馨宁的衣袖。 满满发现了润哥儿的变化,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激动的对段璟分享道:“爹爹,爹爹,你快看润哥哥,他脸居然红了。” 段璟的眼睛一直看着润哥儿,然后他就听见满满用有些不高兴的声音道:“娘亲,润哥哥是不喜欢我吗?怎么都不跟满满说话。” 周建峰听到满满这么问,心瞬间提了起来,刚想插嘴,结果就听见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妹妹道:“满满,哥哥生了病,现在还不能说话,就像前几天娘一样,但是只要你天天努力跟哥哥说话,哥哥很快就能说话,然后陪你玩你喜欢的跳百索。” 周建峰面皮抽搐,忍不住看了一眼段璟,果然段璟一脸愣神的看着这母子俩,直到段璟过去那冲击的劲,表情微缓,扭头看了自己一眼,周建峰像被刺猬扎了一下似的,突然站起来对周少城道:“爹,我军营还有事,恩,我今晚上得巡夜,对,要巡夜,我先走了啊。” 然后像是身后有狗在撵,对着周少城和丁沉作了一个辑,转身就跑了。 周少城看着逃命一样的周建峰,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丁沉道:“让你看笑话了,你说说他,都快三十岁了,还是跟个小孩子一样,让他娶亲就和要了他的命似的。” 然后他称赞了一番老老实实在给周少城和丁沉布菜倒酒的周建宇,道:“看看阿宇多懂事,让我连孙子都抱上了。” 周建宇憨厚的笑了笑,周建宇是那种典型的庶弟,小心思不是没有,但是在强势的大哥面前只能认怂,所以越发喜欢讨好爹爹,就为了将来能让亲爹多分他一点财产。 周少城又对馨宁道:“馨宁,你得看看这京城的闺秀有没有好的,你哥哥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光棍儿,人家都以为他有什么隐疾呢。” 段璟听了这话,没待馨宁答应,他直接道:“岳父大人放心,建峰娶亲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我让这京城的闺秀站成一排,任他挑选,倒时候我为他赐婚,让蔡先生为他主婚。” 周少城听了眉开眼笑道:“那臣在此就多谢王爷厚爱了。” 晚上,馨宁把两个小孩子哄睡了之后,坐在床边仔细看这两张小脸,段璟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后,一把抱住了馨宁的腰,馨宁嘻嘻的小声笑了两声,道:“别吵醒这兄妹俩。” 段璟也看着这两个小孩,满满睡的七仰八叉的,手高高举起来放在耳朵边,腿也伸的很开,小脸红扑扑的,像个小苹果。而润哥儿则是平躺在枕头中间,小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肚子上,里衣的衣角也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丝凌乱。 段璟笑笑,道:“润哥儿这是随谁啊?连睡个觉都这么肃穆。” 馨宁开玩笑道:“润哥儿我不知道,但满满一定是随我,崔妈妈说我小时候胳膊一定要放在耳朵旁边,拿回去便伸出来。” 段璟道:“怪不得你个子高,我还没见过比你更高的女子呢?想必是从小就把肩膀拉开了。” 馨宁被逗的低声直笑,笑完之后她道:“你今天搞什么鬼呢?说什么我哥哥娶亲的事情包在你身上?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段璟没说话,反倒是松开馨宁,走到外间的榻上坐了,馨宁追出去,道:“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段璟知道馨宁肯定会追出来,一手把馨宁拽到自己腿上坐了,搂了馨宁道:“还不是他瞒着我润哥儿的事情,他是我伴读,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什么人他不知道吗?我是那种因为儿子病了就抛弃他的人吗?他是怕我看轻他外甥,可他也不想想,他外甥也是我儿子,还是你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拼了性命生下来的,润哥儿生病,我心痛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而且他那么懂事,听话。” 馨宁安慰的拍了拍搂在她腰间的手,道:“阿璟,润哥儿还小,肯定会治好的,我们一直陪着他,你也要一直陪着我,好吗?” 段璟闻言,抱紧了馨宁,把脸贴在她后背上,像是发誓一样,低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们娘仨的。” 第224章 日常 段璟一行人回到京城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太皇太后林氏几次下旨让馨宁回宫,段璟都轻描淡写的拒绝了,然后带着馨宁搬到了皇城旁边的东宫,他每天抽出两个时辰用来处理朝政中的大事,而其余的小事情都交给了蔡恒,可几天前也不知怎么的,蔡恒上了一道折子,段璟看了之后勃然大怒,抬脚就去了周府,把丁沉又请了出来,分担了蔡恒的事务。 蔡恒本来每日忙的脚不沾地,丁沉一来,他突然闲了下来,只好明着暗着派自己的夫人来递帖子来拜访馨宁,可惜都被段璟随手扔到了一边。 馨宁抱着润哥儿坐在回廊下喂他吃乳酪,回廊正对着着东宫的花园,段璟正在和满满一起在花园里栽花,两个人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要栽什么颜色的花。 润哥儿规规矩矩的坐在馨宁膝上,一丝不苟的吃完了一小碗乳酪,然后睁着大眼睛一脸渴望的看着馨宁,馨宁知道他也想去栽花玩,笑了笑,把他放在地上,他小跑到满满身边,然后和她一起蹲下,看那伺候的小太监填土。 段璟直起身来,回到廊下,馨宁递给他一方帕子,道:“擦擦手吧,都是泥,膳房里做了乳酪,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段璟口味清淡,不怎么贪图口腹之欲,再加上近几年注重养生之道,更加不碰这些小点心什么的了,果然,他摇了摇头,道:“我不爱吃这些,你多吃点吧。” 馨宁也不强求,安慰自己男人都这样,无奈的道:“那你喝口茶水吧,有热茶。” 段璟听出她语气中的淡淡惆怅,放下自己冲向茶碗的手,道:“你别东想西想的,我是真的不爱吃那些甜腻的,不过你上次亲手做的萝卜糕还是挺好吃的。” 馨宁内心翻了个白眼,道:“我上次亲手做的是黑芝麻糕,萝卜糕是崔妈妈做的。” 段璟无语,叹了口气,讪笑道:“哎呀,我忘记了,那黑芝麻糕才是是最好吃的。” 馨宁瞪了他一眼,视线转向花园里玩的开心的两个孩子,道:“都快半个月了,师父年纪大了,一直忙也不是个事儿?蔡恒还年轻,又忠心对你,对朝政更加熟悉。你到底什么打算?你再拖下去不登基,太皇太后都要杀到这东宫来了。” 段璟听她这么一说,也不怎么在意,随口一道:“我是在晾着蔡恒。” 今年是选秀年,太皇太后不满馨宁,撺掇着蔡恒上折子为段璟选秀,至于蔡恒是怎么被说动的呢?很简单,他跟周少城以及丁沉都不和。段璟身边有从龙之功的几位大臣在天下未定的时候都能耐着性子和谐相处,但几位大臣本身出身不同,性格不同,政见也不怎么一致,因此,天下大定之后,大家也就各自分帮结派了。 其中以蔡恒为首的文官集团,以及和周少城为首的武官集团,还有以西平侯世子苏东禹为首的勋贵集团这三派在朝中各自政见不同。 这端倪其实在金陵小朝廷时就已经出现了,只是段璟当时没有心情制止。 馨宁知道段璟的意思,叹了口气道:“阿璟,舒宜姐姐午后会来见我,我准备见她一下。” 段璟对舒宜公主还是很尊敬的,但是他一想到舒宜公主的来意,就有些嫌烦,估计又是要劝馨宁大度,要为自己纳妃之类的屁话。他本想住到城外的行宫去的,但是因为润哥儿年纪还小,不能独自处理朝政,加上各地的军士还在扫平小股的叛乱,他又不想住到宫里去,周府更不能长住,他只好委屈自己住进东宫。 他伸手揽过馨宁,低声道:“本想和你还有孩子们单独待几天的,算了,你也不必见舒宜了,推了吧。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想润哥儿的事情,无心应酬,我明日就召开大朝会。” 馨宁回抱他,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气道:“润哥儿已经在慢慢变好了,你看他已经开朗了许多,说不定过几日就能说话了,我知道你一直拖着不登基是想等润哥儿病好了,想带着他一起走那一遭礼数。可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不必顾忌这顾忌那的,为百姓做些实事儿比我的舒心更加重要,咱们北梁的百姓都太苦了。至于舒宜姐姐,还是别推了,我总是要见她的,这些事既然不可避免,也就没必要一味逃避,怎么着我们得给孩子们树立一个榜样吧。” 段璟听了馨宁的话,有些不开心的道:“我既然娶了你,自然是要叫你舒舒服服的什么都不用操心的过完这后半生的,百姓重要,你也一样重要,这两者不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何必要委屈求全呢?” 他吻了吻馨宁的发间,又黏黏糊糊的把馨宁圈在自己怀里,开玩笑道:“你说我娶一堆女人回来怎么样?环肥燕瘦,什么样都有,都打扮的美艳不可方物的坐在你皇后的宫里给你解闷怎么样?” 馨宁使劲掐了段璟一下,道:“我看不是用来给我解闷的吧?应该是为了你娱乐人间的吧?” 段璟哈哈大笑,惊动了花园正在玩泥巴的满满和润哥儿,两个人像两只小鸟一样欢快的跑进回廊,一大堆伺候的人围上来,洗手的洗手,换鞋的换鞋,满满眼睛亮晶晶的道:“爹爹,娘亲,你们两个在笑什么呢?” 段璟不顾她脸上还有泥巴印子,直接伸手把她举过头顶,道:“笑你变成了一个小花猫。” 满满被举高,尖声大叫,然后哈哈大笑,然后段璟也跟着笑,直到他感觉有道视线黏到自己身上,他一低头,就看见润哥儿眼睛里带着的渴望之情,他心念一动,把满满放下,不待润哥儿反映,直接让他坐到自己脖子上,他小小的惊呼了一声,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发出声音。 段璟一时愣住了,馨宁也听到了,忙抱起一旁还要举高高的满满,激动的对段璟道:“阿璟,润哥儿说话了。” 段璟也很激动,他把润哥儿抱在自己的怀里,诱哄他道:“润哥儿,喊我一声爹好不好?” 润哥儿睁大眼睛看了看馨宁,馨宁眼睛里全是鼓励,他又害羞的看了一眼段璟,低下头,小声道:“爹爹。” 段璟狂喜,道:“馨宁,你听见了吗?” 馨宁眼含热泪,道:“我听见了。” 第225章 摄政王 段璟选择在腊八那一天召开大朝会,用他的话说就是,朝会结束后大家可以放心回去吃粥了。 馨宁也难得贤惠一次,五更起来陪他用早膳,想着送他出门。 段璟坐在饭桌前喝着白粥,他眼睛一直看向馨宁,馨宁在他喝完这碗粥的时间里一共困倦的点了五次头,他无奈的吃掉最后一口白馒头,起身把馨宁打横抱起,放回床上,吻了馨宁的额头一下,道:“你快睡你的觉吧,等我回来和孩子们一起用午膳。” 馨宁回亲了他一口,迷迷糊糊的道:“那你快点回来,我中午给你做好吃的。”说完翻了一个身,快速的睡着了。 段璟好笑的摸了摸她顺滑的黑发,给她盖好被子,起身出了房间。 明月马上迎上来,低声且有些佩服的道:“小陛下已经自己醒来了,他已经用了早膳,现在在房中看书。” 段璟感叹于润哥儿的懂事和自律,叹了口气,道:“你去把他领过来吧,我在马车上等你们,他今日得出现的。” 明月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段璟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了不过一刻钟,明月便领着穿着一身黄色龙袍,头戴金龙吐珠冠的润哥儿上了马车,润哥儿看着严肃的父亲,小心翼翼的道了一声:“爹爹早。” 段璟看着他小小的一个人,伸手把他抱在自己的膝上坐了,道:“知道要去哪里吗?” 润哥儿摇了摇头。 段璟掀开马车的前门,入眼是巍峨的皇城以及红色的大门,段璟指着那个大门道:“爹爹身上有一个重担,承载着万民的希望,现在只要我们进了这个门,这个重担就落在你的肩膀上了。” 润哥儿忍不住挺了挺肩膀,道:“那爹爹和娘亲会一直陪着我吗?” 段璟爱怜的摸了摸他的的头,道:“会的,爹爹,娘亲,妹妹,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润哥儿脸上露出笑容,道:“如果爹爹和娘亲,妹妹都陪在润哥儿身边的话,那润哥儿什么重担都可以承担的。” 众位大臣已经到了太和殿,武官的第一列是周少城和西平侯,第二排就是周建峰和苏东禹,苏东禹看了一旁胸有成竹的站着的周建峰,想起自己的夫人舒宜公主几日前拜访过周氏后说的话,周氏跟她打了一下午太极,愣是一句口风都没有露,难不成周氏私底下跟周建峰说过什么? 于是他忍不住试探道:“周兄今日好像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听说不久之前王爷曾怒气冲冲的去过一次周府。” 周建峰对苏东禹的这浅薄的试探简直不忍直视,是个人都知道王爷上次去周府是为了请丁沉出山好吗?他不咸不淡的道:“世子爷还是等王爷来了之后再说吧,王爷的心思岂是你我可以猜透的。” 苏东禹被周建峰回怼了过去,心里瞬间来了火气,刚想再说什么,结果就看到自己的亲爹回头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他只好偃旗息鼓,不再多嘴。 可惜周建峰不肯放过他,调侃他道:“本朝礼制,驸马不得参与朝政,不知道世子爷能不能成为本朝第一个破例的驸马爷呢?” 苏东禹被戳中痛处,顾不得亲爹的提醒,道:“周建峰,你给我适可而止啊?” 周建峰翻了个白眼,道:“是你先招惹我的。” “你……”苏东禹急道,正好净鞭声响起,他不得不闭上嘴巴,给了周建峰一个你等着的表情。 段璟只穿了一身素雅白衣,头带银冠,手里牵着一个穿着龙袍的润哥儿,两人慢慢悠悠的踱了进来。 他面带微笑,缓步走到龙椅边上,把人小腿短的润哥儿放在了龙椅上,然后站在龙椅边上,随意的对明月道:“明月,开始宣读吧。” 众位大臣都被他一系列的行为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又不敢说什么,只好抬头看着明月把身后一个长条包袱接下来,从中掏出一张圣旨。 明月把圣旨打开后,开嗓大声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朕之亲父蜀王段璟功勋卓著,一统河山,特封蜀王为摄政王,钦此。” 短短一段圣旨,众臣哗然,蔡恒第一个站出来,道:“王爷,这不妥啊,您应该登基为帝才是,陛下可为太子。” 段璟却道:“本王蹉跎多年,身体并不康健,应是与帝位无缘。” 苏东禹站出来道:“王爷,臣以为此事不妥,听说陛下有疾在身,好像是口不能言,从古至今,从未听说过有口不能言者为帝。” 众位大臣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都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段璟眼神犀利的盯了一下苏东禹,慢条斯理的道:“你是长公主驸马,未曾听说长公主驸马有资格参与朝政,你既然已经破例,口不能言者为何不能破例呢?” 苏东禹涨红了脸,磕磕巴巴的道:“这,这,”不能相提并论吧?王爷。 西平侯这时急忙站出来道:“王爷,小儿胡闹,王爷家事儿,臣等自然不能置喙。” 周建峰趁此机会站出来却道:“王爷,臣也以为此事不妥。” 苏东禹听他道不妥,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周建峰,这疯子难不成也跟自己站到统一战线上来了? 段璟听周建峰的话却来了兴味儿,眯着眼道:“爱卿以为此事如何不妥?” 周建峰摇头晃脑道:“当然不妥,王爷为陛下亲父,怎么能光自封为摄政王,应该封为摄政太上皇才符合礼制。” 苏东禹听了差点摔倒。 段璟露出了今日一个真正的笑容,道:“爱卿所言有理,但本王并不想称帝,还是只封为摄政王就行了,待陛下成年,朝政之事自然交还于陛下手中。” 蔡恒不甘心被转移了话题,继续作死道:“王爷,那选秀一事。” 段璟看了他一眼,道:“本王只是小小摄政王,并无选秀资格,而陛下年纪还小,蔡大人还是关注一下政事吧,选秀一事无限延期。” 第226章 前朝的事情很快就传回了东宫殿,馨宁得到消息之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对红珠道:“王爷说会回来一起用午膳,我要亲自下厨,崔妈妈刚才说会做润哥儿爱吃的樱桃肉。” 红珠也十分高兴,面带笑意的道:“王爷和陛下爱吃的要准备,但也不能忘了我们新晋的永宁长公主的吃食啊。” 满满被封为永宁长公主,永宁是她的封号,是段璟亲自选的两个字,他左思右想了好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永宁两个字,简单但寓意深厚,包含着他对满满无线的希冀。 馨宁很高兴的点头道:“去看看我们永宁小公主殿下在玩什么呢?问问她想吃什么?” 段璟牵着润哥儿的手进了内殿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他有点愣,心道:难不成馨宁没做成太后不高兴了? 正左右乱瞧,却看见红珠一脸喜气的从殿外走进来对他福了一个礼,她道:“陛下,王爷,王妃娘娘和公主殿下在厨房呢。” “难得她亲手下厨?不知道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段璟居然有心思开了一个玩笑。 红珠一愣,然后恭敬道:“公主殿下说要吃福桔饼,正好有福建新进贡的福桔来,又大又甜。娘娘虽然不怎么精通女红,这厨艺还是很不错的,当年王夫人还在的时候也是称赞过的,王爷尽可以拭目以待。” 段璟见红珠说的不卑不亢,井井有条,穿的也非常端庄,一副女官的模样,想到她年纪也不小了,一直跟在馨宁身边虽然方便了馨宁,但她终身大事也耽误了,遂俯身抱起润哥儿,对她道:“你跟本王到书房来。” 说完大步走出了正殿,红珠不知道段璟什么意思,只好跟在他身后一起去了书房,段璟进了书房把润哥儿放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找了一本《礼制》出来,递给他道:“一点一点看,不明白的问爹爹。” 润哥儿乖巧的应了声“是”,便端坐好,翻开了书,段璟欣慰的摸了摸润哥儿的头。 然后便不管润哥儿,伸手拉上屏风,挡住润哥儿的视线,以免影响到他看书,之后便对红珠道:“你对自己什么打算?你们殷家也没人了,你不打算把你殷家的香火传下去吗?流云前几日对本王说他想娶你,你可愿意?” 红珠没想到秦流云居然看上了自己,她有些震惊,但随即释然,想了想措辞,委婉的道:“王爷,奴婢在娘娘身边挺好的,暂时没有想嫁人的打算,秦大人也是因为奴婢伺候了王妃多年,才对奴婢另眼相看的。可仔细想来,这世上没有比奴婢更幸运的女子了,会一身功夫,能行走江湖,见过这世上壮烈的风景,还能吃好喝好,穿金着锦,不用整日只想着相夫教子,奴婢跟在王妃身边还能学到很多东西。” 段璟想起秦流云一脸执着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流云他对你是真心的,你若是不喜欢他也行,本王身边的几个侍卫你可以随意选择,出了这东宫殿你可以是堡主夫人,盟主夫人,将军夫人,不用一直委屈自己做奴婢。” 红珠想了想,笑着道:“奴婢并不觉得委屈,不管是什么夫人,终究是要依附男人,没有自己的地位,那到底没有摄政王妃娘娘身边的殷掌事更加来的尊贵。” 段璟也不强求她,只是道:“那若你想嫁了,自去告诉王妃,她视你为姐妹,自然会为你选一门好亲事的。” 等到了午膳时间,段璟领着看了一会《礼制》的润哥儿回了正殿,屋里欢声笑语段璟站在院子里都听的一清二楚。 崔妈妈给书房那边传了信之后就一直盯着外头,见段璟进了院子,忙上前亲自为段璟打帘,道:“陛下,王爷来了。” 段璟回了一个礼,道:“崔尚宫。” 崔妈妈忙避开,道:“王爷折煞奴婢了。” 馨宁看他们福来福去的,没完没了,馨宁只好拦截道:“快来吃饭吧,王爷,陛下,今日腊八,粥可是崔尚宫一早上起来熬的。” 段璟听到馨宁叫他的欢快语气,心情不知怎么回事儿,就变的非常好,于是抬眼笑着望着馨宁。 馨宁被他那么一瞧,心头悸动,男人高大挺拔,宽肩窄腰,换了一身月白色居家常服,头戴玉冠,风姿绰约的牵着一个穿着翠绿色袍子的小金童,润哥儿脸蛋红扑扑的,十分可爱。一大一小都面带笑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忍不住脸颊通红,低头伸出手揽住了满满的肩膀,心道刚才在厨房忙绿,也不知身上是不是沾染了油烟,或者是哪里溅了油点子,早知道应该换一件衣服的。 满满被娘亲揽住,好奇的抬头看她,然后问道:“娘亲,你在想什么?” 馨宁回过神,笑道:“想着要不要给我们公主殿下换一件衣服,刚才在厨房说不定沾了油烟。”馨宁偷偷拿满满做借口。 谁想到满满一点也不给馨宁面子,大大咧咧的闻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道:“没有油烟味儿啊?哎呀,娘亲,换什么衣服?换完衣服饭菜都凉了,说不定还会溅了饭菜的汤汁在新衣服上。” 馨宁没想到满满小小年纪居然比她还直男,感叹自己基因的强大啊。 她胡思乱想的功夫,段璟已经牵着润哥儿走到她身边坐下了,润哥儿也着急的牵了妹妹的手,他十分喜欢妹妹。 段璟伸手把馨宁拉到椅子上坐下,道:“公主殿下都发话了,你还是坐下吃饭吧。” 一顿饭下来,馨宁都没怎么吃,光顾着给孩子们夹菜,然后顺便欣赏段璟的美颜盛世了,看着桌子前的三位她最爱的人,馨宁感觉自己不吃饭都饱了。 待到满满喊着吃饱了时,馨宁才发现碗里的粥只动了几口,已经有些冷了。 段璟看她没吃,道:“还想着让你给东宫殿换一个名字呢?你饭都不吃,还能想出名字吗?” 馨宁本来就是起名废,道:“既然你说我们以后要常住东宫,名字自然要你来起,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说服太皇太后。” 第227章 冷眼 说起太皇太后,段璟皱了眉,道:“她是不是又给你下懿旨,让你入宫住了?” 馨宁冲他努努嘴,道:“你看,懿旨这不是来了吗?” 段璟转身看向门口,果然撩了帘子进来的是寿康宫的掌事太监林海,林海长了圆圆的一张福脸,眼睛弯弯,天生一副笑模样,身体又胖,像个弥勒佛。 他进了屋,连忙跪下,道:“陛下万福金安,王爷万福金安,王妃娘娘吉祥平安,公主殿下吉祥平安。奴婢林海来替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传口信了。” 段璟叫他平身,道:“说吧。” 林海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陛下是一国之君,不住在皇宫里,不合礼制,况且这皇宫本就是陛下自己的家,不住在家里住在东宫殿实在不妥。养心殿已经收拾了多日,所用物品一应俱全,就等陛下搬进去了,明日正好是一个黄道吉日,不如陛下明日就搬回宫里。”林海说完这些话之后,忍不住去偷看段璟的脸色,待看到段璟的冷脸之后,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告罪道:“王爷,奴婢只是传太皇太后的话,并没有对陛下有任何不敬啊。” 段璟揉了揉额角,道:“还有别的话吗,一次性说完。” 林海拼命的摇头。 润哥儿看了便道:“爹爹若是觉得为难,润哥儿明日就搬到宫里去。” 段璟摸了摸他的头道:“吃好饭了吗?” 润哥儿举起自己干干净净的碗,道:“都吃完了。” 段璟便道:“那跟爹爹去一趟宫里见一下太祖母,我们不用搬到宫里的。” 然后他抱起润哥儿,对馨宁道:“我去见一下太皇太后,宫门落锁前回来。” 满满还以为去什么好地方,急忙下地拽着段璟的衣角,道:“爹爹,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段璟连忙道:“爹爹一会儿就回来了,不是去什么好地方。” 满满不同意,道:“润哥哥去得,我也去得,我还没去过宫里呢。” 馨宁听到这里,突然道:“阿璟,我也跟你一起去吧,满满说的对,她还没去过宫里呢,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太祖母呢。你等我们一会,我们换个衣服。” 红珠听了音,急忙给馨宁找出了新做不久的鸾鸟礼服,又去找了王妃品级的头面,馨宁边换边调侃道:“这礼服居然比大婚时候的品级低了。” 红珠给馨宁整理绶带,手不停,嘴上笑着道:“皇后的团凤礼服可比这更繁复,您穿一会儿准保喊着腰酸背痛。” 馨宁叹了口气,道:“王爷说自己没命当皇帝,我感觉我也没福气做皇后了,光是皇后带的凤冠我估计要得头风病。” 段璟见馨宁穿的这么正式,又看了自己一身常服,袖子还是窄袖,道:“你怎么这么兴师动众的啊?”又看满满也是一身大红色的公主服饰。 馨宁摸了摸自己的发髻,问道:“还行吗?好久没梳了,感觉有点紧。” 段璟给她扶了扶微微有些滑落的云头凤纹掩鬓,道:“你盛装也挺好看的,看来以后得多给你打些头面,放你出去走走了。” 满满只梳了一个小姑娘梳的一个双螺髻,但是因为要入宫,崔妈妈很是用心的给她簪了好几朵珠花,她之前从来没有这样打扮过,也是因为馨宁觉得满满还小,养好头发才是最正经的事情。 她正臭美的问润哥儿道:“哥哥,我好看吗?” 没等润哥儿回答,她耳朵尖的听见爹爹在夸赞娘亲,便急忙走到段璟旁边,道:“爹爹,爹爹,满满好看吗?” 段璟看着这一大一小,笑弯了眼睛,道:“好看,比你娘还好看,走,跟爹爹去见太祖母去。”他伸手,一手拉了润哥儿的手,一手拉了满满的手,回头对馨宁道:“你可以慢点走,我跟孩子们在马车上等你。” 馨宁还在跟红珠交待,道:“赏钱拿好了是吧?一会儿宫里的宫女太监你盯着的打赏。我头发有点少,一会要是钗环掉了得让人帮我捡起来。”听到段璟说话也只是摆了摆手。 红珠见段璟走远,才低声道:“您别担心,我听说太皇太后急着让陛下住进去,也是因为这些日子皇宫里的开销走的都是寿康宫的私库,桓帝去世之后,宫里的开支就没法走内库了,您想想,太皇太后能不着急吗?” 馨宁道:“王爷没说怎么安置孙太后吗?” 红珠道:“估计也有这一层原因在里面,孙太后至今还在慈宁宫里住着呢。” 折腾了一气,等坐到马车上时,馨宁已经有点累了,平日里这时辰正是午睡时候,馨宁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对段璟道:“你说一会见了太皇太后,我忍不住在她面前打哈欠怎么办?” 段璟安慰她道:“我们一起进去,她没功夫刁难你的。” 馨宁是第二次走这条去寿康宫的路,因为入冬了,宫里十分的冷,也比几年前灰败了许多,是因为人少没人打理的原因,一路上经过的宫殿基本上都上了一把黄铜大锁。 馨宁问段璟道:“怎么成这副模样了?这还能住人吗?” 段璟道:“修缮修缮就行了,等润哥儿大了,这些宫都会住满人的。” 馨宁瞪大眼睛瞧他,不可置信的捂了润哥儿的耳朵,然后低声道:“你要润哥儿娶多少女人啊,没你这样当爹的啊。” 段璟也伸手捂了满满的耳朵,开玩笑道:“至少得娶够一后四妃九嫔七十二御妻吧。” 馨宁瞪了他一眼,道:“胡言乱语吧你就。” 马车很快就到了內宫,这里马车不能再走,只得换了轿子,大概又走了半个钟头,才到寿康宫。 太皇太后午休已经醒了,知道段璟领着妻子儿女来了,吩咐林海道:“快请进来。” 太皇太后林氏时隔四年第一次见到段璟,又见到了死而复生的馨宁,冷着脸道:“看来唐暮云那个狗东西真的舍不得杀你啊,玉衡你也真是有毛病,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连皇帝都不做了。” 第228章 夺宫 段璟本已经坐下了,听到这话便起身道:“太皇太后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本王就先告退了。” 林氏只好软言道:“哀家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哀家到底也是推了你儿子登上了皇帝位,没让你大哥那个庶子做了小皇帝,玉衡啊,哀家年纪也不小了,就想享受一下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你也不给哀家这个机会吗?” 你要是想享受天伦之乐,当时何必同意段恒生登基,任他杀了自己的儿子简文帝,她当时要是拖一段时间,不承认段恒生的篡位,段璟也就赶回来了,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想着都是自己的孙子,谁登基都少不了她太皇太后的位置。现在说这些话,简直不知所谓,可笑至极,馨宁暗搓搓的想着。 段璟显然也是这般想法,他脸上泛起微笑,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心情很好,可惜他笑意却没达眼底,漠然道:“太皇太后说哪里话。” 段璟是那种越生气越要强迫自己笑的那种人,馨宁很了解他,她见段璟笑的难看,便知道他已经是怒气上头了,识相的低了头,没敢插话。 可林氏并不了解自己的孙子,段璟是由他丈夫亲自教养的,也一直跟着丈夫住,她当年也就是负责了一下段璟的吃食和衣物。而段璟长大之后便去了辽阳,简文帝登基之后她也没怎么跟段璟交流过。 她以为段璟是听进去了,便继续道:“况且,你如今虽然没有自封为太上皇,只是封了摄政王,可人人都清楚你是陛下的生身父亲,你住在太子应住的东宫殿也不妥。不妥不说,东宫殿到底还是小,陛下是一国之君,他应该早起去上书房读书,教他的大学士总不能去东宫上课吧?他那些伴读又住到哪里?难道都挤在东宫不成?每日上朝呢?从东宫到宫里上朝多不方便啊?还要早起坐马车去太和殿。还有永宁,她可是长公主,哪有未嫁的长公主住到宫外头去的?这样以后嫁人是会被驸马家里嫌弃的。” 然后她看到了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馨宁,她本就讨厌馨宁,而馨宁又跟个鹌鹑似的躲在段璟身后。本来说是已经死了,现在又好好的享受起了荣华富贵,连她的懿旨也不理会,于是怒上心头训斥道:“周氏,哀家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低着头想什么呢?” 馨宁突然被点了名,连忙一脸恭顺的道:“太皇太后,孙媳妇听着呢。” 林氏却不理她了,又对段璟道:“你打算把周氏怎么办?在皇家玉牒上她已经是个死人了,现在却活生生的回来了,这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了吗?周氏,你可算是青史留名了,玉衡,你打算要后人怎么写你啊?你会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啊。” 馨宁听了这话忍不住看向段璟,然后她非常清晰的看到段璟额头旁边的青筋跳了一下,她急忙伸手握了段璟的手,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孙媳妇今日是来请安的,要是因此气到您的身体就是孙媳妇和王爷的罪过了。” 段璟被馨宁安抚,深吸一口气,接着道:“祖母,您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这些都是有解决办法的。” 他扭过头看了一眼润哥儿,道:“祖母无非觉得我们一家四口住在东宫殿不妥,这个孙儿早有想法,孙儿打算把东宫殿改成临时的行宫,等润哥儿大婚生了儿子之后我们再搬到京城外的行宫去。至于润哥儿的课程,已经指定了丁沉来教,能给润哥儿讲课的人,将来都是帝师,帝师贵精不贵多,他的学问您大可放心,孙儿就是他教出来的,至于骑射等课程,孙儿想亲自来教。还有润哥儿的伴读,之前选的都免了,孙儿考教过那些伴读的学问,皆是些华而不实的纨绔勋贵子弟,要重新选一些文臣家的孩子。” 然后他伸手把被太皇太后吓到的有些蔫巴的满满报到膝上,一脸骄傲的道:“满满年纪还小,住在我们身边也方便王妃教导,总不能让她住在宫里成了野孩子。至于她的婚事,本王看谁敢嫌弃本王的嫡长女,本王摘了他的脑袋。再说我们满满这么聪明漂亮,人家看了只有喜欢,哪里来的嫌弃呢?” “至于王妃的皇家玉牒,那都好说,咱们自己家的家谱,拿来改了不就行了,多大点事情,而且当时南北分裂,桓帝死了没几天,她当时不过是废太子妃,哪里就值得人记得了,什么青史留名也更是好说,百姓只关心吃饱穿暖,哪里来的闲心关注本王的王妃是死是活。”然后他笑着看向太皇太后,反问道:“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太皇太后被段璟犀利的眼神看的一惊,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茶,转移话题道:“你说的都有道理,既然你能处理这些事情哀家就不管了,只是慈宁宫的孙氏你要怎么办?” 段璟摸着满满头上的珠花,轻描淡写的道:“她到底也是做过太后的人,本王把她废了,恒生死了面上也不好看,就停了她的供奉,去守父皇的皇陵吧。” 一句话就定了孙氏的生死,太皇太后无法,只好图穷匕见,道:“如今宫里的开支走的都是哀家寿康宫的帐,偌大一个皇城,哀家那点小金库供几时挥霍,这皇宫到底将来是要完好无损的交到陛下手上的,你看看以后要如何吧。” 段璟终于等到了太皇太后的真话,把满满放到了馨宁怀里,起身道:“太皇太后说的有道理,可孙儿已经多年没有住过皇宫,到底也不知道该如何管理,不如您说说怎么办?” 太皇太后忙道:“自然是走陛下的内库了。” 段璟哈哈大笑,道:“既然太皇太后发话了,以后这宫里的开支自然走润哥儿的内库,希望太皇太后能在寿康宫颐养天年,所以这二十四衙门的各项事务自然不能一直由林海管着了,明月。”他喊道。 明月恭敬的走进来,道:“奴婢在,王爷有何吩咐。” 段璟看着太皇太后的脸道:“明月,本王在此任命你为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总理皇宫十二监四司八局所有事务,即日起上任,去跟林海领印去吧。” 明月丝毫不惊讶,显然是段璟之前跟他有提过,他走向林海,道:“林公公,请吧。” 第229章 耳光 看着太皇太后灰败的脸,馨宁叹了口气,满满有些害怕的抱住了她的腿,馨宁把她揽住,让她背着身子贴在自己身上。 太皇太后见了馨宁母女俩这番动作,突然起身离开座位,靠近馨宁,嘴里道:“我早知道你们周家的女人都是祸害精,周馨宁,你给哀家孙儿吃了什么迷魂汤,让他这么听你的话,为了你和你生的小贱种要夺了我的尊荣?” 段璟见了要拦住她,谁想到她怒气冲冲时,力气很大,她一把拽住了馨宁的衣领,给了她一个巴掌,馨宁被打的偏过去了脸。她两世为人第一次被人扇耳光,她顿时天旋地转,差点倒在地上,没想到太皇太后这么大年纪,居然直接上手打人,她一时之间只来得及紧紧护住满满,不让太皇太后伤到。 段璟也没想到一向以文雅娴静著称的太皇太后居然说动手就动手,他又怕伤到了太皇太后,赶紧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太皇太后被制住,还喊道:“段璟,你是我儿子的嫡子,你难不成还想打祖母不成?” 段璟也不理她,只对馨宁道:“馨宁,你有没有事情?” 馨宁捂着脸,揽着满满倒退了几步才站稳,头上的钗环都乱了。 满满被太皇太后突然疯魔的样子吓的哇哇大哭,馨宁忙松开捂着脸的手,蹲下安慰她,然后这才感觉到被打过的脸上麻麻的疼,还有些微微的刺痛,润哥儿早已经被这瞬间的变故吓的不知所措,担心的跑向馨宁,却看见馨宁的脸,他第一次大声尖叫道:“娘亲,你的脸流血了。”原来是太皇太后尖利的指甲划破了馨宁的脸。 段璟也有些被吓到了,他急忙对听见声音进屋里的红珠喊道:“红珠,快去宣太医。” 跟在红珠身后进来的清音急忙道:“殷姐姐,奴婢去宣太医。” 被段璟制住的太皇太后还要不依不饶的去打馨宁,还咒骂道:“周氏贱人,你跟你姐姐一样的人尽可夫,男女通吃,勾引了丰皇后那个女人不够,她还想改嫁给顾照,过她的太平日子,门都没有,她这辈子休想出了我林家门。” 然后她又挣扎着对对段璟道:“你以为她是什么好鸟了,狐媚子一个,在唐暮云府里住了三年,天天跟他朝夕相对,难不成还能为你守身如玉不成?那唐暮云活生生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是太监不成?唐暮云宁可把润哥儿送进宫里来任人磋磨也不肯让这贱女人受半丝委屈,润哥儿和这坐在地上哭的女娃娃真的是你的种吗?就你傻蛋一个,专捡被人不要的破鞋,我不过是想为你选几个家世清白的女孩子,干净一下你的后院,你就整了一个什么不登基做摄政王的馊主意,还这样随意的夺了我的尊荣,你也想让我去给你祖父守皇陵不成?我是太皇太后,你休想把我撵出寿康宫。” 段璟一气之下点了太皇太后的穴,把人放倒在椅子上,快步走到馨宁面前蹲下,揽住馨宁的肩膀道:“你别听她胡说。” 馨宁脸上刺痛,伸出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脸,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上头都是鲜血,馨宁本来身体就没养好,这下情绪激动,头晕眼花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段璟急忙去扶她,满满也顾不得哭了,和润哥儿一起去扶馨宁,馨宁搭住段璟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气,对红珠道:“把孩子们抱走吧。” 红珠一脸担心的看着馨宁的脸,馨宁道:“一会儿太医就来了。”红珠只好一手抱着一个孩子退下了。 段璟见馨宁坐在冰凉的地上,想要打横抱起起馨宁,馨宁却摇摇头,拍了拍段璟的手臂,道:“我没事,只是一时头晕,你快去看看太皇太后,她年纪大了,要是一时气急攻心去了,你我就真的会因不孝而青史留名了。” 段璟没好气的道:“你还有心思担心她,真是没打疼你。” 馨宁道:“快去。” 段璟没理馨宁,到底是把她用力从地上拽起来,然后几乎是拖着把人拖到了椅子上坐着,然后才去看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果真昏阙了过去,段璟用力掐了她的人中,她缓缓的醒过来,待回过神来看清眼前的段璟和馨宁之后,立即中气十足的瞪着馨宁。 馨宁看着年过六十快要七十岁却依然健朗的太皇太后,跟她相比,馨宁觉得自己的弱鸡体质说不定还没她活的久呢。 但是事情还是要说清楚,她以前看言情小说的时候,最讨厌女主,自己受了委屈还要瞒着藏着的,直到和丈夫有了猜忌,等丈夫自己发现在真相之后,又玩破镜重圆那一套。 但是事情到了自己嘴边却变得好难以启齿,半晌后,馨宁扶着椅子把手,慢慢对段璟道:“我的确在唐暮云府里住了三年,他对我也确实很不错,吃的是最好的,穿的也是顶尖的。我当初难产,要不是他精心找人服侍我,我也养不好身体,说不定立时就死了,等不到跟你重逢的那一天了。这你是知道的,也瞒不住。” 段璟打断馨宁的话道:“我都知道的,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馨宁摆摆手,道:“你别打断我,我还没说完。”她有些艰难的握了握拳,道:“太皇太后有些话说的还是对的,一个是我死而复生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二就是我当年住在唐暮云府里的事情很多人是知道的,大家虽然明着不说,可以说是流言,可流言也是有迹可循的。估计这京城里的人都在笑你,我给你带了一顶大绿帽子。” 说到这里,她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道:“当初我姐姐就跟我说了,我回京城需要面对的事情,当时我还自信满满,觉得她是危言耸听,阿璟,除了你,谁都不会相信,唐暮云把一个大活人放在府里三年都没有下手,只是把她当成请来的菩萨供着。” 段璟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道:“馨宁,你住嘴,不许再说了。” 馨宁没听他的,道:“你送我回辽阳跟我姐姐一起住吧。” 段璟突然发怒,厉声道:“周馨宁,你给我闭嘴。”然后向外喊道:“红珠!” 红珠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道:“王爷,怎么了?” 段璟脸阴的要下雨,道:“把你主子给本王领回东宫去,没有我的命令,哪里也不许她去。” 第230章 吵架 馨宁被红珠一路搀扶着上了轿子,红珠在她旁边问道:“娘娘,您跟王爷说什么了?奴婢才出去这么一会功夫,奴婢从没看见王爷对您生这么大的气,还要禁足您。” 馨宁没有回答她,反倒问道:“两个孩子你把他们送哪里去了?” 红珠道:“清音把太医叫来了,您不是有话要跟王爷说吗?奴婢就没叫他进去,陛下和公主殿下一直吵着要您,清音就说先抱他们回了东宫,找崔妈妈了。” 馨宁点点头,道:“这样也行,我被禁足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我爹和哥哥一定会紧张,一会回了东宫,你先去一趟周府,传个消息,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瞎担心,特别是我哥哥,上次他胡乱插手润哥儿的事情已经很让王爷生气了。” 红珠点点头,道:“您放心吧,奴婢很快的,周府离着也近,王爷不会察觉的。” 馨宁看她一脸紧张,笑着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跟王爷没事,没有什么好瞒着他的,你不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红珠也发现自己过于紧张,冲着馨宁笑笑道:“是奴婢草木皆兵了。” 馨宁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身边的人都要这样小心翼翼的,像是她和段璟的婚姻如镜中花,水中月一样,得小心维护才行,要不然就会轰然倒塌,她心烦的揉了揉眉心,对红珠道:“红珠,你一会顺便去见一下师父吧,要是有时间,让他来给我把一下脉,我觉得最近很心烦。” 待上了马车,红珠拿了帕子浸了冷水给馨宁的脸消肿,她小心避开伤处,一点一点的给馨宁擦干了血迹。 车里只有两个人,红珠突然小声道:“您的小日子是一直不正常吗?我看您小日子的时间跟几年前的时间完全对不上啊?” 馨宁自从生完孩子之后,大姨妈的时间就一直是乱七八糟,请了好多大夫调理也只是让她按月来而已,来的时间也很乱,有时是月末,有时是月中,经红珠一提醒,她这才发现她自打来了京城快一个月了也没有来大姨妈,而且自从和段璟重逢后,段璟缠她缠的紧。 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了红珠的衣袖,道:“你先去请师父来,再去周府吧。” 红珠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馨宁,有些高兴的道:“您是不是又有了?” 馨宁无奈的看了红珠一眼,道:“哪有那么容易怀孕,我生产时伤了身子,可能再难以怀孕了,而且我也没有任何妊娠反映。” 红珠却觉得馨宁已经有了,她一脸担心的道:“刚才您差点摔倒,没事情吧,而且您脸上的伤,是不是不能随便上药啊?早知道刚才让太医进去好了,耽误这么长时间,您脸上会不会留疤啊?” 馨宁一听红珠说会留疤,她吓了一大跳,忙伸手从靠椅下掏出一个靶镜来,照着自己的受伤的右脸,只见右脸红肿,耳根到下巴处有一道两寸长的血痕,血迹现在已经有些凝固了,馨宁更加心烦了,扔掉靶镜,道:“我这是遭的什么罪啊?”干嘛脑子抽风随着段璟入宫啊?她本想着跟着段璟一起进宫,让太皇太后找不出错来,就保持表面的风平浪静就行,可没想到讨厌你的人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变的喜欢你,连表面的和谐都不想维护,她真是太蠢了,大错特错。 东宫很快就到了,崔妈妈早得了信,站在门口翘首以盼呢,见馨宁拿手挡着脸下了马车,连忙走上前去,给她带了一个帷帽。 待进了屋,崔妈妈屏退众人,把馨宁拽过来,盯着她的伤处,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忍不住打了她胳膊几下,道:“都是你非要跟着王爷入宫,这下好了,脸也伤了,还还被王爷禁足,我看那老太婆是专门克你的吧。” 馨宁见崔妈妈连礼仪都不顾了,忙捂了她的嘴,道:“您小点声,让人听见,她可是太皇太后,王爷的亲祖母,您是不想活了吗?” 崔妈妈挣脱开她的手,道:“哪有这样的祖母,就是个恶婆婆,还是太婆婆,管的也太宽了。” 馨宁一脸厌烦的道:“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太皇太后了,烦死了,爱怎样怎样,挨骂就挨骂吧,怎么活不是一辈子啊?干嘛要委屈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崔妈妈道:“太医没说怎么上药吗?留疤怎么办啊?” 馨宁从头上往下拽钗环,随手往地上扔,道:“我让红珠请师父去了,太医我都信不着,若师父治不了,让他给我找一个大夫吧。” 崔妈妈见馨宁把那些钗环都扔到了地上,忙去捡,道:“你不过了?怎么往地上扔?这些都是王爷给你置办的,让王爷看了伤心怎么办?” 馨宁散了头发,像个疯子一样倚在靠枕上,来了个葛优瘫,道:“我在我自己家,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给了我,自然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伤心,我还伤心呢。” 听馨宁一幅跟段璟吵架了的语气,崔妈妈也顾不得捡了,道:“你跟王爷吵架了?难道你被禁足是因为跟王爷吵架了?”段璟对馨宁异常的好,从来不跟馨宁生气。他因为威仪甚重,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很怕段璟,但是段璟见了馨宁却总是像冰块解冻了一样,还总是跟馨宁撒娇,动不动两个人就黏在了一起,有些时候崔妈妈在两人旁边伺候都没眼看,只得避开,所以馨宁被禁足,崔妈妈也只是以为是段璟的权宜之计。 馨宁翻了一个身,闭上了眼睛,道:“没有,他一天到晚让着我,我跟他怎么吵起来?” “那是怎么回事儿啊?”崔妈妈急的下地来回走。 馨宁被她走的心烦,道:“您赶紧去看着润哥儿和满满吧,两个孩子身边没有大人怎么行?万一磕着碰着了,我得心疼死。还有,要到晚膳时间了,一会儿王爷回来了,你还不去膳房看看,我要吃油焖大虾。” 崔妈妈听她说要吃油焖大虾,生气的道:“这是冬日,上哪里给你找虾子去,你就折腾我吧。” 第231章 再次有孕 段璟在东宫殿的大门口撞见了丁沉,他一愣,对丁沉行了个师徒礼,道:“师父,您怎么来了?”难道他在寿康宫说了不到一个时辰的话都传到六部衙门去了? 丁沉侧身避开了段璟的礼,对他回了一个君臣之礼,道:“王爷,王妃娘娘身边的殷掌事来六部衙门寻臣。” “嗯?红珠去找您了?她人呢?”段璟没看见红珠。 丁沉直接道:“殷掌事说王妃娘娘身体不适,再加上您禁足王妃,臣让她去周府跟盛民兄说一声,以免他惶恐。”他并没有听红珠的话,说是要瞒着段璟说她去周府的行踪,在他看来,瞒住段璟基本不可能,但是要是明着说,段璟反倒不会怀疑什么。 段璟果真没有在意,解释道:“师父,本王并没有禁足馨宁,只是跟她有一点小小的分歧,我怕她一气之下跑回辽东,才口不择言让她待在东宫不让她出去的。没想到红珠还去寻了您,本王已经让刘喜去找白神医给馨宁看病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馨宁脸上那道伤痕,难不成连白神医也无法让馨宁的脸痊愈吗?段璟脸上闪过一丝焦虑之色,对丁沉道:“师父,您来看一下馨宁也好,她脸上受伤了,说不定是白神医要请您过来。”说完他先抬腿进了大门。 待到了正殿,段璟发现正殿竟然静悄悄的,一丝声音也没有,连伺候的宫女也不见了踪影。而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平日里总是灯火通明的的屋里连一盏灯的光亮也没有,他吓了一跳,一脚踹开屋门,闯了进去,屋里黑漆漆的,香炉里的熏香也凉了个彻底。 他疾步走向里间,看向床头,床铺叠的整整齐齐的,根本没有睡过的痕迹,他瞬间感到十分惶恐,心里空荡荡的,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有些六神无主的环视四周,眼角划过馨宁非常喜欢的那架黑檀木的竹报平安的屏风,发现屏风后面的榻上有一个起伏,他飞身绕过屏风,才发现馨宁散着头发背对着屏风躺在榻上睡着了,她身上盖了一件玄色的披风,因为是一团黑色,所以他才没看见人。 段璟一阵脚软,他生怕馨宁一言不和带着孩子自己回辽阳了,他也不想想他把京城把控的像铁桶一样,馨宁要是能出了京城大门都是烧高香了。 他一时情急,居然没有想到这些,只以为她是支开人让红珠带着她出京了。待到看到馨宁,他这才把心放回肚子,脸上也恢复了平日的云淡风轻,他合上了屏风,坐到了榻边,伸手抚了抚馨宁因为睡着而乱糟糟的纷飞发丝,仔细的看馨宁今日被打的脸,右脸上的红肿和血痕十分明显,段璟有些心疼的想上手摸一下,但又怕弄疼馨宁,也不忍心吵醒她,只好看着馨宁的睡颜,直到丁沉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道:“王爷,王妃娘娘怎么样了?” 段璟回过神来,起身点燃了榻上炕几的油灯,走到门口道:“您稍等一下,本王叫她起来。” 说完回到榻边,在馨宁耳边低声道:“馨宁,该起来了,师父来了。”馨宁听到声响,皱了一下眉,睁开了眼睛。 馨宁一睁眼就看见段璟的脸,想到他吼自己,冷了脸,甩开段璟要扶自己起身的手,下榻穿了鞋,走到镜子前拿了梳子随意的顺了一下头,随手绑了一个低马尾,径直去了外间请丁沉进屋。 期间段璟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馨宁身后,馨宁也没理他。 丁沉一眼就看见了馨宁肿胀的右脸,上前观察了一下道:“你可有请人给你上药?” 馨宁故意不去看段璟,道:“我不相信宫里的太医,都不是我的人,” 段璟没想到她根本没有找白神医看伤,他不等丁沉说话,大声道:“你怎么不看伤?结痂了怎么办?刘喜跑哪里去了?刚才我就说你这殿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合着都不想活了。” 段璟气的起身找刘喜去了,馨宁和丁沉很默契的都没有拦他,丁沉拿出脉枕,语速很快的道:“红珠说得不清不楚的,你哪里身体不适,还不要宫里的太医看,也不要白神医。” 馨宁道:“师父,我感觉我可能又有了,您给我把把脉吧!”说完把手放在了脉枕上。 丁沉闭上眼睛细细的品了一下,睁开眼睛点头道:“脉不是很明显,可能你有孕时日尚短,但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过几日再来一趟吧!” 随后他不解道:“但是这是好事啊?你干嘛瞒着王爷?” 馨宁刚要说什么,段璟就回来了,他看到桌上的脉枕,急急的问道:“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大碍?” 丁沉刚要说什么,就看见馨宁制止他的眼神,他只好收下话头,道:“臣还没有把脉呢,王爷就回来了。” 馨宁就又把手放在了脉枕上,丁沉索性再把了一次脉,但这次一摸,却让他发现点不一样的东西,他收了手,问馨宁:“你生产之后的进补是谁给你开的方子?” 馨宁被问到痛处,这才扭头心虚的看了一眼段璟,然后很不情愿的道:“是唐暮云。” 丁沉皱眉道:“这不对啊?他是唐门的医脉出身,唐家大公子当年行走江湖时,号称医毒双绝,怎么连个进补方子都开不对?”说到这里,丁沉一脸凝重,道:“馨宁,你不能闹了,还是得白神医请过来给你看看。” 段璟急忙道:“刘喜已经去请了,师父,怎么回事儿?” 丁沉不顾馨宁反对的眼神,对段璟道:“馨宁有孕了,虽然月份还浅,脉象不明显。” 段璟一听,脸上刚闪过狂喜,可丁沉的接下来的话,给他泼了一头冷水。 丁沉道:“这孩子不能要,以馨宁现在的身体状况,很难生出健康的孩子,不是一尸两命,就是生出发育不全的怪胎。” 馨宁惊呆了,道:“师父,我怎么了?中毒了吗?” 第232章 确诊 丁沉摇摇头道:“你倒是没有中毒,从脉象看,你是夏日进补太过,冬日又虚不受补,月事紊乱,气血两虚,火气却上涌,因此你无论怎么补,夏日无论是何种高温,你却总是手脚冰凉,有个风吹草动就生病吃药,冬日里更是终日不离火炉,而且还整日烦闷,心情不畅。而心情也与病痛有直接联系,你连着这样补了三年,外表虽然是好的,但是里子已经空了,根本受不住孕育之苦,估计你生了这个孩子之后就要去见阎王了。” 段璟是懂医的,听了却道:“这不可能,唐暮云怎么可能会让馨宁变成这样?而且他是医者,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样是害人呢?”而且他要是真有心害死馨宁,怎么可能从邯郸跑了之后,还执着的跑去辽阳劫人。 丁沉道:“这臣就不知道了,脉象就是这样显示的。” 段璟握住馨宁的手问道:“你进补的方子还记着吗?” 馨宁受到了很大冲击,回头看向段璟,道:“药方子是唐暮云开的不假,可是熬药却是他身边那个苍婆子熬的,我只吃了一年。而且我能从床上爬起来之后,他便经常出征,没再给我看过病,我也没有再喝过补药。” 段璟叹了口气,道:“师父,您可有时间随本王去一趟唐府?” 丁沉道:“时间是有,可你确定还能寻的到?人都死光了。况且若是害人,这王妃喝的水,吃的吃食,用的熏香都能做手脚,而且她回来之后这几个月崔妈妈应该也没少给她进补。还是等白神医来看看再说吧。” 白神医给馨宁把完脉之后,犀利的看了一眼段璟,又小心的看了一眼丁沉,道:“丁大人,我有些私密话想问一下王妃和王爷。” 丁沉没多想,对段璟道:“王爷,六部那边还有事情儿,臣先退下了。”避了出去。 白神医见丁沉离开后,毫不客气的伸手拽了段璟到门外,小声道:“王爷,你们夫妇床事太过了,你可知道?” 段璟没想到白神医会说这件事,耳根瞬间变的通红,有些尴尬的的反问道:“您说什么?” 白神医有些生气的道:“王妃脸上的伤,没什么事情,虽然是指甲印子,又流了不少血,但到底没有被挠掉肉,用冷帕子消肿,配上我开的药,不出半月便能恢复如初,至于会不会留疤,得看个人体质。” 他接着道:“我给王妃看脸时,观她气色,眼下青黑,眉间又有火气上涌,想来她怕冷,地龙烧的太早了。王妃身子骨虚弱,你练的那门功夫又是有利于子嗣的,所以你定是整日都黏她,所以王妃的养娘才只好想着法子给她进补,崔尚宫专司药膳,而冬季食补材料有限,想来不过是人参,当归,黄芪之类的东西。从今天开始,两年之内都不得有床事,我才能救她性命。” 段璟听到能救馨宁,顾不得白神医说他了,道:“好,好,我可以的。” 白神医接着道:“那准备一下吧,我用金针为王妃引产,不会伤身,坐个月子就好了,然后按照我的房子,针灸配上药膳,两年之内必然大好,王妃还年轻,将来能给你生十个八个的大胖小子呢。” 段璟愣了,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望眼欲穿的看着自己的馨宁,扶了白神医的肩膀,道:“您先跟本王出来一下。” 两人就出去了,到了院子里的一处凉亭,段璟确保不会被馨宁听到之后,这才急切的问道:“孩子不能保住吗,一定要引产吗?” 白神医斩钉截铁的道:“必须要引产,不然就算你们费尽心力保住了孩子,孩子也有可能因为天生体弱而夭折,而且还会搭上王妃娘娘,我虽然被人称为神医,可到底不能医死人,肉白骨。这话我多年前就跟王爷你说过,要不然我当年也能保住你娘的性命了。人的性命就像一根蜡烛,若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即便是神仙也难以让它继续燃烧。你好好想想吧,我回去准备一下工具,王爷若是想好了,便叫刘喜公公来我府上寻我吧,但时间不要太久,三天应该足够你想通了。” 白神医见段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自己去叫来了候着的刘喜,在院子里凉亭的石桌子上写下了药房,嘱咐他道:“你去太医院开药吧,开半个月的药量,外敷内服的药都有,用法我也附在另外一张纸上了,刘公公可以直接拿给王妃身边伺候的人。” 白神医说完之后便提着药箱离开了东宫,留段璟主仆而人站在院子里茫然若失。 馨宁在屋里等了很久也不见段璟和白神医回来,她有些着急,便起身出门寻人了。院子里无人,馨宁有些奇怪,心道:难不成去书房商量了?便出了正殿,准备去书房找人,刚出正殿大门,正好撞到了回来的红珠,馨宁急忙问道:“你可看见王爷了?” 红珠忙道:“正要跟您说这件事情,奴婢刚才从周府回来时,正好撞见王爷独自一人骑着马飞奔出宫门了,奴婢吓了一跳,刚想行礼,王爷却好像没看见奴婢似的就走了,看样子是往东厂胡同方向去了。” 馨宁被段璟这一出弄的摸不着头脑,疑惑的道:“难不成出什么大事了?要去锦衣卫衙门?” 红珠却好奇另一件事情,道:“奴婢刚才听说白神医也来了,怎么样?您可是有身孕了?” 馨宁被转移注意力,高兴的摸了摸肚子,点点头,道:“这里又有一个小坏蛋了。” 红珠喜的不知怎么才好,激动的道:“奴婢得把这件事告诉崔妈妈,哦,对了,您既然有身孕了,这禁足令应该也解了吧,不如奴婢再去一趟周府,把这件喜事告诉老周大人和少爷?” 馨宁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丁沉的话和白神医那躲躲藏藏的样子,没了心情,扭头回了正殿,道:“爹爹那先不用说了,你帮我把崔妈妈叫来,我有事跟你俩商量。” 第233章 没死 崔妈妈很快就过来了,走的比红珠都快,她一脸喜气的道:“我就说了,您跟王爷那么好,怎么也该有消息了,为了这事,我还在菩萨面前许愿了呢,明日得去还愿。” 红珠也高兴的道:“您可是要去红螺寺?奴婢陪您一起去。” 崔妈妈嗔道:“还是我自己一人去吧,娘娘身边可不能没了人。” 馨宁看两人这么高兴,叹了口气,她也不想给这俩人泼点冷水,但奈何情势艰难,她对红珠道:“让宫人们别进正殿,关上大门,我有话跟你俩说。”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馨宁怎么是反倒一脸心事的样子,关好大门后,崔妈妈好奇道:“要说什么啊?姑娘。”这会儿只有主仆三人,崔妈妈便没有再称呼馨宁为娘娘。 馨宁语气低落的道:“妈妈,刚才师父来看我,说我不能留下这个孩子,留下就可能是一尸两命。” 崔妈妈大惊,道:“我不是在一直给你保养吗?你生完孩子都快四年了,为什么还不能有孕?”说着说着,她忍不住落了泪,道:“哎呀,苍天啊,你怎么就见不得我家姑娘过几天好日子啊。” 红珠也十分难过,道:“白神医也没有办法吗?” 馨宁道:“他什么也没说,拉着王爷去了一旁说话,但是估计情况不乐观。” 崔妈妈听着擦了眼泪,道:“姑娘,你怎么想?要妈妈说,不然咱们听丁大人的建议,别留这个孩子了,您还年轻,若是将养好了,以后也能生。” 馨宁看着屋里若明若暗的蜡烛,道:“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红珠反驳道:“姑娘,都说了是一尸两命,您怎么还这样一意孤行啊?” 馨宁却伸手抓住崔妈妈的手,道:“妈妈当年是专门学过如何照顾孕妇的,肯定知道如何能保住这个孩子,妈妈,你一定要站在我这一边。” 崔妈妈从来没有见过馨宁这样六神无主的时候,她有些困惑道:“你怎么突然变的这样尖锐?”先前不还说爱谁谁,我只管做我自己的吗? 段璟一路飞奔至锦衣卫衙门,下马直奔诏狱,秦流云得到消息快速了出来迎接段璟道:“王爷,您要去看谁?” 段璟冷笑道:“当然是看唐清风不惜违逆本王命令偷偷留下的那个人了,他关在哪里?” 秦流云知道这事他不好插嘴,只好道:“卑职把人关在最底层了。” 两人都是有武功在身上的人,因此都用轻功飞身去了诏狱的最底层,穿过黑漆漆的地牢,到了不见天日的最底层,秦流云在这里修了水牢。段璟站在大牢外,看见一个男人披头散发的被绑在石柱上。 这男人十分高大,身上倒是没有血迹,破烂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露出蜜色的肌理,腰腹上绑了三层沉重的铁链,两只胳膊被麻绳紧紧的吊起,肩膀上穿了细细的银链子,赫然是被锁了琵琶骨。 水牢里散发出一股臭水沟的味道,因为地下空气不流通,也没有地面上冷,因此水牢里的水并没有结冰,脚边还跑过几只很肥的老鼠,也不怕人,环境十分恶劣。段璟却面色不变,道:“他还能喘气吗?” 秦流云一愣,道:“能的,只是,他腿已经废了,应该是不能走了。” “怎么废的?”段璟记得自己只是捅了他一剑 秦流云道:“清风想让他把他一脉的绝学吐出来,毕竟这人是唐门医脉的唯一传人,再加上他毕竟是唐门一流的天才,唐门这些年人才凋敝,内斗不止,清风和唐老爷子都舍不得杀他。” 舍不得,一句舍不得就敢瞒天过海留下此人性命,段璟冷笑一声,道:“看来是什么都没弄出来了?不然也不会气急败坏弄废了人家的腿了。” 秦流云不敢吱声,段璟接着道:“把人给我弄醒。” 秦流云见段璟语气森冷,不敢耽误,忙转身拿起地上一个水瓢,盛了满满一瓢刑讯逼供时用的盐水,“哗”的一下泼到了那人的脸上,把盖在脸上脏兮兮的乱发都冲开了,露出了脸,赫然是已经被杀死的唐暮云。 唐暮云睁开双眼,看到了一席月白色常服,头戴玉冠,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段璟,就算在这地牢昏暗的烛火下,也丝毫不损他如玉的气质,怪不得自己对馨宁千好万好,也撬不动这面墙角。唐暮云想笑一下,但是他脸上又伤,又被泼了盐水,现在辣辣的疼,只好微微扯了一下嘴角,道:“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声音十分暗哑,像是个破锣在敲打。 段璟听他声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唐暮云,本王没兴趣留你在这世上来碍本王的眼,你如今能活着,是因为我懒得理会一个手下败将。我今天来只问你一件事情,你当初给馨宁开的补药方子是什么?” 唐暮云眼神微眯,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怎么了?” 秦流云听到这里,知道此事涉及段璟的隐秘私事,知道不可再听,悄悄的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段璟出了地牢,看着低着头的恭候他的秦流云,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吩咐道:“把他提出来,弄干净了不要碍本王的眼,找个赤脚大夫给他看伤,不用治好,别死了就行,他嗓音像个乌鸦,听的本王心头火起。找可靠的手下把人看住了,别让他跑了。” 紧接着他又漫不经心的对秦流云道:“清风留下他也算是给本王解了一个忧心之事,让他官复原职吧,别在家思过了,不过不要有下一次了,下一次本王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秦流云大喜,道:“王爷心胸宽阔,卑职不及王爷万分之一。” 段璟被秦流云的浅薄的马屁拍的十分无奈,道:“行了,别学刘喜那一套。本王知道你们也算是半个兄弟,你替他隐瞒,情有可原。可是你别忘了,你是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使的职责是什么,想必不用本王一一告诉你了吧。朝堂之上,容不得徇私,更容不得结党营私,若再有下一次,你知道后果的。” 秦流云内心一振,头垂的更低了,道:“是,王爷。”说完便要退下寻人办事。 段璟看着他的背影,叫住了他道:“殷玉珠不愿意嫁你,说只想一直跟着王妃,若你对她真的有心,自去寻她的欢心,若你能撬动这块榆木疙瘩,本王自会为你赐婚。” 第234章 真的吵架 段璟回东宫之后已经快要入夜,两个孩子都已经睡了,他先去看了两个孩子,便回了晖阳殿,馨宁正坐在外间的榻上边看书边等他呢。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到馨宁就感觉很是放松,他脸上带着笑意走到馨宁身边坐下,亲了馨宁的嘴角一下后道:“怎么不先睡,你有孕在身,不宜劳累。” 馨宁刚要问他白神医怎么说,就闻到一股臭水沟味儿,她忍不住捂了鼻子,道:“你干什么去了?下护城河了?” 段璟抬手闻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果然有一股淡淡的味道儿,跟自己身上的熏香混在一起,他一时居然没有闻道,他忙道:“我去洗漱一下,换个衣服再回来。”说完抬脚就出了屋。 馨宁看段璟急匆匆的脚步,放下手中的书,心道:去哪里能弄一身臭水沟味儿?难不成真下护城河了,可这天气这么冷,河水早封冻了。 段璟很快就回来了,因为用热水洗澡,而空气又干冷,他湿透的发丝上散发出热气,眼睛上带了一丝红,显得十分好看。他递给馨宁一个干巾子,用吩咐人的语气道:“给我擦头发。” 馨宁瞪了他一眼,嘴上嫌弃道:“事儿多。”但是手却老老实实的接过巾子给他擦起了头发。 段璟便一直发自内心的笑。 馨宁恨自己不争气,如此轻易的就被段璟指使了,只好道:“白神医怎么说了,孩子能保住吗?” 段璟听到馨宁的问题,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他伸手从馨宁手中拿回巾子,自己擦了起来,馨宁一看他神情就知道不对,挽住他的胳膊道:“你跟我说说吧,我们是夫妻,凡事是可以商量的。” 段璟也不擦了,把巾子在扔到一边,道:“白神医给我三天时间,让我想好保你还是保孩子,他建议我保你,然后他为你金针引产。” 馨宁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得到了这种结果倒也没有大失所望,她把悬着的心放下,反问他道:“你决定了吗?” 段璟扭头看着馨宁的眼睛,道:“我要你。” 馨宁也看着段璟的眼睛,她想语气坚定的说话,却忍不住流了泪,道:“我要孩子。” 段璟听了馨宁的话有些生气的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要任性要孩子,可是白神医说了你即便拼了命生下了孩子也养不大,我们都还年轻,以后机会有很多,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你就听我一次吧。”段璟有些哀求的看着馨宁。 馨宁扭过头,不看他的脸,嘴里固执的道:“我要孩子。” 段璟气急败坏道:“你怎么总是这样,没有一次是听我的话的,总是这样一意孤行。你要是没了,我要一个虚弱的要死的孩子能干什么,看着他的脸来怀念你吗?你太自私了,总是叫我想着你。你,你真的……”他气的不知说什么好了,用一句最可笑的话威胁道:“你死了我马上续弦,把三个孩子都交给那女人带。” 馨宁笑了,笑中带泪道:“你舍不得的,留下孩子,以后都听你的。” 段璟也笑了,不过是气笑的,他口不择言的道:“我不会爱那个孩子的,他害死了你,我怎么可能继续爱他,你生吧,你生出来,我就把他扔掉。” 馨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段璟,道:“你说什么?”她伸手捂住肚子,道:“你太过分了,他会听见的。” 段璟起身,看着馨宁,冷言道:“我说我会把它扔掉,反正他也活不长,不如早点去陪你。” 馨宁惊呆了,也起身与他相对,大声道:“你给我道歉,这是你的孩子,不是大白菜,我拼了命不要也要留下这个孩子,我都是为了谁?你就这样对我吗?是不是你也怀疑我的清白,觉得润哥儿不是你的孩子?你也觉得我一女侍二夫臭不要脸吗?”馨宁终于把这个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浓疮揭开了,这些日子两个人都避而不谈这个话题,连崔妈妈她们也小心翼翼的,仿佛她与段璟之间的四年时间像是不存在一样。 段璟一脸的不可置信,道:“你怎么扯到这件事上了,我都说了我不在乎的。” 馨宁直视段璟的眼睛,质问他道:“你真的不在乎吗?可是我在乎,所有人都觉得我水性杨花,是个不知羞耻之人,死而复生也要纠缠你,周淑宁见到我第一眼不是问我身体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反倒是问我有没有失身于唐暮云,崔妈妈也整日小心翼翼的敬着你,无论多么生气,一涉及到你,气势先短了三分。劝我不要跟你吵架,凡事忍一忍,毕竟有错在先,可是我真的有错吗?” 馨宁眼泪如水一样流出来,语气哽咽道:“明明是你识人不明让唐暮云潜到我身边。是你把我扔在一个荒郊小县,守卫失职,我才被劫走,可笑你还说要把我揣在兜里,随身带着。我跟唐暮云周旋,让他不要杀了我的孩子,勾引他,让他爱上我,不忍心下手杀我。我一个女子我手无缚鸡之力,我如何拼得过唐暮云一个八尺壮汉。整整四年,你可知我过得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唐暮云一个死太监,身心变态,若是我不顺着他的心意,他有的是手段叫我生不如死。” 说着说着,馨宁突然觉得没劲,说这些做什么?丢人,她转身回到榻上坐好,擦干眼泪,冷漠的道:“段璟,随便你吧,我就是这样一意孤行,任性自私的人,我会为了我的目的不择手段。你看咱俩谁能熬过谁?我今天放话在这里,若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我们立即和离,你刚刚三十岁,有的是女子投怀送抱,润哥儿和满满我都要带走,你可以登基,做你的孤家寡人。” 馨宁字字如刀,插进了段璟的心脏上,他知道馨宁的心结所在了,怪不得她总是整日愁眉不展,小心翼翼的,怪不得她一定要这个孩子,是想证明她爱他胜过爱自己的性命吗?是个人都知道这时候应该顺着馨宁的话,让她消气才对。可是段璟突然笑了,他轻描淡写的道:“我明日就去寻白神医,孩子不能要。你若要孩子,我就先死给你看,反正我只是一个摄政王,又不是皇帝,身上没背负什么江山社稷重任。” 第235章 病重 第二日段璟提前散了朝会,没再召见各位大臣商量朝政,急匆匆的出了宫门,人直奔东厂胡同的锦衣卫衙门。 白神医一大早就已经到了,他一脸怒气的出了其中一间屋子,见到段璟,勉强行了礼,愤愤不平的道:“王爷,这人完全说不通,恕草民不能跟他合作。” 连草民的谦称都出来了,可见气的多厉害,段璟却丝毫没有生气,道:“您不如稍等一下,本王去跟他说。” 他进了屋里,唐暮云正一脸潇洒的躺在床上让白神医的药童子黄芪换药呢,他还指挥道:“能不能轻点,我的命现在有多金贵你不知道啊?” 段璟冷了脸,道:“你别得寸进尺,一条命能有多金贵?你昨日不是说你有法子能救馨宁吗?只要本王把《毒经》给你。” 唐暮云看向突然出现的段璟,笑的很开心,道:“你终于来了,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着你吗?叫了一个老古板,又瞎又蠢的来敷衍我,怎么,不想要媳妇和儿子了?” 段璟皱了眉对那个换药的小童子道:“黄芪,你先出去吧。” 小童子黄芪道:“还好王爷您来了,要不然我都想毒死他了。”说完收拾着药箱。 唐暮云戳了黄芪的额头一下,“小小年纪不学好,论毒我可是你祖宗。” 黄芪一脸怜悯的看着他道:“烧坏脑子了吧?”背着药箱走了。 “你为何不传白神医金针术?我们昨日不是商量的好好的吗?”段璟面无表情的道。 唐暮云嘻嘻一笑,道:“我这不是突然反悔了吗?想体会一下漫天要价的无耻感觉。” 段璟强忍着想一剑捅死他的心情,拂了拂袖子,回身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正对着唐暮云的床,道:“可以啊,本王心胸宽阔,完全能坐地还钱。” 唐暮云变了脸,道:“我不会传给白老头金针术的,这是我曾祖父的独创,是我们唐门医脉的绝学,可伤人,能医人,非唐家人不可学,那天答应你也是因为我想从那该死的地牢出来,毕竟太冷了不是吗?” 段璟懒得跟他刷嘴皮子,也丝毫不意外这人会出尔反尔,他道:“你少废话,本王问你你到底想如何?本王答应了留你一命不死,那便不会抵赖。” 唐暮云看着段璟突然又笑了,他道:“我要亲自为周馨宁诊脉。” 段璟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道:“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都自身难保了,还是不死心,好,只要你能救她,本王便是让你见了又如何?真当我段玉衡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不成?” 唐暮云坐在床上给段璟作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揖,冷笑道:“摄政王爷真是心胸宽广啊,草民谢王爷能饶恕草民一条狗命。” 段璟心中有数,因此不惧唐暮云的挑衅,他面无表情,起身道:“时间不等人,本王看你生龙活虎完全不需要休养一番,你收拾收拾,本王派人接你去东宫。”说完拂袖而去。 段璟一走,唐暮云也收敛了笑容,他打开了手边的黄梨木盒子,里面只有一本保存完好的古籍,赫然是他寻找了半辈子的《唐门内毒经》,他叹了口气,感觉一阵荒唐,他不过昨日在水牢里跟段璟谈了不到半个时辰,今天一大早他就拿到了《毒经》,他终于知道他跟段璟的差距在哪里了,原来他苦苦追求也不能得到,其实不如别人一声令下,学得文武艺,买得帝王家,若他当时站对了队,现在他是不是依然是周馨宁身边的护卫之一呢?可以每日都看到她,也不必如此费尽心机,瘸了腿,被锁了琵琶骨。 他端着《毒经》正在胡思乱想,一个穿着太监服的人悄无声息的进了屋子,唐暮云虽然武功尽废,但感官依旧敏感,他机警的抬眼望去,一名拿着拂尘的太监穿着秉笔太监的服饰,是老熟人明月。 明月向外头打个手势,一个小太监推着一个轮椅进来,明月道:“唐先生,您腿脚不便,不良于行,这是轮椅,可以坐这个走。” 段璟盖上装着《毒经》的黄梨木盒子,放到一边道:“没想到能劳烦明公公大驾来接草民一介罪人,真是折煞草民了。” 明月保持着标准的微笑道:“唐先生哪里的话,只要是王爷交待下来的,明月自然遵从。” 唐暮云虽然当了几年归远侯爷,经常受桓帝召见,出入于内廷,但是东宫还是第一次来,不同于皇宫的红墙绿瓦,无比庄重。东宫显得更加轻松一点,一路走来,宫人们脸上也带了笑脸。 待到走到一座最大的院落,上书三个大字“晖阳殿”,他知道到了地方,果不其然,明月身形和神态变得更加恭敬,院子门口站着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宫装丽人,又是一个熟人,红珠。 唐暮云的心脏突然怦怦怦直跳,他就要见到那个人了。 馨宁等着段璟新请的神医,说可以保住自己孩子,红珠进门道:“娘娘,神医来了。” 馨宁一脸期盼的看过去,这一看,愣了。然后喃喃的道:“我是白日里见到鬼了吗?” 段璟走到馨宁身边伸手搂住馨宁道:“不是鬼,这人没死。” 唐暮云看着馨宁肩上段璟的胳膊,笑了一下,没说话,对明月道:“劳烦明公公,把脉枕摆好。” 馨宁尴尬的坐在两个男人中间,段璟示威似的一直搂着馨宁的腰,在唐暮云问馨宁问题时还抢着回答,唐暮云忍了半天后道:“我在问病人。” 段璟却道:“本王又没有说错,本王的夫人都没反驳,轮得到你来管我?” 馨宁只好尴尬的道:“嗯嗯嗯,他说的没有错。” 唐暮云气结,收了手,不再把脉,道:“你病的很重,已经快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你的身体不是能生下健康子嗣的身体,更有甚者生下残疾。我的金针术的确能保你和你孩子不死,但是你以后再也无痊愈可能,更再难有孕,你选吧!” 第236章 不可兼得 段璟脸色也变的凝重起来,他握紧了馨宁的手,对唐暮云道:“你昨天可不是这样说的。” 唐暮云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冷漠的道:“我是说了能保住你妻子和孩子不错,可是保住病弱的妻子和残疾的儿子也算是保住了不是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王爷别太贪心了,若让白老头子来治,最好的结果就是去子留母,那还是在他没有失手的情况下,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 馨宁何等熟悉唐暮云,一听他的话头就知道他还能有别的选择,但是这选择可能是更惨烈一点,所以他没说。她突然对段璟道:“阿璟,我想单独问他几句,你若是不放心想听,就在外间听吧,只是不要打断我就行。” 段璟听了馨宁的话苦笑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还好意思听吗?” 馨宁安抚的亲吻了一下他的手,道:“我知道你最好了。” 段璟恋恋不舍的走了之后,唐暮云也就吊儿郎当的倚在轮椅上,开始放肆的打量馨宁,讽刺道:“你看你费尽心力回了他身边,得到了什么?声名狼藉,受制于人,整天小心翼翼的看他脸色,生怕他怀疑你跟我怎么样了,现在连身体也倒了,死了也好啊,不用活着看着他娶些名门闺秀来给你做姐妹了。” 馨宁看了他一眼,肩上的锁链叮咚作响,瘫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块白布,隐隐泛出血色,回敬他道:“这是我所求,跟你无关。” 唐暮云啧啧了两声,道:“真冷漠啊,好歹我当个活太监尽心尽力的服侍了你快四年呢!” 馨宁懒得理他,恶语相向道:“废话真够多的,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谁?你这种浅薄的挑拨之语还是放回你自己的肚子吧,少在这里恶心我,你刚才话里有话,我问你若我想生出一个活泼健康的孩子呢?” 唐暮云诧异的看了一眼馨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道:“你现在变成这样与我也有关系,苍婆子和老苍都是懂医理的,应该是他们俩自作主张改了你的食谱,想让你自然死亡,所以我会尽力救你,但我不会帮你做选择,我内心有鬼,是想建议你生下这个孩子的。” 馨宁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唐暮云却突然看向外间,不知看到了什么,笑了,扬声道:“我自会帮你,只是你性命难保。” 馨宁也扭头看向外间,外间十分静谧,连个风都不曾吹过,她道:“你看到谁了?” “一片衣角而已,你猜是谁?”唐暮云转回头道,语气里是满满的恶意,“看来你御夫之术也不行啊。” 馨宁没有在意,“是我说他可以听的,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然后继续问道:“我要如何做?才能保住我肚子里的孩子?” 唐暮云笑着道:“每日按照我给的方子进补,配上汤药,我定期为你施针,孩子会长大,因为要以母体来供养孩子,待到孩子到出生之日,你已经瘦骨嶙峋,后继无力,无法生产,我会剪开你的肚子,把孩子弄出来,你当场死亡,就是这么简单。” 馨宁被唐暮云说的汗毛直立,不禁紧紧的抓住了手中的帕子。 唐暮云看到馨宁的小动作,笑的更加高兴,道:“其实你的选择我很满意,毕竟你跟段璟真正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我多,这样我也不算吃亏,而且你临死的这段时间还能经常见到我,我都心动想劝你这么选了呢,反正到最后我得不到你,他也得不到,真是太完美的结局了。” 唐暮云话音刚落,外间的厚门帘“呼”的一下被掀起来,段璟直入内室,他怒气冲天,对着唐暮云道:“滚出去,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唐暮云笑的邪恶,看了一眼失神的馨宁,道:“是,王爷,草民这就滚。”悠悠然自己扶着轮椅的轮子出了晖阳殿。 段璟犹不失怒火,气愤的道:“我真是脑子糊涂了,明知道他是个疯子,还把他从地牢里放出来,早该杀了他的,我这就叫唐清风回家闭门思过,看来把他放出来放的早了。” 馨宁听了心里一阵好笑,心道做段璟的手下可真不容易,她搂住段璟的腰,把脸埋在段璟的怀里,贪婪的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然后闷闷的道:“昨天我话说的过分了,你别在意。我本来以为我不在意那些非议的,想着清者自清,也不屑于跟你解释,以为你都懂的,可是谁想到到头来反倒是我自己最介意,一时入了迷障,还因此伤到了你的心。” 段璟回搂住馨宁,把下巴放在馨宁的头顶上,道歉道:“是我不好,我忙于朝政,对你关心太少了,没发现你闷闷不乐的,还整日黏着你,只顾着跟你说朝中的事情,让你也休息不好。” 馨宁继续闷闷的道:“那你要保证以后都听我的,要一直爱我,就算我老了变丑不能生孩子也不能娶年轻的小姑娘。” 段璟莞尔一笑,像哄小时候的满满睡觉那样,轻轻的拍着馨宁的背,道:“傻丫头,我比你老多了,肯定是我先变老,你看我头发都已经白了一半了。” 馨宁胡搅蛮缠道:“家里我最大,我说了算,你必须听我的。” 段璟闷闷的笑,胸腔里的回声萦绕在馨宁耳朵边,道:“好,都听你的。” 馨宁也跟着笑,突然就有了勇气,她从段璟怀里挣脱开,刚道:“我要……”,话还没说出口,段璟就伸手点了馨宁的穴道,馨宁浑身不能动,也无法说话,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段璟。 段璟把馨宁小心的放倒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俯下身爱怜的吻了吻馨宁的额头,又吻了吻馨宁的嘴角,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要孩子,可是我不行,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事情任何人把我们分开,亦或是我们的孩子,唐暮云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我宁愿要你这条在我眼前的瘦鱼,也不想要那更肥厚的熊掌。对不起,我又失言了,不过我发誓,以后真的都听你的。” 第237章 日常(二) 刘喜把今年的年货都点好入库之后,就碰到了一脸喜气的崔妈妈,他急忙上前打招呼,道:“崔尚宫,您今个心情很好啊。” 崔妈妈见是刘喜,也道:“刘公公这是忙活过年的事情呢吧,辛苦您了。” 刘喜忙推辞道:“您说哪里的话,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何谈辛苦呢,倒是您,怎么没在娘娘前伺候啊?” 崔妈妈高兴的道:“您别说,娘娘这几天心情好了不少,说是要把上个月江南贡上来的大红色横纹绒找出一匹来,说是给公主殿下做一身衣服穿。您看,我这不就来库房了吗。” 刘喜殷勤的道:“奴婢帮您找,咱们娘娘难得有心情。” 刘喜转身就开了库房,还特地在前引路,指了一个小太监帮着翻找,然后打听道:“娘娘不是在坐月子吗?前些日子膳房送上去的东西都不怎么动,可把王爷愁死了。” 崔妈妈正忙着看着库房堆成山的料子,听刘喜问,想着刘喜也不容易,最近王爷脾气越发难以捉摸了,除了在娘娘面前克制一点,前朝的大臣们都被他骂了一个遍了,娘娘没胃口吃喝,他这个东宫大总管最是难过,就道:“娘娘今天用了一大碗小米乌鸡粥,加上陛下课业又有进步,被丁大人称赞了一番,心情特别好,加上这不快过年了吗,也该给公主和陛下做几身新衣服了,其实陛下和公主的衣服早了做了一大堆了,但是难得娘娘一片慈母之心,咱们也不能泼冷水是吧。” 馨宁正坐在床上看书,她已经快一个月没洗头了,脑袋沉重的要死,见崔妈妈身后的宫女们抱着十几匹红色的布匹回了晖阳殿,她一阵头疼,抱怨道:“让你找一匹布,做件两件衣服应应景罢了,你搞这么大阵仗,有这功夫还不如想着帮我洗个头,我再不洗头头上都能养虱子了。” 崔妈妈瞪了馨宁一眼道:“你还想着洗头,不是说了不可以吗?得做满双月子这身体才能养好,你现在不是十几岁那会儿子了,翻了这个年都二十五岁了,还不好好养身子。” 馨宁长叹一口气道:“在不洗头王爷都嫌弃我了。” 崔妈妈指挥着小宫女们把布匹全部码在桌子上,没空理她,随口道:“你问问王爷让不让你洗,王爷发话让你洗,妈妈我立即去给你烧热水。” 馨宁眼睛一亮,道:“好啊,等他回来我就说。” 崔妈妈没有在意,她正寻思怎么用这些布料呢,她扭头对馨宁道:“姑娘,给王爷也做身新衣服吧,你光想着给陛下和公主做新衣服,也不能忽视了王爷啊。” 馨宁漫不经心的道:“我的女红你是知道的,连一双袜子的针脚都缝不齐,也不知道你想什么呢,让我给孩子们做衣服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让我给王爷做,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崔妈妈就道:“王爷这些日子对你嘘寒问暖的,无论朝政多忙都记得你吃食,再也没有像他这样的丈夫了,再说了,没留下这个孩子是为了你好,你就别记恨他了。你看现在多好,也不至于让妈妈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馨宁不想说这个事情,转移话题道:“你怎么拿的全是红色的,也不嫌看着眼睛疼。” 崔妈妈知道不能在深说了,笑着就这台阶下了道:“你看看,这些虽然都是红色的,但是材质样子都不一样,刻丝的就只能做外衫,有的布料是做内衬的,我知道你做不了衣服,就象征性的动几针就行了。” 馨宁瞪眼道:“那我怎么好意思说这是我亲手做的衣服啊?” 崔妈妈就道:“那你来做一身衣服啊,看看能不能穿出去。” 馨宁悻悻的道:“那算了。” 晚上段璟回来之后见了馨宁就道:“听刘喜说你今天找了一堆料子出来,要给孩子们做新衣服,有我的吗?” 馨宁头皮痒痒的,想挠又忍着不挠,就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朝中大事还没塞满你的脑袋吗?” 段璟道:“朝中今天没什么事情,再说要是事事都由我来亲自做,那我一年给这些大臣发这么多俸禄还有什么用?” 馨宁终于忍不住拿出梳子挠了挠头皮,道:“我女红什么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顶多能裁个帕子罢了,崔妈妈说了,衣服让绣房的人来做,我象征性的缝几针就行了。你不是说了吗,我一年给绣房的秀女们发那么多俸禄,又不是养着她们吃闲饭的。” 段璟被馨宁逗的哈哈大笑,脱了靴子上了床,伸手抢过馨宁手中的梳子,道:“我给你梳。” 馨宁大叫道:“不可以,你不能碰我的头发。” 段璟制住馨宁乱动的手臂,道:“老实点,不就是头发出了点油吗?就当抹桂花油抹多了。” 馨宁动了几下就没力气了,索性撒娇道:“阿璟,人家想洗头吗,超级难受的。你难道不觉得难闻吗?”然后趴在段璟的怀里,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段璟伸手推开馨宁的额头,道:“别跟我撒娇卖痴的,不行就是不行,你要实在难受,等满一个月让崔尚宫用热水给你洗洗。” 馨宁虽然不满意但是也只能这样了,又道:“今天我还没见过润哥儿呢,他今天表现怎么样啊,师父说他很聪明,学的也很快,但是我有点担心他,他一点也没有小孩子的样子,你看满满淘气的,润哥儿从来不曾和满满似的。你没听说过吗?那些平时很温顺很乖巧的孩子,一旦叛逆起来比那些平时就淘气叛逆的孩子更加危险的。” 段璟安慰馨宁道:“你别担心润哥儿了,他好的很,他性格温顺,不是那种执拗的孩子。过几天就过年了,我着人买了许多烟花,想着在除夕夜放给你看,对了,今天元宵节我决定办一个灯会,我想带你和孩子们出去看看,你到时候也出月子了。明年就二十五岁了,想要什么礼物?” 第238章 过年 段璟上朝之后,馨宁磨磨蹭蹭的起了床,随随便便的吃了几口早膳,就找出了一本地方志来看,大概看了半个时辰左右,红珠急匆匆的来了,看馨宁又在老生常谈的看书,就道:“娘娘,你怎么又看上那些地方志了,都看好几遍了,看也是白看,您又不能去。” 馨宁十分无聊的道:“那我能干什么啊?你给我找几件坐月子能做的事情。” 红珠摇摇头,道:“还真没有,不如您研究一下菜谱吧,上次做的那个菜干咸骨粥还挺好吃的。” 馨宁瞪了她一眼道:“就知道吃,前朝有什么最新消息吗?” 红珠忙着给馨宁梳头发,道:“奴婢就是来跟您说这件事情的,刚才刘喜传来消息,说王爷今天一早上在朝会上突然提出改元的事情,说是今天一早接到战报,南方的最后一股叛乱势力已经平定了,西平侯世子凯旋而归。王爷十分高兴,就说要改元,这后天就过年了,大臣们都慌了。” “那最终定了什么年号?”馨宁好奇道。 红珠稀奇道:“您怎么知道最终还是改元了?丁大人提出来的,王爷当场就定下来了,定的年号为升平。” 她还不了解段璟吗,段璟这个人无论想做什么都是能做成的,馨宁感叹道:“升平,好年号,希望未来的日子都是太平日子,不要再有战争了。” 红珠也点头道:“您说的对,新年新气象吗,对陛下也好,现在用的年号还是郭坤和任冲那贼子定的年号呢,用着就觉得膈应的慌儿。” 馨宁不想提这件事情,转移话题道:“过年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我都没有问刘喜这件事情。” 红珠见馨宁转移了话题就知道她不喜欢说这件事情,就顺势道:“刘喜都办了多少年了?您还不放心吗?什么都不用您管。” 要是这话让别的主母听见肯定会不高兴,但是馨宁向来喜欢当甩手掌柜,闻言居然不管了,道:“那就好,你有时间帮我盯他一下吧,看他有没有趁机收太多贿赂,但是你要明白水至清则无鱼,别抓他抓的太紧。” 红珠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你那么郑重做什么?哦,对了,过年了,润哥儿也能歇歇了吧,起的比我这个当娘的还早,睡眠不足将来长不高个怎么办?不过这都是小事,你说润哥儿是不是有点太乖了啊,他还不到五岁呢,从来不吵着要出去玩什么的,也不挑食,给什么就吃什么。你看满满,明明是双胞胎,整天玩的跟泥猴子似的,对了,她这会儿又去哪里野去了?天气这么冷。”馨宁担心的事情有一箩筐。 红珠给馨宁梳好了头,把带来的食盒拿出来,道:“这边是厨房刚做出来的点心,您先尝尝。” 她把点心摆好之后,道:“公主殿下您就放心吧,崔妈妈跟着呢,怎么着也不会叫她磕着碰着了,至于陛下,奴婢觉得您这是得陇望蜀了,您不知道前朝的大臣们对陛下多么的称赞,有乃父之风。再说王爷都没说不好不是吗?奴婢觉得陛下的聪明可能是像了您小时候,您小时候老爷不是一直感叹您不是个小子吗?” 馨宁开玩笑道:“还好是有乃父之风,要是有乃母之风,这些大臣不得急白头了。” 红珠不赞同馨宁的话,道:“这些大臣们是不知道娘娘的好,我听说王爷小时候还在灯会上走丢过呢。” 那是,我都两世为人了,再走丢了就神奇了,馨宁腹诽道。 除夕夜当天,段璟给馨宁裹上了一层厚大裘,把她抱到外面的回廊上看烟花,馨宁窝在他的怀里,虽然夜晚很冷,但是段璟握着她手的热乎乎的温度,让馨宁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艘小船停靠在了安全的港湾里,连冰冷的夜风都是甜蜜的。 烟花放完之后,段璟连忙把馨宁抱回了屋里,段璟亲吻了一下馨宁新洗的头发,开玩笑道:“还是干净的头发亲着更舒服啊。” 馨宁拧了他一下道:“别胡说了,孩子们都睡了?” 段璟点点头道:“恩,满满睡的和泥一样,怎么都叫不起,还不知道今天怎么疯玩了呢。” 馨宁道:“对了,明天是大年初一,我要不要进宫去啊?” 段璟道:“你不用去,你还在月子里呢,我领着润哥儿去一趟点个卯就行了,初二去岳父家,你呆在家里就别去了,我领着两个孩子去一趟,岳父说好久都没看到满满了,对了,我今天还看到鸣哥儿了,他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陶陶我倒是没有见过,你出了月子叫两个孩子来看看吧,庆云表哥昨天还说起两个孩子的婚事呢。” 馨宁也想起这回事了,道:“我离开辽阳前,我姐姐还说让我给鸣哥儿相看媳妇呢。你知不知道谁家的闺秀到了年纪的吗?” 段璟瞬间觉察到这是一个陷阱,立即撇清道:“我怎么知道谁家有适龄的女儿啊?我又不是那种整日盯着人家后院的人。” 馨宁撇了他一眼,道:“你有点欲盖弥彰啊。” 段璟连忙道:“等你出月子了,你办一个花会,诗会的,多见见那些夫人,女儿大多随母亲,把消息放出去,自然有想跟我们结亲的人家把女儿带过来的。哦,对了,润哥儿的正妻人选也要看看了。” 馨宁立即被这个消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惊讶的道:“润哥儿过了年也才五岁,你也太着急了吧,他这么小,知道什么是娶媳妇吗?” 段璟却正色道:“你别小看这件事情,润哥儿将来的妻子可是皇后,是国母,一定得挑一个贤惠善良的出来,润哥儿估计不能像咱俩一样了,他将来可是要选秀的,你向来火眼金睛,现在就得注意起来了。对了,你可不能由着润哥儿的性子来,选个他喜欢的,却善妒的出来。” 馨宁一想到要跟那些皮笑肉不笑,七窍玲珑心的贵妇内命妇们打机锋就觉得烦,道:“你把秦流云弄的情报给我弄一份出来。” 第239章 灯会 段璟惊讶的看向馨宁,道:“不会吧,给你亲外甥和亲儿子做媒你都嫌麻烦,你不会就打算整天躲在宫里看书画画吧,总要适当的接触一下外人。” 馨宁瞪着段璟反驳道:“谁整天躲在宫里了,还不是我在坐月子,再说我也没觉得烦,就是有点不喜欢而已。” 段璟看出馨宁还有心结,就道:“你怕什么呢,这举朝上下都再也找不出一个身份比你高的命妇了,你就放宽了心,你办的花会就算是只是放几盆野花在那边让她们赏,她们也能把野花夸成牡丹。只有她们奉承你的份,你到时候就小心飘飘然就行了。那些命妇们的舌头都灿若莲花,又有眼色,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们都明白的,再说了,要是她们都是个蠢蛋,难道她们的丈夫也是蠢蛋不成?” 然后他拍拍馨宁的手道:“别想这个了,这个还早呢,你正月十二满一个月,应该也可以出来走走了,要是真的让你老老实实的坐两个月,估计腿都废了,今年我名人在正月十五办了灯会,到时候领你和孩子们出去看灯。” 馨宁超级惊喜,立马把办花会的事情扔到了脑后,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京城看灯呢,上一次看还是很小的时候跟着我爹在辽阳看,不过短短的两条街,是我爹当年为了我自掏腰包办的灯会,可惜我看了之后就大病了好久。那之后爹爹渐渐变忙,家里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我身体也不好,便再也没有看过灯了。” 段璟拥馨宁入怀,轻轻的抚摸她的后背,道:“这次办的真的很大,我们可以带着孩子好好的玩一番,我让崔尚宫给你准备厚厚的大裘,拿上几个暖手炉,一定不叫你冻着。” 初二那天馨宁起了个大早,揉着眼睛看段璟换衣服,段璟见馨宁那困倦的样子,开玩笑道:“果然对于出嫁的女儿们来说,还是回娘家最有吸引力,平时叫你早起比登天还难,要不是你还没出月子,估计连早饭都要回娘家吃了。” 馨宁没理他,对红珠道:“崔妈妈把两个孩子弄起来了吗?” 红珠看了一眼满脸笑容的段璟的眼色,才道:“陛下和公主殿下都已经起了,早膳也准备好了,要摆上来吗?” 没等馨宁说话,段璟直接道:“摆吧,早点吃,也好早去早回。” 馨宁奇怪的道:“怎么不多呆一会儿,我爹肯定准备了午膳等你们一起吃的。” 段璟摇摇头道:“如今身份不同,盯着我们的眼睛也变多了,我们能去一次已经是不易,再说了,女儿没跟着一起回去,我们也不好多呆。好不容易不上朝,早点回来陪你才是正事。” 馨宁甜甜的笑了,道:“好,我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好不容易到了正月十五,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晖阳殿开始忙了起来,崔妈妈十分不放心的找出了好多件大裘,又给馨宁穿了很厚实的衣服,手炉也准备了好几个,对馨宁耳提面命的道:“你刚满一个月,按理说是坐双月子不坐满两个月是不能出去的,可是王爷心疼你,特地带你出去看灯,妈妈今日在这跟你明明白白的说,这帽子和抹额是绝对不能拿下来的,手炉也不能离手,带跟的棉鞋也不能拖,要是有凉气进了身体里,你后半辈子就等着腰疼腿疼吧。你给我做保证,否则你就不许出去,就算王爷大发雷霆想要仗责我,妈妈我也是绝对不能放你出去的。” 馨宁在家里憋了一个月,为了能出去,只好连连应是,说的全同意,一点也不反驳,各种保证赌咒发誓了一番,崔妈妈这才满意。 馨宁穿好了衣服,段璟就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过来了,两个孩子都穿了红色的新衣服,像观音菩萨坐下的两个金童,馨宁看了就忍不住带了笑颜。 她想伸手接过来一个,结果段璟却道:“不用你抱,你老老实实的走你的路就行了。” 满满见了伸手紧紧抱住了段璟的脖子,生怕馨宁把她抱走,道:“娘,我要爹爹抱。”然后一脸委屈的看着段璟,道:“爹爹都好久没有抱满满了,满满想爹爹了。” 润哥儿却发现了段璟额头上出了细细的汗珠,有些担心的对段璟道:“爹爹,让我下去吧,您抱着妹妹就好了。” 段璟听了却道:“你俩才多沉,加起来也没有爹爹当年行军时穿的铠甲沉。爹爹抱你们先出去,我们去车上等你娘出来。” 馨宁也已经收拾完了,闻言道:“我们一起走吧。” 一家四口上了车之后,马车朝着集市方向走过去,到了集市的牌坊附近,赶马车的明月道:“爷,马车进不去了,得走路进去了。” 明月找了个僻静地方停车之后,段璟下了马车之后,见两个孩子和馨宁都是一脸兴奋,就吩咐过来的红珠、时巽、清音以及润哥儿的贴身侍卫世明道:“红珠跟世明跟着润哥儿,时巽跟清音跟着满满,要寸步不离的跟着,绝对不能叫人冲撞了,不能去阴暗处,侍卫队已经分散在人群里,一打暗号,人都会出来,不要吃集市上的东西,一定要注意周围情况,尽量不要离开我和夫人的视线,要是走散了不要慌张害怕,明月把集市中间的一线天酒楼包下来了,我们在那边会和。” 馨宁带着挡风的帷帽,一只手牵着润哥儿的小手,另一只手被段璟牵着手一路走进了摩肩接踵的灯会集市里。段璟脖子上坐着满满,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 一路走来都是各式各样的花灯,满满见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的,馨宁很擅长猜谜,一路走来基本上每个铺子都会光顾一下,顺便拿走一个灯笼。很快后面跟着的侍卫手里就全是灯笼了。 馨宁低头问润哥儿要不要灯,润哥儿摇了摇头,不仅不要还劝馨宁道:“娘,不要再猜了,他们都很不容易的,我们已经有很多灯笼了,满满还小,只能玩一两个,等回去之后,妹妹哪个不喜欢就给我好了。” 第240章 天生一对 馨宁听了之后十分惊讶,忍不住看向跟着的侍卫,汗颜的对段璟道:“没想到我猜了这么多,连润哥儿都看不下去了。” 段璟当然不会说他已经让跟着的人把银子都付了,就道:“那我们不猜了,去一线天酒楼吃点东西吧,天气有点冷,我有点担心你。” 润哥儿用小手拉着馨宁的袖子道:“娘亲,我们去吃好吃的吧,我走不动了。” 于是大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酒楼,孩子们都走累了,胃口大开的吃饭,馨宁还没怎么尽兴,因此不怎么累,更没什么胃口,但是被段璟逼着喝了一碗姜汤和一碗鸡汤小米粥。段璟见馨宁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屋里烧着地龙,暖暖的,饭菜也是热热的。满满吃饱了饭已经开始趴在段璟怀里打瞌睡,而润哥儿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了,一直用小手揉着眼睛。 馨宁看着困倦的孩子们,心道,也该到回去的时候了,正准备跟段璟说回去的事情,段璟却先道:“让人把孩子们送回去吧,我们俩再逛逛。” 馨宁先是一脸惊喜,随即又因为担心孩子们便放弃了,她道:“算了,还是回去吧,我不放心孩子们自己回去。” 段璟听了之后先是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然后见馨宁一脸失望时,包间的门外有声音响起,外面的人道:“爷,是流云。” 馨宁正奇怪流云怎么来了,难不成是又出什么事情了,要知道流云现在负责锦衣卫的事情,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段璟让流云进来,然后便对他道:“你带着润哥儿和满满先回行宫吧,把孩子们送到行宫的崔尚宫手上,把侍卫们都带上,给本王留几个提东西的人就行了。”又对红珠道:“红珠,你也回去吧,你家王妃不放心。”红珠正巧也对逛街没什么兴趣,又一直提心吊胆的,道了声是,便起身准备一起回去。 馨宁听到段璟的安排,脸上瞬间笑开了花,但瞬间觉得对不起孩子们,又憋了回去。段璟在吩咐流云的时候,眼睛也一直往馨宁这边瞟,见了馨宁的表情变换,脸上忍不住就带了笑,笑的紧张的流云一头雾水。 流云带着孩子们走后,馨宁笑嘻嘻的看着段璟,道:“阿璟,有什么安排吗?想出去玩。” 段璟伸手揽了她道:“给孩子们猜了那么多花灯,你有没有喜欢的,我也帮你赢一盏灯。” 馨宁笑的像个小孩子,立即道:“我刚才看到了一盏琉璃灯,做成了莲花样式,那个特别好看的,结果满满喜欢那个画着八仙过海的走马灯,那个也挺好玩的,但是我还是喜欢那盏琉璃灯,挂在房间里,可以点上香烛,又好看又能驱蚊子。” 段璟见馨宁说的一脸高兴,他也高兴,突然起身把馨宁打横抱起来,大声的道:“走啦,我们去买我家馨宁喜欢的琉璃花灯啦。” 馨宁揽着段璟的脖子笑的开心极了。 馨宁如愿的买了那盏琉璃莲花灯,高兴的用手提着,两个人漫步在灯会里,灯会虽然叫灯会,但不光只买灯,但是也有卖别的东西,加上今天元宵节,不宵禁,小商贩都嗅到了商机,买各种小玩意的铺子非常多,虽然都没有内造的精美,但是也别有一番意趣,馨宁给孩子们买了一堆小玩意。 夜渐渐的深了,天气虽然很冷,但是馨宁因为穿的像一个球,又一直在人挤人的灯会上逛街,渐渐的热了起来,棉帽子下面的额头出了一点点细细的汗珠,段璟眼尖看见了,担心馨宁受了寒,把她领到了一个避风处,用帕子给她擦汗,道:“是不是累了?今天走的是有点多了。” 馨宁好久都没有这样走过了,脚的确有点酸,但是她因为兴奋忽略了不适,但是段璟就像鬼神一样准确的捕捉到馨宁的各种想法和状态,馨宁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休息一会儿就好了,稍微有点累。” 段璟听了就直接蹲在馨宁的前面,拉着她的手,道:“来,我背你。” 馨宁连连推脱,道:“你想什么呢?让人看见了怎么办?” 段璟把馨宁往自己后背上拽,道:“没人认识我们的,我把侍卫们都遣走送孩子们回去了,不用害羞的。” 馨宁不依,道:“谁说没人认识我们的?今天休沐又不宵禁,你的那些臣子们肯定会领着家人出来逛逛灯会的,万一碰见熟人,让你的臣子们看见你背着我,像什么样子?” 段璟见馨宁压根不想上来,不等馨宁反应,一把把馨宁扔到了背上,瞬间站起来身,馨宁尖叫一声,怕掉在地上,一把抱住了段璟的脖子,段璟两手抓住馨宁的小腿,把人往上一提,悠闲的道:“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让人看见又怎么?我背我自己的妻子难道还需要我的臣子同意不成?” 馨宁紧紧的抱住段璟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道:“阿璟,我爱你。” 段璟听了之后眉开眼笑道:“看来以后要多背你了。” 馨宁却没跟着笑,低声在段璟耳边,带着哭音道:“阿璟,孩子的事情,我从来没怪过你,是我自己没出息,不知道想证明什么,谢谢你这么爱我,一直包容我,最喜欢你了。” 段璟幽幽的叹了口气,扭过头对馨宁道:“馨宁,抬头看我。” 馨宁很听话的抬起头,看着段璟的眼睛,两人的脸近在咫尺,段璟道:“馨宁,再也没有比你更勇敢,更好的姑娘了,除了你,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喜欢上别人,我已经三十岁了,很多人在我这年纪已经当爷爷了。所以,相信我,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馨宁破涕为笑,心情不知怎么瞬间就变得很好,突袭的亲了段璟的嘴唇一下,道:“我盖章了,你这个白发爷爷以后只能是我这个病秧子一个人的,你华发早生,我疾病缠身,我们是天生一对。” 段璟哈哈大笑,转过头,大声道:“对,我们是天生一对。” 第241章 封爵 第二日段璟召了一些肱骨重臣书房议事,苏东禹最先来的,提前一个时辰就来了,他见段璟一身家居常服,发丝只束了一半,嘴角带笑,一看就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忍不住对段璟挤挤眼睛,调侃道:“听说昨日王爷背着王妃娘娘在灯市上大摇大摆的走了一圈,王妃娘娘应该很高兴吧。” 段璟也不生气,反倒是问道:“用午膳了吗?我们中午用了新鲜的刀鱼。没吃好饭可以在这边用午膳。” 说到这里苏东禹一脸苦涩,道:“王爷,你说我能不能自立门户啊,免得让舒宜跟我一起受气。” 段璟毫不惊讶的连看都不看苏东禹道:“没有长子自立门户这一说,要是你弟弟本王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苏东禹叹了口气,道:“我后妈那么宠我二弟,怎么可能叫他上战场去立军功呢?整天算计着我爹的爵位,她也好歹算是个将门虎女,一点也不爽快,总是玩一些阴谋诡计的,我二弟新娶的弟媳妇也是很难缠,整天阴阳怪气的气的舒宜肝疼。舒宜虽然是长公主,可惜没生出个玲珑心思,总是被算计,防不胜防的。” “所以你今天来这么早,怕是连午膳都没用就来了,怎么,跟我姐姐吵架了?”段璟闲闲的问道。 苏东禹挠挠头,一屁股坐在了段璟下手的第一张椅子上,道:“我长女蕙姐儿今年十二了,我俩因为她的婚事大吵了一架,王爷您可不能罚我,你姐姐太无理取闹了,说要把蕙姐儿嫁给胡飞羽,这我能忍吗?跟她大吵了一架。”胡飞羽是原内阁首辅胡为海的小孙子,现在在吏部任左侍郎。 段璟也被惊到了,道:“我姐姐消息倒是灵通,我刚升了他的职,怎么看中他了?” 苏东禹一脸无奈的道:“她其实眼光很好,胡飞羽那小子深得他爷爷真传,人品很好,做事更是认真负责,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可是架不住他克妻啊,他连着订了三次亲,人家姑娘不是病死了就是出事故。蕙姐儿是我的嫡长女,平日里最是可爱开朗,我怎么可能同意这门亲事,你姐姐也不知道被什么蒙了心。” 段璟想到后院正在翻京城里适龄男子资料的馨宁,道:“庆云家的陶陶好像跟你们家蕙姐儿是同岁,你有时间不如问问庆云对孩子是怎么安排的,庆云还是老样子吗?” 苏东禹想到林庆云那幅半死不活的样子,道:“我还没见过他,听说他去大相国寺修行去了,连过年都没回府,整日跟那些大和尚谈论佛法,长子都扔在一边不闻不问的,兴宁侯夫人有整天疯疯癫癫的,家里只有老兴宁侯爷一个人在忙乎,老的厉害,头发灰白。老兴宁侯爷找我爹喝了好几次酒,说怀疑庆云是不是要出家当和尚,好歹鸣哥儿还算争气,在国子监成绩优秀。” 然后又道:“说起来我们都是要给儿子娶儿媳妇的年纪了,真是操心的命,还是周建峰舒坦,没老婆,没儿子,弟弟听话,弟媳妇也安分,帮他在家孝顺老周将军,他在外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整日呆在西山大营也没人管他,逍遥自在,王爷,你说他是不是还惦记那个王家那个当了炀帝淑妃的女人啊?” 段璟瞪了苏东禹一眼,道:“不要乱说话。这话要是传出去,建峰的名声就完了。再说你怎么知道他是真的逍遥,他整日不思娶亲,老周将军也是很发愁的。” 苏东禹撇撇嘴,不再说了,但是等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嘴贱,诋毁周建峰道:“王爷,您说建峰是不是跟庆云一样啊?也不行了?要不然这么多年他是怎么守住底线的啊?” 段璟啪的一下,把手中的奏折拍在书桌上,道:“再胡说就滚出去,也别想着自立门户了。” 苏东禹震惊道:“王爷,您同意我自立门户了。”苏东禹脸皮极厚,道:“您看,臣好歹也是个驸马,又为您立下了汗马功劳,怎么着也能封个爵位的吧,我也不求跟我爹一样封个侯爵了,就封个伯爵就行了。” 段璟诧异的看了一眼苏东禹,道:“你确定只封个伯爵就行了?本王今日召了礼部的人过来,商量封爵的事情。” 苏东禹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讪笑道:“王爷,您说了算,你说一臣绝对不说二,您想封臣什么爵位,臣就要什么爵位。” 段璟喝了一口茶,云淡风轻的道;“那就封你为武定伯吧,你为本王打下了半壁江山,本来想封你我武定公的,可惜你只求伯爵位,恩,你很谦虚,姐夫,作为皇亲国戚的榜样,真是太好了。” 周建峰是第二个来的,他也早来了一会,见苏东禹在,还哭丧个脸,小小的惊讶了一番,对段璟行礼之后,道:“臣想去拜见王妃娘娘,所以才早来了一会儿。”然后看向苏东禹,道:“没想到驸马爷这么早就来了。” 段璟打断他的话,道:“王妃就在晖阳殿,你自去看她就行了,哦对了,她要跟你商量你娶亲的事情,本王跟王妃商量,已经为你定下了新任刑部尚书夏进的长女,你回去跟岳父大人商量一番就去夏阁老家提亲吧。” 周建峰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道:“王爷,您刚才说什么,臣没听明白。” 段璟懒得理他,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苏东禹,挥挥手对周建峰道:“去晖阳殿吧,一会准时过来,你们兄妹之间不要叙旧太久,王妃身体还在恢复中,不要说一些让她不开心的废话。” 周建峰晕头转向就出了书房,然后问领路的明月,道:“明公公,王爷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要给我娶亲啊?” 明月带着笑意看着周建峰道:“还有比您更惨的呢,您看到驸马爷了?王爷本来要封他为武定公的,结果他自己胡说只求伯位,王爷就封他为武定伯了。” 周建峰听了之后哈哈大笑,然后又道:“看来王爷今日召礼部的人过来是要大肆封爵了。” 第242章 兄嫂 馨宁见周建峰来了,忙道:“哥哥你来了,我正在看着京中适龄男女的资料呢,打算给鸣哥儿和陶陶相看一番,鸣哥儿年纪不小了,再不娶亲就晚了,姐姐还等着抱孙子呢。” 周建峰见屋里只有红珠在,就横眉竖眼的看着馨宁,不高兴的道:“夏进的女儿是怎么回事?我不想娶。” 馨宁头都不抬,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道:“这个夏进的女儿很好,风评也不错,她已经十八了,之前订了亲因为母亲去世黄了,好不容易出了母孝,结果男方家里的通房却怀孕了,夏进就给女儿退了婚事。她性格很好,女红厨艺也十分精通,也没跟别的女孩子似的喜欢个琴棋书画的,是家里的嫡长女,还帮着带弟弟妹妹,想必是个很细心又贤惠的人,正好适合哥哥,王爷之前已经跟爹爹提过一嘴了,爹爹特地去拜见了夏进,很满意,你好好收拾收拾你的胡子,然后去提亲吧。” 周建峰急了,道:“你怎么都不问问我,就随便给我安排亲事,我是你哥哥,哪有妹妹管哥哥娶亲的事情的。” 然后又道:“不论是夏进的女儿还是夏出的女儿,我都不会娶的。” 馨宁听见这话之后,终于抬头看向周建峰,“啪”的一声把手边的资料合上,道:“那你想怎么样?打一辈子光棍吗?你要是敢这样说你觉得你对的起爹吗?对得起去世的娘吗?我是真的不能理解你,你就见了王望舒一面,就非她不娶了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给她寄信,还偷偷出京去看她。” 周建峰瞪着眼睛看馨宁,道:“你别管这些事情,你去跟爹爹说这门亲事不能结,怎么都不商量我。” 馨宁反问他道:“你多久没回家了,我听说王爷带着孩子们初二那天回家那天,你都不在,连林庆云那个半疯的人都去了。还借口说什么巡查,你也太明显了,让我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你出京看王望舒去了?我告诉你,我们跟王家的姻亲关系结束了,王竞洪和王伦这辈子都再无起复之日,如果他们子孙后代继续这样不争气,王家覆灭是迟早的事情。说实在话,我并不反对你娶一个再嫁之人,可王望舒内心龌龊,小算盘一大堆,娶她进来,你的名声和后半辈子的人生都完了。我也绝对不允许我们周家的嫡长孙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周建峰坐在椅子上抱头低声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喜欢她。” 馨宁根本不理他,道:“三十岁的人了,该放弃什么该留下什么你自己清楚,你要一意孤行想娶王望舒的话,好,那你亲自去济南问问她,说你要抛弃你所有的身份,抛弃你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的职位,跟她远走高飞,隐居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小山里,如果她同意了,立即抛下一切跟你走,愿意跟你去过苦日子,那我承认她是爱你的,因为爱你我可以忍耐你娶她。但是她要是说什么我不能拖累你,你还是回去当你的大官,我只要能默默看你一眼就好了,那说明她还是受王竞洪指使,对我们周家别有居心。” 周建峰跳了起来,道:“那我们一言为定,如果她经过了考验,你要说服爹同意我娶她,然后帮我把夏进女儿的婚事退了。” 馨宁不慌不忙的打开了资料,道:“你别高兴的太早,我敢断言,夏进的女儿你是一定要娶的。” 周建峰却听不进去,反倒是开始憧憬道:“对了,她的身份你也要帮我解决了。” 馨宁翻了个白眼,讽刺道:“臭名昭著不好吗?哥哥,敢娶炀帝后妃的你,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必定能流芳百世,让许多后人根据你的事迹创作出许多可歌可泣的文学作品的。” 周建峰有些讪讪的道:“你就不能为了你哥哥的后半生幸福嘴下留德吗?” 馨宁摆摆手,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道:“快走吧,王爷那边估计人已经到齐了,你真的是什么用处都没有,本来还想着让你参谋一下陶陶的婚事呢?” 周建峰解决了自己的事情也有心思关注别的事情了,闻言道:“怎么?鸣哥儿的婚事有眉目了?” 馨宁点头道:“恩,鸣哥儿的婚事好说,不用看女方家里的身份,女方只要贤惠能持家就行了,低娶也没关系,陶陶倒是比较麻烦,等我出了月子,我要办几场花会,请京里头这些命妇们来聚一聚,把陶陶的婚事解决了,省的姐姐一门心思把陶陶接到辽阳去,顾照不安分,我不放心辽阳,你办完王望舒的事情,就赶紧回来娶夏家大小姐吧。” 周建峰却道:“若是望舒肯嫁我,派我去镇守辽东吧,把顾照换到京城来,辽东没人认识望舒的,我也想带她看看我们在辽阳的家。” 馨宁给他泼冷水,道:“王望舒不会嫁给你的。” 周建峰愤愤不平又志得意满的走了,红珠就道:“您干吗那么打击周都督啊,他多不容易啊,这么多年只为王家十六小家守着。” 馨宁斜着眼睛看了红珠一眼,在一个爱出入烟花之地的男人名后面画了一个叉,漫不经心的道:“怎么,你是觉得王望舒适合当我的嫂子,当润哥儿的舅妈不成?” 红珠连忙否认道:“奴婢倒是没有这个意思,就是觉得都督他真是个好男人,就恨想让他得尝所愿,不想看他难过心伤。” 馨宁随口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什么努力不付出就想得尝所愿的,没想到我哥哥居然还这么天真,年纪这么大还是想不明白,王望舒当年可以为了荣华富贵轻易抛弃和我哥哥的婚约就入宫为妃,那么现如今也不可能放弃即将入手的锦绣前程跑去洗手羹汤作一个农妇的,对于她这种人来说,爱情是不能当饭吃的。她一直拖着我哥哥就是为了明媒正娶的做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妻。” 馨宁说完便吩咐道:“把今日新到的刀鱼挑几只肥厚的送到夏家大小姐那里去,再去库房把我那只点翠的喜鹊登枝的簪子也一并送过去,剩下的你叫刘喜看着办吧。” 第243章 加官 红珠就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这样亲近夏家大小姐,万一之后周都督他得逞了,真的娶了王家十六小姐,您到时候怎么见夏家大小姐啊?” 馨宁根本不在意,抬头看了红珠一眼道:“这男未婚女未嫁的人多了,大不了我再给她找一门好婚事不就行了?要不是我哥哥实在没有妻子,鸣哥儿又比她小,我都想把她嫁给鸣哥儿了,我跟你讲,你家王爷都说了,这偌大的京城还没有我需要看眼色的人出生呢?” 红珠不忍直视的揉了揉额头,道:“您现在这样大张旗鼓的给人家送东西,大家都会猜测到她是不是会嫁给周都督,若将来没成的话,夏家大小姐的名声也就完了。” 馨宁却不赞同的道:“红珠,婚姻不是靠名声维持的,是靠经营,嫁人之后是否能过的幸福,一个名声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那些光有一个贤惠名声,跟丈夫却相敬如冰的贵妇们多了去了。她嫁给我哥哥之后面对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三十岁成熟男人,是个人都会慌张的,况且哥哥身份不一般,是他是国舅爷,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我现在给她送东西只是给她打个预防而已,如果连这点小风波都无法应对自如的话,那还不如娶王望舒,至少她是真的脸皮厚,又最擅长装模作样的,能在当年强势的丰皇后控制的后宫里怀上孩子,还能生下来,表面功夫一定能做的很好。” 红珠见馨宁心里有数,就不再多言,索性讨论起给夏家大小姐送的礼物来了,道:“那只喜鹊登枝的簪子我觉得不太适合一个未嫁的姑娘,姑娘家能梳的发髻有限,点翠太贵重了,戴不出去不说,而且暗示意味太强了,您不如送那对累丝镶蓝宝葫芦簪,那蓝宝是外域的舶来品,也很贵重,簪子的样子清新俏皮,更适合小姑娘戴出去。” 馨宁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家两样都送过去吧,一个给她戴着出去,一个让她放家里拿着玩吧。” 红珠暗暗咋舌,心道:这还没成嫂子呢,就这么大手大脚的送着送那的,要是成了自家嫂子,而夏家大小及又会做人的话,想必能收获馨宁更多的喜爱和赏赐吧。 段璟大封群臣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周少城封定国公,赠丹书铁券,为武英殿大学士,领兵部,为兵部尚书,加封太傅,其子周建峰为为五军都督府都督。西平侯晋封西平公,加封太保,其子苏东禹封武定伯,领京卫指挥使。丁沉入阁,为谨身殿大学士,领户部尚书,加封太保。蔡恒为内阁首辅,华盖殿大学士,领吏部尚书,加封少保。夏进为文华殿大学士,领刑部尚书。欧晋为文渊阁大学士,领礼部尚书,他是文惠帝朝的状元,做过江南巡抚,段璟在金陵建朝时,他负责南梁的后勤。窦镇为东阁大学士,领工部尚书,他之前做过简文帝朝的河道总督,曾经负责河水的疏浚。 顾素问被封为禁卫军统领,白天枢则领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唐清风为西山大营的指挥使,也同时接管三千营和神机营,明月则封了秉笔太监,领了东厂。 红珠把这一大串的封官名单念给馨宁听的时候,馨宁奇怪的的道:“天枢就领了一个五城兵马司?整日巡街吗?素问那么会打仗,应该放出去做个总兵啊,唐清风一个江湖人如何能领西山大营?也应该放出去做个总兵或者江南巡检之类的。倒是明月,物尽其用了。” 红珠道:“他们都是江湖人出身的,从小就从做王爷的侍卫的,能得到这些官职已经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若是领兵打仗,到底还是比周都督和苏驸马差上不少。特别是天枢,是做暗卫起家的,最擅长刺探消息,把京城治安交给他最好不过了。王爷也说了,他们打仗也就只能做个先锋罢了,好赖足够忠心,把禁卫军和五成兵马司交给这两人也算是物尽其用了。至于清风,唐老爷子封了成国公,清风是成国公世子,也算是勋贵子弟了。” 馨宁想着也是,段璟在知人善任上比自己强多了,不像自己,抓住一个红珠就再也懒得换人。她想到这里,看了一眼周围,见没人,这才小声的对红珠道:“你不觉得我爹封官的太高了吗?快到封无可封的地步了,一等公爵,还是三公之一,又成了兵部尚书,我哥哥又领着五军都督府,太扎眼了。兵权全都在我们周家手里,太危险了,你说我是跟王爷直说呢,还是提示一下我爹呢?” 红珠却觉得没什么,安慰她道:“奴婢看你是瞎操心,您想着这些事,王爷难道不知道吗?周老大人为王爷立下了汗马功劳,是王爷的第一功臣,又是岳父大人,不过封个官而已,您就胡思乱想吧。” 馨宁叹了口气,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红珠看了看天,道:“应该快了,不过奴婢听说,周都督昨天跟王爷请了假,好像真的是出京了。” 馨宁撇嘴道:“不见棺材不落泪,干脆让王爷把他免职,赋闲在家得了,免得那么扎眼。到时候干出蠢事来,周家的脸都叫他丢光了。” “周家的脸怎么丢光了?”段璟大踏步走进内室。 馨宁见他回来,一脸喜色,随即又撅嘴道:“你不怕外戚啊,把周家抬那么高。” 红珠听馨宁直说出来,连冷汗豆吓出来了,忙拽馨宁的袖口。 段璟却没有在意,摆摆手对红珠道:“摆膳吧,快到午时了。” 他对馨宁道:“岳父正在盛年,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闲赋在家,岳母去世了,他一直未续娶,整日思念,建锋又是个不省心的,早晚会生病,有才干的人,整日因为那些可笑的猜忌而被闲置,这才是这个国家的可悲之处。外戚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 第244章 岳父 几天之后的一个下午,段璟前一日去西山大营视察,一整夜都没回来。馨宁正在书房里教满满画画,满满才开始画小鸡,脸上被她自己用墨弄了一道一道的黑印子,还笑呵呵的看着馨宁,馨宁被她逗的笑的前仰后合的。 崔妈妈急匆匆的进来了,一脸凝重的道:“娘娘,大少爷刚才悄悄的过来了,风尘仆仆的,眼下青黑,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了,嗓子沙哑的跟奴婢说要找您。” 馨宁心下奇怪,难不成出什么事情了?让崔妈妈陪着满满玩,带着红珠匆匆的去了晖阳殿的待客厅。 周建峰坐在最角落的椅子上,低垂着头,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皱巴巴的,靴子上还带着泥土,馨宁捂着鼻子走过去,道:“你刚从外面回来,怎么不回府换身衣服洗漱一下再过来啊?” 周建峰闻言抬起头,他眼下青黑,眼睛带着红血丝,脸瘦脱了相,引以为傲的大胡子也脏兮兮的,道:“你给我找个地方换洗一下,我没敢回家里。”声音嘶哑。 馨宁惊呆了,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活像个犀利哥。 “王爷在西山大营巡查,我是从济南一路骑马过来的,爹不知道我去了济南,我一会儿得去西山。”周建峰苦笑道。 馨宁忙吩咐红珠道:“你把客房腾出来,让哥哥去那边,找一身王爷以前穿的常服,花纹不要犯禁。” 周建峰快速洗漱完之后便回了晖阳殿,道:“你之前说的夏家大小姐的事情,还算数吗?” 馨宁下意识点点头道:“当然算数啊,我还没有跟爹爹和王爷说你不愿意呢。”然后反应过来之后,惊讶道:“你怎么把胡子全剃了?先前不是一直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绝对不剃的吗?” 周建峰没在意馨宁的调侃,反倒是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拜见岳父不是要显得年轻一点的吗?我听说夏进今年才三十九岁。才比我大九岁,我这不是比较怂吗?” 确实显年轻了许多,周建峰长的很像王氏,有一点微微的娃娃脸,所以养了很长的胡子,显得有气势一点,才能震慑住下级,他好好收拾了一下,把胡子一刮,像二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比周建宇还要年轻一点。 馨宁狐疑的看了一眼周建峰,道:“怎么突然转性子了?王望舒干了什么蠢事叫你失望成这样?” 周建峰避而不谈,道:“你约个时间吧,我去拜见一下夏阁老,把婚事定下来,我年纪也不小了,夏家大小姐年纪也不小了,我听说夏进两袖清风的,是王爷慧眼识人才把人挖出来的,我们就不要求嫁妆多少了,但是聘礼你让刘喜跟我的小厮何彦商量一下,他这些年一直在管我的收益。” 馨宁越发的奇怪,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积极,馨宁只好道:“你若是真心想娶夏家大小姐,你就给我好好待她,不要抱着一个你把人娶回来就是当个摆设敷衍爹,敷衍我的想法,京城里的好男人多了,人家夏家大小姐那么贤惠,爹爹又是新晋的阁老,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不愁婚嫁的,要不是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给她送东西,京城里的贵妇都不敢轻举妄动,人家说亲的媒婆早就上门了。” 周建峰道:“我自然会好好待她的。” 馨宁有些不满的道:“你随随便便一说倒是轻松,你绝对不能心里想着王望舒,却娶了夏家大小姐,娶了人家就要一心一意的对她,人家也才能为你孝顺长辈,生育子嗣,管家理财。” “你怎么废话这么多?娘都没你话多。”周建峰一脸不耐烦道,配上他的娃娃脸,简直要把馨宁气死。 馨宁气结道:“那你干嘛叫我去帮你说,你嫌我废话多,你去找别人啊?”然后不待周建峰反驳,威胁他道:“人娶回家里,不能冷落人家,也别让人家发现你心里有人,王爷是要重用夏进的,师父身体不好,最多再忙三年,就要致仕在家写书了,夏进年纪轻,可能要接替师父管理户部,历来管理户部的阁老都有副相之称,是仅次于阁老的。你不要搞出事情来,叫爹爹和我难做。” 说到正事,周建峰果然不再多言,摆摆手道:“所以我都说了,聘礼叫何彦来跟刘喜商量的吗?我又没计较他夏进抠门。” 夏进虽然也是士族出身,但是他是旁支,家里从小就很贫穷。夏进的父亲去世很早,是他母亲常年给人家做针线洗衣服供夏进读书,才有夏进的今天的,因此夏进很抠门,他外号叫“夏貔貅”,正符合他名字,只进不出。他考中进士之后,根本没请人家吏部文选司的吃过饭,因此被派到福建做一个小官,要不是段璟在南边建小朝廷时,正处于用人之际,听说他治下很不错,所以破格起用了他,他估计这辈子都猫在福建了。 但是就是他做了阁老之后,也从来没请下属吃过超过一两银子的饭。 馨宁瞪了周建峰一眼,道:“人家马上要成为你岳父了,你管好你的嘴,别像苏东禹似的贱兮兮的在王爷面前胡言乱语,好好的武定公,变成了武定伯,你不知道舒宜长公主都来我这边念叨了好几次了,意思是将来西平公的爵位要她长子来继承,免得便宜了苏东禹的继母和他二弟。” 周建峰道:“我知道了,难不成我还能当面叫他‘夏貔貅’不成?希望夏家大小姐能大方一点,别随了她爹,天天让我穿着带补丁的衣服上朝。” 然后他又开玩笑道:“穿带补丁的衣服也行,说不定王爷看我穿着带补丁的衣服,还能给我加点俸禄呢?” 馨宁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道:“这年头你还指着俸禄能让你吃饱饭不成,要是指着俸禄,我未来的外甥估计要喝西北风长大了。看来王望舒真的干了很大的蠢事,让你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第245章 失望 馨宁实在是很好奇,道:“到底怎么了?难不成真被我说中了?” 周建峰却闪烁其词的道:“八九不离十,你别问了,我不要脸面的吗?” 然后又道:“王爷那边还有事呢,我先走了。”说完之后,像是有鬼在追他一样,飞快的跑了。 还差点跟端着水果来的红珠撞上,红珠扶着胸口进了晖阳殿,一脸惊吓的对馨宁道:“娘娘,刚才那个是都督吗?吓我一跳,刮了胡子差点没认出来。” 馨宁百思不得其解,道:“哥哥是自己去了济南吗?王竞洪连我都敢杀,哥哥应该没有那么大胆量孤身一人去济南吧,你去周府把哥哥的贴身小厮何彦或者何雨叫过来,我要问问在济南发生了什么,不过你过去别直说,就说是哥哥吩咐他们两个过来是要看账的。” 红珠走之后,馨宁坐在晖阳殿吃红珠拿过来的水果,崔妈妈领着满满过来了,满满见馨宁在吃东西,急忙小跑过来道:“娘亲你居然在偷吃,满满也要吃。” 馨宁递给她一个桔子,道:“坐在一旁吃吧,这个桔子很甜的,不过有籽,你小心一点吃,别咽下去。” 满满这才满意,高兴的坐在紧挨着馨宁的椅子边自己掰桔子吃。 崔妈妈见满满忙着吃桔子,这才问馨宁道:“怎么样,大少爷说什么了?” 馨宁拿了手帕给满满擦手上的桔子皮汁水,边擦边道:“他同意定亲了,您一会翻翻黄历,看最近半年有哪些好日子,两个人都老大不小了,赶紧订下来了,我才好忙鸣哥儿的婚事。” 崔妈妈听到一脸喜色道:“我就说吗,夏家大小姐那样贤惠,哪个男人能不喜欢呢?还又年轻又漂亮的,咱家大少爷虽然年纪大了一点,可是位高权重的,又是头婚,要是把他那胡子一剃,站在夏家大小姐跟前肯定差不了几岁的样子。” 馨宁啃了一口苹果,闲闲的道:“他刚才洗漱之后把胡子剃了,看着是年轻了不少,不过夏进才三十九岁,也不知道他满不满意哥哥。” 话音刚落,红珠就回来了,道:“娘娘,何家两兄弟都来了。” 馨宁点头道:“恩,给我立个屏风吧,崔妈妈把满满领下去玩吧。” 满满听到提到自己,连忙把最后一块桔子放进嘴里,急急的拉着馨宁的袖子道:“娘亲,满满不要和崔妈妈出去,满满和娘亲一起在屏风后面听。” 馨宁无奈,只好道:“那你和娘亲拉钩,不许发出声音,也不能把听到的事情告诉别人,连润哥哥也不行,这是娘亲和满满之间的小秘密,满满能遵守吗?” 满满拍了拍胸脯,道:“当然能遵守。”然后伸出带着桔子皮汁水的手要跟馨宁拉钩,崔妈妈刚要阻止,就见馨宁丝毫不嫌弃的拉上了满满的手指,不仅拉钩,还直接把满满抱在了自己膝盖上坐着,跟她说悄悄话。 崔妈妈见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情低落的叹了口气道:“那妈妈就先下去了。”也没等馨宁说话,抹着眼睛转身就走了。 红珠见状道:“娘娘,奴婢去看看崔妈妈,顺便把何家兄弟叫过来,刘喜也在外头,让刘喜陪您听。” 馨宁点点头,道:“去吧。” 红珠追出去对崔妈妈道:“您,怎么了,怎么突然就难受上了。” 崔妈妈眼睛里还带着泪,强笑道:“我就是挺高兴的,想起姑娘小时候了,姑娘小时候吃鸡翅,直接上手吃,还拿着小油手喂王夫人,可惜没拿住,掉到了桌子上,姑娘捡起来就要继续喂王夫人。我当时也想拦着姑娘来着,还没等我上手,王夫人就没有丝毫嫌弃的就吃了,王夫人是大家闺秀,想来从来不曾做过那样失礼的事情,可是因为爱孩子,脏兮兮也能忍受。”然后忍不住哭了起来,道:“你说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去世了呢?一点福气也没享受到,没看见自己的长子和小女儿结婚生子,也没见过陛下和公主。” 红珠安慰她道:“等周都督的婚事定下来,姑娘一定是要给王夫人烧纸的,到时候您也求一下菩萨吧,保佑王夫人能投一个好胎。” 何彦和何雨两兄弟长的一点也不一样,弟弟何雨长了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眼睛也是圆溜溜的,透着精明,瘦高瘦高的像个竹竿;哥哥何彦则是个子很矮,胖的圆滚滚的,他当年为救周建峰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便不能再随身伺候周建峰,便给周建峰管起了家当。 两人一人搬了一个大樟木箱子放在门边进来跪下来恭敬的低着头道:“王妃娘娘,这两箱子账本是近一年的账册,还没来得及洒防虫粉,所以才能搬过来。” 馨宁没想到周建峰这样有钱,才一年的进项就能整两大箱子账册,看来打仗真的是很挣钱的一个活动啊,怪不得苏东禹趋之若鹜的。 不过馨宁对看账册没什么兴趣,她道:“你家大人说了,给夏家大小姐的聘礼要厚厚的准备,你们俩都是跟着哥哥多年的人了,他马上要变成阁老女婿,这聘礼的置办上既不能拣贵的来像个暴发户,更不能太少,叫夏家丢脸,所以,这事交给刘喜和崔妈妈来办,还要商量一下定国公大人。” 两人都惶恐的点了点头,口中称是。 馨宁没在意,道:“谁跟哥哥一道去济南了?” 两人没想到馨宁居然问这个问题,何雨手足无措的站出来道:“是卑职。” 馨宁点点头道:“济南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一跟本宫说出来,在你家大人面前,本宫是妹妹,他不好意思开口。” 两人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馨宁见状道:“何雨,你把从周都督怎么出京的,到了济南发生了什么都仔仔细细的说出啦,本宫即将为你家大人下聘,本宫也得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好替你家大人掩饰过去啊。” 第246章 原委 何雨看了一眼何彦,何彦没什么反映,只好硬着头皮道:“十六那日下午,大爷从行宫回来就叫上卑职和几个精锐的兄弟连夜骑马去了济南,我们白日待在驿站,晚上赶路,三天到了济南城靠北的一个驿站里,大爷突然停下了说要换身行头,因为前几次去济南,大人也是这样的,我们就习以为常了,我们几个都知道大人是去见女人,但是除了卑职以外都不知道大人去见的是十六娘子。” “我们换好了行头之后,扮成行商便进了济南城,去常去的客栈投宿时,我们听说王家的老太爷病危了,王老太爷便派人去济南知府衙门说是想给国公爷和大爷递一封信,说是想见见女婿和外孙,因为新任的济南知府是王爷的亲信,我们自知无论如何是瞒不过王爷的,索性就大摇大摆的进城,济南知府便把信送到了大爷这里。大爷看了信之后,沉默了好久,第二天便去拜见王老太爷了。” “你知道那封信写了什么吗?”馨宁打断何雨的话。 何雨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立在屏风旁边的刘喜,小心翼翼的道:“王老太爷说要把王家三小姐嫁给大爷,大爷觉得王老太爷是走投无路了,才出了昏招。” “王家三小姐是谁啊?”馨宁被搞混了。 何雨道:“是王家大房二爷王侨的长女,在王家这一辈的姐妹里排第三,实际上是大房的大小姐,听说闺名里有一个箐字。” 馨宁惊呆了,差点忍不住站起来,然后才发现宝贝闺女还在自己怀里坐着,她深吸一口气道:“王家三小姐不是跟哥哥差着辈分呢?她不是得叫哥哥表舅的吗?” “是啊。”何雨想起这件事就来气,他激动的道:“王家是书香门第,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这摆明了就是王竞洪这老匹夫在骗大爷,大爷就去了。” 在说“老匹夫”三个字时何彦忍不住拽了何雨的衣袖一下,何雨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瞬间就蔫了,喃喃的道:“就是这样了。” 馨宁却没在意,继续道:“大爷去了王家之后呢?你跟着去了吗?” 何雨小声道:“去了。” 馨宁皱了眉道:“大点声,你家大人没教你怎么回话吗?” 何雨只好道:“卑职去了,王家老太爷说他快死了,死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王家十六娘子的事情,觉得是他害了大爷和十六娘子的婚事,又说他当时身不由己,十六娘子跟着在一边哭,十六娘子说愿意做王家三小姐的滕妾嫁过去,她不要名分和自己的名字了。” 何雨又开始气了起来,道:“大爷心软,说他不能娶王家三小姐,不是乱了辈分吗?他愿意给王家三小姐介绍一门好亲事,他只想娶十六娘子。” 何雨学着周建峰的语气道:“我跟王妃娘娘商量过了,我想娶你,十六娘,只是你以后要跟我过苦日子了,我不能对不起周家,所以决定隐姓埋名去塞外,我以后不再是国舅爷了,只能作为你的丈夫活着,你愿意跟我一起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小日子吗?” “这是大爷的原话,卑职因为太震惊,所以一字不落的记住了。可是卑职亲眼看见十六娘子迟疑的看了一眼王老太爷,然后同意的。”何雨怒气冲冲,接着道:“当时大爷背对着王老太爷没看见,王老太爷做了一个指天的动作,十六娘子才同意大爷的话的。” 馨宁嘲讽一笑,眉眼间闪过一丝厉色,语气森冷的道:“然后呢?”吓的满满一下子窝进了馨宁的怀里。 刘喜听到馨宁的语气变换惊讶的看了一眼屏风,然后重新低头恢复刚才的面无表情的状态,何雨没伺候过馨宁因此没发现,继续道:“十六娘子就留大爷在王家住,说是晚上要请大爷喝酒,说卫老夫人沉疴已久,很是想念大爷,大爷刚得到十六娘子的同意,十分高兴,就同意了。” “后来王家的下人也来请卑职去喝酒,卑职不想去,但是大人劝卑职去轻松一下,卑职只好去了,去了之后发现王家的下人好像要拼命灌醉卑职似的,但是卑职之前跟秦大人学过喝酒的功夫,因此装醉晕了过去。等他们把卑职扶到客房时,卑职发现大人已经喝晕过去了躺在了客房的床上。卑职这才发现不对,因为大人也同样学过秦大人的喝酒功夫,说是千杯不醉也不为过。卑职只好装作人事不知样子摔在了地上,然后他们把卑职拎到了耳房,放了一个丫鬟进来,那丫鬟卑职见过,是卫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先脱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又开始脱卑职的衣服,卑职把她打晕后,把门边看守的人也同样打晕,悄悄的潜进了大爷的房间,就听见十六娘子再训斥王家三小姐,说不能让大爷丢官,索性生米煮成熟饭,让大爷犯错,不得不娶了她,然后回京继续做他的大都督。” 馨宁拍着满满的后背安抚她,然后继续森冷的问道:“她们可得逞了?” 何雨摇摇头,然后才想起馨宁在屏风后面看不见,大声道:“大爷当时根本没醉,只是中了王家下在酒里的药,虽然闭着眼睛不能动,但是是能听见的。大爷听见了十六娘子跟王家二小姐的对话,吐了一口血,强迫着自己醒过来,一脸伤心的看着十六娘子,十六娘子被看的心惊,只好说自己没有办法了,是王家老太爷的吩咐之类的话。但大爷怎么还会相信她,卑职打晕了两位娘子,背着大爷偷偷出了王家,大爷受了内伤,在济南知府那里休息了半日,就得到了京城王爷的急报,只好赶了回来。” 馨宁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道:“很好,你说的很细致,你俩先下去吧,聘礼的事情一会刘喜会去跟你哥哥说,你护主有功,辛苦了,本宫自会赏你。” 兄弟俩走后,馨宁对刘喜道:“王家不必留了,你去跟王爷说吧,本来为了娘的名声,看在娘的面子上想放他们一马的。” 刘喜低下头道:“奴婢这就给王爷传信。” 第247章 说亲 馨宁坐足了双月子,第一件事情就是准备回娘家跟爹爹商量周建峰和夏家大小姐的婚事。 虽然说是坐双月子,实际上她后一个月只是没有出门而已,崔妈妈总是惦记这件事,说没有保养好,将来败了身体怎么办?馨宁只好转移她注意力道:“哥哥都三十岁了,你不着急的吗?我让刘喜把聘礼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定下来了,你还不打听一下她的喜好,毕竟是要成为润哥儿舅母的人。再说了,娘去世了,哥哥的婚事我不上心谁会上心啊?难不成指着周建宇的媳妇操心吗?” 崔妈妈只好道:“您到底是出嫁的小姑子,别插手娘家的事情太多了,让将来的嫂子心里有隔阂,觉得您管的太宽了。” 馨宁听到这里,幽幽的道:“周家是外戚,我若插手插的少了,打的我的名头在外放高利贷,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怎么办?人啊,总是贪心不足的,看着人家穿金戴银,我也想衔玉镶珠,这怎么能行呢?女人家在闺中长大,总是见识有限,嫁人之后掌管偌大一个家,时间长了难免不会有私心,所以一定要时时警示,最好趁她年纪小给她留下深刻印象才是正理。” 崔妈妈道:“就你主意多。” 红珠来了,道:“姑娘,济南那边传来消息了。” 等待了许久的消息终于来了,馨宁虽然已经知道了结局,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道:“怎么样?” 红珠道:“王竞洪病逝了,然后六房说动了三房和五房的人,请了荣城郭氏的人来,主持了分家。” 馨宁讽刺的抬了抬嘴角,道:“夫妻还大难临头各自飞呢?这绵延了三百年的士族,从根子里就已经烂了,当官不思如何使百姓安居乐业,偏偏终日里想着如何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可笑,可悲。” 红珠接着道:“王侑代表二房依旧依附长房,四房因为兴宁侯夫人的原因,早就让炀帝给连坐了,那三房如今已经搬出了济南王家的旧房子,王家彻底散了。” 馨宁不在意这些,道:“王伦和王望舒呢?绝对不能放过王望舒。” 红珠叹了口气道:“王伦病的很重,济南的探子说了,基本上药石无医了,王望舒则彻底被关在了济南郊外的一座姑子庙里,王爷说人现在还不能死,总得叫她面目更加狰狞,才能叫周都督死心。” 然后又道:“您的侄子们正发愤图强,准备参加今年的科举呢。” 馨宁听了随口便道:“以后王家子弟三代以内禁止科举,三代以后估计我已经不在了,到时候再说吧,我不想有生之年看到济南王氏的任何一位子弟中进士,跟主持今年科举的礼部尚书欧晋说一声。” 几句话轻飘飘的就断了王家的活路,三代不能科举,那么三代以后显赫一时的济南王氏也会彻底的衰落下去吧,红珠唏嘘了几下,真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一边感叹着世事的无常,一边下去传话了。 馨宁则是时隔许久的好好的捯饬了一番,带着女儿回娘家了,周少城今天在兵部没什么事情,直接跟蔡恒告了假,提前两个时辰回府了。 回到家就看见许久不见的宝贝外孙女在正房前头的抄手游廊下玩翻花绳,他快步走过去就道:“满满,你怎么跟你丫鬟在房檐下玩?受凉了怎么办?你娘跑哪里去了?” 满满跟清音已经玩翻花绳玩到无聊死了,见外祖父回来,伸着胳膊就要抱抱,周少城连忙把小姑娘抱起来,道:“翻花绳不好玩吧。” 满满用百无聊赖的语气道:“恩,二舅母领了她娘家的什么亲戚来拜见娘了,娘本来不想见的,奈何说是跟陶陶表姐的婚事有关,就把我遣了出来,让我自己玩。” 周少城来了兴趣,他给周建宇找的媳妇是福建蒋家人,虽然不是嫡女,可也是家里受宠的庶女,养在正房夫人膝下的长大的,这个儿媳妇性情文雅,很是贞静贤淑,话不多,人也低调,把浮躁的周建宇也带的很是沉静,他非常满意。 可是要是把陶陶嫁到福建去,自己的长女非得疯魔了不成,他只好问懂事的清音道:“来的是蒋氏的什么亲戚?” 清音垂着头道:“来的是二奶奶的娘家嫂子,蒋家大奶奶胡氏,是吏部左侍郎胡飞羽的堂姐,二奶奶的嫡兄要参加今年的春闱,所以特地从福建老家来了。” 周少城了然,道:“哦,是她啊,她向来喜欢给人做媒的。” 馨宁坐在正房的待客厅里,正一脸假笑的听这位蒋胡氏夸赞她的堂弟胡飞羽,夸到胡飞羽十八岁就中了进士之后,馨宁终于忍不住了,打断她道:“蒋家大奶奶,胡大人今年刚满二十五岁,就任了吏部左侍郎,胡大人有多优秀,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王爷自然是知道胡大人的才能,才能破格升了他的官,之前本宫听二嫂说有合适的男孩子能给我外甥女林家陶陶介绍,不知您何时你能说这件事情呢?” 这蒋胡氏突然脸红了,然后她仿佛口渴一样,喝了一大口茶水,深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道:“您应该听说我们家飞羽克妻的事情了吧。” 馨宁点点头道:“是听宫女们提起过几嘴。” 蒋胡氏突然道:“这都是无稽之谈,飞羽之前订的是娃娃亲,谁想到那小姑娘贪玩,掉进了水里,捞上来就病了,然后没几天就去了,小孩子本来就容易夭折,当年我们家老爷子给飞羽订了娃娃亲之后,我们家老夫人哭了好几次,天天烧香求菩萨保佑那小姑娘长命百岁,所以说这像个样点的人家,哪里会跟人订娃娃亲呢?等飞羽到了年纪,妾身的叔母准备给他找亲事时,相中的那家女孩子却跟家里的车夫私奔了,但是那个车夫是专门骗人的拐子,那姑娘家死在了外头,但是我们连后头那姑娘的生辰八字都没见过。但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说我们家飞羽克妻,连着后来谈的几个人家都黄了。” 馨宁听她说了一大堆突然福至心灵道:“你们家不会是看中了我们家陶陶吧?” 第248章 蒋氏 蒋胡氏脸红了个彻底,有些不自在的道:“娘娘不愧是摄政王妃,真是明察秋毫。” 馨宁这下子是真的诧异了,有些不高兴的道:“我们家陶陶才十二岁,胡大人大了我们家陶陶十三岁,这年龄差异也太大了。” 蒋胡氏见馨宁冷了脸,眼见自己堂弟交待的事情要黄,忙道:“娘娘,不瞒您说,妾身这次来是受了堂弟的请求,他一开始跟妾身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妾身真是一口回绝了,年纪有差异不说,单就他的名声想来娘娘也不会同意,加上林姑娘她……”蒋胡氏说到这里有点犹豫,馨宁看不过去道:“陶陶不会说话,做你们胡家的当家媳妇有点困难是吧?” 蒋胡氏期期艾艾的道:“妾身,妾身……” 馨宁端起茶喝了一口道:“听说你们胡家这一辈只有胡飞羽和他哥哥两个男丁,他哥哥身子骨不好,常年病着,胡阁老年纪大了,十天有八天是糊涂着的,你们胡家的当家人基本已经是胡飞羽了是吗?” 蒋胡氏点了点头,馨宁又道:“既然他已经是当家人了,何必藏着掖着,非得叫你来探个前路,吃相难看,到底是哪里看上了我家陶陶,明明苏蕙蕙也在不是吗?” 蒋胡氏听馨宁提起苏蕙蕙,惊呆了,喃喃的道:“您怎么知道苏小姐她?” 馨宁不想再说下去了,端了茶道:“叫胡飞羽来见本宫。” 蒋胡氏无地自容的走了,蒋氏小心翼翼的看着馨宁,道:“妾身也不知嫂子来是这个意思,叫娘娘不高兴了,要是妾身知道娘家嫂子是这个来意,一定不会领着她来求见娘娘的,毕竟娘娘难得回一次娘家。” 馨宁看着蒋氏,警告她道:“本宫听说你在蒋家颇有盛名,虽然是庶女出身,实际上你们那房没有女孩子,你是当嫡女一样金尊玉贵的养着,要不然定国公也不会厚着脸皮为本宫的二哥一个白身求娶你了。” 蒋氏知道馨宁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她的娘家出身,忙道:“娘娘谬赞了,妾身不敢。” 馨宁冷眼看着她,道:“本宫没有在称赞你,本宫是在提醒你明白自己的身份。” 蒋氏有些慌乱,道:“娘娘,妾身嫁进来这些年一直是本本分分的。” 馨宁“啪”的一下子放下茶盏,语气却很平静的道:“你们当本宫是傻子不成,你和你嫂子要是没有事先通过气,她怎么能大言不惭的来为胡飞羽提亲,胡飞羽的娘老子还没来呢?一个嫁出去的外人却来通知本宫了,还想脚踩两条船,怎么,看不上苏蕙蕙,想娶我们家陶陶,觉得我们家陶陶好揉捏是吗?告诉你们,我们家陶陶虽然是个哑巴,但是谁也别想算计她,不然你们项上人头不保。” 蒋氏吓的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告罪道:“娘娘,妾身知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 馨宁看着她满头珠翠的头顶,样样都是最好的,叹口气然后道:“你是庶次子的妻子,等夏家大小姐进门你就把家交给她当吧,你孩子正是麻烦的时候,好好在家带孩子吧,定国公没有夫人,周都督也没有娶妻,这才叫你管了这许久的家,本宫听说定国公一年往公中的账上放三万两银子都叫你花光了是吗?可本宫前些日子见了舒宜长公主,听说西平公家一年的迎来送往也就一万两银子而已。” 蒋氏一听,满头大汗,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道:“娘娘饶命啊,妾身只是一时糊涂。” 馨宁道:“你怕什么,左右不过几万两银子罢了,你嫁妆少,周建宇又是个不事生产的,你又有了孩子,日子难过,打起公中银子的主意来也是正常的。” 蒋氏被馨宁说的话弄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左也不行,右也不是的,只好连声道:“妾身再也不敢了。” 馨宁被她的磕头的样子弄的心烦,道:“这几万两银子就当本宫给外甥的礼物了,等夏家大小姐进门,你要好好帮她,别生出乱七八糟的心思了,周家是外戚,将来陛下亲政的时候肯定要封赏母族的,你儿子肯定能拿到袭职的,周建宇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都督性格宽厚,定国公更是大气的很,你将来的日子肯定不会难过的。” 蒋氏听了之后,心放下了一大半,脸上带着泪道:“娘娘真的菩萨心肠,妾身向您保证,等夏家大小姐进门,妾身一定像待娘家姐姐一样好好跟夏家大小姐相处的。” 馨宁点点头,端了茶。 蒋氏走之后,馨宁觉得疲惫的紧,往椅子上一歪,红珠忙给她按摩肩膀,道:“您就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当初您知道蒋氏两口子贪污了这许多银子,不是说气的要给他们俩好看吗?” 馨宁被按的很舒服,道:“我管的了一时,管不了一世,这以后都是夏家大小姐的事情,等她进门,你找个机会想办法把这两口子的行径捅到她身边去,让她有个防备心就行了,算计来算计去,不都是为了过日子吗?蒋氏这样也无可厚非,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罢了,我也懒得操心这些家长里短的。满满呢?去哪里玩了?” 红珠忙回答道:“国公爷回来了,听说您回娘家,国公爷提前下了衙,看您在招待客人,就抱着公主殿下去书房玩了。” 馨宁点点头道:“你去兴宁侯府发个帖子,叫鸣哥儿和陶陶来定国公府用晚膳,说不定一会胡飞羽也要不请自来,我得先问问陶陶的意思。” 红珠有些担忧的道:“您说舒宜长公主也看中了胡大人,万一林姑娘真的喜欢胡大人怎么办啊?” 馨宁一听红珠这样说,来了兴趣道:“怎么,你见过胡飞羽不成?真的很英俊吗?让段舒宜不惜跟苏东禹吵架也要拉人家做女婿。” 红珠道:“王爷经常召胡大人来行宫的,也撞上了几次,真的很英俊,也很有书卷气质,跟王爷比也不差的。” 第249章 风流 馨宁听了之后不高兴了道:“你胡说些什么?谁能比得上王爷?” 红珠嘻嘻笑着道歉道:“是是是,是奴婢胡说了。” 馨宁瞪了她一眼,红珠收了笑意正色道:“您见了就知道了,跟咱们家陶陶站在一起就像那芝兰玉树,您想想咱们家陶陶长的那么好看,一般人可配不上的。” 陶陶长相非常出色,集结了父母长辈的所有优点,简直是挑着好看长的,雪白的皮肤,一丝瑕疵都没有,生了一双又黑又亮的杏眼,高挺的鼻梁,樱花一样的嘴唇,左边眼角下带了一小颗泪痣,因为不会说话,所以性子温顺,敏感,十分安静的坐在一边,像一株独自盛开的水仙。 馨宁的目光全被她引走了,忍不住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感叹道:“陶陶真是个小美人。” 陶陶听了之后害羞的耳朵尖都红了,馨宁稀奇的不行,鸣哥儿忍不住道:“姨母别逗陶陶了,她就是个傻的。” 陶陶听自己哥哥这么说她,差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馨宁忙搂了她,训斥鸣哥儿道:“怎么做哥哥的,说自己家妹妹傻。”训斥完鸣哥儿,自己心里也感叹,这一碰就碎的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 鸣哥儿悻悻的摸了摸鼻子,馨宁也不忍心训斥鸣哥儿,道:“以后不许胡说了,你是哥哥,要爱护妹妹,你们两个才是血脉相连,别叫旁人看了笑话。” 鸣哥儿辩解道:“还不是因为在姨母面前,姨母又不是外人。” 馨宁听了很高兴的道:“好了,知道你的意思,你外祖父在书房呢,去见你外祖父吧,一会儿一起用晚膳。” 鸣哥儿走了没一会儿,红珠送完鸣哥儿回来就道:“娘娘,胡飞羽胡大人来了,我们的人说蒋胡氏出了定国公府就急忙去了位于兵马胡同的六部衙门,然后胡大人就请了假提前下衙了,一路都不带拐弯的往定国公府这边走。” 馨宁一边听红珠说一边仔细打量陶陶,见陶陶听见红珠说胡飞羽来了定国公府,忍不住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帕子。 馨宁心里立即有了一道谱,道:“陶陶你去后面坐着吧,让他进来,本宫看看他要说什么。” 胡飞羽由小太监领了进来,他立即给馨宁行了君臣之礼,然后道:“微臣胡飞羽拜见摄政王妃,娘娘千岁万福。” 馨宁打量了他一下,却是不负盛名,是个风流多情的样貌,她道:“胡大人快请起,不知胡大人没有拜帖却不请自来是什么意思呢?胡大人是国家栋梁,王爷很是重用你,想必也没什么事情非得要见本宫吧。” 段璟把馨宁保护的非常好,朝中的大臣根本不知道馨宁的性格如何,加上馨宁一直病着,也没有召见过朝中大臣家里的诰命夫人们,加上段璟没有称帝,因此诰命夫人想拜见馨宁也不能用递牌子到宫里这一套,所以见过馨宁的人非常少。 胡飞羽来定国公府以前也听说过馨宁的传闻,大抵也就是个内宅妇人罢了,充其量也就是更美丽一点,不然也不会引得二男相争,毕竟他是见过林陶陶的,结果胡飞羽没想到馨宁上来就直说,根本没给人迂回的余地,胡飞羽不得不收了轻慢之心,谨慎的道:“娘娘在定国公府回门,按理说微臣这样找上门来实在是大大的失礼,但是微臣求娶兴宁侯家大小姐是真心的。” 馨宁端了茶撇撇茶沫,道:“自古娶亲提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胡大人派了你堂姐过来到本宫这里胡言乱语一番,又是解释你克妻传闻,又是想瞒着本宫舒宜长公主想跟你胡家联姻一事,真当本宫是那天真好脾气的软柿子,你们想怎么样揉捏就怎么样揉捏吗?” 因为段璟没有登记只是摄政王,所以大家都忘记了摄政王妃是皇帝的亲母,相当于这个国家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贬谪自己简直是轻而易举,胡飞羽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忙道:“微臣不敢,微臣与武定伯大小姐并没有任何关系,微臣的父母亲也不知此事。” 馨宁冷笑一声,道:“哦,你父母不知武定伯大小姐一事啊,那想必也不知道你背着父母来让你堂姐牵线搭桥来求娶本宫的陶陶一事吧,胡大人还是先回去吧,婚姻大事还是叫你母亲来跟本宫商量吧。”下了逐客令。 胡飞羽不愧是当年的内阁首辅胡为海亲自教出来的孙子,能屈能伸的很,他立即跪下道:“还请娘娘听微臣一言,飞羽是真心喜欢兴宁侯大小姐的。” 后头“啪”的一声传来了碎瓷声,好像是陶陶打破了茶盏,馨宁忍不住皱了眉。 胡飞羽显然也听见了,立即抓住了馨宁犹豫的这一会儿,道:“娘娘,微臣是在西平公家办的花会上见到的兴宁侯家大小姐,舒宜长公主看中了微臣,因此让武定伯带了微臣去拜见,武定伯大小姐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相看了微臣,谁想到几位小姐在屏风后面嬉闹,弄倒了屏风,让兴宁侯大小姐摔了出来,臣就这样记住了她,后来臣陪着伯母去大相国寺上香,又碰见了长公主一家人,几位小姐忙着玩,让林小姐去拾大相国寺那边很有名的桑葚,她和她的侍女迷了路,走到了小姐们玩的鲤鱼放生池的外面,进了外院的梅林,臣为她指了路而已,臣对林小姐一见倾心,是真心实意的求娶,不惧外面任何的流言蜚语,是真心喜欢林小姐的。” 馨宁突然道:“胡大人今年年方几何啊?” 胡飞羽愣了愣,下意识回答道:“二十有五。” 馨宁“啪”的拍了一下桌子,道:“那你知本宫家陶陶年方几何?才十二岁,年岁相差如此之多暂且不提,你那克妻的名声也十分响亮,陶陶虽然身有顽疾,但也不是你一克妻之人能肖想的,多说无益,红珠,送客。” 把胡飞羽撵走之后,红珠觑了一眼泫然欲泣的陶陶,小声对馨宁道:“您不是总说不信那克妻克夫的一套吗?怎么今天用这个理由拒绝了他”。 第250章 兼祧 馨宁老神在在的道:“他少年成名,除了克妻这一个坏名声以外,谁不夸他是国家栋梁,我要是轻易许婚,岂不是也成了那起子奉承他的人了?他看不上苏蕙蕙,却不敢自己拒绝段舒宜,偏偏叫本宫来做这个恶人,陶陶性子温顺,我不护着她谁护着?要想娶陶陶,上嘴皮子和下嘴皮子动两下就想把我的外甥女娶回家,这也太抬举他了。” 陶陶听了馨宁的话之后,坐到馨宁旁边轻轻的拽了馨宁的袖子,眼睛里含着泪,馨宁把陶陶揽在怀里,道:“以前是姨母没能耐帮你们兄妹俩,让你们俩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白眼,现在不同了,我周馨宁的外甥女自然是想要嫁什么样的男人就能嫁什么样的男人,陶陶你放心,姨母知道你喜欢他,姨母肯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胡飞羽的。” 晚上一家子用完晚膳后,周少城留了馨宁到书房说话。 周少城道:“听说今天胡飞羽来拜访你了,是怎么一回事啊?那蒋胡氏不是为了陶陶的婚事吗?” 馨宁奇道:“您怎么知道的?” 周少城随口一提道:“那蒋胡氏向来给人做全福人的,当初在金陵城也是很有名的,她父母公婆丈夫兄弟姐妹俱在,又生了三男两女。” 等一下,馨宁抓住了周少城话里的语病,道:“这蒋胡氏的父母,也就是胡飞羽的大伯家,不是没儿子吗?” 周少城道:“谁说的啊,她有一个大哥,倒是娶了妻,只生了一个女儿,然后就常年病着,向来不出来走动的,不过学问倒是很好,在胡家的族学里做先生。她还有一个妹妹,前年嫁了。胡阁老就两个儿子,胡飞羽是二房的独子,所以胡阁老想要胡家小子兼祧两房,这事虽然还没正式的说,但私底下已经传了好几年了。你当他婚事艰难只是因为克妻吗?还不是新娘子一进门就要有两个婆婆压在头上,加上胡家那小子眼光又高,等闲人家看不上,他的婚事就这么一拖再拖。” 馨宁傻了,道:“兼祧啊,就陶陶那任人揉捏的性格能应付的过来吗?不行,我得重新考虑一下这事情。” 周少城惊讶道:“你说胡飞羽来咱们府上是为了求娶陶陶?” 馨宁点点头,道:“我先前根本没考虑过胡飞羽,他跟陶陶年龄差距太大了,加上舒宜长公主家的苏蕙蕙不是看上他了吗,我根本没打听过他,加上是蒋胡氏突然提起来的,我有点不高兴,就把人撵走了。” 周少城听了之后站起身绕着书桌来回走了好几圈,馨宁被他绕的头晕,忍不住道:“爹,你想什么呢?你觉得这婚事可行吗?” 周少城道:“若是胡飞羽真有心求娶陶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婚事要从长计议,最好是问问你姐姐的意思,然后还有陶陶自己愿不愿意,若是你方便提的话,最好问问王爷。” 馨宁叹了口气道:“姐姐想把陶陶接到她身边去,但是我觉得不行,所以一直没把人往辽阳送,她都写了好几封信催我了。陶陶的口风我今天已经探过了,她跟着苏蕙蕙见了人家几次,胡飞羽长的不赖,小姑娘家的没见过世面,心早就被勾走了。至于王爷吗,除了国家大事以外,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他向来听我的,但是他对胡飞羽向来欣赏,十有八九会赞同的。” 周少城索性道:“先打听打听胡家的事情吧,要是胡飞羽真的有心,自然还会想办法的。你今天可要住在这里?” 馨宁点点头道:“我来之前跟王爷说了,要在这边住一夜。” 周少城就道:“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是休沐日,王爷肯定一大早就得跑来接你。” 馨宁被自己爹爹这么调侃,有些不自在,但随即笑着道:“女儿感觉您说的很对。” 周少城哈哈大笑,然后道:“你娘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你过的这么好,她一定很欣慰的。” 馨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毕竟不是自己睡习惯的床,像个烙饼似的一直翻身,索性坐了起来,道:“外面有人吗?” 一个高大的身影捧着一盏灯进了内室,道:“就知道你肯定是在想我。” 馨宁一天没见段璟了,见人这么出现,激动的掀开被子冲向段璟,段璟手里还端着灯,被馨宁撞了个满怀,无奈的道:“我还拿着灯呢。” 馨宁紧紧抱着他的腰,黏黏糊糊的就是不想放开,道:“你把灯扔一边去不就得了。” 段璟只好一手搂着馨宁,一手拿着灯,两人贴在一起走向床边,段璟把灯放在床头,然后两手抱住馨宁的腰,就把人提到了床上。 馨宁呵呵直笑,两个人腻腻歪歪了一会儿,段璟就问她道:“今天都做什么了啊?回了行宫之后,屋里空落落的,躺在床上特别想你,就翻了定国公府的墙来寻你了,还差点撞上你爹爹的侍卫。” 馨宁就道:“我也睡不着,以后再也不再外边住了。” 段璟立即点头道:“嗯嗯,你想法很不错。” 馨宁捶了他一下,道:“你巴不得我一直呆在家里吧。” 段璟摸了摸鼻子道:“哎呀,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今天在娘家都做了什么啊?不会是作威作福了吧?” 馨宁突然从他怀里出来,正色道:“跟你说个正事儿,你觉得陶陶跟胡飞羽配不配啊?胡飞羽今天求见我说要娶陶陶为妻,我被气着了,把人撵了出去。” 段璟也有些微微的惊讶,道:“大姐不是看中他想给蕙蕙做相公的吗?怎么又出了求娶陶陶这一出啊?胡飞羽这小子是疯了吗?居然敢脚踩两条船。” 馨宁听了就有些不高兴道:“什么叫大姐看中了啊,大姐看中胡飞羽,人家就一定要给他做女婿吗?我家陶陶除了不会说话以外哪里比苏蕙蕙差了,苏蕙蕙那个刁蛮嚣张的样子哪里有我们家陶陶可爱啊?” 第251章 陶陶 段璟懒得说这些,他知道他要是敢说一句陶陶不好,馨宁准保会像个刺头似的反驳他,他今天大半夜来可不是跟馨宁说这些的,他搂回馨宁,在她耳边道:“别说这些了,你操心这些干什么,你操心操心我,我们一整天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馨宁瞪着段璟,使劲捶了他一下,这人跟他说正事儿呢。 段璟就不怀好意的道:“明天回家吧?在这不方便。” 馨宁哈哈大笑道:“那我明天不回家了,哈哈。” 段璟“唉”的一声长叹,放开馨宁,无奈的往床上一瘫,整个房间就只能听见馨宁的哈哈大笑的声音。 第二天馨宁用了早膳就回家了,用她的理由是,她回家是因为想儿子了,才不是因为想丈夫。 生活就这样吵吵闹闹,快快乐乐的到了三月,行宫里的花都开了,馨宁终于把办花会的事情提上了日程,但是她对这种事情向来不热衷,因此消极怠工,把事情都交给了红珠和刘喜,自己就带着满满和陶陶在晖阳殿玩,今天做花露,明天染指甲,后天做糕点。 可怜刘喜,因为花盆的摆设简直愁秃了头发,求了红珠好几次,道:“殷掌事,你跟娘娘提一下吧,奴婢摆了这花山,娘娘怎么也得看一下吧。” 红珠见他可怜,就跟崔妈妈说了,崔妈妈有一天逮到了空隙就跟馨宁念叨:“是你要办这个花会的,不去看看布置的怎样了不说,只是这帖子你得写吧。” 馨宁举着新染出来的指甲,对着阳光下看,问满满道:“你看娘亲染这个颜色怎么样?是不是太红了啊?” 满满虽然人小,但是可能天生就是女人,对于这些女孩子家的东西从很小很在行,她皱着小眉头道:“我觉得不好看,娘亲你上次染的那个桃花色的好看,这个凤仙花汁染的有点过了,娘亲是不是把花瓣放了太久了啊?” 馨宁惊讶的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刚才去厨房看做的那个桃胶,说了几句,就忘记时间了。” 满满一脸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呢。”然后跟陶陶说话去了,道:“表姐,我跟你说,你这个指甲套该取下来了,我帮你。” 崔妈妈就戳了馨宁一下道:“你倒是去看看啊?” 馨宁继续举着指甲,漫不经心的道:“她们又不是真正来喝茶赏花的,我就算是摆几盆草在那里放着,她们也只会奉承我审美不同凡响。至于亲自写帖子,那就更不可能了,这么多人家写下去,我手还要不要啊?让刘喜找一个字写的好的太监宫女的去写吧,这也要我操心。” 崔妈妈还没回过神来,道:“这行吗?” 馨宁看了崔妈妈一眼,然后继续欣赏自己的指甲,道:“满满说的对,这颜色不好看,给我洗了吧。”对帮她染指甲的清音道。 清音立马帮她洗颜色。 崔妈妈就不知该如何回刘喜了,踌躇着走也不是,呆着也不是,馨宁看她那样,叹了口气道:“妈妈,你就别管了,听我的没错。” 崔妈妈只好走了,去找红珠了。 清音帮着馨宁洗指甲,洗完了待馨宁找新的颜色时,她突然就道:“娘娘,崔尚宫可还有家人?” 馨宁抬起头看向她,道:“怎么了?” 清音只好道:“娘娘知道奴婢是做暗卫出身的,后来被派给公主之后,很是仔细学了一番规矩,崔尚宫这样一看就是还没适应自己的角色,您到觉得没什么,可奴婢觉得崔尚宫待人太亲切了,一点也没有这晖阳殿最大管事的威势,可您也知道这宫里的宫女们不是光靠亲切就能收服的。您看是不是得让她回家养老了,她伺候您一辈子了,也是该享福的年纪了。” 馨宁玩味的看了一眼清音,道:“你听到这行宫里有人背后说她了?” 清音很坦然的道:“奴婢年纪小,又是贴身伺候公主的,觉得奴婢肯定不会告状的,所以她们说什么话也不避着奴婢。” 馨宁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然后招呼满满道:“满满,帮娘亲再选一个颜色。” 满满一脸嫌弃的道:“娘亲自己选吧,我在晒指甲呢。” 陶陶见了就急忙坐到馨宁旁边帮她看颜色,馨宁就小声对她道:“陶陶,你知道胡飞羽的娘来京城了吗?这次花会我也请了她。” 陶陶听了急忙抬起头,差点撞上了馨宁的下巴,馨宁还没怎样,陶陶倒是吓的快哭了,馨宁被她逗笑了道:“就你这样有点风就红眼睛,怎么斗的过两个婆婆加一个太婆婆啊?” 陶陶忙用帕子擦眼泪,眼中出现了一片坚定对着馨宁比了个手势,馨宁一看是一个很简单的手势,意思是我会坚强的。 馨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心道:“这可不是光坚强就管用的。” 第二天段璟下了旨意,封陶陶为姚阳县主。 圣旨一出,舒宜长公主下午就来拜访馨宁了,她也没跟馨宁绕圈子就道:“娘娘,您跟玉衡说一下吧,也封一下我们家蕙蕙和盈盈吧,好歹我也是陛下的亲姑妈,蕙蕙姐妹俩也是陛下的亲表姐。 馨宁就知道圣旨一出,舒宜长公主肯定来找她,她摸了几下昨天新染的指甲,蓝色的,是用蓝草汁染的,道:“听说你家蕙蕙的婚事定了?” 一说这个,舒宜长公主就有些尴尬的道:“没呢,胡飞羽那个混小子不识好歹,敢拒绝我们蕙蕙,我让他一辈子在吏部左侍郎的位子上待到老死。” 馨宁暗地里翻个白眼,腹诽道你倒是挺有能耐的,原来段璟这么听姐姐的话的,但是面上却虚假的安慰道:“姐姐,你这话别叫王爷听到了,快喝口茶消消气,尝尝这点心,是膳房那边新做出来的。” 舒宜长公主就道:“他找上了我们那口子,说什么才学浅薄,不配为婿的胡话,我选他是抬举他,顶着个克妻的名声还想娶谁?哼。” 第252章 花会准备 舒宜长公主喝了茶,尝了一块点心,惊讶道:“这是什么点心?吃起来入口即化,如此绵软,还带着一股茶香味儿。” 那是馨宁倒腾出来的抹茶蛋糕,用好多牛乳煮出来的奶油奶酪,又试着做出了绿茶粉,放冰窖里做出来的免蒸蛋糕。馨宁就道:“这几天陶陶不是在我这边玩吗,我带着她跟满满一起鼓捣出来的,就是做着很麻烦,姐姐要是喜欢让丫鬟去膳房那边抄一个单子吧。” 舒宜一点也不客气,点点头就道:“那本宫就却之不恭了。” 然后她又道:“说起啦你家陶陶跟我家蕙蕙同岁,你是不是有相中的俊才了,要不然怎么让陶陶封了郡主,抬了她身份。”然后她仿佛恍然大悟似的,道:“对了,陶陶不会说话,她是难嫁了一些,你也没让白神医再帮她看看。” 馨宁听了舒宜的话,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感叹道:怪不得舒宜堂堂长公主的身份都斗不过西平公的一个普通军户出身的继室,就这毫无把门的嘴和根本不看人脸色就自说自话的嘴,记得段舒宜年轻时也是很聪慧睿哲的一个人,怎么变成这样了,难道是因为日子过的太舒心了,还是年纪大了脑子自动不转了?看来段家的心眼子都长到段璟那去了。 馨宁敷衍她道:“没什么看中的,她不是小哑巴吗?封了她郡主也好嫁一点。” 舒宜也发现自己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讪讪的道:“娘娘,我是无心的。” 馨宁端了茶道:“今天天色也不早了,看来王爷又在议事,您要是等他回来,说不定会撞上宵禁。” 舒宜知道今天是没法从馨宁嘴里拿到准信了,只好走了。 红珠把人送走之后,拿了好多张纸过来,道:“这是后日花会来的宾客单子,还有宴会流程,您看看,到时候别忘记了。” 馨宁拿过来看了一番点评道:“刘喜做的不错。” 红珠听了直笑,道:“当然不错了,刘公公可是愁白了头发弄出来的,您后日可得好好表现,别丢了王爷的脸。” 馨宁没理会红珠的调侃,仔仔细细的过了好几遍细节,记住了之后把东西往那边一扔,对红珠道:“你少在那里呆着以为没事干了,你也得背下来,以免我忘记了,到时候提醒我。” 红珠傻眼了,道:“您这么一会儿就把这些看完了?这么多张纸都背下来了?” 馨宁看了红珠一眼,嫣然一笑道:“不是有你吗?” 红珠傻了,把自己坑入了文山书海之中。 等到了花会那天,段璟正好也休沐,馨宁一早就起来了,一群宫女正在给她梳高髻,然后带上一堆各式各样的发簪,段璟就坐在一旁看书,顺便在馨宁问他好不好看时,顺嘴点评一番,馨宁看他那悠闲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他道:“给你做臣子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休一次沐,还要携家带口来参加主子的办的宴会,战战兢兢的吃也吃不好,更是喝不好。” 段璟看馨宁已经打扮好了,忍不住走过去摸了摸馨宁头上套的荻髻顶上的金镶红宝的宝蝶挑心,道:“看来我的银子没白花出去啊,很适合你。” 馨宁递给他一对连珠的累丝金凤多宝挑牌,道:“帮我插上,这个是最后的。” 段璟奇道:“你快把头顶插满了,还要插这个?” 这个钢铁直男,气的馨宁伸手把挑牌抢了过来,道:“你怎么这么讨厌?” 段璟只好后退一步,看馨宁精准的把一对挑牌精准的插在了发髻两端,他看馨宁又拿起了一对耳坠,他急忙又上前一步,将功补过的道:“这个我帮你。” 馨宁狠狠的瞪了一眼段璟,威胁他道:“你要是敢弄疼我,要你好看。”殊不知馨宁盛装之后自带一股妩媚的劲儿。 段璟被这媚眼流转的一瞪,心酥了半截,嘴上开始没有把门的胡说八道:“哎呀,我们要不要别办花会了,我们去红螺寺玩吧,那边有个很大的湖泊,小时候皇祖父带我去那边玩过。”他一边说一些没用的胡话,一边对准了馨宁的耳洞一下子就把那对小巧玲珑的玉兔耳坠给她带了上去。 馨宁“啊”的一声,回头就狠狠的开始捶段璟,道:“说了叫你不要弄痛我,还胡说八道,我请帖都发下去了,你要我放鸽子吗?堂堂大梁摄政王,整日说些没边的东西。” 馨宁那点小力气就算是用了吃奶的劲儿,也就是给段璟挠痒痒的作用,段璟抓了她的手道:“别打了,一会把你废了一个时辰梳好的头发弄乱了。” 馨宁听了,忙扶了一下发髻,又不解气的捶了段璟几下,然后道:“用膳吧,我又好几天没见润哥儿了,好好的孩子快被你关成小傻子了。” 段璟再疼馨宁,但是对于儿子的教养上是寸步不让的,他听了馨宁的抱怨就跟没听见一样,转移话题道:“我得看看刘喜把花盆子摆成什么样子了,听说摆了个花开富贵的样子。” 馨宁愤愤不平的腹诽到:一遇到这件事就转移话题,不知道润哥儿还认不认识自己这个娘。 其实馨宁也明白,润哥儿作为大梁的皇帝,段璟对他越严厉,他越能有能力守住自己的位置,将来也能独当一面,为百姓做些实事,只是馨宁觉得理论知识固然要学,但是还是要适当的进行一下社会实践,要是能交几个朋友那就最好不过了。 红珠进了门,她也难得梳了宫人头,只是眼下有点青黑,馨宁就道:“你是当夜猫子了不成?” 红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还不是您叫奴婢背的那些单子,奴婢这两天就没睡个好觉。” 馨宁哈哈大笑,拿出古代版粉底道:“你赶紧用这个遮盖一下吧,要不然那些命妇们还以为我待人多么苛刻呢。” 然后红珠就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的遮挡黑眼圈,馨宁见了就调侃她道:“你看来年纪也大了啊,要不然怎么才熬了两夜就憔悴成这样?” 红珠道:“娘娘,奴婢也快三十岁了,哪能跟十几岁时候似的。” 第253章 花会进行中 馨宁也感叹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十几岁时哪能想到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还要办什么无聊的花会,帮着侄子儿子相看老婆。” 红珠就笑道:“那您一会儿可得擦亮眼睛仔细看。” 馨宁起身整理微微有些皱褶的衣服,道:“怕什么,还有王爷呢,娶亲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也要跟王爷商量的。” 红珠忙弯腰帮着馨宁整理衣服,听了馨宁的话,她停顿了一下,又开始帮馨宁整理衣服。 馨宁感觉到了红珠的犹豫,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不成?” 红珠直起身想了想,打量了一下馨宁的脸色,然后才道:“就是觉得您跟之前有很大的不同了,您之前总是自己做决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却总是喜欢征求王爷的意见。”红珠话说的很是委婉,馨宁知道是红珠觉得她最近太过依赖段璟了,也不寻思着自己立起来。 想到这里,馨宁微微一笑,拍了拍红珠的肩膀,道:“原来是因为我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现在我拥有很多的东西,我很幸福,我不再是一个人,所以做什么事情总是要深思熟虑一番,征求比我更聪明的人的意见,而这个最聪明最睿智的人不正是王爷吗?人啊,总是要成长的,就像我,无论如何讨厌这个无聊的花会,但是为了我爱的人们,我还是要坚持下去的。” 到了上午巳时,开始有人来了,最先来的自然是馨宁的嫂子蒋氏,她早来是为了帮馨宁待客的,因为馨宁身份特殊,要是她亲自招待客人的话,估计大家都吓的吃不下去饭了。 紧接着是蔡恒的小夫人刘氏,她是金陵人,今年二十岁,进门就有喜,基本是三年抱两个的速度。刘氏是蔡恒回了他本家认祖归宗后,家里的人给蔡恒续娶的老婆,听说是小户读书人家出身,性格温顺,基本没什么存在感,也没什么传闻出来。 馨宁请了五品以上封诰的夫人们,然后来了许多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夫人,欧晋的夫人非常长袖善舞,圆圆的脸庞,有点微胖,像个真实的王熙凤,未闻其人先闻其声那种的,说话非常俏皮,还喜欢讲笑话。而窦镇的夫人则是板着脸,一脸谨慎的样子。 文官夫人,武将夫人各居一派,按照丈夫官职的大小入席,泾渭分明,馨宁坐在正中间最高处,眯着眼睛看向下面,心里调侃这场面简直像一个翻版的大朝会啊,所有的夫人基本上不是带了女儿就是带了侄女,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不过五岁,很明显的知道馨宁的意图,她们来了之后,通常是先拜见馨宁,介绍自己,再介绍一下自己的女儿或者侄女,每个小姑娘馨宁都仔仔细细的看了,还真有好几个十分出色的,长得很漂亮,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很文雅。 待到最后舒宜长公主带着十六岁的苏蕙蕙和九岁的苏盈盈,这京城所有的贵妇基本到齐了,馨宁见舒宜长公主姗姗来迟,用了调侃的语气道:“姐姐可真是难请,居然是最后到的。” 舒宜长公主道:“本宫不是经常来吗,给你点时间认识一下我们大梁栋梁之臣的家人们。” 人齐了之后,馨宁便举了杯,众夫人都是人精儿,虽然在聊天,说些家长里短的,但实际上都留了精神注意着馨宁的动作呢,所以馨宁一举杯,众人立即停止了说话,都梳着耳朵听馨宁要说什么,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被几十双眼睛注目着,馨宁没有一丝不好意思,也没有一丝胆怯,语气平稳的道:“今日本宫在晖阳殿设宴,邀请众位夫人,一是为了见大家一面,因为陛下继位以来,本宫一直病着,没有机会跟大家沟通,二是为了知会大家一声,以后大家若是有什么难题,自可以递牌子到晖阳殿来,本宫自然会为大家解惑的。” 然后就举杯,先喝了一口果酒,众位夫人见馨宁喝了酒,也连忙跟着干杯,小小的酒盅里的果酒酸甜可口,众位夫人们喝了之后眼前俱是一亮,舒宜长公主直接道:“娘娘,这酒很是甘美可人啊,不知是什么果酒。” 馨宁道:“这是桃子果酒,听说有许多夫人不擅饮酒,这酒没什么度数,小姑娘家也可以尝尝,本宫这里自是管够的。” 然后馨宁见满满一直对她使眼色,馨宁这才道:“众位小姐们,跟本宫这些大人们坐在一起肯定不方便,一个普通的花会而已,大家出来也是为见见平日的姐妹们的,本宫叫刘喜在晖阳殿的偏殿里也开了好几桌,小姑娘家家的,快出去玩吧,永宁,姚阳,蕙蕙,记得要帮本宫待客啊。” 满满听了馨宁的话之后,低声欢呼,迫不及待的先去了偏殿,陶陶紧紧跟在满满的后面,连满脸写着不高兴的苏蕙蕙也欢快的走了,屋里坐着的各位夫人也低声嘱咐了自家孩子几句,放了他们离开。 馨宁对红珠耳语道:“让竹沥好好看着她们,主意观察她们每个人的一举一动,看看她们的品性。”竹沥是馨宁的新贴身丫鬟,是段璟年前给她从精锐暗卫中选出来的,已经伺候馨宁一阵了,懂事也不聒噪,非常聪慧,什么东西一学就会,用着非常顺手,正是馨宁喜欢的风格。 红珠点点头,道:“竹沥那奴婢已经吩咐过了,发生什么事情一定最先报到您这里来。” 馨宁欣慰的拍拍红珠的袖子,继续无聊的看底下众位贵妇们演戏,舒宜长公主渐渐的有些无聊了,道:“花也赏完了,娘娘不如叫个戏班子过来唱戏。” 馨宁知道舒宜长公主是票友,有固定支持的戏班子,她对唱戏没什么兴趣,但是晖阳殿没有戏台了,也不知道要搭在哪里唱,馨宁就道:“戏班子不行,王爷他们在不远的羲和殿也开了席,若是吵到他们不太好,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别的消遣?” 第254章 消遣 舒宜长公主两手一摆,道:“要是不能听戏,本宫也没什么好想法了。” 这时蒋氏小心翼翼的道:“不如我们玩击鼓传花吧,妾身在娘家的时候,经常和姐妹们玩的,找一个丫鬟敲鼓,众人拿一株鲜花来传递,鼓声一停,花到谁哪里,我们就让她吟诗一首或者是罚酒一杯,既风雅又有趣,娘娘您觉得怎么样?” 蒋氏说完这游戏之后,红珠眼尖的发现了馨宁的嘴角微微的上翘了一下,据红珠伺候馨宁以来多年的经验,她就知道馨宁对这个游戏是很嫌弃的,她立即变得十分警戒,做好了拦住馨宁接下来要说的话的准备,但是馨宁居然出乎红珠的意料道:“好啊,这个游戏好,在坐的夫人想来应该都有一技之长,有意思,舒宜姐姐觉得怎么样?” 舒宜长公主也觉得能行,她很喜欢诗词歌赋的,平常也读了许多,虽然没有叫个戏班子来唱戏更有趣,但聊胜于无吗?毕竟离天黑还早着呢,若是诗词答不上来的话,大不了就是喝一杯酒而已,这桌上的果酒跟水一样,她喝一缸都不会醉。 但是光跟这些夫人们玩没什么意思,舒宜长公主灵机一动,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丈夫回家来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大家都以为馨宁是为了给他侄子相看媳妇才办的这个宴会,馨宁虽然没明着说,可林鸣毕竟只是侄子,不是儿子,用得着跟选秀似的吗?把这京城里有名字的姑娘都请过来吃喝。 但是她也知道林鸣的婚事至今没有定下来,打着林鸣的旗号为儿子相看这无可厚非,毕竟陛下的妻子可是将来的皇后,慎重一点很重要,但是陛下还小,说结亲还是太早了。她决定给馨宁买个好,所以她假装不经意的道:“娘娘,不如也带上孩子们,你看,她们就在偏殿,我们一眼就能看见。” 馨宁点头同意,对红珠道:“找个力气大的小太监来敲鼓,为了公平起见,叫他蒙着眼睛。” 红珠低声道:“要不奴婢下去敲吧。”还能按照您的心意停,红珠暗示馨宁。 馨宁摇摇头,眼神看向一脸得意的舒宜长公主,语气带了一丝嘲讽道:“这才第一次办花会,你急什么,还怕以后敲不到吗?” 竹沥折来了一支新开的桃花,馨宁拿着那一支桃花道:“今年的第一束春花,寓意很好,开始吧。” 鼓声一响,馨宁便把这支桃花递给了红珠,红珠接过立即送到了蔡恒的夫人刘氏那里,第一次鼓声停时,正好停到了一个五品夫人那里,她大大方方站了起来,自我介绍道:“妾身是平洲邓氏女,夫家是平洲胡氏,妾身的儿子是吏部左侍郎胡飞羽。” 馨宁没想到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人,她简直要站起来给那位击鼓的小太监鼓掌了,她不自觉就脸上带了笑,根本懒得看舒宜长公主听到这妇人自我介绍后瞬间铁青的脸色,馨宁语气温和的道:“邓夫人的儿子胡大人是王爷十分爱重的人才,胡夫人以后有福气了。” 邓氏听到馨宁的夸奖后,表情也没有明显的变化,她不卑不亢的道:“娘娘过誉了,飞羽他还年轻,难免还会有做错事的时候,还望娘娘和王爷能体谅他年轻气盛。” 馨宁呵呵一笑道:“那是自然,邓夫人一片慈母之心,令人感叹,可是这游戏的规则还是要守的。”馨宁意有所指,但是马上就给了邓氏台阶下道:“不知邓夫人可否以手中桃花为题,赋诗一首呢?” 邓氏想了想道:“山滴岚光水拍堤,草香沙暖净无泥。两岸桃花烘日出,四围高柳到天垂。” “好,一尊心事百年期,邓夫人好学问。”馨宁大肆称赞邓氏,一点也不顾舒宜长公主的面子。 舒宜长公主突然站了起来,道:“娘娘,本宫也有一首诗,可以与邓夫人相应。” 馨宁假装没发现舒宜长公主的异样,摆摆手道:“哎呀,你怎么能不守规矩呢?本宫知道舒宜姐姐博学,但是玩个游戏也要遵守规矩的。” 馨宁语气带了一丝警告对下面的众位夫人道:“游戏再无伤大雅,也是有规矩的,若是谁都想来破坏这规矩,这游戏还怎么继续呢?是不是啊?众位夫人们?”在座的众位夫人都一齐应是。 然后馨宁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对舒宜长公主道:“花传到了你手上你再说吗!给本宫一个面子。”舒宜长公主只好使劲抓了抓帕子,不甘心的坐了下来。 馨宁对那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太监道:“继续。” 花传了一遍又一遍,基本上馨宁想见的几位夫人都接到了桃枝,馨宁很是满意,对红珠低声道:“一会重重赏这个小太监,刘喜从哪里找来这么聪明的小太监啊?” 红珠看了一眼那个满头大汗的小太监,道:“是刘喜认的干儿子,叫原来叫刘大满来着,因为跟永宁公主撞了名,就改名叫大有了。” 说到这里,鼓声又停了,桃枝传到了苏蕙蕙手里,苏蕙蕙不知道表演了什么,偏殿里热闹的像过年,馨宁突然道:“刘喜是不是点播过这个大有?” 红珠不知馨宁是什么意思,她斟酌了一下语言,尽量不带个人情感的道:“刘公公今年快五十岁了,精力大不如以前,他服侍王爷三十年,留下这么大一个家业摊子,不想撒手,想找个人接自己的班很正常。您知道的,这宫里的大太监,年纪大了总是越发精明的像个鬼,您问奴婢刘公公点播没点播过大有,奴婢还真不好说。” 馨宁道:“那就如了刘喜的意吧,刘喜除了喜欢听小曲以外,没什么别的毛病,也不贪婪,做事也比较公正。把这个刘大有调到晖阳殿来,若是做的好,让他来做晖阳殿的大管家,让崔妈妈休息休息,只管满满的事就行了。”崔妈妈还是只适合照顾人,晖阳殿的摊子太大,只能找个大太监来管。 红珠低声道:“都依您的意思。” 第255章 花会尾声 馨宁听红珠的语气有点低落,便问她,道:“你怎么了?” 红珠摇摇头道:“想着崔妈妈知道了会不会难过啊?” 馨宁笑着道:“你想的可真多,有时间你去开导开导她吧,年纪大了的人就喜欢东想西想的。” 花会上上的膳食都是普通宴会上该上的东西,没什么有新意的菜,宴席过半,大家的事情渐渐就变多了,要小解的,两两约出去说话的,馨宁看了一眼端坐的邓夫人,对红珠使了个眼色,便离了席。 然后端坐宴席的邓夫人便收到了一个小宫女的口信,“邓夫人,娘娘在晖阳殿后面的待客小偏殿等您,奴婢带您过去。” 待到邓夫人到了小偏殿,馨宁已经备好茶水等她了。 邓氏心下有些惶恐,对着馨宁直接跪下道:“娘娘,妾身有罪。” 馨宁笑的越发开心,道:“邓夫人何罪之有啊?” 邓氏一脸我犯了大罪的样子道:“妾身应该早点从平洲来京城的,小子无知,不懂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求娶林家大小姐最正当的方式,只凭着一颗对林家大小姐的赤子之心,胡闹一番,还牵扯到了我们胡家的出嫁女儿身上,惹了娘娘生气,王爷爱重娘娘,万一因为小子无知伤了身体才这才是的臣妾的大罪。” 这邓氏真是会说话,只说自己儿子不懂婚姻嫁娶的风俗,把胡飞羽不顾礼数上门剖析内心的行为说成是对陶陶的一片真心。 馨宁喝了一口茶,道:“听说胡大人兼祧两房,想必邓夫人定然要给儿子娶一个能干又好生养的儿媳妇了。” 邓氏听馨宁这样问,心里暗暗猜测是不是还有戏,毕竟她在席上可是仔细观察过这位大名鼎鼎的摄政王妃了,这位摄政王妃根本不想传说中的那样美艳无脑,而是非常聪慧睿智之人,她在宴席上说的每句话都好像是随心之言,但实际都大含深意。而对每一位夫人的点评之语,也显示了她的博学多才,怪不得一向自负的儿子都在这位王妃那里吃了亏。也是,能在流言蜚语中稳坐摄政王妃的宝座,还扶持自己的儿子高居庙堂之高,哪里会是简单的人,而摄政王年过三十,至今却没有一位侧妃,也反映出周馨宁的手段了。 想到这里,邓氏立即打起全部的精神小心翼翼的回答馨宁的话,道:“娘娘消息灵通,兼祧也是无奈之举,孩子他爹不是什么能干之人,除了会读书,对于其余事务是一窍不通,大伯家的飞岑身体自小不好,娶亲也不过生了一个病歪歪的女儿,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靠飞羽的。” 邓氏说完这些话,忍不住去瞧馨宁的脸色,见馨宁面上毫无波澜,只好下了狠心,于是,邓氏表现的好像难以启齿一样,捂着一边的侧脸小声道:“跟您说个秘闻,这也算是非议长辈了,还望娘娘不要外传,妾身的公公胡为海大人早年受本家众人欺负,所以愤而离家出走的,所以跟本家也不亲,飞岑的儿子,毕竟是长房嫡子,不好叫本家的人过继一个来,所以才定了由飞羽兼祧的,飞羽克妻的传闻也是从兼祧之后才传出来的,我们私底下查过了,那位跟车夫私奔的小姐,那车夫其实是本家有一位老太爷花银子雇佣的,这事也不好外传,所以我们只好捂下了。” 真是一个俗套至极的故事啊,可是人人不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吗?想必艺术都来自这些家门里难念的经吧,馨宁不知道是该同情胡飞羽还是同情那个被马车夫诓骗的小姐。她叹了一口气道:“我家陶陶性子柔顺,又不会说话,还有一个声名狼藉的母亲。” 邓氏连忙道:“娘娘,飞羽是真心爱重林家大小姐的,况且她可是您的外甥女,您封了她郡主不也是担心她将来到了婆家会受人欺负吗,妾身敢打保票,若是飞羽将来敢欺负她,妾身一定打断他的腿。” 馨宁哈哈大笑,算了,一个聪明的亲家比一个蠢的亲家好多了,陶陶将来是要去胡家过日子的,给一个下马威就足够了。 馨宁松口道:“听说夫人亲自上门拒绝了舒宜长公主,你拒绝的很好,别让她听到风声,陶陶跟她家的苏蕙蕙同岁,别弄的反目成仇了。” 邓氏见馨宁松了口,十分高兴,想到在家里心情不畅的儿子,若是知道摄政王妃松口了该有多高兴啊。她忍不住对馨宁道:“娘娘可是同意婚事了?” 馨宁老神在在的道:“夫人说呢?” 邓氏脸上带了喜气,赌咒似的发誓道:“娘娘,妾身一定好好待林家大小姐的,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馨宁点点头,心里并没多邓氏的话有多么在意,婆婆和儿媳,向来是死敌,但这也是看丈夫会不会做人了,找时间还得敲打一番胡飞羽才是正理。 邓氏想起一件事情,又道:“娘娘,不知魏国夫人她可愿意?妾身想着她是林家大小姐的亲生母亲,妾身该如何对待魏国夫人呢?”邓氏真心向馨宁请教。 馨宁想到要是周淑宁知道自己把她女儿嫁给了一个大孩子十三岁的老男人,说不定会不顾圣旨上京来撕了她,她有些为难的道:“就当普通亲戚一样吧,魏国夫人出不了辽东的,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馨宁开玩笑道。 邓氏看馨宁态度和蔼,忍不住道:“不知娘娘可否能定个婚期给妾身?妾身好提前准备一下。” 这是急着抱孙子了,但是陶陶才十二岁,不能惯着他们,馨宁道:“陶陶年纪还小,没法跟胡大人圆房,女人生孩子就如同过鬼门关,您也是当母亲的,想必明白事理,本宫要留陶陶几年,给她养养身子,她不会说话,以后还请邓夫人多担待了。” 送走了邓氏,馨宁身心俱疲,红珠来给她捏太阳穴,道:“娘娘,您再担心也没有用,过日子终究是要靠林家大小姐自己的。” 馨宁抬头看外头的夕阳,道:“这花会也该到尾声了,看时辰差不多就结束吧。” 第256章 婚事 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花会之后过了三个多月,馨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鸣哥儿定下了翰林院掌院学士章俊炎的长女章蔷,而且难得性子温顺大方还有主见,更有加分项,这个章蔷长的十分漂亮,连周淑宁那个挑剔龟毛的都找不出一丝毛病来,来信大大称赞了她一番。馨宁接到信时还腹诽,要是你知道陶陶的婚事,还不得来信大骂我一通,现在夸的有多好听,以后就骂的有多难听。 春光明媚的五月,正是踏青的好日子,馨宁正在阳光大好的花园里跟红珠商量带上润哥儿和满满去野炊,不速之客就上门了,竹沥飞身进了晖阳殿,一脸凝重的向馨宁报告道:“娘娘,舒宜长公主来了。” 馨宁奇道:“她怎么有时间过来了,她最近不是忙着给女儿找婆家吗?难不成是找到中意的了?” 竹沥却摇摇头,一脸肯定的道:“娘娘,长公主殿下肯定不是为了这件事情过来的,她气势汹汹的,脸色却有点灰败,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小刘公公在服侍她用茶呢。” 刘大有来了晖阳殿之后,事无巨细,赏罚分明,把馨宁的晖阳殿管的井井有条,口风也很紧,有时连刘喜问一句也不告诉。馨宁十分满意他,因此也赏了刘喜好多东西,称赞他教的好。晖阳殿的宫女太监们各司其职,彻底解放了崔妈妈,崔妈妈一点也没有不高兴,反倒松了一口气,还对来安慰她的红珠道:“我早就不想管这些事情了,管家本来就不是我的长处,我的长处是调养方面的,以后我就负责把娘娘和公主这娘俩养的白白胖胖的就行了。”因此馨宁这些日子过的十分滋润,连脸都圆润了几分。 段璟还因此大大的赏赐了崔妈妈一番,表示她做的好,不过这次崔妈妈没有擅自给馨宁进补,而是跟白神医商量了好久,才得出的食谱。 馨宁听了竹沥的话,一脸疑惑的道:“她受了委屈不去寻王爷哭诉,干嘛来寻我,也不想想我什么时候为她出头过了,真是的。” 红珠想的很多,就道:“您说长公主殿下这些日子不是在给武定伯大小姐相看婚事,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啊。” 馨宁却道:“见了她不就知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馨宁到了待客厅之后,舒宜长公主就阴阳怪气的道:“娘娘可真是贵人事忙啊,本宫都在这里喝了半壶茶了,您才姗姗来迟。” 得,看来没找到一门合适的婚事,馨宁连猜都懒的猜了,直接道:“姐姐近日来所谓何事啊?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姐姐也没递牌子过来,也没来得及提前准备什么,委屈姐姐了。” 舒宜长公主依旧阴阳怪气的道:“娘娘得了那样一门好亲事,自然忙绿的很,没时间管我这个大姑子的死活了。” 这是来找场子了吗?馨宁并不接招,装聋作哑道:“我们舒宜长公主就是消息灵通,鸣哥儿的婚事才定下来几天啊,您就知道了,简直比王爷的锦衣卫速度还要快。” 舒宜长公主不好跟馨宁直接撕破脸皮,只好意有所指的道:“您也知道,娘娘,本宫不是在忙着给我家蕙蕙找婆家吗,听到了点风声,是关于陶陶的。” 馨宁一下就猜到估计是胡家漏了风声出来,估计忙着粉房子,准备聘礼,胡家现在没有结婚的只有胡飞羽一个人,胡家这样大肆操办,舒宜长公主又忙着给女儿说亲,肯定会召来那些走街串巷的爱做媒的妇人们问东问西的,难免不会听到风声。 馨宁想想就觉得心烦,又不是本王妃强抢了你女儿的婚事,还不是因为人家小儿女两情相悦,本王妃不忍心做那拆散鸳鸯的恶人,她直接道:“舒宜长公主,您有话就直说吧,听到了什么传闻,本宫也好让秦流云去查查这谣言的源头,狠狠的整治一番。” 锦衣卫的秦流云是出了名的手段毒辣,且他只忠于段璟一个人,不容徇私,舒宜长公主听了这威胁,只好道:“娘娘也不必跟我装糊涂,林陶陶和胡飞羽的婚事如果没有娘娘您首肯,她胡邓氏怎么敢大肆操办她那宝贝儿子的婚事。把他儿子说的像宝一样珍贵,把本宫和武定伯的嫡长女说成像草一样。娘娘还不知道呢吧,他们胡家胡飞羽这一辈就他和他堂哥两个儿子,他堂哥是个病秧子,整天与药罐子为伍,胡阁老又不愿意寻了旁支的来承继香火,胡飞羽只好兼祧两房,陶陶若是嫁进去,至少得生上个三个儿子才嫩站稳脚跟,家里光婆婆就三个,还得受妯娌夹缠不清的闲气,陶陶身子骨那么若,又不会说话,还不是什么委屈都只能往肚子里吞,娘娘,要本宫来说,胡飞羽这盘棋您可是下错了。”就算抢了我们蕙蕙的婚事又怎样,还不是得受了天大的苦楚也不一定能熬出头,就算是你儿子是皇帝又怎样,就算你嫁了我弟弟做了这个独宠的摄政王妃,还能管到臣子家的后院去不成? 馨宁“啪”的一声把茶盏往桌上一拍,吓了舒宜长公主一跳,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馨宁,馨宁却“嘻嘻”一笑,道:“姐姐,您可想错了,这婚事可不是本宫死乞白赖的求过来的,这是两家”馨宁把左右手的两个食指对在一起,接着道:“心有灵犀,所以一点就通了。” 舒宜长公主听了馨宁的话,愣愣的道:“什么意思?” 馨宁老神在在的道:“还没正式定下来日子呢,不好大肆宣传,臊了孩子就不好了,陶陶毕竟还小,我得多留她几年,好好给她补补身体,正好本宫的宫里的崔尚宫善于调养身体,养好了身子骨,这样才能子嗣旺盛啊,说不定还能生一对双胞胎,瞬间解决问题,您说是不是啊,姐姐。” 第257章 矛盾 既然已经露了底,馨宁便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宣了邓夫人入宫商量婚期。 邓夫人见了馨宁有些底气不足的告罪道:“是妾身太过兴奋,忘乎所以了,露了风声出去,刚才殷掌事提醒了妾身,是妾身有负娘娘的重托了。” 馨宁居高临下看着邓夫人低下的头顶,心里烦躁极了,馨宁不是不知道邓夫人的小心思,不就是婚事只是两家私下说了一下,甚至都没见过女方的父母,她心里没底,怕儿子苦苦守着,又怕馨宁反悔,所以故意粉刷房子,四处买东西为儿子准备,看似是毕恭毕敬,对这门婚事十分重视,有意无意的向外传播一个消息,我要给我儿子娶亲了。要不然胡家一个文官家庭,舒宜长公主又向来跟勋贵武官的夫人们来往,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就知道了胡飞羽要娶陶陶呢。 红珠见馨宁脸上不断变幻,只好一直对馨宁使眼色,馨宁看则红珠挤眉弄眼的,“嗤”了一声,难不成她真的不让陶陶嫁了胡飞羽吗?只因为这邓夫人心疼儿子?哪家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儿女呢?嫁人对这时候的女孩子来说,等于第二次投胎,大部分人都是盲婚哑嫁,结婚生子,一辈子辛苦操劳,四十岁就避居后院,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这邓夫人不过也是其中一员罢了,陶陶终究是要自己去走完她的人生的,她比上那些盲婚哑嫁的已经好太多了。馨宁一个娘家阿姨,能照拂她几年呢? 馨宁想通了之后,语气带了一丝嘲讽道:“邓夫人的意思本宫明白了,本宫欲留陶陶到十五岁,今年是升平元年,本宫欲在明年为陶陶的哥哥林鸣选一个日子成亲,陶陶是妹妹,怎么也不能越过哥哥先成亲,你们在升平三年寻几个日子吧,然后呈过来,本宫要与王爷商量一番。” 邓夫人没怎么跟馨宁接触过,自然听不出馨宁口气里的嘲讽,她满脸欣喜的道:“谢娘娘成全。” 馨宁端了茶要送客,道:“夫人请回吧。” 红珠让竹沥送了邓夫人,她就回头劝馨宁,道:“娘娘您真是的,明明就是叫人家来商量婚期的,露出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做什么?你甩脸色给邓夫人看,万一邓夫人将来给姚阳郡主脸色看怎么办?娘娘没有婆婆不知道,这婆婆想要离间夫妻之间的感情,简直就像喝水吃饭一样容易,更何况郡主还不会说话,还不是任凭邓夫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馨宁听了红珠的话,心头憋了一口浊气,她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红珠,怒气冲冲的道:“你知道什么?若是胡飞羽这样糊涂,任凭他娘欺负陶陶,不辨是非,耳根子软的可以,他还做什么一家之主,齐家都做不到,谈何治国平天下?不如趁早辞官归乡,靠我封给陶陶的采邑过日子,胡家一家人都要靠陶陶过日子,这样陶陶的地位才稳如磐石。” 红珠被馨宁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吓了一跳,喃喃的道:“奴婢不说了还不行吗?” 馨宁心烦的要死,道:“王爷呢?什么时候回来?” 红珠看了看天色,道:“这还早呢,还没到晚膳的时辰呢。” 馨宁更加暴怒,道:“难不成他就一定要晚膳时辰才回来吗?没看见我心情不好吗?去给他传信,我要见我儿子,赶紧让他给我把儿子抱回来。”然后走到书案后头坐下,从书架里随手抽出了一本书,把书翻的哗哗作响。 红珠只好一头雾水的退出晖阳殿,撞上了刚回来的竹沥,竹沥正一脸难做的样子,红珠就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又怎么了?娘娘心情不畅,别去烦她。” 竹沥举着一个荷包,道:“姑姑你看。” 红珠道:“是邓夫人塞给你的?” 竹沥点点头,道:“是。” 红珠道:“这正常,原来在宫里,外命妇入宫时总是要给宫女太监们撒一圈银子的。” 竹沥却摇头道:“这奴婢也知道,因为是跟着娘娘的,这些日子收了不少,可这次也太多了,姑姑您看。” 红珠接过荷包,里面放了五片金叶子,相当于纹银五十两。然后竹沥又拿出一个荷包道:“说这是给姑姑您的。” 红珠接过一看,荷包里放了五个小金鱼,这个小金鱼比五片金叶子分量可沉多了,至少能兑一百两银子,红珠接了无数的荷包,还是第一次接到这么大手笔的打赏。 红珠叹了口气,想到馨宁无端的暴怒,语气有些无奈的道:“小刘公公也有吗?” 竹沥点点头,然后一脸不解的问道:“这邓夫人是什么意思啊?”。 红珠扭头看了一眼在书案后面一脸不快的馨宁,低声对竹沥道:“这事别跟娘娘说了,林家大小姐的婚事不会有任何变动,娘娘心情不好,你好好伺候她,我去寻王爷,娘娘有王爷开导,自然就会心情舒畅了。” 馨宁翻了一会一本前朝大儒写的家乡介绍,他家乡是一座江南小镇,他文笔很好,把家乡写的美轮美奂,让人心生向往,馨宁却看的心塞不已,“啪”的一声把书拍到了书案上。 “这是怎么了?谁惹了我们摄政王妃不开心了?”段璟语气带笑。 馨宁见段璟这么快就回来了,突然一脸委屈的道:“阿璟,我不开心。” 段璟急忙走过去把人抱在怀里,馨宁向来坚强,段璟见她不开心心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用安抚的语气道:“我在你身边呢。” 馨宁语气难过的道:“我好想你,今天那个胡邓氏来了之后,我就烦死她了,我没想到嫁个女儿要这么难,要是将来到了满满该出嫁的年纪我得多难受啊?” 段璟想也不想的道:“你若是实在不满意胡家,我再给陶陶找一家合适的,总不能叫孩子受了委屈。”他回来途中已经听红珠细细讲过了。 馨宁叹了口气,道:“孩子不觉的受委屈,她正在家里满心愉悦的待嫁呢,我只是替她觉得委屈。” 段璟却道:“你这是杞人忧天,这亲事双方是一个愿打一个原挨,只有你胡思乱想,你以后别管这些事情了,我明日就下旨叫这两人成亲,免得你担心这担心那的,把好好的人都弄疯了。” 第258章 各种日常 升平三年八月,姚阳郡主林氏嫁吏部侍郎胡飞羽,摄政王妃周氏亲往兴宁侯府送嫁。 送走了陶陶,馨宁看着兴宁侯府满室寂寥,心下戚戚,在回程的马车上忍不住对红珠道:“林庆云也太过分了,连自己唯一的女儿出嫁都躲在道观里不出来,我看他是要翻天。” 红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位兴宁侯世子了,他只是在鸣哥成亲当日出现了一次,连次日的认亲宴都没参加,当时章蔷就受了不少非议,说她不被公公喜爱,甚至都有人对娘娘有了不满,因为婚事是娘娘定下来的,王爷申饬他好几回了,他都当耳旁风,随便上个折子请罪,然后继续我行我素,整日泡在道观和人家道士论道,这次更加过分,亲生女儿的成亲日,连人都没出现过,王爷派人去找他,想把人绑过来,结果他躲在道观的柴房里,像个疯子一样酩酊大醉痛骂魏国夫人,泼了冷水若干也无甚清醒,王爷怕他出来丢人,毁了女儿的大好姻缘,只好任其继续疯着。 馨宁满脑门官司的道:“林庆云是真的治不好了吗?白神医也无法子吗?” 红珠看前后无人,低声道:“都切掉了,难不成还能接回去吗?您去年也不是见到他了吗?他面白无须,声音越发尖细,和刘喜声音也没多大的差别了,所以他整日躲着,不想见人。” 馨宁感叹道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姐姐可还好?王爷不许她入京,也不许她插手儿女婚事,我答应她的事情基本都没做到,她估计在家里快要炸了吧!”馨宁想到上了年纪之后越发暴躁的姐姐。 周淑宁知道馨宁给女儿定了胡飞羽这样一个女婿之后,气炸了肺,但是她知道段璟不会允许她出辽东,于是假借谈生意之机会,去了一个在辽东与京城边界的庄园,然后跟贴身婢女换了衣服妆容想要私自入京,但秦流云留在辽东监视她的锦衣卫岂是吃醋的?刚走出不过十里,立即被追上,扭送回了辽阳,现在被禁足在府里,然后她就开始用信件炮轰馨宁,馨宁基本上每日都要收到她的谴责信件,搞的馨宁不胜其烦,段璟见馨宁被周淑宁弄的差点头秃,大手一挥,罚了顾照一年俸禄,还派了新任的辽东巡抚,顾照也要受新任的辽东巡抚辖制,周淑宁这才老实。 馨宁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头疼,新任的辽东巡抚十分厉害,他收了顾照除兵权以外的所有权利,又有段璟派给他的侍卫保驾护航,高丽一直不服管教,起义一直此起彼伏,顾照弹压无果,损兵折将,丢了高丽,还元气大伤,所以这些日子周淑宁的信件里开始变成了各种求情的信件,还附赠银票礼物若干。 红珠见馨宁头疼,忙过去轻轻为她按摩,道:“还好姚阳郡主已经平平安安的嫁出去了,您也能好好歇歇了,这花会啊,诗会啊也该停一停了,您今年开春以来连着办了十多场花会。天气这么热,王爷一直说要带您去西山的行宫避暑呢。” 馨宁笑笑道:“他年年都这样说,哪次能出去了?朝政事情多,怎么也没有完结的一天。我只是心疼润哥儿。” 润哥儿已经八岁,越发老成,有事馨宁开个无脑的玩笑,满满笑作一团,润哥儿就用一脸寒心的表情看着娘亲和妹妹,搞的馨宁好生无趣,只能在夜半时分把段璟踹下床,说他把自己儿子教成了一个老学究。 这次要不是馨宁见润哥儿每日早起读书,小脸热的通红,汗湿衣衫,她也不会想着出去避暑,毕竟她身体虚弱,不怎么流汗,向来不怎么苦夏。 馨宁冲红珠抱怨道:“这混蛋儿子,老娘是为了谁才想着去西山避暑的?他还一脸不赞同说自己老母亲贪玩胡闹。” 红珠道:“陛下是几位阁老和王爷亲自教出来的,张口江山,闭眼社稷,不老成一点,将来如何能治国平天下?现在这臣子可都是鬼精鬼精的,陛下身上可系着这些大臣能否青史留名的鱼线呢。” 馨宁当然知道这个理,所以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段璟生生闷气而已,不然怎么样?让儿子去游乐玩耍不成吗?估计她要是这样教唆儿子,润哥儿自己该生气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今日怎么不见满满,明明是跟自己一起来的,怎么这会就剩她自己一个人坐在回晖阳殿的马车上了?她怎么说觉得不对劲呢。 红珠道:“定国公把公主领走了,说是定国公那匹叫惊雷的汗血宝马要生小马驹了,要带着公主殿下看看。” “什么?”馨宁瞪大了眼睛,一脑门子问好,道:“惊雷是母马?” 红珠淡定的道:“是啊。”这有什么啊?武定伯家还有一匹公马叫飞燕呢。 馨宁倒是不反对女儿去看马生小马,只是怕场面血腥吓到女儿罢了,说到这里有点不放心的道:“你着人去跟我那嫂子夏氏说一声,场面太血腥的话,别吓着满满了。” 红珠一脸不在意的道:“公主可从来不怕这些的,前些日子,舒宜长公主养的那只外藩进贡上来的波斯猫生小猫崽子,公主可是一眼也不落全程看下来的。” 馨宁满脸惊讶,道:“她怎么这么皮啊?怪不得润哥儿觉得自己妹妹寒心,一天到晚就知道玩,要是被猫抓了怎么办?”这年头可没有狂犬疫苗,炀帝的儿子不就是因为狂犬病死的吗? 想到这里,馨宁越发厌恶舒宜长公主,道:“以后不许叫满满去看那几只猫,我也觉得好看,可我为什么不养你难道不知道吗?炀帝的儿子这么大的教训在哪里摆着呢?还敢叫公主去逗弄。” 红珠知道此事事大,立即应下道:“奴婢会警告清音的。” 馨宁点点头,然后又道:“苏蕙蕙定了哪家的男子?她这几年名声越加差了,浅薄无知,越发没了轻重,镇日的搞事情。” 第259章 各种日常(二) 红珠有些尴尬的道:“舒宜长公主好不容易给她找的亲家又黄了,说她在闹市飞马,正好撞到了出来采买的那家夫人的贴身嬷嬷,那家人找了关系直接跟武定伯说了退亲的事情,武定伯丢了大脸,回去就大骂了苏家大小姐,大小姐当时应下了,回头就雇了些地痞流氓把人家大门给卸了,还泼了许多脏东西。” 馨宁惊了,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天子脚下,居然敢如此行事?” 红珠安抚馨宁道:“她没伤到人,只是出了出气,毕竟被退婚的是苏家大小姐,那家人又是在武定伯的衙门里当着众多人面前说的,丝毫没有礼数。王爷知道这事后,只是罚了武定伯家半年俸禄。” 馨宁有些奇怪的问红珠道:“你觉得王爷这般处理符合礼数规矩吗?我怎么感觉王爷好像过于偏颇自家孩子了呢?难不成是我的错,是我太讨厌那孩子,以至于太过狭隘了吗?” 红珠想到馨宁这几年越发厌恶舒宜长公主一家,每次一提到就没有好脸色,不敢妄言,但是馨宁问了又不能不说,只好道:“奴婢觉得娘娘没有错。” 馨宁翻了个白眼,道:“算了,我不逼你了,你越发的圆滑了啊,没个真话。” 马车停了下来,刘大有在马车门外道:“娘娘,晖阳殿到了。” 馨宁由站在马车外面的竹沥扶着先进了殿,红珠也想跟着进去,结果刘大有抓住了她的衣袖,小声道:“姑姑,秦流云大人找您。” 红珠看了一眼馨宁毫无知觉的背影,使劲戳了一下刘大有的额头,道:“什么时候你敢帮着别人带话了。” 刘大有别看名字里带了一个大字,实际上他个子小小的,据馨宁目测不到一米六五,长得很是清秀,一张娃娃脸,左脸上还带了一个大酒窝,十分机灵。他被红珠戳的额头发红,连连后退道:“秦大人威胁奴才了啊!说不传话给姑姑您,他就要让我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红珠气的又戳了他好几下,道:“你看着倒是挺机灵的,怎么长了一副猪脑子?你是娘娘亲封的晖阳殿大总管,借他秦流云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动娘娘的人,他要敢动娘娘身边的人,王爷第一个先撸了他,蠢蛋。” 刘大有揉着发红的额头,辩解道:“干爹又没有教奴才这些事情。” 红珠作势要掐他的耳朵,道:“现在你殷姑姑要教你了。来来来,把耳朵伸出来。”红珠正要上手,“咳”旁边传来一声咳嗽声,红珠立即警觉扭头一看,来人高大健壮,长相却很是平凡,是那种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长相,皮肤微黑,蓄了长须,只有一双眼睛亮的像夜空里的寒星,红珠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秦大人,奴婢说怎么没有一丝察觉就被人近了身。” 来人正是秦流云,他道:“我有事找你,你让小刘公公先回避一下。” 刘大有听了,立即一溜烟的跑了,口中还道:“姑姑和大人慢慢聊,娘娘身边有奴才伺候呢,姑姑不用担心。” 终于只剩下两个人,秦流云有些不自在的道:“这里太阳有点晒,不如找间茶馆聊一聊,还能喝点茶。” 红珠看了一眼秦流云微红的耳尖,软下口气道:“娘娘身边不能离了人,她身体不好,我一会得去伺候她晚膳,她心情不太好,我不能离她太久。” 秦流云已经追逐她快三年,自然知道红珠多么尊敬摄政王妃娘娘,只好道:“那我们站在墙边说吧,墙边有阴凉。” 说完伸手拉了红珠到墙边,红珠自知功夫不如他,便也没拒绝他,顺从的站到墙边,道:“你想说什么?你一休沐便来寻我,今日不是休沐时间,你怎么会来?” 秦流云看着红珠依旧美丽的脸庞,道:“你为什么不肯嫁我,别拿娘娘无人照顾为借口,竹沥,小刘公公,甚至新来的妙羽做的都很好,娘娘不是没有你不行,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的样貌?你喜欢素问那样的是吗?也是,你小时候很喜欢他的,他样貌好,是良家子出身,性格又温顺,对事对人都耐心十足,书读的很好,还有着一手好功夫。”秦流云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嫉妒素问这小子了。 红珠忙否认道:“他已经娶了新妇了,还是娘娘选的人,我当时就在场,我怎么可能喜欢他?若是喜欢他,娘娘对我情同姐妹,怎么可能不问我的意思。” 秦流云听红珠这样说,脸上带了喜色,然后想到她一直不肯嫁给自己,又瞬间跨了脸,道:“那你为何不嫁我?” 红珠翻脸了,道:“你为何老提这件事情,不嫁就是不嫁,废话这么多,我走了。”说完扭头就走,秦流云急了,连忙拽了她手腕,道:“不是,我来是有正事的。” 红珠气恼的甩了手,道:“你今天要是说不出正事,以后我再也不来见你了。” 秦流云听红珠并没有一棒子把自己打死,心里十分高兴,但脸上正色道:“唐暮云时日不多了,他一直被关着,虽然好吃好喝供着,可他因为腿的原因,从去年入冬开始就一直大病小病不断,今年又太热了,他腿上伤处一直流脓腐烂。如今瘦的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我去年让他帮忙医治了一个跟了我许多年的手下,欠了他一个人情,如今他要死了,想见一面娘娘,或者是让我帮忙传一句话,我不敢跟王爷说这件事情,只能找你了。” 红珠听了之后,恨不得大骂他蠢蛋一个,道:“你疯了,这事你还敢瞒着王爷,你不知道一遇着娘娘的事情,王爷就有点六亲不认的吗?我可不敢帮你这个忙,你胆子肥不想活别拉上我陪葬,我还要在娘娘身边享一辈子福呢!”说完扭头就走。 秦流云还在红珠身后道:“话我带到了啊,说不说是你的事情,我人情还完了啊。” 红珠真想一闷棍打死这个脑子有坑的蠢蛋。 第260章 送别 馨宁正吃着山东进贡上来的新鲜无花果,见红珠脸通红的进了屋,调侃她道:“你倒是聊得很开心啊,聊了这么久。” 红珠看了一眼正在帮馨宁卸发髻的妙羽,又看了一眼站在廊下晒衣服的竹沥,不自在的笑了笑,道:“娘娘,您就别开奴婢的玩笑了。” 馨宁没发现红珠的不对劲,继续吃着酸酸甜甜的无花果,还道:“这无花果真好吃,留一筐给王爷和公主吃,剩下的你叫刘大有送到定国公府上去。” 妙羽点头应了,然后道:“娘娘,陛下的呢?” 润哥儿是宫里住半月,晖阳殿住半月,这几日正好轮到他住在宫里,宫里那份明月已经送过去了。馨宁看了一眼妙羽,道:“你倒是机灵。”妙羽刚来馨宁身边不到一个月,听馨宁这样说,语气又很是微妙,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答复。 红珠见状,连忙上前接了妙羽手中的发梳,道:“妙羽,你先下去吧。” 妙羽只好一头雾水的退下了,红珠就道:“娘娘,这无花果一共进贡了五筐,一筐在宫里,剩下四筐都在您这,您留下一筐,三筐都送到定国公府不太好吧。丁大人那里呢?舒宜长公主那里呢?” 馨宁摆摆手,道:“本来这无花果就是哥哥喜欢吃的,王爷才叫那边上供的,不过几筐果子而已,本宫爱赏谁就赏谁,师父又不喜欢吃,我送他做什么?事多。” 红珠只是随便说个话题,好等竹沥把衣服拿到浣衣处,她见竹沥走远,立马小声在馨宁耳边道:“娘娘,唐暮云快死了,说临死前想见您一面,问您一句话。” 馨宁“啪”手里的无花果掉到了地上,然后默默的低头捡起来,把脏了的果子扔到一边的茶盘里,道:“有什么好说的?” 红珠也不说话,只等馨宁自己反应过来,果然半晌后,馨宁道:“他得了什么病,这几年不是一直好吃好喝的供着吗?为什么快要死了?” 红珠道:“说是一直身体不好,腿上的伤处一直腐烂生疮,去年入冬就开始得了风寒,今年又太热了,我听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说,从来没经历过这么热的天气。” 红珠见馨宁沉默不语,小心翼翼的道:“王爷这些日子因为陕西大旱的事情一直忙碌,估计没时间理会您去逛街的事情,锦衣卫衙门所在的东厂胡同那边有几家非常好的小吃店铺,我们可以去逛逛。” 馨宁想起今年入夏之后就变的非常繁忙的段璟,有时一整宿都在书房里忙绿,馨宁叹了口气,坚定的道:“我不能瞒着王爷去见唐暮云,等王爷回来再说吧,你去跟秦流云传话,叫他把唐暮云病危的事情告诉王爷吧。” 红珠想想也是,道:“不见就不见吧,王爷本来就很忙,有时连饭都顾不得吃,要是您私自去见那唐暮云,王爷知道了估计得气病了。” 馨宁却道:“见还是要见的,只不过我不要单独去见他,我想让王爷陪我一起去。”寻常人听到肯定以为馨宁疯了,带着老公去见绯闻男友,这不是找不自在呢吗?但是馨宁不想留下遗憾,毕竟唐暮云也算救了她好几次了。 段璟回到晖阳殿已经快亥时了,他发现馨宁还没有睡,拿着一本书坐在窗边的矮榻上看,他突然起了促狭之心,道:“你怎么还没睡啊?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明明之前敲锣打鼓的叫你,你都不肯从睡梦中起来服侍我换衣。” 馨宁把书往桌上一扔,起身帮他解衣扣和腰带,道:“也没什么事情,本来明日说也可以,但是怕我明日一起来,你又忙的不见人影了。” 段璟顺从的任馨宁在他衣服上作为,突然摸了摸馨宁柔顺的发丝,道:“你头发比去年要好很多了,看来我把你养的不错。” 馨宁道:“旱灾地区的流民安置的怎么样?都说大旱之后必有大蝗,得把防虫提上朝政了。还有江南的雨下的太久了,注意防涝。” 提起正事,段璟转身自己脱了中衣,拉着馨宁的手进了浴房,道:“选了多位巡察使,今日已经秘密出京了,赈灾的银两也已经下放出去了,银子能不能用在刀刃上,就要看看这三年我的精力有没有白废了。”他进了浴桶,对馨宁道:“你帮我洗头。” 馨宁道:“我洗不干净,你可不要怪我。” 段璟道:“洗不干净,我就脏着呗。让文武百官都看看,他们的摄政王在家里一点地位也没有,好不容易讨了个老婆回来,老婆连头发都不给好好洗。” 馨宁被逗的哈哈大笑,拿了澡豆,开始仔仔细细的给段璟洗头,还附带按摩头皮,段璟的头发又密又粗,像缎子似的,馨宁洗着洗着,洗到白发的地方时,细细的观察了一番,道:“怎么感觉好像白发又多了似的?” 段璟不在意的道:“年纪大了都这样,人总是会变老的。” 馨宁使劲拍了段璟肩膀一下,留下五个手指头印,道:“你胡扯,你们段家就没有华发早生这一说的,去世的公公我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他去世前还是一头黑发,连我爹都没有白头发,你就是不好好吃我给你准备的那些补品,你明天就继续吃那黑芝麻核桃糊。” 段璟突然抓了馨宁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努力低着头看着水面,让自己不去看馨宁的脸,低声带了哀求道:“不去看他不行吗?我讨厌他。” 段璟难得撒娇,馨宁嘴角忍不住带了微笑,俯身亲了他耳朵一下,段璟被偷袭,耳尖通红,馨宁在他身后偷偷的笑,段璟有些不自在的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就是有点担心你。” 馨宁在他耳边娇声开玩笑道:“我就是想去怎么办啊?阿璟哥哥。” 段璟被馨宁叫的心跳加速,转头固执的道:“不许去,我不想你见他。” 段璟这副样子,馨宁喜欢的不行,忍不住亲了他嘴角一下,道“你跟我一起去,就当是送别老朋友了。” 段璟心满意足,道:“那你明日等我下朝。” 第261章 真心 第二天一早,段璟看着埋在被子里不想出来的馨宁,笑着吻了吻她露出来的青丝,然后小心眼的嘱咐加威胁道:“你要等我回来再去看他,要是你不听我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馨宁心道这叫什么威胁,随口敷衍的嘟囔道:“我知道了。”然后往被子里缩了缩,把自己埋的的更深了。 馨宁睡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回笼觉,就被孔武有力的崔妈妈掀开了被子,她道:“娘娘,快起来,公主殿下等着跟您一起用早膳呢。” 馨宁进了浴房后,红珠眼下青黑的跟着进去服侍馨宁沐浴,馨宁扭头看了一眼红珠,道:“做了什么亏心事,觉都没睡好?” 昨天段璟回来之后,红珠在晖阳殿的外间值夜,段璟倒是没有训斥她什么,只是看她的眼神叫她心惊,吓的她半宿没睡着觉,生怕段璟一怒之下把自己撵出去,也害怕因为这件事情,段璟夫妻两人吵架。后来半夜听说要了水,她才放下心,睡的晚以至于噩梦连连。 红珠不敢说自己叫段璟吓着了,只好尽心尽力的服侍馨宁,待馨宁从浴桶里站起来穿衣时,红珠看见馨宁的后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是馨宁后腰的腰窝上对称着有两个青黑的手指头印,馨宁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红珠只好压下惊讶,随口胡诌的称赞道:“娘娘好像腰又细了,楚王爱的细腰也就您这样吧。” 馨宁听了之后哭笑不得,道:“你也太夸张了吧?这是值得你倒吸一口气的事情吗?”随即开玩笑道:“哈哈,你今天一早上就吃了蜂蜜不成?嘴这么甜?夸赞很是走心啊。” 红珠胡乱敷衍过去,待到馨宁和满满坐在一起用早膳时,红珠见竹沥给两人布菜,她对着崔妈妈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就出了晖阳殿。 两人站在屋檐下,红珠一脸焦心的道:“妈妈,我早上服侍娘娘,看见她后腰有两个青黑的手指头印子,不知道怎么跟她说,王爷是不是下手太重了啊?” 崔妈妈没想到红珠叫她出来就是这件事情,她老脸一红,道:“胡说什么呢?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么没个眼色?”然后又嘱咐道:“这事以后不许再提了。” 虽然训斥了红珠一番,但是回了内室之后,崔妈妈自己也忍不住不停的打量馨宁,想着是不是太瘦了,要不要再跟白神医商量一下给她补补,也不知道这几年她身体恢复的怎么样》能不能再次怀孕?她想着想着,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白神医商量。 用完膳,满满拉着馨宁的袖子道:“娘亲,满满想去找舅舅玩。” 馨宁一头雾水,道:“不是你舅舅刚刚把你送回来的吗?他不要上朝的吗?”然后馨宁用狐疑的眼神看向清音。 清音有些尴尬的道:“周都督说今日要去天津卫巡视,被公主听到了,一直吵着要去,都督没办法只好把公主送了回来。” 馨宁头疼,对满满道:“昨日不是看了小马吗?今日不该去学堂吗?你看看你哥哥,只比你大半个时辰,已经能把大臣们驳斥的说不出话来了。” 满满一脸不高兴,噘嘴道:“我又不用跟大臣们吵嘴,我跟陶陶表姐一样,将来是要嫁人的,反正总是要嫁人的,学那么多书做什么?”然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很悲伤的样子,道:“昨天陶陶表姐出嫁前,我听见舅妈说,嫁了人就要老实本分的相夫教子,不能天天想着玩了,娘亲,我离嫁人也没几年了,什么时候能去天津呢?舅舅说天津有船港,能看见大海,娘亲,我想看大海,我还没见过大海呢。” 馨宁被满满说的目瞪口呆,然后看向红珠,道:“这都谁教她的?”红珠也惊呆了,馨宁戳了戳满满的额头,道:“你个小人精,小脑袋瓜里都装些什么啊?还离嫁人也没几年了。” 满满道:“娘亲,满满想去天津玩,让舅舅带上我吧。” “你舅舅是去做正事的,带上你个小拖油瓶做什么?”馨宁说完满满,然后问红珠,道:“去问问周都督走了吗?然后去夏氏那里问一下她要不要跟丈夫一起去天津玩?” 满满听了立即尖叫道:“娘亲,你同意我去天津了?” 馨宁瞪她,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红珠笑着应是,便急急的出去了。 满满抱住馨宁的腰,道:“娘亲最好了,满满最爱娘亲了。” “这时候你该说喜欢我了,之前不是嫌弃娘亲老管着你,说最喜欢爹爹了吗?”馨宁捏了捏满满的小鼻子。 满满笑的一脸谄媚,道:“从现在开始最喜欢娘亲了,嘻嘻嘻。” 馨宁叫清音和崔妈妈帮满满去收拾东西,然后点上侍卫,保证满满出行的安全。 饭后不到一个时辰,段璟便下朝回来了,结婚这么多年,馨宁还是第一次见段璟这么早下朝,她惊讶的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段璟颇有些不自在的道:“今天没什么事情,丁沉要给润哥儿讲《礼记》,我就提前下了朝,然后就天津船坞那边有新船下水,我叫建峰去盯一下。” 馨宁见段璟态度扭捏,说话也颠三倒四的,心下门清,故意调侃道:“你要再晚一会回来,我就忍不住去东厂胡同了,你没看红珠已经去帮我叫车,调侍卫了吗。” 段璟被馨宁戳中心思,气的一把搂过馨宁的腰,把人举到书桌上放好,然后牢牢的圈住馨宁,双腿夹住馨宁的悬空的腿,面贴着面,咬了她的下巴一下,语气带了一丝危险的对馨宁道:“你敢去。” 馨宁双脚不能着地,又被段璟圈住,动也不能动,呼吸方寸之间都是段璟身上的茶香,目光所在尽是段璟英俊的眉眼,阳光正好撒在他的脸颊上,馨宁渐渐恍惚,像被一个美人迷惑了的昏君一样,直愣愣的盯着段璟纤长的睫毛,然后忍不住捧了他的脸,亲了亲他的漂亮的眼睛,喃喃的道:“谁也比不过你的,我的真心早就给了你了。” 第262章 生气 马车十分平稳的走在京城的路上,馨宁依在段璟的怀里听段璟说一些京城里的趣闻,两人说的都是些没有用的废话,却因此而乐此不疲,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没一会就到了锦衣卫衙门。 馨宁还是第一次来大名鼎鼎的锦衣卫衙门,她一下车就看到了北镇抚司四个大字的大门牌,旁边就是五军都督府。段璟给馨宁指了指东侧街对面,道:“你看,六部衙门就在那边,师父和岳父他们都在那边办公。” 馨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都是黑漆漆的街巷,六部衙门看都看不清,馨宁无语,瞪了段璟一眼,道:“你下次领我过去看看啊,这样指,我知道哪个是哪个?” 段璟立即道:“那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吧。”说着就要拉着馨宁上马车,无赖后悔的样子,把出来迎人的秦流云看的目瞪口呆,。 馨宁觉得他丢人,两人拉拉扯扯了半天,最后红珠看不下去了,道:“王爷,娘娘,我们还是先进去吧,站在大街上难免引人注目。” 馨宁只好靠近段璟耳朵边低声道:“晚上我都随你,现在别闹了,让人看笑话。” 段璟微微一笑,道:“这可是我们说好的,你不许毁约。” 馨宁扯着段璟的袖子进了北镇抚司衙门。 也不知道秦流云怎么整顿了这里,里面不仅没有馨宁想象中的血腥可怕,所有人都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反倒安安静静的,无人走动,空气里甚至弥漫着一股百合的香气。 秦流云引着段璟和馨宁一路绕过前院,走向后院,但是在走过一段空旷的院子时,段璟突然伸手紧紧揽住了馨宁的肩膀,馨宁奇道:“怎么了?” 好奇的转头看向院子中央,只看了一眼,头就被段璟扭过来了,只一瞥,馨宁也看到了院子中央有一大片暗红色,馨宁立即就明白了,道:“是我想到的那个吗?” 段璟没回答馨宁,反倒对秦流云道:“不是叫你收拾干净吗?” 秦流云一脸惶恐的道:“中间的东西已经挪走了啊?卑职找了十几个孩子干干净净的洗了一遍地,可是都染到石头上了,刷不掉啊。” 想来是执刑留下的血迹,不知道是什么刑,看留下了那么大一片血迹,估计是要命的刑罚吧,馨宁突然想起以前路过午门前头看到的那些红红黑黑斑驳的石头,她叹了一口气道:“王爷,别埋怨他了,快点走吧。” 段璟瞪了秦流云一眼,搂着馨宁快步离开了这片院子。馨宁见段璟板着脸,笑着摸了摸段璟的手道:“流云看来是真的用心了,下了大功夫整顿镇抚司了,不然偌大一个衙门,能一直散发着百合花香吗?不知道点了多少熏香,用了多少银子。” 段璟反手握住馨宁的手道:“支个帷帐挡一下也行啊,唐暮云真是折腾人,早知道秦流云办事这样不利,怎么着也不至于让你来这里,这里本来就血气戾气重,万一有什么不好的冲撞了你怎么办?” 几个人走到了一间小院子外边,院墙上的爬山虎十分茂盛,屋门和窗子都被锁牢牢的锁着,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飞鱼服的带刀锦衣卫,见到段璟立即单膝跪下,秦流云看着段璟的脸色,立即窜到段璟前边,道:“人怎么样?” 左边那人看了一眼自家大人,道:“禀大人,今天早上连水都进不了了。” 秦流云转头看了一眼段璟,段璟道:“开门吧。” 那两人各拿出一把钥匙,一起开了门上那把大锁,大锁开了之后还有一把小锁,秦流云身边一直跟着的一个其貌不扬的矮小男子从腰间掏出十几把钥匙,用其中一把开了那把小锁。 门开了之后,秦流云打头进去了,段璟随后才进去。馨宁刚要跟着段璟进去,红珠一把拉住了馨宁,低声道:“娘娘,你身体不好,还是让秦大人进去,把窗子都打开,换一下气息吧。” 馨宁立即就明白红珠的意思,唐暮云虽然是被好吃好喝供着,但是他毕竟是个囚犯,自然是牢牢的关着,吃喝拉撒都在屋里,里面的空气常年不换,他又一直病着,屋里的空气自然不怎么好闻。 馨宁碍着性子在外面站了一刻钟,段璟也不出来,馨宁不耐烦的不顾红珠喊着:“娘娘,里面不好呼吸的”直接进了屋里。 屋里空落落的,连个桌子椅子都没有,床也不是想象中的木床,而是砌了一个土炕,没有帐子挡蚊子,只铺了褥子棉被和枕头。炕头上有几本被翻的很旧的书,还有一个桐木的茶托,上面放着粗瓷的茶壶和一个茶杯。 虽然开窗散了许久的味道,但是空气里还是泛着浓重的药味儿和很久没洗澡的味道,加上还有隐隐的尿骚味儿,炕上躺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只露出一个头,头发也乱糟糟的,他盖着严严实实的被子,下半身本应该是腿的地方,没有隆起,而是平平的铺在褥子上。 馨宁突然火气就起来了,她盯着秦流云,怒声道:“你在做什么?就这样关着他,怪不得他快死了。” 然后不顾秦流云尴尬的表情,转头把炮火对准段璟,道:“你不是说他好吃好喝的被供着呢吗?他腿都没了,他能跑哪里去?” 段璟拉了馨宁的手,辩解道:“我的确好吃好喝的供他了。” 馨宁不想理会段璟,甩开他的手对红珠道:“把师父和白神医都给我找来。” 红珠为难的看了一眼段璟,立即被馨宁发现,她厉声道:“你看他做什么?再看他你就不必回晖阳殿了,直接留在北镇抚司嫁给秦流云算了。” 红珠一馨宁真的生气了,听也顾不得等段璟示下了,慌慌张张的跑出去了。 段璟期期艾艾的想说什么,馨宁看都不看他,直接对秦流云道:“干净的热水有吗?偌大一个北镇抚司不会连盆热水都烧不出来吧。”她语带讽刺,秦流云听的心惊,只想远离这里,立即小鸡啄米的点头,道:“有,有,卑职这就去帮娘娘烧。”转身离开了这个修罗场,跑的比兔子还快。 第263章 放手 热水很快就来了,馨宁本来想亲自帮唐暮云擦洗的,但看见了段璟黑如锅底的脸色,只好把帕子扔给了妙羽,妙羽大气也不敢出的,只顾埋头擦洗,擦洗完了之后又用热水给唐暮云洗头,期间段璟去拉馨宁的手,被馨宁一把甩开。 段璟低声道:“我没有故意折磨他,我不是那种人,你得相信我。我说了供着他就是供着他来着,只不过没精心找人伺候他起居罢了,他一个囚犯还想怎么样?我只是说了不叫他死,你以为这朝中跟他有仇的人很少吗?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他死。” 馨宁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她十分生气的道:“你是一国之君的父亲,是这个国家的摄政王,这个国家谁敢反驳你的意见?你若真心要保他不死,就算跟他唐暮云有覆家之仇不也得忍着吗?你当了这么多年政,一言九鼎,现在是要告诉我有人在你头上动土不成吗?” 段璟无言以对,他承认在这个事情上是他小心眼了,他是任凭唐清风时不时的过来“问候”一番唐暮云,唐暮云腿部恶化,他也没有吩咐白神医来帮他治腿。 可是这种事情本来就分不出谁对谁错,馨宁在这里跟他生气无非就是自己隐瞒了唐暮云的病情,故意拖着他想让他死去,说到底,是自己失了风度。明明唐暮云是手下败将一个,自己却还是咄咄逼人。 他看着馨宁气鼓鼓的侧脸,软了心肠,刚想软声道歉,没想到丁沉马上进了门,他脸一沉,闭上了嘴。 馨宁立即起了身,上前道:“师父,您快看一下唐暮云。” 丁沉走到炕边,立即把了唐暮云的脉,馨宁在一旁十分关心的盯着唐暮云灰青的脸色。段璟气不打一处来,看着炕边并排坐着的师徒俩,起身就出了房间,把门摔的震天响。 馨宁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发什么神经?” 丁沉瞪了馨宁一眼,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胡说?那是你丈夫,你背后说他这是犯了口舌之诫。” 馨宁回瞪过去,道:“师父怎么变老学究了?都跟徒儿讲上《女诫》了,你快把你的脉,看看他还有救吗?” 丁沉抽回手,把唐暮云的手放入被子中,道:“他病的太重也太久了,就算是白神医来了也救不了他了。” 馨宁听了之后,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低头看了看唐暮云凹陷下去的脸颊,和鬓角的白发,低声道:“他原本健壮的像一头牛来着,能一个人把陷入泥坑里的马车轻松的拽出来,我怀着润哥儿时,我们住的那个山村里的房梁塌了,他自己单手把沉重的梁木扔掉。他还自吹自擂说自己是当年江湖第一美男子来着。” 丁沉听了馨宁的话,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妙羽,“咳”的一声提醒馨宁道:“这些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是伤心人之将死,可是你总得顾忌一下王爷的心情。” 馨宁点点头,神色伤感,语气低落的道:“我只是想到上一次这样送走一个人还是我娘,师父你知道吗?当初我以为唐暮云死了,并不怎么伤心,因为我恨这人让我跟王爷两两相隔,又想到他也算枭雄,能在全盛时期死在王爷的剑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不算辱没了他的名声。可师父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没了腿,锁了琵琶骨,武功全失,不良于行,吃饭如厕都要人帮助才能行,苟延残喘的受人折磨的活着,剩下一口气却只想见我一面。” 说到这里,馨宁突然泪如雨下,哽咽的道:“他图什么呢?我根本不喜欢他啊?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丁沉见馨宁失态,眼神如利剑一样刺向妙羽,妙羽吓的缩了缩脖子,对着丁沉福了一下身,悄声出了房间。 馨宁哭的不能自已,突然有一双冰凉的手按在了馨宁的手上,有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渴了好多年,声音道:“我这下是真的病了,你就不要再诅咒我了吧。” 馨宁惊呆,忘记了哭,扭头看向床上一直昏迷着的男人,道:“你怎么醒过来了?” 唐暮云低声呵呵的笑道:“有人哭的十分吵人,吵的我无法入睡,自然是醒了。” 馨宁急忙道:“白神医应该也到了,这就去给你叫。”她刚要起身,就被唐暮云拉住了,他的手十分有力,根本不像是病入膏肓的人应有的力气。 馨宁惊讶的看着他的手,道:“你怎么力气这么大?”唐暮云没有回答馨宁,只是看向丁沉。 丁沉见了唐暮云突然红润起来的脸,和像是画龙点睛的一样神采奕奕的眼神,低声叹了口气,回光返照了啊,他起身对馨宁道:“馨姐儿,师父在门口等你,你和他好好说几句话吧。” 丁沉走后,馨宁有些尴尬的看着唐暮云一直攥着自己的手,道:“你先松开我吧。”然后用了一点力气从唐暮云手里抽出自己的手。 唐暮云看了一眼自己枯瘦的手,喃喃的道:“看来真的要放手了吧。” 馨宁没听清,道:“你说什么?” 唐暮云笑笑,放下手,道:“我说我们又是好几年没见了,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馨宁莫名的就松了一口气,道:“挺好的,感觉还能健健康康的看到润哥儿娶媳妇,如果能看到孙子出生那就更好了。” “润哥儿应该长的很大了吧?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最好是忘记我。 馨宁想到一脸严肃的儿子,笑着道:“他像个小老头似的,整天板着脸,像是谁欠了他银子似的。” 唐暮云听了也跟着笑,然后想象了一番那个奶娃娃长得的样子,可惜看不到了。他突然道:“馨宁,对不起。” 馨宁一愣,道:“什么?” 唐暮云继续道:“我说对不起,所有的一切,都对不起。”然后他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馨宁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起身去拿帕子,她转身想帮唐暮云擦拭时,那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安详的躺好了。 馨宁手里的帕子掉了,声音颤抖的叫了一声唐暮云最喜欢她对他的称呼:“云哥?” 想来再也没有人回应馨宁了。 第264章 后事 段璟冲进来之前,馨宁一直处在一种放空的状态,好像脑袋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她愣愣的坐在冰凉的地上,没有流泪,也没有尖叫,只是有一种隐隐的疼痛好像流进了心肺里,面上看着很完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晖阳殿,只是浑浑噩噩的任凭段璟把她带离那个充满着腐朽气息的地方,待到清醒过来时,她正躺在晖阳殿她自己的大床上,旁边是段璟沉稳的呼吸声。 她看着段璟的侧脸,不知道怎么回事,鼻子一酸,钻进他的臂窝里,温暖的气息充斥馨宁的鼻尖,段璟根本没睡着,他直接抱住了馨宁,道:“活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抛弃我跟孩子们跟着他一起走呢。”语气带了一丝酸味儿。 馨宁有些心虚,自己的确是伤心了太久了,她忍不住紧了紧抱着段璟的手臂,道:“你知道吗?他跟我道歉了,说对不起。” 段璟没做声,馨宁也没想指望从段璟那里得到什么安慰,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我是去见他最后一面的,我是早知道他要死的,我也很烦他,很厌恶他,可是我没想到转个身拿个帕子的功夫,他就那样走了。阿璟,他其实就是想跟我道歉的,人生的最后一刻只是想着跟我道歉而已,我有什么好呢?能被一个人直到死都惦记着。唐暮云是我送走的第二个人了,第一个是我娘,我娘临死前一直担心她丈夫和她的儿女们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能不能吃好穿暖,我娘有无数的牵挂,你说唐暮云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在牵挂谁呢?他娘,他妹妹,侄子?” 段璟听了馨宁的话,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劝慰馨宁,他只能紧紧回抱馨宁,良久的沉默后,他道:“睡吧,钦天监的人说了,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五天之后,馨宁见到了来替唐暮云收尸的唐太太和唐霭,与那时不同的是,馨宁高居主位,荣华颜色依旧,而唐霭已经变得畏畏缩缩,穿着一件秋香色的粗葛布褙子,和深青色的马面裙,看起来比一旁的唐太太还要老,她头也不敢抬的跪在晖阳殿的待客大堂中央,馨宁叹了口气,问唐太太,道:“唐太太是打算回江南还是回四川老家?本宫会派人护送你们扶柩返乡的。” 唐霭听了十分惶恐,磕磕巴巴的道:“草,草民,妾身,还没……” 唐太太却直接道:“娘娘,妾身儿子真的没有留话下来吗?” 唐霭听了一直拽唐太太的袖子,唐太太抬手挣脱开,一把把唐霭推倒,道:“你拽我做什么?我想问问我儿子死前说了什么不行吗?他当年赚下那么大一笔家财,难道你不想知道去哪里了吗?” 唐霭快要哭出来了,道:“娘,您别说了,你当这是哪里?” 唐太太却不管不顾了,直接对馨宁道:“娘娘,妾身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赔钱的丫头,如今长子死了,这个赔钱货也让人休回家了,剩下的那个儿子是个残废,妾身也要养家的,也要吃饭的,唐暮云死就死了,可他当年起家的家财都是我爹给他的,如今我想要我儿子的东西不算过分吧。” 唐霭听了之后嚎啕大哭,道:“娘,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婚事是当年您定下来的,如今我被休回家,跟娘还有哥哥都脱不开关系。” 馨宁看着这中央的两人一会儿哭,一会儿骂的,深深的叹了口气,低声问红珠,道:“原来唐暮云就是为了这样一群家人铤而走险,拼搏了一辈子啊。”只惦记儿子遗产的母亲,只想借哥哥势力的妹妹,半死不活的弟弟,从来没有爱过他的女人。 红珠道:“奴婢撵他们出去吧。” 馨宁点点头,然后道:“给唐太太五百两银子,然后让唐清风把人葬回唐家祖坟吧,我希望他永远是那个风流江湖的唐家大公子。” 红珠有点迟疑,道:“五百两银子给她们,她们能保住吗?还有唐清风会同意唐暮云回唐家祖坟吗?毕竟唐清风没少折磨唐暮云。” 馨宁道:“人死了,生前身后事都已经变成一捧黄土,随风而去了,清风不敢违逆王爷的,肯定会老老实实给他修葺坟墓的,毕竟唐暮云折腾了一辈子不就是风风光光的回唐家堡吗?我就让他圆了这个梦。至于五百两银子,也算是我对他尽的最后一点心思了,若是唐太太像她爹一样会经营,至少能富富足足的生活到死了。” 北镇抚司。 唐清风又雷打不动的来寻秦流云了,秦流云见他又来了,调侃道:“你堂哥入土为安了吗?你还有这个闲工夫来寻我?” 唐清风屏退左右,对秦流云道:“你说王爷在想什么啊,当初那么想杀了我堂哥,我留下人,他还大骂我一通,现在好不容易人死了,居然让我堂哥的骨灰葬回唐家堡?我们唐家可从未有叛出唐家之人死后能风光大葬回到祖坟的,坏了规矩,这我将来如何服众啊?这是不是娘娘的意思啊?” 秦流云正色道:“你问过你爷爷了吗?唐老爷子可有话给你?” 唐清风很光棍的道:“这是王爷的密旨,我知会老爷子做什么?老爷子每日忙着种花养鱼溜他的八哥儿,他要是知道了,当场被气晕过去怎么办?” 秦流云老神在在的道:“若是唐老爷子知晓,必然会叫你老老实实听从王爷的意思的。” “怎么说?”唐清风一脸奇怪。 秦流云道:“唐暮云是死在娘娘的眼前的,娘娘必然会心里不舒服,娘娘不高兴,王爷肯定心情就会更加差,这不必我细说,你也知道深浅,王爷若是心情差,受苦的是你我。但是王爷心底又膈应唐暮云,你可以把人葬到你们家祖坟,然后不立牌位不立碑受后代的香火就行了。反正娘娘这辈子也不可能去唐家堡的。” 唐清风拍桌道:“就听你的了。” 第265章 小马 升平三年的冬天来的十分早,晖阳殿更是早早就升起了地龙,润哥儿板着小脸坐在晖阳殿的书房读书,后面站着一群大太监小太监的。 陛下难得在摄政王妃的书房看书,大家都十分小心的伺候着,红珠端了新鲜的橘子进了书房,对润哥儿道:“陛下,娘娘说陛下读书辛苦了,可以吃点橘子休息一番。” 润哥儿看了一眼那饱满的橘子,又看了一眼天色,皱着小眉头问道:“舅母还没有走吗?都已经说了快一个时辰了吧?” 红珠笑着道:“夏夫人是带着兴宁侯世子夫人来拜见娘娘的,兴宁侯世子夫人与兴宁侯世子刚成亲三年无出,每日里都着急上火,兴宁侯世子的婚事又是娘娘一手促成的,娘娘见了肯定是要多问几句的。”原来的兴宁侯世子林庆云上个月正式剃度出家了,如今蜗居在云居寺里读佛经,老兴宁侯无奈,只好上书段璟,请封了林鸣为世子。 润哥儿听了红珠的解释便不再多问,不一会儿又道:“满满去哪里了?又去看她的小马了?” 红珠回道:“陛下真是料事如神,永宁长公主自然是又去定国公府了。” 润哥儿听了就有些不开心,也不知道是不满永宁长公主整天胡闹不像个姑娘家的样子,还是嫉妒父亲母亲只是溺爱妹妹而对自己严厉。 红珠一直小心观察着润哥儿的脸色,见润哥儿面露伤心之色,她就有些心疼,刚想上前劝慰他,结果段璟进了书房。 段璟道:“润哥儿你怎么自己在这里?你娘怎么不陪着你?” 润哥儿就很是小大人的合上书,一脸恭敬的对段璟行了一个礼,才道:“娘亲在跟舅母和表嫂说话呢。” 他走近段璟,却发现段璟身上风尘仆仆的,立即面露嫌之色,道:“爹爹刚从外面回来,怎么不先去换了衣服?娘亲身子不好,你若是熏着娘亲怎么办?” 段璟却不顾润哥儿的嫌弃,上前一把把儿子抱起,道:“你外公送了你妹妹一匹小马,你妹妹高兴的不得了,整日一起床就吵着去看她的小马,润哥儿想不想也拥有一匹属于自己的小马呢?” 润哥儿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垂下眼睑,坚定的道:“我不想要小马,爹爹之前说过为君者应谨记抑制自己的爱好,不能劳民伤财。” 段璟没想到润哥儿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样的自制力,他这样告诫他是因为古往今来很多皇帝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自己的高兴,宠佛佞佛,集天下人力物力为了自己的享受而劳民伤财,他十分高兴,忍不住对着润哥儿的小脸狠狠的亲了一口,润哥儿捂着脸不满道:“爹爹你在做什么啊?” 段璟十分快活的道:“我们润哥儿说真好,因为润哥儿做的好,爹爹决定奖励润哥儿一匹小马,走,爹爹带你去选你的小马。” 馨宁正在安抚章蔷,她道:“你若实在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本宫明日就传白神医去兴宁侯府一趟。” 章蔷长的很漂亮,文文静静的充满书卷之气,她闻言面露喜色,道:“妾身本来也想请白神医的,但是白神医说自己不擅长妇科,一直拒绝,如今娘娘发话了,妾身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了。” “不擅长妇科?”馨宁奇道,问夏氏,道:“你可知内情?” 夏氏很是随意的道:“妾身听都督说了,白神医最烦给达官显贵之流的人看病,前年英国公的二儿媳妇难产,半夜去请他,让他把人打了出去,还道除非有王爷的旨意,否则他有权不出诊,本以为放话出来,去的人会减少,谁想到去的人反倒是越来越多了,给他送礼的人多的都到了排队的地步,门房收礼收到手软,每日出门都无法从正门出,他不胜其烦,前些日子搬到唐国公府上去了。” 唐国公就是唐清风的爷爷唐老爷子。 馨宁一听,立即道:“那英国公的二儿媳可顺利生产了?” 夏氏道:“当然生下来了,虽然快去了半条命。要妾身说白神医拒绝了也是正常,人啊,总是想求个把握,其实那二儿媳妇是自己怀孕时不知道戒口,整日胡吃海塞的,胎儿吃的太大,到了生产时生不出来,哪里就用得着寻白神医来救命呢?找个把握的稳婆就行,不过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馨宁听了就道:“生下来就行,要是真的伤了性命就不好了,不过也是难为白神医了,他本是个闲云野鹤一搬的人物,他去唐老爷子那里做什么呢?唐老爷子跟师父还有爹爹关系都很好,肯定少不了要串门的。” 说起这个,夏氏就想笑,她道:“都督说白神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让他去京里的善堂去给老百姓义诊去,还能提升一下医术。” 馨宁闻言笑着道:“白神医肯定十分犹豫,没有一口应承下来吧。” 夏氏一脸惊奇,提高了声音道:“娘娘如何得知的?” 因为白神医有洁癖,他十分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每次一见到馨宁宫里的众多的宫女太监就皱着眉头,给馨宁看完病了就拼命的去消毒洗手,把脉时无论病人是男是女他都要放一块帕子在病人的胳膊上,不愿意跟人接触,但是职业需要又要去接触病人,因此整日都是苦瓜脸。 屋里的女人们说的热火朝天的的时候,红珠进了屋,馨宁看见了她,就道:“不是叫你去送橘子给陛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红珠道:“王爷回来了,带着陛下出去了,橘子也没来得及吃。” “王爷带着陛下做什么去了?不说西域进贡了一批好马吗?王爷把马交给了御马监的人养着。”馨宁问道。 红珠回道:“应该是带着陛下去御马监了,说是要送陛下一匹小马养着玩。” 馨宁了然,道:“是不是永宁又去定国公府了?” 红珠笑着道:“是的。 馨宁无奈的摇摇头,夏氏却道:“公公经常带公主殿下去郊外跑马,有时一整天都不见踪影。” 馨宁相信自己的爹爹,又不想限制满满,道:“定国公是有分寸的人。” 夏氏是非常会看眼色的人,立即道:“娘娘说的是。” 第266章 外甥 入夜的时候,段璟才抱着呼呼大睡的润哥儿回来,他把润哥儿交给世明,吩咐道:“他今天玩的太欢脱,叫他明日不必早起了。” 世明点点头,背着润哥儿走了,段璟这才进了内室,馨宁正无聊的吃膳房给她炖的银耳莲子粥,见段璟回来,她放下勺子,道:“你要不要也用一点。” 段璟没回答她,反倒是走近馨宁,一把就把馨宁抱了起来转了好几个圈,馨宁被转的差点把刚吃的宵夜吐出来,捶了他好几拳,道:“大半夜的发什么疯?小心吵醒了满满。” 段璟看向床榻的方向,嘟囔道:“叫红珠把她抱回她自己房里去,都多大的人,还黏着娘。” 馨宁失笑,道:“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连孩子都嫌弃,不是陪着润哥儿玩了一下午吗?怎么,体会到带孩子的艰难了?” 段璟把脸转向馨宁,使劲了亲了馨宁的嘴唇一下,道:“你给我生了个好儿子,我可以放心的把这社稷江山交给他了。” 馨宁这才闻到他口中酒气,质问他道:“你喝酒了?带着润哥儿还敢喝酒?你今天不会是骑马回来的吧?”这跟酒驾也没啥区别了。 段璟又亲馨宁一下,道:“少唠叨了,小心变老,成了黄脸婆我就不要你了。” 馨宁大怒,揪住他耳朵,道:“段玉衡,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带着孩子街头纵马,喝点小酒你就飘,居然敢嫌弃我唠叨,还想找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段璟“啊”喊疼,道:“哎呀,我是说笑的,我今日是坐马车回来的,还带着孩子呢?怎么敢骑马。” 馨宁这才松手,道:“算你还懂点事儿。”又捶他几下,道:“胳膊不累吗?快把我放下来,一会儿吐你一脸银耳莲子。” 段璟乖乖的把馨宁放在窗下的软塌上,道:“给我煮个粥吃吧,光顾着喝酒了。” 馨宁立即起身去吩咐值夜的妙羽,回来后问道:“跟谁喝酒去了?连饭菜都不让你吃?你带着润哥儿去的?润哥儿吃外面的东西了?” “还能有谁?”段璟倒在软塌上,闭上眼睛道:“建峰呗。” 馨宁有些酸,道:“你们倒是逍遥自在,我今天自己吃的晚膳,满满整天黏着爹爹,晚膳也是跟爹爹和师父一起用的。” 段璟睁了一只眼,看了馨宁一眼,然后又闭上眼,故意道:“我们在御马监外头的空地上点了篝火烤了鹿肉吃的。”御马监不光养马,还养一些鹿,獐,之类的四蹄兽。然后段璟还不解气,继续道:“建峰还带了他儿子倬哥儿,建宇家的修哥儿一同过来的,三个小子一人给弄了一匹马。” 馨宁更加酸,道:“哥哥,也真是的,倬哥儿还不满三岁,就给人家抱出来吹冷风。” 段璟听了忍不住嘴角弯起来,被眼尖的馨宁发现,馨宁上前一屁股坐到段璟肚子上,道:“你居然敢笑话我,我压死你。” 段璟早有防备,馨宁刚坐上去,段璟就睁眼起身用手臂把馨宁压制住,正色道:“没笑话你啊。”但是语气里还是带了一丝调侃。 他怕馨宁听出来,立即转移话题道:“让聿修来做润哥儿的伴读吧,聿倬满五岁也送到上书房来。” 周建宇和蒋氏连着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周聿修是他们俩的长子,今年九岁了,比润哥儿大一岁,馨宁听他提起修哥儿,忙道:“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 段璟就道:“我们今天带着孩子在外头玩,夏氏差人来问了有三次,还派了贴身大丫鬟来送东西,蒋氏的人却是出都没出现过。我问了建峰一句,建峰说聿修明年就十岁了,要去外院住了,外院的房子还是夏氏张罗的,蒋氏连问都没问过一嘴,聿修一直住在岳父那边。蒋氏整天忙着看她的另外两个儿子和女儿,对长子不闻不问的。聿修五岁才开蒙,还是岳父教他读的书,但是十分聪明,两天就背下了千字文,性子温柔孝顺,个子长得也高,武艺读书都很优秀,还知道照顾弟弟,聿倬把烤肉的油抹了他一身,他也不生气,还追着给弟弟擦嘴。” 馨宁也知道这事,道:“蒋氏生他的时候难产,然后好几年都没有动静,就找大师算了聿修的八字,说是聿修克她的子嗣,不能养在跟前,她就把聿修送到乡下去了,后来爹爹打仗回来听说长孙被送到乡下去了,十分生气,亲自把聿修接回来,养在自己身边,给他开的蒙。” 段璟听了之后,讽刺道:“无知妇人,殊不知一个儿子养的好比生一堆没用的儿子强多了。” 馨宁笑笑道:“她的心思我也明白一些,就是看着爵位落不到她身上,所以才想着多生几个孩子好让爹爹心疼他们二房,好多得些银子,她也未必不是不喜欢聿修,不过是想着聿修长在爹爹身边,将来能更能说的上话而已,毕竟聿修是她亲生子,也不能忤逆她。这不,哥哥带着聿修一起出来,就被你相中了,聿修要是做了润哥儿的伴读,将来人又争气,她有的是福气等着她呢。” 段璟摇摇头,道:“你们就天天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 馨宁哈哈大笑,道:“是乱七八糟的,但是这里头门道多着呢,我是最近才发现这些妇人的有趣呢。” 段璟看她笑的开心,突然道:“你知道我怎么喜欢聿修那孩子吗?” 馨宁听他问的奇怪,道:“不是觉得他优秀吗?” 段璟无奈的道:“优秀的孩子多了去了,蔡恒的小孙子也很聪明,舒宜姐姐的儿子也很乖巧,我怎么没叫他们做润哥儿的伴读,偏偏看中了你庶兄的儿子?” 馨宁突然想起夏氏之前带着周家的孩子们一起来拜见她的时候,心怦怦直跳,脸颊通红,小声道:“因为什么?” 段璟叹了口气,把馨宁抱在怀里,道:“非得叫我说出来,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他长得跟你小时候太像了,估计蒋氏看见聿修的时候也很是心烦,不然为何把孩子扔到岳父那里,看都不看一眼。” 馨宁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道:“怎么,你还不行我家的孩子长的像我了。” 段璟道:“要是我们能再生一个长得像你一样的女儿就好了,满满越长大越像我,性子也难搞的紧,要不是因为她是我女儿,真想揍她一顿,也不知道岳父为什么那么喜欢她。” 第267章 伴读 馨宁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满满那么漂亮可爱,谁会不喜欢,爹爹天天带着严谨温和的聿修,自然更喜欢活泼淘气的满满了,爹爹本来就喜欢女儿,姐姐小时候就一板一眼的,连裙角都是规规矩矩的,周丽宁是庶女,性格敏感又喜欢拔尖,动不动就流眼泪哭诉这个没有,那个缺的,和爹爹气场不和。只有我小时候古灵精怪的,还淘气,只可惜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爹爹不敢多领我出去,一玩久了,就会被娘训斥,等到我大了身体变好了,他忙着为你们的大业折腾,我又总是跟着师父四处溜达。爹爹估计是心里头有遗憾吧。” 段璟点点头,道:“应该有这个原因吧,今天聿修说岳父一直陪满满玩,连他的功课都没有检查。” 银耳莲子粥终于上来了,段璟坐在桌子上慢慢吃,馨宁就坐在他旁边支着胳膊笑嘻嘻的看他,段璟被她那个花痴样子看的心头火热,忍不住道:“叫崔妈妈把满满抱走。” 馨宁故意装傻道:“我今天想抱着满满睡。” 段璟听了之后,板了脸,把勺子往桌子上一放,端起碗把剩下的粥一饮而尽,然后起身把馨宁往肩上一炕,道:“去书房也行。” 馨宁一听惊了,立即拍他肩膀,道:“哎呀,把满满抱走还不行吗?”书房只有一个软塌,上次在书房,她腰疼了好几天。 几天之后,馨宁特地召见了夏氏和蒋氏带着周家的几个孩子们来觐见。 夏氏跟周建峰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周聿倬,他比同龄的孩子更高一些,虎头虎脑的样子很是活泼调皮,馨宁见了很是高兴,特地叫红珠把聿倬抱过来看了一番,聿倬很是沉手,馨宁就问他:“你今天早上吃的什么啊?” 聿倬伸出小手,掰着自己的手指头道:“我吃了两个肉包子,一碗粳米粥,一个窝窝头,还有一碟咸菜,出门前大哥怕我会饿,还给了我一个菜团子。” 馨宁不禁咋舌道:“小伙子胃口挺好啊。” 聿倬拍拍小胸脯,一脸骄傲的道:“爹爹说了,要多吃饭,才能长得高,不然就是矮冬瓜。” 夏氏听了忙道:“胡说,什么矮冬瓜。” 馨宁摆摆手叫她不必多言,道:“你最爱吃什么啊?姑姑一会儿叫人给你做好不好啊?” 聿倬眼珠子一转,立即道:“我要吃炸酥肉。” 夏氏听了立即瞪眼,顾不得馨宁了,直接道:“你才多大,就要吃炸酥肉?”然后又对馨宁道:“娘娘,前些日子家里来人,做了炸酥肉,都督喂了他半盘,他半夜就开始闹起肚子来了,倬哥儿太小,油腻的吃了不克化。” 馨宁看着聿倬圆圆的小脸,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对他道:“要多吃些青菜才能更健康。” 聿倬苦着脸,道:“大哥就喜欢吃青菜,他长的不如爹爹高,我不要吃青菜。” 馨宁被逗的哈哈大笑,道:“你大哥在他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很高了。”说着看向聿修,少年穿着墨绿色的袍子,姿态端正的坐在矮凳上,挺直的后背像是一棵小白杨,见馨宁看向自己,他还很是礼貌的微笑了一下,一点也没有被说了之后的不自在,馨宁暗自点点头,转头对聿倬道:“你看哥哥很高啊。” 聿倬看了一眼聿修,撇撇小嘴,道:“那我以后多吃青菜。” 馨宁笑着点点头,道:“让竹沥带着你们去你表姐那里玩吧。” 孩子们下去之后,屋里就剩下夏氏和蒋氏,夏氏立即道:“娘娘真是教子有方,倬哥儿叫您一说就改了不爱吃青菜的坏毛病,妾身在家里怎么说都不管用。” 夏氏说着奉承的话,馨宁眼尖的看见蒋氏嘴角微微一翘,划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馨宁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妯娌俩面和心不合的传闻是真的啊,但馨宁不想管这事,她只要保证周家有一个明白人在就行了,至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龌龊,她可没心思理会。 她想起今天召见这两人的目的,直接道:“王爷有意为陛下选几个伴读,咱们周家肯定是要出一两个孩子的,两位嫂嫂可有想法?” 两人听了这事,脸上都是一喜,夏氏有些忧虑,所以先道:“可是我们家倬哥儿太小了,听公公说,陛下又是天纵奇才,所以我们倬哥儿怕是没这个福气跟陛下一起听那些大儒授课了。” 馨宁不语,看向蒋氏,蒋氏这才犹犹豫豫的道:“娘娘,您看妾身有三个儿子,二儿子值哥儿虽说是比陛下小一年,但实际上他是正月里生的,生辰大,其实也小不了多少,他是由妾身的父亲亲自启蒙的,三儿子还不会走,长子修哥儿还要在公公面前尽孝。” 周聿值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这没什么可质疑的,他是蒋氏金尊玉贵养大的,刚才只看了一眼,长的不太像周家人,反倒跟蒋氏很像,不过听说也很聪明,馨宁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蒋氏立即面露喜色,看了一眼,夏氏,夏氏不为所动,道:“娘娘喜欢哪个孩子都是哪个孩子的福气。” 馨宁笑了一下,道:“陛下的伴读不是那么好当的,王爷说了要多选几个世家子弟,在晖阳殿旁边的羲和殿开课,但是课业是要跟着陛下走的,不光读书,还得习武,孩子太小恐怕跟不上陛下的课业,本宫看聿修就很合适,听说他的书是跟着定国公读的,武艺也是定国公亲自督促的,他又是咱们周家这一辈的长子,” 说到这里,馨宁突然停下喝了一口茶,看向蒋氏,蒋氏有些焦躁的舔了一下嘴角,馨姐就笑了,接着道:“听了二嫂的话,本宫觉得聿值也很合适,但是听说聿值是嫂嫂父亲蒋大人的心头肉,本宫就不夺人所好了,至于倬哥儿,王爷很是喜欢他健康活泼,王爷亲自发话了,满五岁就送到上书房来,让丁大人亲自给他启蒙。” 夏氏这才面露喜色,道:“娘娘圣明。” 蒋氏也勉勉强强的道:“多谢娘娘抬爱妾身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 第268章 聿修 周家上下很快就得到了聿修被选为陛下伴读的事情,聿修的小厮高兴的道:“大少爷算是熬出头了。”聿修眼神犀利的看了小厮一眼,那小厮立即缩了脖子,聿倬这才满意,端起书道:“这话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 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声,聿修皱了眉,道:“外面怎么了?不知道祖父禁止下人在这边多走动的吗?” “奴才去看一下。”小厮说完就‘噔噔噔’的跑了出去。 没想到人出去之后,外面的喧哗声却越来越大了,他合上书,站起身想出去看一下,结果一个丽装妇人冲了进来,是蒋氏。 聿修心里叹了口气,但是面上却不显示出来,他规规矩矩的给蒋氏行了一个礼,然后道:“母亲怎么有时间过来看儿子。” 蒋氏横眉一立,直接坐在椅子上,后面跟着一大堆仆人都挤进了他的小书房里,道:“你是我儿子,我来看我儿子不行吗?” 聿修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里毕竟是外院,还是祖父的地方,要是让祖父知道您过来,怕是会训斥父亲。” 蒋氏“哼”了一声,道:“你少拿你祖父来压我,我来看看我儿子住的地方难不成还要你祖父同意不成?” 聿修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娘说话了,他有记忆时就一直住在金陵的乡下,是乳娘把他养大的,是祖父把他接回周府的,他的记忆里所有的第一次都是跟祖父在一起,是祖父教他读书习武,明事懂礼。这个娘除了生了他,没有尽到一丝母亲的责任,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他只要祖父就行了,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松开拳头,语气越发恭敬,道:“母亲误会儿子了,儿子的意思是母亲若是有事可直接叫儿子,儿子完成课业之后定会去母亲面前听训的。” 蒋氏讽刺的抬了抬嘴角,道:“你祖父免了你来我这里的晨昏定省,我怎么敢随便叫你去我那里,自然是得我这个做娘的亲自来找你了。” 聿修闭了嘴,低着头一言不发,蒋氏看他这个样子就火气上涌,长的像周馨宁就算了,性子也是一副不死不活的,让人生厌,她怒声道:“你又是这副死样子?我会吃了你不成?我是你娘,值哥儿是你亲弟弟,你能不能分清远近亲疏?不要一天到晚的巴着大方,夏氏不是你娘。” 聿修越发淡定,道:“娘说的儿子都明白。” 蒋氏气的“腾”的一下站起来,道:“你明白个……”屁,她气的差点说粗话,蒋氏身边的嬷嬷拉住她,然后对聿修道:“大少爷,夫人只是一时心急。”然后又拼命对蒋氏使眼色,意思是值哥儿能不能做陛下的伴读还要靠大少爷说话呢。 蒋氏想起正在家里发奋读书的值哥儿,这才看向聿修,语气软下来,道:“修哥儿,你知道娘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弟弟这几日废寝忘食的读书,娘于心不忍,你能不能在陛下面前说几句话,让你弟弟也入上书房?你再怎么讨厌我,但是你弟弟他是很喜欢你这个大哥的。” 聿修看着蒋氏和她的贴身嬷嬷一番唱戏,心里厌烦的很,他算什么?难不成还能左右摄政王和王妃的意思不成?他想拂袖而去,但是又碍于孝道,一步也不能动。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聿修的小厮怯生生的趴在门口,语气发抖,道:“大少爷,二夫人,国公爷回来了,永宁长公主也来了,国公爷叫大少爷过去呢。” 聿修立即道:“母亲,那儿子就去祖父那里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叫人窒息的地方。 蒋氏急道:“哎,修哥儿,娘话还没说完呢。” 她身边的嬷嬷急忙给她出主意,道:“永宁长公主来了,您得回去叫二少爷去陪永宁长公主啊,若是将来二少爷能尚了公主,这后半辈子就不愁了,你看武定伯,听说他爵位还是被压了,要不然至少能封个国公,咱们家的这爵位咱们肯定是捞不着了,是大房的三少爷的,您想,永宁长公主跟陛下可是双胞胎,将来她夫婿的赏赐会少了?晖阳殿咱们还去的少了?王妃子嗣艰难,您看摄政王对王妃那黏糊劲儿,估计这辈子就这一对儿女了。就算王妃娘娘不喜欢咱们二房,要是女儿喜欢,她肯定不会拦着。” 蒋氏想到周馨宁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恨恨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道:“走,我们回去寻值哥儿去,表妹来了他怎么能一直在屋里读书。” 聿修快步离开了小书房,低头对小厮道:“祖父真的回来了?” 小厮躲躲闪闪的道:“没有。” 聿修停下脚步,道:“我看你是想被打板子了。” 那小厮立即道:“可是永宁长公主是真的来了,她让奴才去救您的。” 聿修训斥他道:“什么救我?以后不许再说了。” “你可真的够无情的,本宫救你于水火,你还不领情。”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 聿修立即转身低头行礼道:“公主千岁。” 满满撇嘴道:“你可真够无趣的,修表哥,相信你每日问候我一声,我说不定就真的能活千岁呢。” 聿修嘴角微翘,道:“公主说笑了。” 满满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道:“跟上吧。” 聿修跟在她身后,看她熟门熟路的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的走,看着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他忍不住道:“祖父说了,他没在你身边叫你不要去骑马。” 满满不耐烦的道:“你怎么比我娘亲管的还宽?不是有清音在吗?难不成我还会摔着不成?再说了,谁说我就要骑马了,我来看看我的大枣还不行吗?”她给她的小马起名叫大枣。 聿修只好跟紧她,要是她任性非要骑马,他好拦着她。 满满见到大枣之后,立即高兴的拿了一把干草喂她,还道:“我的小枣枣啊?有没有想姐姐啊?姐姐来看你了。” 聿修又忍不住道:“你为什么给她起名叫大枣啊?”这么难听。 满满生气的拿了一棵干草扔向聿修,道:“她是枣红色的,我又喜欢吃大枣,所以我爱叫她大枣,你管的着吗?” 第269章 嘱咐 聿修看她急了,只好点头,顺着她的意思道:“大枣也挺可爱的。” 满满立即高兴的道:“我就说吧,大枣这个名字多可爱啊,可恶的苏盈盈,居然敢嘲笑我,早晚有一天我要叫她好看。” 聿修笑着道:“她不是大你好几岁吗?怎么跟她玩啊?”都到了定亲年纪的女孩,应该跟满满这年纪的小丫头玩不到一起去吧。 满满无聊的拿起几根枯草,编着玩,然后漫不经心的道:“不然跟谁玩啊?跟你妹妹阿婧玩吗?她还在吃奶好吗?”周婧是蒋氏唯一的女儿,是早产儿,身体不太好,吃奶吃到了四岁,去年刚断奶,满满跟她玩不到一起去,所以一直说她在吃奶。然后她把手中的枯草往天上一扬,又感叹道:“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聿修想着她堂堂公主,居然没有一个同龄玩伴,她是被摄政王抱大的,自小性格就像个男孩子,不喜欢那些小女孩喜欢的漂亮衣服,漂亮首饰之类的,跟那些小女孩们玩不到一起去,摄政王妃又很天天很忙,身体也不太好,没什么精力整日看着她,她唯一的哥哥又是九五至尊,怪不得她整日往定国公府跑。于是他有些心软的道:“以后我陪你玩。” 满满面露惊喜,道:“真的吗?”但是很快又垂头丧气的道:“你要成为润哥哥的伴读了,估计会整日在上书房听那些长胡子老头讲课了,哪还有时间陪我,哥哥整日都在上课,你也跑不了。” 聿修一想也是,道:“那还有休沐的。” 满满听了之后哈哈大笑,然后一脸怜悯的看着聿修,道:“我哥哥从来不休沐的,我爹爹恨不得他睡在上书房,只有娘亲看不过去了才会给哥哥放一天假的。” 聿修道:“总会有时间的。” 满满随口道:“再说吧,说不定你休沐的时候,我又没有功夫了。” 清音对满满道:“殿下,国公爷的贴身侍卫华庭过来了。” 满满懒洋洋的道:“怎么了?不会又找到什么奇怪的石头,前朝的古董叫我去看吧。” 周少城毕竟是文人出身,十分喜欢金石考据,满满天天跟着他乱晃,耳濡目染下也懂了不少。 清音摇摇头,道:“国公爷叫修少爷过去,没叫您。” 满满同情的看了聿修一眼,道:“看来你刚被你娘训斥完,又要被外祖父训话了。” 聿修起身“呼”了她头发一下,道:“小丫头知道的倒是多。” 满满气急败坏的跑到一边,道:“你敢动我的头发,找死啊你。” 聿修伸手把一棵枯草举到她眼前,道:“你头上的枯草。” 聿修来了周少城的书房,周少城正在看一副画,见聿修来了,忙招手唤他道:“修儿,快过来,看祖父又淘到宝了。” 聿修走过去,看到周少城穿了一件很旧的文人长袍,叹了口气,道:“祖父,你又去捡漏了?您天天这样骗人让大伯知道了又该说您了。” 周少城拍了聿修的脑袋一下,道:“臭小子,你不说,我不说,门口的华庭不说你大伯怎么会知道。再说了,你大伯是儿子,我是老子,他还管得到老子身上来不成。” 聿修无奈的道:“永宁会打小报告的。” 周少城立即把画收起来,不满的道:“那臭丫头,我白疼她了。” 聿修怕他还要说下去,忙道:“祖父叫孙儿来什么事啊?” 周少城把画卷好,然后十分珍贵的摆到架子上,坐到椅子上,道:“我今天见了王爷,王爷说你后日就要去上书房上课,我已经交代了你伯母给你准备东西。叫你来是有些重要的事情来提醒你。” 聿修立即做出一副听训的样子,小脸板的紧紧的。周少城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配着他那张很像馨宁的小脸,他忍不住想起馨宁小时候犯错时候的样子,他就带了笑,道:“你不用这样紧张,王爷不是严苛的人,陛下更是温顺良善,不会吃了你的。” 聿修听了道:“祖父的嘱咐孙儿都记下了。” 周少城见他没有一点放松,失笑的摇摇头,但是想着这样也好,聿修从小就是对自己很严格的人,而陛下也很是自律,说不定陛下会更喜欢聿修这样认真对待的伴读,于是道:“陛下小时候在咱们家住过一阵,那时候他因为受了惊吓,性子很是自闭腼腆,你当时也记事了。” 聿修点点头。 周少城道:“而陛下病好之后,已经不可同日耳语,切记前事不可再提,如今他是大学士们最心爱的学生,臣子们报以希望的未来,你作为他的表哥,有一层亲缘在,态度尽量做到平常便好,不可过于谄媚,也不可过于敬畏,这度你自己把握,陛下虽然跟满满是一胎双生,可陛下不像满满,满满虽然看着聪明,但是实际上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你经常跟她一起玩,不用我说你也能看出来。陛下却是自有他自己的门道的,丁沉在我面前曾经多次称赞他智乎近妖,感叹江山社稷,后继有人。” “到了宫里,应该不会有人为难你,可小打小闹肯定是少不了了,虽然祖父已经为你跟掌印太监明月打了招呼,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一是明月事务繁多,一般无暇亲自看顾你,只会让他的徒弟来打招呼;二是这次做陛下伴读的人都是这朝中大臣选出来的家族精英,如何与他们好好相处,这是我无法教给你的事情,你自己把握:三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们周家是后族,是皇亲国戚,是无论如何也只能站在陛下这边的,这次文臣武将家的孩子都有,你切记不可轻易站队,即便关系再好,也只能站在陛下的角度考虑事情。” 聿修再聪明,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他已经听的有些头大,只能囫囵吞枣的全部记下,周少城见他满头大汗,有些心疼,最终还是说了安慰之言,道:“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一家兄弟之间政见不同的也多了去了。你若实在不明白,就回来问我,我不在问你大伯也可以,如果都不在,问你大伯母也勉勉强强,记住你姓周,你后面有祖父和大伯在呢。”没说周建宇和蒋氏。 第270章 分歧 聿修懵懂的点点头,周少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这家里的长子,别把你爹娘的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他们夫妻俩年纪越大脑子越不清楚,整天胡折腾,你长大之后就会明白,好汉不吃爷娘饭,光靠爹娘留下的那点积蓄是注定成就不了大事业的。你曾祖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中了解元之后第二年,你曾祖母也去世了,他们没给我留下一分银子,如今我还不是挣下了这一份家业,甚至比我当年出走的本家更好。” 聿修听了之后热血沸腾,也没铺个垫子,直接跪在周少城面前,他规规矩矩的磕了一个头,道:“如果没有祖父,孙儿说不定还是那个在乡下村子里玩泥巴的傻小子,孙儿如今能有了自己的名字,还能读书习武,吃饱穿暖,甚至还能有幸做的陛下的伴读,这都是祖父给的,聿修一定会更加努力,不负祖父赐给孙儿聿修这个名字,继承发扬先人的祖业。” 周少城点点头,道:“你能明白我把这个名字给你的意思就行了。行了,快起来吧,你可是祖父养大的,要是膝盖磕青了,祖父可是会心疼的。” 聿修这才笑了起来,是被人肯定后发自内心的喜悦。 一个小姑娘在书房门口窜头窜脑的,周少城看见她之后,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满满跳出来大呼小叫道:“外公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还不是你们在说正事,我不打搅你们吗。” 周少城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胡子,道:“还不快过来,舍得离开你的大枣了?” 满满小跑着扑进周少城的怀里,一脸不高兴的道:“值表弟过来寻我了,但是见了我却一脸便秘的样子,像是有人把他撵到我那里的,那个脸臭的,我还以为我欠了他银子没还呢。我把他甩开就来找您了,那个胆小鬼根本不敢来外公您这里。” 周少城拍了拍的满满的肩膀,对聿修道:“你去把你弟弟打发走吧,他喜欢读书,就让他读,把人家撵出来讨好一个小丫头能干什么?” 聿修点点头,转身就出去了。 周少城看着少年如松的背影,又看了怀里这个傻丫头,突然灵光一现,道:“满满喜欢你修表哥吗?” 满满点点头道:“恩,喜欢啊。” 周少城突然有了得了奖赏的感觉,道:“真的吗?” 满满噘了嘴的道:“都说了是真的,外公怎么老是问我啊。” 周少城连忙道:“好好好,是外公不好。” 几个月之后,馨宁正忙着过年的事务,竹沥突然来报,道:“定国公来了。” 馨宁特别高兴,立即道:“快请。” 周少城见馨宁手上还带着墨迹,就道:“这么着急来做什么?洗洗手再说啊,我又没什么事情。” 馨宁从善如流的由红珠侍奉着用热水洗手,然后道:“这不是好久没见到爹爹了吗,自打我住进这晖阳殿,您可是第一次来,您是来寻王爷的吗?他今天早上去京卫了,估计要晚上才回来。” 周少城道:“这事我比你清楚,我是来看你的。” 馨宁闻言立即笑道:“爹爹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满满整天往定国公府跑,她那小嘴估计都把这宫里的事情都跟您说了,您是来问聿修的吗?聿修做的很好,润哥儿在我面前夸了他表哥好几次了。” 周少城看了一眼给馨宁擦拭手上水迹的红珠,欲言又止,馨宁发现了他的不自在,就道:“红珠你把这水端出去吧。” 红珠立即退下了。 周少城这才道:“满满翻了年就九岁了,你对她可有打算?” 馨宁没想到爹爹居然是为了满满的婚事来的,她犹豫了一下,道:“爹,我想多留她几年,女孩子太早嫁了对生育不好,你看陶陶,我要发愁死了,生怕姐姐冲过来打我。” 陶陶上个月怀孕后,晚上嘴馋吃了个桃子,结果孩子半夜就没了。 周少城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这是自然的事,要不是胡飞羽实在是年纪不小了,我都想留陶陶十九岁再嫁了。我是问你可有陶陶的驸马人选了。” 馨宁想了想道:“陶陶的夫婿是驸马,历来驸马是不能参与议政的,所以那些有大志向的读书人家我就没考虑过,所以想着在武将家选个家中的嫡次子。” 周少城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满满是你唯一的女儿,她的驸马参政也不是不肯,不然苏东禹现在就应该赋闲在家带孩子。” 馨宁看周少城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笑着道:“看来爹爹是有人选了,不然能想这么远的事情。” 周少城被自己的女儿戳中心事,有些微微的不自在,但是很快就破罐子破摔的道:“我能认识谁家的孩子,还不是我们自己家的孩子,你看聿修行不行?他们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又是表兄妹,知根知底的,聿修还是长子。” 馨宁没想到居然是聿修,她瞪大了眼睛,马上否决道:“不行,我不同意。” 周少城没想到馨宁直接就否了,他有些生气,道:“为什么不行?聿修那孩子多好啊,你也是知道的。” 为什么不行,就是因为是表兄妹才不行的,近亲结婚馨宁绝对不能忍,馨宁继续否决道:“不行就是不行。” 周少城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了馨宁一番,道:“你是不是因为他是你二哥的孩子所以不喜欢他的,我知道你跟建宇不和,可孩子是无辜的,他是我带大的,他是什么孩子我很清楚,他一点也不像你二哥和二嫂。而且满满也喜欢他,两个孩子成亲之后,可以让他们找一座离你们夫妻俩近的府邸建公主府。” 馨宁一定要打消自己亲爹这个念头,她反驳道:“满满才几岁,知道什么是喜欢了,再说了,我不想跟蒋氏做亲家,她要是做了我的满满的婆婆,她还不得狐假虎威的天上去,爹爹你还是再回去想想吧,聿修是有能力的人,他要是以驸马的身份入仕,这就带上了靠老婆上位的标志,他再有才华别人也看不见,历朝历代出了那么多驸马,有几个驸马能有苏东禹那运气,而且这年头四海升平,聿修就是想做苏东禹都没有那个条件。” 第271章 为难 夜深后,段璟赶回来之后,就看见满满把自己包的跟一个粽子一样坐在回晖阳殿必经之路的游廊上等他,他惊喜道:“满满怎么在这里等爹爹啊?” 满满扬起冻的通红的小脸,告状道:“娘亲今天跟外公吵架了,外公拂袖而去,娘亲也气的没有吃晚饭。” 段璟用手捂了捂满满的冰脸,道:“你这个小耳报神,就为了跟爹爹说这件事情,就一直坐在这里吹冷风了?” 满满噘嘴道:“我还不是不想让外公和娘亲吵架吗,他们对满满都那样好,要是因为满满的事情吵架,满满会很难受的。” 段璟这下是真的惊讶了,父女吵架不算稀奇事儿,但是因为满满的事情吵架就是大事了,他看一眼低着头的清音,清音打了个哆嗦,满满就拍了拍段璟的手道:“爹爹你不要欺负清音了,外公想让我嫁给表哥,娘不同意才吵起来的。” 表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表哥吧,段璟心里正想着,满满却毫不在意的直接道:“就是二舅舅家的修表哥啊,外公想让我做他的孙媳妇呢。” 段璟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感到无话可说,他看着满满一脸天真的表情,语气有些干巴巴的道:“满满想嫁给你修表哥吗?” 满满眼睛亮晶晶的道:“想啊,这样我就可以天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不用再听崔妈妈的唠叨,娘亲也不会老是埋怨我整天长在定国公府了。修表哥什么都顺着我,而且他也很有意思,比跟苏盈盈那群小姐妹们玩有意思多了,她们每天就装模作样的,怕妆容花了,衣服皱了破了的。对了,外公还说要带我去他当年驻军过的地方走一走,贵州啦,福建啦,辽东啦,我要做一个大侠,骑着我的大枣行走天下。” 段璟听了满满的对未来的畅想,满嘴苦涩,他突然想起他年轻的时候在辽阳周府的小花园里有一个梳着双丫簪穿着粉色裙子的漂亮小姑娘跟他说过同样的话,眼前的满满好像跟当年那个小姑娘的身影好像渐渐重合了,虽然满满跟馨宁长得完全不像,但是生命却神奇的轮回了一个圈,他突然鼻子一酸,道:“爹爹去跟你娘亲商量一下,你先回你的房间睡觉去。” 段璟进了屋,馨宁正板着脸拿着她的工具削木头,木屑飞的到处都是,桌上还放着几个削坏的木头,她有好一阵子没有做手工了,馨宁一旦心情不好就喜欢拿出她的一堆工具做个什么木头制的东西。 削木头的声音十分难听,伺候的红珠已经苦着脸听了好久了,见到段璟出现简直像看见了救星,这几年红珠越发稳重了之后,段璟已经很久没看见她这么为难的样子了,段璟大发善心的摆摆手让她下去。走到馨宁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再推那个木头,道:“怎么心情不好了?” 馨宁挣脱开他的手,心烦的把刨子往工具箱子里一扔,道:“还不是爹突然异想天开,说些不像话的东西叫我心烦。” 段璟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是也没到馨宁这样心烦生气的,他不知道馨宁为何这样抵触这门婚事,于是问道:“你为什么不同意啊?你们女人不都喜欢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娘家去,好叫女儿少受点婆婆磋磨,你娘当年不也是想叫你嫁到王家去吗?” 馨宁听段璟越书越不像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叫我们女人都喜欢,你什么时候见我喜欢了?还有,说满满呢,你提我以前做什么?要不要我提一嘴你以前那个未婚妻啊?” 段璟摸了摸鼻子,道:“我就问你为什么不同意这门婚事,是因为聿修是你二哥的孩子吗?” 馨宁总不能说是因为表兄妹吧,这年头人家都喜欢表兄表妹的,讲究亲上加亲,表兄妹结亲是一门大喜事。 馨宁不知道说什么,索性转身继续生闷气。 段璟接着道:“聿修那孩子这些日子我看着,是个好苗子,人谦虚有上进,还很好学,可能是跟岳父教导的有关系,身子骨也很健康,假以时日必然是个文武兼备的人才。丁沉前些日子还跟我说,有点岳父年轻的样子。” 馨宁听了忍不住道:“我知道聿修是个好孩子,我也很喜欢他,看着蒋氏对他不好,夏氏为了避嫌,不好直接给他说亲,我还想着将来给他寻一门好婚事,娶个贤惠懂事的媳妇,成家立业,将来能好好辅佐润哥儿,做润哥儿的左膀右臂,可他媳妇的人选不能是满满。” 段璟更加疑惑了,那为什么啊?总不能是因为不喜欢跟蒋氏做亲家吧?可这理由拿出来都站不住脚,谁都知道公主的婆婆不好当。 馨宁见段璟疑惑更甚,只好道:“你没发现那些表兄妹成亲之后,生下的子嗣都是不太健康的,要不是是个病秧子,要不然就是脑子不太灵光的。” 段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他失笑道:“你胡说什么呢?要是照你这样说,那些世代联姻的家族们难不成生下的孩子都是傻子吗?山东三姓,巴蜀世家还不照样是人才辈出吗?” 所以这些世家很快就没落了啊,不是被旁支侵吞,就是主支犯傻啊。这都是有科学依据的,你个古人知道啥啊?馨宁要气死了,她只好耐心的举例子,道:“你看陶陶,姐姐和林庆云不是表兄妹吗?生了一场病就哑了,怀了孩子也坐不住。你看胡飞羽他大哥,整天药不离身,他爹娘就是表兄妹。你再看我,我娘和我爹虽然不是表兄妹,但是我祖母是荣城郭氏女,荣城郭氏跟济南王氏世代联姻,我娘没嫁给我爹时叫我祖母表姨,我从小差点养不活,现在子嗣也不旺,我爹今天还说我估计这辈子就润哥儿这兄妹俩了。” 段璟居然奇异的被说服了,他犹豫了一会,这才道:“但是满满想嫁到周家去,她说想跟着岳父游遍山川大河。” 馨宁更加生气,道:“她是在想嫁人的事情吗?难道不是在想着怎么才能更开心的玩吗?” 段璟却道:“可是我听了之后,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小时候不也想去做姑子,自己建个山庄,无忧无虑的玩吗?”段璟突然有点难受,他抱了馨宁道:“你现在还那样想吗?我答应你要带你逍遥自在的玩的,可惜现在连陪你的时间都没有,你有没有后悔嫁给我啊?” 第272章 说服 馨宁奇怪的看了一眼段璟,十分嫌弃的道:“你突然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我现在说后悔还能和离不成?”不会是更年期到了吧,这么多愁善感的,馨宁暗自奇怪。 段璟一听馨宁说和离,满脸的不高兴,语气带了一丝愤怒,道:“难不成你真的想着和我和离是吗?你是不是后悔了啊?” 馨宁只好把满满的事情放到一边,开始先安抚这个更年期提前的老公,她道:“你胡乱想些什么呢?我怎么会这么想呢?跟你闹着玩呢?”然后馨宁有循循善诱的道:“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莫名的烦躁?有点看什么都不太顺眼的感觉?经常看着什么毫无关联的东西就莫名的难过?甚至到想哭的地步,睡眠质量也变差了?” 经过馨宁的一顿安抚加蜜糖,段璟有些消气,又听馨宁仔细问他进来状况的问题,他简直要气笑了,所以没好气的道:“我还没到这种地步呢!没有老到精神不正常的境地。” 没更年期就好,馨宁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回归正题,道:“所以你觉得满满的婚事就定了聿修是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段璟发现馨宁断章取义的毛病十分严重,怎么年级越大越不听人说话呢?他腹诽,但是没敢说出来,然后他道:“我的意思是这个嫁给聿修这个想法可行,岳父大人不会害满满,他也不是一门心思只想着聿修飞黄腾达。我只不过是相信岳父大人的人品和眼光,相信他对满满的疼爱,若是他觉得聿修合适,那就一定是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深思熟虑过后才决定的,难道他不知道聿修是他庶子的儿子吗?他只是相信自己带大的孩子罢了。” 馨宁听了很不高兴,道:“难不成我会害满满不成?她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我是她亲娘。你们男人就是奇怪,想着女婿的人品好,行,我愿意把我的女儿嫁给你。谁还不知道聿修是个好孩子来着,我是为了满满以后在考虑,你以为满满嫁过去只用应付自己的丈夫就行了?且不说周家的两房,妯娌,光子女一件事就叫我发愁死了,这些以后都是满满要面对的现实,两个人要是生出一个傻孩子怎么办?” 段璟被馨宁说的头大,他“咣当”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装死道:“我不管了,你去跟你女儿说吧,你女儿愿意嫁到周家去。” 馨宁大怒,道:“跟你商量呢,要你有何用,就会和稀泥。” 段璟不理她,馨宁坐在床沿边背着段璟独自生闷气,不一会儿,段璟道:“你找时间跟岳父道歉吧,哪有跟父亲吵架的女儿,岳父大人多喜爱你啊,还有满满,你跟她最喜欢的外祖父为了她的事情吵架,她心里会怎么想?” 段璟起身从后面抱了馨宁,道:“我们生下女儿不就是想叫她开开心心的来这世上走一遭吗?让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是很好吗?咱们俩跟润哥儿都是没有自由的人,但是这唯一的女儿你难不成想叫她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吗?” 馨宁听了还想说什么,段璟吻了她耳朵一下,制止了她要说的话后道:“孩子还小,先不说一定要嫁给聿修,难保她以后不会变心,我们先跟岳父说这事先这样,不急着定下来,聿修也可以去考状元了,若是将来满满不想嫁了,我们就养着她直到她找到她的良人,我就不信谁还敢议论一句闲话。” 馨宁烦躁的跺跺脚,这都什么事啊?表哥表妹什么的最讨厌了。 第二天正缝着润哥儿来给他请安,馨宁看着跟在润哥儿身后的聿修,十分不顺眼,心道润哥儿怎么也把这孩子给带过来了? 润哥儿是很细心的孩子,发现了馨宁情绪并不是跟高涨,反倒是有些不开心,就道:“娘亲你怎么了?怎么今天说话奇奇怪怪的。” 馨宁看了一眼低着头听母子俩说话的聿修,润哥儿见了就道:“儿子想着表哥也住在这行宫里,他又是周家人,不是外人,而且表哥每日除了书房就是演武场,生活太单调了,就找人叫了表哥一起来您这里请安了,也算是活动一下了。” 聿修见母子俩提起了他,立即抬了头,恭敬的看着馨宁和润哥儿,馨宁越发看他不顺眼,准女婿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怎么办?馨宁想着他小小年纪就这样自律,没有一点少年人的爱玩爱闹,也没有想着整日闯祸的行为,真真不知道这样能忍的孩子选来当女儿的丈夫是喜还是忧。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道:“修哥儿可还适应行宫的生活?也没有个休闲活动,是不是觉得有些闷啊?” 聿修起身对馨宁行了礼,然后恭敬的道:“回娘娘的话,小子并没有觉得闷,每天都能读书习武是小子喜欢做的事情,祖父曾经说过,少年人正是应多读书多修炼的时候,小子非常尊敬祖父,因此每日都如此行动。” 答案如此标准,馨宁不知道说啥比较好,也不能说你的答案是错误的,他从小接受的便是这种教育,馨宁十分无奈,最后只能摆摆手叫儿子和外甥去认真丰富自己去了。 两人走了之后,偏偏红珠又来报告道:“娘娘,公主殿下又偷偷跑了,估计又出去玩了,清音跟着呢,要把公主殿下抓回来吗?” 馨宁叹了口气,喃喃的道:“难不成真的要接受近亲结婚吗?就算是公主,也总不能连书都不读吧,将来做个文盲吗?” 红珠知道馨宁这会正发愁的事情,劝解她道:“娘娘,不如就同意吧,公主殿下这个样子奴婢看读书人家是嫁不得了,况且人家读书人家都讲究读书入仕,做了驸马虽然吃喝不愁,但这仕途基本上是结束了,所以只能从勋贵人家里头选,可咱们大梁这些勋贵人家的子弟们哪有表少爷上进又靠谱的。又是您娘家的子弟,怎么着国公爷都会看护的。而且蒋氏是福建人,二爷又是您庶兄,这血缘没那么近的。” 馨宁感觉自己快要被说服了,她默默无语,半晌后她道:“庶兄总比亲兄强一点,不过是半斤对八两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管来管去管成仇,你去跟爹爹说一声吧,这亲事我不反对了,但是也不赞成,等两个孩子长大之后自己定吧。” 第273章 长大 升平十年的夏天十分炎热,竹沥端着新鲜的鲜果顶着炎炎烈日进了晖阳殿,入门便是一阵清凉,她忍不住舒服的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暗自感叹一句这才叫人过的生活。妙羽见她那副样子笑道:“都说了叫小宫女去拿,姐姐心疼她们,所以晒了一头汗回来,这下可舒心了?” 竹沥跟她相处了快七年,还是跟她不对付,实在是无法理解妙羽为什么说什么话都带着一股阴阳怪气的调调,她放下果子,道:“妙羽,你我都是习武之人,我们都是暑九寒天熬过来的,要不是命好,懂事,怎么会有幸来娘娘身边伺候,吃最好的食物,穿最好料子的衣服,过的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们还要尊贵。你也该知足了,别整天养尊处优的就知道奴役那些年纪小的宫女,娘娘待下宽容,从不曾高声训斥过我们,你就翘了尾巴,也分不清尊卑了,我听说你昨天下了英国公家张二小姐的面子是吗?” 妙羽“哼”了一声,道:“若不是她在娘娘面前大放厥词,惹了娘娘心烦,怎么着我也不敢得罪她啊,娘娘都没发话呢,轮得到你来教训我,我劝姐姐还是少操心我的事情,你也到适婚年龄了,真以为自己能有殷掌事好命,能做锦衣卫指挥使夫人。” 竹沥听了不以为然道:“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娘娘对我的事情自有安排,娘娘心善,自然不会害我,倒是你……”竹沥扫了一眼妙羽身上穿的宫装,妙羽喜欢打扮,她别出心裁的改了宫装上的腰饰,领口也开大了许多,身上更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露味儿,一股成熟女人的风情无时不刻的在流露出来。竹沥嘴角微翘,讽刺一笑道:“妙羽,你虽然不是跟我是一批出来的人,但是也算是我的后辈,我念在同门之情,最好告诫你一次,不要越界,更不要痴心妄想,你看看那些跟我们一道出来的人,如今还好好的活在阳光下作威作福的人有几个?” 说完竹沥端着新鲜的水果进了书房。 馨宁正在忙着算账,竹沥把水果放在一旁道:“娘娘,这是冰过的果子,娘娘最近胃口不好,陛下很是忧心,是陛下嘱咐奴婢拿来让娘娘吃的,开开胃,也好多吃点饭。” 已经三十三岁的馨宁依旧跟以前没什么变化,要说跟以前有了什么变化,就是更加沉稳了,竹沥说了一堆,她连头也没抬,继续自顾自的算着,竹沥之后就在一旁站着,见馨宁的墨没了便上去磨墨。 馨宁放下笔,往椅子上一坐,揉揉额角,道:“年纪大了,连算术的速度的变慢了,以前基本上用不到一个时辰就算完了。” 竹沥笑着道:“就算是变慢了,奴婢也是拍马也及不上娘娘的。” 馨宁调侃她道:“你自然是能赶的上的,因为你拍马屁的速度太快了。” 竹沥被馨宁调侃,忙道:“娘娘又在开奴婢的玩笑了,奴婢兢兢业业的想办法奉承您,没想到又被娘娘火眼金睛识破了。” 馨宁哈哈大笑,笑完了之后道:“又跟妙羽吵架了?” 竹沥磨墨的手一顿,然后继续动作道:“娘娘听见了,下次一定离的远一点,不叫娘娘心烦。” 馨宁仰起头道:“红珠什么时候过来?她家小子得了咳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嫁给秦流云也快六年了,磕磕绊绊的就生一个儿子,真是叫我忧心不已啊。” 竹沥伺候馨宁多年对馨宁这种跳跃式的思维已经非常熟悉,但是她知道馨宁虽然把话题转了,但是必然不会忘记妙羽出格的行为的。她耐心的回答馨宁的问题道:“奴婢今天问了小刘公公,说是已经大好了,您赐下的药材非常及时,秦夫人过几日会进宫谢恩的。” 馨宁点点头,拿了一个李子,道:“孩子们那里也上了鲜果了?” “您有的,羲和殿那边的少爷们都有。”竹沥道。 馨宁尝了一口,很甜,很多汁,她很满意,道:“今天的李子很不错,我吃一个就行了,你们拿去分了吧。” 几日后红珠进宫来见馨宁,馨宁见了她就道:“孩子完全好了?你可别敷衍我。” 红珠生了孩子之后变的十分丰腴,怎么着也减不掉了,只好胖着,她笑着道:“自然是完全好了,妾身才敢进宫,要是带着病进宫,让您也病了,王爷估计会吃了妾身。” 馨宁瞪她道:“我身子已经大好了,哪里了那么娇弱了。” 红珠哈哈大笑,带了一丝爽朗道:“可王爷不知道啊。” 馨宁见她笑的开怀,心里很满意道:“看来秦流云对你是真的好,也不枉我把你交给他了。” 正好妙羽端了新鲜的水果上来,她道:“知道姐姐来了,娘娘心情一定会好,奴婢可是每日都盼着姐姐来呢。” 她还想说两句凑凑趣,馨宁突然道:“妙羽,你先下去吧。” 妙羽只好下去了,红珠见馨宁不高兴,就道:“娘娘,有什么事情交代妾身的。” 馨宁道:“你身边有没有好人家,把妙羽嫁了吧,她年纪也不小了,该出去了。” 红珠想到妙羽刚才眉目流转的风情,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道:“她大胆,她做什么了?” 馨宁没说,反倒是道:“润哥儿已经十五岁了,王爷的意思是明年开春就让他亲政,羲和殿那边的留下的几个小子也都到了年纪,有的甚至家里已经安排过了通房,我的意思是下个月就闭馆让他们几个都滚蛋。” 红珠立即明白了馨宁的意思,道:“她应该没这个胆子吧。” 馨宁嗤笑了一声道:“你当她是看中那几个小子了?她聪明的很,知道她的身份过去最多也就是个姨娘的命,她是想着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妾室呢。” 红珠吓了一跳,差点打翻了手边的茶杯,她语气有些颤抖的道:“她怎么敢?她大了陛下那么多。也……”太不要脸了。 馨宁却不以为然,道:“她长的漂亮,身段妖娆,正好应了她的名字,妙的很,见了这泼天的富贵,自然心痒痒,她跟着我读了书,眼界宽了,要知道,前朝出了个万贵妃,那万贵妃就比她那皇帝丈夫大了十二岁,还不是照样得宠二十年。” 想到这里,馨宁叹了口气,对红珠道:“你可见了润哥儿了?唉,孩子小的时候,我怕他不快乐又生病,孩子长大了,我又开始担心有坏女人想勾引他了。” 第274章 折腾 帝王家事,红珠又不是那些天天就知道盯着皇家后院的大臣们,她可不敢多嘴置喙,只好不着痕迹的奉承道:“流云昨日还说陛下越来越有皇家风范了,昨日朝中说抗旱救灾的事情,底下的大臣吵作一团,也没见陛下生气。” 馨宁也听说这件事情了,今年天气热,雨水少,西边好几个地方遭遇了几十年不遇的大旱,还好这几年国库充盈,也能倾国之力去赈济灾民了,段璟这几日就在忙这个事情。为了防止赈灾银子发下去,从上到下地方官员节节盘剥,他派了好几拨人专门负责赈灾。 红珠在家里听秦流云说过,今年因为西边几省出了大旱的事情,本来陛下已经满了十五周岁,王爷觉得兆头不好,所以打算把陛下亲政的往后推一年,可旱灾现在这样严重,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明年陛下的亲政。可刚才娘娘的话摆明了就是已经定下了明年开春陛下亲政,看来胡飞羽在灾区做的不错。 “听说胡飞羽大人是这次赈灾的总管。”红珠小心翼翼的道。 馨宁点点头道:“小声点,飞羽是秘密出京的,拿了王爷的旨意。” 红珠语气带了羡慕道:“胡大人若是把这事做好了,回来了是不是就会被点了入阁了,成为我们大梁建朝以来最年轻的阁老了。” 馨宁道:“王爷是有这个意思,爹爹再过几年就六十岁了,他从去年就一直上书说要告老,蔡恒更是早几年就过了六十岁,渐渐脑子也不太好使了,可惜他几个儿子孙子目前没有一个考中进士的,他现在硬挺着呢,万一告老他就得回老家。” 说到几位阁老,红珠道:“丁大人真的就打算自己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了,他身子骨健朗的很,甚至年近六十连头发都是黑色的,身材也保养的丝毫没有走样,流云说他至少还能精神二十年。妾身身边的人有几家惦记着丁大人呢。” 馨宁白了红珠一眼,道:“你别想了,师父这些年一直在养生,不沾荤,不沾酒,更是戒女色,就为了活到一百岁。爹爹也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呢,说是要看到满满和聿修的儿女娶亲生子。” 红珠哈哈大笑,然后对馨宁道:“您也该松口叫永宁殿下和周家大少爷成亲了,这些年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等着去定国公府吃喜酒呢。” 一想起这个事情馨宁就有些心烦,她无奈的道:“我犟不过满满,她这几天一直住在定国公府,我怎么叫她她都不回来,爹爹更是讨厌,把陶陶和她女儿从胡家喊来一起陪着住呢。本来那邓夫人还不愿意陶陶出门住,但听说爹爹亲自指导陶陶家的阿善读书,她一激动把两个儿子也送过去了。章蔷也凑趣,她自己有孕在身不能出门,索性把儿子徽言也打包好让鸣哥儿交给了爹爹,现在定国公府热闹的像过年。” 红珠道:“早知道把我们家秦照也送过去了,只是不知道定国公还收不收徒。” 馨宁道:“你若是愿意就送过去吧,定国公府大的很,再不济还有师父的府邸住,师父的府邸在定国公府旁边,现在的孩子都野的很,爱折腾,翻个墙就行了。他经常去定国公府与爹爹小聚,喝喝茶下个棋什么的,讨论些学问上的事情,有时也心血来潮给孩子们讲个故事什么的。” 红珠立即到:“那妾身就在这里谢过娘娘了。”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闲话,竹沥在门外恭敬的道:“娘娘,陛下下学了,来给您请安了。” 馨宁很高兴,对红珠道:“你是不是有一段日子没见他了,他这几日好像又长高了,正好你也见见他。” 话音刚落,润哥儿就大步进了晖阳殿,红珠立即跪下给他行礼,润哥儿亲自去扶了红珠道:“姑姑快请起。”红珠低着头只能看到少年人修长的手指,她避开了润哥儿的虚扶,道:“妾身不敢。” 润哥儿并不以为意,坐在馨宁的下手第一位,跟她寒暄道:“姑姑好久没来晖阳殿了,娘亲一直惦记着你,姑姑的儿子照哥儿朕还没见过呢。” 红珠立即惶恐的道:“承蒙陛下惦记了,等秦照病好透了,妾身立即带着他来宫里谢恩。” 馨宁看红珠有些拘谨,道:“好了,别瞎说了,润哥儿,你殷姑姑的儿子还病着呢,你急着见人家做什么?” 润哥儿在外面是很早熟睿智的孩子,但是在馨宁面前他就自动变成了老妈子加唠叨鬼,他立即不高兴的道:“娘亲真是的,我听说你今日又随便用了午膳?爹爹不在你就放纵自己,小心爹爹回来收拾你。” 馨宁瞪了他一眼道:“你不许告诉你爹,天太热了我没什么胃口,你别管我了,有时间把你妹妹给我从定国公府给我揪回来,臭丫头,无法无天了。” 润哥儿听了小声嘀咕道:“谁叫你不同意她跟聿修表哥的婚事了。” 馨宁耳朵尖的很,闻言立即拿起手边的折扇打了润哥儿肩膀一下,道:“反了天了你,居然敢小声嘀咕自己亲娘,看我不告诉你爹。” 润哥儿躲闪着没躲开,立即毫不示弱的的道:“你告诉爹,我也告诉爹,看咋俩谁能折腾过谁?再说了,爹也同意这门婚事,就娘亲固执,还说不出反对的理由来,要我是妹妹,我也要离家出走了。” 馨宁气的把扇子一扔,道:“你知道些什么?养儿女真是一点用都没有,一个两个的就知道气我。” 润哥儿见馨宁伤心了,立即起身揽着馨宁的肩膀给馨宁道歉:“娘你别气了,我一会就去抓满满那个混丫头去。” 红珠看着馨宁母子俩熟悉的互动,心里暗暗叹道:寻常人家都没有这家人和谐,都是娘娘的功劳。看来她回去得好好找一户人家把妙羽嫁出去了,办好娘娘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外面的那些人简直是傻子。 第275章 帝王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偷偷打量起了润哥儿,润哥儿长相集合了王爷和娘娘夫妻倆的优点,像娘娘多一点,长相有些偏柔美,但是他从四岁登基为帝,五岁开始上书房,八岁开始学习制衡之术,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帝王威仪风度,反倒平衡了他过分俊美的外貌。他今年十五周岁,个子已经跟王爷齐平,因为是王爷手把手教出来的,性格跟王爷年轻时简直如出一辙,秦流云见了他都要十分小心的说话,生怕事情办的不好惹了陛下不高兴。加上他从小习武的原因,肩膀宽阔,大腿修长,已经处在少年人和成年人之间,差一步就是要开花结果的时候,怪不得让妙羽那个贱蹄子都起了色心了。 红珠想到家里的秦照,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至今还有些笨笨傻傻的叫人骗的团团转,出去看个花灯都会走丢。 红珠胡思乱想这会子功夫,润哥儿已经又赔笑又劝慰的把馨宁哄好了,红珠心里越发感叹陛下也只有在娘娘面前才会像个少年人似的撒娇卖痴。这幅旁人想也不敢想的光景,估计也只有在这晖阳殿才能看见了。 润哥儿因为还有事情,离开晖阳殿之后,馨宁就有些迫不急待的对红珠道:“上次给你看的人选怎么样?你都一一打听过了吗?” 红珠想到馨宁交代她的事情,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周围,然后才低声对馨宁道:“公卿贵族家的女儿左右就不过那几位,您又不是不知道,难不成还能选出个天花来,上次英国公家的二小姐年龄比陛下小一岁,年龄合适,又是家里最小的女孩子,一直娇养着长大的,性格也很温婉,可惜她殿前失仪,说了胡话叫您没看中。” 馨宁不高兴的道:“润哥儿的媳妇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不过见了一个我就露怯,将来如何能承担国母这一重任?她不行。” “所以您就由着妙羽下了人家小姑娘的脸面了?英国公夫人前几日特地来见妾身,见了面又拭泪,又诉苦的,想让我来您这里求个情。”红珠道。 馨宁没想到这英国公夫人是这样多事之人,她更加不高兴了,道:“我又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只不过说了不合适,让她回去自行嫁娶,这英国公夫人在胡思乱想什么?我又不是会吃人,难不成她女儿不中用我还会牵扯到英国公教女无方上面吗?真是愚不可及,怪不得这英国公府都让他们给搞没落了,开国勋贵如此不中用,真是堕了祖宗威风。” 红珠只好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您也不必替他们惋惜,英国公这一爵位已经传到第五代了,下一任就要降爵,所以才想着家里能出一位皇后的。既然您不满意勋贵家的女儿,不如就从读书人家里找吧,不过这得让世子夫人来才能行。妾身看您还是跟公主殿下好好说几句话,让她赶紧回来,也好让世子夫人能从定国公府的内务里解脱出来,好帮您想看儿媳妇。” 红珠说完之后,就见馨宁用无比得意的语气道:“润哥儿去帮我抓她妹妹去了,我就坐在这里等着她。” 红珠失笑,然后想起了一件事情,道:“世子夫人上个月约了妾身想去红螺寺上香求子,当时妾身应下了,可没等去,秦照得了咳疾,所以这事情就耽搁下来了。” 夏氏与周建峰成亲这么多年,至今只有聿倬一个儿子,眼看着年纪渐渐变大,她有些坐不住了,整天想着再生一个儿子,可惜四处看大夫,大夫都说她身体康健,生孩子没问题,可惜就是怀不上,她就开始寄托于神佛,从庙里请了送子观音来供着。 馨宁想到这里就叹气,道:“她也是没法子了,哥哥不能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太少又太小,所以只能培养侄子,我听说聿值这几年一直跟着蒋家老太爷读书,学问非常了得,明年要参加秋闱了,蒋家老太爷还说他考个解元没问题。” 所以夏氏能不着急吗?周家三少爷聿倬还整天想着逃课出去玩呢! 馨宁就道:“看来这蒋氏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她会投胎,又会生孩子,不然一个庶女如何能过山如今金山银海的日子?” 红珠却想着别的事情,她道:“娘娘若是能出京的话,不如也去红螺寺拜拜吧,妾身听说那很灵验,陛下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了,而公主殿下,您就算是再不高兴,估计出阁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了,您不如再生一个孩子。” 馨宁断然否决道:“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想,可我若是拜了红螺寺,这京城寺庙里的风向就变了,皇觉寺的主持尼姑静纯前几日还上了书,来冲我要银子呢!“皇觉寺是皇家寺庙,专门收容那些犯错的后妃,无处可去的老嬷嬷。 可馨宁到底也有些心动,对红珠道:“你去红螺寺先帮我看看那主持是什么样的人?若是跟静纯一样,脑子不灵光,也没什么真本事,就知道念几句经忽悠人的,然后整天问我要钱的就算了。若是你觉得她是有几分能耐的,你暗示她一下,叫她上书觐见。我是不能直接召她觐见的。” 红珠立即应是。 两个人说了整整一下午的闲话,直到段璟回来,馨宁才恋恋不舍的放人。 段璟就说馨宁道:“人家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难不成不要回去给流云准备晚膳的吗?儿子病刚好,就进宫来看你,你也得好好对人家啊。” 馨宁叹口气道:“女人家凑在一起说起闲话来就会忘记时间,除了红珠我还能跟谁说说八卦趣事,谁叫我生的女儿不贴心呢?” 段璟无奈的道:“你又来了,我还奇怪了呢,你今天怎么没跟我抱怨女儿,果然在这里等我我呢。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了,除了没定下日子以外,那不成你还以为这京城里还有别的小子敢娶你女儿不成?就你整日拧着,万一让聿修误会你不喜欢他怎么办?” 馨宁本来在帮段璟换衣服,闻言立即甩了手,道:“你自己收拾吧?我不伺候了。” “唉”段璟喊了她一声,没回应,只好自己换衣服,心里腹诽馨宁怎么脾气变这么大。 第276章 女儿 段璟换好衣服之后出来就看见了剑拔弩张的一幕,馨宁坐在那冷着脸看着满满,满满则是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跪在地上低着头。 段璟见满满连个垫子都没有铺就那样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心疼不已,他忍不住道:“满满,地上凉,快起来,然后跟你娘道歉。” 满满梗着脖子不说话。 段璟就要上前拽女儿起来,没想到头顶划过一道凉凉的话,馨宁道:“烧着地龙呢,能冷到哪里去。” 段璟有些尴尬的收回手,道:“我这不是没想起来吗。”然后摸摸鼻子,道:“馨宁,快叫你女儿起来,不就是在岳父家住了几天吗?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早晚也要嫁过去的。” 馨宁瞪了一眼段璟叫他闭嘴,对满满道:“你在这里跪着是什么意思?是想逼我就范吗?从小到大这招你用了多少次了?我从来没逼你做过什么,我想着你是女儿家,女儿家本来就苦,所以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拦你,如今我就没同意这一件事情,你就跪着逼我同意,怎么?我是把你惯的太无法无天了吗?我下了旨意几次叫你回来,你就像没听见一样,我行我素,非叫你皇兄放下政务亲自去请你这个长公主回来吗?” 段璟见馨宁语气平淡,表情也很平静,但是却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知道她这是动了真怒,他连忙训斥满满道:“满满,还不赶紧跟你娘认错?” 满满这时候却道:“爹爹,您不用管我,反正我和表哥都不讨娘喜欢了,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把我送到金陵去,留下哥哥在身边教养,所以她现在觉得哥哥更贴心也没错,总之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段璟听了满满这大逆不道的话,也有些微微动怒了,他道:“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我从小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馨宁突然站了起来,道:“段满满,你可真行,随便你吧,我管不了你了,你爱嫁到哪里就嫁到哪里去。”然后看着段璟道:“段璟,这就是你我精心教养出来的好女儿。”说完扭头进了内室。 段璟见馨宁这下是哄不好了,叹了口气对满满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娘说话?” 满满还嘴硬,道:“我又没说错。” “啪”内室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段璟吓了一跳,他怕馨宁伤到自己,对满满道:“你给我滚回你房间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清音,带你主子回去,要是敢跑出去,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爹爹!”满满尖叫道。 结果段璟头也不回的进内室了。 满满这才感觉到惶恐,她垂头丧气的出了晖阳殿,对清音道:“清音,怎么办?这下弄巧成拙了。” 清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道:“不如问问陛下,或者是给定国公传个口信?”然后又道:“殿下,奴婢不是说了不应该听周家大小姐的馊主意的吗?” 满满无奈的道:“本公主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我也知道周婧说的不靠谱啊,娘一直对我跟表哥的事情不热衷,所以这京城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觉得这婚事要完蛋,都瞧不起表哥,觉得表哥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表哥每天那么认真的努力就是为了娘能中意他,上次半夜看书打翻了灯油,差点把自己烧死。” 清音只好道:“您不用太担心,娘娘脾气好的很,王爷劝上两句气就消了。您是娘娘唯一的女儿,娘娘还能一直生您的气不成?再说今天陛下不也说了帮您说话的吗?” 说到这里满满又丧气道:“你说错了,娘亲看着脾气好,实际上一冷着脸,连我爹都要看她的脸色,更别说找哥哥说话了。你看爹爹今天那个样子,娘亲一生气,他就跟六神无主了似的,啥也不顾的就叫我滚蛋,关了我禁闭都是小事,若是娘亲说要抽我十鞭子,爹爹绝对不会违背娘亲的意愿的,说不定还要再加十鞭子。” 等快走到她自己的宫殿时,满满突然十分懊恼的自己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吓了清音一跳,忙抓了她的手道:“殿下,您在做什么?” 满满眼眶红红的道:“我怎么能那样说娘呢?应该叫娘抽我十鞭子才对。”说完她转身就跑向了晖阳殿。 段璟慌张的进了内室,见到地上的碎瓷片,立马走到馨宁身边,捉了她的手仔细的翻看,嘴上还道:“有没有伤到自己?” 馨宁沉默不语的任凭段璟折腾。 段璟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久,见馨宁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道:“我叫满满回她自己那里去了,关她个几天,让她没大没小的胡乱说话。我一会得去审审清音,听了谁的谣言。” 馨宁十分心寒,道:“阿璟,这就是我养出来的女儿,我对她多么真心啊,冬天怕她冷了,夏天怕她热了,含在嘴里怕花了,她想做什么,我都不拦着她,想让她快快乐乐的长大,生怕她受一点委屈,就像我娘对我一样对她好。我教她读书,教她明理,却依旧逃不过别人的几句谣言。她今天能因为在外面胡乱听了几句话,就转过头来拿这个逼我就范,明天就能因此恨上了我。” “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咱们的女儿不是那样不明事理的人”段璟安慰她道。 馨宁却摇摇头,有些激动的抓了段璟的手臂,语气有些混乱的道:“我不想管她了,你明天就去跟我爹商量他们俩的婚期吧,越近越好,最好年前就把她嫁出去。” 段璟抚摸着馨宁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后背,顺着她道:“看你说的,年前哪里还有时间,怎么也得等来年了,你别急,我明日就去见岳父。” 馨宁点点头道:“我有些不舒服,想先睡了,你若还有公务就去忙吧。” 段璟扶着馨宁躺下,然后握了她的手,道:“我等你睡着再过去。” 第277章 教女 满满在晖阳殿门口被竹沥拦了下来,满满有一丝不高兴,她道:“本公主要去跟我娘亲说话,你也敢拦我?” 竹沥低着头赔礼,但是手却一直搭在门边动也没动过,一点也不肯松口叫满满进去。 满满道:“清音,把她给我弄走。” 清音却拉了拉满满的袖子道:“殿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满满气的立马甩开清音的手,道:“清音,到底谁才是你主子,立即把她给我弄走。” 清音进退两难,道:“王爷就在里面,奴婢若是敢对娘娘身边的人动手,奴婢这颗脑袋就保不住了。” 满满气急败坏的道:“好,你可以。”她大声喊道:“爹爹,是女儿在外面求见。” 竹沥面色微变,道:“公主殿下还是不要大吵大闹的比较好。” 满满不理她,继续喊道:“爹爹。” 段璟出了晖阳殿,瞪了满满一眼,道:“不是叫你回你房间的吗?还不赶紧闭嘴,你娘不舒服。” 满满突然就哭了出来,哽咽的道:“爹爹,女儿知道错了,娘亲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女儿要跟娘赔罪。” 段璟看着哭泣的满满,道:“你跟我过来。” 满满抽噎着跟着段璟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到了书房,润哥儿正在书房等着段璟,见她身后跟着哭唧唧的满满,微微有些惊讶,道:“爹爹,怎么了?” 段璟没说话,他坐在了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对润哥儿道:“你跟你妹妹坐下。” 润哥儿从善如流,立即拉着妹妹坐在了段璟下手边的第一个位子上,他却坐在了妹妹的下面,第二个位子。 段璟看着润哥儿这样的行为,叹了口气,随即内心也有些安慰,好歹有一个是教出来了。 他摇摇头,正色道:“今日爹爹要跟你们说一件事情,特别是满满,不知道你在哪里听到的留言,这人一定是不安好心的。” 满满停止了哭泣,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段璟。 段璟十分心寒,满满真是人生过的太顺利了,不用自己争取算计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白瞎了一副聪明面孔,都说隔辈亲,也不知道岳父是不是年纪大了,所以把孩子宠的无法无天了。他道:“你们也知道,在你们四岁以前,你娘是带着润儿住在京城,我带着满满住在金陵。” 润哥儿点点头,然后道:“这事儿我们都知道,我跟着娘住在当年的归远候唐暮云的府邸上,我还曾经叫过他义父。” 段璟看了一眼润哥儿道:“你我就不说了,你自己也知道,可是满满,你可知你为何与我一同住在金陵?” 满满小声道:“不是娘把我送走的吗?” 段璟大怒,道:“胡扯!你娘生了你们兄妹俩之后一直病着,昏昏沉沉的人事不知,崔妈妈是你娘的乳娘,怎么可能抛下当时快要死掉的你娘,抱着你南下的?是唐暮云跟我做了交易,我们南北停战,以江淮为界,我要你们母子三人,但是唐暮云不愿意,说只能送来一个人,若是我不同意,就把你们兄妹俩都掐死,我当时南方尚未平定,你舅舅跟我说大军已经连着一个月吃不饱饭了,我想着要保住你们兄妹两个,加上你娘的病在当时只有唐暮云能治。所以我狠下心来,只好同意了。没想到如今却成了有心人的离间我们一家人的说辞。” 满满一脸震惊,然后低下头,真心实意的认错道:“爹爹,我错了,我想去跟娘道歉,您别拦着我了。!” 段璟却没答应她,反倒是道:“我明天会去定国公府商量你跟周聿修的婚期,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你房间里待着,哪里也不许去,我已经交代崔妈妈让她督促你学针线,不求你绣出嫁衣来,但是你怎么着也得绣出一个盖头出来。你娘就是太纵容你了,她当初学女红厨艺受了苦,如今不想让你受这个苦,没想到让你当成是理所当然了。你看看《女诫》里面你有哪一项是合格的?不仅要学针线,回去吧《女诫》给我抄一百遍。” 满满还想反驳,结果被段璟一眼给瞪了获取,只好唯唯诺诺的低声应是,段璟这才满意,道:“回去吧,禁足从现在开始,就凭着你刚才在你娘的晖阳殿门口大呼小叫的,就应该给你十鞭子。” 满满走后,润哥儿道:“爹爹,儿子之前说义父的事情您没生气吧?” 段璟看了一眼润哥儿道:“唐暮云也算个人才,虽然他人品卑劣,但是对你还是有几分真心的,你的皇位也是他扶你坐上去的。他治好了你娘,就冲这一点,我就能饶他狗命。好了,不说这件事了,你明天去看看你娘时,把满满的悔过之意告诉她,母女哪有隔夜仇,这不是说让人看笑话吗?” 他拿起一道奏折,道:“你来看看这人上的折子。” 润哥儿知道自己刚才不应该提唐暮云的事情的,只好老老实实的听训,段璟看着他的头顶,突然道:“今天可真老实啊?我说什么都不反驳。” 润哥儿心惊,眼珠一转,抬起头笑嘻嘻的道:“不是看爹惦记着娘亲吗,我就不跟你吵嚷耽误您看娘亲的时间了。” 段璟笑笑,道:“那你今天把这些奏折都看在说吧,爹爹回去看你娘亲了。”他抬手指着旁边堆成小山一样的折子。 润哥儿一直带着微笑的脸上出了一丝裂痕,然后试探道:“这都快二更了。儿子明日还要上丁先生的早课。” 段璟道:“你不是每日都要上丁沉的早课吗?” 润哥儿只好苦着脸道:“那儿子会把这些奏折批完的。” 段璟满意的点点头,抬腿就走了。欺负完儿子,段璟才舒心一点,他看着夜幕上挂着的冷月,对明月道:“到了三更你就催他去睡觉吧,他还是长身体的年纪,要是病了,他娘又要焦心了。” 明月面含微笑,道:“是。” 第278章 谈心 段璟回了晖阳殿之后,先在外间的暖炉边烤火,待到去除了寒气,这才进了内室。果然,馨宁根本没有睡着,正睁着眼睛看着床帐发愣,他叹了口气,走到床边,脱了外衣,搭在床边的架子上,就俯身上了床。 馨宁被身边的声音惊醒过来,看到是段璟,忙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今天没事情吗?” 段璟掀开被子快速钻了进去,然后顺势搂了她道:“哪天能没有事情呢?事情永远没有做完的时候,这不是想来陪陪你吗?” 馨宁依偎进段璟的胸膛,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茶香,闭上了眼睛,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润哥儿毕竟还是小,不能都丢给他。” 段璟有些不满道:“你就知道关心孩子,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我爹已经把辽王府的地下暗线都交给我了。” 馨宁安抚的拍了拍段璟的胸膛,道:“你四十岁生日我送你一份大礼,乖。” 段璟小声嘀咕了一句:“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随手拿了一个东西敷衍我。” 馨宁道:“以后每年都送你一份大礼,待到润哥儿成亲,也就没有我要操心的事情了。” 段璟听了之后,莫名有些心疼馨宁,也顾不得刚才的不满了,直接道:“刚才满满哭了好久,眼睛都肿成桃子了,说自己说错话,惹你伤心了,以后再也不胡乱说话了。” 馨宁听了很是心疼,睁开眼睛,下意识的道:“得让崔妈妈给她冷敷一下,要不然明天眼睛都睁不开了。”然后她就看见段璟带着笑意看着自己。 馨宁脸上有点挂不住,道:“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眼睛肿了,等于我的肉肿了。”胡乱解释了一番。 段璟就调侃她道:“你还说没有要操心的事情呢,我看满满就算生了孩子当了娘你也甩不开手。” 馨宁被段璟戳破伪装,索性道:“现在她还不是别人家的媳妇,我自然要担心她,但是我也不能管她一辈子,自己的日子最终还是要自己过的,我娘要是活着,她也不能管到我房里来。等她姓了周,当然是她丈夫操心她,这是她自己求来的婚事,要是过不好岂不是自打嘴巴。就她那股拧巴劲儿,说什么也要过好了叫我看看的。” 说到这里,馨宁就有些生气,道:“满满小时候多乖啊,又漂亮又可爱,还很粘人,怎么越长大性格越古怪,一天到晚就知道跟我闹脾气,在她外公面前别提多乖了。”然后她气愤的咬了段璟胸前的肉一口,道:“都是随了你,你小时候跟她一样让人闹心。” 段璟受了无妄之灾,捂着被咬胸口呲牙道:“你小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吗?你当时才几岁啊?每天都在丁先生的课上用文绉绉的语言把我讽刺的狗血淋头。” 馨宁抓了他的手臂又咬了一口,道:“你活该呗。” 段璟吃痛,立即起身用没被咬的手,揽了馨宁的腰,单手就把馨宁举了起来,道:“老实点。” 馨宁腰被顶住,又悬空,吓了一跳,赶紧扶住段璟的脖子,求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咬了,赶紧放我下来。” 段璟却笑嘻嘻的又用被咬的胳膊托着馨宁的屁股下面,道:“你说一句,我周馨宁最爱段璟了,我就放你下来。” 馨宁气个半死,十分敷衍的道:“我最爱段璟了。” 段璟却不满意,道:“敷衍,好好说。” 馨宁感觉胃有点不舒服,她本来就没吃晚膳,她不敢用脚蹬段璟,只好亲了段璟的嘴角一口,道:“我最爱你了。” 段璟这才把馨宁放下来,馨宁刚沾到床边,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不管不顾的推了段璟一把,扶着床沿吐了起来。 段璟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手劲没个轻重的,伤到馨宁哪里了,他急的出了一头大汗,慌慌张张的道:“怎么了?馨宁,你哪里难受?” 馨宁吐完之后,无力的靠在段璟身上,道:“我没事儿,可能是今天晚上没用晚膳的原因。” 段璟伸手把床头小几上的水端给馨宁,道:“你漱漱口。”然后朝外喊道:“竹沥。” 段璟夫妻两人半夜很少叫伺候的下人进内室,就算是要水,也只是朝外喊一声,所以竹沥被叫进去还有点不好意思,她低着头,哪里都不敢瞄,生怕看到不该看的,段璟根本没注意到竹沥的不自在,他焦急的道:“你快去传太医,王妃不舒服,白神医也叫过来,让大有拿了我的令牌出去。”连自称本王都忘记了。 竹沥一惊,立即抬头看向夫妻俩,她看见馨宁脸色苍白的躺在段璟怀里,有些慌张,忙扭头要走。 馨宁却拽了拽段璟的袖子,指了指地上的污物,段璟立即又喊道:“回来。” 竹沥又慌慌张张的转回来,段璟道:“找几个人把这里收拾了。” 竹沥走后,段璟觉得地上的东西确实不好闻,道:“我抱你去榻上坐一会儿。” 馨宁点点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很恶心,你不用难受,不是你的问题。” 段璟心疼死了,他打横抱着馨宁走到榻边,让馨宁坐在自己身上,紧紧的抱着她,道:“对不起,不该闹你的,本来你身体就不好,今天又被满满气到了,我还折腾你。” 馨宁微笑,爱怜的摸着段璟抱着她的手,倚在段璟胸口听他跳的超级快的心脏,道:“吓到你了吧,对不起,你心脏跳的像打鼓似的。” 段璟把脸埋进馨宁的头发里,低声道:“吓死我了。” 太医很快就来了,他取了脉诊,把了馨宁的脉,然后没说什么,又叫馨宁换另外一只手,半晌后,收了脉诊,道:“恭喜王爷,娘娘这是有喜了,上身日子还短,得好好养着。” 段璟乍一听,不敢置信,然后语气有些颤抖的道:“你再说一遍?” 那太医笑着道:“是喜脉,娘娘这是有了。” 段璟立即坐到馨宁旁边,他懂一点浅显的医学,摸了馨宁的脉,果然,脉如滚珠,他高兴的道:“馨宁,我们又要做爹娘了。” 第279章 喜事 白神医来的比太医慢,刚进门就听到段璟这句话,他被从床上薅出来的不满瞬间少了一半,然后道:“喜脉你也能摸的出来,做什么半夜折腾我这快入土的老头子。” 段璟已经管不住自己快要咧到天上的嘴,道:“白老爷子,你来的正好,再来看一下她。” 白神医板着脸坐下给馨宁把脉,很快收了手,然后道:“是喜脉没错。” 段璟超级高兴,顾不得有人在,直接抱了馨宁,道:“馨宁,你听见了吗?” 馨宁点点头,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以为她这辈子就润哥儿和满满两个孩子了,再也没有做娘的机会了,看来老天爷还是垂青她的,她前半辈子命途多舛,日子过的乱七八糟,现如今她又怀孕了,真是太好了。 段璟也红了眼睛,紧紧抱住了馨宁。 润哥儿听到消息之后赶了过来,见父母都哭了,他有些蒙圈的看了一眼竹沥,见竹沥眼睛也红红的,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娘的身体?他冷着脸问竹沥,道:“怎么回事?” 竹沥抹抹眼睛,却一脸笑意的道:“恭喜陛下,陛下又要做兄长了。” 润哥儿一听居然是这件事,他难得的有些愣,然后语无伦次的道:“怎么会呢?娘都三十三岁了。” 段璟也想到这件事了,他急忙问白神医,道:“王妃已经三十多岁了,生育会不会有危险?” 白神医收了药箱,老神在在的道:“人家四十岁还有生孩子的呢,王妃才三十出头,这些年又养的精心,生个孩子而已。” 润哥儿见那个太医在一旁站着,就叫世明把那个太医叫过来,问到:“我母亲没什么大碍吧?” 太医恭敬的道:“娘娘毕竟是年纪大了,得好好调养这一胎,该注意的要注意。” 润哥儿看了一眼内室里问白神医注意事项问的热火朝天的段璟,道:“你回去吧,记得不要乱传,孩子月份还小,你回去给我列一张单子,标上孕妇要注意的事情。” 摄政王妃多年之后再次有孕的消息渐渐传开了,阁老夏进特地叫了女儿回家问消息。 夏氏一一回答她爹的问题,夏进听完之后笑着道:“看来这次能过个好年了。” 夏氏看了一眼自己的爹,无奈的道:“爹您怎么这样说?” 夏进瞪了自己女儿一眼道:“你知道什么,王妃这个孩子来的及时啊,王爷向来看中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有孕在身,王爷定然会陪着王妃娘娘,明年陛下亲政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了。” 夏氏没有她爹想的多,道:“王爷就陛下一个儿子,早晚会放权给陛下的,我看爹爹您是杞人忧天。再说陛下还没大婚,王爷自然有些踌躇。对了,爹,”夏氏看了一眼书房周围,并没人,声音放低,道:“爹,这些日子,剑峰的侄女,兴宁候家的林陶陶,嫁给胡飞羽那个姑娘,一直住在家里,女儿打探了一番,说是胡飞羽在灾区做的很好,您说,王爷是不是打算让他入阁啊?公公这些日子基本上已经不理朝政了,女儿听说公公上了好几次折子说要乞骸骨,都让王爷给驳了。” 夏进听了目中精光一闪,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但是陛下若是亲政定会大封母族,你们家二房那个聿修不是要尚永宁公主吗?定国公定然是觉得周家太过扎眼了。” 夏氏一听就道:“今年国公府收到了帖子比前几年又多了不少,公公不管家里的事情,把这事情都交给了我,我每日光处理这些回礼的事情就要好长时间。” 夏进点点头表示理解,道:“这是必然的,不过你要跟建峰好好商量,别得罪了人。” 夏氏安心听教,她停顿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道:“建峰这些日子不怎么着家,有时三四天都不在家,留下个说要帮王爷办事的口信就消失好几天,回来也是匆匆的跟公公说两句话,问一下聿倬的功课,然后又走了。” 夏进一听就怀疑道:“难不成王爷又要对北边用兵不成?今年又比往年冷。” 夏氏有些惶恐的道:“女儿也怕是因为这件事,但是建峰向来对我是相敬如宾,我又只有聿倬一个儿子,我有些害怕,若是上了战场,刀剑无眼的,我拍将来聿倬也走上这条路。” 夏进听夏氏这一番小妇人心理,斥责她道:“我看你是这日子过的太好了,让你生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建峰是五军都督府的总都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有了战事自然要为这国家出一份力。还有聿倬,他是武将子,将来定然是要接他父亲祖父的衣钵的,你若是因为怕死就把聿倬教的胆小怯懦,我看你尽早把儿子交给定国公抚养算了。过几日,我休沐,你叫聿倬过来,我要问问他的功课。” 夏氏见自己老爹发怒,只好唯唯诺诺的听着,夏进见女儿低着头一脸沮丧,忍不住又安慰她道:“建峰出行都用小厮,平日也不像别人一样贪花好色,出入青楼或者是南风馆,这些年更是也不曾纳过一个妾室,他们周家的人都是专一的人。你看定国公,他原配去世后更是不曾娶过继室,就连建宇也是老老实实的守着你弟妹蒋氏过,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周建峰是自己的丈夫,夏氏自然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专情的人,可这专情不是对自己那就是个灾难,他平时对自己虽然很好,可总像隔着一层似的。夫妻十多年,她要是还看不出周建峰心里藏着一个人,那她就是傻子。聿倬出生之后,他见聿倬是个儿子就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大松了一口气。聿倬三四岁的时候她想再生一个,求神拜佛了好久,可惜无论花多少银子,上多少注香也管不了身边人的心思。索性她也绝了再要一个孩子的心,反正她也没有婆婆催着她在生一个,公公更是根本不管内宅的事情,宫里的王妃娘娘更是从不过问自己哥哥的房里事情。 任谁都觉得她掉进了福窝里,夫家显赫,没有婆婆刁难,丈夫更是洁身自好,儿子是未来的定国公,除了宫里的人,谁也没有她身份尊贵,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第280章 夫妻 她叹了一口气,心里闷闷的,泛着酸气,她本想知道丈夫心里那人到底是谁,千般打听,只知道炀帝的王淑妃是过世的婆婆给丈夫定下的娃娃亲,可是她又听说丈夫根本不曾见过那个王淑妃,何来的喜欢,宫里的王妃娘娘到是见过那位王淑妃,可是说起来语气却十分厌恶,一看就是恨死王家了,那丈夫心里那女人到底是谁呢?她到底哪里比不上那女子了?十多年的夫妻情谊还抵不过对那女人的一点情意,她又不是那不能容人的,让那女子进门做个妾室,她也不会害了人家。 夏进见女儿叹气,只好道:“你若实在想生一个,我下个帖子请白神医来为你和建峰都看看,看看到底是你们俩谁的毛病。” 夏氏却摇摇头,强迫自己摆正了心思,道:“早年就看过了,我们俩身体都很好,可能是没有子女缘分吧。” 夏进道:“爹下次叫建峰喝酒。”意思是帮女儿教训一下女婿。 夏氏却笑笑,道:“爹,建峰对女儿很好,家里的事情也任由女儿做主,女儿就是一听要打仗就有些慌了神。” 回了定国公府之后,她处理了一下家事,正在听管厨房的厨子报昨日的花费时,贴身丫鬟却一脸喜色跟她报道:“都督回来了。” 夏氏看了一眼天色,天还大亮,绝对不会超过申时,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快刀斩乱麻的处理完家事,忙回了正房,周建峰已经洗漱完了,换好了一身家里穿的常服,长身玉立的站在屋里看她早上插的花瓶。 她忍不住脸上就带了笑,道:“夫君今日回来的到是早。” 周建峰也温柔一笑,道:“这时节还有玉兰呢。” 夏氏被周建峰的微笑卷了进去,道:“是家里的暖房那边送过来的,暖房的师父好不容易叫这花反季开了。” 周建峰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些日子太忙了,都忘了。” 夏氏见周建峰的头发还有些湿,就拿了巾子要再帮他擦擦,周建峰拒绝了,道:“没那么娇弱。”他往窗子下的软塌一座,叫贴身丫鬟出去,夏氏知道他是要说正事儿了,忙乖巧坐下,就听周建峰道:“王爷今日叫我过去,说陛下的伴读年纪都不小了,该散馆了,陛下也不需要伴读了,明日聿修就搬回家里住了,爹的意思可以修聿修的新房了,王爷特地赐了咱们家前头家的府邸做永宁公主府。” 夏氏一听就有些疑惑,道:“不是赐了公主府,怎么还修聿修的新房?” 周建峰道:“这是爹的意思,爹选了离他近的芳菲苑做聿修跟永宁公主的新房,让我跟你说一声,可以慢慢修起来了,芳菲苑在外院跟内院的交接处,你若是不方便去看的话,可以跟我说一声,我若是有空会去看一眼,或者是叫聿修自己去看着。” 芳菲苑,是个园林景致,永宁公主之前一直住在那里的,这样安排也很合理。夏氏点点头,又道:“聿倬明年也该搬到外院了,你看他住在哪里?” 周建峰没有丝毫犹豫的道:“我准备把他交给爹爹教养,他明天从宫里回来就可以直接住到爹那边去了,爹那里地方大,还养着一帮小子,丁先生还经常过去指教他们功课。” 又是这样丝毫不跟她商量就做了决定,难不成儿子是他一个人的不成?夏氏心里一阵难受,刚才的好心情消失无踪,她抱了一丝希望商量道:“不能先让聿倬跟我住几天吗?他还小,明年再搬不行吗?” 周建峰奇怪的看了一眼夏氏,道:“你不想让爹来教养聿倬吗?你怕聿倬长大了像聿修一样不亲蒋氏一样不亲你吗?” 夏氏听了这诛心之言,忍不住带了眼泪道:“你怎么能这样猜疑我,我何曾有这样的心思了?” 周建峰叹了口气,揽了她的肩膀安抚了她一下,道:“我不是猜疑你,算了,我也知道你想聿倬了,让他先跟你住到过年吧。” 然后又道:“我去跟爹说一声。”便起身往门外走,夏氏终于忍不住道:“周建峰。” 周建峰十分惊讶的回头看向夏氏,这是夏氏第一直呼自己的姓名,“你喊我什么?” 夏氏擦了擦眼泪,道:“我想再要一个孩子,宫里的王妃娘娘催过我了。”她拿周馨宁做借口。 周建峰用一种可以穿透人心的眼神盯着夏氏,夏氏被盯的不自在,但是依旧挺起身子,坚定的道:“我想再要一个孩子,这些年传闻太多了,我有些受不了了。”然后她又重复了一遍道:“我想再要一个孩子。”聿倬是你的孩子,我想要一属于我的孩子。 周建峰收回眼神,长舒了一口气,道:“好。”说完扭头毫不犹豫的出了门。 夏氏再也忍不住大声痛哭了起来,的贴身丫鬟小心翼翼的进了房门安慰她道:“夫人,你别哭了,一会眼睛肿了,怎么见人,胡家姑奶奶还在这府里住着呢。” 夏氏带着哭音道:“我感觉我跟都督的夫妻缘尽了,我跟他要了一个孩子,我还是忍不住跟他说了,若是我能再生下一个孩子,他估计以后再也不用碍着性子理我了吧。我真蠢啊,当初跟爹爹说嫁谁都是嫁,怎么着不是过日子了,可我却傻兮兮的动了心思,明知道他是捂不热的石头。” 贴身丫鬟也不知道如何劝夏氏,只能静静的听着。 夏氏哭了一会儿道:“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嫉妒王妃娘娘,王爷那么心疼她,怕她累着,冷着,一天要派人问她身体问个十多次,她只要每日吃喝玩乐就行了。”她看着软塌案几上的水银镜子里一头华贵的自己,喃喃的道:“是我变了吗?是我太贪心了吗?” 夏氏突然伸手把镜子按倒,道:“这就是我要的,我当初怕继母把我随便许人了,现在我归宁,夏家的人谁敢给我脸色看呢?我夫家显贵,儿子争气,我还有什么奢求的呢?走吧,还有晚膳需要我安排呢,今天夫君难得在家里,得好好给他补补,这些日子餐风露宿的。” 第281章 清溪 相比周建峰夫妻俩的心思各异,晖阳殿里却是一片喜气。 段璟把政务都交给了儿子,自己躲在晖阳殿里照顾馨宁,亲自过问馨宁的吃食和运动,研究了好多进补的方子。 馨宁这次怀孕除了第一次有恶心的反应以外,之后就胃口大开,每天要吃好几顿,渐渐的胖了起来。这天夜里,段璟用热水浸湿了帕子给馨宁敷腿,馨宁这次怀孕,腿水肿的厉害,段璟经常给她热敷。 段璟一点一点的给馨宁敷完之后,又拿了干帕子擦净水珠,然后马上用棉被盖好了腿,然后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馨宁。 多年夫妻,馨宁怎么会看不出段璟的欲言又止,直接问他道:“怎么了?” 段璟摆摆手叫端水的宫女们下去,伸手握住馨宁的手,道:“今天师父问我今年的新年祭天祈福由谁主持?” 馨宁手也有些肿,看着跟段璟修长手指在一起的肥粗手指,有点不好意思的往外抽,还道:“你若是想让润哥儿再等一年亲政也不是不行,他正好也没有大婚,还只是个少年人,他从小到大都不曾章台飞鹰走马过,晚一年再接这天下重任也可以。” “可你刚好有孕了,我怕横生枝节,加上今年灾情严重,我有点担心。”段璟攥紧了馨宁的手,没让她挣脱。 馨宁听了段璟这忧心忡忡的的话却笑了,道:“你早年还怕我慈母生败儿,怕把一直小鹰养成了家禽,如今孩子长大了该放出飞了,你反倒婆婆妈妈了起来,这可不像你。再说了,今年是有灾情不假,可胡飞羽处理得当,也没造成太大的损失,更没有引起民变,这已经很好了,你能保证明年就是风调雨顺的一年吗?不用想太多,我知道你想把最好的都留给儿子,可孩子大了总要经历风雨的。” 段璟抬起头看向馨宁,瞪大眼睛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毕竟你平日里总是埋怨我对他太过严厉了。” 馨宁白了段璟一眼,道:“难不成我就一直那样死犟不成,你看我最终也同意满满的婚事了。” 段璟哈哈大笑,然后道:“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你每次随口一说的话都能叫我豁然开朗。” 馨宁又白了一眼段璟,道:“我困了,睡觉。” 升平十一年的新年,在京城郊外的皇家祭坛上举行了盛大的祭天祈福礼,祭天礼结束后,润哥儿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下,穿着正式的帝王冕服,稳稳的坐在龙椅上,开始了独立处理朝政。 大朝会结束后,润哥儿回了晖阳殿,他眼睛微微有些红,跪在馨宁的腿边,把头伏在馨宁的膝盖上,对馨宁道:“娘亲,儿子走了。”他是亲政的皇帝,再住在晖阳殿就有些不符合礼数了,润哥儿也将从今天结束半月在皇宫半晖阳殿的生活,所以他今天是来跟馨宁告别的,他马上要搬进皇宫住了。 馨宁轻轻抚摸着润哥儿后脑勺上毛茸茸的头发,道:“别害怕,娘会每半个月进宫一次的。” 润哥儿扭扭头,道:“娘亲不能和爹爹一起住到宫里吗?宫里那么大,多的是地方。” 馨宁道:“傻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爹为什么不做太上皇?还不是为了你好,娘早年就一直想四处走走,这是你爹爹欠我的,润哥儿,娘不能一辈子陪着你的,我们生在这个世上都有我们要做的事情。娘这一辈子创造了属于娘的精彩人生,润哥儿也要创造属于你的的升平盛世。” 润哥儿抬起头看着馨宁的眼睛,道:“若我害怕该怎么办?” 馨宁笑了,从手边拿出了一个很朴素的小镜子,道:“那你就照照镜子,看看镜子中那个人的脸,想想娘和爹爹教过你什么?你就不会害怕了。” 润哥儿接过镜子,他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水银镜子照的自己脸纤毫毕现,镜子里的脸年轻英俊,融合了馨宁和段璟的优点,是两人血缘的延续。他好像明白了,他笑着看向馨宁,道:“娘亲,我明白了。” 馨宁欣慰的点点头,孩子健康的长大成人了,成为了一个优秀的人,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功绩,她笑着摸了摸润哥儿的头道:“去吧,天要黑了。” 满满一直躲在帘子后面,等润哥儿走了,她走出来,拉了馨宁的袖子,扭扭捏捏的道:“娘亲,不要生满满的气了,我保证,我嫁给表哥,一定能过的好好的。” 馨宁长叹了一口气,道:“娘知道了,娘早就不生气了,快去跟你哥哥道别吧,你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以后见你哥哥都要递折子了。” 满满顿时一脸喜色,她高兴的亲了馨宁的脸颊一口,道:“娘亲,我去找哥哥啦,我要好好讹他一笔。”像个红色小旋风一样飞跑着出了晖阳殿,后面跟着一大堆慌慌张张的喊着“公主殿下!”的宫女们。 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了馨宁的肩,馨宁笑笑,伸手握住肩上的手,道:“你来啦。” 段璟道:“饿不饿?我叫厨房做了乌鸡汤。” 馨宁立即扭头看段璟,道:“我这正抒情呢,你好败兴啊!天天就知道问我饿不饿?我是小猪吗?整天就惦记着吃。” 段璟立即安抚的笑笑,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这边冷,我扶你进内室,不喝乌鸡汤还有别的吃的。” 馨宁伸手,道:“我想吃米糊,最好加点黑芝麻,想吃甜甜的。” 段璟很自然的接过馨宁的手,顺势扶着馨宁的腰,道:“都说酸儿辣女,你爱吃甜的,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馨宁也很奇怪,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喜欢吃甜的,唉,你说年纪大了会不会牙都掉了,我本来不喜欢吃甜的的,总觉得会胖,现在被你喂成小猪了,我敢保证这是我这辈子最胖的时候。” 段璟却道:“胖点好看。” 夫妻两个慢慢走远,留下了长长的影子,像是一直生长在一起的并蒂莲。 第282章 说亲 昨天周建峰递了折子到晖阳殿,馨宁抱着幼子渊哥儿在大殿等他。 周建峰一进门就迎面扑来一股热气,他皱眉道:“这都什么时节,都四月春暖花开的时节了,你们还烧着地龙。” 馨宁没想到自家哥哥进门第一件事情就是挑毛病,她有点不高兴,道:“这是我家,哥哥你真麻烦,王爷都没喊热,就你事儿多。” 周建峰摆摆手,不跟她说些没用的,直接道:“我今日是来跟你说正事儿的。” 馨宁奇道:“你怎么会跟我商量,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跟王爷说呢。” “这件事我也没打算瞒着王爷,找你说就是想让你修书一封给大姐。”周建峰道。 馨宁更加好奇了,问道:“你不会直接跟姐姐说吗?姐姐明显更疼你。” 周建峰直说道:“聿倬今年十四岁了,老苏家的律之跟他同岁,我跟老苏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两个孩子送到边关的卫所去锻炼一下,我们看了一下,爹的意思是送到湖广行都司,那边的都指挥使是爹的部下,当年在战场上是给爹抗兵器的。但是西平公说送到大同总兵那边,大同总兵齐炯原来是西平公的亲随出身,他儿子大同参将齐贺还是老苏的乳兄,娶了舒宜公主的贴身大丫鬟,那大丫鬟还奶过律之,所以说送到大同肯定是万无一失。两个老头子都坚持自己的意见,谁也不肯让着谁。” 周少城自从赋闲在家之后,就在家里教孩子,为了教孩子们武艺,特地推了一大片房子花园的,建了个演武场,还在京郊买了个庄园做了跑马场,满满进宫抱怨了好几次,说是白天演武场那边吵的不行,她生了孩子之后在家里做月子被吵的神经衰弱。 偏偏段璟很支持,有时还会过去指点一下孩子们的武艺。馨宁说他几句,不如建个学校,偏偏段璟却说周少城教的都是通家之好的孩子,就十几个孩子勋贵子弟,也就是让岳父大人寻个乐子。 但是周建峰说了一大堆,馨宁还是没听明白为什么要让她给周淑宁写信,周建峰看她还一脸疑惑,就道:“怪不得说一孕傻三年,你生完渊哥儿都快两年了,脑子还是钝的。” 馨宁生气,道:“你自己给大姐写信算了,我不管了,我每天养渊哥儿都要累死了。” 渊哥儿听见娘提到他的名字,一脸傻笑的看着馨宁,他的小牙像小米粒一样,超级漂亮,馨宁亲了他的小脸一口,道:“娘就管我们渊哥儿好吃好睡就行了,咱们才不管舅舅呢。” 周建峰看着渊哥儿,忍不住道:“给我抱抱。” 馨宁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不抱你的小儿子,你最近跟夏氏怎么回事儿?我听说你们在家里都不说话的。” 周建峰不想提夏氏,夏氏把小儿子当成眼珠子一样养着,现在还没断奶,骄矜的不行,偏偏他答应夏氏了,这个孩子让她教养,他烦躁的把夏氏和小儿子抛在脑后,接着说长子,道:“老苏担心大同都是熟人,齐贺的夫人又是律之的乳娘,那齐贺又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他怕齐家比西平公更加惯着律之。就私下跟我商量说把孩子送到辽东去,我想了一圈也是辽东最好,但是顾照年纪也不小了,听说现在总兵府里说的算的是他原配的儿子顾竑,顾竑明年都二十岁了,大姐在辽阳挑挑拣拣的也没选出个媳妇出来。大姐不是想让你给顾竑寻一门亲事的吗?” “所以你让我给那顾竑选一门亲事吗?不行,我都推了好几回了,就凭着大姐几句话说她继子好,我就得在京里挑个名门闺秀给送到辽东去不成?她是个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她的媳妇那是好当的?况且顾照这辈子不可能升迁,王爷说了,既然他不肯老老实实回京,那这辈子就得在辽东总兵的位子上坐到死。”馨宁否决道。 馨宁又道:“再说非得去辽东吗?天寒地冻的,你们当爹的也真是不心疼儿子,还有两个臭小子为什么非得往一块送?律之是舒宜唯一的儿子,她肯定得往他身边塞自己人,齐贺的夫人是她最信任的大丫鬟,律之只有去大同这一条路,你让聿倬去湖广行都司不就行了。” 说起这件事周建峰就头疼,道:“聿倬跟我年轻时候太像了,有点傻呵呵的,还没什么心思,偏偏律之精的像鬼一样,不管武艺还是诗书都是最忧,爹一直说律之毕竟是王爷的亲外甥,姑舅老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像王爷。律之不知道跟西平公说了什么,然后西平公就被说动了,非得叫聿倬跟律之在一起,说相互照应,相互商量着,也不至于犯错。丁先生也觉得可行,爹不同意,两个老头就天天来家里喝茶,大姐又天天给爹来信,让爹给顾竑说亲事。爹就说把两个臭小子扔到辽东去,顺便把顾竑的婚事定下来,顾竑这两年在辽东打了几次小胜仗,爹觉得他的打法很好,于是就渐渐跟顾照有了书信往来,想让聿倬去见识见识。” 周建峰说着些话的时候,连着好几次把在他怀里扭的跟麻花似的渊哥儿摆正,道:“他怎么精力这么好?” 馨宁道:“吃的好呗!他一顿能吃三个大红烧狮子头,王爷说他就傻长个子,都快三岁了,话还说的颠三倒四的。”然后正色道:“我刚听你说齐贺家有三个女儿,都许人了吗?” 周建峰实在抱不住渊哥儿了,直接把人放在地上,渊哥儿一下地就往屋外跑,竹沥忙跟出去,然后擦擦汗,道:“我怎么知道人家的女孩子许没许人?” 馨宁道:“舒宜那个大丫鬟我也见过,长的非常漂亮,人也懂事,还很能干,当年帮着舒宜斗西平公夫人,舒宜还能占占上风,可惜嫁出去之后,舒宜就一直被西平公夫人压的死死的,想来生的女孩肯定也不差。当初也是好人家出身的,她爹好像是个举人,后来因为病死了,思尔她娘就进了白家给人当乳娘,后来随着王爷他娘来了辽阳,听说还抱过王爷。要是当了王爷的奶娘,说不定还能封个奉胜夫人,这样的人家配顾竑也行,在京里我肯定找不到,谁能把自己家女儿嫁到一个一辈子不能升迁的人家呢?” 第283章 齐家 “话不能这么说。”周建峰反驳道:“都说娶妻求淑女,勿计厚奁。这句话在选女婿上也同样适用,不然为何有那榜下捉婿一说!” 馨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周建峰,道:“哥哥,你怕不是个傻子吧?那顾竑何时成了状元了?还榜下捉婿,我说把二哥家的阿婧嫁给顾竑你愿意吗?” 周建峰立即反对道:“阿婧可不行,咱们周家这一辈就阿婧一个姑娘,蒋氏还指着她高嫁呢!” 馨宁一听周建峰的话就听出了个音儿来,道:“什么高嫁?咱们家都成了外戚了,谁家的门第能比咱们家高?还想高嫁就只能嫁给皇室了,莫不是她异想天开想把女儿嫁到皇家来吧?” 周建峰也自知说漏了嘴,只好打哈哈道:“没有的事儿,阿婧才几岁?陛下都及冠了,年龄也不行啊!” 馨宁立即炸了毛,感情还在家里还讨论过这个事儿,她生气的道:“我告诉你,哥哥,你回去跟周建宇说,管好蒋氏,让她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这几年她借着咱们家的势力上蹿下跳的我都没有说什么,毕竟我都把满满嫁给她儿子了,她也算是我亲家,我够给他们两口子留面子了,现在居然还都惦记上润哥儿了,我看她真是活腻歪了。莫不是想让周婧那个丫头当皇后不成?一国之母的位置也是她蒋氏一个庶女生的女儿能惦记的?” 周建峰见馨宁越说越激烈,只好拦着她道:“好了,好了,没说叫阿婧嫁过来,当初爹想让满满嫁到咱们家里,你都反对了多年,这下要是不顾你的意愿让阿婧进宫的话,你还不得跟我和爹翻脸。” 馨宁审视了一番周建峰,见他说的诚心,这才道:“你知道就好。” 周建峰接着道:“皇后的人选,你得张罗张罗了。”润哥儿已经是及冠的年纪,至今没有皇后,也没有选秀,朝中大臣都吵过好几次,“子嗣可是大事。”周建峰提醒馨宁道:“皇室凋零,陛下若再推迟选秀,渊哥儿又渐渐长大,万一让有心人以为王爷偏疼幼子怎么办?” 馨宁也很头疼,道:“王爷前些日子跟我说舒宜想把她的二女儿盈盈嫁给润哥儿。” 周建峰道:“那孩子不都二十岁了吗?不是早就定亲了吗?” 馨宁皱眉道:“是定亲了,盈盈本来就受她姐姐蕙蕙的拖累,十六岁才找到人家,结果男方母亲去世了,要守三年孝,孝期过了之后,舒宜找人去商量婚事,却发现那男孩子守祖母疼爱,孝期偷偷娶了妾室,还怀了孕,舒宜就炸了,但是为了名声,只好悄悄把婚退了,结果盈盈现在留在家里,舒宜急病乱投医想起皇后还没定下来,就去找王爷了。” 周建峰没想到还有这一遭事情,恍然大悟道:“我说老苏这几个月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还非得要把儿子交给我来管教。” 馨宁道:“舒宜不会教孩子,蕙蕙很刁蛮,小小年纪就曾经打死过奴婢,盈盈稍微好一点,但是也很是不好相处,嫉妒心太强,我记得满满小的时候穿了一件浅蓝色的透花蝉衣,是江南特供的布料,盈盈看见了,就非得也要一件,但是舒宜就来我这里讨,可我只有一匹,已经给满满做衣服了,只好拒绝了舒宜,结果没几天,满满去武进伯府玩,伺候的婢女把茶水打翻在衣服上,那衣服就不能穿了,这样的姑娘我岂能娶到宫里?他若私下暗害润哥儿的子嗣,我还不得哭死。舒宜已经教坏了两个女儿了,苏东禹怕把律之也惯坏了,所以反对律之去大同,这也无可厚非。” “不说他们家了,你说的那个齐贺的女儿嫁给顾竑应该也行,我一会儿出宫去见老苏,打听打听齐家的几个姑娘的婚事,若是能行,你不如考虑让齐家的二女儿进宫,封个妃子,大同蓟州都是他们老苏家的势力,那个齐贺我见过无数次,是一员猛将,不能老是给苏家做牛做马,天下毕竟是姓段的。”周建峰建议馨宁,然后又开玩笑似的道:“老苏年轻的时候选随从喜欢看脸,那齐贺即是他乳兄,又能一直在他身边跟着,长相自然是不一般,面若桃花像个姑娘,但打起仗来和不要命似的,我们曾经戏言说老苏养了个“玉面修罗”,你不是说齐贺她夫人长的也不错嘛?想来那齐家三姐妹定然都是相貌不俗,娶进宫里来,陛下也不吃亏。” 馨宁瞪了周建峰一眼,道:“又本事这话你说给王爷听?看他会不会撸了你的职位,让你回家养老去?为老不尊。” 周建峰十分冤枉,道:“我想让陛下娶的漂亮一点的妃子还有错了?难不成你一点也不心疼儿子,非得叫他后宫里都是无盐不成?” 馨宁开始撵人,道:“你赶紧走,漂亮也没用,那齐家大小姐若是能嫁了顾竑,那齐家二小姐就决计嫁不进宫里,你少说些有的没的,凭白让人生气,赶紧去打听,趁着天气渐渐转暖,把聿倬和律之送出去历练才是正事,万一到夏天还定不下来,就得等明年了。” 第二天,周建峰传了消息进宫,段璟见了道:“你把什么事情交给建峰来办了?不是昨天才见过吗?” 馨宁把那信拿过来给段璟道:“我大姐不是一直要我给她继子顾竑介绍婚事吗?喏,这不是来人选了吗?大同参将齐贺家的女儿。” 段璟接过来一看,顿时笑道:“这齐贺很会给女儿起名字啊!” 馨宁还没看,道:“起了什么好名字?” 段璟指给馨宁看,道:“三个女儿,分别是十五岁,十二岁,十岁,叫齐珍、齐珠、和齐玉。” 馨宁一看也笑了,道:“看来他们家很疼孩子啊,不然怎么叫了珍珠金玉了。”然后她接了信仔细看了一番,评价道:“不错,女孩子品质都很不错,你看这里写着这个齐珍女红厨艺都是顶尖的,虽然出身差了点,但顾照也不是什么名门之后还算是合适,我这就给大姐写信,若是这个也不满意的话我就真的不管她了。” 第284章 出主意 段璟一边给她磨墨一边问她道:“儿子的皇后你可有了人选?” 馨宁没回答,提笔写了姐姐亲启,然后道:“人选多的很,关键是要看润哥儿的想法,我虽然没想着让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但是总得选个他不厌烦的,若是你在舒宜姐姐那里松了口,娶了苏盈盈进宫,我看润哥儿这后宫算是没个消停时刻了。” 段璟有些心虚,然后道:“姐姐说只求个妃位。” 馨宁瞟了他一眼,然后放下笔,道:“你不是之前答应我,要四处走走的吗?不如我们看看黄历,今年就出去溜达溜达吧。这几年留在京城里是因为渊哥儿还小,不适合出远门,我惦记着江南的景色,不如我们今年去江南看看吧,体察体察民情,过几年再回来吧。”说完又执笔,继续写信。 段璟磨墨的手不敢停下,他看着馨宁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那我回头看看黄历,选个日子?” 馨宁四平八稳的“嗯”了一声。 馨宁写好信之后,用火漆封好,竹沥就小跑着进了屋里,馨宁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叫你进来。”她把信递给竹沥,道:“八百里加急送到辽阳我姐姐那里去。” 竹沥接了信,道:“舒宜大长公主来拜访您了。” 馨宁一听就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不耐烦的道:“连个帖子也不递,整天直接上门来。” 段璟听了就立马站起来道:“我去跟姐姐说几句话,把她送走。” 馨宁伸手摁了段璟的肩膀,然后带着压迫的语气道:“我去跟他说。” 说完了走了出去,去了会客厅。 舒宜正在那边等着她呢,舒宜这几年老的很厉害,因为两个女儿的婚事,跟在家里被西平公的继室张氏斗法屡屡站下风,她眉心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纹路,法令纹也很深,穿着大红色的马面裙和深紫色的褙子,越发显得老气。 舒宜见馨宁过来,对她行了个半礼,馨宁避开后在她旁边坐下,道:“姐姐,今日怎么有功夫来晖阳殿。” 舒宜勉强的笑了笑,道:“渊哥儿呢?可还好?我听红珠说他都能说连贯的句子了。” 馨宁见舒宜态度奇怪,忙问她道:“你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舒宜短暂的犹豫了一下,道:“娘娘能否跟周大人说一下,叫我们律哥儿别去辽阳,娘娘和我都是辽阳出来的,辽阳条件多么艰苦您也清楚,这些年战事一直不停,我不想叫律哥儿去那边。” 馨宁没想到舒宜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她叹了口气,道:“姐姐您可问过律之是否想去?或者好好跟武定伯商量一番。” 舒宜想都没想的拒绝了,道:“律之才几岁,小孩子家家的没吃过苦,就异想天开的觉得上战场是多么英雄威风,岂不知那是要刀口舔血的营生。我就他一个儿子,求神拜佛求来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真是没法子活了。”她拿起帕子抹抹眼泪,然后道:“我也是没办法了,我跟苏东禹说了无数次了,他直接就否了,他最近收了个人,正热乎着呢,我说几句他就不耐烦,说我慈母多败儿。” 别人的家事馨宁管不着,也不想管,她道:“家里人都赞同吗?” 舒宜点点头,道:“除了我,都赞同,本来说好了去大同了。”她有些愁眉苦脸的接着道:“我真是没办法了,只能来求娘娘您,蕙蕙家里又出事了。” 馨宁道:“蕙蕙她夫家又怎么了?” “蕙蕙又小产了,女婿却领了个妾室进门,听说是个扬州瘦马,她这几天在娘家住呢。我这几天又被张夫人弄的焦头烂额的。” 馨宁看着舒宜深深的法令纹,还有发间的隐隐的银色,还有身上用香露也盖不住的香灰味儿,叹了一口气,给她出了个主意,道:“张氏的儿子是不是在家里呆着呢?” 舒宜道:“您说二弟啊,公公给他寻了个五城兵马司的闲职,到是没有整日在家里呆着。” 馨宁指点她道:“西平公二儿子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我听说他的儿子也十多岁了,一起放出去吧,让张氏也焦头烂额一番,省的整日找你的麻烦。” 舒宜有些不信的道:“这能行吗?我跟谁说啊?” 馨宁恨铁不成钢,道:“还能跟谁说啊?苏东禹啊!你不会讲条件吗?既然你儿子要去辽阳受苦,为何别人家的儿子却在京城里吃香的喝辣的,都放出去才公平。” “可是”,舒宜道:“我不想律之去辽阳啊。” 馨宁安慰她道:“我已经给我大姐写信了,我想把齐贺的大女儿嫁给顾竑,若是事情能成,叫齐家女儿帮你盯着律之就行了,我大姐也不是那难说话的人,你也认识她,她虽然犯过傻,但这几年她儿女在京城里过的好,所以戾气也消了许多。律之是跟聿修一起去辽阳的,她总会照顾两个孩子的。” 送走舒宜之后,馨宁回去之后就看见段璟拿了一本书不知道在给渊哥儿讲什么,渊哥儿傻笑,馨宁走过去看段璟手里拿了一本兵书,她笑着道:“你讲这些他能听懂吗?” 段璟见馨宁回来,把书往旁边一扔,伸手抱起渊哥儿,道:“我也没指着他能听懂,就是有点无聊。” 馨宁亲了一口渊哥儿的小脸,道:“我给舒宜姐姐出了个主意,她估计能减轻不少负担,也有心思再给盈盈找亲事了,不至于惦记着润哥儿的后院了。” 段璟却伸手一只手,捧了馨宁的脸响亮的亲了一口,馨宁瞪了他一眼,道:“干嘛呢?渊哥儿还看着呢。” 段璟道:“没干嘛啊,谁让你只亲他不亲我,我只好亲你呗。” 馨宁看了一眼懵懂的渊哥儿,伸手捂住渊哥儿的眼睛,抬脚亲了段璟的嘴一口,又用另一只手摸摸段璟的头,道:“好了,亲你了,乖宝宝。”说完松开手,道:“我要出宫一趟去看看满满,她还有几天生了,她一直说害怕,我得去安慰她一下。” 段璟抱着渊哥儿,道:“周馨宁,你故意的是吧?”撩完人就跑。 第285章 定局 馨宁就带了几个护卫低调的进了永宁公主府。 满满没想到馨宁在午膳的时辰过来了,她正在喝乌鸡汤,她忙道:“娘亲,你怎么在这个时辰过来了,可用过膳了?” 馨宁看了看满满吃的菜式很是丰盛,道:“不错,竹沥,厨房的人有赏。” 竹沥笑着下去了。 馨宁坐到了满满旁边的位置,道:“聿修午膳不回来用吗?” 满满亲自给馨宁添汤,道:“他政事繁忙,也不能天天陪着我,本来他以驸马身份参政就受了很多言官弹劾,还是哥哥力保他参与政务的,不至于叫他一个探花郎赋闲在家。听说哥哥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不能叫哥哥累坏了,他也得帮帮哥哥啊,这一点我得像陶陶表姐学习,她从来不曾管过胡大人在外头的事情。” 馨宁被满满这不走心的话弄的牙酸,语气带了讽刺道:“你到是贤惠。” 满满不以为意,道:“娘亲快尝尝这汤,很好喝的,你每天照顾弟弟也很累。” 馨宁不喜欢喝鸡汤,勉强喝了一口,挑了挑眉头,道:“一点也不油腻,做的不错,看来没有白得了我的赏。” “好喝你就多喝一点吧。”满满怂恿馨宁。 馨宁摇摇头道:“我不喝,你自己喝吧。” 满满见馨宁是真不想喝,也不勉强她,自顾自的喝光了面前的一碗汤,然后道:“见到娘亲真好,我自从怀了这个讨债鬼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满满成亲后几年都没能怀孕,好不容易怀孕了,孩子刚一上身她就整日恶心头疼,什么也吃不下去,闻到一点味道就难受,一直吐到孩子快五个月。 定国公府整天人来人往的,吵的她也休息不好,索性就搬回了公主府,馨宁心疼她,就让崔妈妈来伺候满满。 用完膳之后,馨宁叫满满到园子里走几圈消消食,满满一边挽着馨宁的手,一边扶着清音的手,沿着抄手游廊来回走,满满就跟馨宁撒娇道:“娘亲,您能不能住在公主府啊?” 馨宁道:“有崔妈妈在还不行吗?她可是一直照顾你的,我到是想陪你住,可你弟弟怎么办?我每天都要哄他睡觉的,总不能叫你弟弟也搬过来住。” 满满不在乎的道:“那叫弟弟也来住呗,我想叫弟弟来坐坐我的床,听说这样能生儿子。” 馨宁见满满有点累了,让竹沥把垫子放在游廊的栏杆座椅上,然后让满满休息一下,她也坐在她旁边,然后奇怪的看满满道:“你不是说想生个女儿吗?” 满满把头依靠在馨宁的肩膀上,道:“我是嫁了人才明白,这世间对女孩子太难了,我能那样无忧无虑的长大,还能嫁了自己喜欢的郎君,都是托了你和爹爹的福气。所以我虽然喜欢女孩子,但是为了以后,还是生个男孩子比较好,男孩子就更自由一点,能出去看看这大千世界。所以我真的很羡慕你和爹爹,爹爹一辈子只有您一个,谁也不敢说什么。可我嫁进来三年没有孩子,婆婆就一直在暗示表哥,让他娶小妾,表哥碍着孝道也不能说什么难听的话,一直拒绝她也不在意。要不是有祖父压着,我又是长公主身份,她都要到我面前来胡说了。” 馨宁一听很生气,道:“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还想叫阿婧嫁给你哥哥呢,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天大的胆子,还想跟皇室换亲。改天我宣她进宫一趟收拾她一番。” 满满高兴的摇摇馨宁的手臂,道:“我就知道娘最好了。” 然后她又想起一件事,道:“这几天府里闹的很厉害,说是要把聿倬送到辽阳去,是真的吗?我整天浑浑噩噩的,不是吃就是睡,就听表哥提了一嘴。” 馨宁点头道:“这件事已经成定局了,今年你舒宜姑母也来晖阳殿找我了,我是把她送走才过来你这里的,不然我怕还能早点来。” “姑母一定不想想律之表弟离开她身边吧。”满满感叹的道。 “她当然不愿意了,可惜她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不过我看她可怜,就给她出了个主意,等过几天有消息你就知道了。”馨宁一脸坏笑。 满满见自己娘亲一脸看西平公府热闹的促狭样子,不禁摇摇头,娘亲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调皮,像个小姑娘似的,都是爹爹宠的,要是自己到了娘亲这般年纪,也能像娘亲一样快快活活的就好了,想着想着她不禁脱口而出,道:“娘亲,不能一直和爹爹带着弟弟在京城生活吗?干嘛非得要出去逛呢?” 馨宁拍拍满满的手,道:“这是为了你哥哥,你爹爹若是一直在京城里住着,你哥哥做事就难免缩手缩脚的,朝中的大臣也会一直以孝道的名义拿你爹爹压着你哥哥,你哥哥现在年纪还小到是没什么,等过几年若是还是这样的话,就不太好了,一片天空不能有两个太阳,所以我和你爹爹必须得走。” 满满有些难过,道:“那我呢?我也会想你和爹爹的。” 馨宁捏捏满满因为怀孕有些圆圆的脸,道:“傻满满,你已经长大了,以后的日子你要自己过的,爹和娘不能陪你一辈子的,你已经很幸运了,你外祖母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她甚至都没见到你和润哥儿。我当时觉得天都塌了,可我为了争一口气,不叫那些小人得逞,又挺着身体努力活了下去。后来还嫁给了你爹爹,生了你们兄妹三人,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让人骄傲的事情。” 说完之后,她扶着满满站起来,道:“你休息的够久了,再走几圈。” 满满顺势站起来,走了几步,然后道:“那你和爹爹定下什么日子走了吗?” 馨宁安慰满满道:“我和你爹爹不会明天就走的,得等你生了我的宝贝外孙,然后看着你哥哥娶了皇后之后再走。” 满满这才满意,道:“那你和爹爹要给我的宝宝娶名字。”馨宁点头答应,满满又提意见,道:“娘亲今天住在公主府,不许回去陪爹爹。” 馨宁促狭的道:“这得问你爹爹,你娘我说了不算。” 第286章 洗三 半个月之后,满满生下了一个儿子。 段璟十分高兴,拿了一本《说文解字》看了一上午,渊哥儿吵着要骑大马,馨宁又不能把他放到肩膀上,只好给了他一个鸡毛掸子叫他骑着玩,然后渊哥儿就像得到了什么许可证一样开始在屋里拿着鸡毛掸子“驾,驾,驾”的喊个不停。 馨宁被他吵的头痛,索性把他扔在家里由宫女太监们带着玩,自己去了公主府。 满满吃着酒酿汤圆,跟馨宁撒娇道:“娘亲,我儿子的名字呢?” 馨宁抱着孩子,道:“你爹在家里看《说文解字》呢,这可是他第一个孙子辈。” 满满就看了看馨宁道:“娘,你给宝宝起一个小名吧,我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好。” 馨宁看着怀里的孩子,小脸和小嘴都红红的,小眼睛紧紧闭着,胎毛非常浓密,馨宁感慨万千,道:“你看他头发这样茂盛,就叫茂茂吧,希望你和聿修你们两个以后子息繁茂,长长久久。” 聿修坐在一边道:“母亲这个名字取的好。” 馨宁笑着道:“你倒是时刻不忘记奉承我。” 聿修爽朗一笑,道:“那是自然,别人想奉承母亲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馨宁听了哈哈大笑,然后指点他道:“你把茂茂的生辰八字抄给丁先生看一下,他精通易经,可以帮孩子算算运道。” 聿修从善如流道:“我这就去。”然后就出了门,把空间留给馨宁母女俩。 馨宁嘱咐了满满几件产后注意事项,段璟就兴冲冲地不顾俗礼的来了公主府,按理说,他应该在孩子洗三礼的时候才过来的。 他抱了孩子,见孩子睡的很香,就小声的问馨宁,道:“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很像满满小时候啊。” 馨宁仔细的看了一下,她觉得孩子太小,看不出像谁,好长时间之后才有些伤感的道:“我没见过满满小时候。” 段璟自知说错话,补救道:“那你现在看茂茂也行。” 馨宁瞪了他一眼,然后就继续看孩子,感叹道:“我就是觉得时间过的太快了,我还当我自己是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天下我最聪明的野丫头,而现如今已经当外祖母了。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幸运,能看到茂茂长成大人,娶妻生子。” 段璟笑着亲了亲她,道:“我们一定能的,说好一起白头偕老,我等着茂茂的孩子将来到我们家里来讨东西呢。我想看你做老封君的样子,你一定是最慈祥的曾祖母。”说完又用鼻子轻轻碰了一下孩子的脸,茂茂睡觉被打扰,瘪着嘴哭了起来。 馨宁立即不管老公了,生气的道:“你怎么他了,快把我们茂茂放下,非得动我们茂茂做什么?”说完大声叫茂茂的乳娘过来。 段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把孩子交给乳娘,乳娘就抱着茂茂下去喂奶了。 段璟见周围没有下人,揽了馨宁的腰,道:“我们走吧,等洗三礼我们再来看茂茂他娘。” 茂茂的洗三礼办的十分盛大,常年安静如鸡的永宁公主府这次也热闹的人山人海,基本上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妇人们都来了。 满满从小就身体好,虽然怀孕的时候受了点苦,但是这几天元气已经有些恢复过来了,她带着抹额,由崔妈妈喂着吃了点东西,看清音气喘吁吁的跑进内室,就问她道:“外面的席位都安排好了?”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清音已经跑了好几趟,发间带了不少汗,她一边擦汗一边回道:“娘娘怕您办不好,昨天就把大有公公安排过来帮您了,就是为了让您不用操心这些。” 满满点头表示知道,却没放下心来,反倒是道:“你叫咱们身边的人把这些章程都记下来,跟着刘大有好好学,万一将来再遇到这种事情,难不成还要去晖阳殿寻大有来帮忙不成?” 清音立即就出去吩咐下人了。 崔妈妈一脸慈祥的看着满满,很是高兴的道:“公主您也长大了。” 满满听了有些想笑,道:“我都已经是做娘的人了,难不成还是那个天天逃家的小丫头不成?” 崔妈妈叹了口气,道:“若是王夫人还活着,指不定有多高兴呢,公主殿下要好好孝顺定国公。” “那是自然。”满满很是赞同,她看着崔妈妈变的银白的头发,就问她道:“您为何推了娘亲封您为奉圣夫人的旨意啊?” 崔妈妈摇摇头,道:“妈妈又没养过陛下,怎么好意思当奉圣夫人,伺候人伺候惯了,被人称为夫人受人伺候心里不适应,妈妈可不想因为一份虚名,而给娘娘添麻烦,受人弹劾。” 满满知道她的心思,就道:“等哥哥娶了皇后,娘亲就要跟爹爹去京城外游山玩水了,您年纪大了,若是不想出远门,就留在公主府吧,我会好好奉养您的。” 崔妈妈笑着道:“妈妈得跟娘娘商量一下,看娘娘还愿不愿意带着妈妈这把老骨头。” 茂茂由着乳娘抱着,走过场的沾了点水就当完成了礼数,然后有礼官唱到:“摄政王赏金如意一对。” 大家立即开始说这孩子有福气之类的话,茂茂哇哇的哭了起来,馨宁见了就吩咐道:“把孩子抱到长公主那去吧。” 稳婆一脸喜色的抱着金如意下去了。 宴席也正式开始了,馨宁坐在最高位,往下一看,发现这些夫人们基本都带了一两个小姑娘坐在身边,馨宁心领神会,问竹沥:“润哥儿是不是也说了要来看孩子,他什么时候过来?” 竹沥小声的道:“奴婢刚才听刘公公说,陛下跟着驸马爷走了侧门,先去看公主殿下了。” 馨宁有些埋怨的道:“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年纪也到了,怎么还叫人这样操心?” 竹沥笑着道:“您今年无事就要催一催陛下娶妻生子,陛下整日忙于政务,哪有时间关心女人的事情,自然要避着您了。”然后她又提醒馨宁道:“英国公府的张三小姐也来了,她今年刚十五岁,听说比二小姐懂事多了,您不是一直想见见吗?” 第287章 皇后 馨宁看向下首坐在第二位的英国公夫人,她果然带了一个馨宁没有见过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穿了一身粉色的裙子,带了百宝的头面,映衬的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红红的,很是可爱。 馨宁就给坐在自己旁边的红珠使了个眼色,红珠心领神会,立即起身,拉着一个穿鹅黄色裙子小姑娘来馨宁旁边道:“娘娘,这孩子是妾身丈夫秦大人的侄女,闺名叫秀娘。” 馨宁知道这是秦流云一个出了五服的亲戚,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出来的,馨宁本来就是要抛砖引玉,点点头,道:“坐在本宫身边吧。”然后她对竹沥道:“你去请陛下过来。” 众位夫人见馨宁旁边坐了一位其貌不扬的小姑娘,都开始暗暗揣测馨宁的意思,结果润哥儿过来给馨宁见礼之后,大家见到长身玉立,相貌堂堂的年轻陛下时,都开始暗自递眼神,看谁要做这个出头鸟,先把自家女儿推出去。 待到陛下听了摄政王妃的意思,坐在了馨宁旁边后,大家骚动的更厉害了。 润哥儿故意板着脸小声对馨宁道:“娘亲,您是故意的吧。” 馨宁才不理他,按住他的腿,道:“就坐一盏茶的功夫,见见你的表姐表妹,侄子侄女们。” 这时林鸣的夫人章蔷先站了出来,领着一个十多岁刚出头的姑娘,给馨宁和润哥儿行了礼之后道:“这是妾身的娘家妹妹。” 馨宁觉得她很识趣,道:“赏这姑娘一对金钗。” 章蔷知道自己做对了,笑着退下了,结果这下像捅了马蜂窝一样,一个这个夫人,一个那个夫人都带了自己家的女儿来了。 馨宁笑的十分慈祥,像个散财童子一样每个人都赏这赏那的,润哥儿见自己娘亲转眼就赏出去了几百两银子,再也坐不住了,立即起身道:“儿子朝中还有事情,就不多待了。” 馨宁还没等到英国公夫人领着张三小姐上前,怎么可能叫润哥儿走,瞪着润哥儿,润哥儿因为是背对这些夫人,仗着大家都看不见他的脸,对馨宁挤眉弄眼了一番,转身就溜走了。 润哥儿一走,那英国公夫人好像也有些坐不住了,频频看馨宁的眼色。馨宁气的不行,赏了几百两银子出去,结果正主因为太矜持错过了机会,馨宁顿时对这场相亲宴失去了兴趣,后来再有夫人带着自己家的子侄过来,馨宁也兴趣缺缺。 大家见馨宁兴致不高,便都老老实实的吃菜喝酒。 宴席过半,馨宁便离了席,去了后院看外孙了。 满满早听说了馨宁在前院搞的“选妃”盛典,见馨宁一脸丧气的回来,顿时被逗的哈哈大笑,然后见眼尖的发现馨宁的脸越来越黑,很有眼色的止住笑,她想了想,给馨宁出主意,道:“娘亲有没有想过选秀,我听表哥说,他有时在宫里值夜,伺候的都是一些粗手粗脚的太监,有时连个茶也沏不好,板床上只有薄薄一层褥子,连个被子也没有,就算不给哥哥选妃,也该招些宫女进宫了,选秀迫在眉睫啊。” 馨宁也知道这回事,道:“我说,你哥哥是不会听的,我也懒得插手他后宫的事情,你让聿修提一嘴吧,你哥哥节俭惯了。” 满满点点头道:“我今天晚上就跟表哥说。” 几天之后,润哥儿下了旨意,召开选秀,扩充后宫的宫女,这是润哥儿登基多年后的第一次选秀,还是因为尚衣局的尚宫突然去世了,尚衣局后继无人,直接乱了套,润哥儿的衣服也没着落了,他不得不同意周聿修的建议。 馨宁立即让竹沥打听道:“英国公府可有给张三小姐报名?” 竹沥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就道:“报名了。” 馨宁大喜,道:“你立即出宫去跟红珠说一声,让她帮我查查那张三小姐的事情。” 竹沥笑着道:“早知道您会这样吩咐奴婢,奴婢回来前已经给秦夫人传消息了。” “那就好,得仔仔细细的查,别跟她姐姐似的,查出来的消息到是不错,结果一遇到正事就垮了。”馨宁嘱咐道。 “您就放心吧。”竹沥道。之后竹沥见馨宁心情不做就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您为何非得要英国公家的女孩子做皇后呢?” 馨宁也不知道,也不知她对英国公府为何有好感,她想了想,才道:“可能因为英国公府是开国皇后的娘家吧,他们家一直是中立的,一直遵循的便是皇家正统,家训也是忠君。” 竹沥一脸恍然大悟,道:“没想到您一直很尊敬开国皇后啊。” 馨宁笑笑道:“可能我永远也不能成为她那样的人,所以我才尊敬的吧,毕竟我看的第一本史书就是《太武本纪》啊。” 竹沥没读过史书,她很好奇的道:“开国皇后是个怎样的人啊?我觉得娘娘就很厉害啊,估计也没有跟她差到哪里去吧!” 馨宁哈哈大笑,道:“她可是能纵横沙场的女将,据说能挥舞十五斤重的大刀,当年还因为太武帝纳妾,追着揍了太武帝一番,她却对那小妾很好,让那小妾封了贵妃,后来贵妃娘娘还生了三个儿子,虽然都在‘末嗣之乱’时死光了。” “真的吗?”竹沥一脸星星眼,“那可真是活的很肆意啊!可是您不怕英国公府三小姐也像开国皇后一样舞刀弄枪的伤到了陛下怎么办?” “你看张家三小姐那样子也不像能挥舞一把十五斤大刀的样子吧!” 竹沥却道:“人不可貌相,奴婢当年第一次见到红珠姐的时候也从来没想到过她是娘娘身边的第一高手。” 馨宁摇摇头,道:“别胡说八道了,我也是看张家小姐嫁出去之后,子嗣都很旺盛,那张家二小姐听说嫁出去这几年都怀了第三胎了,听说生了两个儿子了。如何当皇后,这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我当不成一个贤惠的皇后,所以只能盼着润哥儿别遇到我这样的人了。” 第288章 延续 两个人闲话了一番,渊哥儿蹬着小腿颠颠的跑进屋,嘴里喊着:“娘亲,娘亲。” “怎么了?”馨宁把渊哥儿抱了个满怀。 渊哥儿趴在馨宁的怀里小声道:“爹爹坏!” “嗯?”馨宁一头雾水,段璟说今天大相国寺有庙会,一早上就抱着渊哥儿出去玩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看向跟着渊哥儿后面进屋的段璟,段璟表情到是没怎么狼狈,但是馨宁眼尖的看见他胸前有几个黑黑的小脚印。 渊哥儿就道:“一个包子,爹爹吃,渊哥儿不吃。”他说话还不利索,句子断的乱七八糟,偏偏馨宁听懂了,就知道段璟又逗孩子玩了,庙会上吃的玩的都有,估计是有买包子的,渊哥儿看了想吃,段璟怕不干净就没给孩子买,但是他子却买了吃,还让孩子看着。馨宁瞪了段璟一眼,道:“快去换衣服。” 段璟看了一眼馨宁,欲言又止的,然后去了浴房。 渊哥儿见坏爹爹走了,十分着急的拍馨宁的衣服道:“娘亲,包子,包子。” 馨宁看了一眼竹沥,道:“你去问问爷随行的人,今天润哥儿看中哪家包子了,让膳房做一样的。” 渊哥儿一听,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急忙道:“肉包子,玫瑰。” 竹沥一听就明白了道:“看来是玫瑰花饼子。” 馨宁道:“那叫膳房今天做酱肉包子和玫瑰花饼吧。”渊哥儿一听高兴了,道:“吃饼,吃饼,娘亲好!” 馨宁被渊哥儿逗的不行,笑着亲了他一口道:“小吃货,谁给你吃的,谁就好。”馨宁拍了拍渊哥儿的小屁股道:“去玩吧,一会儿就有饼吃了。” 渊哥儿放心的出去玩了,馨宁看着他的小身影消失在门外,对竹沥道:“渊哥儿怎么这么好玩,和润哥儿小时候一点也不一样。” 竹沥摸不清馨宁说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小殿下这样是好还是坏,所以没敢接话,好在馨宁也没指着竹沥能说出什么来,她起身去了段璟所在的浴房。 段璟已经换好了一身家居的常服,见馨宁进来,就道:“哄好那傻小子了?” 馨宁走过去轻轻打了段璟的胳膊一下,道:“你欺负他做什么?你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跟他一个三岁的小孩子闹什么?” 段璟往后躲,言不由衷的道:“我不是觉得渊哥儿的反应太好笑了吗?你不知道我抱着他在他眼前吃东西的时候,他一脸被背叛了的表情,再说我也不是全身而退,那傻小子还使劲踹了我好几脚。好小子,劲还挺大。” 馨宁听说他被踹了,忙道:“踹你哪里了?我看看,没受伤吧?” 段璟本来已经穿好了衣服,一听馨宁要看,嘴角微翘,就开始解腰带,馨宁见他大白天就开始刷流氓,忙按住段璟的手,虚张声势道:“干什么,干什么?就看看你哪里受伤,你解腰带是想做什么?” 段璟立即一脸冤枉的道:“我不解腰带怎么给你看我的伤处啊?”然后故意道:“都老夫老妻了,你想什么呢?” 馨宁被他说的脸爆红,松开手道:“你真是,算了,我不看了行吗?”说完扭头就要走。 段璟立即假装道:“唉,我没骗你,真的有点疼,我年纪也不小了,被踹几下也挺难受的。” 馨宁最终还是不放心段璟,只好转身,结果这一转身就被一个人形物体扑了过来。原来段璟趁馨宁转身这功夫把上衣脱光了,直接扑过去吻上了馨宁,然后边亲边含糊不清的道:“趁着晚膳前来一次。” 馨宁使劲捶了他好几下,后来就干脆随他去了。 到饭点的时候,馨宁勉强起来陪渊哥儿用晚膳,她腿都是软的,晚膳也没动几口,渊哥儿吃了满嘴油,馨宁一边给他擦嘴一边担心道:“他晚上吃这么多会不会成了一个小胖子啊?” 段璟给馨宁添了一碗鸡丝粥,道:“你整天瞎操心,他是男孩子,今天疯玩了一天,吃多点怎么了?”他把鸡丝粥放到馨宁面前,道:“你别管他了,让竹沥给他擦嘴,把这个给我吃光了。” 馨宁拿了瓷勺子勉强喝了两口,直直盯着渊哥儿那风卷残云的吃相,段璟见了就道:“渊哥儿身体好,等他五岁我就亲自给他启蒙教他武艺,放心吧,成不了小胖子的。” 渊哥儿还不知道他以后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苦日子就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晚膳上被定下来了。 一个月之后,张家三小姐张蓓就成了新任的皇后,封后大典后第二天,润哥先去太庙祭拜了祖宗后,便带着张氏来了晖阳殿拜见母亲。 两人对着馨宁和段璟夫妻两人行了大礼,馨宁连忙让人赐座给儿子和儿媳妇,她先打量了一下几天没见的儿子,润哥儿没什么变化,也没瘦也没胖,表情也是没丝毫变化,但是馨宁就莫名觉得他心情很好。馨宁知道自家儿子实际上是有点闷骚的,索性也不勉强问他什么了。然后她就开始打量起了张氏,张氏穿着大红色的鸾凤后服,映衬着小脸红润,张氏面上带着温婉的笑容,还时不时的双眼含情的看向润哥儿。 段璟也发现了,他忍不住和馨宁对视,两人都满意的笑笑。 馨宁就道:“好了,你们好就行了。”竹沥立即让宫女把准备好的见面礼呈上来,张氏连忙起身谢恩。 段璟却起身道:“润儿,你跟我来,留你媳妇陪你娘就行了。” 润哥儿就起身跟着段璟出去了。 张氏就有些不安的动了一下脚,然后立即平静了下来,带着害羞的笑看向馨宁,道:“母亲。” 馨宁也没怎么难为她,就道:“你不用拘束,我留你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张氏点点头,做出认真聆听的庄重表情。馨宁知道她忐忑,毕竟自己名声在外,难免她不自在,直接道:“你知道皇后的责任是什么吗?” 张氏想也不想的道:“恪尽职守,相夫教子,以身作则,平衡后宫。” 馨宁听了张氏这属于古代仕女的标准回答,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她好像是给儿子选了一个好皇后吧。她长叹了一口气,感叹夹杂着叹息,道:“嗯,好好生活吧,记得要对自己好一点。” 张氏疑惑的看了一眼馨宁,结果她一抬眼就跟馨宁的眼神撞上,脸瞬间变得有些热,然后带了一丝不好意思的道:“是。” 第289章 尾声 送走了儿子和儿媳妇之后,馨宁就有些仄仄的,段璟见了就笑馨宁道:“怎么了?儿子变成了媳妇的,你这个当娘的心里酸了?” 馨宁立即满血复活,道:“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我又不是那种把儿子视为自己所有物的恶婆婆。” 段璟哈哈大笑,然后道:“你不是说今天有人来拜见你吗?” 馨宁立即有些垂头丧气的道:“不是来拜见我,这不是准备走了吗?京城里孩子们太多,我不放心,得叫过来一个一个嘱咐。” 段璟心疼的摸摸馨宁的脸颊,道:“不愿意走我们就去京郊的行宫住吧!” 馨宁面露喜色,道:“可以吗?” 段璟却道:“当然不行了!”还对着馨宁做了个鬼脸。 馨宁无语,半晌后才道:“你欠打吧?” 段璟又哈哈大笑,他最近把政事都丢给润哥儿后,每天心情都好的不得了,他笑着笑着,见馨宁脸越来越黑,才止住笑,正色道:“就是想回来住,也得等几年,等我在朝中的影响力消失之后再回来,我这也是为了儿子好。” 馨宁也知道是这个理,像撵粘人精一样吧段璟撵走,道:“你带着渊哥儿去见师父吧,师父刚上了乞骸骨的辞职书,估计这会儿正跟爹爹下棋呢,你去看看他吧,我早说过我要有一个孩子接他的衣钵的,润哥儿和满满是都不行了,还好渊哥儿还小,可以练一下师父的功夫。” 段璟从善如流,道:“那我先出去了,估计岳父会留我喝酒,我若是回来的晚你就先睡吧,不用等我。” 馨宁摆摆手把人赶走了。 段璟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林鸣和陶陶兄妹俩就过来了,林鸣已经彻底长成男人了,陶陶也没了小时候那软妹子的气质,馨宁见了欣慰的点点头,竹沥给两人奉茶之后就下去了。 馨宁就道:“你们兄妹俩都是做父母的大人了,今天叫你们两个人来也是有些事情要嘱咐你俩。” 林鸣气质沉稳,他这些年支撑家业,早已经能独当一面,他听馨宁的意思就问道:“姨母是决定走了吗?”陶陶听哥哥这样说眼睛立即变红了。 馨宁却笑道:“早就在合计这件事情,先如今润哥儿也已经大婚了,我也完成了一项大事了,你们兄妹俩先如今都过的很好,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关于你们俩父母的事情我得好好跟你们说一下。” 林鸣知道馨宁的意思,这几年他爹林庆云一直在修行,有时候还在道观里给人解签,有人认出来了,闹的很不像样子。他道:“我会吧爹爹接到京郊的庄子里,给他建家庙,让他在家里忙他的炼丹修仙之事的。我会好好孝顺爹爹的。” “至于娘,”林鸣道:“我听说聿倬表弟要去辽东了,娘一直说想见见徽言,我让聿修和律之带着徽言和妹妹家的阿善去一趟的。”陶陶赞同哥哥,红着眼睛点点头。 馨宁笑着道:“你们明白就好,大姐和你们俩的爹爹年纪都到了年纪了,虽然早已经和离,但是这么多年再大的仇也该消了。家和万事兴才是正理。” “你们俩都是没爹娘引导的孩子,所以我也最不放心你们俩,鸣哥儿要好好对你媳妇,她这些年也不容易,帮你照顾老人,帮你管理家里,照顾子女,让你没有后顾之忧。至于陶陶,飞羽前途大好,若是丁先生退下了,他十有八九是要顶上的,他若是对你不好,立即写信给我,找你舅舅,外公,或者直接进宫告诉你润表弟,把我的宝贝娶走了,走上了平坦宽途,敢欺负你,我就让他老老实实回家做田舍翁去,你婆婆若是敢生歪心思你也不要怕,要记住你背后是你哥哥还有定国公府。” 陶陶破涕为笑,冲着馨宁比划了一个“您放心吧”的手势。 馨宁这才放心,道:“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兄妹俩给跪下给馨宁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离开。 午膳的时候,红珠来了。 馨宁正在练字,红珠见了馨宁就劈头盖脸一顿问道:“定了启程日期了?都收拾好了?准备带谁走啊?”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也不是我贴身侍女了,都是锦衣卫指挥使夫人了,还这么爱管闲事?”馨宁开玩笑道。 红珠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然后她接着道:“我知道你一脑门子担心,我会定期把京城里你担心的事情飞鸽传书于你的。” 馨宁放下笔道:“我就是担心爹爹和孩子们。” 红珠道:“我都明白。”馨宁突然转身去书柜把一本书递给红珠道:“这是你早年一直想跟我要的鲁班书。” 红珠接过来爱惜的摸了摸,却还给了馨宁,道:“我如今就是内宅一妇人,不再搞这些了,娘娘若是真想送我礼物,不如把那本前朝的那本养花制香食谱的书送我。” 馨宁看着红珠,叹了口气,把那本书找出来,递给她,道:“也不知道让你嫁人是对还是错。” 红珠笑着道:“总是要归入这茫茫人生中的,我如今很幸福,这就足够了。” 夜里段璟回来借着酒气又闹了馨宁一番,结束后,她趴在段璟的怀里埋着头语气闷闷的道:“你觉得我现在这样算是做到我娘对我的要求了吗?她本来想把我教导成那种标准的仕女的。” 段璟却笑了,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馨宁像牙疼似的“嗯”了几声,意思让段璟赶紧回答她的问题,段璟摸着馨宁的头发,道:“我觉得你这样就是最好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我们俩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 馨宁又闷着头“嗯”了一声,段璟道:“我们去看岳母吧,先去看她,然后再做海船南下去金陵,看我母亲,你还没去过金陵,那里也很繁华的,离得很近的杭州也不错,我让润哥儿封了他弟弟为吴王,就藩杭州。” 馨宁在段璟怀里翻了个身,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道:“这样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渊哥儿适不适应的了南边的气候。” 段璟低头亲了馨宁的额头一下,道:“肯定会适应的,若是不适应,再回京城不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