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爱我了!》 他不爱我了!_1 他不爱我了! 作者:馒头呀w 第一章 “祁郁,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吧。” 肖时长出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转而看向驾驶座的男人。他忍不住眨了眨眼,心想,这是我喜欢的人,但也只能喜欢到这了。 祁郁收回架在窗框上的右手,略微调整了行驶方向,看着路况漫不经心道:“嗯?你刚刚说什么了?” 肖时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拳,提高了嗓音:“我说,我们结束了!” 祁郁总算施舍了他一眼,半晌,祁郁嗤地一笑,不甚在意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别和我闹脾气,我不喜欢。” 肖时定定的看着他,扯起半边嘴角,似哭似笑:“祁郁,我的确喜欢过你,但是你以为我会喜欢你这种人一辈子吗?我跟你甚至连情人都算不上,不过勉强是个炮友而已。” 吱———— 祁郁冷着脸狠踩刹车,转过身一把抓住肖时的手腕,咬牙道:“我说了,我不喜欢你跟我闹,现在改口我还能当作没有这回事!” 肖时看着他的脸,突然涌起一股浓浓的悲哀与不甘来:“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人的。相貌、家世、人缘、脾气,他有我所没有的一切,我好喜欢他,我不求跟他在一起,只想默默看看他。你如果不喜欢我,就不要哄我骗我,我今年二十六岁,只喜欢过这么一个人,他在我心里原本是最好的爱人,可也被你毁了,一点念想也不剩了。” 祁郁死死皱着眉头,说不清内心这股莫名的焦躁从何而来,他只是顺从内心继续死死抓住肖时不放,他正想放软态度哄一哄肖时,就见对方脸色惨白的瞪大了眼睛,迅速直起上身扑过来,将他死死抱入怀中! 剧烈的碰撞声中,他只听到身上人虚弱的呢喃着:“下辈子,可别让我再遇见你了。” 人生的最后一秒,祁郁又看到了肖时。 那是他和肖时第一次相遇,纤细清秀的少年逆着光站在寝室中央,空中漂浮着点点尘埃,少年紧抿的唇攒出一点浅淡的笑意,轻声道:“你好,我叫肖时,是你的邻床。”大抵这时肖时这个人就在他心里扎了根,可他自己却不知道。 大学期间的肖时不太会隐藏情绪,对着祁郁时,那满心满眼的喜欢就堆在脸上,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祁郁享受这种喜欢,便开始半真心半假意的撩拨起他来,祁郁故意让他越陷越深,故意让他纠结挣扎,看他一切的情绪都因自己而起。从来没有人这么喜欢过祁郁,他恃宠生娇。 祁郁一直在等着肖时某一天自己送上门来,可是肖时却给自己划定了界限,逾越一步都不肯。毕业后的一段时间,祁郁都对那时围着自己转的肖时念念不忘,于是在某次室友组织的聚会上,祁郁感受着肖时久违的注视,趁着些微的醉意成功把肖时哄到了自己的床上。一晚酣畅淋漓,醒过来的祁郁得意的想,这个人就是再清冷也是自己的,不论自己怎么对待他,都会一如既往的爱着自己。 祁郁没有谈过恋爱,唯一有过的关系也是各取所需,他不知道别人的喜欢也需要他精心呵护,他自我惯了,总要不断的伤害肖时来证明对方离不开他。 彻底陷入黑暗之前,祁郁想,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呢?你是那么爱他。 “祁郁!快起来!祁郁!” 祁郁伸出手死死抵住太阳穴,熬过最剧烈的一波头疼,他才放下手臂睁开眼侧头看去。祁郁错愕的看着眼前年轻了好几岁,正穿着迷彩服立在自己床头的大学室友,下意识的环视了一周,哑着嗓子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室友显然没有领悟到其中深意,只是松了口气慌忙道:“七点五十了,还有十分钟集合,一直叫不醒你,其他人都走了,只剩我了,要是大学第一天军训就迟到,接下来十五天我们就别想过好日子了!快快快,换衣服走人!” 祁郁强自按捺着激动,在被子下狠掐了自己一把,直痛得面色扭曲才松了手。他翻身从床上蹦了下来,三两下套上衣服,在室友气急败坏的追赶声中一路朝着操场狂奔而去。 他重生了!他居然重生了!此时此刻,祁郁满脑子都是肖时,他只想立刻跑到肖时身边。重来一世,他祁郁一定不会再辜负肖时半分! 祁郁在最后两分钟成功汇入了己班方阵,他左顾右盼,总算在斜前方发现了肖时的身影。方阵前教官正在宣布训练任务,祁郁充耳不闻,一心盯着他的肖时,怎么也看不够。也许是他的目光有如实质,斜前方的肖时偏过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祁郁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暗暗部署起了追妻计划。他再也不想浪费一丁点时间。 九月的B市依旧是蒸笼一样的天气,站了四十五分钟的军姿,祁郁全身都已经被汗液浸透,他刚刚重生,只觉头也开始隐隐做痛起来。祁郁正在咬牙和头疼对抗,就见斜前方的肖时毫无预兆的倒了下来。他心内一紧,连忙拨开围上前的同学,一把抱起肖时,跟教官打了声招呼便直奔保健室。 祁郁抱着肖时一脚踹开保健室的门,将保健室内的老医生唬了一跳。他心急火燎的将肖时摆在病床上,只觉一阵头昏脑胀,祁郁咬牙忍耐道:“医生,我同学突然晕倒了,你快看看!” 老医生不紧不慢的掀开肖时的眼皮看了看:“暑气闷到了而已,醒来喝一瓶藿香正气水就好了。倒是你小子,脸色比他更差,快躺那边让我看看。” 祁郁听完,瞬间软了膝盖,他随意往地下一坐,上半身伏在肖时的病床上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低声回道:“他没事就好,我也没事。” 他刚把手收回,病床上的肖时就慢慢睁开了眼,祁郁一时间站不起来,只好就着趴在病床上的姿势,眼巴巴的看着眼前尚青涩的肖时,只差没有朝他摇起尾巴。 他期期艾艾的朝着肖时开口:“你、你感觉好些了吗?” 肖时动了动眼珠朝他看过来,他一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冷淡道:“是你送我来的吗?谢谢。” 祁郁突然觉得有点委屈,他瘪了瘪嘴,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道:“原来不是这个时候就喜欢我的呀。” 一旁的老医生看了看他俩,忍不住调侃道:“可不是,你这同学急的就差没把我保健室的门踢飞了,自己脸色比你还差,还一路抱着你跑过来,这会估计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急着证明自己的祁郁强忍着晕眩站了起来,朝肖时云淡风轻的一笑道:“别听老头的,我好着呢,就抱着你再跑一趟都行!” 老医生嘲讽一笑,并不打算再刺激他。 一边肖时只是皱了皱眉头,又重新闭上眼睛敷衍道:“谢谢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祁郁:“……”他的肖时,怎么好像变了个人?! 第二章 祁郁加起来活了两世,他万花丛中过,从来都是潇潇洒洒不受半点羁绊的。可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个格外冷淡的肖时,却被不知从何处涌起的委屈烧红了眼眶。那个口口声声说对自己一见钟情的肖时,怎么还没有喜欢上自己呢?如果是那个肖时,肯定早就心疼得要分自己半张床了!如果是那个肖时…… 这边老医生收拾好急救药物,端起茶杯正准备进里间歇歇,余光一扫,地下那个小崽子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又一次坐在了地板上。他脚步一拐,赶忙伸手扒开祁郁的眼皮观察,接着拍了拍祁郁的肩膀:“小子,快起来躺那张床上去,我给你好好看看!” 祁郁似是突然回过神,朝着老头摆了摆手:“我没事,我就是刚才跑懵了没力气。” 祁郁拖过一把椅子起身坐了上去,他低头看着正闭目养神的肖时,似乎是难受极了,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朝他道:“哪有把你一个病人留在保健室的道理?我得陪着你。” 那个肖时早已经把命都赔给他了,他这样的人,哪里又值得肖时的喜欢。老天爷肯给他重来的机会,又怎么会让他便宜占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他的肖时。 这个时期的肖时还是个干干瘦瘦长相格外俊秀的少年模样,他整个人缩在雪白的被子里,碎发被汗液随意糊在颊旁,隐隐透出一股模糊了性别的秀美来。祁郁舍不得眨眼的看着这个失而复得的人,之前那点委屈刹那间就消失殆尽。肖时现在不喜欢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个人是他的宝贝,他有一辈子的耐心。 似乎是祁郁的目光如有实质,听完他的话,肖时又睁开了眼睛,一向无甚表情的脸略微显出了点迷惘的神色。他跟祁郁沉默着对视,一张因为迷茫而带上了些稚气的脸又重新冷漠了起来:“你……还是回去休息吧,给你添麻烦了。一会我朋友也可以来照顾我。” ?????祁郁跟肖时在一起八年,从来都不知道对方还有个比自己更能让他依靠的“朋友”! 他不爱我了!_2 祁郁阴沉着一张脸,不想让肖时看到自己这幅漫天飞醋的狰狞样子,只好侧过头,咬牙切齿道:“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着、他、来。” 祁郁一直等到窗外的太阳渐落,不仅等来了“朋友”,还等来了其余两个室友。三位不速之客丝毫没有接收到祁郁的怨念,一窝蜂的都围到了肖时身边。宿舍老大提起手中拎着的袋子,又是水果又是零食的直往肖时怀里塞,边塞边嘟囔着:“都是我的错,就在你身边也没察觉到你不舒服。”肖时又低声回了句什么,祁郁没有听到,因为他已经和那位“朋友”对上了眼。 眼前这位“朋友”虽然年轻了许多岁,但是这让人熟悉的金边眼睛,这似曾相识的奸诈感,肖时的这位朋友不就是前世时不时给自己添堵并且时刻妄想着挑拨他和肖时关系的乔博衍吗?! 乔博衍八方不动的挑了挑眉,无视祁郁眼中闪耀的火花,伸出修长白净的手指扶了扶镜框,对着肖时柔声道:“感觉好些了吗?” 肖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抿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来:“就是热的,休息这么久早就可以走了。” 一旁老大左右看看,第也笑了起来,拍手道:“这开学一天,兄弟们就共患难,这个点食堂的饭估计也被抢光了,不如赶巧咱几个一块儿下个馆子,顺便给肖时补补。” 祁郁自然举双手赞同,那边肖时却略显犹豫。老大有心想让内敛的肖时融入集体中来,此时见他犹豫,便温声劝到:“知道你内向,不过将来我们还要做四年的室友,趁这个机会,大家也可以互相多些了解。” 肖时下意识的抿紧唇角,眼角余光悄悄扫过祁郁,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勉强答应了下来。 等老医生给肖时复查完毕,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一行人径自出了校门,就近找了一家饭馆用餐。席间老大陆筱与乔博衍有来有往,倒是十分投契,老二唐志嘉倒是左边听听右边讲讲,吃瓜吃的十分欢乐。祁郁坐在肖时右手边,看着肖时偏头专注着听他们讲话,有心想跟他开个话题,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边陆筱不知跟乔博衍说了什么,话题突然拐到了祁郁身上:“祁郁,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本地人吧?” 祁郁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点了点头。 陆筱伸出左手食指挠了挠头:“那你军训结束后是住校还是走读?” 祁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乔博衍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水他才回过神来。祁郁气得差点掰断手中的竹筷,乔博衍这个禽兽居然敢打他的主意! 祁郁高贵冷艳的呵了一声:“说什么呢老大,我怎么可能撇下你们。” 那边陆筱笑着摇了摇头,对乔博衍比了个帮不上的手势,便岔开了话题。 学校美食街这块地方,向来是越晚越热闹,等祁郁这桌开始上菜时,原本空荡的小饭馆已经挤满了人。祁郁肖时坐的靠外,菜品只得从他们之间递上桌,等到传菜的小妹举着两条细胳在他们身后膊颤巍巍的准备端上汤碗时,祁郁总觉得那汤迟早得泼了。祁郁这个念头刚在脑中一过,传菜小妹身后正准备挤过去的客人脚下一歪,重重倒在了她身上! 祁郁瞪眼看着滚烫的菜汤即将泼上肖时,脑子还未有反应,身体已经先一步挡在小妹与肖时之间,他一把扶住小妹,任由她端在手里滚烫的汤水一股脑泼在自己腹部。 祁郁早在保健室就脱了迷彩外套,此时只穿着一件打底的运动T。那么一碗汤下去,他只觉得自己整个腹部都火烧火燎的抽痛着,他低头看着传菜小妹要哭不哭的模样,忍着疼挥手道:“我没事,你别哭了,我们没人要投诉你。” 他话还没说完陆筱已经冲了过来,轻轻掀起他的上衣看了一眼,祁郁的腹部红了一大片,最严重的地方甚至起了一串水泡。祁郁是背对着众人,他瞟了眼自己的伤势,伸手拍了拍陆筱,对正准备说话的他摇了摇头:“没烫到,我先去洗手间把衣服换了。” 他转身准备拿上迷彩外套替换,就见肖时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半晌才道:“你的肚子,真的没事?” 祁郁不愿他多想,有心逗他道:“嗯?你觉得你祁哥会这么轻易狗带?” 肖时垂下眼睫,反身落座,不再搭理他。 等祁郁在洗手间换完衣服出来,其余四个人已经喝了起来。 陆筱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喝啤酒来却是个货真价实的一杯倒。偏偏陆筱喝醉后比清醒时还要话唠,如今逮着一个合脾气的乔博衍,更是没完没了,直言乔博衍敢灌他,就要对他负责到底。而一旁肖时闷声不响,任由陆筱劝一声就喝一杯。祁郁有心想拦,却又深怕惹得他不高兴,只能默默的瞪视着陆筱,恨不得此人即刻从饭桌上消失! 一场饭吃到最后,陆筱与肖时醉的不省人事。不省人事的陆筱在最后一秒也秉承着冤有头债有主的精神,死死攥住乔博衍的衣角不放,于是背肖时的活便顺其自然的落到了此时此刻又念起了陆筱好来的祁郁头上。 祁郁稳稳背起自己的宝贝,满心欢喜的往学校走去。他背上的肖时似乎是被夜风吹得难受,下意识偏过了头,把脸深深埋进了祁郁的颈窝中。还不等祁郁荡漾起来,他就被颈窝里微凉的液体惊得一愣。 肖时哭了。 祁郁停下脚步,轻轻将他往上一托,用比之前更稳当的步伐继续朝前走去。 不要怕,祁郁心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 第三章 肖时是被自己手机里设定的闹钟吵醒的。 他揉了揉因为宿醉而胀痛不休的太阳穴,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 对床的唐志嘉正下床准备洗漱,听见动静回头见他那副迷糊样,忍不住摇摇头笑了下,他压低声音道:“头疼了?昨晚祁郁把你放下之后,又特意跑出去你买了罐蜂蜜回来,你等我给你泡一下解酒。” 肖时正耳鸣着一时没太听清,只低声说了句谢,便继续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那边唐志嘉轻手轻脚的泡好蜂蜜水,爬上肖时这边的爬梯,一手将水杯递给肖时。喝迷糊的肖时总是格外温顺,他双手捧着杯子,小仓鼠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喝了起来。 唐志嘉站在爬梯上,转头看了看因为腹部受伤,敞着肚皮睡了一夜的祁郁,笑道:“以后再也不能让你跟老大喝酒了。老大喝醉了是话唠,拉着你朋友不放非要彻夜长聊。你喝醉了就是抱着别人的脖子死命的哭,越扯你你还越来劲。人祁郁昨晚哄了你半宿你才肯撒手。其实别说,祁郁人还真是不错,听别人讲祁郁家里挺厉害的,我还以为他有少爷病呢。你看他肚子那一串的泡,我看着都疼,昨晚背你回来给你买蜂蜜那会愣是没觉出来他受伤了,还是昨晚老大非扯他衣服我们才知道。”唐志嘉想了想自己165的身高,对着熟睡的祁郁由衷的赞叹道:“这就是男人中的男人呐!” 他赞叹完,回过头看了看肖时,见对方面色不佳,伸手接过他喝完的水杯,担忧道:“要不今天我们帮你请个假吧?” 肖时勉强朝他笑笑,轻轻摇了摇头。唐志嘉应了一声,抱着水杯下了爬梯,径自洗漱去了。肖时一直盯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洗手间门后,才鼓足了勇气去看祁郁的伤势。祁郁肤色白,加之没有好好处理,昨晚的烫伤到了今天非但没有好上一分反而更加严重,看着那一大片红痕和十几个亮晶晶的水泡,肖时不由的咬紧了下唇。 从他重生回来开始,他就决定今后要离祁郁远远的。他被祁郁伤怕了,再也不想给自己一点点希望。可是这一世的祁郁却主动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莫名的讨好自己粘着自己。他不知道如今的祁郁又惦记上了他哪点。他又怕又气。他怕祁郁再拿自己掏心掏肺的喜欢当笑柄,把自己当个解闷的玩意儿,气自己即使被这个人那样作践过,一看到他受伤,还是克制不了的心疼。他痛恨这样子的自己。 肖时合上眼,强迫自己回想上一世的点点滴滴。 那时候的肖时真是喜欢死了祁郁。 肖时父母去的早,他从小就在亲戚间轮流生活。他这样的身世,长相又格外秀气,从小到大肖时没少被同龄人嘲笑欺负。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目光,肖时逐渐变得内敛、自卑、不爱言语。他长到十七岁,除了邻居家的乔博衍,没有一个别的玩伴。 直到遇见祁郁。 肖时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样喜欢上祁郁的,只是当回过神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已经牢牢的粘在了祁郁身上。肖时的前半辈子从没遇到过像祁郁这样的人,他就像个小太阳一样,走到哪里都散发着光和热。肖时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就像花田里毫不起眼的太阳花,祁郁走到哪,他就不由自主的转到哪。 祁郁家世好人缘好,阳光又帅气,肖时从来只敢默默的看,远远的跟。他看着别人跟祁郁勾肩搭背,看着别人能随意又自如的跟祁郁笑闹,简直羡慕极了。肖时每晚睡前总要偷偷看看邻床的祁郁,然后再躲进被子里低声骂自己痴心妄想。 可就是这样的祁郁,某一天却突如其来的揽过了肖时的肩膀,刀刻斧凿般英气的脸就凑到自己眼前,扯起一边嘴角坏笑道:“这不是我们寝室的老四吗?总跟着你祁哥哥,怎么也不上来跟我说句话?” 肖时激动得连耳尖红透了。 也就是那一天开始,金光闪闪的祁大少身边出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跟班。小跟班跟着祁大少吃饭、打球、上课,两人形影不离。四年间这两人的组合不知闪瞎了多少人的眼,就连小跟班肖时自己也在祁郁一天天的糖衣炮弹中越陷越深。但即便再不舍,肖时也从没想过表白,那时他想,哪怕一辈子也只能躲在一边看都好,他不想因为自己畸形的情感而给祁郁造成困扰,更害怕祁郁因此厌恶他。即便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肖时也只是比之前更加照顾祁郁生活学习的方方面面,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行动。 之后肖时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是自己能忍住一时的思念,没有参加那天的宿舍聚会,没有放纵自己跟祁郁滚上床那该多好。 他们刚搅和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过一段甜蜜的日子。那时祁郁大概对他新鲜感尚存,天天往他这跑。可他却把这当成了两情相悦,满心欢喜的又是换家具,又是给祁郁添置日用品。大概一个月后的某一天,祁郁突然气急败坏的站在客厅中央嘲讽他,笑他不知道天高地厚,笑他自作多情。 他不爱我了!_3 那时候肖时错愕惶恐,却独独对他生不起气来。肖时想,是他兴奋过了头让祁郁难做了。祁郁可能是对他有些兴趣,但是滚了几次床单就要让两个男人在一起生活,的确是他操之过急。肖时只希望祁郁不要因此疏远他,只要祁郁还肯来见他,天长日久的,他一定能让祁郁喜欢上他。 从那之后,祁郁对他便逐渐淡了下来,身边也开始冒出了些花花草草。肖时明白应酬的时候难免会叫几个公关助助兴,只要没有肉`体关系,他都能理解。也因此每每在床上,肖时总通红着一张脸试图让祁郁更舒服,他只希望祁郁不要那么快看到别人,能再多给自己一些时间。肖时那时大概连自尊也不要了。 直到上一世肖时和祁郁摊牌的前一晚。那天肖时被临时调派,需要陪着项目总监出席一场酒会。肖时早听祁郁提起过,到了会场,他按捺着满心欢喜,趁着总监与人交谈时悄无声息的离开四处寻找起了祁郁。他已经一星期没有见到祁郁了,肖时想他想得连骨头都疼。 他在偌大的会场左拐又绕,总算在致辞台旁边看到了隐在黑暗中的祁郁。 暗处的祁郁正在和别人接吻。 肖时甩了甩头,指甲陷入掌心留下几道血痕。他一直以为,即使祁郁还没有爱上自己,但起码他是个直的,除了自己之外他忍受不了任何男性的亲近,对于祁郁而言自己总归是特别的。可此时此刻肖时才觉得自己错的离谱,他应该对祁郁更好些,如果祁郁不来找自己,自己也可以跑去找他。 他快步冲上前,抿着唇轻推了一把祁郁身边的清秀男孩,冷声道:“谁让你碰他的!” 那个男孩愣了愣,一双圆润的眼睛忽地聚起泪水来,他缩起肩膀朝祁郁怀里躲去,委委屈屈的撒娇道:“祁少,这人是谁呀?他好凶!” 酒会的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逐渐聚了过来。肖时抬着头,看着祁郁目光沉郁的紧锁着眉头,脸上尽是他看不懂的情绪。祁郁静静注视着他,过了半晌才嘲讽的扯起一边嘴角,不带丝毫感情道:“我的人也是你能碰的?不过是个跟我打过几次炮,彼此各取所需的货色,作这些样子给谁看?” 祁郁当头一棒,把肖时的一场梦打得粉碎。他以为自己的一颗心,祁郁就算不接受至少也不会看不起。可祁郁不仅看不起,还要把他的心摆到所有人面前狠狠的踩。肖时爱了他八年,纠缠了他四年,满腔深情,到此为止。 肖时不知道那晚自己是如何回到家,如何在第二天又坐上了祁郁的车,他满心疲累。祁郁一路就像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自如的嘘寒问暖,适当的降低身段,只等待肖时妥协。肖时突然又有些想笑了。他笑自己八年了都看不透,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打了自己一棒子再给一颗糖,哪里有半点的真心悔过。 肖时睁开眼叹了口气,不愿再想之后发生的事。邻床的祁郁也清醒了正坐在床上直勾勾的看他。肖时转过头,清冷的双眼直视着祁郁,他淡然开口:“昨晚谢谢你帮我挡汤,需要多少医药费我会赔给你。” 祁郁的双眼一下红了。 他抬手使劲按住眼眶,试图把汹涌的泪意压回去。祁郁不着痕迹的揩去眼泪,压下心内没来由的害怕,睁着通红的双眼对肖时笑笑:“我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我跟你道歉的话,你能不能不讨厌我呀?” 肖时垂下眼睛,掐着自己指尖,告诫自己不要再被眼前这个人的表象蒙骗。这么想着,肖时分外敷衍的笑了:“大家讨好祁少你都来不及,我怎么会讨厌你?” 肖时一向是柔和漂亮的,可他再抬起头看向祁郁的那一刻,祁郁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无比冰冷。肖时收起了嘴角敷衍的笑,似乎连多看他一眼都欠奉,自顾自的下了床:“ 我只是不想和你这种人有什么牵扯。” 祁郁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第四章 从他醒过的那时起,祁郁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这一世肖时对他的排斥。可他被人捧惯了,看到这样冷淡的肖时,总还是觉得委屈。但等他委屈过了,想起自己上一世的所作所为,这股子委屈又变成了满腔的心疼与懊悔。 祁郁一直知道肖时喜欢自己。有这样乖巧漂亮的小男孩时时跟着自己,一开始祁郁是跟身边一帮□□炫耀过的。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多男女不忌惯了,但祁郁一直是个板直的直男。那群□□乍听他被个小男孩瞧上,还曾组团去祁郁学校围观过一次。也就是那次围观,让干净俊秀的肖时彻底在祁郁的这群狐朋狗友里名声大振,连祁郁随便出来跟他们聚聚都会有不识相的人凑上来问他:那小男孩比女人都漂亮,他要是不想吃,就带这来给其他兄弟点机会。 纵使那时的祁郁不喜欢肖时,也容不下别人惦记自己解闷的对象。从这之后祁郁就逐渐淡了跟这些人厮混的心思。他想,既然那么多人都惦记肖时,那自己不如就顺了他们的意,逗那小孩儿玩玩。 最初祁郁的确只把肖时当一个有趣的玩意儿,高兴了就哄一把,不高兴了就冷着。可有这么一个人,跟你同进同出四年,心里眼里也依旧只有你,对你千般贴心万般宝贝,你就是再不喜欢这个人,也总会有些感动。祁郁家背景深厚,在B市这种天子脚下的城市里,他身边的人从来都是因为某些利益而玩在一起。真心实意这种东西,在遇到肖时之前他连见都没见过。在祁郁的世界里不论什么感情都是等价交换,可突然间冒出这么个全心全意毫无条件的宠着自己爱着自己的人,他满心愉悦的只知道不断索取安然享受。 直到现在,祁郁才真正体会到了肖时当年的苦楚。他只不过是被如今的肖时拒绝了几句就心慌意乱坐立难安,那那个被自己玩弄了八年的肖时,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生死关头死死护住自己? 祁郁自我惯了,从来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什么。可昨晚当肖时搂着他的脖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在他耳边嚎啕大哭时,他又觉得,也许自己应该放过肖时。祁郁不知道这一世的肖时刚经历了什么,但是他的肖时苦了两辈子,祁郁再也舍不得勉强他半分。 当第一遍集合号响起,他们寝室的门被人在外轻轻扣了三下。陆筱离得近,咬着牙刷就去开门,门外乔博衍见他这副迷糊样,忍不住笑了一声。 陆筱跟他熟了,此时见他竟然笑话自己,便一手捏着牙刷一手拿着水杯往门前一堵,哼道:“看我笑话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今天你就别想进我们寝室的门找老四!” 乔博衍朝他挑了挑眉,镜片后的双眼仍带着未尽的笑意。他举起右手食指勾着的袋子晃了晃,含笑问道:“那早餐也不能收买你?” 陆筱伸出一只手扯开袋子朝里看了看,转过身笑了起来:“准了!” 因为昨晚陆筱醉酒乔博衍陪聊的缘故,比起一言不发沉默着的祁郁,倒是乔博衍与他们更聊得来一些。祁郁没有胃口,只拿了一杯热豆浆在手里转着。宿舍里的其余四人正有说有笑的挑着食物,祁郁偷偷去看肖时,只见对方脸上也难得的带上了一点笑意。 祁郁原本也想跟着笑笑,却连喉咙都发着苦。他跟肖时相处了那么多年,又有什么时候见过肖时笑得这么安心过。祁郁想,大概也只有乔博衍这样的人,才能时时让他开怀。 祁郁暗暗吐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豆浆杯,喊了一声陆筱。 那边陆筱侧过头,扬眉道:“怎么了老三?” 祁郁不再去看肖时,轻笑了一声道:“宿舍床太硬我实在睡不惯,等军训完我就搬回去了。”他又抬起下巴朝乔博衍那边点了点,“便宜你了,等军训完了就搬过来吧。” 其他三人都有些错愕的看着他,独独肖时低着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祁郁收回目光敛了笑,起身独自集合去了。 唐志嘉叼着包子看着他的背影,一脸疑惑的问道:“他这是怎么了呀,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老四你知道他怎么了吗?” 肖时脸色惨白,一双眼还微微泛着红,他顺着唐志嘉的目光看了眼已然空无一人的门口,哑声道:“他这样的大少爷,养尊处优的,住或不住还不就是凭一时高兴?” 唐志嘉和陆筱只当肖时宿醉难受,又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就将这事抛了过去。一旁乔博衍却皱起了眉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肖时。 祁郁从宿舍出来便觉得浑身发冷,起初他还觉得是因为肖时的态度让自己心里难受。等到他顶着烈日走了几轮正步,祁郁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人都失了力气,不由自主的朝后倒去。在他倒下之前,透过朦胧的视线,祁郁似乎看到肖时正向他跑来,纵使那个身影模糊不清,祁郁仿佛也能从中感受到身影主人的焦急,祁郁朦胧间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委屈都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地方。彻底陷入昏睡之前,他听见自己说:“我都知道错了,你怎么还不原谅我呀?” 祁郁晕倒,肖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队列外的教官对他们二人很有印象,今天见他们又换了一个人晕倒,一时疑心他们故意耍滑头,几步便冲上前拦住肖时,抬脚就朝祁郁肚子上不轻不重的踢了几踢:“装什么装呢,还不赶紧给我站起来!” 一旁肖时见教官二话不说就往祁郁肚子上招呼,脸都气青了,他一把推开教官,将不省人事的祁郁往怀里一揽,一边探手摸他的额头,一边抖着嗓子冲教官急道:“你踢他干嘛?!他肚子上还有伤!” 陆筱唐志嘉离得远,此时也都跑过来围在祁郁身边,他们同时伸手摸了摸,也都被手下的温度吓了一跳,陆筱皱着眉头将祁郁从肖时怀里捞出来往自己肩头一放,催促道:“快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去保健室,头这么烫,估计他早上的时候就已经烧糊涂了!” 肖时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在后面护住祁郁,跟着陆筱一起朝保健室跑去。 保健室坐班的还是昨日的老医生,他一看见伏在陆筱肩头的祁郁,抄起听诊器就迎了上来:“我昨天就说了这小子脸色不好让我给他检查检查,他偏不听,今天倒好,直接倒了送过来!”老医生顺手摸了摸祁郁的额头,觉得这都孩子烧得能煎鸡蛋了,便颇为生气的质问道:“他都烧成这样了,你们这些做朋友的就一点都没察觉出来吗?!” 陆筱一边赔罪一边将祁郁放平在病床上,老医生忍着气,匆匆给祁郁做了个基本检查便急忙跑到隔壁给他配药去了。 陆筱累得一屁股坐在床尾,看着肖时来来回回的找湿毛巾替祁郁擦脸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你说你们俩这是在闹什么呀?你这不也挺关心他的吗?” 肖时不太自然的收回毛巾,答道:“他因为我受了伤,我还他是应该的。” 陆筱还想开解他,那边老医生就已经配好了药过来迅速的给祁郁打上了。肖时帮忙挂好药水,又轻轻掀开祁郁的上衣给医生看伤口。他刚把衣服拎起一个角,那一大片已经隐隐发紫的红痕就争先恐后的挤进了他的视线里,祁郁早先起的水泡已经被教官踢破了好几个,此时倒比早上更严重了几分,伤口看起来分外狰狞。 肖时看着看着,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连老医生骂他的话都听不见了。他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甚至想抱一抱祁郁,再摸摸他软软的头发,可是肖时却不能这么做。 老医生处理完这些伤口,□□叨着祁郁一时半会不能醒,晚上需要有个人陪床随时盯着情况,肖时就已经自动自发道:“我陪着。老大你明天再来替我吧?” 他不爱我了!_4 他看着祁郁烧红了的脸,用力闭了闭眼睛。就陪一晚吧,谁让是你欠他的呢。 第五章 老医生显然没有察觉出肖时有什么不对劲,只自顾自的领着他到一边,给他交代该如何护理祁郁。等肖时记好各类事项并重新拧了一条湿毛巾回来时,就见陆筱正死死盯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肖时将祁郁额头上的湿毛巾换成新的,这才彻底停了下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冲着陆筱淡笑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陆筱摇摇头,柔声道:“我只是有点奇怪。前两天大家刚认识的时候不还挺好的吗?怎么昨天你晕倒他把你送过来之后你就有点排斥他了?是祁郁欺负你了吗?刚刚听他一路都在念叨什么‘知道错了,对不起’之类的。” 肖时自然也是听到了的。 这一世的祁郁跟上一世的他差别太大,甚至连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的肖时都不清楚祁郁到底经历了什么。肖时忍不住再看了一眼病床上蔫头蔫脑的少年,他活了两世,却是第一次看见这人如此可怜又委屈的模样。他不知道是谁那么有能耐,能让把脸面看得比天大的祁郁都放下`身段,即使没了意识也还是心心念念着要给对方道歉。肖时满腔的苦涩不能与人言,他只能死死掐着自己,状似平静的回道:“我和他没闹矛盾,他也不是在向我道歉。”肖时移开目光略加思索,半真半假的继续开口,“我这个出生的人,确实攀不起祁大少,我也不乐意让人在背后戳我脊梁骨。他昨天帮了我,今天我还他,我和他两不相欠。” 陆筱听他这么说,心道肖时脾气软,一定是有人背后说了他些不堪入耳的话他才想远远躲着祁郁。陆筱长出口气,走过来拍了拍肖时的肩膀:“虽然对祁郁来说有点不公平,但是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们都支持你。那你就在这里陪着他休息吧,教官和辅导员那我去说明情况,中午我和他们一起过来给你送饭。” 肖时真心实意的朝陆筱笑笑,一直送他走到门外。陆筱停了脚步侧身面对肖时,他自己家中也有个弟弟,本身又比肖时虚长几个月,倒也是真心把这个内敛纤瘦的少年当成自己的弟弟。现在陆筱知道他受了这些委屈,反而带着点安慰的揉乱了肖时的头发,分外柔和的说道:“让你受委屈了。快进去吧。” 肖时点了点头,目送着陆筱离去。 他方才对陆筱说的那些话并不完全是假话。上一世肖时在祁郁身边做跟班的时候类似的话就从没少听过,有时候肖时是在厕所或路上无意间听见,有时候则是别人趁祁郁不在时故意找他挑衅。被那些难听的话骂多了,肖时反而不痛不痒了起来。那时的他只要能跟着祁郁,哪里还会在乎这些。 肖时想起保健室里那个烧糊涂了还在不停给别人道歉的人,不由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道:“原来你也是会真心实意觉得对不起别人的啊。” 陆筱一行人中午过来给肖时送饭时,祁郁刚退下的热度又再次卷土重来。肖时忙着配合医生,愣是连饭都没顾上吃两口。等到了傍晚陆筱再次踏进保健室时,肖时已经累得趴在病床旁的置物柜上睡着了。老医生听到动静,轻手轻脚的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对正在给肖时盖薄毯的陆筱招招手,示意他来办公室一趟。 陆筱放下手里提的饭菜,跟在老医生身后进了办公室:“医生,祁郁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老医生摸了摸胡子,正色道:“那小家伙情况不是很好,我这里器材有限,如果到明天早上他还不能退热的话,就要把他转到上级医院进行治疗了。一会等另一个小家伙睡醒了你再转告他吧。” 陆筱又问了些其他的注意事项,这才一边想着是否要联系祁郁父母一边朝祁郁的病床走去。等他到了病房一看,肖时已经醒了正坐在椅子上抱着陆筱刚刚给他盖上的薄毯发呆。陆筱快步上前,将食品袋中的饭菜一一拿出来摆好,又递了双筷子给肖时:“饿了一天了,赶紧吃点饭。刚刚医生跟我说祁郁情况不太好,如果到了明早还不退烧,就要转去上级医院。今晚他还需要你的照顾。” 肖时吃饭夹菜的手顿了顿,不甚自然的问道:“很严重吗?” 陆筱格外担忧的点了点头:“说是怕他热痉挛。” 肖时抿了抿嘴,直到陆筱因为门禁不得不回宿舍时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祁郁一晚都在不停的发烧说胡话,肖时提心吊胆,只得不停的替他物理降温和按摩肌肉。两人就这样折腾到天色将明,祁郁才终于安静了下来。肖时伸手感受了下祁郁额头的温度,再对比了自己的,见他的热度真的退了下来,才重重的松了口气全身脱力的坐回了椅子上。 肖时乍一停下来,只觉得浑身酸痛。他靠着椅背强忍着不适,为了让自己的注意力不停留在僵硬酸痛的肢体上,他转着眼珠将病房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目光又控制不住的落在了祁郁脸上。 等肖时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右手正抚过祁郁挺秀的鼻根。他仿佛触电般的收回了手,颇有些心虚的想去去看祁郁的脸。还不等他看清床上这人是醒是睡,肖时就被祁郁一声异常清晰的呼唤吓了一跳。他紧张得后退了一步朝祁郁看去,却见后者正紧闭着双眼,眼缝中冒出的泪水将雪白的枕套都氲湿了一块,又无比清晰的叫了他一声。 肖时的心脏突然不自控的狂跳了起来,紧接着,他就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病床上正剧烈颤抖着的祁郁,听着他万般绝望的嚎啕道“肖时,我知道错了!”肖时满脸震惊的注视着他,却见祁郁似是忍耐着什么巨大的痛楚一般将自己蜷了起来继续呜咽道:“你醒一醒,醒一醒吧。” 肖时只觉一阵晴天霹雳,原来不止他一个,竟连祁郁也跟着重生了! 他先是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又逐渐被祁郁又是呜咽又是挣扎着喊出的胡话所吸引,肖时不自觉的垂着头静静听。 直到窗外的阳光彻底照亮整间病房,祁郁才逐渐从前世的梦境中平息下来。 肖时也缓缓抬起变得略微僵直的脖颈,朝着睡梦中的祁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笑来:“这些话,你怎么早不跟我说呢?” 肖时满身心的酸涩苦楚都好似一朝之间有了人疼惜。他弯下`身抚了抚祁郁的脸颊,只觉得自己两世为人,曾经所有执着着让他不得解脱的,都在此刻飞灰湮灭。八年纠缠,两世期盼,却原来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肖时珍之又重的在祁郁额角烙下一个轻吻,似是下定决心要告别什么般,他又摸了摸祁郁软软的发,分外温柔的笑道:“我不恨你了,过去难过的事我不会再记着了。这一世我要朝着自己喜欢的道路去走了。那些让你难过懊悔的事,醒来之后,也都记得忘掉。” 他直起身,偏头看了看窗外大好的天光,眯起眼笑了笑便转身朝外走去,再没有回头。 第六章 祁郁从黑暗中挣扎着醒来,就见陆筱与唐志嘉正一左一右的低头盯着自己。他略感不适的皱着眉,哑着嗓子问道:“我在哪?” 他浑身酸软无力,只好躺在床上转着眼珠竭力往左右看了看。陆筱伸手压实了他的被子,柔声安慰道:“我们在保健室。你昨天高烧昏迷,把大家都吓坏了。” 祁郁环视了一周也没有看到想见的人,他只好又看向陆筱,带着些莫名的期盼道:“昨天是你送我过来的吗?” 陆筱伸出一只手用力揉了揉他汗湿的额发,笑道:“对呀,昨天为了背你差点去掉我半条命!” 祁郁裹在被子里的双手陡然攥紧,他一想到那个焦急如焚的肖时不过是个幻影,一时间竟连呼吸都艰涩了起来。 他强忍着鼻尖的酸意,轻声对着床边的二人道:“老大老二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陆筱见他情绪低落,也不再多问,叮嘱了祁郁一番便拉着欲言又止的唐志嘉朝外走去。 唐志嘉早觉得这几人有些不太对劲,一出保健室便忍不住拉着陆筱问:“你们几个是怎么了?最近简直是一个塞一个的苦大仇深。” 陆筱摆了摆手,长叹一声:“和我倒没什么关系。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些肖时趋炎附势抱老三大腿的话,肖时又是个硬气的人,好像不乐意再跟老三有什么接触了。这不两人正闹着呢吗。” 唐志嘉瞪大双眼,很是吃了一惊:“这些人真是不要脸,欺负一小孩算什么本事,别说肖时这个脾气根本不屑祁郁的背景,就这两天祁郁对肖时那殷勤样,分明是人祁郁巴不得贴上去呢!” 陆筱笑了笑:“我们是这么说,但毕竟人言可畏。也不知道祁郁是怎么想的。” 这边陆唐二人正想着该如何缓和祁郁与肖时的关系,那边祁郁却已经摇摇晃晃的下了病床,独自一人从保健室后门走了出去。 祁郁晕晕沉沉的打上车,报了自家地址后便往靠背上重重一倒。 重生后的这几天祁郁时常做梦。一开始梦里出现的往往是他和肖时刚在一起时蜜里调油的样子,可这样的好的梦梦到了最后,总会变成肖时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辜负他。 祁郁重活一世,总告诉自己这是上天刻意让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可直到今日,他才仿佛彻底从自己幻想的梦境中醒了过来,才真正的意识到他所谓的爱,不过是将肖时绑上刑台,令他痛不欲生而已。 肖时本可以平安无忧,本可以前途无量,本可以有一个疼他入骨的倾心爱人,一生一世相爱相敬生死相依。他的肖时本可以有无限欢喜安定的未来,却被自己生生折断了翅膀拘于一隅,只能因他而生为他而死。 他不爱我了!_5 祁郁自我了两世,此时此刻才终于看明白,哪里有人会爱上自己这样的刽子手,他能来到这里,归根结底也只是赎罪罢了。至于肖时,那早已不是他能肖想的人。祁郁满心仓惶,却只能咬紧牙关死死压抑着欲泻的哽咽。 祁邵早晨临出门前接到了自己弟弟难得来一通的来电,电话那头的祁郁语气有些颓丧的说有要事要求他。祁郁是祁邵手把手带大的,他长到十七岁,这是第一次有求于祁邵。祁邵颇感惊讶的推了行程,耐心坐在客厅等了一个小时才终于等回来自己弟弟。 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祁邵放下手中文件,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抿,一边侧头去看一边扬声道:“你怎么了?” 祁邵不看还好,这一看便被祁郁那幅魂不附体的模样唬了一跳。他太过了解祁郁,知道他这是格外伤心难过了,祁邵不由向前两步,一把扶住祁郁的肩膀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祁郁一路强忍着的泪意瞬间失控,他只好死死抓住祁邵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咬牙道:“哥,你送我走吧,越远越好!” 祁邵万万没想到祁郁竟是为了这个,他皱着同祁郁有七分相似的眉眼思索片刻,强硬到:“不可以,妈不会同意。” 祁郁兀自拽着他不肯放:“求你了……哥。” 祁邵刚要呵斥,祁郁塞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祁郁只得放开祁邵,浑身颤抖着划过接听键。他清了清嗓子,竭力平静道:“喂?” 电话那头传来唐志嘉标志性的大嗓门:“我的祁爷爷,你又偷跑到哪里去了!我们都快找疯了!肖时昨晚通宵照顾了你一晚,这才刚睡下,听说你不见了又爬起来找你,我求你快回来吧,病还没好别又折腾坏了!” 不知道别人知不知道,祁郁想,原来你爱着的人给你哪怕一丁点回应,都会在你心中燃成熊熊燎原的火焰,你所有的不安恐惧都会被这火焰的滔天之势烧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身的勇气与爱。祁郁挂断电话,之前害怕自己留在肖时身边会忍不住禁锢他的心思早不知被他扔到了哪里,他低笑着咒骂了一声:“去他妈的乔博衍,就是死缠烂打一辈子,我的人也只能由我护着!” 祁邵看着祁郁因为一通电话突然来了精神心急火燎的直往外冲,不由一把揪住祁郁的后领,冷声道;“话还没说完,你要干嘛去?” 祁郁回身冲祁邵一笑:“我去追你弟媳!” 祁邵不过一愣神的功夫,祁郁就不见了影子。祁邵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颌,挑眉道:“我弟媳?” 第七章 ($(quot;#examine_messagequot;).lengthgt;0) { (getCookie('readeridgt;0) { (getCookie('examineright==1) { $(quot;#examine_messagequot;).html(quot;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因尚未被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同时荣幸的告诉您,由于您是我站优质客户,所以我们选中您并且赋予评审资格,您可以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欢迎您点击【邀您评审】参与评审,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quot;); } } else { $(quot;#examine_messagequot;).html(quot;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因尚未被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录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quot;); } } 第八章 祁郁从未有过一刻如此痛恨自己,他甚至无法为自己辩解一句,只能拼命压抑着满腔的心疼,听着双眼通红的肖时继续一句句的剜着自己的一颗心道:“你难道真的爱上我了?真爱我的话早干嘛去了?”肖时冷冷一笑,“真的祁郁,别做出这副情深似海的样子,平白让人恶心。你如果有半点的真心,看在我这么被你玩弄过的份上,也该滚的远远的别让我作呕。” 祁郁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他要是真信了肖时的鬼话,他祁郁今天就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他在心里磨了磨牙,狞笑道:“你不愿意告诉我,可以,我有的是办法知道。” 肖时浑身颤抖,说不上是悲哀还是绝望,他拼命告诉自己冷静,却仍带着一丝颤抖回道:“你以为你会查出些什么?查出我是无辜的,查出我忍辱负重饱受欺凌吗?别天真了,我比你想象的脏。” 祁郁看着肖时转身离开,他没有再上前阻拦,只是对着肖时的背影扬声道:“你不希望我缠着你,我就和你从同学开始。要是我查不出真相,我不会再出现在你身边。” 肖时脚下不停,冷然回应:“只希望你要的真相能如你所愿。” 巷口外等候着的李叔见小巷内三三两两的走出了好几人,又久不见祁郁出来,疑心祁郁可能遇见了麻烦,便锁了车往巷内跑去。没等他往里跑了几步,祁郁就沉着脸朝他走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祁郁,见他没有受伤的痕迹才松了口气道:“小少爷,人找着了吗?” 祁郁冷着脸答道:“不用找了,送我回去。” 李叔瞪大双眼,对着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少年惆怅道:“我的少爷啊,你这跑来跑去的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祁郁冷笑了一声,自顾自的打开车门上了车。 李叔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按照祁郁的要求赶在祁邵出门之前开回了祁家。 祁郁踏进家门时,许汎正从楼上拿着祁邵的西装外套和公文包从楼上走下来,他乍见满头大汗的祁郁,很是惊讶道:“二少怎么又回来了?” 那边祁邵听见这一声,也十分吃惊的转过身看向正跟许汎点头示意的祁郁:“又跑回来干什么?弟媳追到了?” 祁郁不理他的打趣,只皱着眉答道:“哥,我想查个人。” 祁邵盯着祁郁看了良久,才挥挥手对许汎道:“小汎你去书房看看还有什么漏拿的文件。” 许汎心知两兄弟接下去的话不能让他这个外人知道,便点了点头又走回了楼上。 祁邵看着许汎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这才走到沙发上坐下,直视祁郁道:“说吧,你要查谁。” 肖时卡着门禁回了宿舍,陆筱看着他通红的双眼,一句“祁郁去找你了,你们怎么没一起回来”被他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他不知自己此时该说些什么,只能求助的看着唐志嘉。 唐志嘉皱着一张娃娃脸,偷偷朝他摆摆手。陆筱只好又看向乔博衍,乔博衍也只是抿着唇,面色晦暗不定的朝他摇了摇头。 三人就这么看着肖时一言不发的洗漱完毕,又沉默不言的爬上床拉过被子安静睡下,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过了许久,乔博衍才叹了一声道:“既然小时回来了我就先回宿舍了,你们也早点睡吧。” 肖时合眼缩在被子里,精神体力的双重压迫让他不由自主的沉沉睡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去了。 肖时的父母早亡,从小便在亲戚家中轮转。年幼遭遇了那样的祸事,比起亲戚家的兄弟姐妹来他的性格就难免显得有些自闭。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亲戚们就算一时体贴他的遭遇,也难以长久的哄着他逗他。肖时不爱说话不会抱怨,总是那些兄弟姊妹们欺辱的对象,他被欺凌怕了,性格更是一日比的一日阴郁。 他不爱我了!_6 没有人会愿意时时在家中见到个满脸晦气的小丧门星,他被这些人丢来丢去,直到某次被一个远房亲戚家暴到惊动了当地的儿童保护组织,这才辗转联络上了他的亲姑姑。 肖时不止一次的听别人提起过这个姑姑,她早年不顾家里的阻挠,硬是拼着一口气跟家里断了一切联系自己跑到海外挣出了一番事业。当肖时第一次见到自己外人口中厉害精明的姑姑和她身边贵气逼人的弟弟时,他低头看了看灰扑扑的自己,不由自主的往角落里缩了缩。他低头想,这么好看的姑姑跟弟弟,这次又要怎么对待他呢? 他姑姑朝他伸出手,消失却疑心对方要打他,吓得蹲下`身紧紧的护住了头。 肖时的姑姑一下就哭了出来。 小小的肖时没有感到丝毫疼痛,又隐隐约约听到了姑姑的哭声,他不由疑惑的透过指缝看向泪流满面的姑姑。他姑姑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满心的怜惜都写在了脸上,不顾肖时挣扎的一把把他搂进自己怀中,哽咽道:“这些禽兽不如的杂种!我们家小时也是他们能动的人?!” 肖时那时已经不怎么能哭出来了,他只是瞪大了漆黑的双眼,听着姑姑语气里久未感受过的疼惜,渐渐放弃了挣扎。紧接着姑姑身边长得比他还高的弟弟便走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奶声奶气的哄道:“哥哥不要怕,坏人都被赶跑啦!今后小鱼保护你呀!” 肖时那时六岁,他早在一次次殴打辱骂中忘了流泪的本能,所有人都要求他坚强。却只有姑姑和弟弟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六岁孩童将紧紧的抱在怀里百般疼惜。早已忘了怎么哭得肖时在那一刻,终于像个六岁的孩子一般将这么多年的苦楚委屈通通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 肖时姑姑心疼他,从接上他的那天起,便逐渐将工作转向了国内市场。他姑姑总是内疚自己常年不与家人联系以至于让肖时吃了那么多年的苦,总是怎么疼肖时都疼不够,把肖时养的比自己的儿子还金贵。 肖时内向,声音又有些女孩子的清澈,因此总被同学暗地笑话,说他是个娘娘腔,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每每听见有人背后议论,他的小鱼弟弟总会第一个冲上去揍人,每当见他受伤,肖时总是心疼又气急的边给他上药边劝他不要管别人。那时的季瑜总是一边搂过他的肩膀,一边呲牙笑道:“谁都不能欺负我哥哥,来一个小爷揍一个!” 他们本来可以是很幸福的一家。 如果没有季祥韫。 肖时说不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他察觉到的时候,季祥韫已经时不时盯着他开始对他动手动脚了。 肖时胆子小,总觉得这样的触碰是正常的长辈对小孩的亲近之意,纵使不适也总强迫着自己忍耐。 直到他长到十五岁,季祥韫终于按捺不住哄着他喝了一杯加了料的红酒,把浑身灼热的他抱上床与他滚作一团。 季祥韫扒光了他的衣裤肆意抚摸亲吻,肖时昏昏沉沉发不出声音,感受到身后四处试探的手指,只能不停的流着泪呜咽。他奋力挣扎,可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在季祥韫眼里也都成了调`情的模样。即将被侵入的那一瞬,肖时朦朦胧胧的听见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直到被一盆冷水狠狠浇下肖时才恢复了一些意识。他扯过被子正想裹住自己光裸的身子,就被季祥韫一巴掌打偏了脸。 肖时耳朵嗡嗡直响,他迷茫的看着季祥韫气急败坏的脸,便听他煞有其事的怒道:“你这个小贱人,居然偷偷给我下药!” 肖时瞪大眼睛看着他颠倒黑白,匆忙扭头去看自己的姑姑,却见他姑姑正立在床边俯视着浑身□□的他们,一边将季瑜抱在怀里一边捂住他的双耳,神色冰冷道:“肖时,我听你说。” 肖时所有的解释都哑在了口里。 他看着被姑姑紧紧护在怀里的小鱼,发自内心的打了个冷颤。 肖时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把到口的解释生生咽回肚中。他想做什么?这是自己弟弟的父亲,是自己姑姑的丈夫,这里是他们的家,自己平白捡了这么多年的宠爱,难道还要毁了小鱼的家吗?! 他的泪水争先恐后的流出来,肖时听到自己说:“姑姑,我错了,是我……是我放的药。” 他蜷起身躯,羞耻的埋下头。他姑姑不发一言的从季瑜身上摸出钥匙串,随手上卸下一把,又打开床头柜摸出一张银行卡,冷硬的往肖时身前一扔,淡淡道:“这是东城那间房的钥匙,卡里的钱也够你用到成年,密码就写在卡后,你穿好衣服拿上东西滚吧。” 肖时手忙脚乱的爬下床躲进浴室,用冰冷的水冲了个澡才穿上衣服拿起床上的钥匙和卡向外走去。临到离去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再看姑姑一眼跟她好好告个别,以感谢她多年来的养育之恩。 他一路走到书房,却透过半掩的门听到了里面的对话,他站在门前,看着自己的姑姑甩了姑父一巴掌,连连冷笑道:“你那些龌龊的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揭穿你只是为了小瑜。”小时看见她姑姑闭了闭眼,“既然小时愿意替你背这个锅,那就让他背着吧。至于你,就给我滚回A国呆着吧!” 肖时立在门外狠狠打了个寒噤。 那天之后,祁郁整整一个月没有再在学校出现。陆筱他们甚至连祁郁的电话都打不通。虽然不敢当着肖时面提,他们却也在心里不安的担忧着。这么盼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后的某天,他们没盼回祁郁,却盼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正是那日围堵肖时的季瑜。 陆筱看着来人不善的神色,起身问道:“同学你找哪位?” 季瑜没有理他,只是直直看向书桌前的肖时,扬声道:“肖时你跟我出来。” 肖时一言不发的看了看他,面色不改的就起了身。陆筱急的正要阻拦,就被唐志嘉拽住衣摆轻声阻止了。 肖时一路跟着季瑜走到宿舍楼后的小树林,见四周已经看不到其他人影才开口道:“就到这吧,你想和我说什么?” 季瑜比小时候高了很多,乍看背影已经有了点成年男人的模样,他微微发着抖,右手紧紧捏着一个纸质档案袋。 他想起方才来拎着它来找自己的祁郁,那人满眼嘲弄的嘲讽着自己:“我来让你知道自己受了肖时多少的好,只怕一会你受不住!” 季瑜倏然转过身,将手中的档案袋用力掼在地上,他牙齿被自己咬的咯咯作响:“我有要你为我这么牺牲吗?!你做给谁看!你是傻的吗?!不会解释吗?!就算我妈轴了!我替你打了多少架?!我会不信我自己的哥哥?!”季瑜泪流满面的狠推了一把肖时,“你是不是要瞒我一辈子?!让我妈内疚一辈子,让我卑鄙的享受着你成全给我的所谓的美满家庭?!你就这么想我?!我妈早和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掰了!你让我没了爸爸,还让我连哥哥都没了!” 肖时蹲下`身捡起散落的一沓纸张,将它们一张张装回袋中,又递回给了季瑜。 季瑜左手抹泪右手扯过那些文件,转身就要跑。肖时便在他背后轻喊了一声:“小鱼,别怪姑姑,她只是……太爱你了。如果见到姑姑,也要她别再内疚了,我从来没有恨过她。” 季瑜背对着他哽咽道:“你从小就这样。软绵绵的只往别人心窝里戳刀子,真卑鄙。” 肖时注视着季瑜远去的身影,偷偷揩去自己眼角湿意。等他彻底平静下来,却正好瞥到角落里祁郁转身离去的背影。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就见那人转过身,略不自然的朝他笑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样……” 肖时出声打断他道:“为什么要做这些?” 祁郁看着他,脸上是忍也忍不住的怜惜:“你以为我还能看你受多少委屈?” 肖时咬着下唇,半晌才低声道:“祁郁,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原谅你。” 祁郁看着他,挺轻松的笑了笑:“你可以试一试一辈子都不要原谅我,那也是我该得的。但是就像这件事一样,有些事,人总要拼尽全力试一试。”他满目温柔的看着肖时,“这次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我多爱你,又有多真的心,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第九章 肖时仿佛吃尽了世上所有的苦。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点爱,却原来对于别人来说也是随意就可以收回的。他也不是没相信过祁郁。肖时曾经满心欢喜的以为这个人能够给他一个家,他被人放弃得多了,也从没想过要去争取什么。他懂事了这么多年,只遇上一个祁郁让他从始至终都想紧紧的抓着死死的护着,可他却把自己拼了一个遍体凌伤。 他看着眼前的祁郁,肖时并非对如今他毫无触动,但是这些触动却再也无法动摇他分毫。他伤怕了,一丁点都赌不起。 肖时朝祁郁眨眨眼,淡笑道:“好话坏话都被你说完了。祁郁,你是不是觉得重活一世就是老天爷给你的机会?”他微微摇了摇头,“如果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这个时候大概早就对你死心塌地了吧。可是我什么都记得,你作践我的每一滴每一点,总是反反复复的在提醒着我。你祁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要让我告诉你吗?” 肖时看着祁郁僵在唇边的笑,继续添了一把火:“哪怕你用一辈子告诉我你爱着我,那又如何?让我原谅你?可是你配吗?” 祁郁不怕肖时打他骂他,却怕肖时像现在这样好像不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阻挡他离去的步伐。祁郁面无表情的朝前走了几步,迎着肖时吃惊的神色,大手一伸,不容置喙的一把将人搂进怀中。祁郁埋头嗅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才恍然察觉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抱过肖时了。他一整心都酸软了起来,祁郁压低了声音,露出些久违的孩子气:“既然恨我,又为什么不推开我?宝宝,你口是心非。” 肖时勉力维持的平静瞬间被打破,他不习惯眼前这个厚着脸皮耍流氓的祁郁,只能冷下脸推开他道:“你把季祥韫怎么了?” 他不爱我了!_7 肖时之所以不怕祁郁去查,便是料定了那个人不会松口。连他姑姑都默认了的事,他不相信季祥韫会这么简单就告诉祁郁真相。 祁郁想起那个正被自己拘在城郊别墅的人,一时有些心虚的挪开了目光。 他不知道真相,也就不敢让祁邵大肆的去查。他只是托祁邵查了查季祥韫如今的住所,就带着几个人远赴A国把人给绑了回来。祁郁无法无天惯了,这种跨国绑架非法□□的事,他不仅做了,还做得理直气壮。他想起那个被自己虐打得不成人形的男人,心里冷笑两声,面上却仍旧乖巧道:“我只是送他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乔博衍带着陆筱唐志嘉找到肖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消失了一个月的祁郁正满脸讨好的与肖时对视着。乔博衍眸光闪烁的盯着二人,大不上前挡住了祁郁的目光。 他身后的显然陆筱也看到了祁郁,不同于乔博衍的冷漠,陆筱一看到祁郁便乐的冲上去朝他肩上锤了一拳,笑骂道:“你还知道回来?!一个月了连个电话都不接!” 陆筱又好奇的看看肖时,敏锐的察觉到后者低沉了一整月的情绪明显好转了起来,他大咧咧的调笑道:“你失踪了一个月,肖时也心情不好了一个月,我跟唐志嘉天天提心吊胆的,怎么哄都哄不好,你看你这刚一回来,他就有人气了。我说你们俩个这是故意闹给我们看的吧?” 一边唐志嘉也忍不住笑道:“可不是,我们哄了一个月也不见肖时多看我们两眼。你们俩趁早和好吧,我真是快被你们秀死了。” 肖时、乔博衍:“?????” 这下可把祁郁浪上天了。 他勾起嘴角摇了摇身后无形的尾巴,故作羞涩道:“真的吗?原来小时这么关心我?” 陆筱哈哈笑着,继续一本正经的歪曲道:“没错没错,最关心你,祁少爷满意了吗?” 祁郁扭捏的朝肖时看去。 肖时满面通红,气的。 他看了看对面一唱一和的三人,只觉眼睛辣的疼。肖时呵了一声,生平第一次朝着祁郁气急败坏道:“滚!” 肖时管不住祁郁管得住自己,惹不起他总能躲开。他磨了磨牙,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的转身离去。 祁郁眯着眼看了看乔博衍紧随他离去的身影,又转过头对着陆筱委屈道:“肖时还生我的气呢,乔博衍不知道又要说我什么坏话。” 陆筱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安慰道:“好了,博衍不是那样的人。老三嘴硬心软,你好好道个歉,他会原谅你的。”他转过头看看唐志嘉,“我和志嘉都会替你说话的。不过你再不能随便闹失踪了啊!” 祁郁敛了笑意,正色道:“再也不会了。” 乔博衍紧紧跟着肖时,他一直知道最近肖时不太对劲,也的确如陆筱一般感受到了肖时在见的祁郁后情绪的好转。他与肖时朝夕相处了两年,乔博衍眼中的肖时始终是内敛而又自持的,又何曾见过肖时跟这个年龄正常的男生一样跟谁闹过脾气。 他停下脚步,轻喊了一声肖时。 肖时疑惑的回过头,看着乔博衍取下了眼镜低头用衣角擦拭,问道:“怎么了?”。 乔博衍重新戴上眼镜,不着痕迹的揩了揩掌心的汗水,淡然道:“肖时,你喜欢祁郁吗?” 肖时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面上划过一丝难堪,他皱起眉反驳道:“我不会喜欢他。” 乔博衍长出了一口气,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他直视着肖时,犹豫再三,终是开口说道:“我喜欢你。” 他看着肖时震惊的神色,面不改色的继续道:“我总觉得可以等,等你什么时候察觉到。可是我突然觉得,我的心意,应该要让你知道。” 肖时脸上血色尽去。 他十五岁被姑姑扫地出门,最绝望的日子里是邻居家的乔博衍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敲开他的房门,让他再一次感受到家人的温暖。肖时虽然不说,但是乔博衍早已是他如同家人般的存在。他想起上一世,每当自己从祁郁那受了委屈,总是乔博衍第一个跑来宽慰他。肖时活得迟钝,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乔博衍的好,却从没想过乔博衍为什么偏偏对他好。他死死咬着下唇,在心里暗骂自己这些年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肖时退后半步,对着乔博衍轻轻摇了摇头:“乔博衍,我不喜欢你。” 他一句多余解释都没有,也不愿意给乔博衍虚无缥缈的希望。肖时格外认真的看着后者,继续道:“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我会跟你保持距离的。” 乔博衍从喉咙里笑了声,抬手压低肖时的脑袋,不让他看到自己此时黯然的神色:“我比不得祁郁厚脸皮,做不来那些死缠烂打的事。你不喜欢我,总也还是那个我照顾了两年的小弟弟。至于祁郁嘛,我得不到的人,他也别想那么轻易的得到。” 肖时眼眶一阵酸涩,不由抬头看向乔博衍:“虽然没有祁郁什么事,但是,我还是想谢谢你。” 至于谢的什么,乔博衍心知肚明。他勉强笑了笑,一把揽过肖时,泄愤似的狠狠□□了对方一把。 第十章 他放开手,又沉默着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肖时,直到肖时略显尴尬,他才退后一步,仿佛从未逾越。 乔博衍偏过头,十分自然的问道:“一个多月没回去过了,我妈让我问你这个周末和不和我一起回去?” 肖时也未再朝他靠近,只是微笑颔首道:“回,我也想阿姨做的菜了。” 他在心内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祁郁好不容易解决了季祥韫,正憋着劲的怂恿着陆筱把乔博衍那碍眼的赶回自己的宿舍,陆筱取笑着祁郁:“你这可是言而无信,让他来的是你,让他走的还是你。我可不惯你这少爷脾气。” 陆筱性格温柔,最受不得别人跟他撒娇。祁郁正想再加一把劲,却一眼瞥见宿舍那头,他哥的特助许汎正领着两个人气势汹汹的朝他而来。 陆筱唐志嘉正感叹他们寝室楼哪位同学的家人这么有气势,就见对面那两个彪形大汉快步向他们跑来,三两下扣住了站在最右侧的祁郁。 陆筱和唐志嘉下意识的就要上去扯,却见缓步而来的精英型男淡淡的朝他们一瞥,两人浑身一寒,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动作。 许汎收回目光走到祁郁面前,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挺开心的笑了一声:“二少,您竟然敢瞒着大少绑人,就别怪我委屈您这一下了。” 他又转过身打量了一番陆唐二人,看着明显惊呆的他俩,推了推眼镜满意道:“今天看到的事,还请两位小同学不要说出去。” 陆筱唐志嘉担忧的看了看祁郁,见后者面色坦然,才勉强安下心来点点头。 他们目送着祁郁被压入车内,唐志嘉心有余悸道:“祁郁家都是些什么人呐……还有绑人又是怎么回事?” 陆筱拍了拍受惊的心脏,摇头道:“有钱人家的世界我们不需要懂……” 祁郁前前后后忙了一个月,刚见到心心念念的肖时,还来不及哄,就被许汎给逮了回来。他立在厅里,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窝成一团的季祥韫。祁郁瞟了一眼,理直气壮的喊了一声哥。 祁邵并没有看他,只是抬手招过许汎让他在一旁坐着,自己则气定神闲的继续翻看手中文件。 季祥韫此人虽然无能,但因生得一副斯文模样,到是十分得女人喜欢。这样的人本不足为惧,可他却偏偏在与肖覃覃分开后火速勾搭上了A国国防部部长的爱女。祁郁横行霸道惯了,丝毫不顾跨国绑架非法刑讯的影响,可祁邵却不能不顾。 他耐心十足看完手中肖时的生平调查,这才分了立在一边的祁郁一个眼神,扬了扬手中文件冷声道:“这就是我的弟媳?” 他不爱我了!_8 祁郁捏紧了置于身侧的双拳,沉声道:“和他无关。” 祁邵点了点头,随手将文件抛开:“不如你来告诉我,除去这一个月,你祁郁到底是怎么了才能看上一个才认识了三天的人?” 祁郁沉下脸犟道:“看上了就是看上了,我没有理由。” 祁邵鼓着掌站起来,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你找出让我满意的理由之前,就在给我呆在地下室里好好想吧。” 祁郁来不及挣扎,又被许汎亲自监督着押进了昏暗的地下室。 他气急败坏的瞪着正掏出钥匙准备锁门的许汎,怒道:“你是我哥养的狗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许汎表情淡然的直面他的怒火,半晌才那么笑了一下,倒和祁邵平时那不阴不阳的笑有八分相似。他晃了晃手上的钥匙,坦然道:“在我这里,的确是大少说什么就是什么。” 祁郁气的将手边的椅子砸了过去,许汎被磕到了小腿,面上却没露出一丝痛色,他单手阂上地下室的门,偏过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二少就在这里好好冷静一下吧。” 祁郁被关了两天,一时的冲动冷静之后,他才隐约觉出许汎的不对劲来。也许是他因为肖时而对情之一事开了窍,他越琢磨越觉得许汎和他哥有猫腻。就许汎那个性子,对他哥忠犬成那样,甚至连一举一动都带着七分相似,要说他俩没鬼,打死祁郁他都不信。 祁郁越琢磨越浪,等到隔天许汎领着保姆来给他送饭时,祁郁翘着腿,把碗筷往边上一推,咧开嘴一字一句道:“许助理,你、暗、恋、我、哥、吧?” 许汎布菜的动作顿了顿,直起身似笑非笑的看向祁郁。 祁郁无视他浑身的冷意,继续道:“你瞒得还挺好,可惜骗不了我。就我那个心肝宝贝,肖时,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跟你似的,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不管别人说什么难听话都不会走。” 说起肖时,祁郁一扫这几天被关的郁闷,满心欢喜的说个不停。许汎任由他说,等祁郁用完饭后便指挥着保姆把东西一收,无视了正滔滔不绝吧啦着的祁郁,利落的给大门上了锁。 自从祁郁戳破了许汎的心思,每天用餐时跟许汎分享自己的情史就成了他一天中最期待的事。尽管许汎从未给予过回应,祁郁仍旧说的乐此不疲。 直到祁郁被关的第五天,许汎没有再听他瞎逼逼,只是掏出自己的车钥匙朝他扔过去,依旧是那么不冷不淡的笑了一下:“走吧二少,去找你的心肝宝贝吧。” 祁郁接过钥匙,还有点懵:“我哥同意放我走了?” 许汎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面瘫,转过身就朝外走去:“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感情是瞒着他哥偷偷放他走!祁郁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许汎转过头,隐在镜片后的一双眼睛第一次露出了一抹称得上温柔的笑意,意味不明地朝他道:“我喜欢一个人,就想一直陪在他身边。” 第十一章 肖时和乔博衍一回到寝室,就见陆筱唐志嘉二人正凑在一处正焦头烂额的商讨着什么,乔博衍看着二人好奇道:“陆筱,你们怎么了?” 陆筱回过头,一见肖时回来了,也顾不上回应乔博衍,只朝他讨好的合了合掌,便拽过肖时躲进了洗手间。 被扔下的乔博衍扭过头瞥了眼做贼心虚的唐志嘉,终是放了他一马,什么也没问便径自回到自己的看起来。 那边陆筱小心翼翼的合上门,压低声音朝一头雾水的肖时道:“老四啊,祁郁有没有告诉你他这一个月都干了什么?” 肖时右眼皮跳了跳:“……没有。” 陆筱愁的叹了口气,继续道:“他哥派人当着我和唐志嘉的面把他押回去了,说是他绑了什么人……可绑架这种事……祁郁应该不会做吧?” 肖时这下连半边头都开始抽痛起来了,他万万没想到祁郁连绑架这种事都做得出,肖时想起方才还在跟他狡辩的祁郁,一边气他胆大包天,一边又气自己为何要跟他赌那口气。 他暗自掐了自己一把,强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道:“他哥哥总归不会害他的。” 陆筱迟疑着点点头:“也是……总是一家人。” 这种勉强保持的平静在祁郁再次失联后终于被打破。 肖时嘴上虽不提,内心到底还是有些愧疚,便只好趁着乔博衍去图书馆的空档,主动拉过陆筱,说要试着给祁郁打个电话。 与祁郁之前的彻底失踪不同,这次陆筱刚拨过去几秒,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陆筱和肖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丝安心的意味,陆筱打开扩音,急忙问道:“是祁郁吗?你还好吗?你哥为难你了吗?” 电话那头颇为嘲讽的笑了一声,跟着便传出一道略显慵懒的低沉男声来:“你就是肖时?” 陆筱下意识的端坐起身子,略显局促道:“您是祁大哥吧?我是祁郁的另一个室友,陆筱。肖时就在我身边,我们都很担心祁郁。” 他把电话递给身侧的肖时,用肩膀挤了挤他催促他赶紧回话。肖时犹豫了一秒,终是认命的接过陆筱的手机回道:“您好,我是肖时。” 那头的祁邵静默半晌,直到肖时忍不住再打了声招呼才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道:“等着吧,我什么时候开心了他什么时候就能出来。” 肖时被狠狠噎了一把,终于知道祁郁那目中无人的个性随了谁。 原本肖时与乔博衍约好周末回家,因着祁郁这事,他硬生生的等到了周六傍晚,这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先回家一趟。 他家离学校较远,等肖时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他踏出电梯,头顶的声控灯随之点亮,肖时刚往家门方向走了几步,就一眼看到了正蹲在自己家门口的季瑜。 季瑜不知等了多久,看见灯亮了,下意识的眯着眼朝他看过来。一看是肖时,季瑜才拖着蹲麻的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肖时面色复杂的看着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季瑜小心翼翼的瞟了他一眼,抿着唇往肖时那边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见肖时没有后退,才鼓足勇气一边低头从自己包里掏出了一部未拆封的手机递给他,一边语无伦次道:“这是……我买给你的……你也没有个手机……我在家门口等了你两天……你拿着他……以后,以后也不要觉得反正没人会联系你……我……不是……你看你身边哪个不用手机的。”他偏过头不敢与肖时对视,“那我走了。” 肖时看着眼前季瑜漆黑的发顶,一颗心瞬间软了下来,他出声拦下来季瑜意欲离去的脚步:“小鱼。” 看见后者瞬间扬起来的头,肖时发自内心的笑了笑:“要进来坐坐吗?” 季瑜点头如捣蒜。 肖时一边感叹着这人年纪都不知长到哪里去了,一边招呼着季瑜去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季瑜偷偷打量了一番这个房子,又转过头继续盯着准备去厨房烧水喝的肖时。肖时察觉到他的目光,好笑道:“看什么?” 他就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见肖时笑就紧张得垂下了头。肖时见他这样,也不多问,径自拐进厨房拿出电热壶烧水。 季瑜这才又抬起头悄悄的瞧,他犹豫了半晌,终是期期艾艾的扬声问道:“哥,一会这还有车回家吗?” 他不爱我了!_9 肖时简直要被这样的季瑜逗笑了,他探出半个身子,朝着季瑜道:“你今晚就在这里睡下吧?” 季瑜定定的看着他,直看得肖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他的心意,他才毫无征兆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肖时吓了一跳,走出去摸了摸季瑜的头顶,哄道:“怎么了呀?都这么大了还哭?” 季瑜哭的鼻头通红一片,仍自哽咽道:“我妈应该早就后悔了!她偷偷来看过你好多次!她没脸见你更没脸告诉我真相!你们都骗我!可是你们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我哥!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想做那个狗东西的儿子!我爸爸是个混蛋,该被戳脊梁骨骂的人是我!你替我顶什么锅!你为什么不生我的气!” 肖时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说些什么,只能蹲下`身将季瑜搂进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季瑜哭得更加委屈了:“我没有故意要说那些话!我就是气你不肯服个软!就算那些事真是你做的!我也会原谅你!我就是生气你不肯继续做我哥哥!” 肖时从小就拿这样的季瑜没有办法,此时更是满心酸软,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哄道:“都是哥哥错了。” 季瑜偷偷伸手擦了把眼泪,继续道:“还有这个地方!什么破屋子你也住得下!” 肖时哭笑不得,顺着他道:“嗯嗯,小鱼说的都对。” 季瑜太久没有跟肖时撒过娇,一时颇有些停不下来,他还想让肖时再多心疼心疼自己,就被几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打断。 肖时扯过茶几上摆着的纸巾盒,嘱咐季瑜擦干眼泪,这才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乔博衍见肖时了开门,拎着一个硕大的食盒递给他:“听见动静就知道你回来了,我妈给你留的菜。你家是谁来了?” 肖时接过食盒道了声谢,一边侧过身让乔博衍进门:“季瑜来了。” 乔博衍是知道季瑜的,他点了点头,并未多问:“那你跟他好好聊聊,你这一个月没通风了,一会我热好菜了帮你开窗通通风。” 屋内的季瑜乍见生人进门,略有些紧张的站起身来。肖时见不得他这副小心翼翼模样,主动开口道:“小鱼过来喊人,这是你乔博衍哥哥。” 季瑜乖乖的冲着乔博衍喊了声哥,后者淡笑了一下,回道:“你们兄弟俩聊着吧,我去给你们热饭。” 乔博衍径直走向厨房闷头热菜,他听着客厅里的两人时不时传来的交谈声倒也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肖时苦了太多年,终于迎回了自己的家人。这实在是一件不能再更令人快乐的事,他想。 祁郁先回了趟寝室找肖时,直到接受完陆唐二人轮番问罪后才得知肖时已经在傍晚时候回家了。他心急火燎的跟陆唐二人告别,一路飞奔下楼开上车直奔东城。 肖时这么多年从没换过住址。等祁郁熟门熟路的开到肖时楼下时,已将近夜里十一点了。祁郁降下车窗静静盯着在黑夜中透出一丝暖光的肖时家。 他凭着一时冲动来到这,此时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跑上去见见肖时。 祁郁难得有犹豫的时候,可还不等他琢磨出个正经理由,理由就自己送上了门。 下一秒,祁郁便紧紧攥住方向盘,目眦欲裂的看向正探身推开肖时房间飘窗的乔博衍,满腔怒火瞬间点燃。 他推开车门,三两步跑上四楼,朝着肖时家门狠狠拍了几下。 听见屋内传出的脚步声,祁郁竭力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当他看到肖时眉眼含笑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那些冷静瞬间都成了放屁,他被满腹妒火烧红了眼,分外委屈的掐住肖时的手腕朝他凶道:“你就那么等不及要跟他好吗?!” 肖时诧异的看着祁郁,正要让他松手,乔博衍便跟着走了过来,在他身后问道:“小时,谁来了?” 祁郁一见乔博衍,气的掉下了,他举起拳头就要打,却被肖时的一把推开呵斥道:“你在我这发什么疯呢!” 房里的人听到动静也扬声问道:“哥,怎么了?” 祁郁看见从餐厅里急忙冲出来的季瑜,瞬间老实了。 第十二章 祁郁看见从餐厅里急忙冲出来的季瑜,瞬间老实了。 他在屋内三人的注视下,松开紧扣住肖时的右手干笑道:“原来季瑜也在呀。” 与乔博衍肖时两人的尴尬不同,季瑜心内对祁郁倒是很有些无法言说的感激,此时见是他来了,季瑜挠挠头略有些开心的寒暄道:“祁哥,你怎么也来了?” 祁郁浑身炸起的毛都被季瑜这一声哥顺平了,他侧头闻了闻厨房里传出的菜香,满脸得意的卷起袖子朝季瑜道:“我顺路来看看你哥,弟弟你还没吃饭呢?来,看你祁哥给你露一手。” 季瑜看着眼前跟个公孔雀似的祁郁,不忍直视的朝他哥那挪了挪,小声问道:“哥,祁哥是不是哪不太对劲?” 肖时一边头痛的看着祁郁熟门熟路的拐进自家厨房,一边揉揉季瑜的头安慰道:“习惯了就好。你去陪你乔哥聊聊,我去看看他。” 季瑜乖乖的点点头便拐去与乔博衍大眼瞪小眼了。肖时见乔博衍也没有过问的意思,松了一口气就跟在祁郁身后闪进了厨房。 他小心翼翼的合上门,一把拦住正准备套围裙的祁郁低声问道:“你哥同意放你出来了?” 祁郁避开他的动作,反手一把将肖时拉入怀中。 他比肖时高了近半个头,此时便就着两人相拥的姿势颇为亲昵的用下巴摩挲着肖时的头顶,直到他怀中的肖时回过神开始挣扎,祁郁才松开手小声回道:“我偷跑出来的。” 肖时被他气得全身发抖,却碍于客厅还有两人在场,只得拼命压抑着怒气道:“绑架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你想过后果吗?!你还敢不听你哥的偷跑出来?!” 祁郁听了这话,却只是偏过头不紧不慢的打开冰箱翻看有没有新鲜食材。 肖时见他这幅没心没肺的模样,一时间更加怒火攻心,急得上前两步甩上了冰箱门便揪着祁郁的衣领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祁郁低头凝视着他,扯起嘴角格外勉强的笑了一下:“我要是不跑出来,怎么会知道乔博衍这么晚还在你家呢?” 肖时皱起眉头冷硬道:“这和博衍有什么关系?” 祁郁不答,只是抬手捏了捏他揪着自己的双手,转过话题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一会就回去。” 肖时现在一秒钟都不愿与他多呆,他正想开口赶人,厨房的门就被人从外推开了。 肖时祁郁同时扭头看去,只见季瑜正领着两个人立在门前朝着肖时拼命眨眼。 祁郁松开攥着肖时的双手,上前一步将他挡在自己身后,冲着对面的人老老实实的喊了一声哥。 祁邵看着他笑了一声:“祁郁,你长大了。” 他不爱我了!_10 祁郁从小就无法无天,祁邵替他擦了那么多年的屁股,却是第一次被真正点起了脾气。 祁邵生气起来跟别人不同,他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祁郁,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道:“我的确舍不得动你。看在你喊我一声哥的份上,你就是捅破了天我也还是得给你担着。”祁邵说着说着,敛了最后一丝笑意,浑身散发的寒意令在场众人连呼吸都不由轻了下来,他甚至连头都不愿回,只冷声对身后的人道:“但是许汎。从你帮他跑出来的那一刻,我祁邵就留不得你了。” 祁郁虽然爱惹是生非,但从来也不屑拿别人顶罪,更别说这个人是跟自己有几天战友情谊的许汎。此时他看着沉默静立在祁邵身后俊雅非凡的男人,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上辈子满怀绝望跟着自己的肖时。 而许汎甚至还不如肖时。因为祁邵说不要他了,就是连再看他一眼都不愿。 祁郁从未有一刻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跟祁邵相似。他出离愤怒,也不知是恨祁邵还是恨着上一世的自己,祁郁冲上前朝祁邵怒道:“事情是我惹的,要罚要打也都冲我来!你拿许汎撒气做什么?你又知道他什么好?!” 祁邵看着他,满面嘲讽:“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我的助理这么亲近了?”他轻蔑的扫了一眼肖时,又道:“我倒想问问你,你到底喜欢哪个?” 祁邵说得不明不白,但当事的三人却听了个明明白白。祁郁下意识的偏头去看肖时,见后者脸色微白眼带茫然的看向自己,他捏着拳,直接被祁邵这招挑拨离间气笑了。 他面带怜悯的走上前掸了掸祁邵的肩膀,真心实意道:“哥,我笑你连别人的真心实意都看不明白。你大概不知道,你身后那个……” “二少!”从进门开始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的许汎突然出声打断了祁郁。 祁郁看向许汎,却见后者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一张素来面瘫的脸又带出了一丝难得一见的温柔来。 许汎朝他笑了笑,即便在满室寒冰中依旧不温不火的继续道:“是我逾矩了。我无可辩解。” 他侧过头定定的看着祁邵的侧脸。他跟了祁邵十年,他本以为自己能陪他更久些。许汎满心遗憾,却无怨无悔。 过了良久,他才低下头朝祁邵深深的鞠了一躬:“这十年来,祁少爷的知遇之恩,许汎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许汎喜欢祁邵,若不是祁郁死缠烂打,可能他这一辈子也不会承认。 但是这个世界上哪有能藏得住的感情。 也许祁邵知道,也许他不知道。但起码此时此刻,许汎清楚明白的知道,哪怕他爱了这个人十年,临到头了,也还是只能独自的来,独自的去。 第十三章 祁邵甚至连丝毫惋惜都没有。 他不咸不淡的看着许汎漆黑的发顶,从鼻腔里淡淡的嗯了一声:“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祁家也不会亏待你。我记得你老家在s市,正好那边缺个高层,等你手上工作交接完就调过去吧。” 许汎再直起身时已经恢复了平常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他朝着祁邵微微的摇了摇头:“等交接完手头的工作,我会遵守保密协议离职。” 祁家底蕴深厚,这一代到了祁邵手里更是上了一层楼。许汎说得轻巧,但要真跟涵盖了大部分产业的祁家论起保密协议来,他无异于自断后路。 祁邵这才挑起眉好好看了他一眼,复又笑道:“你倒是个有骨气的。” 祁郁被祁邵这幅模样气了个仰倒,他单手揪起祁邵的衣领,咬牙道:“你这是人说的话?” 祁邵却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含笑道:“今天你不听话,我只是赶走一个许汎。明天你再不听话,你不妨猜猜我会赶走谁?” 祁郁一直知道他手腕高,却从未想过祁邵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对付自己。 祁郁勃然大怒,他一把挥开祁邵的手臂嗤笑道:“你最好一辈子都想不明白自己今天舍弃了什么!” 祁邵最容不得人忤逆自己。他抬手就想给祁郁点教训,却被胸前突然横出来的手阻拦了动作。 他侧首看去,就见许汎惨白着一张脸,缓缓将祁郁置于自己颈间的手拿开,强笑着圆场道:“二少,把我的车钥匙还给我吧?” 祁郁前前后后加起来与许汎相识了二十多年,何曾见过那个金光闪闪的许特助这般狼狈的模样。许汎上辈子好好的跟着祁邵,要不是自己非闹一出,也连累不到他。 许汎仿佛料到了他的心思,一手接过钥匙,沉默着退后半步道:“二少,您就让我走得体面些吧。” 祁郁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才反应过来去看屋内其余三人的脸色。肖时自不用说,就连季瑜乔博衍二人看着许汎的眼神也是尴尬十足。 他跟祁邵吵起来无所顾忌,却着着实实让许汎被看了次笑话。祁郁一张嘴开开合合,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里。 祁邵见他老实了,也不理睬他那些胡话,只不紧不慢的继续道:“上次你求我的事,我突然觉得是个好办法。这两天你就收拾收拾东西给我滚到B国去。” 他冷冽的看着被乔博衍有意无意护在身后的肖时,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你倒是为了人家什么都肯做。只是别人大概连看都看不上你。” 祁郁转身去看肖时。 后者被乔博衍挡在身后只能瞥见半截身子。季瑜看到他的神色,也不复方才的热情,冷着脸从另一边将肖时遮了个严严实实。 仿佛他们才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而祁郁从头到尾,不过是给他们带来无尽麻烦的外来者。 祁郁仿佛一头斗败了的狮子,除去了满身的傲气,就只剩下一点可怜的倔强。 他死死咬着牙,格外艰难的对着祁邵挤出一句:“我不会走。” 祁邵朝立在角落里的两个保镖招了招手,嗤笑道:“那也由不得你!” 肖时始终沉默的看着两兄弟对峙,此时见祁邵要对祁郁来硬的,才轻轻拍了拍乔博衍的肩膀从他身后挤出来向着祁邵扬声道:“等一等。” 祁邵停了手,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道:“怎么?” 肖时长出一口气,面色坦然的直视着祁邵:“我知道祁郁喜欢我。” “他会做这些事,归根结底也都是因为我。”他看了一眼祁郁和许汎,不甚自在的咬了咬唇,“我这里也不是你和他谈事的好地方。你与其现在逼他,不如让我和他下楼好好谈谈。” 祁邵仔细打量了一眼肖时,总算点了头:“带着他们下去,我五分钟后下楼。” 肖时率先朝楼下走去,祁郁只得领着两个保镖跟了上去。 肖时直走到祁邵的车边才停下脚步。他转过身,不等祁郁开口便打断道:“祁郁,也许我对你的确还有些余情未了。” 肖时看着祁郁双眼突然迸发出的神采,淡笑了一声,继续道:“我动摇过,甚至心疼过。但是祁郁,我现在只要一想到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我就怕得发抖!我动摇过又怎么样?再喜欢你又能怎么样?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哪怕拿命赔给我,我也不敢再相信你。” “许先生是个好人,我上辈子见到的他是你哥的左膀右臂,是光听这个名字都能让别人礼让三分的精英楷模。可是这一辈子却因为你、因为我变成了这幅模样。再说季祥韫,他纵使千般不是,小鱼也总归要喊他一声爸爸,你这样做又让我情何以堪?而你这么做了,你哥为了你好,你却还是只凭自己心意的让他为难。说到底,你也还是原本那个你,最本质的东西一点也没变。” 肖时点了点脚尖,笑着拍了拍左手边的车门:“我们重来一世,却平白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你有更需要去弥补的人,至于我,也会遇见比你好的人。我们互相折磨了这么些年,到了缘分该尽的时候,就谁也别再死抓着不放了。” 他不爱我了!_11 祁郁心如刀绞,乍听肖时剖白时起的希望此时就像一把把刀,时刻不断的剜着他的一颗心。 他做错的太多,却明白的太晚。 祁郁被满腹的酸楚压得发不出声,他泪流满面的想伸手紧紧攥住肖时。可下一秒,祁郁只觉后脑一痛,彻底昏了过去。 祁郁再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便看见了自己身侧仍昏迷着的肖时。 他强忍着阵阵眩晕朝肖时挪了挪,用肩膀略撑起身体,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肖时:“小时?醒醒。” 他们似乎正在一辆移动的货运车里,祁郁的肩膀甚至在移动中磨出了血,可他依旧咬着牙一遍遍的蹭着喊肖时。 直到祁郁半边肩膀变得毫无知觉,肖时才缓缓的睁开了眼。 肖时一时忍受不了后脑的刺痛,只眯着眼嗡声道:“我们这是怎么了?” 祁郁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角,哑声道:“我真是错的离谱。如果早听我哥的就好了,是我连累了你。” 肖时皱着眉头正想反驳两句,就见车厢突然打进了一束光。 他和祁郁同时抬头看去,就见方才两个保镖之一透过车厢与车头连接处的小窗朝他们冷笑道:“虽然没抓上祁邵有些可惜,但是抓到祁郁和你这个小情人也足够了。” 祁郁忍着满身酸痛尽力看去,隐隐约约的光线中,眼前的这个人却与他上辈子记忆中最后的见到那个面孔逐渐重合! 祁郁目眦欲裂,直到此时方想起上一世最后的记忆! 他和肖时哪里是意外而亡,那场车祸分明是眼前这人精心策划的谋杀!他此时此刻才终于回想起,被肖时抱在怀中的自己便是被眼前这个男人用手捂住口鼻生生闷死的! 他竭尽全力的朝前一蹬,嘶着声怒道:“你到底是谁?!” 窗后的男人邪邪一笑,一字一顿道:“我、姓、万!” 第十四章 他收回腿,靠着车壁艰难的直起上身挡住肖时,半晌才冲窗后的人笑了一声:“你是万綮(qing)还是万啟?都还活着呢?” 那人亦回了他一个笑:“难为祁二少还记得我们兄弟。托祁家的福,我和家兄可是时时刻刻都记着你们呢。” 祁郁感受着身后逐渐挪近的肖时,不动声色的回道:“那可真是遗憾。当年怎么也得留下你们半条命才是。” 万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面容扭曲了一瞬,复又对他笑道:“二少爷,别跟我耍这些嘴皮子,对您没什么好处。” 他举起紧握在右手的班蝰蛇不轻不重的扣了扣车窗,压下声音道:“我脾气不太好,二少爷这张嘴不妨收一收,免得我一时手抖伤了您,反倒不好和买主交差了。” 祁郁定定看了他一眼,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便不再说话。万啟见他总算老老实实住了嘴,嘲了一声便反手合上车窗。 祁郁并不是第一次被万家人绑架。 祁郁的太爷爷为人手狠心大,在Y据时期,硬是联合黑白两道领着一帮兄弟生生吞下了港城半边天来。 祁家发家快,却后患无穷。 等到了祁郁爷爷那一辈,Y国交还主权,港城大肆清扫黑帮,祁郁爷爷才于情急之下领着一帮弟兄带着大笔的现钞连夜偷渡到了大陆来。 而万啟的爷爷便是最初的那帮兄弟之一。 祁家一开始便做的违法产业,直到祁郁的父亲出生,他爷爷才逐渐起了洗白上岸的心思。 祁家帮大部分的弟兄经过港城一事,也多少存了些在大陆安身立命的意思。 万啟的爷爷那年17,比祁郁的爷爷生生小了一轮,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吃到了甜头便存了些不安分的心思。 他胳膊扭不过大腿,硬是藏着篡位的心思熬到祁郁的爷爷去世,等到祁郁的父亲上位,才联合了当初一小拨不甘平凡的兄弟绑了时年三岁的祁郁意欲逼宫。 祁郁的父亲千防万防,却唯独没有想过看着自己长大的老好人万叔会背叛自己。 万啟的爷爷本想绑将祁家两兄弟都绑了,可阴错阳差之下却跑了个祁邵。 也正是因为这阴差阳错,在祁郁父亲与万啟爷爷僵立对峙之时,就见祁邵领着万綮完好无损的回了祁宅。 祁家人狠在骨血里,一见万啟的爷爷有所犹豫,祁郁的父亲硬是不顾生死不明的祁郁,绝地反击之下便将存了反心的人一个个赶尽杀绝,直到最后才想起压着万綮的父亲去救祁郁。 万家人自然是首当其冲被挫骨扬灰的那批人。祁郁原本不知道万綮和万啟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想到祁邵最近种种反常的举动,想必当年他哥对这两个曾经的玩伴是留了情的。 而他哥必然没有想过,这偶然留情的后果,便是害惨了自己两世。 祁郁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该怎么联系上他哥,一边将腿朝肖时那挪了挪,轻声哄道:“车厢膈人,你躺我腿上会好受些。” 肖时转着眼珠扫了扫他的腿,沉默不语的学他靠着车壁坐了起来。 两人一时无话,直到行驶中的车拐了个弯,肖时一时收不住力狠狠倒进祁郁的怀里,祁郁才厚着脸皮开口道:“宝宝,你就这样好好躺着吧,一会嗑着碰着了怎么办?” 肖时似乎摔狠了,一时之间也没有挣扎,只是垂下眼低声道:“你倒是对谁都这样。” 祁郁没听清,只竭力垂下头道:“嗯?你说什么?” 肖时却不肯再说,只从祁郁身上挪下去,合上眼问道:“那个人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祁郁略犹豫了片刻,老实道:“他爷爷曾经在我小时候绑了我威胁我爸让他放权。他们两兄弟和我哥一起玩到大,那时候我哥先逃出来,又骗了他哥一起回去,这才让我爸钻到空子把我救出来。”他笑了笑,“老仇人了。没想到他变了这化这么大,不然我哥也不会认不出他。” 肖时默了默,半晌才问道:“你被绑的时候几岁?” 祁郁偏过头想了想,不甚在意的回道:“大概三岁吧。” 肖时正想回话,车便停了下来。 万啟打开半边车厢,一手拎着两条黑布朝他们笑道:“二少,咱们换车吧?” 祁郁和肖时被万啟遮住眼封住口扔进一辆小车中又前行了近三十分钟,才终于被他们一把甩在了地上。 他不爱我了!_12 万啟粗暴的扯开蒙在他们脸上的布条与长胶,泄愤似的朝祁郁脸上狠踢了一脚后颇为舒心的笑道:“这就算我跟二少您讨的一点利息吧。” 肖时看着鼻血齐下的祁郁,一时气急道:“你别动他!” 万啟好笑的俯下`身抬起肖时的下巴,轻佻道:“那不然,你来替二少受着?” 祁郁双眸一凝,抬身用力撞开万啟,怒道:“你动他一下试试!” 万啟慢悠悠的从地上站起,看着自己满身的灰尘,怒极反笑道:“这是你自己找死!” 他抬起腿正要朝祁郁劈下去,外间便响起了极轻的一声推门声。 屋内三人同时看去。 只见一个极为瘦弱的男人正坐在电动轮椅朝他们驶来。 万啟瞬间收回了腿,对着来人柔声道:“哥,你怎么起来了?” 万綮并不理他,只直直来到祁郁面前目不转睛的看了看他,才淡笑了一声寒暄道:“二少,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吗?” 他身后的万啟瞬间沉下了脸。 第十五章 祁郁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眼前的两兄弟。他印象中的万綮万啟这对双生子是长得非常相似的,他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是他们变化太大,可此时看见万綮,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哥之所以没认出万啟,并非是他变化太大,而是万啟分明换了张脸! 他了然的对着万綮笑笑:“万大哥倒是老样子,只是你弟弟变化大了,难怪我哥认不出来。” 万綮分外柔和的看着祁郁的脸,仿佛未曾感受到身后万啟情绪的变化,只继续十分好脾气的回道:“我早跟他说了,就算改头换面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大少爷,他……还好吗?” 祁郁面色古怪的看着万綮,半晌才道:“我哥一直都很好。” 万綮偏过脸点点头,叹道:“不愧是祁邵。” 祁郁心有猜想,还不待他验证,一旁面色沉郁的万啟便已经上前一步,矮下`身子在万綮耳边轻声道:“哥哥,你累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祁郁敏锐的察觉到万綮的身子僵硬了一瞬。 万啟吩咐了几个手下看好祁肖二人,便转身推着万綮朝外走去。 他谋划已久,这个地方也是一早就物色好了,它不仅位置十分隐蔽,不远处还有个格外僻静的小楼可以安置万綮。 万啟推着万綮沿着小路左拐右绕,直到进了小楼才一把打横抱起浑身僵硬的万綮朝卧室走去。 他小心翼翼的将万綮放在床上,伸出手抚了抚他的脸颊,柔声问道:“半个月不见,哥哥有没有想我?” 万綮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过了良久,才一手掰开他置于自己面颊上的手,一手自觉的去解开自己的衣扣。 万啟最见不得他这幅任他施为的模样,不由拉下脸一把扣住他还欲往下的左手,咬牙道:“你以为我就只想跟你做这种事?!” 万綮并不答话,直勾勾看着他的眼里却写满了讥讽。 万啟焦躁的起身踱了几步,勉强压抑着满腔怒火朝他笑道:“好哥哥,你就当哄我一句吧?” 万綮见他此时伪装的这幅可怜模样,心下亦是一阵没来由的厌烦。他向来知道该如何激怒自己弟弟,偏过头便朝着万啟微微笑了一下:“哥哥?这世上有被自己亲弟弟当婊`子艹的哥哥?” 万啟最后一丝好脾气都被消磨殆尽,他俯下`身死死掐住万綮的下颌,冷声道:“怎么?你还在痴心妄想着祁邵呢?别做梦了万綮!你爷爷害了他爸爸,你爸爸绑了他弟弟,他爸爸杀了你全家,你弟弟又绑了他弟弟。是你能原谅他还是他能原谅你?”他压下脸轻含着万綮的唇角呢喃道:“他要杀你的时候何曾留过一丝情面?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你想知道他的情况,与其在我眼皮底下去问祁郁,不如想想办法哄得我亲自告诉你。” 万綮看着他,狭长的丹凤眼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一字一句的回道:“我就是爱着自己的仇人,也看不上你。万啟,你、做、梦!” 万啟怒极反笑,再也顾不得其他,伸手便扒下了万綮的裤子,一条腿死死卡入万綮两腿之间,用力咬了一口后者的下唇,哼笑道:“那我就做给你看吧。哥哥,你知道我的,不论好梦噩梦,我总要拉着你一起!” 他方松开嘴,鲜血便顺着万綮的嘴角流了下来。万綮因着早年双腿的伤,常年居于室内,那一抹鲜红映着他雪白的肤色,倒颇有一股淫靡之气。 (生命大和谐,指路读者群756230253) 万啟按着万綮在小楼里做了两天,直到接了一通电话,他才伸手揽过身侧熟睡的万綮,一边揉着他的腰一边小声喊道:“哥哥,你的心上人联系我了。” 万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万啟突然笑了一声,将他往怀里紧了紧,继续道:“今天就让哥哥听一场好戏吧。” 等到万啟推着万綮再次踏进关押祁肖二人的小屋说,他们已经生生饿了两天了。 万啟看着明显蔫神的他们,很是愉悦的笑道:“倒是我忘了吩咐,劳二少生生饿了两天。” 祁郁勉强抬起头看着万家兄弟,嘲道:“万二哥现在来可不是要撕票吧?” 万啟满含笑意的摇了摇头,拿出一部卫星电话朝他道:“我只是来让大少爷听听你的声音罢了。” 他低头拨弄了几个案件,不多时,电话那头的祁邵遍接通了电话。 祁郁下意识的偏过头去看,就见轮椅上的万綮正面露渴望的看着万啟手中的手机。 那边万啟似乎并未注意到万綮的神色,只对着电话那头玩味道:“我没有耐心去哄你们祁家人,既然当年我哥废了两条腿,不如今天赶巧就让二少爷赔上吧。一呢让您听听二少的声音,二呢好让您知道,方家雇我是一回事,但我对姓祁的人可没什么耐性,您最好尽快。” 他打开免提,朝身后的人挥挥手,那人便拎着一根儿臂粗的铁板朝祁郁走去! 肖时急的就要往祁郁腿上扑,却被他一个扭身死死压在身下。 万啟呵了一声,讥讽道:“二少爷倒是情深。梁老二,还不动手?!” 肖时眼睁睁的看着那根高高举起的铁棒落在祁郁的左腿上,听着身上人的闷哼,他鼻尖一酸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被喊做梁老二的人并不给祁郁喘息的时间,抬手就要再打!肖时肝胆俱裂,不知所措的向着万啟求饶。 万啟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二人,又听见电话那端祁邵失控的怒吼,面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倒是格外有兴致的盯起梁老二的动作来。 就在梁老二即将挥下去的那一刻,一直静默不语的万綮突然出声打断道:“够了!” 他不爱我了!_13 梁老二停下动作看向万啟,万啟却低下头死死的看着万綮。万綮抬起头直视着他,抿了抿干涩的唇,重复道:“我说够了。” 第十六章 万啟挥退梁老二,面无表情的关上免提对着电话那头的祁邵道:“大少爷也听到了,您多犹豫一刻,二少爷就得多受一份苦。如果您不愿意交出东南亚的市场,那我就只能将二少送出去供上头解气了。”他垂下眼,十分怜惜的捏了捏万綮的耳垂,继续道:“你们祁家人向来对自己更狠,我自己也更希望大少爷能选第二条路。” 直到万綮不自然的挣动了一下,他才松开手把玩着万綮耳垂的手,干脆利落的切断通讯,走到祁郁面前蹲了下来。 万啟瞟了一眼祁郁扭曲的左腿,伸出一根手指掰过他的脸笑道:“二少白长了一幅聪明相,却总爱做些自投罗网的事。您说您招惹谁不好,偏要自己往A国和方家的枪口上撞。” 祁郁疼得冒汗,直到隐约间听到万啟说起东南亚,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祁家靠着黑色产业起家,纵使从他爷爷那代意欲洗白,也总还是有些不能轻易放手的产业。祁家在东南亚便有着亚洲最大的兵工厂,几乎垄断了全亚洲的军火供应。 A国近几年经济发展迟缓,为了争夺资源便开始在世界范围内引战。A国军备需求量大了,便开始和欧洲各大军火商接洽。欧商资源少胃口大,渐渐的A国便开始盯上了报价更低的亚洲市场。 祁郁隐约记得这个时候的祁邵并未应承A国,以致于A国一手扶持了方家意欲在东南亚分祁家一杯羹。 上一世的祁邵自然将这件事处理的滴水不漏,可这一世祁郁竟然送了那么大一个把柄给了方家。跨国邦架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真有意为难,却足可以暂时断了祁家的远洋货运链。 祁郁忍着左腿的剧痛,安抚的看了一眼身侧焦灼的肖时,便咧起嘴角很是意味深长的朝万啟笑了笑。 万啟目光沉沉的看着他,抬手拔出了梁二老绑在军靴上的匕首,用刀背缓缓拍了拍祁郁的脸,冷声道:“不知道二少爷在笑些什么?” 祁郁吐了口气:“我笑你连真正该绑的人都不敢绑。”他戏谑的打量着万啟变幻不定的脸色,“万啟,我这张脸到底是像了谁才让你这么焦躁?” 他勉强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万綮,扬声笑道:“万綮大哥,我哥可是一天也没忘记过你。” 万啟搁置在他脸上的匕首突然狠狠的朝他划了下去! 祁郁痛得打了个激灵,舔了舔流到唇边的血液,仍咬牙笑道:“你就算要了我的命又有什么用?只要我哥还活着一天,他就永远都看不见你。” 万啟怒极,站起身抬脚就往祁郁左脚上碾。祁郁歪倒在肖时身上不自觉的抽搐着,万啟气得还要再打,那边万綮又再一次出声打断道:“你就是来让我看这些?” 万啟面色扭曲的朝他看去,后者却只是淡淡的道:“我累了,没心情看你们闹。” 他转动操纵杆控制着轮椅在原地转了个圈,头也不回的朝身后道:“你跟不跟我走?” 万啟难看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下来,他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推起万綮的轮椅,低声哄道:“哥哥累了?我陪你再休息一会?” 万綮闭着眼往后椅背上一靠,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万啟握着扶把的双手一紧,面露喜色的朝外走去。 肖时看着万啟带着万綮彻底消失在门外,好半晌才从方才的刺激中回过神。他通红着眼眶朝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怒道:“祁郁你是不是有病?!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能老实点吗?!” 祁郁看着肖时这幅委屈的模样,一时间心疼的连身上的伤都顾不上了,只小心翼翼的在他眼皮上烙下一个轻吻,低声安慰道:“我没事,我就是故意的。” 肖时这下连鼻尖都泛起了红,他抖着嗓子急道:“你可够了吧?!” 祁郁无奈的笑了笑,不着痕迹的瞟了眼重新走回门边的梁老二等人,便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口肖时的下唇,过了半晌才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万綮大概喜欢我哥。只要他们不朝你下手,就算我受点伤也无妨,万綮就是看在我这张脸的份上也不会让他对我下死手。说不定我们还能想到办法跑出去。” 肖时将出未出的眼泪就这么生生卡在眼眶里,他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迷茫道:“你说的是真的?” 祁郁蹭了蹭他的脸颊,肯定道:“虽然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但是宝宝,相信我,万綮大概还不是一般的喜欢我哥。” 祁郁三岁被绑架的那一年,祁邵能在万家重重防备下带回万綮,除了万綮自己愿意,祁郁根本不做第二想。 为了祁邵连自己的家族都能背叛的人,又怎么会对他只是一般的喜欢。 仿佛为了印证祁郁的猜想。这天的夜半时分,万綮只身一人操纵着轮椅进了门。 祁郁和肖时在睡梦中被吵醒,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便双双扭头去看万綮。 万綮端坐在轮椅上朝众人摆了摆手,梁老二看着他的动作,迟疑道:“这不合规矩。” 万綮纤长白净的食指轻轻扣了扣扶手,淡笑道:“跟了我们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知道在这里我才是规矩吗?” 梁老二顿了顿,终是领着人退到了外间。 万綮等到人都走光了,才缓缓挪到他们跟前对着祁郁柔声道:“二少受苦了。” 祁郁眯着眼强打起精神道:“万啟没跟来?” 万綮微微摇了摇头道:“哄他喝了点东西罢了,他从不防我。” 祁郁稍稍动了动被绳索捆得几近麻痹的身子,故作茫然道:“万大哥这么晚来,是有什么要问我吗?” 轮椅上的人低头看着他,那双狭长的眼仿佛洞悉一切般微微弯了起来:“不是您盼着我来的吗?”他面带怀念的伸手碰了碰祁郁的头顶,“机会只有一次,跑也只能跑一个,你或者他,二少自己选吧。” 祁郁无视一旁迫切的肖时,连一秒犹豫都没有的回道:“放他走!” 万綮伸出的手僵了僵,终是笑道:“二少可真不像祁家人。” 祁郁直视着他,坦然道:“我知道什么对我最重要。” 万綮重新把手搭上操纵杆,无可无不可的点头道:“你们等着吧,也快了。” 祁肖二人见他转过身,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问道:“你白天说的那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祁郁突然哑了嗓子,他艰难的咳了两声才回道:“你做这些就是为了那句话?” 万綮下意识的挑起一边眉毛:“嗯?和这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不想让万啟好过。” 他仔细观察了片刻祁郁的神色后便回过了头,一边控制轮椅朝外驶去一边笑道:“算了,你不说我心里也明白。” 第十七章 他不爱我了!_14 万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好好睡过一场好觉了。 他从漫长的旧梦里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沐浴在晨光中的万綮。 万啟没有起身,只是眯着眼静静地打量着安坐在窗边他,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万綮似乎坐得久了,他抬起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欠,又恹恹的将轮椅转了个圈,漫不经心的朝床上看过来。 万啟见自己的窥视被他抓了个正着,笑了一声便跳下床将万綮一把横抱起来重新塞回被中。 他就着此时的姿势将自家哥哥搂进怀里,一边隔着被子轻轻按揉万啟的腰一边垂下头蹭着身下人的唇角道:“哥哥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昨晚累着了?” 万綮舒服得低吟了一声,直到感受到身上人倏然变得粗重的喘息,他才半睁开眼冷道:“还没闹够?” 万啟吐出一口浊气,过了半晌才心有不甘的把头埋进万綮的肩窝,对着眼前白晃晃的脖颈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对着哥哥我就是闹不够。” 万綮静默片刻,突然笑着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头:“你当自己还小吗?” 万啟呆滞的感受着他久违的亲昵,过了许久,他才翻过身将万綮从被子里捞出来揽到自己身上,捧着他的脸笑道:“哥哥今天心情很好。” 他没有用问句,万綮也并未辩解,只是垂着眼含笑看着他嗯了一声。 万啟紧张的连掌心都开始冒汗了,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哑声道:“哥哥今天怎么一直看着我?” 万綮缓缓的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你这个模样。” 万啟很是受宠若惊的反握住他的手,小声哄道:“那哥哥你再多看看。” 万綮却只是朝他弯了弯眼睛,低声叹了一句:“今天方家派人来接洽,一切总算要有个了结了。” 他们兄弟二人在小楼里懒到几近黄昏,方家的人才姗姗来迟。 万啟替自己与万綮换好衣服,便推着他出了卧室朝客厅走去。 方家这次派来的还是他们的老熟人。 万啟面色微讶的看着端坐在客厅中的男人,脱口道:“乐榆?你还活着?!” 名叫乐榆的男人立起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失笑道:“你是万啟?怎么变了个样子?” 万啟不甚在意的摆摆手,直到带着万綮落了座才答道:“一是为了对付祁家,不得已而为之。二嘛,”他不着痕迹的捏了捏身侧万綮的手,“只有我哥哥知道。” 万綮想起那不能为人所知的第二个原由,浑身一僵,不由得抿紧了唇。 那是万啟强行要了他之后又消失之后的三个月,那时的他顶着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对自己说道:“哥哥你看,没了那张脸,你就能把我看成一个男人,而不是弟弟。” 乐榆的父亲也是当年那件事的参与者,他们三人可以算得上是有过命的交情。此时乐榆瞥见万綮不甚自然的神色,便体贴的转移话题道:“时间也不早了,带我去见他们人吧。” 万啟随之起身,领着他们一行朝关押祁肖二人的小仓库走去。 乐榆跟在他身后兴致勃勃的踏入了小门,当见到被牢牢绑缚着躺倒在地的祁郁肖时时,他颇为满意的感叹了一声道:“万二做事还是一贯的令人满意。” 万啟淡笑了一声:“等把我的那部分帐清了,你就把人带走吧。” 乐榆点了点头,也回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帐我是肯定要算的,但不是和你。您说对吧,万綮?” 乐榆话音刚落,他身后众人便集体出枪,将万啟及梁老二一行团团围住。 万啟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去。 却见万綮慢悠悠的转了个圈,对着他静静地笑了笑:“比起野心勃勃的你来,自然还是跟我这个瘸子合作更令人安心。万啟,我说一切都该有个了结,不是我们和祁家,而是指的我和你。” 祁郁一直等着万綮说的机会,却不曾想等来了眼前的一幕。 他怔楞的看着万綮指挥着人将万啟压倒在地,又见他移动着轮椅来到自己面前,扬起嘴角笑道:“二少爷可能并不清楚。我也许是喜欢过祁邵,但是我这双腿为何而断,又是谁要了我万家十几口人命,万綮一天也不敢忘。起邵当初如何让我满怀希望再坠入深渊,今天我也迫不及待的想让您尝尝。” 他伸出手再度抚了抚祁郁的头顶,愉悦道:“二少果然跟大少不同,是颗难得的情种。既然如此,那肖时的命,我就非要不可了。” 祁郁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个不声不响的万綮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他艰难的挪到肖时身前,咬牙道:“要杀要剐都冲我来!跟肖时有什么关系?!” 万綮不知从哪摸出一把□□,一边轻巧的上膛一边扬声笑道:“二少要怪,就怪你们情深似海,平白惹人妒忌吧。” 祁郁眼睁睁的看着万綮枪口缓缓挪向肖时,一时间不知从哪冒出一股气力,硬生生用自己的躯体将肖时撞开来! 一声枪响后,肖时瞪大了眼看着祁郁血肉模糊的左肩,肝胆俱裂般的嘶吼道:“不要!” 万綮好整以暇的欣赏着肖时惊惧的表情,不紧不慢的再次拉栓。 他正准备朝着肖时再来一枪,一旁的乐榆便上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道:“别真弄死了祁郁,老板那不好交代。” 万綮这才顿了顿,缓缓将□□收回。 乐榆环顾了一遍四周,低声对万綮道:“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那这两个人我就先带上车了。” 见万綮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他才喊上两个人将祁郁肖时拖了起来。 万啟被压倒在地,直到向来敏锐的鼻尖嗅到一丝隐约的汽油味,他混乱的头脑才彻底冷静了下来。他回想起方才跟在乐榆身后拖着祁肖二人的跟班,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这间屋子里的其他人他自然是见过的,可跟着乐榆出去的那两个跟班,却实打实是个生面孔! 他一把翻过死死压着他的人,冲着万綮急道:“乐榆有问题!快走!” 万綮只当他另有阴谋,当下便指挥着乐榆留下的人欲将他拦下。 万啟一派也非吃素之人,见此阵仗便出其不意地与他们交起手来! 梁老二近身功夫了得,硬是跟着万啟一路冲了出来。 万啟与梁老二两人刚迈出门,便被人用枪对准了头顶。 他不爱我了!_15 他们目眦欲裂的看向前方,只见祁邵抬手拍了拍乐榆的肩膀,便似笑非笑的朝他们看过来。 万啟恨极道:“乐榆!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了?!” 乐榆闻言转过身,面带怜悯的看向他道:“我不会忘记,但除了我父亲,我还有妻儿。我早就想奉劝你们兄弟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祁邵等乐榆说完,才不置可否的冲他摆了摆手。等乐榆识趣退开后,他才上前几步,如俯视蝼蚁一般俯视着万啟:“你以为一个方家能奈我何?他能在我身边安插`你,我自然也能在他身边放个人。当年不慎让你带着万綮苟活至今,那么现在,你们和里面那些方家的杂碎,一个也别想逃!” 他话音方歇,万啟身后的仓库便突然着起大火! 被困在仓库里的方家人试图冲出,却都被祁邵的人马一枪毙命。 万啟猛的回过头看了眼那一片火海,便心魂俱碎的转身冲着祁邵道:“万綮还在里面!他从没有过一点对不住你!祁邵,你如果还念着他一点好就放他出来!” 祁邵静静看着缓缓出现在仓库门口的万綮,冷冷一笑便冲万啟道:“光凭他姓万,今天他就必须死在这里。” 万啟面色仓惶还欲再求,就听见身后传来万綮的一声轻唤, 他强忍着眼眶的酸涩回头看去,只见熊熊火焰以滔天之势染红了半边天,而万綮就在烈火之中朝着门外的他微微一笑,伸出白净的食指勾了勾,轻声道:“你还要继续跟着我吗?” 万啟通红的一双眼终于落下泪来。 他死死看着火海中的万綮,一把推开死死拉扯住自己的梁老二,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 万綮目不转睛的看他跑向自己,连一贯淡漠的神色也突然变得似哭非哭起来:“你怎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他们一母同胞。 他们血脉相连。 他们本可以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兄弟。 旁人都在声嘶力竭的痛呼,他却被人珍之又重的拥入怀中,抱着他的那人此刻正用着全世界最柔软的语气在他耳边哄道:“好哥哥,你再喊我一声吧。” 万綮突然什么都不愿想了。 爱也好,恨也罢。 反正这辈子从头到尾,也就只有个他。 他们小心翼翼见不得光了一辈子,万綮再也不想躲了。 他缓缓抬起手臂环上万啟的脊背,尽管身侧就是漫天大火,他却觉得再没有什么能比眼前这个拥抱更加炽热。 在烈火焚身的剧烈痛楚里,“万啟。”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第十八章 祁邵连一个眼神都未分给万家兄弟。 他垂下眼看着被众人压住半跪在自己身前的梁老二,冷嘲道:“你是自己上路,还是要我送你一程?” 梁老二追随着万啟过了近十年刀口舔血的日子,此时见他纵身闯入火海,一时悲不自胜,忍不住便冲着祁邵道:“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你们祁家迟早也会栽在方家手上!” 祁邵嗤笑一声,伸出手不紧不慢的拍了拍他的脸,不屑一顾道:“你们既然敢动到祁郁头上,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至于方文钟,他很快就能下去见你了。” 他随意摆了摆手,便有人上前一枪了结了梁老二。 祁邵淡淡的瞥了眼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男人,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袖口,转身便朝着祁郁那边走去。 祁郁连饿了三天,脸上和腿部的伤又未经护理,能撑到此时实在已是极限了。他勉强同肖时坐上了车,便往倒肖时身上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肖时手足无措的想去捂他血流不止的胸口,却被手下的滚烫的触感吓地直掉眼泪。 他强忍着浑身的酸麻,心慌意乱的扒着窗户喊人。 肖时刚喊了两声,另一边车门便被祁邵拉开了。 祁邵皱紧眉头看了看陷入昏迷还在喊着肖时的祁郁,抬手接过助手递上的药箱往肖时怀中一抛:“你按住他,我来给他包扎!” 肖时手忙脚乱的接过药箱,也顾不上去擦自己满脸的泪水,只小心翼翼的将祁郁往自己怀中紧了紧,低头看着祁邵替祁郁止血正骨。 祁郁大概在昏迷中也觉得疼,祁邵每动他一下,他就疼得一颤。 肖时只觉得一颗心都揪了起开,他顺了口气,哑声道:“祁大哥,麻烦你轻一点。” 祁邵分神看了他一眼,哼道:“既然不听我的话,受这么点苦头也是他该得的。” 肖时哑然的看着他,默不作声的将祁郁搂得更紧。 祁邵迅速处理完祁郁的伤口,临下车之前又再次打量了一番肖时,冷声道:“他倒是把你护得好。” 肖时沉默的看着祁邵上了后面的车,直到了医院也未再开口说一句话。 祁邵显然事先就已经打好了招呼。等他们一行人抵达医院时,早已有人推着担架床在外等候。 肖时一路跟着跑到了手术间外,被绑了三天的不适才逐渐浮现了出来。 他脚下一软,狠狠跌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倚腿摩擦过地面,发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正举着手机通话的祁邵顿了顿,轻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对着电话那头道:“您直接上八楼吧,我在这守着。” 肖时目光呆滞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直到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才缓缓抬头看去。 祁邵正在和来人说话。 他愣愣的听着祁邵对着来人喊了一声妈,肖时看着眼前保养得宜浑身贵气的祁母,不由自主的缩起了肩膀。 那边两人交谈完毕,祁母眼波一转便迈步朝肖时走去。 他不爱我了!_16 肖时看着祁母逐渐靠近的鞋尖,下意识的将头垂得更低。 祁母看着眼前肖时的头顶,停下脚步道:“年轻人,不介意同我聊聊吧?” 肖时咬紧下唇,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 祁母见状,便转过身让祁邵带着人暂时避开。 等祁邵带着人消失在八楼,祁母才隔着一个位置在肖时身旁坐下直视前方道:“祁郁三岁那年也被绑架过。” 肖时忍不住偏头去看她,祁母却并未关注他,只自顾自说道:“本来那些人目标是他们兄弟俩,但是祁邵把祁郁哄了出去,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跑了。那时候祁郁的父亲和我进退维谷,可是看到祁邵带着主谋者的孙子回来时,我们没有丝毫犹豫的将那些人赶紧杀绝。对祁家来说,后人有一个就够了,祁邵回来了,祁郁是不是还活着就不那么重要了。” 祁母轻笑了一声:“可能你不太了解,但我与祁郁父亲与这两个孩子,的确没有什么深厚的我感情。这些年来,反倒是对祁郁心怀愧疚的祁邵比我们更像父母。” “我与他们的父亲终究是老了,子孙辈的事既不乐意也没有资格插手。但是这么多年了,偶尔,我还是想做一个好母亲。” 她终于偏过头与肖时对视,柔声道:“年轻人,如果你能和祁郁厮守一生,我不会阻拦。可是我看你似乎对祁郁有什么心结。我们这样的家庭,能给祁郁什么像样的爱?那孩子大概连怎么爱一个人都不知道。毕竟连我和他父亲都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祁母自嘲的笑笑:“所以年轻人,如果你不能毫所顾忌的喜欢他,就让他彻底死心吧。这样起码他只会痛,而不会傻到自己去作死。” 她起身轻轻拍了拍肖时的肩,微微一笑道:“你是叫肖时吧?祁郁如果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我替他给你道个歉。” 肖时思绪混乱的听着祁母离去的脚步,直到祁郁被推出手术室他才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 他踉跄的站起身,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随后跟出来的主刀医生。 那医生先是熟稔的与祁邵打了声招呼,便简洁道:“手术很成功,二少腿没有问题,只是左肩的枪伤可能会影响到他今后的生活,只怕以后二少抬手也会很困难。” 肖时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肖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医生的各项嘱咐,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随着祁母将祁郁送回了病房。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的祁郁,动了动嘴唇,半晌才找回声音向祁母道:“阿姨,能不能今晚让我陪着他?明天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祁母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应允了。 肖时如同军训那次一般搬了张椅子坐在祁郁身边守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他便下定决心预备联系祁母。 他站起身正欲离去,祁郁便睁开了眼,极轻的唤了他一声。 肖时满心酸涩的转头看去,就看见祁郁咧开嘴朝他笑道:“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在。” 肖时思考了一晚上,如若祁母不是那么动之以情,如若祁郁没有为了自己废了左手,他也许真的会在未来某一天回到祁郁身边。 可事到如今,一切都为时已晚。 伤害过自己的祁郁,伤害过祁郁的自己。他们的幸福只有片刻,不幸却如影随形。 所谓天意作弄,也不过如此。 肖时忍着眼眶的酸涩,扯起半边唇角朝着祁郁道:“祁郁,你还想我为你再死几次?” 他听见自己冷声嘲道:“祁郁,你如果真有一丝可怜我,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祁郁睁大双眼满脸仓惶的看着他,勉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宝宝,我没有,我知道错了……” 肖时连一眼都看不下去,他闭上眼转过身,抖着声音道:“祁郁,放过我吧,我真的……死怕了。” 肖时语罢,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他浑浑噩噩的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不知不觉回到了家门口,他才回过神输入密码进了门。 就在他迈进门的那一刻,肖时家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背靠着门没有动,电话不停不歇的响了一分钟后便转入了留言信箱。 嘀声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祁母的声音:“小时,不知你是否到家。我们将在两周后乘坐C1205次航班带祁郁赴B国复健,在此之前,如果你回心转意,我也能理解。” 肖时静静地听完,顺着门滑下`身子,将脸埋在膝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自从听到那通留言之后,肖时已有两个星期没有迈出过家门。 离祁郁离开的时候越近,肖时心底那股莫名的焦躁就越来越无法自控。 他拉上窗帘躲在家中,一遍遍的逼自己去想上辈子的祁郁,可是不论他怎么去想,最后出现在肖时脑海里的,永远是最后祁郁看着自己时凄惶酸楚的神色。 肖时下意识地瞥了眼墙上的钟,祁郁的航班已经起飞了。 他怔楞的蜷缩在沙发上,只觉得脑中空空一片,连着胸口也空荡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无意识的拿起遥控打开电视,双目失焦的盯着眼前的屏幕。 肖时恹恹的合上眼,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电视新闻。 他朦朦胧胧的正欲睡去,下一秒,他便被电视中传来的声音吓得滚到了地上! 他手脚并用的爬到电视机前,屏幕变幻的光照亮了他惨白的脸。他双目失焦的盯着电视里女主播开开合合的嘴唇,整个人无法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今日午后一时二十四分,由B市飞往B国的C1205次国际航班失联,经过整整八个小时的搜寻,该航班已确认在M山脉附近坠毁,据前线报导,本次事故目前暂无乘客生还。” 第十九章 肖时不是没想过如果这世上从来没有祁郁这个人就好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这辈子要和祁郁老死不相往来。 可当他听见电视里女主持刻板的叙述,肖时突如其来得涌出了一股空前的愤怒。 那是他的祁郁。 他不爱我了!_17 那个人两周之前还在满怀希冀的看着自己,小心翼翼的等着自己的原谅。他应该正肆意而又热烈的活在这世上的某一个角落,而不是成为别人口中一言以蔽之的罹难者。 肖时泪流满面的拿起之前季瑜送给他的手机,一面慌张的装着电话卡,一面连鞋也来不及穿的朝外跑去。 他边跑边打着拨通记忆中祁郁的手机号,却在听到电话里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时楞在了原地。 他穿着单薄的睡衣光着脚立在小区门口,神色茫然的低下头去看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 肖时突然遍体生寒的意识到,天大地大,却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祁郁了。 他用力瞪大了眼,却怎么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肖时才恍惚听见有人极轻的唤了自己一声。 他泪眼朦胧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熟悉身影。 肖时连眨眼都不敢,只一动不动的死死看着祁郁。 祁郁拄着拐杖靠在车边,过了良久才不知所措的用完好的右手挠了挠头,轻声对肖时道:“我只是想偷偷再来看你一眼,没想让你看到我糟心。只是你怎么连鞋都不穿就跑出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也许我可以……” 祁郁满腹的解释都在看到肖时的脸上的泪痕后被吞了回去。他下意识的想上前安慰,却又怕惹得肖时不快,便生生收回迈了一半的脚步,停留在原地万般怜惜的轻声哄道:“宝宝,你别哭……我再也不来了。” 肖时乍悲乍喜之下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急得拼命朝祁郁摇了摇头,迈开脚步就往他怀中跑去! 祁郁被肖时扑了个满怀,收不住力的狠狠撞在了车门上。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只觉左肩传来一阵剧痛。 肖时察觉到他的不适,在他怀中抬起头,双眼通红的翁声急道:“我是不是撞到你了?是肩膀痛吗?” 祁郁正心疼肖时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又哪里顾得上自己的肩膀。他小心的揽住肖时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紧了紧才柔声道:“我没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 肖时窝在祁郁温热的怀中,突然紧紧揪着祁郁的衣角放声大哭了起来。 他喜欢了这个人两辈子,担惊受怕了两辈子,直到今天,他才终于将自己这些年的委屈通通都哭给了这个人听。 肖时感受着祁郁轻轻拍打自己背部的手,一边打着哭嗝一边往他怀中更深处钻去。 祁郁轻叹了一口气,满心酸软的低下头去吻肖时的发顶。 肖时的哭声顿了顿,半晌才抽着鼻子轻声道:“我不要你走。” 祁郁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肖时把自己的脸埋进祁郁的肩窝,继续道:“我没有一刻不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害怕,我害怕哪一天你又再一次抛下我。” “我可以失去一次,但我不敢再失去第二次。可是今天,电视里说你的航班坠毁了。那时候我就在想,我再也不跟你置气了,这辈子哪怕你再把我丢下也没有关系,只要你活着回来就够了。” “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祁郁抱着收起周身尖刺瞬间软化下来的肖时,过了良久才哑声回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丢下你。这辈子是,上辈子也是。” 肖时抿着唇抬头看他,面色隐隐带着一丝犹疑。 祁郁勉强咧嘴笑了笑,侧开身带着他上了车,又伸手拉上与前座司机的隔音门,才重新将肖时拥入怀中轻声道:“我母亲可能告诉过你,她和我的父亲没什么感情基础。” 肖时不知道祁郁为何突然提起他的父母,他抬头疑惑的朝祁郁看去,后者却只是朝他笑笑便继续道:“可事实不止如此。我爸真正喜欢的人是我母亲的亲妹妹,只是阴错阳差之下,当年嫁过来的人成了我的母亲。” “从我出生到现在,我与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我父亲总跟我说,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可以用利益去衡量。我也始终这么相信着。” “直到遇到了你。那时候我想,这个人明明什么好处都没有从我这里得到过,为什么还要死心塌地的喜欢着我。也许一开始是想拿你解闷,觉得新奇。但日子久了,就难免让人食髓知味。” “我不知道你这样的喜欢能维持多久,你甚至连我的钱也看不上。我不知道怎么留得住你,但我大概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另外的人,你就会和我小姨一样走得利落干脆。” 祁郁吻了吻肖时因为诧异瞪大的双眼,顿了顿才苦涩道:“我们刚在一起的那个月,我说你痴心妄想,不是真的。” “我其实开心的不得了。” 肖时迷茫的抬头起头,不可置信的道:“可是……” 祁郁没有让他说完便打断道:“那时候乔博衍进了方家。想开他应该是听信了方家人的挑拨,在我们同居一个月后的一天,他来找过我。” “上辈子的方家一辈子没在我哥手底下翻出个花来,我也从未深想过乔博衍是不是受了他们的挑拨。那天他给我看了许多你和他一起的合照,一张张拿出来给我讲述你和他之间的往事。你和他之间有那么多回忆,可我跟你甚至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后来他问我,是不是仍觉得你对我的喜欢一定胜过你对他的情感,我说是,他就和我同时约你。” “我想赌一次,赌我的父亲和乔博衍都错了,赌你绝对不会抛下我。可那一天我在家等你,等到了第二天,乔博衍才把你送过来。” 祁郁两眼通红的盯着肖时,死死压抑着哽咽道:“那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原本也只有利益换来的才最稳妥。我又想相信你,又忍不住想着你会不会在某一天离我而去。” “我祁郁是什么样的人?我祁郁要什么没有?可我却因为一个你变得患得患失。我曾经想过何必在你一棵树上吊死,可即使世上爱我的人万千,他们也都不是你。” 肖时犹自不敢相信,他颤抖的嘴唇开开合合了好半天后才低声问道:“那最后那次宴会呢?” 祁郁垂下头抵着他的头顶,微凉的泪水沁入肖时的发端,他哑声道:“你生日的那天晚上,我在楼下看见你从乔博衍的车上走了下来。” 肖时方止住的泪又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他以为祁郁早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了。那天乔博衍带着大学同学为情绪不佳的他庆生到夜间十一点后才送他回家。肖时甚至不用多想就能明白,当时在B市冬季凛冽的寒风中满怀希冀等他回家的祁郁看到那一幕该是什么心情。 “那天是那个小男孩突然亲的我。我只是想气不过,说那些话也只是想要听你哄我两句。我也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爱你。” 肖时哭的几近倒气,他倏然伸出手搂过祁郁的脖颈,在他耳边呜咽道:“你说我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呀?!” 第二十章 祁郁极尽温柔的安抚着肖时,直到他渐渐平静下来,祁郁才收回置于肖时身后的右手,格外轻柔的捧着他的脸道:“我知道我自我又自私,嘴上说着喜欢你,却又总在伤害着你。哪怕你现在原谅我,也还是我占了便宜。从来没有人教过我到底该怎么去爱一个人,所以肖时,”祁郁一瞬不瞬的直视着他的眼。“你能教我吗?” “从今往后,能不能把所有的委屈都讲给我听?” “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发自内心的快乐?” 他不爱我了!_18 肖时盼了两辈子,总算盼到了这个人。 他从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情话。 肖时软软的靠进祁郁怀里,满心疼惜的将他不甚灵活的左手抱在胸前轻声道:“我、我也是,我再也不随便揣测你了。可如果你生我的气了,你可以骂我。但是再也不要用别人来气我了,也不要……再说那些话了,好吗?” 祁郁简直要被这样的肖时甜化了,心内酸软的不知如何是好。直到他眼角的余光扫过肖时双脚,才终于冷静下来揽着人道:“有没有受伤?” 肖时赖在他怀里不愿意出来,闻言也只摇了摇头乖巧的回道:“没有受伤。” 祁郁艰难的用左手手指挠了挠他柔软的肚皮,温声哄道:“一会上去换身衣服,我们宝宝就跟我回家,好不好?” 肖时耳尖都红了。 他一时还有些身在梦中不敢置信。可是家这个字对他太有诱惑力,更遑论这个家里还有祁郁。 他下意识地将祁郁的手抱得更紧,略带一丝颤抖的回道:“好。” 肖时一向活得应付,此时就算把整个家都收拾了一遍,要带走的东西也不足一个行李箱。 祁郁示意身后跟着的李叔拎上肖时的行礼,自己则是边拄着拐杖边伸出无力的左掌轻轻握住肖时的手腕。 肖时忍不住傻笑道:“你干嘛呀?” 祁郁看了看肖时,心里甜的直冒泡,身后无形的尾巴再一次翘上了天:“等回家了,我们就把家里重新装修一遍,你想往家里添什么就添什么。” 肖时想了想那个情景,笑了一声便道:“那祁大哥大概会把我们两个连着铺盖一起扔出来。” 祁郁也想到了这个场景,撇了撇嘴,万般遗憾道:“那就勉为其难只改我的房间吧。” 肖时见他光听到祁邵两个字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终于放声大笑了起来。 祁肖二人好不容易互通了心迹,连跨进家门时都在相对着傻笑。 祁母端坐在客厅里,听到声响偏过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脸傻相的自家小儿子。 她素来冷漠的面容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意,直到肖时注意到她停下了脚步,祁母才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道:“回来了就好。都早点休息吧。” 始终背对着他们的祁邵此时也回过头来,不冷不淡的看着祁郁道:“你倒是命大。” 祁郁活了两辈子,此时却仍像个毛头小子般止不住的笑道:“谁让我家小时是个宝贝。” 一旁肖时尴尬得掐了他一把,祁郁却浑然不觉的回过头看着他,笑得更欢了。 祁母和祁邵被辣的眼睛疼,纷纷起身朝楼上走去。 祁母走了一半才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回头道:“你室友他们往家里联络过几次,我看他们倒也是好孩子,你要是想,也可以把他们接到家里来招待。” 祁郁和肖时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 他们对视了一眼,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此时冷静下来之后肚子都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 祁郁领着肖时吃了些夜宵,便要拉着人去自己房间休息。 肖时迎着周遭阿姨们暗含八卦的眼神,面色绯红的一把扯住祁郁,分外尴尬道:“我睡客房就可以了。” 祁郁低头看了看他,好脾气的点点头,向着不远处的李叔道:“李叔,行李箱放客房里就行。” 听见李叔远远的应了声,肖时才面红耳赤的挣脱祁郁的手,跟着带路的阿姨朝客房疾步而去。 肖时径直走到了客房门口脸上的热度才稍稍退去。他轻声谢过李叔,打开行李箱拿出换洗睡衣便闪身躲进了浴室。 他靠着浴室门摸了摸自己正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三两下打开莲蓬头,也不管水还冰着就往浴缸里一蹲,任由冷水将自己浇了个透心凉。 直到水温渐热,他才小心翼翼的扬起埋在膝上的脸,慢慢的打量起四周来。 这实在算不上是一个温馨的浴室,甚至因为冷色调的装饰和过于宽大而显得不近人情。可肖时看着看着,又难以自控的笑了起来。 他将半张脸买入水中,满心欢喜的吐了几个泡泡。 这是祁郁的家,也将会成为他的家。而他喜欢这里。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肖时才磨磨蹭蹭的洗完了澡。 他浑身冒着热气的推开门,双眼朝外一扫,便看见了躺在床上占据半边江山的祁郁。 祁郁原本正半靠在床头看书,此时见他出来,便合上书页拍了拍身侧,厚着脸皮笑道:“快上来,小心着凉。” 肖时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羞窘再次席卷而来。他紧张的咬了下舌头:“你、你怎么、来了?” 祁郁朝他委委屈屈的开了口:“我肩膀也疼腿也疼,我家宝宝也不心疼我。既然你不想陪我,那就只好我来陪你。” 虽然明知道眼前这个人在装可怜,肖时还是不可避免的心软了。 他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抿着唇往祁郁怀里挪了挪,直到听到祁郁心满意足的哼声,他才出声问道:“我晚上要是踢到你了怎么办?” 祁郁将他往自己身上扒了扒,满不在乎的哼道:“不怕,踢了就踢了,反正也不疼。” 肖时:“……” 他气恼的抬头瞪了一眼眼前这个上一秒还喊着他的男人,愤愤的转过身拉上被子,决定不再搭理祁郁。 两人这段时间心里压的事太多,骤然解开心结都觉得有些疲惫。祁郁睡意朦胧间只觉怀中一暖,他勉强打起精神去看,却是熟睡的肖时不自觉的又转了回来。他格外轻柔的搂住肖时,也跟他一同沉沉睡去。 肖时是被噩梦惊醒的。 他正梦见自己睡着时狠踹了几脚祁郁。 惊醒后的他满头大汗的就要去看肖时的腿,可尚不等他动作,祁郁就将半坐起身的他扯回怀中懒洋洋的问道:“怎么就醒了?” 肖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紧张兮兮的低声道:“我昨晚踢到你了吗?” 他不爱我了!_19 祁郁睁开眼睛,带着浓浓的鼻音笑道:“没有,你一直很乖的抱着我。” 肖时被他撩的全身发软,不自觉的朝后挪了挪,他正要开腔,房门就被人从外打开了。 祁邵倚着房门看着耳鬓厮磨的两人,过了片刻才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道:“你们床单滚够了没?滚够了就给我下楼去见客。” 肖时冷不防听到这声,直接吓得滚下了床。 第二十一章 祁郁被肖时唬了一跳,挣扎着就要起身去扶。 那头肖时不等他动作,顶着一张通红的脸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 祁邵抬起眉欣赏了一番他窘迫的表情,朝着祁郁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才转身下楼算是放过了羞愤欲死的肖时。 祁邵远去的脚步带走了最后一丝声息,四下寂静中,肖时红着鼻尖很是委屈的扭过头面向祁郁道:“就说让你不要来,你非要来。这下可怎么办呀?” 祁郁被这样的肖时萌得冒泡,他欢快的拿过拐杖下了床走到肖时身边,腆着脸朝吻了吻对方的唇角,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哥肯定是因为许助理走了,觉得生活不和谐了才来找我们麻烦。”他故作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哎,单身狗的愤怒。” 肖时被他逗笑了,方才那点羞窘也逐渐消散,他搀扶着祁郁进浴室洗漱,走到一半才倏然反应过来,停下脚步讶然道:“你说许先生和祁大哥?” 祁郁一边挂在他身上推着他往前,一边像只偷腥成功的猫般得意道:“我哥那个人,大概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丢了些什么吧。活该。” 肖时愣愣的眨了眨眼,迷茫道:“许先生男道不是对你……?” 正在给他挤牙膏的祁郁闻言,差点连摆在台面上的杯子都甩了出去,祁郁满面惊悚的看着他道:“不是,宝宝,我跟许助理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让你有这么令人窒息的想法?!” 肖时被他吓得缩了缩脖子,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 祁郁瞧着他这幅模样,心下有如被绵针扎过一般的酸疼起来。 他扔开拐杖单足而立,右手放下牙膏转而狠狠的揽过肖时的腰,冲着他磨了磨牙:“你是故意惹我心疼吗?你就该冲我发脾气,就该直接冲上来给我一巴掌问我到底有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他看着默不作声的肖时,松开手气冲冲的又去单手拧牙膏。 肖时愣愣的看着他把牙膏挤的到处都是,好半天才回过神笑了起来:“你是受虐狂吗?怎么天天想着要别人打你?” 祁郁气冲冲的举起好不容易挤上牙膏的牙刷往肖时嘴里一塞,这才叹了一口气,避开肖时伸出的手,动作轻柔的边给他刷牙边道:“我宁愿你打我骂我,而不是跟上辈子似的总委屈着自己。你在我面前可以理直气壮,不只有你舍不得我,我也同样舍不得你。” 祁郁永远记得肖时上辈子将自己紧紧护在怀中的样子,每每午夜梦回,那也是他最害怕的梦魇。 他爱着肖时,尽管肖时此刻看似回到了他身边,祁郁还是能感受到其中的区别。比起上一世的倾心喜欢,眼前的肖时更像是巨大的惊吓过后对自己无奈的妥协。 他上辈子做的那些混账事哪里是几句道歉和解释就能弥补回来的?更何况祁郁甚至还欠着肖时一条命。 祁郁什么都不怕,可就怕这样软软朝他心里扎刀子的肖时,他端过水让肖时漱口:“我两辈子加起来也只遇到了你这么一个宝贝,再把你气走了,我要去哪里才能把你找回来?” 肖时乖巧的双手抱着杯子,只觉得心尖一暖,不由低喃道:“我哪也不去。” 祁郁斜眼看他,一憋再憋,终是忍不住笑着亲了他一口。 两人腻歪着洗漱完,肖时才搀着祁郁下了楼。 他们刚走到一楼,便听到了陆筱略带紧张的熟悉嗓音。 祁郁同肖时含笑对视一眼,扬声朝客厅喊道:“陆筱。” 那边陆筱正被祁家的阿姨伺候的手足无措,此时见祁郁总算出来了,暗暗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格外热情的朝他们挥了挥手:“祁郁肖时!你们没事吧?!我跟志嘉还有博衍一起来看看你们!” 原本心情愉悦正准备给予回应的祁郁在看清不远处的乔博衍后,一张脸瞬间拉了下来。 陆筱看着祁郁一秒变换的脸色,举起的手生生僵在了半空中。 肖时头疼的掐了掐祁郁,低声哄道:“好了好了,别闹别扭了。” 祁郁撇了撇嘴,可怜兮兮的被肖时带过去和众人一一打了声招呼。 陆筱向来好脾气,并不把祁郁方才的态度放在心上。此时见祁郁浑身是伤,更是吓了一跳,忍不住询问起二人这段时间的经历来。 祁郁倒是真心将陆筱唐志嘉当成好友,此时见他们发问,也就挑挑捡捡选了些能说的说了。 乔博衍始终坐在一旁安静听着,直到祁郁言毕,他才突兀的对肖时道:“方便和我单独谈谈吗?” 祁郁的毛猛然炸了起来。 肖时见他这幅虎视眈眈的模样,极轻的摇了摇头便回头朝乔博衍轻声应道:“好。” 两人并肩向院中走去,直到确认身后再无人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乔博衍才缓缓开口:“之前你都在家?” 肖时坦然答道:“是。” 乔博衍侧过头看了看他,继续问道:“我几次敲你家门,你是故意不开的?” 肖时被阳光刺的眯了眯眼,点头道:“是,我那时情绪不好不想见人。” 乔博衍目光扫过落地窗后的祁郁,顿了顿便继续问道:“是因为祁郁?你和他在一起了?” 肖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厅中的祁郁似有所感,也抬头向他看来,两相对视间祁郁朝他露出了一抹略显傻气的笑容。 肖时整颗心都胀了起来。 他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柔声对身边人道:“是,我们在一起了。” 乔博衍注视着眼前眉眼带笑少年,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哑然道:“我以为你不会原谅他,毕竟他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 肖时讶然的抬眉看他,却见乔博衍极慢的推了推眼镜,启唇道:“我和你们是一样的。” 沐浴在阳光下的肖时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不爱我了!_20 他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佯做不知:“什么一样的?” 乔博衍自嘲的笑了笑:“你们出事的那天,我就知道自己大概是被人利用了。我本想赶去提醒你,却被他们发觉。等我再醒过来,就已经回到了大学的时候。” “本以为这辈子总算还有点机会,结果却还是晚了一步。” 肖时看着眼前的乔博衍,摇着头退后一步,格外坚定的回道:“既然上辈子就不是你,这辈子依然也不会是你。除了祁郁,我谁也不行。” 他不由的又看了一眼祁郁,陡然间又升起了一股勇气来:“你做过的那些事,我不怪你。只是博衍,”肖时直视着他的双眼,“注定在一起的人,不管你怎么费尽心机,我们还是会在一起。我言尽于此。” 乔博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勉强笑笑便跟了上去。 肖时进屋时,第一声就听到祁郁正在跟陆筱唐志嘉吹嘘着自己对他有多好。 他尴尬的咳了几声,却引来了三个人偏时回过头的打量。 也不知祁郁是如何给他们解释的,只见唐志嘉半扒着沙发愉悦道:“老四、你回来的正好,我们还在商量你们后天去B国的话我们该给你们带点什么呢!” 肖时茫然的去看祁郁,却见后者正扬着头,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他无可奈何的笑笑,回道:“你们想带什么都行。” 几人说话间,乔博衍也走了进来,面色如常的走到陆筱身边坐下,笑着问他们在谈论什么。 陆筱看了看乔博衍,又将方才的话题重复了一遍。 五人又聊了一时,约好后天送机的时间,陆筱便带着他们告了辞。 李叔一路将他们送回寝室楼下,直到下了车,陆筱才找了个借口打发唐志嘉先行上楼,自己则一把拉过乔博衍,皱眉道:“你是不是也喜欢老四?” 乔博衍略有些惊异的盯着他,半晌才回过神道:“是。” 陆筱的眉头皱的更紧:“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但是祁郁肖时过的很好,我劝你还是打消你的念头。” 乔博衍扯起半边唇角,忍不住笑道:“我倒是小看了你。” 两天的时间一眨便过。 祁郁和肖时一早便被人护送到了机场。 他们已经算是来得及早,可当他们一行来到商务候机室时,陆筱和唐志嘉已经在候机室门口外等着了。 肖时目瞪口呆的看着拎着大包小包的他们,过了半天才出声道:“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早?” 陆筱朝他笑笑:“上午还有课,怕等不及就先过来了。乔博衍他还有事,就没带上他。” 言罢,他把东西递给祁郁身后的人,便同唐志嘉一起上前一步拥住祁肖二人,用力拍了拍他们肩膀,笑道:“这才做了多久的兄弟,一个两个的就出了这么多事。到了B国好好复健,等回国了,也要第一个通知我们。” 陆筱松开手,静静看了看他们二人,柔声道:“你们两个都不容易,难得,要珍惜。” 直到陆筱唐志嘉坐上车离去,肖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朝祁郁道:“陆筱……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祁郁点了点头:“应该是,他一直都很心细。” 他们就这样一路想着陆筱,很是不可思议的踏上飞机。 祁郁在肖时的搀扶下坐上自己的座位,刚转过头想同他再说两句,便看到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抬头搜寻了一圈,直到看了到他们,隐在镜片下的一双眼才渐渐弯了起来。 许汎冲他浅浅一笑:“二少,肖先生,真巧。” 第二十二章 本帖最后由馒头呀w 于 2018426 21:34 编辑 第二十二章 祁郁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许汎。 他难掩吃惊的与肖时对视一眼才好奇道:“许助理也去B国?” 许汎抬手合上身侧的电脑,食指轻推了一下眼镜,含笑道:“这些年难得考虑自己未来的道路。如今赋闲在家,就想着不如出来进修一段时间,给自己找找新方向。毕竟是不能再做回自己的老本行了。” 祁郁也算与他打了两辈子的交道,又何曾听这个总是一副运筹帷幄模样的人说过这样的丧气。 他心里憋着一口,还有些不能外道的愧疚。祁郁忍了又忍,终是脱口道:“他不要你,我聘你。我要祁邵想不看到你都不行!” 飞机已经起飞了,机舱广播中正回荡着机长语调亲和的问候。 许汎在问候声中静默一瞬,才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回道:“这世上很多东西不像二少想的那样,仿佛只要去做就能得到。祁先生于我有恩,他不愿意再看见我,我是断然没有再凑上去讨他嫌的理由的。” 他分外柔和的看了眼肖时,这才露出些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生气来:“能见到二少您得偿所愿,也不枉费我替您背一次锅。”他似是想起什么般,倏然一笑道:“只别再拿着别人不好说出口的事戳人心窝子了,就是我脾气这么好,当时也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揍您。您再这样,就别怪我也跟肖先生揭您短了。” 祁郁迎着肖时格外好奇的目光,尴尬的用右手遮住他的眼,没好气的哼道:“别听他瞎说,我们睡我们的,不理他。” 许汎见他这幅模样,忍住笑意摇了摇头,自离职后便有些低落的情绪也渐渐好转起来。 祁郁和祁邵实在太像了。 以至于许汎光是看着祁郁这个耍赖的样子,就忍不住跟着开心起来。 他重新打开电脑,却再也静不下心思去看眼前的文件。 他很想祁邵。 如果可以,许汎这辈子都不想离开那个人半步。 也许祁邵早不记得了,可许汎却一时半刻都不曾忘记过。 他不爱我了!_21 许汎家境贫寒,为了治疗久病在床的母亲更是欠下许多外债。原本只靠着父亲在工地那些微薄的薪资就已经足够难以为继的家庭,在他14岁那年父亲因施工事故去世后,终于彻底垮了下来。 当年那场事故闹得沸沸扬扬,可施工方见他们孤儿寡母y一小一病,竟反咬一口将一切责任都推给了许汎的父亲。 他们本就孤立无援,在施工方的金钱造势之下,更是背上了天价的赔偿金。 许汎的母亲苦命了一辈子,就连病入膏肓之时还要蒙受这种不白之冤。 她抵不过强权,满心绝望之下,便趁着许汎睡着之际,生生挣扎下床闭上门窗,打开家中煤气就要拉着许汎一同赴死。 他们是被邻居救回来的。 那时的许汎在病床上挣扎着醒来后,躲过所有人回到家,异常冷静的藏好一把水果刀就往父亲出事的工地而去。 他存着一颗要跟施工方同归于尽的心,却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祁邵。 那时的祁邵还只是跟着祁父偶尔出来开开眼界,可被愤怒烧红了眼的许汎却在他无意的一眼中就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愣愣的抱紧藏在怀中的水果刀,看着立在一片狼籍中的祁家父子,尚不能反应过来的听着他们喊人押出那个欺压他们的施工方领导,仿若天人般的将那个肥头大耳的油腻大叔压倒在地,只说了几句那听不懂的名词就让那人跪地求饶。 许汎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却因为眼前这一幕而激动的落下泪来。 远处的祁邵被他这幅诡异的模样惹的皱起眉头,迈开脚步就走了过来。 不管过了多少年,许汎都会记得那个即使穿着一身运动装也金贵逼人的小少爷,是如何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挑起好看的眉头问道:“你是许奇的儿子?” 当时的许汎连搭话的勇气都没有,只敢不住的冲着他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听着小少爷继续说道:“资料写着十四岁,看着倒比祁郁还小。是个可怜孩子。” 许汎手足无措的拧着衣角,茫然的看着祁邵回身跟自家父亲说了些什么。 很快,他便知道了祁邵那句可怜代表了什么。 他还没有离开,祁邵便拿着一张巨额支票走了回来,面色平静的朝他道:“今后没有人能再找你们麻烦,真正做错的人会得到他应得的代价。你父亲的抚恤金,自己要收好。今后我家也会继续资助你,直到你成人。” 许汎宛如做梦般接过那张支票,远处祁父似乎是忙完了,扬声唤了一声祁邵的名字。 祁邵应了,又不甚在意的拍了拍许汎的尖,目光好似洞察一切般扫过许汎的肚子,意味声长的向他道:“天无绝人之路,堵一时之气容易,但往往事后后悔莫及。我希望你将来不论遇到什么,都尽量去做个好人。” 许汎只能傻傻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紧抱着怀中的水果刀小声念了一句:“祁邵。” 祁邵那时虽小,可说到做到。 祁家一路资助着肖时长大成人,甚至当知道许汎即将去到D国留学时,连生活费也一并包揽了下来。 他的人生因为祁邵,陡然间变得十分顺利起来。 许汎满心感谢,却只拐弯抹角的问着每年来给他送钱的人,再在假期瞒着母亲买上长途火车票,坐整整两天一夜的火车来到B市,只为能远远的看一眼祁家的高楼大厦,看一眼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许汎去过很多次B市,能见到祁邵的时候却少得可怜。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近那个人,只能不断的让自己变得更好,以求有一天能够站到祁邵身边。 及至他学成归来,许汎没有一丝犹豫的进了祁氏。 祁氏底蕴深厚,金融地产方面又走在所有企业的前头,能进这里的人哪个不是天之骄子?可偏生许汎是个靠人资助才侥幸攀上这个阶层的人。 进入祁氏的最初的几年,许汎被当时的同事上司针对的极为惨烈,根本不见分毫能往上爬的机会,更遑论能碰见起邵。 直到有一年祁氏与D国一项对外贸易,许汎作为项目部唯一有D国深造资历的人,他才终于得到了经理勉为其难的选用,有了一次能见到祁邵的机会。 许汎从未近看过长大后的祁邵,他一面贪婪暗中打量着愈发冷峻的祁邵,一面迫不及待的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好,便攒着劲的讨好D方。可不曾想这一来二去的,自己竟渐渐成了整场晚会的焦点。 许汎当时的经理没有什么容人之量,见他抢了自己的风头,一口气憋到了晚宴结束,终是忍不住在路边便将他冷嘲热讽的一番。 而许汎被祁邵冲昏了头脑,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更是惹得经理动起手来。 但不等许汎多捱两下,恰巧坐车路过的祁邵就喊停了司机,走下来一把拦住了经理。 许汎其实并不觉得疼,他只顾着去看祁邵。 西装革履的祁邵比起幼时少了几分笑意,对了几分迫人的气势。经理吓得缩起了身子,可许汎却感觉不到一丝害怕,只偷偷的吸一口气,在心内甜道:是祁邵啊。 祁邵皱着眉静静打量了他几秒,似有不耐道:“既然有这样的才华,为什么要傻站着受这个气?” 许汎不知道如何回答,只一言不发的看着祁邵踹了一脚经理后转身离开的身影。 等到第二天,他本已做好了要面对上司熊熊怒火的准备,可不等他入座,人事部门的负责人便拿来一纸调令,将他送到了祁邵身边。 他就这么跟了祁邵十年。许汎始终都还记得祁邵准备将祁氏一些灰色产业交予他负责时问过他的话:“上了这条船再想干干净净的做人,就不可能了。你不后悔?” 许汎却只是直视着他的双眼道:“我不怕,我会永远跟着大少您。” 祁邵不置可否,但他却无比清楚自己的心意。 许汎始终记得这个人要他做个好人。 可是到底什么样的才是好人、才是个干净的人? 对于许汎说,只能是祁邵。 而他,无怨无悔。 第二十三章 飞机航行了近十二个小时。 许汎在机身轻微的颠簸中惊醒,他太久不曾回忆起旧事,竟连自己何时睡着的不太清楚。 他朝斜后方看了一眼,见祁郁熟睡中还要伸出完好的右手紧攥住肖时不放,不由摇头笑了两声。 直到空乘来进行降落前的最后一次安全确认,许汎才回过神来收拾电脑及随身用品。 他不爱我了!_22 他打开待机状态的笔记本输入密码,眸色沉沉的看了看弹出的文档,静默片刻之后才轻轻挪动鼠标,将电脑彻底关机。 祁郁与肖时睡得很沉,等他们彻底清醒过来时,飞机已经稳稳落了地。 祁邵安排护送的人在飞机停稳后便挤进了商务舱,簇拥着祁肖二人一路出了海关。 等祁郁瞥见举着他的名牌前来接机的司机,想着捎带许汎一程时,他才发觉许汎不知何时已经自行离去了。 肖时跟着他一起四下看看,疑惑道:“许先生怎么走得那么快?” 接应的司机看到了他们,倒是颇为热情的迎上前领着他们朝停车处走去。 祁郁冲他微微颔首,便向肖时道:“估计他是不想看见我。” 见对方疑惑的睁大了眼,祁郁尴尬的咳了一声:“要不是我用我哥威胁他放我走,他也不会被我哥迁怒。” 肖时好笑的瞟了他一眼,才叹道:“我总觉得有些太巧了。” 祁郁一怔,很快便若无其事的笑道:“不用多想。” 他们抵达B国时还只是当地时间的下午一点,二人连行李都来不及放,便直接去了市区的医院。 祁母联系好的医师一早便在等着祁郁,见他到来后更是一秒也没耽搁,一挥手就让人带着祁郁把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 肖时忐忑不安的坐在办公室中等候结果,直到日渐黄昏,祁郁才终于被人领了回来。 劳伦斯一直耐心的研读着祁郁从国内带来的病例,此时见他总算完成了各项检查,摆摆手示意他坐到肖时旁边,便接过助手送上的各项报告仔细翻阅了起来。 肖时比祁郁还紧张。 他在桌下伸出手紧紧握住祁郁,咬着唇专注的盯着劳伦斯的一举一动。 祁郁看着他这幅格外担心自己的模样,连自己的肩伤都不想起了,只顾着满心甜蜜的咧开嘴角哄道:“宝宝放心,我的肩膀好着呢。” 劳伦斯的助理是懂中文的,此时听了这话,也就尽职的转述给了自家脸带疑问的老板。 劳伦斯面无表情的听完他的转述,将手中报告往桌面上一扔,冷冷的用英语说道:“你的肩膀可一点也称不上好,祁。” 肖时强装出的笑脸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狠狠瞪了一眼还在自己耳边狡辩的男人,才转过头用流利的英语向劳伦斯道:“医生,能否跟我详细描述一下他的情况?” 劳伦斯挑着眉点头道:“祁在中国的手术虽然很成功,可他的所受的枪伤对肩袖与韧带都造成了不可逆的创伤。他如今的情况,纵使再次手术治疗也无法恢复的以前的情况。”他转眼看向祁郁,“你这段时间应该疼得难以入睡吧?” 肖时怔怔的的去看祁郁,他竟是一次都没发现过祁郁的肩膀不适。 劳伦斯 食指敲了敲桌面,继续道:“我可以为你进行微创手术,不过祁,你需要知道,纵使如此,你今后的右肩关节也会有明显的活动度下降,时不时还会出现不适与疼痛。” 祁郁对自己的情况早有心理准备,如今听他这么说,也不觉得失望,只不甚在意的点头回道:“我的身体我清楚,我只要比现在好,并不强求回道之前。” 劳伦斯了然的颔首,径自起身下了逐客令:“具体方案我还需要和其他人商讨,你们可以先回去准备明天的复健。” 肖时点点头,率先站了起来去搀扶祁郁。 劳伦斯看着他笑了笑,冲着祁郁意味深长道:“你有一个非常关心你的爱人。” 祁郁闻言,一张因为心虚而显得小心翼翼的脸倏然笑开了:“谢谢,我也非常爱他。” 正伸手替他拿拐杖的肖时再次不争气的红了脸。 待二人回到住处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肖时情绪低落,一踏进家门便找了间房子躲了进去,任由祁郁在外头怎么哄都不肯开门。 他说不清自己心底这股莫名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又闷又痛。肖时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顶,拿起平铺在床上的睡衣走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当他周身冒着寒气踏出浴室门时,祁郁又再一次的半躺到了他的床上。 肖时脚步一顿,就看见祁郁侧过身,厚着脸皮朝他张开了右手:“宝宝,过来。” 这样的祁郁简直令肖时无法招架。他慢慢垂下了头,一言不发的爬上床,避开祁郁的腿伤钻进了他怀里。 肖时搂着祁郁的脖子,闷声问道:“疼不疼?” 祁郁笑着吻了吻他的脸颊,柔声道:“肩膀不疼,心比较疼。” 满心酸涩的肖时被他这么一岔,气的张开嘴就在他右肩上咬了一口。 祁郁疼的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哄道:“今天受的伤,都是保护老婆留下的勋章,我这骄傲还来不及呢。现在好不全更好,还能赖你一辈子。” 肖时快被他气笑了,抬起头咬牙切齿的冲着眼前这个没皮没脸的人道:“你到底是从哪学来的这些诨话?你” 祁郁见他情绪总算有所好转,才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有你在,我哪里还想得起疼不疼?” 肖时眨巴着一双微红的眼看着祁郁低笑道:“还陪不陪我睡?” 他认命的将头往祁郁怀中一埋,翁声道:“陪。” 肖时跟着祁郁奔波了一天,没一会就睡熟了。 祁郁久久注视着他格外乖巧的睡颜,终是忍不住在他额角落下轻轻一吻。 睡梦中的肖时没有被惊醒,祁郁长出了一口气,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拄着拐杖朝门外走去。 他一边朝外走一边拨号,走到门口时,祁郁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肖时才轻轻带上房门,冲着电话那头道:“哥,是我。” 当肖时再次醒过来时,祁郁已经不见了。 他迷茫的摸了摸空荡荡的另外半边床,半晌才回过神,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去找人。 客厅中同样没有祁郁的身影,当肖时跨出房门时,便只见到昨日护送他们的保镖之一正规矩的坐在沙发上读着报纸。 他不爱我了!_23 那人听见动静后回过头,起身朝他恭敬道:“祁先生已经先行去医院了,他怕复健枯燥,嘱咐我等您起床后带您去附近逛逛。” 肖时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他,状似平静的回道:“也好,我去换身衣服。” 他背过身朝自己房间走去,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祁郁一定有事瞒着他。 肖时眼中划过一丝暗芒,匆匆换上衣服便领着客厅中等候的人出了门。 他一路使唤着那人将他带到L市最大的购物中心,趁着对方在他试衣时的一个分神,找准时机迅速跑了出去。 他拦下一辆车朝医院赶去,却在半个小时后被劳伦斯告知祁郁今天并未在医院出现过。 肖时面色沉郁的踏出医院大楼,余光一扫,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车牌号。 他急忙走上路边停驻的出租,指挥着司机跟上前面那辆车。 祁郁的车一直开到接近市郊才缓缓靠边停了下来。 肖时让司机远远的停下车,自己徒步走到了离祁郁不远的拐角处藏好。 他面色复杂的看着祁郁被保镖搀扶着走进街边的店面,正欲上前,便看见一早跟着自己的那人在前方街角下了车。 他心下一惊,正要朝后躲去,却突然被人捂住了口鼻。 肖时极力偏头看去,却听见许汎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肖先生,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 第二十四章 肖时悚然一惊。 街角那人已经近在眼前,他正欲挣扎,许汎却似早有所料,淡笑一声便强行将他带上了停在路边的车中。 车上已经坐了人。许汎紧跟着上了车,与这人一同将肖时夹在了中间。 他不动声色的侧头去看。 那是个保养得宜的中年男人,此时见他不住的打量着自己,便随手撇下手中的平板电脑,一双锐利的眼笑出了几丝不甚明显的细纹:“若不是小许留了个心眼,倒真是不知道何时能与你相见了,肖先生。” 肖时只觉自己小臂上的汗毛都不受控的竖立了起来:“你是谁?” 那人饶有兴致的坐直了身子:“肖先生可能不曾听过我的名字,但我带来了一位你应当十分熟悉的小友。” 他含笑朝前看去,不紧不慢的对着副驾驶道:“人上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和你的朋友打个招呼。博衍?” 肖时讶异的扭头去看,只见乔博衍那张熟悉的脸缓缓从前座转了出来,带着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神色回头道:“是,方先生。” 方文钟半是无奈半世纵容的摇了摇头,重新看向肖时道:“今天把肖先生带过来,一呢是想告诉你一些祁家不会告诉你的事,至于二嘛,则是希望肖先生听完后,能帮在下几个微不足道的小忙。” 车内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 方文钟好脾气的笑笑,摆了摆手轻巧道:“肖先生不妨听完再好好考虑考虑。”他抬头使了个眼色,“博衍。” 乔博衍颔首,偏头仔细看了看肖时的神色,才从怀中拿出一份文件,向肖时柔声道:“我来告诉你伯父伯母去世的真正原因。” 那早已是非常久远的事了。 十六年前的C国还是祁家一家独大的时候。 而那时在祁家当家作主的,还是祁家两兄弟的父亲祁明驰。 祁明驰此人虽有心收敛,却终究抵不过祁家人血里的那份天性。纵使将C国国内的产业通通捞上岸,他也还是瞒过了当时所有的人,生生划走了一帮弟兄去东南亚建起了兵工厂。 他心大手狠,做起事来也只认利益不认同胞。C国正府的一早便留了心眼,悄悄安插了几个卧底潜入东南亚,而乔博衍的父亲与方文钟便正好是其中之一。 这些卧底整整潜伏了两年,直到祁家与O洲明目张胆的做了一场交易,这才算是收集全了祁家的犯罪证据与所有潜在势力。 C方知情后,下达了紧急指令,让遗留在东南亚的这批人兵分两路,一路将所有情报连夜送回国内,而其余人便留在东南亚随时准备搅乱交易。 众人经过一番讨论,不约而同的都选择让家中尚有一岁幼儿的乔父与当时年纪最轻的方文钟回国。 一群爱国战士,在明知有去无回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的将生的希望留给了二人。 这些人哪个家中无妻无有儿无父无母,可这些热血男儿为保家国,各个都是义无反顾。 乔父与方文钟在那次交易前三天,被他们护送着悄无声息的踏上了归国之路。 这一路并不顺利。 他们的船还未开出金三角,追捕的人便跟了上来。 方文钟同乔父与那些人一路斗智斗勇,总算赶在了第三天迈入了国境线。 他们好不容易安下心来,念子心切的乔父便避开了众人试图联系妻子让她近期多注意安全。 乔父满腔的思念,都在电话接通后被那头的祁明驰含笑的声音生生浇灭。 那时的他满心惶恐,却不知这一切只是个骗局。 乔母亦是军人出身,只是因为有了乔博衍,才转了业从一线退了下来。 早在乔父执行任务的这段时间,她便已生警觉。 等到祁明驰得到消息上门逮人时,乔母早早便从窗缝瞥到了他们的人马,一把抱过房内安睡的乔博衍逃了出去。 乔母方才在家中便仔细思量过,此时逃出来,更是脚下不停径直朝曾替自己接生的肖医生家中走去。 那位肖医生正是肖时的父亲。 他不爱我了!_24 当年肖时的母亲与乔母产期相近,又都生了男孩,一来二去便也成了手帕交。她不敢贸然将乔博衍送回父母家,此时此刻也只有一个肖母可以相信。 乔母一路直奔肖家,见到抱着肖时开门的肖母,双膝一软便直直跪了下来。 她甚至来不及多加解释,只躲开意欲搀扶她的肖母,恳求她收留乔博衍。等后者点头应允,她重重的朝肖母磕了个头,便朝来时的方向跑去,预备引开祁家。 乔母孤身一人,自知无法躲过祁家人的追捕,几番思量之下,她脱下自己的外衣团在怀里,逐渐将身后的人引向护城河的方向。 直到退无可退,她才面色平静的打量了一番左右,确定四周毫无一丝光亮才停下脚步,抬头直视着近在眼前的祁家车队。 她迎着车灯,伸手护住手中的外套。 对面祁家的人在黑暗中看的不甚分明,只当她怀中的衣服是个婴孩,干脆利索的就开了枪。 乔母在人生的最后一秒,想的也都是孩如何为自己的孩子博得一线生机。 只是祁明驰实在老奸巨猾,料定了乔母不会带着自己的孩子一同赴死,在只捞出了乔母一个人的尸体之后,他兜兜转转终是查到了肖时父母这。 方文钟与乔父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便告知了自己的上级。 可上级却以国事为重,驳回了乔父的请求,并欲将他与方文钟看管起来。 二人只能逃跑。 等他们见到乔母留下讯息,赶到时肖家时,那里已经成了一汪火海。 乔父心肝俱颤的看着消防员来来去去,直到他们抱出了两个孩子才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注定松不到底。 他还来不及上前认回自己的孩子,不远处的街头,就出现了祁家的车辆。 乔父绝望之下让方文钟钻空带走乔博衍,自己却如乔母一般,朝着祁家人所在的方向跑去。 方文钟安静听完,这才偏头看向身侧面色惨白的翻看着手中文件的少年,轻声道:“祁明驰给你们四个都下了药,若不是你和博衍命大,只怕也是在劫难逃。” “我本不欲再同你扯上关系,只是种种巧合终究又将你卷了进来。祁家不仁,让我兄弟死不瞑目,家国不义,偏置我们于死地。既然没有人为我们要回这笔债,那就只好我自己来讨!” 肖时不理他,只颤抖着双手去看向许汎,艰涩道:“这些都是真的?” 许汎镜片后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半晌才微微弯了起来:“您心里其实很清楚到底该相信谁。不是吗?” 第二十五章 二十五章 沉寂的车内缓缓响起一声叹息。 方文钟抬起手,朝着肖时的肩膀轻拍两下:“方叔对不住你。若是早知道会让你受这么多年的委屈,当年就是再苦,我也一定会把你带上。” 见肖时依旧静默不语,他略显无奈的执起肖时与乔博衍的手,偏头温声向着肖时道:“博衍是个好孩子,我也不是那种古板的人。你们两个孩子从小苦到大,我是再也不愿逼迫你们半点。博衍这孩子喜欢你这么多年,若是有这个缘法,我自是希望你们俩能好好在一起。可若是你实在喜欢祁家那小子,”方文钟长出一口气,“就同小许一般,拔掉他们的翅膀吧。” 肖时被他捧着的左手倏然一紧,面色复杂的看向许汎。 后者只是微微眯起眼,轻叹道:“我是真的很喜欢祁邵。” 他不咸不淡的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淡笑一声:“只可惜他总是看不到我。” 不远处的街道突然出现了祁郁焦急的身影,许汎玩味的抬眼望去:“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既然他不想看,我就让他除了我什么都看不到。” 肖时显然也瞧见了祁郁,他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肖时上衣口袋中的手机便急促地响了起来。 其余三人不可避免的瞥见了肖时手机屏上祁郁两个大字。 方文钟率先叹了一口气,安抚性的拍了拍肖时的手背,低声道:“想接的话,就接吧。” 肖时置若罔闻的垂下头,眸色沉沉的再看了一眼腿上的文件。 直至手中的电话再度响起,他才格外沉静的直起上身,睁着一双漆黑的眼,不带任何情绪的与方文钟对视。 半晌之后,他才用指尖划过屏幕,不动声色的开口道:“喂?” 祁郁本是来这里等祁邵派来的人,却不料那人还未到,反倒是自己安排看护肖时的人来了。 他瞬间便失了等人的耐心。 祁郁一边心急如焚的拄着拐杖往外走,一边示意身侧的人为自己戴上耳机拨通肖时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直到祁郁即将失去所有耐心,那头的肖时才总算接起了通话。 祁郁狠狠松了一口气,瞬间软了声问道:“宝宝,你在哪?我去接你,嗯?” 电话清冽的声音略有些失真,祁郁屏息去听,却只听见肖时格外冰冷的回道:“祁郁,你在瞒我什么?” 无奈于自家爱人的敏感,祁郁缴械投降道:“本来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结果还是让你猜到了。我去接你回家,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们宝宝,好不好?” 肖时听着祁郁极尽温柔的哄声,面上一丝波动也无。他看了一眼用眼神向自己示意的乔博衍,抿了抿唇回了一句“我在医院附近等你”,便挂断了电话。 方文钟轻扣了两下司机的椅背,前方司机便趁着祁郁一行人尚未注意,悄悄从后方将车开了出去。 车内一时无声。肖时淡然的将手机收起,寒声道:“你们需要我怎么做?”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直到方文钟点了点头,乔博衍才又拿出一只U盘递给肖时:“据我们所知,祁家很快又要进行一笔交易。当年的罪证已经全部被毁,这一次许先生带来的文件也不足以将祁家压死。我们希望你能从祁郁那拿到东南亚兵工厂的加密文件。” 肖时清冷的双眼隐隐泄出一丝悲伤,他合上眼帘沉吟片刻,终是抬手接过了乔博衍手中的U盘:“好。” 他们赶在了祁郁之前回道了医院所在的街区。 肖时让方文钟将车停在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店前便下了车。 他不爱我了!_25 他在车门前站立片刻,直到方文钟朝他颔了颔首,肖时才迈步往店内走去。 约莫过了十分钟,肖时的电话再度响了起来。 肖时捧着手机,余光扫过周身好奇的打量着他的其它顾客,轻吐了一口气,才接通电话与那端的祁郁简单描述了自己的所在。 祁郁来得很快,肖时手中的咖啡还未喝过半,他就已经出现在了店门前。 店内的客人们大半都在低声谈论着拄着拐杖匆忙朝里走的祁郁,肖时缓缓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回杯碟上,这才偏过头,一瞬不瞬的去看正向自己走来的男人。 祁郁身高腿长,不笑时哪怕拄着个拐杖,也还是颇具东方人的俊秀雅致。 当肖时总算从怔愣中回过神时,祁郁已经来到了他身前。 二人在周遭人善意的打量下静静对视着,直至肖时不甚自在的偏过了眼,祁郁才微微抬起右手碰了碰他的脸轻声道:“让我家宝宝着急了,都是我的错。回家了想怎么罚我都可以,好吗?” 肖时轻轻皱起了眉头,从鼻子里闷闷的应了一声。 祁郁这才略安下心,哄着人上了等在外头的车。 他们回到住所已是傍晚时分。 祁郁担心肖时没有吃饭,一进家门便先拐去了厨房。 冰箱中有家政妇准备好的晚餐,祁郁才松了一口气,顺手把拐杖放到一侧,右手端着盘子单脚跳到微波炉前来回几次,将菜挨个热好,这才重新拄起拐杖,探出头对坐在厅中的肖时道:“一会先吃点饭垫垫肚子。等吃完了,我就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诉你。” 跟了一路的保镖们此时都回了隔壁的房子,硕大的客厅中只能听到祁郁在厨房窸窸窣窣的声响。 肖时咬着下唇看了看厨房的方向,静默半晌,还是起身走了进去替祁郁搭把手。 两人沉默着用完餐,又沉默着洗漱完毕。 直到天色尽黑,祁郁才坐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拉过肖时的手,略显可怜的说道:“我只是觉得事情太危险才不想和你讲。” 肖时挑起了好看的眉头:“到底是事情太危险,还是不能和我这个外人说?” 祁郁一怔,好半晌才回过神,一把将他扯入自己的怀中咬牙切齿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还算外人那谁才是内人?!” 肖时被他噎得说不出话,便只好一动不动的僵在他怀中听他继续道:“昨天你说我们遇到许汎太巧,这句话没错。所以昨晚我给我哥去了个电话。” “许汎大概是冲着我来的。”祁郁偏过头吻了吻肖时的脸,“他实在跟了我哥很多年,我们谁也没怀疑过他。可他却偷走了很大一部分高层文件,目前看来,他应该是投奔了方家。” 肖时目光闪烁的去看祁郁,后者却只是笑着将他揽的更紧:“我跟我哥都看错了人。许汎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就抛下一切潇洒离去。” “我哥明天便会带人来B国,我不怕其他,只怕许汎情急之下会朝你下手。所以才想把你安安全全的留在家里。” 被他抱在怀中的肖时慢慢的抬手回抱住他:“许汎他,偷走了什么文件?” 祁郁摇了摇头:“不清楚,只听说是东南亚那边的东西。” 肖时睁着眼直直朝着床头看去,他缓缓地摸了摸祁郁的后脑,低声道:“要是我和许汎作出同样的事,你会和祁大哥一样吗?” 祁郁将他扒出怀中,抬起右手捧住他的脸,坚定道:“如果是你,我大概连自己的命也会拱手送上。” 肖时微微眯起眼睛,从喉咙里带出一丝笑意:“你自己说的话,可不许反悔呀。” 第二十六章 二十六章 两人一夜相拥,直至天光透亮,他们才从客厅的传来的细微声响中渐渐醒了过来。 祁郁朦朦胧胧的收紧环在肖时腰间的右手,用鼻尖亲昵的蹭了蹭对方的头顶,带着浓浓的鼻音对怀中将醒的人道:“再多睡一会?” 肖时在他怀中懒了一会,终是揉了揉眼睛,微微摇着头半坐了起来:“不睡了。外面是谁来了吗?” “应该是我哥到了。”祁郁看着他这幅软软的模样,忍不住笑着坐起身又将人揽入怀中,“是想和我一起出去,还是在房里等我?” 被他搂在怀里的人瞬间醒了神,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珠向他道:“你昨天答应过我什么?” 祁郁无可奈何的松开手,妥协道:“走吧。” 等到他们再次踏出房门,祁邵已经用完了早餐。 祁邵随手抽过餐巾揩过嘴角,头也不回道:“你们倒是睡得安稳。” 看着浑身散发着寒意的自家哥哥,祁郁咳嗽一声,尴尬的摸了摸鼻尖,便带着肖时走到他身侧坐下:“对不起,哥。” 祁邵正端着杯子想喝一口咖啡,此时听他没头没尾的道歉,不由停下了动作,扬起半边眉头诧异道:“这可真是稀奇,祁二少爷还学会道歉了?” 受他嘲讽的祁郁表情僵了一瞬,仍是继续说着:“要不是我,许汎也不会……” “就算没有你他也会背叛我。”祁邵不耐烦的打断道,“我早就料到会是他了。只是毕竟跟了我十年,我还是想过给他一条生路的。” 他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咖啡,在另外二人的注视下缓缓递给祁郁一张芯片:“他既然乐意作茧自缚,我就亲自来送他一程。” 见祁郁不发一言的接过芯片,他才转眼看向肖时,意味深长道:“你确定要为了这小子淌这滩浑水?” 肖时不为所动的回视祁邵,良久后才露出一点笑意道:“祁家的家事与我无关,我只要和他在一起。” 祁邵瞥了一眼一旁激动不已的傻弟弟,生平第一次面上带了些真心实意的笑:“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放任祁邵打量自己的肖时也跟着笑了起来,直到对方移开视线,他才垂下眸光闪烁的眼,低声答道:“祁大哥你,也很有福气。” 祁邵只当他说的是恭维话,只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便招呼祁郁去书房议事。 他们要相谈的话题不便让肖时知晓,祁郁为难的回头,却见淡笑着朝他微微颔首道:“去吧,我去给你和祁大哥煮两杯咖啡。” 祁郁松了一口气,咧嘴笑道:“我们很快就谈完。” 他不爱我了!_26 肖时看着祁郁一路走进书房,直到后者彻底合上了门,他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起身回到房中。 重生回来之后,祁郁倒是真的从未怀疑过他。哪怕昨日他的情绪再不对劲,那人也没有丝毫深究的意思。 肖时面容冰冷的取过自己昨日穿的外套,将手从被划破的内袋深入到内衬中摸索,片刻后便掏出了一个小型的窃听器来。 他想起昨日离去前许汎的叮嘱,不由自主的咬紧下唇,不再犹豫的将窃听器塞入袖口,转身进到厨房打开咖啡壶接了两杯咖啡。 肖时端着托盘扣响书房的门,直到听见里面传来祁邵的应允声,他才伸手转开门锁,边往里走边对抬头看他的两兄弟道:“祁大哥一路赶过来应该累了,我替你们重新煮了两壶咖啡。” 祁郁手脚不便帮不上忙,索性就坐在位置上伸出右手攥着肖时的衣角傻笑。 感受到衣角被拉扯,肖时面色复杂的朝祁郁看去,终是在被他察觉之前换上了一抹半是无奈半是妥协的笑,揉了揉祁郁的发顶柔声道:“别闹。” 对面的祁邵似乎已经对两人时不时冒出来的小动作产生了习惯,此时也只是伸手拿过自己的杯子,并不出声打断。 肖时只好由着祁郁跟自己撒了会娇,直到祁邵面露不耐才收起托盘轻轻扯开祁郁的手朝外走去。 在经过书架的那刻,他再次回头去看两人,借由着托盘的遮挡,在与祁郁相视而笑之时不着痕迹的将窃听器藏了进去。 许汎给他的窃听器只要打开开关便会在电脑端自动留档,肖时甚至不用担心如何将音频文件传给方家。 祁邵与祁郁从上午一直谈到黄昏,直到两人饥肠辘辘之时,两人才停了下了。 祁郁率先扶着桌子立起身,冲着祁邵点了点头:“就这样吧。这次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桌后的祁邵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哼道:“好了,去找你的心肝吧。” 虽然肉麻,祁郁却还是被自家哥哥的这个形容甜到了。他厚着脸皮笑了两声,撑起拐杖迅速打开门走了出去。 从踏出书房起,肖时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内,坐在床尾一动不动。 当祁郁找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他垂着头独坐在黑暗中的样子。 祁郁反手开灯,皱着眉走到肖时身前,不由分说的抚着他的后脑将人揉进自己怀中。 肖时在黑暗中待久了,此时乍见灯光,眼角被刺激的流出了几滴生理性的眼泪。 他感受着与祁郁衣服下躯体的温度,乖巧的将脸埋在他柔韧的腹部,半晌才翁声道:“你们聊了很久。” 祁郁仔细分辨着肖时话语里的情绪,过了好一会才艰难的微微抬起既麻又痛的左手圈住肖时,给了他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拥抱:“许汎这次偷走了太多要紧的东西,我父亲也失踪了,所以我们一直在商讨是否要一起去一趟东南亚。” 眼前人轻抚自己脊背的手实在太过柔情,肖时舒服的忍不住喟叹一声:“你又要丢下我吗?” 祁郁的身体一僵,直到察觉到怀中人不自觉的颤抖才回神道:“我是想过把你送到父亲那。但我再也不会自作主张。” 他缓缓在肖时身侧坐下,伸出手紧握住后者微凉的指尖:“我当然希望你能安安全全的留下,可只要你想,我们就一起。” 看着肖时瞪圆了眼睛,祁郁却只是笑着执起了他的手,轻轻烙下一吻:“我们家宝宝还要继续生我的气吗?” 肖时眼中划过一丝暗芒,他垂下头不着痕迹的缩起指尖低声道:“我怎么会生气。” 见自家宝贝情绪好转,祁郁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轻声哄道:“跟我出去吃饭,嗯?” 祁邵并不住在这里,三人简单的吃完晚餐,他便坐上屋外等待的车回了自己的住所。 因着心疼今日让肖时受了委屈,祁郁难得的没有闹他,等送走祁邵便回屋哄着肖时早些洗澡休息。 大抵是解开了心结,肖时心情颇好的在睡前热了两杯牛奶,与祁郁分喝完毕就早早主动的钻入了男人怀中安心睡去。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肖时在一片漆黑中分外清醒的睁开双眼。 他定定的看着屋顶,直至双眼彻底适应了黑暗,他才转动眼珠去看睡死在自己身侧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翻身下床,将从书房取回的窃听器掰碎扔入马桶,按下冲水键将其一冲而净。 肖时看着急速流动的水流,直到再也不见丝毫碎片,他才重新回到房间,给手机换上一张临时卡,径自在黑暗中拨出了一串号码。 电话响了整整五声才被接起。 他看着月光映照下祁郁略显稚气的睡颜,静默一秒,终是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道:“方先生,是我。” 第二十七章 二十七章 “你做的很好,孩子。”电话那端响起方文钟略显低沉的声音。 肖时立在床头,无意识的摩挲着祁郁喝过的牛奶杯杯口,轻声回道:“芯片被祁邵带走了,不过他们后天会去一趟东南亚。” B国的天气向来变幻无常,不过谈话间,窗外已倏然落起雨来。 屋外划过的电闪雷鸣时不时照亮祁郁熟睡的脸,肖时缓缓弯下腰摸了摸这人的鬓角:“后天我会装上您给的定位器跟他们一起走。” 那头的方文钟似乎叹了一口气:“委屈你了孩子,方叔很快就来带你走。” 肖时终是收回手低应道:“好。” 祁郁难得比肖时起的晚,他睡眼惺忪的摸了摸冰凉的另半张床,迷茫的拄起拐杖下了床。 他心心念念的肖时一早便钻进了厨房,此时见他自己走了出来,便带着笑意将手中的餐盘放下,柔声问道:“漱口了吗?” 这实在是极尽温情的一幕。 祁郁挪到自家爱人身后,耍赖似的将整个人贴了上去:“怎么起的这么早?” “自然而然就醒了。”被他蹭得脖颈发痒的人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不爱我了!_27 小孩子祁郁得意的哼了一声:“谁让我老婆就喜欢我这样。” 他嘴上占完便宜,还不等肖时恼羞成怒,便心情颇佳的哼着歌拐回了浴室洗漱。 祁郁向来动作快,等他神清气爽的再次步出房门,肖时也不过才刚刚将早餐摆上餐桌。 他似乎是昨晚上了瘾,这会又忍不住上前扯过肖时的手吻了一下:“为什么突然想起做早饭?” 后者没有因为羞窘而抽回手,只是难得的坦然回视着祁郁道:“感觉好久没有给你做饭吃了,你以前……都不怎么吃我做的饭。” 正偷偷揩油的男人瞬间停了动作,有些底气不足的摇了摇肖时的手:“不是不吃……” 肖时忍不住挑起了眉:“嗯?” 祁郁撇了撇嘴,偏过头老实交代:“我只是看不惯你累的睁不开眼还要给我做饭吃的样子。” “……”肖时一言难尽的皱起了眉头。 见自家宝宝一副怀疑的表情,祁郁又着急了起来,不由分说的抓着他的手打了几下自己的嘴:“都怪我不会说话。我再也不敢了。” 肖时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直到祁郁不安的捧起他的脸,肖时才展颜一笑,突如其来的问道:“祁大哥今天还过来吗?” 一时摸不透肖时想法的祁郁迷茫的摇了摇头:“他要去父亲那一趟。” 得到回答的人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倏然伸出手揽住了祁郁的脖子。 祁郁低头看着怀中软绵绵的少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怎么了?” 肖时攀着他的脖子,尽管羞得连眼圈都红了起来,却仍执拗的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道:“那你……要不要吃我?” 祁郁瞬间就起了反应。 …… 两人且战且歇,一路从厨房折腾回卧室,从清晨闹到傍晚,直到肖时累的半昏过去,祁郁才总算放过了趴在自己身上的这人。 他怜惜的吻着肖时哭肿的双眼,拿过手机吩咐人去酒店准备些粥食回来。 祁郁心虚的揉按着肖时的后腰,直到有人扣响了房门,他才放下肖时裹上浴袍,自己将打包回的粥拿了进来。 肖时睡得实,祁郁只好艰难的将他揽进怀里,一遍又一遍的轻轻唤他。 后者在他不厌其烦的骚扰下勉强睁开眼吞了几口粥,便摇头撒娇道:“唔……不……不要了……” 祁郁哭笑不得的看着再次睡过去的人,只能认命的拖着不甚灵便的身体一遍遍进出浴室,直到把自己也折腾出满头大汗才把肖时清理干净。 他仔细将人检查了一遍,见肖时没有受伤与发烧的迹象,才算放下心来,搂着人睡了。 日月再交换一轮,便到了与祁邵约定出发之日。 祁郁昨天一气吃了个饱,与床上晕晕乎乎的肖时比起来,倒是格外神清气爽。 他俯下`身给了哼唧中的肖时一个早安吻,哄着人再补补神,颇有耐心的单手给人换了一套新衣服。 祁邵一向没什么耐心,直到他爆发的前一秒,祁郁才领着人从房里走了出来。 他扔下手中的财报,不动声色的扫过肖时透着潮红的脸,皱了皱眉:“把人折腾成这样也要带着?” 祁郁难得的窘迫起来:“嗯,我不能放他一个人留下。” 祁邵无可无不可的颔首,招呼着两人上了车。” 祁邵为了避过许汎等人,一早便换了辆不起眼的SUV。 车内空间大,三个人坐在后座也不嫌压迫,祁郁小心的让肖时稳稳靠在自己肩上,才分出神去看窗外。 这一看让他忍不住诧异道:“其他车去哪?” 祁邵头也不抬的继续拨弄着手中的平板:“我吩咐他们分头走。既然许汎投奔了方家,这些车估计早就被盯上了,不然你以为我闲的没事弄这么一辆车来?” 祁郁被他哥噎的摸了摸鼻尖:“也对。” 祁邵没有再说话的意思,祁郁也只顾着替闭目养神的肖时按揉后腰。车辆在沉默中平稳的朝机场赶去。 直到一行人即将抵达事先预定的汇合点,祁郁三人乘坐的suv两侧突然窜出了两辆车来。 祁邵瞬间坐直了身体,冷下脸冲着前座司机道:“不用硬撞,前面会有人来支援。” 司机将油门一踩到底,半晌才抖着嗓回道:“大少爷,支援的人不会到了……他们大概也被拦住了!” 祁邵冷下脸看着前方空无一车的车道,一边从储物盒中取出一把□□,一边卸下插在USB转换端口的芯片递给肖时:“找个地方藏起来,他们不会想到这东西在你身上。” 祁郁附和了一声,在那两辆车同时撞上来之前将肖时牢牢的护在了怀中。 对方显然训练有素,撞上来的角度也分外刁钻,他们的车被成功逼停,祁邵满头是血的示意完好无损的肖时捡起掉在前座车底的枪。 肖时不发一言的爬到前座将枪捡了起来,看着祁邵头也不回的朝自己伸出手,他紧抿双唇,又扫了一眼强忍痛楚的祁郁,终是缓缓抬起双手,将□□对准祁邵,寒声道:“我劝你们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对方的人已渐渐逼近了他们的车门。祁邵同祁郁不可置信的向肖时看去,却见一贯最是柔软好欺的人此时正面色复杂难辨的看着他们:“我不想杀你们,别逼我。” 第二十八章 二十八章 SUV车门已经被人从外侧打开,祁郁却仍定定的看着眼前人。 他头昏目眩,无法抑制的想起了这人昨天在自己怀中乖顺依赖的模样。 昨天他们还在抵死缠绵。 他不爱我了!_28 祁郁目眦欲裂的看着肖时将芯片交给突然出现的乔博衍,迎着周围的枪口扑上前一把攥住了肖时的手腕,他牙齿被自己咬的咯咯作响:“他们威胁了你什么?!” 肖时拦住欲上前的乔博衍,深深打量了一眼祁郁,这才露出一点清浅的笑意来。 他缓缓搭上腕间的手,微微一使力,后者便松开了手:“你知道的,没有人能威胁我。” 肖时叹了口气:“我不能让你们就这么去东南亚。”他偏过眼看了看面色阴沉的祁邵,“好好睡一觉吧,二位。” 他话音甫落,车外虎视眈眈的众人便用电击器将祁家兄弟并司机同时击晕了过去! 肖时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人软倒在座上,借着乔博衍的搀扶出了副驾驶。 两人一路向后,待行至一辆Pullman轿车前,乔博衍才率先停下了脚步。 紧随在他身后的肖时抬头看去,只透过放下的车窗瞧见方文钟向前座摆了摆手,车门便自动打开了。 许汎的脸瞬间露了出了,他含笑推了推眼镜,冲二人颔首道:“辛苦了,上车吧。” 他们带来的人手脚极快,肖时看着人将祁郁一行人塞入另一辆车,这才回过神向着眼前二人道:“受累大家跑这一趟。” 一边乔博衍已将芯片交给许汎,后者低头接上数据,淡笑着回道:“肖先生太生分了,我们可都指着这东西呢!” 方文钟亦抚掌叹道:“若没有小时,只怕这批军火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肖时抿着唇笑了笑:“只是恰巧能帮上忙罢了。” 四人在车内就着许汎的分析商讨了一番,不过一个多小时的光景,便抵达了T港码头。 他们的车队前脚刚驶入此地,四周就倏然涌现出了一圈车将他们团团围住。 肖时一惊,正欲发问,却见方文钟冲他压压掌,格外镇定的放下了车窗。 他甫一开窗,便有人缓慢上前,朝着方文钟颔首示意:“方先生,船已备好,货呢?” 方文钟不咸不淡的对许汎挥手,后者很是默契的将芯片递了过去。 那人简单检查了一番芯片的内容,这才笑着冲身后摆摆手,亲自替他们打开了车门:“方先生,请随我一起上船。” 他们一行人跨出车门,方才拦道的车队便自发让出了一条路来。 肖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一众金发碧眼的壮汉,一旁方文钟似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倒是颇为慈爱的拍了拍他的后颈:“怕了?不过是借他们一时之力罢了,不需放在心上。” 后者点点头,淡笑一声:“我知道了,方叔。” 祁郁是在身下不断的摇晃中醒过来的。 他与祁邵背对背的被绑在一起,祁郁下意识的挣了挣,却被左肩传来的剧痛强行抑住了动作。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无奈的冲着背后喊道:“哥!” 祁邵与他苏醒的时间相差无几,此时听祁郁叫唤,也只继续打量完四周才懒懒回道:“叫魂呢?” 二人被关在小仓里,四周除去堆叠成团的绿色纤维绳,便只剩凌乱残破的几只塑料桶。 祁郁看着四周的铁皮墙,感受着掌下的湿滑,又皱了皱鼻,闻着空气中的咸腥味,惊异道:“我们在船上?” 祁邵难得有不自持的时候,此时却很有股狠揍身后这个傻子的冲动:“肖时是怎么回事?!” 喋喋不休的人有一瞬停顿,不过很快,祁郁再次念了起来:“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要死一起了?说起来是我拖累了你,不过小时候你也坑了我一次的份上,这次就算扯平。说起来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还能搭个伴。” 向来厌恶别人插科打诨的祁邵少见的没有呵斥祁郁。他静静盯着眼前的铁墙皮,百无聊赖的听着祁郁反反复复的碎碎念。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人才渐渐停了下来。 祁邵敏锐的听到祁郁腹传出一声鸣叫,他忍不住笑了笑:“你倒是还能把自己说饿。” 祁郁亦笑了起来。 他甚至有些感谢祁邵的不过问。 两人逐渐沉默了下来。 当船体再度起伏了几次,紧闭的舱门终于被人打开了。 来的人是许汎与乔博衍。 祁邵如有所感的侧头去看,半晌才从鼻子里哼笑一声:“许汎,你倒是还敢来见我。” 被嘲讽的人也不恼,只同乔博衍对视了一眼便含笑上前,蹲下`身直面着略显狼狈的祁邵,叹息般的唤道:“大少爷。” 许汎看着祁邵异样的神色,暧昧的伸出拇指按了按他的唇:“我可真是……爱死你了。” 祁邵定定的看着他,在后者欺身上前的瞬间粲然一笑,屈起腿狠狠的踹了出去! “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 许汎被他踹了个仰倒。 他一手捂住腹部,一手将自己撑了起来,许汎面色惨白的歪过头,似乎痛得狠了,连眼角都泛起了红:“我是什么玩意,等着吧大少爷,你会比谁都清楚。” 见人在自己眼前受了伤,乔博衍才收起了看戏的心思,上前拍了拍许汎的肩膀,俯视着兄弟二人道:“我不像方文钟,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既然暂时留了你们一条命,就免费请你们一起看场戏了。” 他抬起脚尖狠狠地拧了一把祁郁的左肩,推着眼镜欣赏了一番后者疼到痉挛的脸色,突然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活了这么些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蠢得无可救药。” 祁郁痛得眼前发黑,却仍被乔博衍的一番话惊出了一个寒战。 此时此刻他才察觉,即使活了两世,可对于眼前这人,他竟全无防备! 乔博衍所说的戏来得很快。 两人在第五天被人套住头一起押下了船。 祁郁腿脚不便,他被拖了一路,此刻连站立都有些困难。 直到他与祁邵被转交到其他人手中,两人倏然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他不爱我了!_29 兄弟二人很快的被转移到了一辆车中,祁郁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四周的细微声响。 直到第一道枪声响起,才有人解了他们头上的束缚。 祁郁乍见阳光,双眼经不住刺激的眯了起来。 他们正处在一个七座商务车内,祁郁与祁邵瞥了一眼车内看守自己的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车外的港口已经展开了一场声势不小的火并。 方文钟怒火中烧的被许汎等人护着后退:“我竟然养出你这么个小畜生!” 乔博衍轻巧的给手中的鲁格红鹰转轮□□上弹。 他早在方文钟与A国搭上线之前便与O方通了气,如今见这只老狐狸被己方的火力压制得渐露颓势,不由轻笑起来:“方叔,谎话说多了,你就真忘了我父母是因谁而死了?” 不远处的男人面色一寒,良久后才狞笑道:“原来如此。”他拍了拍许汎的肩,径自上前两步,“你既然知道,就该知道你现在不过是在与虎谋皮。况且你真以为我就这么一些手段?!” 乔博衍倏然笑了起来。 他不徐不疾的击了击掌:“方叔老奸巨猾,我自然是不敢小瞧的。只是你的那些手段,我也能用。” 见方文钟脸色愈发阴沉,乔博衍才龇牙一笑:“你说是吧?许汎?” 方文钟脊背生寒,可他还来不及动作,太阳穴上就感受到了微凉的枪管。 他咬着牙低吼着身后许汎的名字,后者却丝毫不为所动的掐紧了他的脖子,含笑道:“乔先生总是对的。” 第二十九章 二十九章 方文钟运筹帷幄了一辈子,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会栽在两个后辈手中。 他双眼逡巡一圈,见己方人马正不动声色的朝自己靠近,便稳住了一口气讽笑道:“你倒真是乔家的种。”方文钟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肖时,“只是不晓得他到底知不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人?” 乔博衍温柔一笑:“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身侧渐渐有人迫近,方文钟估算着时间,本因紧张而略显僵硬的瞬间从容了起来。 他心下方定,一直对周围那些小动作似是毫无察觉的许汎便突然挪动了位置,凑近他的耳边低笑道:“方先生不会是以为您的人要来了吧?” 这一道声音宛如晴天霹雳般砸醒了方文钟,他不可置信的偏头去看,只见原本应该在此地出现的接头人竟都变做了O方车队! 一早在T港与方文钟进行交易的詹姆斯面色急变,顾不上仍被挟持的人,便迅速示意众人退守回船。 可终究为时已晚。 水面上极速驶来十艘快艇,已然形成了合围之势。 乔博衍好笑的理了理袖口,不等他开口下令,O方的人马就已经开始率先收网。 许汎在众人接应下利落的带着方文钟脱身回到乔博衍身边,后者颇为欣赏的对他颔首:“许先生果真比传闻中更具胆识。” 受到赞赏的许汎只是回以一笑,便抬脚踹上方文钟的膝弯让其跪倒在地:“乔先生谬赞了。” 见两人正一唱一和无暇注意自己,跪倒在地的方文钟立时小幅度动作着往腰间摸去。 直到指尖感受到熟悉的轮廓,他才瞬间扑身而上,挣脱开许汎的钳制一把将腰间的枪口对准了乔博衍的头。 方文钟长出一口气,再不复初见时的文雅,反露出了些面具底下本就疯狂的本色来:“小崽子,就算我逃不掉又如何?拉你们两个陪我下地狱也算讨回本了!” 反被挟持的乔博衍非但不觉惊惶,更是大笑着伸出手来握住枪管:“地狱这种地方,还是只能让你自己去了。” 瞥见方文钟那副难以言说的面色,连许汎都忍不住一同笑了起来。 方文钟心头一慌,咬着牙骂了句他们不知死活,便毫无犹豫的开了枪! 久候的枪声并没有响起。 乔博衍抢过□□重重磕上方文钟的额角,由衷叹息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会这老一套。” 他俯下`身掐紧方文钟的脖子,眉梢眼角都漫起了嘲讽的笑意:“同样的事,不会在我身上发生第二次,万叔叔。” 满面鲜血的男人骇然的抓住卡在自己脖间的手,分外狰狞的哑声道:“你是谁?!” 乔博衍好整以暇的捡起方才被方文钟撞落的红鹰转轮,宛如鬼魅般的凑近他的耳边:“下去好好问问阎王爷吧。” 语毕,他站起身,冲着瑟缩后退的人浅浅一笑,手指再度扣上扳机:“永别了,万清山。” A国派来的人对这种窝里反毫无防备,此时更是被早有准备的乔博衍一行人当成了瓮中之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乔博衍见局势已定,示意身侧人记得带上A国人准备的设备及热武,这才与许汎一起走到了祁家二人所在的车前。 他勾着嘴角去看窗后神色自若的祁邵:“祁大少爷,还得请您替我们认认路了。” 话虽是如此说,但乔博衍早就从许汎那里拿到了兵工厂的地形部防图。 他与肖时许汎一同坐上O方安排的车辆,打开平板电脑将路线共享了出去。 两个小时后,他们便趋近了兵工厂的地界。 一行人在树林中弃了车,携上设备徒步前行。 肖时也被许汎塞了一把枪。 他讶异的微微睁大了眼,一旁乔博衍沉吟一声,凑上前来为他演示了一番该如何操作:“拿着它也好,总有我顾不上的时候。” 肖时检查了一遍保险,点点头乖巧的将枪别到了腰间。 他不爱我了!_30 不远处祁家二人正被套住头绑在轮椅上由人推着向前,他一路虽听乔博衍说了些方文钟的旧事,却仍是有些迟疑道:“为什么一定要带上他们?” 乔博衍对肖时的配合不能说全无防备,此时见人能坦然展露心中的不忍,他反而放下了一些戒备来:“最后的仓库需要祁邵的虹膜才能开启。” 一旁许汎轻笑道:“肖先生倒是重情义。” 乔博衍略道警告的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只是某个人向来不懂的珍惜小时的这份情义。” 无辜躺枪的肖时左右看看,终是低咳一声,指着前方道:“他们停了。” 众人说话间已来到了一处开阔地带。 他们背靠树林,身前是一片枯枝四布的浅滩。 浅滩再向前延伸,便是一汪碧蓝的湖水,而祁家的兵工厂正建在对岸的小岛之上。 小岛三面环水,唯一的陆上入口更是关卡重重。 领头几人仔细核对着地图上的地形,直到确认无误才从设备箱只中拿出一台军用笔记本及信号接受仪开始操作。 乔博衍示意落后的人退回树林隐蔽,自己在几人的掩护下来到了技术员所在的位置。 他半弯下腰盯住屏幕:“如何?” 技术员匆匆扫了他一眼,手下不停:“他们用的是天眼监控,我需要一定的时间替换界面。另外,这里面的所有安全设施都需要特殊的芯片通过,并且系统密钥每三分钟会更改一次,巡防六分钟交替一轮。我只能留在这里为你们实时指路,否则你将寸步难行。” 乔博衍单手捏了捏他的肩:“这样就足够了。” 系统在三个小时后被成功入侵,乔博衍在收到技术员的示意后,率先带着众人踏上浅滩,行动迅速的连上工具将冲锋舟冲上气,三两下便将第一艘船推下了水。 一行人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慢慢摸上了小岛。 乔博衍与许汎听着耳机里技术员的指引,颇有默契的领着众人安全抵达了兵工厂的东侧门。 许汎用平板连上安全锁,手指轻点几下,数据便同步传输到了技术员的电脑中。 等待开锁的时间里,众人不约而同的打量起眼前这个宏伟的白色半球形建筑,乔博衍听着身后O方人马难掩兴奋的谈论,用中文淡嘲道:“都是些鼠目寸光的东西。” 肖时耳朵微动,皱眉问道:“那你呢?你又想要什么?” 乔博衍面色一僵,不由正色道:“我只是想毁了这个害死我们父母的地方。” 肖时了然的点了点头,认同道:“我信你。” 一路不曾有任何异动的祁郁听到这句,突然在轮椅上激烈的挣扎了起来! 第三十章 三十章 祁郁动作太大,竟连着轮椅一起摔倒在地。 O方的人没有什么耐心,更不清楚这些人之间的弯弯绕绕,此时见他不老实,想都不想的就用枪柄狠狠砸了一下祁郁的后脑。 直到祁郁闷哼一声安静下来,他们才重新将人扶起了。 肖时面色有一瞬发白,他下意识的向前一步,却被许汎死死攥住了手臂。 “肖先生,你是知道该怎做什么的。” 许汎面上含笑,却显出三分寒意。肖时在这冰冷的视线中陡然停下了脚步,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不去看祁郁一眼。 这场小插曲尚不及引起周边注意,紧闭的大门便轻响一声,慢慢开了。 乔博衍与许汎的耳机同时响起,两人对视一眼,按着指示指挥众人分批而入。 祁郁祁邵率先被推进了门,直到他们肖时在门后,许汎才点头向一旁等候的乔肖二人示意。 许汎需要控制门锁,一早便做好了殿后的准备。 他一边在心内数秒,一边核对着人数,眼看进入的人即将过半,巡检队却突然伴着警报的巨响声提前转了回来! 异变陡生在瞬息之间,许汎反应极快的卸下了平板电脑,赶在安全门合上前的最后一刻,成功钻了进去。 工厂里也持续不断的回荡着警报声,四周亦有急促的脚步声越靠越近。 许汎与门内众人汇合,紧锁着眉头看着试图与外界联系的乔博衍。 后者反复尝试通话,而两人的耳机里却仍是一片刺耳的沙沙声。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许汎低下头拨弄了一会平板电脑的屏幕,抬头指了个方向,言简意赅道:“朝那边走!” 祁家这个兵工厂占地大、隐私高、安全强,纵使借着地形图,众人也在这忽上忽下的廊道里渐渐失了方向。 一行人且走且辨,却在一段三岔路口前彻底迷失了道路。 技术员毫无音讯,乔博衍甚至无法肯定对电子眼的屏蔽是否有效,他听着不仅越来越近而且还愈发密集的脚步声,沉吟片刻后终是吩咐道:“留下一半的人等在这,脱到最后一秒再分开逃跑,剩下的人推着祁家兄弟跟我一起走最右边的岔路!” O方派来的人亦是一早便打好了预防针,此时更是抱着些不成功便成仁的精神,迅速分配好了人手。 乔博衍一秒钟也没有耽误的同剩下的人逃了出去。 激烈的枪声不久后从他们身后传来,乔博衍微不可见的顿了顿脚步,面色冷凝的继续向前奔去! 他们很快跑到了小道的尽头。 众人不可置信的呆立在高耸的合金制安全门前,这是一条死路。 杂乱的脚步声正在急速迫近,乔博衍根本无法判断追上来的是不是己方人马。在场众人显然也都如是作想,一时间皆不约而同的摸上了自己的武器! 他不爱我了!_31 空气中骤然绷起了一根弦,窄小的一隅只飘荡着所有人粗重的喘息。 危机逼近的最后一秒,技术员的声音总算再次清晰的传到了乔博衍耳中! 伴随着这道声音,他们身后的大门也拔地而起:“出了这道门后往左拐!” 许乔二人反应极快的领着一批人冲了进去,可这道门实在开得太晚,他们几个甫一通过,追兵便至。 乔博衍看了看外侧大半尚未冲过这道门的自己人,顿时想也不想的便按下了对讲按钮,冲着对讲机那头的人疾声喊道:“关门!” 仿佛早有所料一般,他话音刚落,合金门便重重的落了下来! 仅剩的几个O方人面色极其难看地朝乔博衍看去,后者却只是推了推略有下滑的眼镜,沉声道:“只要你们能将东西带回去,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而现在,你们也只能继续服从我!” 那几人本就常年在战场摸爬滚打,尽管不喜乔博衍冷血的做派,也仍是强压下怒火,紧跟着后者跑了起来。 不同于之前的乱转,这次在技术员的远程指挥下,他们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成功逼近了兵工厂的核心仓库。 比起异常宏伟壮观的整个工厂,眼前的核心仓库的外观不过只有一间40平米的普通办公室大小。 可就是这间其貌不扬的的四方盒子里,却装着足以令全世界元首为之癫狂的新式多弹头自变轨洲际导弹设计图。 一个现有拦截系统绝对拦不住的导弹,足以打破世界平衡。 乔博衍双眼隐隐泄出一丝疯狂的笑意,他亲自上前掀开祁邵头顶的束缚,一手揪住他的头发,一手强行拨开他的眼皮,强行将人扯到了虹膜锁之前! 号称全世界最顶级的防御系统就这样轻巧地发出了一声吻合的提示音,在乔博衍手下稳稳的向两侧打开了。 难掩兴奋的乔博衍这才扔下手中的祁邵,回过头冲许汎笑了笑:“既然我们安全到了这里,就让失去利用价值的人乖乖上路吧。” 许汎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他迎着O方剩余几人疑惑的面容,淡然的伸出手指在屏幕上划过:“这是自然。” 一早埋在这些人脖颈内的记忆芯片蓦地爆炸了! 许汎面不改色的揩了楷脸上溅到的血渍,这才转过身抬起右手,打了个欢迎的手势轻笑道:“请吧。” 乔博衍主动推起祁邵,这才偏过头看向一路安静非常的肖时:“小时,看到这些,你也还信我?” 祁家兄弟都被塞住了嘴,此时被许汎推着祁郁听到这话,又开始挣扎起来! 肖时双眸冷淡的扫了一眼,便沉声回道:“我一直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谁。” 乔博衍仔细分辨了一番他的神色,终是满意的笑了起来。 直到大门在他们身后再度闭合,乔博衍才安下心将祁郁的头套并二人口里含着的布团一齐卸了下来。 他此时是背朝着屋内,却也不急于寻找图纸的所在,乔博衍正面俯视着兄弟二人,勾起半边唇角耐心道:“祁大少不妨同我说说,放着设计图的保险柜,它的密码又是多少?” 祁邵还未开腔,面色惨白的祁郁倒是先笑了起来。 乔博衍挑起一边眉毛,忍不住嘲讽道:“你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见了棺材也不掉泪。” 祁郁直笑到双眼泛起泪光才缓缓停了下来,他边咳嗽边调整自己紊乱的气息:“哥,这次我们可真要死一块了。” 祁邵直接闭上了眼睛:“你干得好事!” 祁郁却再也不见方才的急切,只是缓缓垂下了头,没有往周边再多看一眼:“我做错了事,他就算要我的命也是应当的。只是连累了你。”祁邵斜睁开眼看去,却见祁郁两颊迅速闪过了两道泪痕,“总归是我的错,你要是生气,来世、来来世,我都给你当牛做马。可你不要怪他,这些原本……也都是我惹的祸。” “我祁明驰倒真是生出了个情种!” 一道低沉却饱含上位者气魄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乔博衍戒备万分的迅速转过身,却见入门时还是背转过去的万向椅早已换了一个方向! 而久不见人影的祁明驰此刻正西装笔挺的陷在宽阔的椅背中,他上身微微前倾,手肘置于楠木书桌之上,在下颌处用相交的两个手掌搭出一个用以支撑的平台:“乔家小子,你果真是颇得乃父真传。” 乔博衍不着痕迹的环顾着四周,见的确再无他人在此,这才分外嘲讽的叹道:“祁叔叔还是如此的自命不凡,不论你如今打着什么算盘,但看在您两个宝贝儿子都被我拿捏着的份上,不若与我做个交易如何?” 祁明驰虽几近六十,气势比起年轻时来却只增不减,他刀凿斧刻般的轮廓如利剑出鞘般露出了一抹森然笑意:“我笑你和你那个父亲一般,蠢笨如猪。一样到了最后,还分不清身边的人到底是羊,还是狼。” 后者心头剧跳,猛然转过了身! 可比他更快的,是许汎同肖时如出一辙的动作! 两人在他转身的瞬间,便已然将兄弟二人推到了自己身后,当乔博衍彻底看过来时,他们已经冲他举起了枪。 许汎蛰伏了整整三年,总算揪出了这只比方文钟还要猥琐更甚的老鼠,他面上不由带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笑:“老爷,许汎幸不辱命。” 祁明驰淡笑着摆摆手:“你一向都是个乖孩子。不过这个小朋友,你又是为了谁?” 被男人锋芒毕露的双瞳盯住打量实在不是一件好受的事,肖时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转轮□□,勉力定下心神,强忍着羞窘扬声回道:“我一直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谁。除了这个能为我生为我死的傻子以外,还有谁能让我信任?” 第三十一章 三十一章 祁明驰玩味的笑了一声:“话藏一半。但也还算有几分真心。” 室内诡异的沉寂了一瞬,祁明驰不再看肖时,只对他们挥了挥手,便在乔博衍愤恨的注视下站起身来。 “乔小子,”他将手掌随意抚上一侧墙身,便见银白墙体渐起蓝光,原本光滑的墙面上竟缓缓向里退去,露出一只四方的保险箱来。祁明驰将食指伸入指纹槽激活虹膜识别打开了箱子,从中掏出一个纯白的移动硬盘晃了晃:“你就是想要这个?” 乔博衍不由上前一步。 随着他的动作,许汎亦向前逼近。 祁明驰含笑止了许汎的动作,面向乔博衍道:“谁告诉你只有拿捏住了我两个儿子才能迈进这道门?” 他合上柜门将墙面复原,下一刻,紧闭的大门便自行打开了。 他不爱我了!_32 除祁明驰之外,在场众人皆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严丝合缝的安全门沉重地划过地面,一行人徐徐走了进来。 乔博衍不可置信地看向领头人:“陆筱!” 领头的陆筱穿着一袭板正的军装,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先与祁明驰接洽,自己却是转过半边身子,冲着他微微一笑:“我提醒过你收起你那些手段。乔博衍,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就不会梦到当年因你父亲惨死他乡的那些人吗?” 直到看见后者充血的双目,他才朝祁明驰颔首道:“我替C国14亿人民多谢祁先生。如今任务完成,不知这个人能否也由我带走?” 祁明驰最是欣赏陆筱身上的这股锐气,此时也是格外好脾气的点头应允:“自然可以。” 他们来得快去得更快,肖时迷茫的看着陆筱匆忙离去的背影,回想着方才擦肩而过时他对着自己浅淡一笑的模样,不由低下头看向同样震惊祁郁:“那是……陆筱?” 不待后者回答,许汎便在祁明驰的示意下解释了起来。 祁家的确早在祁明驰的父亲那代起便有了洗白的意思。只是他们早年手伸得太长,即便是要收手,也总有人逼得他们上不了岸。 不愿身处被动的祁老爷子更是瞒着所有人与C国政府做了一项交易,用整个东南亚的势力换取了政府对自己子孙后代的荫蔽。 这个兵工厂与其说是祁家的,倒不如说是C国不为人知的秘密武器。 而方文钟口中那些所谓的卧底,不过是C国政府最早派遣来的接洽部队。 这本该是一场神不知鬼不觉的交易,却被当年的万老爷子暗中搅了局。 万老爷子城府心机之深,竟不曾让任何人察觉到自己的“雄心壮志”,只躲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在得知祁老爷子的意图后,将自己的私生子万清山培养上了一条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道路。 万清山入伍后始终用的母家的名字,直到被疏通进前往东南亚的队伍,也没有露出丝毫马脚。 他蛰伏两年,才逐渐接触到了大部分的秘密情报。 时机成熟之下,万老爷子总算从国内传来了讯息,让万清山配合O方,势必在这盘肥肉上咬下一大口来。 万清山与这些人相处久了,渐渐也摸清了他们的脾性,明里暗里动摇之下,竟成功将乔博衍的父亲拉下了水。 二人里应外合之下,竟是生生瞒天过海的转出了三四批军火,直至东窗事发,其余人还以为是祁家反了水。 最后一批的军火交易,万清山情知将要暴露,便索性拉着乔父做了个局,将所有人都坑了进去。 两人拿着所谓的交易机密逃回国内预备收网,却不曾想万老爷子彻底败在了祁明驰手上。 乔父情急之下与万清山彻底撕破了脸,却被后者灭了口。 万清山深知的身份是个隐秘,当下便做了决定,扯过乔父手中的纸条便赶去了肖家。 肖时的父母只当他是乔父的战友,对他并无一丝防备,却不知踏进他们家门的,是一头真正的狼。 万清山当晚便在肖父肖母的茶水里下了药,待到二人沉沉睡去,他便短接了电气的线路,成功伪造了一场火灾。 他带走了颇有利用价值的乔博衍,却不想屋内的肖时也阴差阳错的被人救了出来。 等他再想灭口之时,祁明驰的车已经开到了路口,他只得悄悄离去。 万清山就此消失了十五年,再度出现之时,便是在A国的扶持下,以迅雷之势在C国立下了脚跟。 若不是陆筱的出现,祁明驰只怕到今天也还想不透其中的某些关节。 “陆筱是……当年那些牺牲军人的子女?”肖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心。 许汎点头回道:“不错,他比我们更早察觉到了乔博衍的存在,一开始便是为了在他那有所突破才去Q大做的卧底。” “不过也要多谢肖先生,”许汎忍不住露出一抹略带狡黠的笑意,“若不是您愿意信任配合我,只怕事情不会这么快了结。” 肖时想起那日许汎在自己手心写下的一个“帮”字,亦是淡笑了一声。 待许汎话毕,早被解了绑缚的祁郁才咬紧牙关,扯过肖时怒不可遏道:“你是不是还觉得自满?!你是在要我的命!” 祁郁重生以来,一次脾气也舍不得冲着肖时发。 可乍悲乍喜之下,他却再也无法压抑自己满心的惧怕。 这是他的宝贝。 这是他跨越了生死,好不容易才挽回来的人。 祁郁蓦地流下泪来:“我再没有第三次机会了,我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知道我赌不起?!” 他欠了肖时一条命,祁郁什么都能陪给他,却独独不能让肖时再活过来。 哪怕是肖时为了乔博衍背叛他都好,只要这个人还好好的活着,祁郁就赔他一命又能如何? 他们每多过一天,肖时每多对他笑一遍,也都是他骗回来的。 祁郁不知道他能骗多久,但只要这个人还活着,他总是能有个奔头。 肖时眨了眨水光迷蒙的双眸,万分疼惜的摸了摸祁郁满是血痂的后脑,吸着鼻子道:“你就这么相信我呀?我如果真的想过要你的命呢?” 祁郁侧过头涩然一笑:“那你可真是太心软了。你应该让我生不如死,宝贝。” 肖时收回手揩了揩眼角:“祁郁,你对我好一点我就害怕。怕你和以前一样又会因为某些原因就选择放弃我。” “我这辈子太苦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试一试。试试我是不是真的什么也留不住,试试你是不是会再次放弃我。” 他又哭又笑:“我们从来没有真的相信过对方,就算和你在一起你也总是像赎罪一样的对我。可是祁郁,相爱的人不该是这样的。” 祁郁眼前发黑,却仍张大眼睛去看肖时。 肖时却已经擦干了眼泪,咧开嘴笑道:“你这次要是再敢气我一句,我就把枪口对准你啦!” 祁邵被他们麻得浑身一抖,正欲打断,身后便传来一道凌厉的女音! 众人讶然的回头去看,却见祁母正带着几人朝这而来:“祁明驰,你混蛋!” 他不爱我了!_33 第三十二章 三十二章 祁明驰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瞬间淡了下来。 仿佛原本也未曾期盼过他能回答,祁母示意手下人仔细将祁郁祁邵二人检查一遍,自己则是上前两步,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给了祁明驰一个耳光! “你还敢让我的儿子去送死?!”祁母失了一贯的风度,只死死揪住祁父的衣领寒声道:“你喜欢曲曼是你的事,但你再敢用我曲晏的儿子讨好她,祁明驰,你知道后果。” 她毫无惧意的在祁父红肿的面颊上又轻轻拍了几下:“你爱了她一辈子,连自己的儿子都能为她搭上,就是因为她当年救过你一命?” 祁明驰眸光一动,狠狠掐住曲晏的下巴,讽笑道:“你这幅嘴脸太难看了,曲晏。” 祁母挥开他的手,见祁郁祁邵被护上了自己带来的担架,她才缓步后退,冲着眼前这人浅浅笑了:“你只替她做这些,大概只会更让我的好妹妹不敢说当年那个人是谁了。” 她走到祁郁身边,难得怜惜的摸了摸自己这个傻儿子的头:“臭小子,学不到你妈半点聪明劲。” 祁郁在诡异的气氛中左顾右盼,最终只能一言不发的更加攥紧了肖时的手。 祁明驰眯起眼看着曲晏,直到后者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他才出声拦道:“你是什么意思?” 曲晏回过头,似笑非笑:“怎么?你还真是因为当年救你的人是曲曼才爱上她的?” 她似是分外吃惊的捂住嘴,可双眼却带着深深冷意:“本来我也不是不能替她瞒一辈子,只是想着她占了别人该得的这么多年,又哄着你对付自己的儿子,我就很不开心。” “既然我不开心了,”她抚上两个儿子的肩膀:“我就只能让你们两个更不开心。” 祁明驰面色甫变,祁邵已覆上了祁母的手,率先道:“我身边不留存二心的。许汎,你今后就好好跟着父亲吧。” 正跟着他退出核心仓库的许汎脚步一顿,一言不发的停了下来。 肖时心下不忍,扯着祁郁的手晃了晃。后者偏头看了自家哥哥与母亲一眼,缓缓朝肖时摇了摇头。 许汎平静的目送着他们离去,不知过了多久,他身后才传来了一声闷响。 他回头去看,却见祁明驰气急败坏的将手中一叠文件重重贯在地面,恨声道:“许汎,去给我查!” 默默替他拣拾文件的许汎身形一僵,终是温声应道:“是,老爷。” 祁郁伤得极重,曲晏刚让人将他送上救援直升机,他便沉沉昏睡了过去。 曲晏替心急如焚的肖时系上安全带,一边吩咐机长可以起飞,一边安抚他道:“劳伦斯是同我一起过来了,他现在正在曼谷医院等着我们,不用担心。” 心头酸涩的肖时点点头,百般珍惜的捧起祁郁的手亲吻:“阿姨,是我没有护好他。” 祁母亦抚了抚他的额发,柔声道:“你和小许都是好孩子,若不是你们聪明,只怕这两小子熬不到我来。” 祁邵没受什么伤,此时也只是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他听着祁母说的话,忍不住从鼻子里憋出了一声冷笑。 曲晏柳眉倒竖,屈指往他脑门磕了一记:“怎么,在我面前耍你爸的怪脾气?” 额上被瞧出红印的人懊恼的睁开了眼,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的用被子蒙过头翻了个身。 纵使满腹自责,肖时还是被这一幕逗得轻笑了起来。 曲晏亦轻松了起来,她替祁郁理了理额发,难得像个称职的母亲般替自己的孩子操起心来。 她目不转睛地看向肖时:“今天倒是让你看了一场笑话。” 对面的肖时诚惶诚恐的摇头否认道:“没有……” 曲曼抬了抬手,顾自说了下去:“那一次你们被阿邵救回来,阿姨同你说的话,其实不是真心的。” “没有哪个母亲会希望自己的儿子枕边时刻躺着一个□□。”她看着肖时渐渐垂下的头,柔下声:“可是你还会吗?还会再伤害他吗?” 肖时眼眶微红,只能靠着指尖触及的那一点温度攒出一点勇气来回答:“我不会,也舍不得。” 听到他的回答,曲晏笑着叹了口气,向来自持的脸上也带了一抹酸涩的泪意:“那次我把你哄走之后,祁郁每晚都从病床上自己滚下来,说是爬也要爬去哄你。他说他做错了,让你生了他的气。他怕自己没有及时跟你认错,你就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这太可怕了。”她不着痕迹的揩了揩眼角,“我的儿子从什么时候开始,也爱上一个人了?” 曲晏收回置于祁郁额间的手:“可是爱一个人太苦了。小时,你比祁郁更清楚。” “他连自己都不会爱,甚至还伤害了你,你们怎么可能会长久呢?” “所以我阻止了他。我和阿邵把他绑起来,当着他的面给你打电话留言。我知道你不会来,可是祁郁一直是相信的。” 祁母眼中蓄起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这个傻小子,在机场抓着他哥的衣角号啕大哭,我儿子的手废了,腿也伤了,他反抗不了我们,就只能滚到地上紧紧抱着自己哥哥的腿哭得声嘶力竭。” “阿姨要谢谢你,”曲曼抬手摸了摸肖时的脸颊,“我们总是差点要了他的命,却只有你一次又一次的救了他。” “如果你还愿意原谅这个傻小子,这回就守在他身边,好吗?” 肖时心如刀绞,他不知道祁郁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到自己身边,但祁母说的那种绝望,他光是听,就心疼不已。 哽咽得无法发声的肖时只能胡乱的点着头,曲晏破涕为笑,体贴地替他拭去了泪痕。 直升机很快降在了曼谷医院的停机坪上,劳伦斯第一时间与机上的救护人员进行了交接。 祁郁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肖时与祁家另外两人在手术室外等了足足四个小时,他才被推了出来。 不同于上一次的失措,这回祁郁甫一被推出门,肖时便冲了上去。 劳伦斯熟悉他,此时便自然而然的向他解释道:“祁的腿伤并无大碍,只是肩伤可能无法再恢复到之前预期的效果。另外他的脑后受到外击形成血肿,在余下的血肿被彻底吸收之前,祁会有一定的意识障碍。” 紧跟而上的祁母皱紧眉头:“意识障碍?” 劳伦斯点点头,指着在复苏室里已经清醒过来的祁郁,示意他们自己去看。 他不爱我了!_34 肖时心头剧跳的伏下身,执过祁郁未在输液的左手,小心翼翼的唤道:“祁郁?” 一路盯着天花板沉默不语的祁郁呆滞的转过了眼,当看到肖时那张熟悉的脸,他突然嘿嘿不断的傻笑了起来。 “……” 肖时崩溃的抬头去看劳伦斯,后者却只是事不关己的在手术单上签上自己的大名:“看来是暂时性的智力退行。” 第三十三章 三十三章 三人僵在当场。 肖时张了张嘴,半晌才涩声道:“他这样……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劳伦斯将签好字的病例递回去,他随意把笔放回衣袋内:“我们能做的已经做到了极致,至于剩下的,就要看他自己了。这种意识障碍除却生理因素,更有心理原因。” 祁母上前扶住肖时双肩,强笑着哄道:“只要人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 被她这么柔声安慰,肖时才恍然想起,在场的其余两人并不会比他轻松。 他不舍得松开祁郁,只得半侧过身冲祁母祁邵二人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意:“我会好好照顾他。” 泰国复建条件不比B国,等祁郁略有恢复,劳伦斯大手一挥,指挥着众人将他抬上了祁邵安排飞往B国的专机。 祁郁已经能简单的说几个句子,此时被人推上飞机,下意识就攥紧了身侧的肖时:“哥哥,怕。” 自从他清醒后,除了肖时,祁郁不曾开口和任何人说过话,见到祁母和祁邵更是止不住的后退。 肖时没有办法,只能寸步不离的陪着。 如今见祁郁吓得蜷起身体,他急地一把压住这人,生怕他再碰着肩膀。 被牢牢压住的人显然不这么想,祁郁缩在肖时怀里,舒服的蹭了蹭他的肩窝才委屈道:“哥哥,肩膀疼。” 肖时心尖都抽痛了一下。 他轻轻吻了吻祁郁的额发,柔声道:“不怕,我在。” 祁郁收回右手,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发:“哥哥……亲亲?” 饶是肖时自持惯了,也被祁郁一口一个哥哥的乖巧模样惹得满心酸软,忍不住把人往怀中紧了紧,再次印下一吻:“好好睡一觉我们就到家了。” 早早候在一边的劳伦斯趁机将镇静剂入壶,肖时与他对视一眼,终是将怀中渐渐陷入睡眠的男人放下,强笑道:“麻烦您了。” 因着祁郁的排斥,祁邵与祁母并未与他们一同回程。 肖时在祁郁花样百出的撒娇攻势下,凭着一己之力强压着祁郁按照计划复健了两个月,总算平安将人领出了院。 劳伦斯一路将他们送至医院门口,隔着车窗看了一眼粘在肖时身上的祁郁,才对肖时叮嘱道:“除了他的肩膀仍需每周三次复健,其余伤势都已经痊愈。至于这种心理上的智力退行,只能由你寻找契机了。” 感受着身侧人的体温,肖时点点头,摸了摸祁郁的头顶轻叹道:“我会的。” B国入冬之后降了几场大雪。 他们的车在积雪中缓缓而行,祁郁缩在肖时怀里好好睡了一觉,醒转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到了一处陌生的街区。 祁郁下意识攥紧了肖时的衣角,眼眶瞬间通红了起来:“哥哥,不走。” 肖时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无奈道:“我不走。这是我们的家。” 懵懵懂懂的祁郁没有家的概念,可却觉得从自家肖时哥哥嘴里冒出来的这个词格外令人心安。 他乖顺的随着肖时进屋,缠着后者寸步不离。 肖时见他跟着自己跑出了一身汗,转身走向浴室替他放好水,才摸了摸祁郁的脑勺,含笑道:“快洗澡吧。” 祁郁这几个月都由肖时照顾,此时听见洗澡,便自己脱了衣服,□□的站在肖时身前等着他替自己擦身。 这段时间以来,肖时即便是替洗澡也只是闭着眼胡乱一冲,此时见人赤条条的立在自己眼前,他强忍羞涩的别过眼,捏着自己烧红的耳朵匆匆扔下一句“自己泡”就跑了出去。 呆立在浴室中的祁郁垂下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只能瘪着嘴朝着浴缸走去。 他的腿还有些不便,只得一手扶着浴缸边缘稳住重心。 祁郁爬到一半才想起没拿浴巾,下意识便要伸手去够,却忘了自己的左臂不能上抬。 脱力之下,祁郁重重的摔进了浴缸内,他捂着额角爬起来呆坐了一会,才委屈至极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肖时从浴室出来后便一直背靠着门发呆,直至门内传来祁郁响亮的哭声,他才急忙冲了进去! 哭的昏天地暗的祁郁一条腿还挂在浴缸外,肖时扑到他身前,小心翼翼的挪开他的手。 当看到这人额间的红肿,肖时指尖微颤的抚了上去。 感受到熟悉的温度,祁郁气的锤了一下水面,哭的更加起劲:“哥哥扔下我一个人!哥哥坏!” 见眼前人哭得不停打嗝,肖时只好在他唇角轻轻一吻,将人紧紧抱在怀中:“是我错了,都是我不好。” 祁郁抽抽噎噎的揉了揉眼睛,又重新鼓起了撒娇的勇气:“要哥哥洗!” 肖时哪还顾得上羞窘,当下便认命的侧坐在浴缸边缘,仔仔细细的替他清洗了起来。 呈大字状躺在浴缸中的祁郁舒服的眯起眼来,他歪过头靠在肖时的肩上,时不时就要喊着后者亲他的眉心。 肖时被祁郁缠得没有办法,只能处处顺着,由着他不停作妖。 被哄顺毛的祁小朋友愉快的粘在肖时身上,自动自发的张开腿让他擦洗。 他不爱我了!_35 肖时红着脸把他从头到尾冲洗一遍,便起身去拿浴巾预备替他擦干。 祁郁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待到肖时回过身来,他才吸着鼻子冲着肖时拨弄了一把自己肿胀的下丨身,难受的糯声道:“哥哥,好难受。” 肖时脑袋嗡的一声,蓦地炸了。 他下意识的就要躲出去,可祁郁的泪水来的更快! 不等他有所动作,化身哭包的祁郁再次红了眼:“哥哥,小郁要烧死了!” 肖时离去的脚步被他哭得生生卡在了原地,再也迈不开一步。 拿祁郁毫无办法的肖时再次做出了妥协。 他一步一挪的坐回了方才的位置,长出了一口气,才伸手朝祁郁身下探去。 敏感处被人握在手中,祁郁舒服的□□一声,忍不住揽住了肖时的肩膀将人狠狠拥入怀中。 肖时温润的手指时不时划过铃口,祁郁眼角沁出一点湿意,不住的在肖时耳边唤着哥哥。 后者被他喊得浑身酥软,直到肖时双手发酸,祁郁才咬着他的耳朵,结束了这场甜蜜的折磨。 经过这一番折腾,肖时身心俱疲。 他在祁郁的注视下匆匆洗了个澡,坚决抵制了祁郁装疯卖傻的食髓知味,将人压在床上用被子团成一团再不搭理。 祁郁朦胧的意识里并不理解方才发生了什么,却自有一股浓浓的甜意爬上心头。 他从被团中慢慢探出头,小心的凝视着肖时清俊的侧脸。 纵使他不懂事,可他也能隐约感觉到自己与肖时做了一件分外亲密的事。 乐不可支的祁郁感受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也不管自家肖时哥哥有没有睡着,大手一挥便将人拖进了怀中,学着这人常做的那样,一下又一下的亲吻着肖时的眉心。 被骚扰得无法入睡的肖时头疼地睁开双眼,终是忍无可忍的给了祁郁一个暴栗:“睡觉!” 祁郁得寸进尺的心瞬间收了起来,他乖乖的躺在肖时身侧,在后者合上双眼的一刻,再次在肖时脸上吻了一口:“哥哥,我的。” 第三十四章 三十四章 祁郁出院的消息早早就传到了祁母祁邵耳中。 两人没能睡成懒觉,第二天黎明方晓,肖时便哄着祁郁起了床。 这段时间祁母并祁邵没少过来探望,可睡眼惺忪的祁郁听到他们要来消息,还是坐在床上气得哭了起来。 肖时不明白他的抵触从何而来,只能将哭包抱在怀里顺毛:“我的小祖宗,不哭了,啊?” 祁郁最喜欢被他这样珍之又重的搂在怀里,一时也顾不上再哭,只贴着肖时的脸颊用力蹭了蹭:“不要他们,他们坏!” 一直以来肖时从未过问过祁郁的家事,此刻想起劳伦斯的话,终是憋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要他们?” 右手牢牢环住肖时腰的祁郁瘪了瘪嘴:“哥哥把小郁交给坏叔叔,小郁疼。” 肖时一言不发的吻着他,后者委委屈屈的缩了缩肩膀,哽咽道:“妈妈不理小郁,小郁流了好多血,小郁求她她也不肯留下。” 那是肖时所不知道的过往。 他自己早年失了父母,就更是能体会祁郁心内的恐惧与失望。 祁郁虽然懵懂,却仍能敏锐的察觉到肖时对自己怜惜的情绪。他那些难过瞬间就不知被扔去去了哪个爪哇国,祁郁傻笑着亲了亲肖时的唇角:“小郁喜欢哥哥,哥哥不会骗小郁,哥哥也不会走。” 肖时一怔,总算是明白问题出在了何处。 眼眶发热的他愣愣地摸了摸唇角,不知过了多久才低叹一声:“你这个大傻子。” 他总觉得自己爱得卑微,嘴上说着相信,又总是害怕重蹈覆撤。 可其实他们纠缠了两辈子,自己却从未真正了解过祁郁。 肖时不可避免地想起之前那场虚与委蛇来。他不是不能告诉祁郁,祁郁也未必就不能配合他唱一出大戏。 但他却偏偏选了最不该走的路,在祁郁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上给了最后一击。 他早该觉得不对劲。 这个人从重生回来开始就紧张过度,觉得欠了自己一命,甚至觉得醒悟得太迟,连乔博衍都不如。 肖时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并不全心全意的相信祁郁,连那一次亲密,也带着点诀别的意味。 即便祁郁对他百般顺从,肖时还是不敢全心相信。他怀疑祁郁的真心,就要用乔博衍方文钟去试探,可这又与上一世祁郁对自己所做的有什么区别? 他们之间缺的从来就不是信任,而是谁也不愿意开口去问那一句话。 迷茫的祁郁看着兀自伤感起来的肖时,只得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衣角,轻声辩解道:“小郁不傻。” 肖时被他逗得再感伤不下去,只抚着他的脸低叹:“快点好起来吧。” 不懂他在说什么的祁郁愉快的在肖时的伺候下洗漱完毕,并成功被他骗上了去接机的车。 祁郁没什么抵抗的跟着他一路到了机场,直到看到出关口祁母与祁邵的身影,才反应过来要躲。 肖时下意识就要去拉他,可不等他付诸行动,祁郁便在一声“哥哥”中停下了脚步。 肖时诧异的偏头去看,只见季瑜分外兴奋的一边挥着手一边拖着行李箱朝他跑来。 他不爱我了!_36 偌大的出关口站了许多前来接机的人。 季瑜在众人的注视下一路过关斩将,在重重人海中杀出一条路,眼看着就要扑进肖时怀中,祁郁突然窜步上前将人狠狠一推! 后者猝不及防被推得连退几步,一时心头火起,不由大声道:“你干嘛?!” 祁郁这下也顾不上正在逼近的自己母亲与哥哥,只气红了眼的强调:“是我的!我的哥哥!” “……”季瑜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男人,忍不住回敬道:“这是我的哥哥,你的哥哥还在后面呢!” 祁郁顺着他的眼神看到祁郁,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双眼含泪的看看肖时,又转头看了看季瑜,愈发笃定肖时是预谋好了要将自己送走。 于是当曲晏祁邵走到近前时,见到的就是祁郁无声落泪的模样。 两人脚步同时顿了顿,终是不再迈进一步。 肖时亦不知该拿祁郁怎么办,不由看着季瑜露出一抹苦笑。 直至对方也朝他咧开了嘴角,肖时才蓦地冒出了一个办法。 他冲另外三人使了个眼色,便放开祁郁转而将季瑜揽入怀中,极尽宠溺道:“小鱼,哥想你了。” 三人汗毛皆竖了起来,却仍强自按捺着去看祁郁的变化。 几个月来,祁郁从未见过肖时与别人亲近,现在见他当着自己的面搂别人,一时间又气又急,上前便要再推:“不抱!不准抱别人!” 肖时一反常态的冷下脸来拉开他:“你做什么?他才是我的弟弟。你是我的谁?” 祁邵立时便猜透了肖时的想法。 他看着哭哭啼啼的自家弟弟,毫不留情的又添了一把火:“你只有一个哥哥,那就是我。” 祁郁稚嫩的心灵瞬间就崩了盘。 他看着祁邵冷凝的神情,哭得直打嗝:“我……嗝……我才是……嗝……弟弟!” 每次撒娇都能得到回应的祁郁满怀期待的半眯着眼,等着肖时再来哄自己。 肖时对现在的他了如指掌,即便祁郁哭得再难过,他依旧不为所动的继续道:“祁郁,我不是你哥哥,我也不拿你当弟弟。如果你不快一点长大,我就再也不会等你了。” 祁郁短路的大脑不能理解他的深意。 他只能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肖时哥哥牵起另一个人的手,把自己扔在这里,甚至都不多看一眼便准备离开。 伤心欲绝的祁郁拔腿就要追,却被祁母祁邵二人牢牢的压在原地。 祁邵心下一动,沉声道:“人家嫌你是个累赘傻子,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跟我们回家吧!” 季瑜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祁郁凄厉的哭喊,心肝都为之一颤。他不由咽了咽口水:“哥,他怎么这么能哭?” 肖时手压在胸口,一脸不忍的艰难道:“我心都给他哭碎了。” 从未听过他讲俏皮话的季瑜一愣,忍不住笑道:“我怎么觉得哥你比较喜欢他现在这样?” 后者偷偷摸摸回头瞟了一眼,难得坦诚道:“他怎么样我都喜欢。” 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嘴狗粮的季瑜眦了眦牙,尽管他对自己哥哥与祁郁的关系早有所觉,却仍有些接受不能:“哥你怎么就……看上了他。” 肖时轻笑一声:“大概是因为,只要看到他,我就觉得活在这个世上,有了那么一点希望。” 季瑜脚步顿了顿,很快便恢复了原状。 他长出一口气,浅笑声中也带上了一丝鼻音:“真是的,希望什么的,好歹也算上你弟弟我一个吧。就算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也不愿意通知我。” 肖时没有扭头看他,只是在他后脑上轻推了一下,:“都是我不好,原谅哥哥一次,好吗?” “看在祁郁也被我们欺负的这么惨的份上,我决定原谅你。”踉跄着立稳脚步的季瑜蓦地高兴了起来,他暗搓搓的掏出手机偷笑道:“哥,我能把他这幅模样录下来吗?” 肖时赏了他一个暴栗,没好气道:“不准欺负他。” 第三十五章 三十五章 几人误打误撞,倒是正中了祁郁的命门。 祁邵看着急得跳脚的祁郁,总算露出了一点笑意:“你想和他在一起?” 一向对他采取排斥态度的祁郁立时安静了下来,吸着鼻子回头瓮声道:“要肖哥哥。” 尽管知晓这人脑子不清醒,祁邵仍觉得有些手痒。 他与祁母对视一眼,强压下脾气诱哄道:“你要是不想做累赘,就要听我的。” 祁郁回B国至今总是极其排斥家人与心理医生。 起先众人不解,也就随着他胡闹。 直到今天季瑜这么一搅和,大家才算是有了一点头绪。 祁郁其实是怕的。 甚至发自内心的不愿意再好起来。 他怕极了自己留不住肖时,索性藏头缩脑的去逃避。 可肖时偏偏对这样的他百般疼爱顺从。 他不爱我了!_37 仿佛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了太久,总算见到了点微弱的光亮,除了死死抓住它不放,也没有别的办法。 若不是半路杀出的季瑜在两个人之间插一脚,也许祁郁真的会一辈子傻下去。 他们趁势而上,却让祁郁更加忧伤了起来。 祁郁泫然欲泣的看着祁邵的脸,只觉得自己被推入了狼窝,忍不住就狠狠打了两个哭嗝:“我……我不要!” 祁邵冷笑一声,揪住他的衣领朝外走:“呵~由不得你。” 反抗无效的祁郁被强力镇压,关在家里老老实实地见了好几天心理医生。 祁郁一哭二闹三上吊演了一轮,才得了医师首肯,允许他与肖时见上一面。 肖时来得很快。 两人数日未见,他又是担心又是想念,实实在在的失眠了好几天。 季瑜看着他难掩焦急的脚步,心中仍有些崩了人设的难受:“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肖时很少有这么纯粹快乐的时候。 他所有的顾虑担忧都在祁郁全心的信任依赖前节节败退,只留下酸涩又甜蜜的期待与盼望。 “我做梦都想着他快点好起来,”肖时冲着季瑜抿出一抹笑:“我有太多话,等不及要告诉他。” 二人说话间已经被迎入室内。 肖时还是头一次来祁家在B国的宅子,此时见风格考究的古堡处处透着一股张灯结彩的喜意,不由的有些诧异。 祁母从他们进大门开始便在起居室候着,如今见肖时一脸茫然的模样,便笑着解释道:“今天小邵的未婚妻来家里定婚期,你先跟我一起去见人,小郁一会就下来。” “……未婚妻?”肖时很是震惊的去看祁邵,却只能瞥见后者沉静的侧脸。 曲晏并未注意到他的反常,只是颇为亲热地挽过肖时的手将他带入座。 起居室的沙发是常见的C字型,女方和父母坐在主位,肖时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季瑜在空出来的一侧落座。 上一世肖时并未见过这个所谓的未婚妻。他现在甚至不知道祁邵这么做是不是故意针对许汎。 因着座位的关系,肖时离女方最近,他一面听着几人的商讨,一面不动声色地去看女方。 祁邵的未婚妻是法籍华人,抛去家事不谈,本人也有着浓浓书卷,极为温雅大方。 祁母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很是满意,安定之下也就没了那么多顾虑,对着肖时露出了些慈爱的笑意:“小时觉得如何?” 对于木已成舟的事肖时也不好劝阻,只能强忍住内心的不适,故作轻松地回道:“很好。” 女方也好奇的打量着他,听肖时如此说道,便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肖时本就不强大的内心这下简直要滴出血来。 祁母不知晓他们这些门门道道,只放下日程簿抚掌笑道:“婚期就这么定下吧,亲家?” 女方父母相视一笑:“这要看小雅自己愿不愿意了。” 听到这,肖时简直坐立难安。 即便知道不太可能,他仍死死注视着身侧人,盼望着能从她口中听到一个不字。 施雅并不理解他的心情,只当肖时欲凑个热闹,红着脸强忍羞涩地垂下头低声道:“爸、妈,我愿意嫁给他。” 肖时一颗揪着的心咚的一声沉到了底。 仿佛随着他的心境变化,偌大的起居室也冒出了一声“咚”的巨响。 饱受惊吓的几人扭头去看,却见祁郁立在不远处,脚边散着一堆瓷器碎片。 肖时唬了一跳,立时就要上前拉他。 可祁郁只是倒退两步,就大哭着跑回了楼上。 哪怕听着肖时在身后不断的唤着自己,祁郁依旧狠着心把他挡在了房门外。 他这几天隐隐约约明白了许多事,更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仅仅是家人还不够,还有更为亲密亲近的关系。 祁郁才刚刚想明白,他天天盼啊盼等啊等,只想见到肖时告诉他自己不是累赘,甚至撒泼耍赖的的求着他等自己长大。 可是他的肖时哥哥不会再等了。 那个姐姐好看极了,她坐在肖时身边时,两人就好像一幅画。他听见肖时说很好,也听见那个姐姐说愿意嫁给他的肖时哥哥。 祁郁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他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脑子里都是今后肖时跟另一个人亲密的情景。 他越哭越难过,越难过越想哭,甚至听不见钥匙开门的声音。 肖时一踏进门,就看见祁郁正咬着自己的手臂哭得伤心欲绝。 一头雾水的他蹲在祁郁身前,手足无措的给这人顺了顺毛,软着嗓音问道:“这是怎么了呀?谁惹你难过了?” 他不哄还好,这一哄更是让祁郁悲从中来。 几乎哭断了气的人倔强的推开肖时,瘪着嘴被转过身就是不肯说话。 被推了个仰倒的肖时也顾不上身后的人,忍着疼坐起来将人抱入怀中。 “我的小祖宗,你到底怎么了?” 祁郁知道自己下手重了,这下更是眼前发黑,觉得自己肯定要被抛弃了,不由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这下肖时是真慌了,他下意识就要去掰祁郁的肩膀,却被祁郁的心理医生挡下了动作。 他抬头去看,心理医生只含笑向他比了个走的手势便率先出了房间。 他不爱我了!_38 肖时与祁郁这个大傻子斗智斗勇了好几个月,立时闻弦歌而知雅意松开手就站了起来:“好吧。既然你不想看到我,我就走了。” 祁郁的哭声瞬间停了。 “这个戏精!”肖时在心里磨了磨牙,狠着心朝门口走了两步。 尚不等他摸着门,祁郁就不出众人所料的扑了上来! 肖时冷冷地哼了一声:“放开。” 祁郁什么时候受过他这种冷待,当下发狠咬住了肖时的衣领呜咽道:“哥哥不走!” 被气笑的肖时挣了挣,继续释放冷气:“凭什么不准我走?” 无论怎么撒泼耍赖都换不回疼惜的祁郁整个世界都快崩塌了,他死死搂住肖时的腰,不依不饶道:“我不要哥哥结婚!哥哥有小郁,哥哥不要结婚!” “……”肖时将他环在自己身后的手扯开,迷茫道:“谁告诉你我要结婚的?” 这下祁郁可厉害起来了,他揉了揉眼睛,掰着手指指控道:“我自己听见了!你还扔下我!也不来看我!小郁想你,你也不接小郁的电话!你就是要结婚了!就是不要我了!” 季瑜这辈子见过无理取闹的,却没见过能无理取闹成这个样子的。他憋了又憋忍了又忍,终是顾不上气氛,当场笑了起来。 肖时也有些尴尬,他咳嗽一声,干巴巴的向祁郁道:“我只跟一个人结婚,但他必须要把一切都想起来。” 祁郁听他说还要结婚,心里委屈得不行,可又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一股莫名的焦急。 他皱紧眉头,越想越急,渐渐连视线都开始模糊不清。 肖时见他还是那副懵懂的模样,心下难受的喘不上气,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冷静一番。 痴傻的祁郁不懂他的心思,见他要走,只能心急如焚的追上。 肖时没注意到他不适的面色,听到脚步后只暗自加快了速度。 祁郁忍着头疼摇摇晃晃地紧跟了几步,直到再看不清肖时的背影,他才脚下一软,重重从楼梯上栽了下去! 祁郁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当梦醒了,他还是那个不懂情爱的混蛋,而他深爱的人正浑身浴血,毫无生机的躺在他身侧。 他卧在血泊中,喉间嗝嗝作响,却发不出丝毫声响。 直到四下冒起浓烟,一旁被挤压到变形的车门才终于有了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祁郁才被人赶在爆炸之前从车内拖了出来。 火势迅猛,他们甚至来不及将肖时的遗体带出,车身便被大火吞噬殆尽。 祁郁几欲流出血泪。 那些梦里的甜蜜倾心这一刻都成了凌迟他的一把刀。 如果他能早些明白过来。 如果他能早些把这个人拥入怀中。 可他除了含混不清的嚎啕,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肖时彻底消失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怎么也醒不过来的噩梦,祁郁竭尽全力地攥住祁邵的衣角,苦苦哀求道:“救……救救他……哥、哥……救救他……” 祁邵静静地听着,直到祁郁喉间只能发出嗬嗬声,他才浅浅一笑,抚下身在这人耳边柔声道:“你知道的,我们祁家人没有软肋。他死得,正好。” 祁郁一口气尽数憋在了胸间,他心头剧痛无法消弭,抓着祁邵衣角的手用力过度,连指甲都崩裂开来。 似乎对他的痛楚十分新奇,祁邵很是愉悦的拍了拍他的脸:“祁郁,其实他恨着你吧?” 尽管周身弥漫着阵阵热浪,祁郁还是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个寒颤。 攀扶着脊髓爬升的寒意肆意席卷祁郁全身。 他在短暂的迷茫过后重新睁开眼,眼前又重换了一幅天地。 而活生生站在床边的肖时正对着方才还在不断刺激他的祁邵低声道:“我和他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一言难尽,但你问我是不是恨过他。” “也许一开始是有过的。”肖时抿着唇笑了笑:“但是要恨一个什么都给自己的人太难了。祁大哥,我这一辈子幸福太少,只有这么一个。就算老天爷来了要把他收回去,我也会死抓着不放的。” 祁郁含在眼眶的泪水毫不受控的流了下来。 他微微战栗着,半晌分不清是幻是真半:“我……还在做梦吗?” 屋内众人都被突然出声的他吓了一跳。 最先回过神来的肖时率先弯下腰去查看,却被祁郁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心慌,他满是疑惑的看向侍立在侧的家庭医生:“您不是说他没有受伤吗?这是不是又……” 祁郁被满心狂喜冲昏了头脑,等不及他将话说完便欺身而上,把肖时未尽的担忧通通堵了回去! 肖时让这突然其来的袭击弄懵了,直到他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肖时才回过神来推了一把,强压下紧张哑声问道:“你好了?” 眼眶通红的祁郁看着肖时就仿若盯着极为美味的猎物。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让其他人离开,自己则牢牢抓住肖时不肯放手。 直到门外再无脚步声响起,他才一把将肖时拽上床,三两下便把自己与对方剥了个精光。 肖时显然被他这幅同归于尽的架势吓到了,当下便蜷起身子抵抗起来:“你疯了?!” 祁郁在他的怒火中缓下动作,过了良久才单手支撑着自己伏在他身上,歪着头艰涩道:“你是真的吗?” “……这算是什么鬼问题?”肖时哭笑不得的抬脚踹他:“我不是真的还是假的?” 感受到腿间的微痛,祁郁全身的力气都瞬间消失了。 他卸下劲趴在肖时赤丨裸的胸膛,任由自己的眼泪一滴滴的往外冒:“我梦见你走了,可我还活着。我一个人活着。” 他不爱我了!_39 肖时好不容易生起的那点怒火瞬间就被浇熄了。 他和祁郁谁也不比谁容易。 他也不知道祁郁还要继续被这些心结困扰多久。 肖时抬起手轻轻搭在祁郁脑后,一双清澈见底的眼静静地望着吊顶,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自己带着几乎满溢的爱意开口道:“祁郁,不管是做梦还是现实,我都陪着你。” (生命大和谐,指路读者群756230253) 肖时睁开湿润的双眼,当撞上祁郁满脸促狭的笑意时,他恼火的攀住后者的脖子,在他肩膀狠狠咬了一口。 祁郁任他咬着,空出来的右手自动自发的揽住他的腰身引导起来。 两人愈陷愈深,直到屡屡被刺激着敏感点的肖时难以自抑的“嗯”了一声,祁郁才逐渐慢下了动作。 肖时难耐的呜咽着,可祁郁依旧牢牢卡着不许他动作。 被折腾得浑身发软的人带着浓浓的鼻音撒起了娇:“动、动一动……” 祁郁恍若未闻的吻了吻他的唇角,对着迷蒙中的他柔声问道:“你说会一直陪着我?” 肖时在昏昏沉沉中找回了一丝清明,他浅笑着捧住祁郁的脸,并未给出什么诺言,只是极尽温柔的在他开合的唇上烙下一个深吻。 这个举动就像一把燎原之火,祁郁咬紧牙关翻了个身,将所有的深爱与庆幸,都融在了大开大合的动作里。 肖时在沉沉夜色中醒转过来。 他不适的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已经被清理干净。 这是两人第一次毫无顾忌的交融,即便祁郁凶了些,他还是止不住的开心。 听见他笑,立在窗边看积雪的祁郁才回过身,坐在床边抚着他的额发:“我吵到你了?” 肖时浑身无力,只勉强打起精神去握他那只透着温热的手。 两人双手交织的一刻,安静的屋内突然传出一声轻微的金属音。 肖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将两人紧扣的手举到眼前反复翻看。 直到确认他们的无名指上都套着同一式样的指环,肖时才眨去眼角的湿润,低喃道:“这是干嘛呀……” 祁郁虔诚地亲吻着他的无名指,直到肖时羞涩的动了动指尖,他才抬起头,英气逼人的眉眼从头到尾只映着肖时一个人的倒影:“你再也逃不掉了,肖时。” 肖时蜷起身体,把手收回护在胸前,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抖着嗓子赌气道:“本来也没想逃,笨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看文的各位小天使?? 因为生病断断续续拖了几天更,实在对不起看文的大家~ 正文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明天会开始更新番外,以及全文修改~希望大家喜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