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长情》 一个人的长情_1 《一个人的长情》作者:妄星凡人 文案 (童话版) “孤独的王子,在森林深处遇见了一只散发着五彩光芒的小鸟。被吸引住的王子痴痴地想,多漂亮的鸟儿,我要将它养在城堡,天天陪着我。 王子将小鸟关进坚固又奢华的牢笼,每天悉心照顾,白天带它散步,夜晚抱它入眠。 被囚的小鸟却日甚一日地怀念蓝天,美丽的翎羽开始凋零,它变得奄奄一息。 王子担忧不已。 幼小的爬山虎,攀附在城墙小心地探出头说:‘放了它,回到蓝天它就会痊愈了。’ ‘放了它,否则它很快就会死去!’冷眼旁观的蜘蛛正在吐丝织网。 银色的月亮趴在云上,温柔微笑:‘放了它,鸟笼只会让它愈发脆弱。正如郁金香,插在花瓶里便成了最易凋零的花。’ 王子流着泪将笼子打开,小鸟飞走了。 自由了的小鸟,重新长出光泽的羽毛。” “然后呢,它终于能无拘束地飞翔在天空之下?” “不,它飞回了城堡。” “咦,为什么?” “因为,它爱上了孤独的王子。” “可是,它不要自由了吗?” “选择和王子在一起,就是它的自由。” (自白版) 我让你走,你就真的什么话也不说,头也不回就走了。 内容标签:年下都市情缘情有独钟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野,魏思远┃配角:时远秋,傅良,陆幽鸣,池羽┃其它:he 第1章第一章 “砰!” 混乱中,那一声枪响在空旷的仓库中格外明显。 时间仿佛静止,其余声响皆于瞬间远去,唯有那枪声残留的尾音缭绕着硝烟迟迟未止。 陆野伫立在原地,瞳孔猛然收缩,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像看一个陌生人。 被子弹毫不留情地穿透胸腔的男人,痛苦地眯起双眼,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单薄的身体无助地摇晃了两下后失了控制,宛若高飞的风筝骤然断线,摇摇欲坠…… 在轰然倒地前,男人被陆野及时接住。 陆野无措地抱着他,颓然地跪坐在粗糙的水泥地上。 肌肤相贴,细腻触感产生的一瞬,男人微凉的体温似侵蚀一般,悄悄掠夺着它所能触及到的一切暖意。男人的体温仿佛沙漏般悄无声息地溜走,身体渐渐冰冷,就算是盛夏的高温也对此束手无策……然而,比起体温更让人在意的,是他胸前的伤口。 鲜血浸湿了他纯白的衬衫,晕染开的猩红分外刺眼,锈铁般的血腥味充盈鼻腔,陆野蹙着眉,手心颤抖地覆压住伤口,那血却偏要和他作对,仍汩汩流淌细细蔓延,似有不休不止之意。 一个人的长情_2 终于,手掌再也掩盖不住那抹触目惊心的鲜红,陆野眼睁睁地看着血迹,低吟着告别的悲曲,蔓延出掌心…… “为什么……”声音压抑而颤抖,陆野木然俯视脸上毫无血色的男人,也不知是在问谁。冰冷的指尖抚上他的脸颊,温柔缱绻的眼睛凝视着他。 “因为,喜欢……你。” 听到男人轻缓而吃力的告白,陆野一时茫然无措。靠在他胸前的男人却向他嫣然一笑。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怎么,你,不高兴?” 男人虚弱地喘着气,声音轻得仿佛一碰就碎,似乎难以堪负眼里盛满的笑意。 陆野半晌默默无言。男人则安静而专注地看着他,微凉的指尖在他脸上细细摩挲,眉眼一弯,唇齿微张正要说话,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别说话……别说了!你们都他妈的愣着干嘛!车呢,快把车给我开进来!” 陆野瞪大眼急切地打断男人的话,扭头朝呆滞站在仓库大门的两人吼道,一手仍稳稳地紧按在男人的伤口上。 脸颊上的指尖转而贴上宽厚的手掌,五指收拢紧紧握住,冰凉手心轻覆上他的手背。 “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幽鸣……咳咳咳……”像在交代遗言的男人忍着咳嗽,眉头蹙起,“要是,我死了,你别伤心,我要你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才行。还有,对不起,没,遵守……” 原本紧攥在手背上的力气忽然消失。男人的手脱力垂下,染上了斑驳暗红血点的手指触及地面,沾上一层薄薄的尘埃。 “不,不,不行……睁睁眼……” 陆野悲鸣一般的叫喊回荡在偌大的仓库中,急促的车声也由远及近传来…… 纯白纱帘将窗外白炽灼眼的阳光阻隔在外,漏下零星细碎的斑驳光点。冷漠的酷暑连一丝微风都吝啬给予,路边葱郁的大树仿佛静止一般,每一片绿叶都纹丝不动,衬得满世界的蝉鸣愈发聒噪。 度过危险期的男人戴着氧气罩,手背扎着细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那苍白的脸色毫不逊色于盖在身上的雪白棉被。尽管睁开了的眼睛,可那虚弱的模样让陆野觉得,他随时都会陷入沉睡。 “陆……野。”男人低声叫了一句,慢慢转动的瞳仁和陆野的视线对上。 如猫叫一般细小的声音却让陆野的心神极度动摇,连声音也变得不稳,他深深地望着他,像是要把他望进心底,偷偷藏起来: “你不需要喜欢我……” 嘹亮的蝉鸣不合时宜地奏起,响彻整个病房。陆野唇齿启合,表情冰冷地继续说着,声音最终淹没在了聒噪的奏鸣中…… 男人虚弱地注视着他,尔后,睫毛轻轻地颤抖了下,一颗眼泪滑过脸颊,男人像累极了,又像放心了似的,复闭眼睡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得偿所愿~ 第2章第二章 十个月前。 郊区别墅区。 一个人的长情_3 月光透过落地窗倾泻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纯白纱帘优雅垂落于两侧,含情脉脉地远眺远处的弯月…… 他靠在浅灰布艺大床的床头,烦闷得想点上一支烟,手指下意识地微动,却在目光触及到身侧那人时静止了。 淡淡月光的映衬下,幽深的瞳仁里倒映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隐藏在棉被下的单薄身体,纯色宽松睡衣下,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苍白如纸的肤色,凌乱散落的柔软黑发,二者在色彩上形成的鲜明对比,被右眼角下的一点泪痣化解,瘦削的下巴,端正清秀的五官。已经三十六岁的男人,原本光滑细嫩的皮肤不知何时褪去了光彩,干燥的脸庞平添了几道细细的皱纹,尽管如此,那柔和的轮廓还是说不出的好看。 男人闭眼沉睡,蹙着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陆野眼中掠过一抹笑意:被拒绝的是我,你在生什么气。 临睡时,陆野如往常一般靠近身侧的恋人,想亲一亲他。 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对方不动声色地向后闪躲。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的陆野,顺势前倾身体,紧追不舍地吻了上去。换来的是恋人再一次的躲避。 真像一只不断捣乱的坏脾气小猫。 失了耐心的陆野,干脆直接捉住恋人的手腕固定住,一脸迁就地望着对方,见恋人不再逃,才放心地凑近轻咬住对方的嘴唇。恋人作痛发出一声呜咽,陆野趁机撬开对方的唇齿,进入口腔攻城略池,肆意啃咬…… 恋人吻得心不在焉。意识到这点的陆野,已经被对方猛地一推,迎来的,是对方毫不避讳的厌恶眼神。 犹如注射了一支镇定剂,倔强的双眼让陆野归于冷静。 向来不爱多作解释的恋人别开视线,低头无言。半晌,恋人纤长的手指不安地捏了捏身前的棉被,扯起被子盖在身上,背对着陆野独自睡去。 有多久没有被恋人的这种眼神注视了呢……当锋利的眼神向自己刺来时,还是觉得有些受伤。 陆野抬起架在膝盖上的手,轻柔地将恋人额前的发丝拢到一旁,俯身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上一个羽毛般的轻吻。 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一般,温柔细致,唯恐将对方吵醒。 时间仿佛停滞了,这一吻,吻了很久很久。 直到恋人的眉头不再皱起,陆野才靠回床头,大手抚摸着恋人柔软的发丝,眼底一暗。 池羽,大概恶作剧地把那张照片发给了恋人。 真是,这家伙就知道给自己惹麻烦。 今早,陆野像往常一样在办公室处理公事,刚从比利时出差回来的池羽,迫不及待地敲开了他的房门,邀功一般,面带喜色地站在他桌前,细长的手指划过摆在栗色桌面上的一排包装精致的手工巧克力,漂亮的双眼里闪烁着喜悦:“陆野哥,这是你让我帮你带的东西,你要怎么谢我?” 陆野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看到关键处不免专注了些,说话时语气淡淡,头也不抬:“缺什么,和池商说。” “哼,我会缺什么。我啊……”池羽故意拉长了语调,悄悄靠近认真工作的陆野,在他察觉的一瞬,举起手机凑到他面前飞快一吻,然后晃了晃起手里的手机,如同做坏事得逞后的小孩儿一般,狡黠一笑:“这个就够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池羽偷亲自己的照片,陆野头疼不已,闭眼叹气,终于沉下脸:“删了。” 可对方没有丝毫怯意,含情脉脉地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然后装作委屈地说:“小野哥哥,我喜欢你。” 听习惯了的陆野,对这句话早就有了免疫力,只沉默了一会,又低下头看文件,脸上没有了表情:“我有喜欢的人。” 池羽收敛了表情,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心中愤恨不满。 “又是他,又是那个烦人的大叔!普通无趣,又成天无所事事的,他要是能真心对你好也就算了。可他根本就不在乎你!这种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喜欢……” “这是我和他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陆野敛眉打断,直直地对上了池羽的视线。 “那小野哥你也别为这照片操心了!那个大叔,就算我当着他的面亲你,他也不会在意吧。他不是巴不得你能喜欢上别人吗!” 池羽不甘心地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野在心里苦笑着。 看来,照片还是到了恋人手里。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闹了点脾气。 一个人的长情_4 喜欢,或者不喜欢,陆野并不在意。 他只想这样安安稳稳地和恋人过一辈子。日子平淡无波也好,充满挫折也罢,只要恋人陪在自己身边,心就会温暖柔软得像要融化掉似的。 至于无关的人的规劝,他从来都不在意。想一直和恋人在一起的心情,他们不懂不要紧,时间会给出最好的答案。 人生中,在自己的世界里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旧的一批走了,总有新的一批来填补,对此自己从未有过惋惜,因为他们不属于自己。 只有恋人,自己至死都不想放手。他出现以后,自己更无顾及其他人的余力。 “你是我的。” 陆野贪恋地凝视着恋人,在心底默念…… “陆野,该起来了。” 恋人温柔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陆野适应了一下清晨的光亮,睁开眼,微微侧头。 只见恋人正蹲在床边,穿着纯白T恤,外面套着黑色羊毛开衫,一只手支着歪着的脑袋,趴在床上。宽松的衣袖微滑,露出纤细的手腕,干净的双眸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自己。 陆野被看得心跳漏了一拍,不禁握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指尖一吻,仔细看着对方的脸轻声问:“不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起来吃早餐。” 对于昨晚的事,恋人好像并不那么在意,微笑着说完,揉了揉陆野的头发,便起身走出卧室。 恋人明明已经说了不生气,可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陆野还是觉得有一丝落寞。 楼下,客厅中央的毛毯上坐着一大一小,正气氛良好地玩着积木游戏,一旁的管家看见陆野,立马鞠躬叫了句“少爷”。小的听了立马抬头,看见陆野,乌漆的大眼一下子亮了起来,乖巧叫到:“爸爸,早安。” “早安。”陆野点点头,走到陆幽鸣跟前,毫不费劲地单手将他抱起。 小家伙立马用那肉嘟嘟的小手抱住陆野的脖子,扭头对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们的男人高兴地说:“小远爸爸,爸爸下来了,我们快去吃早餐吧,小玲阿姨早就把早餐做好了。” “好。”魏思远抓着陆野伸过来的手,被对方轻易拉起。 早餐过后,陆野牵着穿着一身英伦学院风校服,背着小书包的陆幽鸣出了门。 司机发动了车,慢慢驶出别墅院子。 坐在安全椅上的陆幽鸣忽然说:“爸爸,我很笨吗。” “为什么这么说。” “今天,我和小远爸爸说,不去幼儿园了,要在家里陪他。小远爸爸就说,一直呆在家里的话,我就会变得越来越笨。小朋友只有去学校学习知识,才会变得聪明。” 小家伙说到这儿眉头皱了皱,想到笨这个字就觉得很委屈:“可小远爸爸也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他却很聪明。明明是因为他看起来总是不开心,我才想在家陪他的……” “是吗。”陆野淡淡说完,若有所思地摸着陆幽鸣的小脑袋,像是在给予无声的安慰。 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车内的沉寂,陆野在接听电话后脸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挂掉电话后,说对司机吩咐:“直接去陆家老宅。” 陆野牵着陆幽鸣下车后,让佣人领了小家伙去他太爷爷那儿打招呼,自己先去了老宅西侧的一间屋内。 传统中式的房间,书籍画卷、古玩盆栽……摆放得井然有序,看起来简洁素雅,整个房内还透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印着水墨画的屏风隔着的小叶紫檀镂空雕花床上,坐着一位气质优雅的女人,淡眉星目,略显疲惫,漆黑如墨的长发优雅地挽在脑后,脸上细细的皱纹为这张脸刻上了岁月的痕迹,可并不妨碍他人从她那精致的五官中想象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而此刻站在床前的陆野,五官和她透着几分相似。 阮星被陆家的老中医嘱咐躺床上好好休息,因实在无聊便捧了本书坐在床上看,不料没看多久,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书一放下,自家儿子便气息不稳地出现在眼前,跟变戏法儿似的,不禁莞尔一笑:“你怎么来了。” 一个人的长情_5 “老管家说你又病倒了,还不肯去医院。”陆野蹙着眉,语调与平常无异。 “林医生看了,说没什么事儿,吃几副中药调理一下就好。” “还是去医院……” “我这年年去好几趟医院的,去烦了也没查出什么毛病,可不想又白跑那一趟。” 陆野抿着嘴,纹丝不动地站着,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看着眼前身材高大的儿子皱着眉一言不发的模样,阮星真是又气又笑。 “我的身体,我自己会好好爱护,你别担心。行了,别说我了。你和魏思远相处得可还好,还关着他吗?” 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儿子此时变得越发冷峻,阮星不禁在心中偷笑,果然,拿魏思远转移话题永远是最有效的。 “这怎么行,又不是小猫小狗的,你老这么关着人家算个什么事。你要是……” “我喜欢他就够了。”陆野僵硬地打断了陆夫人的话。 “可光靠你一个人维系的关系,是长久不了的,总有一天你会疲惫不堪……”陆夫人说着,眼里闪过一丝黯淡,“儿子,你要是真的爱他,就不该限制他的自由。他陪了你那么多年,也该够了。” 陆野动了动嘴唇,像是要说些什么来反驳母亲的话,可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陆幽鸣被留在了老宅陪奶奶,陆野则是直接去公司。 坐在车上时,陆野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难受的厉害。拿起手机,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陆野。” 清透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陆野却觉得那个声音离他很远。 一点疼和一丝酸,顿时化作蛛丝,在心脏四周缠绕束缚。 “小远。” “恩。” “你在做什么。” “在阳台吹风,怎么了。” 陆野闭起眼,想象着对方站在阳台,眺望着远方,黑色的发丝迎着风肆意飞舞,手里拿着电话,勾着嘴角和他说话的样子,仿佛近在眼前。 “别吹太久,小心着凉。” “好。” “我妈病了,林医生看过了说没事。我让儿子留在那儿陪她几天,晚上不用去接他。” “恩,知道了。” “小远……我不把你关别墅,也不派人跟你,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好不好?”明明只是在脑海里瞬间闪过的想法,陆野却脱口而出,想要收回,早已来不及。 像突然一下子窒息似的,两头同时没了声响。 电话那头始终没有传来回答,大概是觉得难以置信吧。 陆野用力捏着手机,耐心地等着。 对方忽然轻笑了一声,很爽快地回了句好。 陆野明白,这是再明显不过的答案。可一放下电话,无底的空虚便侵袭而入,感觉鲜明,让人难以控制…… 忙完公司里的事,陆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一个人坐在一家名为遥光的酒吧的包厢里喝酒。 厚重的大门将酒吧的喧闹隔离在外,在偌大而又空荡的包厢里,陆野将手肘搭在沙发扶手上,慵懒地靠着深红天鹅绒的沙发靠背。 琥珀色的酒水在透明厚底玻璃杯中反射着金色的光辉,衬得杯底的冰块儿闪闪发亮。 一个人的长情_6 端起酒杯,烈酒被陆野一口灌下,冰冷的液体滑过咽喉,凉意瞬间蔓延至四肢,酒精刺激着大脑…… 为什么总有人在自己耳边念叨着放手。 他爱魏思远,这是他一个人的事。 自始至终沉溺在这场恋情中的或许只有他一人,只有他为情所困。恋人的心始终与自己相隔千里也没关系,最坏的结局不过是自己带着那找不到归宿的爱孤身走入坟墓。 可那又怎样呢。陆野将贴在唇边的酒杯放下,垂下眼帘,望着玻璃杯里荡漾着金色波纹的液体,至少,恋人现在只属于自己。 他的身体,他的亲吻,他的微笑,他的眼泪,他的温柔,他的寂寞,只要他在自己身边一天,这些就都是属于自己的。 像一只饥渴的猛兽,陆野贪恋着魏思远给他的一切,无论好的坏的…… 忽然好想见他。 这么想着的陆野扔掉手中的玻璃杯,杯子落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个起身,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敞开的包厢门外。 等陆野回到别墅,已是深夜。 客厅的灯还亮着,魏思远一个人盖着毛毯,像只可爱的猫咪蜷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双手在胸前紧紧揪着毛毯的边缘,柔软的头发散落在沙发上,浓密微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剪影。 恋人总是会让管家佣人先去休息,自己一个人独自等陆野回来。 而陆野每次回家,在看到恋人的一瞬,外界带来的所有疲惫都会消散殆尽。 陆野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另一个人可以像魏思远一样,一举一动,无不吸引着他的目光,牵扯着他的心,一点点的温柔,就能让他整颗心都要融化掉。 陆野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恋人。 走到恋人跟前时,低下身子,挨着恋人侧躺在宽敞的布艺沙发上,然后隔着毯子小心将恋人直接拥入怀里。 恋人身体一动,醒了。半睁着惺忪的双眼,看清是陆野后,又自然地闭上了眼睛,顺手掀起毛毯的一角,将陆野纳入温暖的毛毯。 手沿着陆野的背脊滑到后腰圈住,魏思远将他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带,用着刚睡醒时特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靠过来点儿,别摔下去了。” 感受着从毛毯中透出的温暖,陆野抱住恋人往沙发里侧挪了挪,就着舒服的姿势躺下,打算就这么在沙发上睡下。 埋在陆野胸前的恋人忽然抬头,伸长了脖子朝陆野颈边凑去闻了闻,随即皱了皱鼻子,像梦呓般低喃道:“唔……喝酒了?” 氤氲在颈侧的温热鼻息,缠绵又鲜明,让陆野呼吸一紧。 一把撑起身体,覆在恋人身上自上而下俯视,对上了对方朦胧的视线,再往下移,是那双像樱花般淡粉的唇。像被吸引一般陆野凑上去轻轻一吻。 双唇相触,感受着恋人湿热的呼吸与自己的相叠,舌尖试探性地在唇间轻舔,恋人唇齿微启,陆野趁机潜入,擒住对方柔软的舌头,纠缠住不断吮吸,恋人的眼里水汽弥漫,波光潋滟,煞是迷人。 恋人嘴里逸出满足而甜腻的喘息,撒娇似的攀上陆野的肩膀。 陆野却忽然停止了动作。 恋人的胸膛微微起伏着,望着陆野的眼睛尤释放出熏醉似的色气。 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般轻轻地抚上恋人的脸颊,陆野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你想离开这里吗?” 魏思远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闻言,不自觉地直起腰,不禁暗想,难怪他白天在电话里那么反常,原来在这等着呢。 看着陆野一脸的若无其事,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保持沉默。 “你想去哪儿都行。但是,不要忘了,这里才是你的家,恩?” 陆野温柔地问道,那是在外人面前从未有过的哄人语气。 “好。” 不知过了多久,陆野听到了他想要的回答,高兴地笑了。在对方的唇上落下一吻,很快便在困意的席卷下进入梦乡。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晚,魏思远靠在他怀里,一脸古怪地盯了他许久…… 一个人的长情_7 第3章第三章 在允许恋人自由出行的第二天,晚饭过后,恋人有些犹豫地提出想要独自出门的要求。 看着恋人小心征询的眼神,陆野强迫自己把快到嘴边的话通通吞回了肚子。 “你要去哪儿?去多久?为什么一个人去……”这些都没法问出口,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句简单而僵硬的“好”。 怕被恋人看到自己此时扭曲的表情,更怕自己会忍不住拽回即将离开自己身旁的恋人,陆野丢下一句“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便径直走进书房。 对着桌上的文件,陆野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微凉的风透过窗缝隐隐吹来,似有似无的凉意倒也让陆野变得冷静了一些。 天气逐渐转凉,离冬天不远了。要是能早些下雪就好了,恋人喜欢雪天,这点倒是像个孩子。看着漫天飘落的雪花,恋人眼里总是透着喜悦和纯真。 每当看到恋人这幅表情时,陆野的心像是被一只小野猫轻挠似的一阵酥软。正如与恋人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夜晚,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勾起。 那年陆野18岁。 平安夜。 从白天起天上的云就像是被人扯坏的破棉絮,一朵一朵带着暗灰色,挤满了整个天空。阴暗的天,干冷的空气,与之相配的却是满街的欢声笑语。路边装饰着彩灯的圣诞树,每家店里洋溢出的节日氛围,街上成群结队喜悦而行的路人,都让陆野觉得莫名的烦躁。 不想一个人呆在冷清的别墅,便去了安炎那个老狐狸开的酒吧里打发时间。 昏暗的光线,嘈杂的音乐,缭乱的灯光从屋顶上方间或落下,再坠入眼前这杯透明的暗红液体中,透明高脚杯里的鸡尾酒,因闪烁着奇怪的光泽而变得奇诡魅惑。 将外套脱下了的陆野此时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毛衣,配上牛仔裤,脚上一双黑色长靴,即使他慵懒地坐在吧台上,也隐藏不了那修长完美的身材。 墨色的发丝,随着少年低头饮酒而隐隐遮住他的侧脸,深不见底的眼眸,被羽翼般卷长的睫毛遮盖住,仿佛是为了隐藏眼底深渊的野兽。修长的手指似有似无地轻点着酒杯,带着股不羁与冷漠。 陆野坐在吧台边的角落里,收敛不住的强大气场,惹人注目却又让人不敢靠近。 当然,总有胆大些的人禁不住诱惑前来搭讪,却被陆野冰冷而轻蔑的一个眼神,震慑得无功而返。 “你这样,我这儿的客人可都要被你吓跑了,您可得赔我啊,陆少。” 低沉而磁性的男声从上方传来。抬起头,果然是安炎。 安炎这人,和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可那看似和善的眼眸深处,不知隐匿了多少阴谋与算计。 “我来难道不是让你这的生意变得更好。”陆野毫不在意地回答。 “哈哈,这倒是事实。那么,为了感谢陆少你,今晚我请了。”安炎向吧台的服务生点头示意了下,服务生便明白,今晚陆野的账单是要记在自家老板的头上了。 “谢了。”安炎的好意好像并没有让陆野高兴多少。 安炎也不介意。陆家的独子待人向来如此,他早有耳闻。不过,要是能和他搞好关系,对自己可是有百益而无一害。 陆家的家底和势力在本市可不容小觑,尤其是现在,在现任当家即陆野父亲的打拼下,陆家原本就殷实的家底变得更加可观,而陆野作为其独子,将来肯定是要继承其家业的。可是,想要讨好他,却也是个难题。 安炎暗暗想着如何拉拢这位大佛时,酒吧中央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引得陆野也朝那处淡淡望去。 “又是这臭小子。”安炎看清骚乱中心那人是谁后脱口骂道。 “那是我手下,叫韩成彦,是个能干的家伙。不过,也是个让人头疼的弟控。每次他弟韩可之受人欺负了,他都要把对方抓来问罪,没把我给愁死。” 酒吧中已有不少人朝那个方向投以好奇的视线,安炎无奈地叹着气解释。 一个人的长情_8 果然,人群中央那个身材高挑一脸戾气的就是韩成彦,站在他身侧的,身材瘦弱长相清秀的是他弟弟,周围一群看起来像小混混的,则是韩成彦的小弟。 这群人面色不善地围着一个长相英俊的男生,大概就是“欺负”了韩可之的人了。只是那男生神情冷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反观韩成彦,则激动得很:一脸暴戾地冲着那个叫魏思明的男生大声吼叫,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叫人看得一清二楚。韩可之在一旁焦急地拽住他的手臂,看起来很是袒护那个男生。 可魏思明只是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被韩成彦等人围堵住也不急,只是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大概是手机响了,魏思明拿出手机看了看,一下皱起了眉头,让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察觉到魏思明那张万年不变的臭脸上,忽然变复杂的表情,韩成彦猛然将他的手机抢过,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潇洒一滑,接通了电话。 魏思明眼里闪过一丝怒意,立马上前想要抢回手机,无奈被一群小混混拦住。韩成彦对着手机里的人说了几句话后,冷笑着将手机扔给了魏思明。 忙不迭接回手机的魏思明顾不得其他,指尖用力敲在手机屏幕上,迅速拨了个号码。无奈似乎无人接听。像是被惹怒了一般,魏思明狠狠地紧握住手机,整个手臂微微颤抖着,手背青筋暴起,眼睛在昏暗中闪着阴冷的光芒。 电话及时地让紧张的氛围得到了些微缓解,一群人在酒吧中央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魏思明时不时朝酒吧的大门望去,看样子,电话里的人是被韩成彦请了来。韩可之则是一脸好奇地看着魏思明,像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同时,也十分好奇,能将魏思明变得如此不正常的人到底是谁。 大概过了半小时左右,一脸不悦地坐在沙发上的魏思明忽然站起,疾步走向酒吧大门处,一把拉过一个刚走进来的男人,紧紧拽住对方的手臂,大声吼道:“别人叫你来就来,你没脑子吗!” 被这么说的男人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笑着,任魏思明用力抓住自己的手臂,像是安抚一般,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魏思明的头,好脾气地说着:“当然要来了,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 就像一拳打在了一团软棉花上似的,紧握对方的手松了下来,魏思明立马泄了气,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复杂。 “我会出什么事,还是管好你自己吧。”魏思明一脸的不高兴,语气倒不似之前那样冲。 “你是我弟,当然要管。” 男人理所当然地笑着说,眉眼弯弯,十分温和。 “你好,我是魏思远,魏思明的哥哥,不知道我弟犯了什么事让您这么兴师动众的。我作为他哥哥,先在这替他赔个不是。” 魏思远余光里瞥见朝他俩走来的韩成彦后,转身礼貌说道。语气温和舒缓,带着能让人心倏然变平静的魔力,让人听着很舒服。 平时见惯了身边五大三粗大老爷们的韩成彦,遇上了一身书卷气息斯文长相的魏思远,身上的凶狠霸道似乎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暴脾气跟着收敛了许多,说起话也一本正经的。 “其实也没什么,我弟和你弟之前处朋友来着,这小混……啊,不,就你弟,说在一起就在一起,说分手就分手,随便得跟逗小狗似的,兴趣在了就玩玩儿,腻歪了毫不留情就抛弃,不带这么耍人玩儿的啊! 唉……不过我这傻弟弟总说这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怪不得他,我本来也不打算追究什么,只想让他道个歉而已,就这么简单!”韩成彦看对方态度真诚,拉着韩可之走上前来,语气中透着丝无可奈何的凄凉味道。 “其实……其实没什么的,我,是我自己……” “你闭嘴,被人欺负了还替人说话是不是!” 韩可之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哥打断了,后者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既然是思明的错,我们应该道歉的。思明……” 魏思远拉过魏思明,走到韩可之面前。 “对不起。” 魏思明一脸不耐烦,却还是语气僵硬地道了歉。 倒是韩可之,一脸受宠若惊,急急地回道:“没,没关系……”一边说着,还一边小心地观察着魏思明的脸色。 不顾韩可之那一直缠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魏思明冷冷地说完扭头就走,这回倒是没有人再拦着他了。 魏思远淡淡一笑,任由他走开,又对韩可之说道:“我弟从小就这样,他欺负你了,我再替他对你说声对不起,你是个好孩子,别和他计较了好吗?” “恩,不会的。其实,他也没对我怎样,只是把我给甩了,我哥哥大惊小怪而已。”韩可之落寞地说道。 “还是他的不对,没有认真喜欢你。” “谢谢你。” “不客气的。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爸妈让我把思明带回家的。再见了。” 一个人的长情_9 魏思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海,陆野的视线自始至终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陆野控制不住地向那人望去,周围的嘈杂在瞬间消失,唯有那人温柔的声音清楚萦绕耳畔。整个世界只剩一个他。这个嘴角浮着一丝笑意的男人,长相并不惊艳,举手投足之间却散发着独特的韵味,柔软的黑色短发,让陆野忍不住想要触摸,摄魂夺魄的眸子里,像是蕴藏了一汪极深的清泉,立刻攫住了陆野的心。 1米75左右的纤细身材,简单的浅灰色的外套配上白色高领羊毛衣,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柔和,也让陆野的心一阵悸动。像是在海边久久等待着日出的人,终于等到地平线露出的第一缕光线,尽管阳光并不炽热而炫目,可那仅有的温暖还是让他无法抑制地兴奋与激动。 虽是第一次见面,却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让陆野忍不住地想要亲近他。 陆野一眼就喜欢上了眼前这个性格温和的男人,之后的日子无非就是不断确认着初次见面时的一见钟情。 不知不觉跟着这个男人走出了酒吧,门口杵着的高大身影纹丝不动,像是一直在等着这个男人。 本应离开的魏思明此时,一脸的不高兴,看到走出酒吧的男人,语气恶劣地说了句“以后别管我的事儿”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那个一言不发,只黯然一笑的男人。 呆呆地站在酒吧门口阴影处的男人低垂着的双眼,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似的,忽然抬起头,渐渐扩大的瞳孔中阴霾尽扫,专注中带着一丝惊奇的双眼,看起来如同夜空耀眼的星,亮晶晶的。 男人复抬手臂,掌心朝上,自然蜷缩着的细长手指微微一点,一片如精灵般的纯白雪花便静静地躺在干净的指尖上,很快融解消失不见,正如男人眼角那转瞬即逝的笑意。 将手收回放在身后,男人朝着忽然飘起的漫天雪花呼了口气,接着阖上双眼,微仰起头,虔诚而认真的表情,纯净而恬淡得仿佛冰冷石雕神祇的圣颜,似在感受,抑或在聆听,这些短暂生命体轻微而迷人的脉动。 再次睁眼时,清澈的眼睛凝望夜空,眉宇间的落寞隐隐浮现,薄唇上略带一丝笑意。 …… 没有风。 只有雪花悄无声息从天而降。 男人脸上无法言喻的表情定格在了这一刻…… 作者有话要说: Merrychristmas~ 第4章第四章 视线终于相遇。因降雪而喜悦的心情仿佛还在延续,男人望着陆野微笑:“真是个好天气。” 陆野瞬间愣在原地。心脏似乎被男人漂亮的眼睛给偷走了,不然,为何心房里会感觉不到任何跳动了呢。 好像并不期待他的回答,男人自顾自地说完,迈起轻盈的步伐,离开了酒吧,消失在夜幕中。 只剩陆野一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不可闻地回道:“恩。” …… 那是陆野第一次见到魏思远。 那天的场景,一直铭刻在他心底,每每想起,心中总会泛起层层涟漪。 陆野困惑着,自己竟会对一个陌生人那样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轻易地掀起他内心最大的波动,同时,他也庆幸着,自从遇见了魏思远,他信了一见钟情。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阴风,惹得窗户隐隐作响,同时将陆野的回忆打断。 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古老挂钟,陆野皱眉,这么晚了,恋人还没有回来。 一个人的长情_10 再也坐不住的陆野从靠椅上站起,大步走出书房。又一个人不安地走出了别墅的铁门。 阴冷的风一阵一阵的吹着,陆野也感觉不到冷,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似的,朝着一个方向不断走着。 前方是一个陡坡,马路两旁栽满了银杏树,金黄的银杏叶随着不断吹过的冷风飘零,在静谧的夜晚如同蝴蝶般簌簌落下,然后铺满了整条街道。 陆野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一个陡坡下伫立,任由寒风吹拂着发丝,墨色的短发肆意飞扬,深邃的眼眸静静地凝望着立于坡顶的单薄身影,焦躁不安的心立马平静了下来。 魏思远穿着宽松舒适的白色羊毛衣和黑色长裤,外面披着一件材质很好的墨绿色风衣,衬得身材修长。他从街道的坡顶迎着风徐徐走下,细细的发丝被风吹得朝后扬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发现前方站着的人影后,魏思远脚步顿了顿,看清是谁后,便加快了步伐,很快便走到的陆野跟前。 身高175公分的恋人正好到陆野的肩膀处,所以两人面对面时,恋人总要微微仰着头才能看着陆野的眼睛说话。恰如此刻,他下巴微扬,眼角含笑:“你怎么出来了?” 看着恋人困惑的表情,陆野不自然地说:“在家太闷了,随便出来走走。” 说完,自然地抬起右手,将恋人飞舞的发丝向他耳后一捋,又将顺着恋人耳后抚上他的侧脸,有些在意地问:“怎么这么晚回?” “公交站台离家太远了,走了很久。” 魏思远假意叹了口气,漂亮的眼睛环顾着漫天飘零的金色小扇叶,里面分明溢满了喜悦。 看来,恋人并非真的觉得沮丧。 这么想着的陆野,忽然意识到:附近的公交站台,离这里似乎并不近。 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陆野低声说:“以后出门开我的车,别坐公交了。车钥匙就在玄关边上的架子上,喜欢哪辆就开哪辆。” “恩,下次不会了。走那么远还挺累的。” 恋人嘴角掠过一丝笑意,敷衍地答应了。 “很累吗?” 陆野突然反问。 “啊……也不是,只是走久了腿有些酸。”魏思远连忙解释道。 “我背你。” 陆野说完直接转身,抓住恋人的手往自己肩上一放,微微屈膝,上身低伏,手臂托住对方的腿弯一抬。 脚尖离地,陆野轻松地将恋人背了起来。 “不、不用了。” 魏思远在陆野身后小幅地挣扎起来。尽管四周没有别人,可他还是觉得难为情。 “别动,我想背你。” 陆野轻笑着说完,停在原地,等不再挣扎后,再一步一步,稳稳地踏着银杏叶铺就的寂静街道,朝家缓缓归去。 冷风依旧在吹,身后不断地有银杏叶飘落的声响,两边昏暗的街灯使得整条街道都显得有些萧索。 背后隐隐传来的温暖体温,胸前虚空交错的手臂,老实靠在肩头的脑袋,以及耳边浅浅的呼吸,顷刻占据了陆野的所有。周围的事物逐渐变得模糊,陆野只想这么背着恋人,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地老天荒。 恋人很轻,身上的骨骼也很纤细,似乎稍不留神,恋人就会从自己身上滑下。陆野忍不住紧了紧托住对方的手,背着不重的恋人走起来很轻松,很快就看到了自家别墅。 许是真的累了,又或者是懒得搭理,恋人一路无话。 走到别墅的铁门前时,恋人已趴在陆野肩头睡着了。柔软的头乖巧地依偎在自己颈侧,陆野不禁放慢步伐,生怕走太快会吵醒对方。 进了家门,陆野若无其事地背着恋人,示意站在一旁不敢出声的管家佣人们可以去休息后,径直走上二楼的卧室。 陆野走至床边,托住恋人的背脊,缓缓将其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看着恋人恬静的睡容,像是被吸引了似的,俯身虚抱着恋人,如蜻蜓点水般,在恋人嘴唇上,印上一个简单的吻。 怀里的身体实在是太过单薄,陆野有些心疼地抚摸着他外套底下突出的肋骨,悔不当初:要是当初没让老爷子带走他就好了。 一个人的长情_11 给恋人掩好被子后,陆野安静躺在一旁,侧着身,久久凝视着恋人的睡颜,似乎怎么看都看不腻。 为什么一个人出去呢。 要是恋人出去能叫上自己就好了,不论去哪儿,只要是有恋人在的地方,自己都会觉得有趣。可是,恋人似乎并不这么想,自己说过他可以独自出门后,他就真的一个人去了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无声地叹了口气,陆野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恋人的鼻尖:“你还想去哪儿?” 关不得又放不下,就像儿时抓住的鹅黄蝴蝶一般,困在手心想要留住它,它却一直在自己的掌心不停扑棱着翅膀想要飞走找回自由,手心沾满了它扑腾时散落的鳞粉,可抓得太紧怕它闷死,太松,又恐其逃走。 年幼时的他敌不过内心的喜欢,最终得到的只是蝴蝶的尸体,为此伤心了很久。 母亲告诉他,蝴蝶本是属于自然的,喜欢就应该让它自由穿行于花丛,自己能在一旁观赏则是最大的幸福。而常年在家中见不到身影的父亲则简单说道:“喜欢就靠自己的能力,给它铸一个它不愿离开的牢笼。” 尽管不喜欢冷淡寡言的父亲,可是他说的话,却总能让陆野信服。 喜欢,自然要想尽办法留住。就像现在,恋人不就好好地躺在自己身旁么。至于对方想要离开,让他不能离开就好了。其实比起当初,现在的情况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现在的恋人会对和自己说话,会生气,会笑,会主动给自己一个吻,也会主动拥抱自己,做|爱的时候甚至还会亲昵地撒娇……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喜欢对方也没关系,恋人只要一直陪着自己就好。 大概是前一天走累了,第二天恋人没有再出门。陆野将要紧的工作处理完毕,便早早地从公司回家,和恋人一起吃晚餐。没有陆幽鸣在家,可以好好享受两个人独处的时光。 厨娘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菜肴,因为魏思远的身体不太好,所以菜色偏清淡却又对身体有益,好在恋人口味本就清淡,所以并不会影响食欲。 两人就这么并排坐着,安静用餐。恋人不爱说话,而陆野一向话不多,餐厅里只有筷子触碰碗盘时的清脆声响。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无聊,只要恋人待在自己的身边,连周围的空气都会变得很舒适。 恋人吃饭总是细嚼慢咽,而且食量也小,陆野总忍不住地想要夹菜给恋人。 看着恋人因为碗里的食物变多而苦恼的表情,陆野不禁轻笑道:“小远你总是让儿子别挑食,多吃饭,其实儿子吃的可比你多。” “幽鸣他要长身体,当然要多吃了。你总是往我碗里夹菜,我自然会吃不完。”恋人不服气地反驳。 “你才是需要多吃的那个,总是那么瘦,摸起来身上都是骨头。” 陆野说着,又拿挖了一大勺的西芹虾仁在恋人碗里。 魏思远闻言挑了挑眉,夹着菜的手也停了下来,不经意地问:“太瘦的话,你不喜欢?” “当然,我希望你可以更胖些。” 这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身体总是很虚弱了,陆野在心底默默说着,有些出神。 其实,恋人的身体一直都是他的郁结。年少时的自负轻狂,竟以恋人的健康为代价,若可以的话,他希望伤元气,动筋骨的那个,是自己。 听到陆野的回答,魏思远不置可否,继续吃起碗里的饭菜。 其实,恋人并不总是话少。当说话的对象换成是小孩子时,就像遇上了知音,他总能将漫无边际的对话进行很久。因此,对陆幽鸣烦人的十万个为什么,恋人总能耐心回答。两个人简单又毫无逻辑的对话总能坚持很久,难怪陆幽鸣那小子那么喜欢粘着恋人。 晚饭后,恋人说吃得太多,想要去屋外的花园散散步消食。 想一起去的陆野却被一阵手机铃声所打断了。 接起电话,听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消息:那个被他父亲护在别墅十年,却一直半死不活的神秘人,竟在一个星期前,醒了。 父亲有一栋临湖靠山的高级别墅,戒备极其森严,任何人的出入都必须先经由父亲本人的同意,里面有父亲从国内外花重金请来的医疗队伍,几十个人每天的工作都只围着那一人。别墅的主卧成了病房,房内昂贵的精密医疗器械,都只是为了维持着那人的一口呼吸。 外人一概不知那里面躺着的究竟是谁,也没办无法得知。于是,引起了无数人的好奇:到底是谁,能让冷淡薄情的陆川,心甘情愿地耗费如此之大的人力财力。 陆野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就连母亲也不知晓。 不过,他希望对方能像之前一样,永远躺下去就好。正是这个无法言语也无法动弹的人,夺走了父亲陪母亲的时间。因为日渐憔悴的母亲,他对这个陌生人总是带着一丝敌意。 恋人静静地站在一旁,歪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陆野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稍等。不想恋人在一旁枯等,于是抚摸了下恋人的头,笑道:“没事,你先去散步,我一会儿出来找你。” 恋人眨了眨眼,点头离去。陆野则转身走进书房,继续听电话里的汇报,目光深沉…… 夕阳退出地平线,不留一丝余晖。整片天空都透着绸缎般的幽蓝,无边的蓝延绵至远山的尽头,直至视线无法抵达的远方,夜空下,万物染上了萤火般的蓝晕,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氤氲着轻如薄纱的蓝雾。 一个人的长情_12 走到透明玻璃花房附近时,陆野看到了静坐在草坪上的恋人。 恋人似乎被暮霭浸湿,比雾还薄的蓝笼罩着恋人。一阵风吹来,四周草木被吹得簌簌摇摆,恋人的发丝、衣摆也随之飞扬,好像风再大一些,就能将宛若隐于幽蓝中的恋人,吹散不见。 陆野走到恋人身后,将外套脱下披在对方身上,仿佛有了自己衣服的掩盖,恋人就能与那片诡异的蓝色隔离开。 恋人用手扯了扯披在肩头的外套,好让它不被冷风吹落。回头看着陆野,唇边浮现出宁静的微笑,眼里藏着一片汪洋,闪烁着好看的深蓝,似能勾魂夺魄。 陆野看着恋人干净的笑容,知道他此刻心情很好。这样将喜怒毫不掩饰地呈现在的脸上的恋人也很容易懂。可是,当恋人转转头,表情专注地遥望夜空时,陆野又觉得猜不透、看不懂了。 他沉默立在恋人身后,仔细端详着恋人的侧脸。 坐在石头上的人看天,静立一旁的男人则看他。 等到天空布满星光时,时间已经过去许久。感受到逐渐降低的温度,陆野担心恋人会着凉,便拉着恋人微凉的手,一起走回家中。 给浴缸放好热水后,陆野让恋人先去泡澡,好去掉在外面沾惹上的寒气。 恋人经过身旁时,陆野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一起洗?” 闻言,恋人顿住,沉默下来。 “抱歉,我开玩笑的。”陆野强忍着心底的酸涩,“水要凉了,去洗吧。” 恋人古怪地瞥了一眼,走进浴室门。 直到浴室内的水花声响起,站在原地的陆野才收回眼底的落寞,挪动脚步。 恋人走出浴室时,陆野正在房内的办公桌上用笔记本处理工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转头,穿着睡衣的恋人手里拿着干毛巾,慢慢靠近。 大概是刚刚泡过澡,恋人浑身透着水汽,眼里也残留了雾气,面颊带着樱花般浅浅的粉色,湿漉漉的乌发看起来软趴趴的,晶莹的水珠挂在发梢,随着恋人散漫的步伐,滑落至灰蓝色的睡衣上消失不见。 陆野站起身,接过恋人手里的毛巾,抱起对方坐到床边。恋人坐在陆野膝头,大概是困了,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后,迷糊地垂着头,任由陆野熟练地给他擦干头发。 自从陆野发现恋人有湿着发就直接睡觉的坏习惯后,对方的湿发都由他负责弄干。 头发被擦得半干,又拿出床头柜里的吹风机。 手指穿过恋人的发丝,热风远远地吹着湿发,陆野用手隔着头发与头皮,以免恋人被热风烫着。 隆隆的吹风机声像是催眠曲一般,让恋人的头越垂越低,最后咚的一声靠在了陆野胸前。 头发吹干后,陆野将吹风机放到一旁,腾出手从后背搂住恋人,低头亲了亲恋人的发顶,闻着由恋人发间飘来的熟悉的洗发水香味,餍足地呼了口气。 陆野觉得自己像个魔障了的野兽,躁动不安的心,只有在看到恋人时才能平静。目光忍不住地跟随对方,对方的一颦一笑都牵扯着陆野的心。 可对方似乎总是无动于衷,投向陆野的目光似看非看,喜欢的,只是独自遥望着远方,安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只是陆野一个人的爱情…… 第5章第五章 一周后,陆幽鸣从老宅回到了家中,陆野的工作却繁忙了起来。 因为,陆川忽然消失了。 陆川以往的生活,可以说是被工作占据得不留一丁点缝隙。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的出现,也只是让他在工作之余,挤出那么一点的休息时间作陪。而阮星和陆野,平日里能见到他的机会更是不多。 一个人的长情_13 正如这回,阮星病了,却也没能等到他来看一眼。 可那人一醒过来,陆川就毫不犹豫地抛下工作,带着那个男人一同消失……这种感觉,就好像,他的世界里除了那个人,再也容不下其他。而那原本看起来对他十分重要的工作,也只不过是为了打发他等待那人醒来过程中的漫长时光…… 陆野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一堆急需要他处理的文件,一阵敲门声响起,门打开,只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和陆川面容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 老人一脸威严,手拄拐杖,腰杆笔挺,步伐稳健地向陆野走近。中年人步履悠闲地跟在老人身后,米白的休闲西装被他穿出一股不羁的味道,用发蜡精心固定的头发在额前故意落下几缕,桃花般撩人的杏眼里透着一抹不正经的笑意。 “爷爷、小叔。” 陆野站起身来,不冷不热地朝二人打了招呼,带着他们在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坐下。 陆河坐下后,朝四周环顾一下,然后将视线投向陆野。 “好久不见,侄子真是越发能干了,后生可畏啊。” “哪里,倒是小叔你,看起来倒是愈发年轻了。” “也只是看着而已,身体时不时地犯点毛病,毕竟年纪摆这儿呢……听说,前阵子阮星病了,现在可还好?” “多谢小叔关心,母亲也是老毛病又犯了,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我们这个年纪,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 陆野不咸不淡地和陆河闲聊,等着两只狐狸主动说出此番前来的目的。 一个是对公司撒手不管的老爷子,一个是早被父亲摘出公司的小叔,好巧不巧,父亲一消失,两人就现身公司,其用意再明显不过。 果不其然,老爷子第一个沉不住气。 “我呢,听说你爸很久没来公司了,这么多的工作一下子全压在你这个年轻人的肩头,身体怕是会吃不消了喽。这不,就亲自把你小叔给押来了,让他先顶替一阵子阿川的位子,毕竟你叔叔他打理公司的经验比你丰富得多,你看,怎么样?” 还是和从前一般不紧不慢的语气,字字却给人以压迫的感觉。 “小叔能来帮忙,我当然求之不得。不过,父亲虽然暂时不在公司,可这个公司做主的却还是他,找人暂代他位置这事,我这个小辈怕是做不了主的。”话说至此,陆野话锋一转,“再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小叔可是答应过父亲,从此再不干涉公司的事,不知小叔你还记得吗。” “侄子言重了,我没有忘哦。只是受父亲之托,暂时来帮帮你。这个公司,毕竟是我们整个陆家的心血。你太年轻,重担撂在你一人身上,父亲怕你累着,就让我来了。等哥哥回来,我自然不会留。”陆河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着。 “就是,一家人,哪来那么多规矩,就这么定了。阿河,今天起你就回公司帮帮你侄子,股东那边我也打好招呼了,好几个我之前的手下也说了,会好好辅助你,我啊,先回去喽。” 老爷子斜睨着陆野,说完起身。 陆河连忙答应,朝陆野笑着点头,跟着陆老爷子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陆野面色深沉地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下快捷键后,对着话筒简单地说了句:“池商,来一下我办公室。” 没过多久,短促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只见一个穿着剪裁得体西装的男人,一脸严肃地走进了办公室。 满头黑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笔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银色镶边的眼镜,却遮不住眼里的睿智精明,年纪看着和陆野相仿,语气敬重:“陆总,有何吩咐。” “留意一下陆河那边的动静,老爷子想让他顶替父亲的职位。还有,加快寻找父亲的下落。” “是,我会注意的。” “辛苦你了,先下去吧。” “是。” 房门关上,陆野垂下眼帘。 窗外微弱得几乎没有温度的阳光,透过玻璃轻轻投射在他身后。阴影下的瞳仁暗如深渊,不知道,老爷子这次又有什么招数。 老爷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骨子里的阴狠可以轻而易举地震慑许多人。当初为了魏思远的事,他只使出一招,就让陆野不得不顺从他的安排,不费吹灰之力。 一个人的长情_14 六年前,陆野为了魏思远,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甚至传到了陆老爷子的耳朵里。 老爷子知道后倒也不恼,只是对陆野说道,他陆家的子孙,都是要结婚生子的,至于那个男人,喜欢的话,养着就好,别太张扬了,更不能因为这个而断了留后的念想。 可那时的陆野心高气傲,不把任何阻碍放进眼里,根本就没有理会陆老爷子的劝告。对老爷子不咸不淡的警告不当回事,只是执拗说,他只要魏思远一个,陆家不会因为少了他结婚生子而断了香火,让老爷子放心。 陆老爷子听了陆野的话,不屑一笑,只说了一句“不知天高地厚”便走了。 可陆老爷子是什么人,哪里容许得了自家小辈这般放肆。 能白手起家,独自打拼出陆家那么大企业的人,怎么会没点手段呢。 可这些,魏思远并不知晓,而陆野那时年轻气盛,自以为没人奈何得了他,以至于,二人后来都吃尽了苦头。 那日正处于入冬之际,万物归于沉寂,植物形近枯槁。刺骨的寒风无情肆意地刮着,梧桐树上,最后一片枯叶摇摇欲坠…… 陆野如往常一般去了公司,陆老爷子就像是掐好了时间似的,陆野一走,他便踏入了别墅的大门。 陆老爷子在魏思远面前表现得通达明理,谈笑间,态度谦和语气和蔼,可谓做足了戏份。 所以,当陆老爷子语气诚恳地让魏思远跟着他走,并保证绝不让陆野强迫他时,魏思远一点怀疑也没地就跟着对方走了。 得知消息的陆野第一时间赶去了老宅。 看到完好无损的恋人后才放下心来。 魏思远和老爷子俩人,正气氛融洽的坐在客厅喝红茶。 开口要带恋人回家,却被老爷子拦住。 “怎么,我请自己孙子喜欢的人到我这儿坐坐,不行吗?” “不是……” “小魏这孩子啊,我看着喜欢,想留他在我这里呆几天,陪我这个老头子解解闷。他老这么被你关着,也不好受。正好,你也反省一下,自己错在哪儿了。” 陆老爷子冷笑着说完,捧起茶悠悠地喝着。 “他是我的人,就算是爷爷你,也不能随便带走。” 陆野想也没想地拒绝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随即视线一转,望向静坐在一旁的魏思远:“魏思远,跟我回去。” 魏思远低着头,没有回应。 紧张而尴尬的气氛开始蔓延,客厅里静悄悄的,茶杯里的热气袅袅升起,不知模糊了谁的双眼。 陆野沉默半晌,忽然抬起头:“好……我答应你,让他在这儿呆三天,三天后,我来接他。” 闻言,老爷子不置可否。陆野也不管对方到底同不同意,三天后就算是抢,也要把人带回去。只是,在看到魏思远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后,心脏莫名一抽。 然而,三天后,陆野没能见到魏思远。 陆野离开后,陆老爷子迫不及待地卸下了慈祥的伪装,一个眼神,让手下将魏思远拿下,给了他一个“善意”的建议: 三天后老实地跟陆野回去。陆老爷子并不在意孙子在外面养了个男人,只是,陆野必须娶妻生子,而这个则需要魏思远想办法劝他了。 魏思远听了,顿时如置冰窖。 原以为对方是个通情达理的长者,就像平常人家里普通家长,看到自家孩子对别人做了错事,想要纠正孩子的错误并向对方表示歉意。 老狐狸打的一手好算盘。不管魏思远答没答应,结果都只有一个。而老爷子说陆野做错了,也只是错在为了一个男人连子嗣都不要。 大户人家的人,手段果然了得。习惯了勾心斗角的人,演起戏来,丝毫不逊色于电影里的演员。恐怕对方一开始就没把自己放进眼里…… 等魏思远意识到这些,后悔也为时已晚,不由自嘲一笑。 作为一个见不得人的玩物,存在于这个家族的某个阴暗角落?他没办法接受这个建议。老爷子听了也不恼,命手下将魏思远关进地下室,带着冷笑离开了。 而之后所经历的,让魏思远知道,这些大户人家,不仅说话做事让人难以揣测,就连折磨人的方式,也让人意想不到。在陆老爷子做法的对比下,陆野当初为了留住他而采取的方式,或许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温和的方式…… 一个人的长情_15 当陆野在约定好的时间没有见到魏思远时,他就知道一切事情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想把人活着带走,就必须娶妻生子,这是陆老爷子的条件。 不安、恐慌。 想要强大却无法正真强大起来的无力感,如黑雾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他像疯了似的冲向专门关禁闭用的地下室。幽暗过道的厚重铁门前,老爷子的手下面无表情地拦住了他,不顾一切硬闯的结果,是他被专门训练过的黑衣保镖打趴在地。 陆野的身手并不差,却不能以一敌多,对方也丝毫不因他的身份而手下留情,不愧是老爷子忠心耿耿的手下。 看着陆老爷子始终无动于衷的冷漠表情,陆野一次又一次地被打趴下,再一次又一次地站起…… 陆野不知该如何解决当下的难题,他没法答应老爷子的条件要求。 答应了,是对魏思远的背叛;不答应,是对魏思远的舍弃。 进退两难,无解。 或许两个人一起死在老爷子手上也不错。 陆野忽然什么也不想去考虑了,自虐似的一笑,失去抵抗地承受那群手下狠绝的动作,将自己隔离在封闭的世界,细细品尝身上每一个伤口的痛楚,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陆野最后是被抬着送进医院的,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母亲红肿的双眼,以及难过憔悴的神情。 看到他醒来的一瞬,阮星眼眶里的一直打着转的泪水,像再也兜不住似的,顷刻从眼角滑落,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陆野没有受伤的手心疼得要命:“你这傻小子,连命都不要了吗……” 这好像是陆野第一次看到阮星那么伤心,可他连安慰她的力气也没了。 而魏思远最后能被救出,也多亏了阮星。当然,实际上靠的,还是陆川。 那时,有能力从陆老爷子手里轻松带走一个人的,也只有他了。阮星去找了陆川,尽管夫妻俩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可陆川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陆川二话不说,就替陆野在国外找了代孕,迅速给陆老爷子整出了个孙子后,再亲自将奄奄一息的魏思远带了出来,直接扔进了医院。 魏思远终于被救出,陆野也变得更加沉稳。 伤好后,每天除了照顾住院的魏思远,就是工作,他想任何事都不会偏离他的计划,想要任何人都不敢违逆他的意愿,他想变得比陆川更强大,更让人忌惮。 而这次,陆老爷子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第6章第六章 寒冷的夜风中,细如雾水的雨丝弥漫在万籁俱静的街道上。陆野撑着一把直杆黑伞,走在回家的平滑石板路上。 现在大概是晚上11点左右,周围静得只能听到冷风拂过路边枯草和枝丫时的细微声响,以及皮鞋走在是板上的清脆声音。沿着坚硬的石板路走,很快就看到了别墅的大门,门边是两盏释放着橘色温暖光亮的壁灯。 最近陆野都是这么晚回家,为了对付小叔和陆老爷子,陆野每天都要加班工作到很晚。陆野的秘书池商不用说,自然得跟着加班到深夜,不仅如此,连自家的弟弟池羽也被叫来跟着一起加班。 说起池商,他的家族在当地也是赫赫有名。他从国外留学归来后,却放弃了继承家业的机会,毅然跑去当别人的秘书,替人打杂,这让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 可池商向来不管别人怎么说,只是尽责地做着他的秘书。 陆野也曾问过他想不想回去继承家业,他只是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一本正经道:“工作就只是工作而已,我更习惯和你共事。”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继续说,“当然,你也不必多想,我喜欢长得可爱身材纤细的女人,这点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不会轻易换口味的。” 自那以后,陆野就再也没问过类似的问题了。 …… 打开门,将手中的伞挂在玄关边上的挂钩上,换下表面沾着些微雨水的鞋,陆野径直走向客厅。 客厅的窗帘没有拉起,冰冷的雨滴汇聚成汩汩细流,蜿蜒在落地窗上。恋人坐在窗边灰蓝的折叠沙发上,垂眸听雨。 一个人的长情_16 盖着厚厚的毛毯抱膝靠在沙发上,苍白的双足赤|裸着,搭在沙发边缘,手肘搁在膝盖上,百无聊赖地拿着本书在看,指尖和着雨声,在膝头轻轻敲打。 大概是听到了开门声,视线投向了大门,看到陆野的一瞬,唇边浮起一丝微笑。 “你回来了。” “恩。” 陆野走到恋人跟前,俯身环住恋人的腰,轻吻恋人的额头。 “儿子睡了?” “很早就让他睡了,不过睡觉前,他有抱怨说,最近,都看不到你。” 恋人拉长了语调,眯起双眼,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最近工作忙,过段时间就好了。” 没有把原因告诉恋人,怕提起陆老爷子会惹他不开心。 恋人静默注视他了一秒,眼中了然,却不甚在意。 “那你别太辛苦了。” “好。下雨了,腿会疼吗?” 陆野轻声问道,声音低沉而温柔,伴着窗外的雨声显得格外有韵味。 “还好,一点点疼。我有泡热水澡,还一直盖着毯子。” 魏思远老老实实地回答,呵欠声起,伸了个懒腰,恹恹地靠上陆野的肩窝。温暖的大手在他后背轻抚,使他露出舒适满足的表情。 陆野抱着恋人,对方身上温暖清新的气息让他不愿松手。环住对方细腰的双手加大了力道,然后就着当前的姿势,连着毯子一把将恋人抱起,对方猝不及防地丢下手中的书,紧抱他的脖子稳住自己。 正合他意。 陆野带着一丝得逞的笑容,步伐轻快地将恋人抱去了主卧。 第二天天未亮,陆野就已经醒了。 最近天气转凉,躺在被窝中的惬意总是引诱着人多睡一会,再多睡一会儿,就像窗外那一直昏睡的天空似的,迟迟未亮。 旁边是恋人轻微而均匀的呼吸,为了不吵醒对方,陆野动作轻缓地起床,又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期间,恋人仍安然熟睡。 没有让厨娘准备早餐,陆野一大早就去了公司,想晚上能早些回家,否则又该让恋人等等到深夜。 而大清早醒来,发现枕边人早已不在的魏思远,坐在床头发了好一会儿呆…… 魏思远心不在焉地陪着陆幽鸣吃着早饭,这让小家伙有些不高兴了。 “小远爸爸,爸爸现在不陪我吃饭了,连你也不想陪我了吗?” “怎么会,我最喜欢你了。”魏思远轻轻刮了下小家伙鼻子,“你爸爸呢,只是最近工作忙,你看他今天连早饭都没时间吃就去工作了,你不能怪他没有时间陪你哦,因为他这么努力工作,是想让小幽鸣能生活得更好。” “原来是这样,爸爸工作那么辛苦,我们给他做些好吃的给他送去吧,小远爸爸,你说好吗?” 陆幽鸣睁着那双黑溜溜的大眼,期待地望着魏思远。 “是啊,魏先生,陆先生最爱吃您给他做的菜了,之前您做过的那些菜,哪一回不是吃了个干净。您要是能给他送饭,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一旁的厨娘小玲也应和着小家伙的话,高兴说道。 迎着眼前两人期待的目光,魏思远招架不住似的点了点头:“那好。” “太好了,小远爸爸你记得要多做一些,我晚上回来也要吃你做的菜,你做的菜最好吃啦!” 陆幽鸣开心地说,乌黑圆润的大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 “好,会做你的那份的。” 陆野温柔地摸了摸陆幽鸣柔软的头发。 一个人的长情_17 陆幽鸣被司机送去学校后,魏思远便开始苦恼着,做什么菜好呢。魏思远其实只会做些家常菜,都是之前自己一个人居住时,每天跟着菜谱学来的。 很多人都觉得做出好吃的饭菜是件难事儿,可他第一次做出的菜,味道就不差,没有非常好吃,却也不难吃。随着后来做饭的次数越来越多,味道也越来越好。和陆野在一起后,魏思远其实很少做饭了,因为陆野觉得油烟大,对他身体不好。 对着冰箱里丰富的食材苦恼很久之后,魏思远最终还是做了几道普通的菜,西红柿炖牛腩,香菇小白菜,还有熬了一上午的山药玉米排骨汤。为了不错过午餐时间,魏思远选择开车去公司。 今天阳光正好,不过,走在室外还是有些凉意。大概是昨天下过雨的缘故,整个世界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清亮。 魏思远一个人走在平坦结实的石板路上,没有人跟着他,心情格外舒畅。 带着自己做好的两菜一汤,魏思远开了辆黑色宝马去陆野的公司。 从宁静清新的郊区驶向繁华喧闹的街区,路边笔挺高大的大树逐渐被直逼云霄的高楼所替代,许久未开车的他看着逐渐多起的车辆与人群,不禁泛起一丝紧张感。 心里的不安似是无处宣泄而转移到了手上一般,不受控制的指尖时不时神经质般轻点着方向盘。 好不容易才将车开到了繁华区中心的一幢大厦前,魏思远看着眼前熟悉的大楼,不禁舒了一口气。将车停下后,魏思远提着做好的饭菜走进公司。 公司的前台没换,还是之前那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她看到魏思远后立马站起来打招呼:“魏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魏思远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您稍等,我马上通知陆总说您来了。” 小姑娘好没来得及拿起总台的电话,就被魏思远阻止了。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上去找他。” “好的,那我就不通知了。” “恩,谢谢你。”陆野微微一笑,便朝电梯走去。 电梯显示幕上不断上升的数字,到19时停止了跳动。 电梯门缓缓打开,魏思远朝着那件熟悉的办公室走去。尽管一路上总有着陌生的视线向他投来,但魏思远却丝毫不紧张,大概是因为熟悉的人就在附近。 走到记忆中的办公室门前,刚准备抬手敲门,门忽然从房间内部打开,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了魏思远面前。 魏思远一惊,不由朝后退了一步。 眼前的男人脸上同样闪现出一丝惊讶的神情,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随即被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取代:“不好意思,你是?” “啊……你好,我叫魏思远,来找陆野。” “你就是魏思远啊……”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魏思远,又瞥了眼他手中提着的食盒,“这是来给他送饭?” “是的,可以请问一下,他的办公室在哪吗?” 魏思远被眼前的男人盯得有些不自在,不着痕迹地往后一退。 “别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可不像那对父子,没事儿就爱玩囚禁这一套。” 男人不屑地说。 看着眼前的男人,魏思远觉得有些熟悉,是谁呢…… “不过,话说回来,魏思远。想要离开那个男人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带着玩味地说道。 魏思远警惕地看着他,没来得及回话,一只强劲的手臂忽然绕过身前,圈住一拉,身体便被熟悉的怀抱拥住,微微侧头,看到的是陆野微愠的神情。 “小叔,他是我的,希望您能别打他的主意。” “这误会可大了,我对男人可不感兴趣。不过,你们父子俩,还真是像。算了,不耽误你们吃饭的时间了,回见啊,魏思远。” 陆河说完双眉一扬,一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不紧不慢地从二人身旁走过。 陆野松开禁锢着魏思远的手臂,沉默地站在原地,抿着嘴,仿佛有些生气。魏思远转过身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脚尖,时不时抬眼望一望陆野严肃的神情,不知对方为何在生气。没一会儿,陆野深呼了口气,之后便拉起魏思远的手,快步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一个人的长情_18 门刚关上,魏思远就被陆野抓住抵在门后。陆野单手撑在他的耳侧,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深色的眼眸如同纯黑的玛瑙。 “来之前怎么没提前告诉我,要不是秘书想起我的办公室换了地方,怕你找错通知了我,你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惊喜……”魏思远缓缓地抬起头,迎上对方过于的强烈视线,忽然说道,“做了饭带给你,想给你一个惊喜。” 望着近在咫尺的眼睛,陆野语塞。 魏思远莞尔一笑。 短暂到令人难以捕捉的笑意,宛如春日里的牛毛细雨,坠入池水…… 微妙的氛围被敲门声打碎。 最先回过神的是魏思远,听到身后的敲门声,立马逃出圈住他的手臂,原地一转,闪身至办公室的茶几前,尔后举起手里的饭盒,得逞一笑。 陆野苦笑:简直就像猫一样。 敛神将门打开,只见池羽和池商,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门前。 前者身着灰格休闲西服,显得神采奕奕:“小野哥哥,一起去吃午饭吧。” 闻言,魏思远摆餐的动作一顿,看着还冒着热气的两菜一汤,有些苦恼。 陆野干脆地拒绝道:“不了,你们去吧。” “别啊,一起去吧。你这一忙起来,准会忘了吃午饭,这样对胃不好的。” “有人给我送饭了。” 陆野的脸上分明没有表情,却仍让人察觉到了一丝变化,他,似乎很开心。 池羽愣住:“谁……” “我爱人。” “他还知道关心你了?” 池羽的脸色立刻变得糟糕起来,讥讽地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留下池商独自站在门前,无奈一笑,视线投向室内的魏思远,点头问候,歉意地说:“魏先生,舍弟的话,您别计较。” “不碍事,令弟只是小孩子心性。” 魏思远并不生气,相反,还觉得对方的性格,任性得可爱。 “没事,去吃饭吧。” 池商颔首微笑,转身离去,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门再次被关上。 “可爱的‘情敌’。”魏思远状似随意地轻声说完,察觉到陆野投来的疑惑目光,低垂的眼眸忽然抬起,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我只做了两道家常菜,你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第7章第七章 望着陆野,魏思远嘴角浮着一丝微笑。 “你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你做的,我都喜欢。” 一个人的长情_19 “那就好。” “中午别回去了,一起吃。” “好。” 魏思远没有推辞,他带的饭菜两人吃绰绰有余。 两人一人拿筷子一人拿勺,并排坐着吃起饭来。 陆野吃饭的动作干净利索,修长的手指拿着筷子大口进食,却不带丝毫粗鲁之感,和身旁的恋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魏思远捏着饭勺,慢条斯理地挑着菜,就着碗里的米饭,小口小口地送进嘴里细嚼慢咽。 “张嘴。” 陆野夹了一筷子小白菜放在魏思远嘴前。 因为拿着勺子,挖起小白菜来很不方便,所以魏思远干脆就不吃这道菜。可无奈对方都把菜夹到自己眼前了,只好乖乖张嘴。之后,陆野在自己吃饭的空隙中,时不时夹菜喂给恋人。 没过多久,魏思远将自己面前的饭碗往前推了推:“饱了。” 陆野看了看恋人碗里剩下的饭,还好,剩的并不多,这才将对方的剩饭倒进自己碗里,继续吃:“恩,再喝碗汤。” “好。” 终于可以不用吃饭了,魏思远开心答应着。双手捧起刚装好热汤的小碗,开始小口啜着,在喝汤的缝隙中抬起眼帘,望向一旁面无表情吃着饭的陆野:“你多吃点儿。” 午饭过后,两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喝着陆野亲手泡的红茶。 透亮精致的白色骨瓷杯里盛着冒着热气的茶水,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温柔地散落在房内,轻触着小巧的杯壁,又揉碎在茶水中,将茶水浸得更加澄澈。 “今天开车来的?” 陆野饮了口手中的茶,放松般地向后靠着,眼底带了丝倦意,侧过头望着恋人,轻声问道。 “恩。好久没开车了,路上车这么多,还有点不习惯。”魏思远将手中的茶杯送至唇边,低头轻抿一口,“一会儿陪你午休完我再回家吧,今天答应了儿子晚上给他做饭。” “不午休了,我送你回去。” 宁静的氛围忽然变了,陆野坐直了身体,将茶杯放回桌面,不容拒绝地说道。魏思远听了,歪着头,静静注视着他。 “你工作忙,需要好好休息。晚点,我自己回去就好。” “你一个人开车回去,我不放心。” 意识到对方是在意方才说的因久未开车而不习惯的话,魏思远无法反驳。可这么一来,他亲自来送饭还有什么意义呢,明明是不想让对方更辛苦,结果反而添了乱。没办法,只好退让。 “你让司机送我吧。我在公司午睡了再回去,恩?” “好。” 陆野沉思了几秒,终于答应。 办公室配有一间休息室,厚重的窗帘一拉上,窗外的光线立刻被阻隔在外,室内也变得昏暗,午休正合适。 纤弱的身体蜷入怀中,陆野从背后环抱着恋人的腰,轻轻一吻恋人的后脑勺,将头埋进了恋人的颈窝,感受着身体间相互传递的体温,和紧贴胸前的柔软身体,满足地闭上了双眼…… 恋人在怀,连梦里都是暖的。 金乌西斜,舒适惬意的午觉一晃而过。陆野睁开眼,恢复清明的眼前,是恋人柔软的发丝和瘦削的侧脸。 恋人的呼吸有点浅,脸上毫无血色,出乎意料地孩子气。 熟睡时恬静的神情,让陆野不忍就这么把他叫醒。可若是不叫醒他,他大概会一直睡下去吧,就像童话故事里沉睡在丛林深处的高贵公主。 不过,睡太久再被叫醒,恋人会更难受。 没办法,陆野凑近恋人耳边呢喃:“起床了。” 一个人的长情_20 低沉磁性的声音透过耳膜,魏思远紧闭的眼皮轻轻抖动,眼睛先是开了一丝缝隙,再到半睁半阖,其间瞳孔没有任何焦距。在房内没有任何声响的氛围下,魏思远的眼皮又开始一点一点沉下,终于挣扎着留下一条缝。 恋人贪睡。不过,为了不让对方之后难受,陆野只好将恋人身体换成仰躺的姿势,再俯身圈住对方的腰轻轻抱起,让对方的头埋在自己肩窝,面对着自己坐在了床上,又轻轻摇了摇手臂:“小远,起床了。” 脑袋失重般从肩头滑落,魏思远猛地睁开眼,看清自己身处何处后,又将头安心靠回陆野肩头放空了会儿,声音迷糊又不情愿的:“恩,醒了。”就这么让恋人靠着,陆野伸长手去够恋人的外套,亲自替恋人穿。 等外套穿好,魏思远才真的清醒。 抬起头,双眸锁在陆野脸上,双腿反折在身后,身前是团成一团的被子。陆野倾身在魏思远额头上轻轻一吻:“我让司机送你回家,晚上等我回来。还有……” 语气忽然一顿。 “恩?” 魏思远刚醒来,略带鼻音的声音中带着沙哑。 “不用送饭给我,等忙过这阵子,我天天回家陪你吃。” “好。” 魏思远眼底一暗,低着头,让人无法看出他此刻的表情。 与平常无异的办公室,却因恋人来过,冷清得令人在意。 恋人留在空气中的气味正逐渐消散,只是和恋人一起吃饭小憩而已,就让陆野倍感寂寞。 不是故意不让恋人来送饭的……恋人一定不知道,当看到他,拎着食盒站在办公室朝着自己笑时,自己有多开心,仿佛所有疲惫都在顷刻间,被那抹笑容带走。 有的人就是这样,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出现在你眼前,就能让你为之振奋,变得所向披靡。 在处理一堆繁杂工作时,其实有恋人陪是再好不过的了。以前,也有过这样一段时间。 那是陆川从陆老爷子手里,将恋人解救出来以后的事了。 被紧急送往医院的恋人,一直昏迷不醒。身上多处骨折,渗着鲜血的伤口遍布全身,伤口下的骨骼明显地突出,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不带一丁点的赘肉,纤瘦的身体愈加单薄,恋人始终倔强地闭起双眼,不肯醒来…… 看着恋人毫无生气的脸,陆野一阵心慌,整日神经紧张地呆在恋人的病床边,也不敢触碰恋人,单就注视着着浑身缠着绷带的恋人,哪儿也不去。 那是陆野最难熬的一段时间,时间像是静止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医疗器械有规律的声响,以及恋人那微乎其微的浅浅呼吸。 看着恋人紧闭着的双眼,陆野总是怀疑对方已经停止了呼吸,尽管心电图在正常跳动,陆野仍时不时地伸出手去探恋人的呼吸,感受到那一丝丝微弱的热气时,才收回手继续盯着恋人看。 一天里,陆野除了坐在病床旁呆望着恋人,就是神经质地去探恋人的呼吸。直到恋人脱离生命危险醒来的那一刻,陆野才觉得,自己也活过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恋人出院回家休养,陆野才开始疯狂地工作,他知道,只有自己变得无所不能,才有能力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大概出了些问题。他没办法忍受恋人待在离自己过远的地方,哪怕一秒。恋人周围的空间仿佛构成了一片巨大的水缸,他就像水里的鱼,只要走出这片区域,就会停止呼吸。如此病态般地离不了一个人,这不正常,可他却顾不了那么多。 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此事,陆野只是默默地将所有工作搬到家里。书房俨然成了他的另一个办公室,陆野整日对着摆满了各种文件的书桌,紧绷着的神经也没能松下来,看不到恋人,还是会觉得心慌与焦躁,尽管,恋人就在隔壁。 那时恋人的身体还很虚弱,整日嗜睡,无计可施的陆野,干脆在书房里安置了一张舒适的小紫檀雕花卧榻,让恋人睡在眼前,这才稍微安心,继续埋头工作,期间,仍不住地将目光投向对方。 一直在家工作终究不便,等到恋人身体恢复许多可以外出时,陆野才开始去公司。只是,必须带着恋人一起去。好在恋人也没反对,每天陪着陆野上下班,从未有过埋怨。 公司里,陆野坐在办公室工作。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偶尔抬头,在目光捕捉到恋人的身影后又默默低下头工作。 恋人则靠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陆野给他买的一堆书,不计其数的架。恋人总会站在书架前认真挑着书,挑中了便拿着书走到沙发前,盖着毛毯靠上柔软舒适的沙发安静地看,累了,就直接躺在沙发上睡。 每当这时陆野都会悄悄走到恋人跟前,为恋人细致掖好毯子再继续工作。直到陆野下班,两人再一起回到别墅。 出院后的恋人话虽然依旧不多,却像是更听话了,至少陆野是这么觉得的。 被陆野这么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恋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呆在陆野身边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大概情绪也会传染,陆野从恋人住院起就一直悬浮而揪着的心终于恢复正常。 而陆幽鸣正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 新生命的出现,使陆野和恋人间扭曲的关系产生了变化。小家伙的嘤嘤哭泣,似一缕穿透幽暗的阳光,为两人牵起一条奇妙的隐线,线的两端,分别系着二人的心……魏思远开始留在家里,照顾这个在冬日里降临的小家伙,陆野变得能够忍受恋人不在自己身边,不过,魏思远若是要单独出门,陆野还是会派人跟着对方,他需要时刻掌握恋人的行踪。 从那以后,恋人也开始很少外出了,陆野的公司也是许久未去。 其实有恋人待在自己身边,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就连枯燥乏味的工作也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陆野还是很愿意恋人这么时时刻刻都陪在自己身边的。可是,最近公司不太平,老爷子随时会来,陆野不想再让恋人被这些人注意到。 一个人的长情_21 深夜,寒露在冷冽的空气中凝结成霜。 陆家老宅西侧房屋还亮着灯光,温暖的橘色光芒,透过镂空雕花木窗洒在屋外干枯的草坪上,寒风吹过,只有被灯光柔和拂照的那片空间不似周围冰冷。 黑影慢慢靠近那一片温暖空间,颀长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柔和的灯光打在黑影的脸上,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唇色如略施粉黛般殷红的男人,流转光辉的桃花眼,微微上翘的嘴角,似笑非笑,手插在裤袋,站在窗前。 “谁在外面。” 屋内响起温柔的声音。 “阮星,是我。” 男人望着窗内的模糊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恩,怎么来这儿了。” 屋内的人语调不变,却也没有打开窗户的打算,隔着窗户什么也看不到,可陆河觉得,那人现在一定是斜倚在床头,目光不离手里捧着的书,嘴上不在意地问着。 眼里忽而柔情似水,陆河毫不避讳地说出陆老爷子的打算。 “父亲想趁着陆川不在,让我夺权。这不,被他拉去书房谋划到现在。” “是吗,很不容易吧?” 淡淡的语气,仿佛此时与她毫不相关。 “呵,是啊。陆川不在,陆野这小子也不好对付呢。” 陆河的语气里透着轻松,似乎并不因此感到烦恼。 “你啊,并不是真的想要公司吧。” “是啊。我又不缺钱花,何苦给自己找麻烦。” 陆河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我只想要你这句话虽没有说出口,脸上却出现了少有的认真表情,目光投向木窗上,仿佛能穿透它看清屋里的一切。 “既然这样,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看在……我命不久矣的份上。” 第8章第八章 陆河忽然消失了。 他为了争夺公司而制定的计划也戛然而止,就连陆老爷子也不知他去了哪儿。陆野带着他手下的人辛苦对付陆河的事仿佛成了一场梦。尽管如此,陆野仍不敢放松警惕,但工作确实不似之前繁重,生活回归到了以往的状态。 别墅门铃响起时,魏思远和陆幽鸣一边玩着地上的积木,一边等陆野回家吃晚饭。 大门打开时,一大一小睁大了眼一同朝着大门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只见门口那人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浑身透着一股幽兰般素雅的韵味,可能是因常年带病在身,高挑的身材略偏消瘦,浅卡其色的束腰大衣配上一双设计简单的灰色兔毛短靴,黑色长发在脑后盘起,配上一只素雅玉簪,脸上略施粉黛显得五官更加精致。 陆幽鸣看清来的是谁后,丢下手中的积木便跑到阮星面前。 “奶奶!” “幽鸣,有没有想奶奶啊。” 阮星看着孙子像一团小兔子般,蹦蹦跳跳地跑自己跟前,忍不住蹲下身,正好抱了个满怀。小家伙肉肉的小手搂着阮星的脖子,满嘴的甜话。 “当然了,我每天都很想奶奶。” 一个人的长情_22 “是吗。” 阮星被逗得一乐,抱着小肉团慢慢走到客厅,不舍得撒手。 魏思远站在原地看着祖孙二人,眼里的笑意还未褪去,礼貌地向阮星打招呼。 “陆妈妈。” “乖孩子,还在等陆野回家吃饭呢?” “恩,陆野最近工作没怎么忙,每天都会按时回家吃饭,看着时间也快了。” “那我可真是赶巧了,不介意加我一双碗筷吧,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吃?” “当然不了,您先坐着,我去给您泡茶。” “好,那麻烦你了。” “没事儿。” 没过一会,魏思远便端着红茶走出了厨房,小心地将茶杯放在了阮星面前后,坐在了阮星右侧的沙发上。 阮星道了谢,端起面前的杯子,闭眼轻闻其中的清香,嘴角绽开一丝浅笑,吹了吹热茶小口饮下,复抬起头说:“我准备去个远点儿的地方旅行,散散心。走之前,想来看看你们。” “您一个人去吗?” “本来,是打算一个人的。不过,因为欠了个人情,就成了两个人。” “是朋友吗?” “朋友……大概,算不上。不过,有那个人跟着的话,安全是肯定的,说不定还不用出一分钱。” “是……陆爸爸陪您去?” “他才不会陪我呢,那个人醒来后,他连公司都不管了,哪儿还有时间管我。我啊,就是不想再等他,才要出去走走的。” 闻言,魏思远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不过阮星好像也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话题一转:“陆野对你还好吗?” 对于阮星故意转移话题,魏思远并不介意,了然一笑。 “很好,没有人二十四小时跟着,还可以随意出行。” “是吗?这么多年终于有长进了。之前,真是难为你了,说实话,阿姨很感激你一直陪着他。” 魏思远望着阮星,忽而微哂,说了句“应该的”便低下头,喝起手里的热茶,没有再说话。 “唉,你其实……” 阮星话还没说完,大门那儿又有了动静。 陆野回来了。 只见他一边松着领带,一边向客厅踱着步,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让他显得干练而沉稳,回到家中的他,眼里的锋芒悉数不见,唯余一丝放松慵懒。 “爸爸,你回来啦。”坐在地板自己玩儿的陆幽鸣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仰着头望向陆野。 “恩,乖。”陆野伸手摸了摸陆幽鸣的小脑袋,示意他继续玩儿,目光转向坐在沙发上的二人。 先是微笑着和母亲打了招呼,随后走到魏思远跟前,俯身在他额前轻轻一吻,又顺势揽上他的肩头挨着坐下,动作自然又理所当然。 阮星看着儿子自然毫不避讳地动作,不禁欣慰一笑。 “过些天,我打算出去散散心,走之前来看看你们。” “一个人去?时间地点告诉我,我帮你安排……”陆野听后微微皱眉,还没说完就被陆妈妈打断。 “就是出去随便走走,有人跟着我,放心。先不说这个,我们可都等着你吃晚饭呢。幽鸣,陪奶奶吃饭了。” 小家伙听到后,扔下手中的积木,眼睛笑成两道月牙儿:“好,吃饭啦。” 当晚,阮星住进了别墅的客房,没有回到老宅,说是在那儿呆了那么多年,有些腻了,出行前就在别墅暂住几天。 一个人的长情_23 于是,陆野出门工作、陆幽鸣去学校后,魏思远和陆妈妈两个人就在家一起喝喝茶,逛逛花园,倒也相处得十分融洽。 两个人喝着茶坐在二楼书房望着窗外的风景闲聊,陆妈妈总是忍不住地说起陆野小时候的事情。 说陆野从小就像极了他父亲,总爱冷着一张脸,周围同龄的小朋友都很怕他,所以总是喜欢一个人玩,又说陆野虽总被人说性格阴沉,却曾为弄死一只蝴蝶而难过了很久,还说陆野虽然话很少,却总记得在节日生日时偷偷地准备让自己倍感惊喜的小礼物……回忆往昔的陆妈妈,眼里充满了慈爱,声音温柔得似天上的云朵。 一般这时候,魏思远都是静静坐在一旁,靠在桌上支着下巴,认真地倾听陆妈妈想起的有关陆野儿时的所有事情,听到趣事时还会微微一笑,像是认识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小陆野。 就这样,一个人柔声轻语,一个人安静聆听,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从太阳高照聊到日薄西山甚至夜幕降临,以至陆野每次到家后,看到的都是空旷无人的客厅,然后不得不亲自去二楼叫二人吃晚饭。 一天,陆野回家又不见这两人的踪影,无奈一笑,轻步走上楼梯,刚走到书房门前,发现房门并未关紧,母亲悲伤的语调悄悄逸出房门,让他顿住脚步。 侧身倚上门旁的墙壁,陆野抱着手臂,低头掩去眼底的晦涩,等着二人结束谈话。 “我知道,陆野从小就不快乐。我和他父亲能真正陪伴他的时间总是很少,和他朝夕相对的,更多的是他爷爷。父亲他是个非常严厉的老人,管教起自己的孙子也是毫不留情,导致从小他就吃了不少苦头。身为他的家人,我们能给他的温情太少,这是我们的过失。所以我的儿子,总是那么的沉默寡言。 可遇见你之后就不一样了,我能看出来,你陪着他,他是真的开心。 我这个儿子,从小都是一张小冰块儿脸,总是习惯把情绪都藏在心底,谁也不给瞧。可是,只要有你在,他的眼里就会带上罕见的笑意,尽管不明显,可我还是看得出来,那是我久未见过的表情。我很感激你,却又觉得很对不起你。 身为母亲,我应该告诉他,爱一个人,不是像现在这样,用尽手段把对方囚禁在自己身旁,而是应该给对方足够多的自由,让对方开心。可我还是太自私。我舍不得他伤心,于是默许了他一直用着这么糟糕的方式关着你。小魏,阿姨真的觉得很抱歉。 可是,每当我想起你受伤住院的那段时间,想起他带着伤守在你床边上,跟丢了魂似的样子,我就没办法劝他放手。那是我鲜有地看到他在哭,就像一只受伤而无助的小兽,蜷缩着身子,胸腔中发出微弱的哀鸣。 你知道吗,他在比幽鸣还小的时候,因为偷看不知从哪儿藏来的漫画,被他爷爷拿着戒尺狠狠打手心,坚硬的戒尺重重地落在那双娇嫩的小手上,才一下就肿得老高,他都能忍住不哭…… 他还那么小,被责罚时依旧绷着一张脸,紧紧地盯着打在他手心上的戒尺,一个疼字也不说,硬生生地挨过了这顿责罚。这么小的孩子却不爱哭,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能越是少哭泣的人哭起来越让人觉得心碎,在看到他坐在你床边,想忍却没能忍住地悲泣时,我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似的难受,眼里泛起的酸意挡也挡不住…… 你住院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自责,是我没有好好教过他怎样去爱一个人,也没能做个好榜样,所以他才会变得这么的偏执。可偏偏是由你来遭受最大的不幸,死里逃生却逃不过失去自由的生活。 将心比心,你也是有父母的,他们要是知道自己的孩子,平白无故地遭受这么多的病痛,该会有多心疼……” “他们不会心疼哦。停止跳动的心脏,不会疼的。况且,我并不讨厌现在的状态。”魏思远看着眼前眼里写满忧伤的女人,轻声安慰着。 看着一脸诧异的阮星,魏思远继续解释。 “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把我抚养长大的,是小叔和婶婶。父母走了以后,是他们收养的我。对他们来说,我或许是个累赘。他们不会在意我过得怎么样,只是不希望我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现在这样,我并不讨厌。只要陆野不会喜欢上别人,我想,我应该会一直和他在一起。” “可是,你爱他吗?”阮星好不容易收起了眼里的泪水,像是确认什么似的,殷切地问。 魏思远歪着头,睫毛扫过下睑,沉思了片刻。 “这很重要?” “当然。” “可如今不相爱却一起生活的人有那么多,多我一个,也不多。” 阮星哑然。 对话戛然而止,房内陷入沉寂。门外的陆野,刹那间觉得有些累,仰起头靠着墙壁,深深吸了一口气,待到力气恢复过来,才站直了身子,犹如悬崖边上屹立不倒的劲松。转身敲了敲房门,立于房门一侧,对着书房内的两人若无其事地说:“母亲、小远,该吃饭了。” 阮星闻言挤出一丝微笑,故作镇定地朝魏思远说:“瞧我们,又聊了这么久。你该饿了吧,走,吃饭去。” “好。” 魏思远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跟在阮星身后朝房外走去。 怕被发现自己哭红的眼圈的阮星,先一步下了楼。魏思远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跟上,走过房门时,被安静守在门外的陆野拉住。 垂眸看了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魏思远歪着头,很是疑惑。 幽深的瞳仁犹如深渊,两人无言相视了许久。 “都听见了?” 魏思远眨了眨眼,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在撒娇的男人。 没有摇头,那就是听见了。 一个人的长情_24 男人沉默无言地站着,魏思远心情愉悦地抚摸了下他的头,声音悦耳:“走,吃饭去。” 言罢,牵着男人朝楼下走去…… 一周后,阮星的旅程开启。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她陪了可爱的小孙子很久,看着睡着的幽鸣乖巧稚嫩的脸颊,细细地轻抚了一遍又一遍,像是怎么也摸不腻。第二天一早,趁小家伙没醒离开的,因为看着可爱的乖孙,会舍不得走。 那天,从清晨起,一辆高级黑色轿车就一直停在别墅外。车里的在车内安静等着,隔着暗色的玻璃看不清那人的模样,那人也没有露面的意思,只坐在驾驶座上,耐心等着。 阮星走前将陆野单独叫进了书房,桌上,摆着两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替我和他说声对不起。” 将协议书交给陆野后,阮星释怀一笑。 陆野低下头,淡淡地看了眼这两张薄纸,又抬起头无言望着阮星。 “所以人都以为是你父亲关着我,可一直放不开手的其实是我,从开始就是。 是我先喜欢上他的,也是我耍了小手段让他不得不娶我。别人都以为,他是为了让你外公扶持他上位,才费尽心思地和我结婚。他知道了也不解释,任由别人胡说,就像默认了。 你父亲他啊,从来都是个不在乎别的人怎么看他的人,倔强又坚毅。” 阮星抬头望向窗外,窗外阳光正好,尽管漫天枯叶凋零,即使遍地杂草衰败,却依旧让人看见了希望与美好。 “以前,我总害怕他会离开我,可现在我终于明白,心如果不在一起的话,离得再近,也还是觉得远。即使我在他身边,他看起来,还是像孤零零一个人,因为我走不进他的世界。听说那个他一直小心看护的人醒了……他终于等到了他爱的人,我也该放手了,我早该放手的。” 阮星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眸光流转,视线投向陆野:“妈妈不希望你走我的弯路,你应该知道的,他要是喜欢你,你放开手他也不会离开你;他若不喜欢你,人在你在这,心却不知在哪。” 视线迎向母亲,近乎透明的阳光映入眼眸,像被吸收了似的刹那不见踪影,陆野没有说话,表情仍如峰顶千年不化的冰川般冷峻。 “你呀,从小就是这么倔,他要是喜欢你,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可他若不喜欢你呢?” “我不在乎。” 第9章第九章 阮星眼眶微微泛红,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温柔地抱了抱陆野,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又又亲昵地拉过魏思远的手,谢谢他这些年对陆野和幽鸣的照顾。 阮星乘上门口的黑色轿车走了,陆野揽着魏思远的肩膀,站在别墅的大门前目送着母亲的离开。直到看不见车的身影,魏思远仍站在原地。一阵风吹来,掀起了他敞开着的灰色大衣,也吹散了他额前柔软的黑发。 陆野紧了紧恋人被风吹起的大衣,改成单手搂住对方的姿势,低头看着恋人望向远方的双眸,问:“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她能放下一切,随心所欲去想去的地方,其实很好。”魏思远收回远眺的目光,迎上陆野的视线。 “你也喜欢吗,随心所欲,到处旅行?” “应该……不讨厌。” 魏思远皱着眉想了想,犹豫地说。 “回去吧,天凉了。” 陆野叹了口气,搂着恋人走回别墅。 冷风仍旧不解风情地在人身后肆意席卷,牵起漫天飘零的枯黄树叶。 为了把离婚协议书交给陆川,陆野花了足足一周,才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里找到了对方。不过,多亏了这事,让他可以暂时不考虑阮星在书房里对他说的话。 一个人的长情_25 找到陆川时,对方正侧对着陆野站在一口水井前压水。 清澈的地下水在引水皮和井心的作用下引升,被抽上来的井水自出水口陡然滑落,形成的汩汩水流,坠入地上装着几只青嫩香梨的铁盆,溅起的水花为灰白的水泥地,缀上点点繁星。 最先发现站在小铁门前的陆野的人,是身上盖着毛毯,半躺在木制摇椅上晒太阳的男人。 “你好,请问你找谁?”摇椅上的男人虚弱地坐起身,疑惑地望着陆野。 听到男人的声音,陆川松开亚手柄,朝右侧的铁门一瞥。发现是陆野,便将视线放回地上那盆香梨上,蹲下身,挽起袖子将梨洗净,甩干上面的水珠后,走到摇椅上的男人跟前,将洗好的香梨塞到那人手中,又帮对方整理了下身上的毛毯,才走到陆野面前,随手递了个香梨到陆野手中:“什么事?” 陆野拿着那只香梨,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吃,只好将那离婚协议掏出,交给陆川。 “母亲出门旅行了,临走前让我给你一样东西,还有一声对不起。” 陆川将折叠的纸张打开,漠然地看了眼纸上写的内容,很快又将纸张叠了回去,改用手指夹住,抱着手臂问道:“还有什么事?” 看着对方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陆野回了句没事,想立即转身走人,不料被陆川身后的男人叫住。 “你是陆野?” 男人揪住毯子,直起身,有些紧张地问。 不知为何,男人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不论是说话的声音,还是注视自己时的澄澈眼神,皆若清秋阳光,温暖又不炽热。 “是。” 陆野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男人。对方看起来和陆川差不多大,只是满头的银发让他显得更加苍老些,脸上皱纹并不明显,嘴角微微泛起的笑容,让他眼角的鱼尾纹轻易浮现,微微泛白的唇色,显露出主人不太健康的身体状况,消瘦单薄的身材,即使是厚重的毛毯也掩藏不住。 琥珀色的阳光轻笼在那人身上,十分柔和。陆野想,男人年轻时,一定是那种温润如玉的类型。 明明之前对他还抱有敌意,如今见到对方,内心却掀不起一丝恨意,这是个光是让人看着,心里就莫名平静下来的男人。 “这么远找来应该累了吧,进来坐坐吧。” “好。” 对方看着自己的神情里,带着一丝喜悦与期待,陆野下意识地答应,反应过来时,不禁看了一眼父亲,见对方并未表示不满才放下心,说了句打扰了便走进了这座两层高小宅。 室外的阳光正好,陆野搬了个半高的板凳坐在银发男人一旁,看着对方拿着香梨小口小口地咬着,自己也跟着一起吃起来。香梨皮薄汁多,甘甜清新的味道立刻充盈了整个口腔。 清风袭来,带着乡间独有的泥土与青草的气味,让人倍感舒畅。陆野三下五除二地将梨吃完,感受着乡间特有的宁静,觉得恋人一定会喜欢这里。想罢抬起头,捕捉到银发男人慈祥的目光。 “陆野,你多大了?” 被陆野发现后,男人并没有躲开视线,像是一直在等陆野注意到他。 “28。”陆野并不讨厌和这个看起来十分温和的男人聊天。 “都这么大了啊,有女朋友了吗?” “我有恋人,对方是男人。” “啊……挺好的,如果真的喜欢,对方也是男人其实也没什么。”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后,依旧语调缓慢地说着。 “恩。” 陆野本就属于话不多的人,银发男人却像是对陆野很感兴趣似的,不时地问着各种问题,大概是因为男人的身体并不太好,说话时声音总是很轻,但并不给人一种病恹恹的感觉,反而像是两块儿质地优良的翠玉,轻轻碰撞时发出的清脆轻响。 陆野耐心地回答着男人的每一个问题,陆川就倚在男人身侧的墙壁上,静静地看着这几天难道说了这么多话的沈晨,眼里带着笑意。 聊着聊着,男人的眼帘慢慢垂下,直到双眼半闭半睁,仍像是不甘心似的想要努力睁开眼和陆野说话。 陆川失笑,走到男人身前,一手穿过对方的膝弯,一手拖住对方的背脊,然后将对方从摇椅上抱起,垂首低声问:“抱你去睡觉?” 男人不舍地看了眼陆野,陆川对上男人撒娇般的眼神,心底一阵柔软:“他今天不走,等你醒来再和他聊。” “真的?”男人此时困得眼睛都眯得只剩一条缝。 “当然,睡吧。” 听完陆川的回答,男人总算是安心闭上了双眼。 一个人的长情_26 将男人抱进屋内安置好后,陆川走了出来,看了眼陆野,随即面无表情地说道:“明天再走吧。” 说完便向院子右侧的厨房走去。 院里只剩陆野一人,屋内是睡觉的银发男人,无奈,陆野只好跟着进了厨房。 厨房是间独立的简陋小屋,与宅子分开。 进门右侧,是个挨着墙壁,用瓷砖砌好的灶台,大约占了整间屋子的三分之一,灶台上有一口很大的铁锅凹嵌在灶台的中央。大铁锅的左上角有一个圆形凹槽,上面摆放着一个煮锅。灶台的右侧与左前侧分别有一个洞口,是点火用的,灶台旁堆着柴火与干枯的松针。厨房的左侧,立着一台木制橱柜,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干净的碗筷。 陆野站在门口时,陆川右手拿着一把长柄火钳夹着一团松针,左手拿着打火机点燃松针,然后弯着腰,将瞬间燃起的松针放进煮锅底下的洞口,用火钳将松针往上一挑,火很快旺起,随后又用铁钳夹了几根木头,添进火焰摇曳的洞口。 驾轻熟路地做完这些,陆川直起腰,给煮锅盖上了锅盖。锅里是早就准备好的鸡汤食材,切成块的新鲜鸡肉混着红枣、桂圆、党参、枸杞…… 陆野诧异地看着陆川熟练的动作。 注意到他的存在,陆川毫不在意地说:“离午饭还有一会,汤先熬着。” “恩。” “没什么事了,厨房地方小,先出去。” “好。” 两人又回到了小院中坐着,陆野和陆川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像这样什么都不说,只安静闲坐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最先打破这份宁静的是陆野。 “你不打算回去了吗?” “会回去,他身体不好,这里医疗条件太差,我不会和他在这里长住。” “那他要是不想走呢?” “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愿意跟我走。”陆川的语气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冷静与自信。 “公司的事,不管了?” “不是还有你。况且,我就算回去,也没那么多的时间放在工作上。” “因为他吗?” “是。” 简短而冷淡的亲子谈话很快结束,陆川丢下陆野一人留在院子,独自走进屋内。许久才慢慢走出,直接走向厨房。 菜式很简单,除了早就放在火上煮着的鸡汤,还有白萝卜炒牛肉和小白菜。陆川炒着菜,支使陆野坐灶台旁替他烧火。 “那个男人,他……喜欢你吗?”陆野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禁问道。 “当然。”陆川拿着锅铲在铁锅里翻炒着菜,头也不转地答道。 “你怎么让他喜欢上你的?” 陆川听到这个问题,眉头不由得一皱,沈晨可不是被强迫才喜欢自己的,不过,很快猜到陆野问此话的意图:“你要是只想他陪你解闷,就继续关着他,可你要真喜欢他,想他也喜欢你,就放他走。” “走了,不就不会回来了吗?” “真是这样,不是正好说明,离开你,他更快乐。”陆川无所谓地说完后,将锅中的菜盛在盘中,“行了,菜都好了。” 午饭时,银发男人睡醒了,坐在饭桌前还是有些虚弱。陆川坐在一旁,给他盛了一碗热汤端至他面前。男人浅笑着说了句谢谢。 陆川回了个微笑,笑意却未达眼眸深处。陆野知道,父亲此时并不开心。或许,银发男人苍白病态的脸色影响了他的心情。 饭后,陆野陪着银发男人坐在院里闲聊。 男人有些愧疚地说:“一直坐这听我唠叨,很无趣吧。要是能带你在这附近走走就好了。” “没事。” 男人时刻替别人着想这点,倒是和恋人很像。 “你和陆川真的很像。”男人笑着说,“你要是能在这多待几天就好了,我可以带你去屋后的山上走走,陆川小时候,最喜欢我带他去山上闲逛了,你肯定也会喜欢。” 一个人的长情_27 陆野有些不解,父亲小时候就来过这儿?忽然想起阮星曾经提起过,陆川小时候被人绑架后失踪过一段时间,难道是那个时候? “沈晨,你回来后都还没带我去过后山呢。”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陆川忽然说道,语气中似乎带着些微不满,可脸上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低垂眼帘温柔注视着对方。 “那等我好些,我们就一起去。” “好。”陆川的双眸霎时布满了喜悦之色,在阳光照耀下闪着琥珀色的光芒,像一汪盛满碎金的潭水不时漾起一抹辉泽,格外耀眼。 那是陆野从小到大在陆川脸上从未见过的表情,他想,就算是阮星,恐怕也从未见过,陆川像此刻这般高兴吧…… 恋人那总是带着淡淡忧愁的表情浮现在脑海,和自己在一起后,恋人似乎也未曾真正开心过……就连微笑,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透纱,朦胧不清。 放他走,就能看到他,像父亲一样绽放真正的笑容吗……可那时,自己是否还能站在他的身边? 晚上陆野在沈晨家留宿。 这栋小宅面积不大,分上下两层。二楼因常年没有人住,被当做储物层,不能住人却也整齐干净。 一层楼是客厅与卧室。老旧的双开式木门,推门即是客厅。 进门左侧,是一间被屏风隔成两部分的客房,离房门近的一侧是书房,再往里则是卧室,古朴的木制雕花架子床靠墙摆着,床头紧挨木格玻璃窗,窗外是黑魆魆的山影,沿着窗缝透进的风携着山林中的清新味道。 陆野就是在这间客房休息。 小宅的主卧则在进门右侧,屋内是和客房同款的深色木制架子床,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材,早已失去光泽的深棕色,显示出这木床的年代久远,略显陈旧的床却出乎意料的结实。 陆川陪沈晨进主卧休息后,陆野一个人走进了客房。静静坐在床沿,打开窗户任由冷风幽幽吹进屋内,屋外一片漆黑,也格外安静,仿佛所有声音与光线都被窗外的黑暗吸收掉,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白日里曾想起的那人,再次浮现于脑海,心中一动,陆野拿起手机拨通了熟记于心的号码。 “陆野?” 恋人好听的声音传来,让陆野心里一暖。 “恩。” 慢慢朝身后铺着厚厚棉被的床躺下,望着头顶橘色的暖光,想象着恋人坐在客厅里,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和自己通话的场景。恋人此时肯定是盖着毛毯,抱着膝盖,拿着手机,尖尖的下巴抵在支起的膝盖上,悠闲地和自己说话。 许是自己沉默太久,恋人开口问。 “怎么了?” “今晚我在外面过夜,不回来了。” “好。” “明天就会回家。” “恩,我在家等你。” “我找到父亲了。他和一个银发男人在一起,看起来很开心。” “是吗,那很好啊。” “或许吧。小远,你念书给我听好不好,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我睡不着。” “好。”魏思远总是很轻易地就答应陆野的要求,让陆野像个撒娇地孩子似的总是忍不住提出更多的要求想知道对方是否能够一一允诺。 电话那头静默几秒后,便传来恋人缓如细流般的念书声,陆野闭上双眼,听着耳侧轻轻响起的声音,没有细听书中的内容,渐渐入睡…… 第10章第十章 一个人的长情_28 乡间的清晨,在绵绵雾气中,被那种浸透全身的凉意逐渐侵占,丝丝冷气凝聚成团,顺着忘关的玻璃窗徐徐淌入室内。 陆野躺在窗边的木床上,幽深的眼眸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感觉到窗外的凉意,也只是将露在棉被外的双腿轻轻蜷起,没有一点儿起身将窗户关上的意思。 源源不断涌入的冷彻空气,让屋内的温暖变得愈发真实与鲜明。 拿起就在耳侧的手机,发现屏幕上显示的仍是通话中…… 总是这样,陆野觉得自己从魏思远身上得到的东西,总是比自己所期待能够得到的,还要多得多。 最初,魏思远住进别墅时,对陆野总是一副淡漠的模样,不爱说话,也从不会将目光放在陆野的身上。 可当有一天,陆野生病倒下了,却仍倔强地费力抬手,用仅剩的一点点力气,软绵绵地揪住魏思远的衣角挽留时,对方只是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声地坐在了陆野的床边,陪了他整整一夜。 那晚陆野刚吃退烧药,浑身依旧烧得滚烫,炽热的手指,紧攥着魏思远上衣的小小一角。隔着衣服布料都能感受到陆野指尖传来的烫人温度,魏思远摸了摸陆野的额头,微凉的手掌在陆野额头上停留片刻后,他还是走开了。 魏思远走后,陆野也没多失落,闭上眼,回味着那双手停留在皮肤上的冰冷触感。 在一片昏沉中,房内再次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对方有意地将脚步放轻。 接着是什么东西搁放在床头柜的动静,以及清空的水花声。 滚烫的手,被人从如同火炉般的被窝中拉出,冰凉的毛巾细细擦拭后,复被放回被中。 又是一串水花声,紧接着,凉凉的毛巾自额头,向脸侧、耳后、颈项轻轻擦拭过后,最后敷在陆野的额头。 毛巾的凉意,被高温的额头贪婪地吸收掉,只余下一片温热。魏思远便将毛巾取下,再次浸湿,重复擦拭因高热而不断溢出的汗水,再将毛巾折好盖上额头。每隔一段时间,又重复起相同的动作,不厌其烦。 起初,陆野还睁着因病发涩的眼,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对方,可最终敌不过沉重的眼皮,陷入沉睡。第二天醒来时,烧早退了,额头上半干的毛巾,随着陆野的动作,滑落在旁。 目光随之一转,映入眼帘的,是靠着床头一脸倦容的魏思远…… 他想,正是魏思远对他的迁就,以及偶尔给予的点点温柔,让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手。 将通话中的电话挂断,看了眼时间,早上5点。天色依旧暗沉,陆野却没耐心等太阳慢悠悠地升起。没有和陆川和沈晨打招呼,便悄悄离开…… 魏思远醒来时,发现一直在通话中的电话已经挂断。眼角溢出浅浅的笑意,在温暖的被窝里又待了会儿,便起床准备和陆幽鸣一起吃早餐。 餐桌上,陆幽鸣鼓着腮帮子,像只小仓鼠般大口吃食物的表情,让人觉得他餐盘里的食物一定十分香甜可口,惹得魏思远跟着多吃了好几口。 看着陆幽鸣站在金色的暖阳下,睁着小鹿般的清澈大眼,挥着肉呼呼的小手和自己说再见时,魏思远的心情变得格外愉悦。 目送陆幽鸣去学校后,魏思远在铁门前,稍稍停了一会后便准备回去。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轿车闯进视野,让他停下了步伐。 那是陆野的车。 一身长款黑色风衣的陆野,自车门内而出。本该令人觉得赏心悦目的脸,却因那过于严肃与冷漠的神情让人心生畏惧。 对方渐渐走近,站在自己身前时,魏思远不得不微仰起头,望着对方,眼里含笑:“你回来了。” “恩。”依旧是简短的回答。陆野低下头,习惯了地在魏思远额前轻轻一吻,又拉起他的手,两人一起走进了别墅。 空气中微寒的气息弥漫四周,石板路边的枯草上,缀满了还没来得及蒸发的露珠,晶莹透亮的水珠里盛满了金色的阳光,满地的露水化作无数白日里的星辉。 魏思远任由陆野拉着他的手,慢半步地缀在对方身后,用眼角小心地瞄着对方如同冰雕般冷峻的侧脸,觉得对方似乎有些不一样。可对方并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仔细观察,步履不停地向前走去,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三两步的距离,不远,不进。 看着前方若即若离的修长背影,魏思远的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失落之感,可很快又随风消弭。 陆野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工作日三餐都不在家吃,工作即使不忙,每天也还是深夜归来。 至于具体回家的时间,就连每晚在客厅守着他回家的魏思远也不清楚。 因为,他总是等着等着,眼皮就变得发沉,招架不住如海浪般扑来的困意,与周公相会。等到再次醒来时,人已在床上,而身旁的位置却是空的。 一个人的长情_29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却还是连他的人影都看不到。 魏思远歪着头,撑着脸颊,反着跨坐在靠椅上,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在心底默默掰着手指数了数,七天,自己似乎和个隐形人,睡了整整七天。 惆怅地叹了口气,要不是魏思远和陆野并不是正常的情侣关系,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小妖精了。 工作明明不忙了,却成天不着家的。不是出轨,就是躲人喽。 魏思远眨了眨眼,扭头看向一旁专心致志玩着小颗粒积木的陆幽鸣,认真地盯了一脸无害的小家伙好一会儿,躲他? 好笑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可我有什么好躲的嘛。 视线收回,魏思远小声地嘀咕完,又将脸枕上椅子的靠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是夜,当陆野回到家时,惊讶地发现,平时早就睡沉了的魏思远,竟直挺挺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像一只被人扰了清梦的猫咪,瞪着他?如果没看错的话。 是的,正是瞪着他。 惊讶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不解。陆野走到似乎在生气的恋人面前,顺了顺他头顶的发丝,恋人则抬眼斜睨着他,视线的杀伤力,因倦意而削弱了几分:“我们聊聊。” 抚摸发丝的手一顿,陆野低头对上恋人的视线,沉默片刻,尔后,直接坐在恋人身边,算是默许。 身边的沙发凹陷下去,魏思远将手撑在沙发上,歪着头问:“你不想看见我?” “不会不想见你。只是……” 陆野否定的很快,可说到后面却变得迟疑。魏思远不得不凑近了瞧他,眉头皱成一团。然而,过了许久,还是没等到后文。 失了耐心的他干脆地说:“可你在躲我。” 陈述完事实,魏思远收回视线,望向空无一物的前方,淡淡地说:“你要是不想见我,打发我走就好。你有这个权利,不是吗。” 闻言,陆野猛地转头看向恋人,发现对方并没在看自己,眼里的慌乱沉入深渊,提至嗓子眼儿的心也回归原位,着急要解释的话,连带着消失不见。 陆野惊讶于能这么快恢复表面平静的自己。听到恋人说走一瞬,冲击宛若海上掀起的巨浪,被冲刷后的脑子,乱得像纠缠在一起的线团,只是,说出的话冷静至极。 “让你一个人自由生活的话,你会更快乐吗?” “如果我说是的话,你会怎样?” 魏思远听了,好奇心全然被这句话给勾起,不再纠结对方躲着自己的原因,忍不住问道,眼里甚至带上了一丝玩味。 换作从前,陆野根本不可能问他这样的问题。谁料就在今晚,对方忽然开了窍,这次谈话的结果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魏思远不觉变得兴奋起来:那么,是谁点通了这块硬石头呢,阮星? …… 深夜谈话因他的问题,戛然而止。魏思远没能听到陆野的回答,可他并不着急。他知道,对方一定会给自己一个答复。 一周后的傍晚。 陆野在陆幽鸣回家前,给魏思远打的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毫无起伏:“穿好外套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尽管奇怪为何这个点叫自己出去,魏思远还是没多问。为了不让对方等太久,随意披了件外套便快步向外走去。 还没到别墅大门前,远远地,就看到了靠在漆黑的跑车前的陆野,对方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像是感应到魏思远的存在,陆野忽然抬起了头,目光投在他身上后,眉头轻不可见地一皱,等魏思远走到自己跟前,伸手替他将敞开的外套扣上扣子,低垂着头,淡淡说道:“最近天冷,以后出门记得把衣服扣好。” 说完,拉着魏思远的手走到车门前,将他塞进了副驾驶座。 陆野坐上驾驶座,替魏思远系了安全带后便发动车。魏思远没问去哪儿,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侧着头看着车外闪过的风景。既然陆野不说,他也就不问,反正到了目的地,自己自然会知道。多思无益。 车子平稳前行,暖气充满整个车厢,魏思远向后靠去,不一会儿就有些迷糊,忍不住打开了个哈欠,眼角泛起泪花,扭过头看了眼专心开车的陆野,面朝着他的方向,安心地闭上眼,睡了过去。 等魏思远醒来时,夜已降临,四周昏暗,只有微弱的月光像碎银般倾泻而下。 一个人的长情_30 身上盖着陆野的黑色外套,而这件衣服的主人则默默坐在一旁,漆黑的双眼像在望着远处,又像什么都没在看。魏思远揉了揉睡糊的双眼,这小小的动作立马惊动了身旁的人。 “醒了?” “恩,很晚了吗?”魏思远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不晚,饿了?我带你去吃饭。” “恩。” 陆野一边将外套搭在手臂上,带着魏思远去了那家他们常去的餐馆。 这里环境幽静,装潢颇具中国古风韵味,陆野早就订好了包厢,两人入座后,身着手工精湛旗袍的服务员便走了进来,陆野对着菜单点完菜后,又问了问魏思远还有什么想吃的。魏思远摇了摇头,对方点的都是他喜欢的菜,已经够了。 菜上齐后,陆野不停帮着魏思远夹菜,自己却吃的很少,在给魏思远夹完菜后,便微微靠着椅座,出神地望着他。 “菜,不和胃口吗?”魏思远停下筷子,淡淡问道。 “没有,只是不怎么饿,你好好吃。”陆野说完,给魏思远舀了碗汤,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后眼前的饭菜后,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魏思远觉得口中的菜,味道似乎没有之前的好。 纤长的睫毛轻轻一扫,遮住了清澈的双眸,低下头,额前几缕发丝滑落,嘴里依旧在嚼着食物,可夹菜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安静的晚餐结束,魏思远轻扫一眼剩下一大半的菜,又抬眼望了望眼神放空的陆野,心中的疑惑加深,表面却依旧平静:“陆野,我吃好了。” “恩,好,那咱们走吧。”陆野没有注意到魏思远的不对劲,甚至也没怎么看魏思远,说完,便去拿魏思远脱下的外套,给他穿好后,拉着他的手走出了餐馆。 走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身影,一身黑服,在夜色中显得有些不真实,像是随时都会松开握住他的手在黑暗中消失不见。这么想着的魏思远,不禁紧了紧相互握住的两只手。 上车后陆野依旧沉默着,微抿着双唇,棱角分明的侧脸显得有些冷厉,迎面驶过的车辆不断投来橘色的光亮,一次又一次地跌入他深渊般的瞳孔深处。 魏思远半睁着双眼望着车窗外的风景,觉得越来越熟悉。 这,不是回别墅的路。 心跳刹那间有些加快。 久到快要忘记其面貌的小区,生锈的铁门,狭窄却整洁的道路,直行小段距离后右拐将会出现一幢六层高的小居民楼,楼道两边还栽着成排的枯矮小灌木…… 车停在了小楼前的一棵大树旁,魏思远的瞳孔扩大,他忽地扭头,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人,脸上写满疑惑与惊讶,却一时之间什么话也问不出。 陆野在方向盘一侧轻轻一按,车灯骤然暗了下去,车内霎时漆黑一片,将那双诧异的双眼掩于黑暗。 起初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在适应了一段时间后,渐渐能够看得见一些模糊的影像了,陆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拉过魏思远的手,塞了进去。 东西被搁在魏思远手上后,发出清脆的叮铃声,手上微凉的触感让魏思远的手指微微一颤,尔后,他借着车窗外惨淡的月光,终于看清了手里的东西,一串钥匙,和一张银行卡。 “你……给我这些做什么?” 魏思远有些艰难地问道,声音还是那么柔和,却掺杂着一丝不自然。 “卡里的钱你有需要就用,密码还是我之前我和你说过的那个。钥匙,是你之前住的那套房子的,我帮你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今天就可以住了。” 陆野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车内顿时陷入寂静,能听到的只有车外冷风吹过树叶时的飒爽声响。随之,是陆野轻轻的叹息,他继续说,“你走吧,过你想过的生活。以后……不用再回别墅了。” 车窗外那棵老梧桐的枯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音响逐渐变大,声音也越发清晰。魏思远的脑子刹那间变得白茫茫一片,陆野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到了,可当它们串在一起时,却让他难以理解,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一般,酸涩得无法言语,连心脏也像被人揪着似的一阵泛疼。 握着东西的手不自觉地攥起,金属钥匙上的齿轮深深嵌入肉中也毫无知觉,只是呆呆望着陆野,像个忽然被人抛弃的孩子一样无措。 “你其实一直都想走的吧。” 陆野低沉的声音,再次在暗黑中响起。魏思远向陆野,可对方的面庞被一片阴影遮住,任魏思远怎么努力,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一个人的长情_31 第11章第十一章 说着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是他,可最后让你走的人还是他。 魏思远在心底冷笑着,看,这就是他的回答。 走,为什么不走,这不理所当然吗。从被带进别墅起,自己不就没日没夜地盼望着离开,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现在愿望终于实现,有什么可慌? 不过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自己没做好准备罢了。 再就是……陆野的生日快到了,自己想了很久要买什么礼物给他;陆幽鸣还没长大,自己答应了要每晚给他讲睡前小故事;冰箱里陆野带回来的手工巧克力,还没吃到那颗最爱的口味;花园里陆野为他新栽的玫瑰还没来得及开花,还等着看他们怒放时的独特景致;书房里,陆野刚买的一堆新书,也还在等着自己去整理……只因为陆野的一句话,所有的计划都被打断,真是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不管了,走了,这些不就都和自己没关系! 魏思远还是忍不住咬了咬牙想:居然是让我走吗? “那我走了。” 魏思远难得冰冷的语气让陆野感到意外,可一想到,对方也许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了,便没有深究,只是犹豫地说:“以后,要是身体不舒服了,可以找我。毕竟,你身体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这次陆野没能收到对方的回答。车门被打开又被重重地关上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身影,逐渐被漆黑的楼道吞没。 站在玄关,魏思远静默地看着久未归至的家。 两室两厅的套房,不见一丝灰尘,好似他从未长久离开过,木制地板在暖色灯光的照拂下泛起微微的光泽。 脱下鞋慢慢向屋内走去,厨房的厨具被人擦得闪闪发亮,浴室也备着崭新的洗漱用品,客厅里有些破旧的沙发,被一张浅灰色L型的布艺沙发所替代,茶几下多了一张纯白色羊毛地毯,卧室里,新的灰蓝布艺大床上,铺着蓬松柔软的蚕丝被,就连衣橱柜里,也整齐挂着的一排质地良好的衣服,书房的简易组装书架消失不见,换成了精致的红木书架,上面摆满了新…… 本是居住了多年,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房子,却因多了太多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而变得陌生。 独自站在空荡安静的客厅里,无边的寂寞翻涌而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最终,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周围太过静谧,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到,魏思远忽然觉得有些累,或许该好好休息。 走到浴室洗漱时,看着镜中白色灯光下的自己,苍白的脸色,眼角淡淡的皱纹,带着一抹不健康淡紫的双唇,不多一分肉的削瘦脸颊,浑身上下只剩一身皮和骨头……忽然想不起自己生病前的模样,只是觉得,目前自己在镜中的样子,有够恶心。 尤其是,那天手机上收到的图片上的年轻男孩,不合时宜地浮现脑海。 可爱红润的小脸,亮澄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和殷红的嘴唇,轻吻在陆野面无表情地脸上,眼里像是绽放烟火般散发着耀人的光彩,里面写满了喜悦。 这么一对比,更是让人提不起精神。 躺在床上时,魏思远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身体很累,可就是无法入睡。眼睛即使闭着,酸涩感仍停留不去,大脑里,像是有无形的手在其中拉扯着每一根神经,牵动头皮跟随紧绷,太阳穴也随之一跳一跳地隐隐作痛,身体像是忽然坏掉了,难以入眠。 无边的寂寞从黑夜中席卷而来,即使裹着厚厚的被子,可还是觉得冷。 少了一个怀抱的温度,终究还是不够温暖。魏思远蜷缩着身体抱住自己,想着那个男人其实已经不喜欢自己了,一颗真心换来的只是一颗不咸不淡的心,再多的喜欢,也是会被耗尽的吧。 还以为真的能在一起一辈子呢。 太天真了,自己不是早就知道,爱不会永远,人不会不分离。只是……魏思远在黑暗中睁开双眼:还是有些难过。 这一难过之中包含了太多东西,让魏思远没办法一下子看透,他只知道,自己再一次被人抛弃,再一次回到了一个人的世界里。 人生总是重复着相遇与离别,可魏思远厌恶离别。 令人感到温暖的安稳,刹那间破碎的分裂感,让漂浮着的心,霎时迷茫而无处安放。 不论身处茫茫人海抑或只身一人,像是有另一个自己分裂而出,如同局外人悬浮半空,淡淡地注视着自己,又斜睨着周围。 所有的画面与声音,瞬间都变得飘忽而遥远,世间仿佛只剩自己一人,而离去的背影,则带走了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不禁怀疑,到底是他离开了你,还是整个世界远离了你? 心里一下变得空落落的,却又在极度渴望着些什么,不舍与沮丧相互交织成一张失落的巨网,死死黏住自己,难以挣脱…… 一个人的长情_32 好在,离别的伤感,总会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出,它不会对你紧紧纠缠,可尽管是暂时的,却还是会让人难受。 糟糕的情绪,触及脑海深处的记忆,使之如疯长的藤蔓涌现…… 那时魏思远5岁,白天的阳光太过毒辣,母亲不让他出门疯玩,小魏思远只好一个人在家安静地午睡。 日照西斜,阳光变得不那么灼热,可树上的蝉还是止不住地一阵一阵嘶鸣,像是被什么惊醒,小魏思远蓦地睁开了乌黑的眼睛,鞋也不穿,□□着嫩白的小脚,焦急地四处找妈妈,可家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小魏思远有些慌了,身上只兜着件白色小背心,穿着小白裤衩儿就慌乱地跑出了家门。漂亮的双眼因心底升起恐惧变得水汪汪的,眼眶里豆大的泪水打着转儿,再多一颗就会决堤而下。 看到不远处院子的大铁门前的白色汽车时,小魏思远顿时加快了脚步。直瞪瞪地望着车内,只见父亲一脸严肃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而一向温柔的母亲,正准备坐进白色汽车的驾驶座,在瞥见朝铁门跑来的小小身影时,进车的动作微微一顿。 以为母亲在看到自己后,会像以往一般微笑着向自己招手,小魏思远不禁停下了脚步,眼巴巴地望着对方,满心期待着那熟悉的动作。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母亲轻轻一瞥,像是没有看见他,毫不犹豫地坐进车里。 无情的白色汽车,绝尘而去。 他们要走了。小魏思远脑海响起一级警报,随即,不顾脚底烫人的地面,竭力迈着胖乎乎的小脚丫子追着车子跑了起来,可他才刚跑出铁门,车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年幼的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了起来,泪水在眼里泛滥成灾,不住地顺着稚嫩的脸颊滑落,母亲冷漠的陌生模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四处张望却找不到父母的任何踪迹,他只能迷惘忧伤地站在原地。 在凄凉的蝉鸣之中,一个相貌清秀的小男孩站在一道铁门前,单薄的身体却不断地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心碎的哭嚎,直至夜幕降临…… 不是说会一直爱自己吗,可为什么他们要丢下自己默默离开呢? 小小的身影哭到无力时,坐在地上愣愣的想着,心里时而酸涩,时而绞痛。而这一次,却是魏思远最后一次见到父母,一个神情冷淡,一个面容模糊…… 陆野也说过类似的话,那张常年冰冻的脸,难得露出张扬肆意的神情,嘴角噙着些许笑意,眼里流光四溢地对着自己说:“我要你永远呆在我身边,任谁也抢不走。” 大脑整夜不停运作的结果是,起床时头疼眼胀,浑身的力气被抽了个空,魏思远毫无精神地靠在床头,手肘支在曲起的膝盖上,思考着今后该如何养活自己。 叔叔婶婶家自然是回不去的,魏思明更是不能联系。 看来,只能麻烦那个人了。 当初因为自己的事,给对方造成诸多困扰,如今还是只能向对方求助,交了自己这么一个朋友大概是对方最不幸的事了。 不过,目前想到的能帮自己的人,也只有他。 拿起手机,尝试拨通了对方以前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个陌生男人冰冷阴沉的声音。魏思远有些迟疑地问:“请问,是时远秋的电话吗?” “没错,找他有什么事。”男人沉稳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不耐烦,同时,时远秋慵懒迷糊的声音也透过听筒隐隐传来:“谁啊……” 两人似乎挨得很近,时远秋听着像是没有睡醒,语罢,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魏思远听到友人的声音,久违的熟悉感让他心中一暖,也不顾对方是否能够听到,轻声叫道:“小时,是我,魏思远。” 电话那头像是忽然乱作一团,棉被翻腾的声响过去后,是友人无比清晰响亮的声音:“魏思远,是你吗?你不是被那死变态关着呢吗?你现在哪儿呢,我过来找你!” 面对对方一连串的问句,魏思远无奈又安心地一笑:“我现在一个人,住在原来那套房子里。” “你在家等着,我马上过来!” 时远秋急匆匆地说完,便切断了电话,生怕魏思远跑了似的。 想着对方应该没时间吃早饭,魏思远只好一边做着面条,一边等着对方过来,好在冰箱里有的是新鲜的食材,倒也什么都不缺。 门铃响起,面也正好。 打开门,清瘦的身影一溜烟似的窜进屋内。 来人见了魏思远,便拉着他的手不住打量,嘴里念念有词:“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我在做梦,没想到你真的出来了!那个死变态终于玩腻了是吧,果然男人的破誓言是信不得的。你看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那变态肯定没有好好对你吧……” “行了,这么多年没见,你的话怎么变多了。他对我就跟供佛似的,哪会不好。是我自己身体差。先不说这个,做了面条,早饭还没吃呢吧?” 魏思远装作嫌弃地说着,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喜悦。看着对方染着红晕的双颊,脸上生动的神情,顿时开心不少,友人的气色不错,看来这些年过得很好,这就好。 一个人的长情_33 “哼,我接到你的电话后,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哪有时间吃饭。”时远秋敛眉幽怨地说着,语气忽转低沉,“好久……没吃过你做的东西了。” 魏思远微微一愣,心中泛起一丝酸涩。 好在,对方很快撤下忧伤的神态,干咳了一声过后,指了指身后:“不知道你煮的面够不,我还带来了个蹭饭的来。”说完抬头认真看天。 魏思远这才注意到,门外站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肤色白皙,衣着简洁不凡,深色的眼眸中透着冷厉与阴骘。听到友人的话后,神色一动,极力地在严肃僵硬的脸上扯了一抹笑:“你好,我是傅良。” 竟然是那人! 魏思远听到对方的名字时心里一惊,疑惑的望向友人,只见对方无奈地耸耸肩:“我男人。”然后拉着傅良的手走进了屋内,一脸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四周的新家具后,盯着魏思远的脸看了许久后,终于叹了口气:“唉,算了,先吃面条吧,一会儿再问你。” 时远秋胃口不错,连吃了两大碗面,仍意犹未尽。 多年未见,对方还是老样子,此时还表现得仿佛从未分离过般的熟稔亲近,让魏思远轻松了不少。 当年因为自己,时远秋的公司濒临破产,迫于无奈走上被人收购这唯一的活路。魏思远扫了眼友人身旁一直寡言的男人,当初,和陆野合伙整垮时远秋公司,接着又想收购公司的,就是眼前这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当年友人每每提到他,都是恨得咬牙切齿的,可如今看来……魏思远意味深长地望向傅良,只见对方吃相斯文,举手投足中,透着股与其凶狠外表截然不同的优雅,还真有几分意思。 更引人注意的,是他时不时投向友人的目光。见友人胃口大开,傅良很自然地就将自己碗中的面夹进友人碗里,友人见了,将头从碗里抬起,对着傅良浅浅一笑,又埋头吃得不亦乐乎。霎时,傅良嘴角微微一勾,一抹笑意稍纵即逝。 时远秋一脸满足地放下饭碗,就差一个饱嗝,可谓心情极佳:“说说吧,姓陆的怎么舍得把你给放出来了?” 魏思远一时语塞,并不合时宜地联想到了某种爱摇尾巴的毛绒生物。 说实话,他也没弄明白陆野在想些什么,面对友人的疑问,只好无所谓地说:“大概,嫌我老了吧。” 时远秋听了更是一脸不屑:“哼,就知道姓陆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算了,不提他,我和你说,他终于肯放了你,今后可别再跟他扯上什么联系!这祖宗,对付人的手段,真他丫的欠抽,现在想想我都来气!对了,这屋子又是怎么回事儿,姓陆的给换的?” “恩。”魏思远看着友人一脸气愤的模样,只轻轻点了点头,也不敢阻止对方发泄。 “这些东西我看着就来气,不过,都扔走也不太现实,就当是他给你的补偿吧,反正怎么算也是你亏了。除了这些,他还给你什么了没?” “一张银行卡。” “稀罕!你不会打算靠这张卡过一辈子吧?”时远秋眼睛眯成一道线问道。 对方这个表情,魏思远是熟悉的,他知道,自己的回答若逆了他的意,接踵而至的,铁定是滔天怒火。这人,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啊,魏思远忍不住一笑: “这卡,我消受不起。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找份工作,今后好养活自己。我这样一个孤家老人,年纪大,脱离社会时间也长,是很难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的。思前想后,能帮我的,只有你了,时大总裁。” “哼,不然还有谁能帮你。正好,我公司法务部,一个小员工辞职了,你来接替他吧,正好和你之前的工作内容差不多,也容易上手。”时远秋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却仍故作矜持地说。 以为只是普通小岗位的魏思远点头答应着,认真地对友人说了句谢谢你。 “少来,别跟我谢不谢的,我可是你老板,专门榨取你的剩余劳动价值的。要是准备好了,下周一就开始上班吧。” “好。” “老板想随时来你家蹭饭,答应吗?” “答应。” “蹭饭的时候带家属呢?” “没问题。” “老板喜欢什么菜还记得么?” “当然。” “这还差不多。” …… 一个人的长情_34 第12章第十二章 时远秋在魏思远家呆了整整一天,不停追问着他这几年的情况。 本是抱着听完陆野无数令人发指的“暴行”后,和友人一起痛骂一顿这个混蛋出口气的心情来问的,可谁料,听到的,反倒尽是那人实力宠溺的忠犬事迹…… 计划落空的时远秋别提有多沮丧了:他想听到的明明不是这些啊!不轻易罢休的他,皱着眉,苦思冥想好一会儿,正要开口,就被问烦了的魏思远伸手挡了回去:“去去去,别问了,你话怎么这么多了,还没说累吗。天都黑得不能再黑了,您有什么问题,等回家休息了,改明儿再问,成不?” 时远秋闻言,下意识地瞥了眼窗外,随意地朝背后的抱枕靠去,扭头冲静坐一旁的傅良抛了个眼神:“今晚就在这儿休息了,你睡书房。” “这……”魏思远刚说完一个字,在就收到友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后,“不太好吧”这四个字愣是没能说下去。 “你没意见吧。”时远秋带着危险的微笑问道。 “没。”魏思远老实作答。只是,让傅良睡客房,还让他们俩分开睡,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傅良倒是没有什么意见,觉得时远秋开心就好。 既然当事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魏思远也不再多问。况且,一个人呆在家里,确实有些寂寞。 天气转凉,让人愈发想要寻觅温暖之所。 寒冷的冬夜,对于一个睡眠质量极差又极其怕冷的人来说,是很难度过的。 魏思远着实希望有人能陪上他片刻,这冷清的房间,一个人呆着终究有些凄凉。 说起来,之前都是自己一个人住,友人和弟弟偶尔会来看看自己,那时候,没想过寂不寂寞之类的,倒也过得很好。 可习惯了别墅里的热闹,猛然又回到一个人的生活状态,反差太大,还真给了无边寂寥有机可乘的机会……看来,得好好适应一段时间了,魏思远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是夜,魏思远和时远秋并排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屋里漆黑一片,只有些微月光铺散在地板上。 两个人都醒着,时远秋枕着自己的左臂,惬意地躺着,魏思远则是双手中规中矩地放在腿侧,仰面朝天。 “既然姓陆的把你放了,你也别再多想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得往前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时远秋的声音忽然在黑暗中响起,“你现在的爹妈也别联系了,反正,你没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至于那便宜弟弟,也别搭理他。” “恩,知道。叔婶……应该也不想我联系他们。” “别怕,你还有我呢。”时远秋收起了语气中总是不自觉带上的刻薄,声音难得的温和。 “知道啦……”魏思远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温柔而舒缓,“小时,谢谢你。” “别肉麻。说点正常的话行不行。” 魏思远沉默了会儿,突然问道:“你和傅先生……” “你走了之后,他成天来烦我。后来,阴差阳错的,我俩就在一块儿了。”时远秋不加思索地说着,“别看他总是阴沉着脸,只是看着凶而已,有时候傻得很。” “……” 感受到友人语气中的愉快,魏思远的脑海顿时浮现出对方坏笑着说此话的模样,于是忍俊不禁道:“可你喜欢他。” “恩,喜欢啊。虽然这个木头长得不赖也挺多金的,可论帅,他可帅不过我,钱,我也不缺。和他在一起的话,也只能是因为喜欢了。” “差不多就行了啊,能不能善待一下身边的单身人士。”故作无奈的语气让魏思远忍不住乐了,连忙说道。 “行吧,就不虐你了,睡吧。”时远秋打了个哈欠。 “好。” 魏思远闭上眼,想着,有人陪着,应该能很快入睡吧,之前和陆野一起睡,自己的睡眠质量都是很好的。 可一分一秒过去了,还是睡不着。 身体安静躺着,内心却充满焦虑与不安,仿佛丢失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却又不知那是什么,想要找寻都无从下手。 一个人的长情_35 内心不稳的他,想翻身调整睡姿,又怕惊动了时远秋,只好僵着身体,按耐住极度想动的心情。 可越是不能动却越是想动。 无可奈何地在心底叹了口气,魏思远还是一点一点地将睡姿调整为侧卧。大片冰冷的空气霎时钻进两人之间漏风的被窝,吓得魏思远又赶紧朝时远秋挪了挪。 “摊煎饼呢?”时远秋清冷的声音在黑暗中突兀地响起,语气中带着些无奈。 “没,就是有点睡不着。”魏思远有些不好意思。 “你……哎,算了,这动静,听你挪半天了,我半边儿胳膊都吹得凉飕飕的。你还是自个儿睡吧,我找我家木头去。”时远秋说完翻出了被窝,趿着拖鞋有些懒懒地朝门口走去。 “啊。”魏思远有些呆愣地应了声。 “行了,一会儿想怎么挪就怎么挪吧,记得早点儿睡啊。”时远秋的笑声很快被关在了卧室门外。 书房里,傅良紧闭的双眼在房门把手有动静的瞬间,敏锐地睁开,视线投向门口的位置,只见一道瘦弱的黑影灵巧地从门缝钻了进来,随之传来熟悉的声音:“别动,是我。” 傅良紧绷的神经在听到对方声音的同时放松下来,暗哑磁性的声音响起:“怎么过来了?” 时远秋双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准确无误地蹭到了床边,傅良默契地掀开被子方便他钻进被窝里。 被子盖下的瞬间,身体立马被熟悉的温暖气息所包围,时远秋舒服得叹了口气,埋在傅良怀里伸长了双臂抱住对方的腰,紧紧贴着对方想要汲取更多对方身上的体温,回应他的是傅良更有力的拥抱。 时远秋开心得忍不住在黑暗中弯起了双眼,满意地说:“想你就来找你了啊,睡吧。” 傅良听得出他心情很好,低头在时远秋额头上吻了吻,这才安心闭上眼睡觉。 第二天一早,时远秋带着家属,在魏思远这又蹭了顿早餐才去了公司。走之前,还不停嘱咐着魏思远别忘了下周去他公司报到。 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魏思远不由感叹,好在有这么一个朋友一直站在自己身后,让自己变得孤身一人生活时,不至于穷困潦倒。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膝盖隐隐作痛,魏思远不得不盖上厚厚的毛毯老实坐在沙发上,闲着无聊,就拿起一本书慢慢看起来了。 身上的毯子触感和在别墅里的毛毯一样,斜倚在沙发上看书,不禁入了迷,周围的一切忽然都模糊了起来,霎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别墅。倚在沙发上悠闲地捧着书,等着夜色慢慢降临,等着陆幽鸣放学后扑到自己怀里,等着陆野回家后在自己额头轻轻印上一个吻……尽管身体总觉不适,却依旧觉得生活带着一丝温甜。 看书看得有些恍惚,回过神看清了周围的景象,魏思远才再一次确认,自己是真的从别墅中出来了。还真是不舍啊……可是,这些都只是因为习惯,等过一段时间,自己再次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以后,会变好的。 改变,总让人在最开始时慌乱与不安,可是,时间会治愈好一切,会让人渐渐适应最初的无所适从。 习惯、改变、适应,到再次习惯,魏思远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在这种循环中不断前进着,推着他前行的则是时间。对于之前习惯的生活,多思无益,想好今后该如何,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不过是再次回到一个人生活的状态,这对大学毕业后就开始一个人住的魏思远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按时吃饭,认真工作,规律作息,说起来其实就这么简单,有什么可焦虑,又有什么好惆怅的呢,怕是这阴沉沉的天,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该好好休息了。 脑海中闪过这么一句话,如同魔咒一般,魏思远真的就这么盖着毛毯,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1点多,窗外依旧阴沉,魏思远醒来时头昏沉沉的,恍惚间觉着又是一天清晨初醒,披着毯子耷拉着脑袋,呆呆地坐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下午。 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响后,魏思远后知后觉到饿了。 忽然想吃蛋炒饭。 正好有隔夜的剩饭,配上冰箱里的胡萝卜和鸡蛋,正好。厨房柜子里还有紫菜,可以再添上一碗紫菜蛋汤,绝配。 大概很久没有体会过肚子极饿的感觉,又赶上了特别想吃的一样东西,魏思远破天荒地把整整一大盘的蛋炒饭都吃光了,连一粒米没剩。这种感觉倒也新鲜。以前和陆野在一起时,一日三餐总是很准时,加上魏思远吃得并不多,所以很少饿过,更不会因为饥饿而特别想吃某样东西。 久未体验过的感觉还真有些新鲜。 然而,在很饿时吃到特别想吃的东西的结果是,当饥饿感延迟许久才消失时,魏思远吃撑了…… 饭后,肚子被撑得实在难受的魏思远,想出门走走方便消食。 可是看着窗外阴霾的天空,感受着一丝丝即使隔着窗户,也能渗透进室内的寒气,魏思远的关节处反射性地一疼,便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好绕着屋内走了一圈又一圈,也算是散了步。 一个人的长情_36 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屏幕上有一条新消息提醒。魏思远俯身拿起手机,时远秋发消息说今天太冷,打算带食材到他家来涮火锅吃。 魏思远笑着用指尖点了点屏幕,问自己还要需要准备些什么。 时远秋很快回了消息:材料我们来准备,你只管负责做就好了。 恰好魏思远不想出门,也乐得清闲便应下了。 晚上,时远秋带了一大堆的食材酱料之类的如约而至。当然,负责拎这两袋小山堆似的东西的,是面无表情的傅良。而时远秋,宛如一位翩翩公子,浅色长羽绒服下,一袭米色的休闲西装,双手随意插进裤袋,潇洒坦荡地站在门前,毫无负罪感。 厨房里,魏思远忙着炒锅底调酱料,傅良在一旁沉默地洗菜切菜装盘,时远秋则抱着手臂斜倚在厨房门边,指挥着傅良切菜。 一会儿说土豆片儿要切得一样厚才美观,一会儿说嫩豆腐可不能切碎丁点儿,一会儿又说想要个萝卜花,总之是一派指点,好不悠闲。也亏得傅良还真一一满足了他的要求,最后,连萝卜花雕了出来。 惹得时远秋明明掩盖不住眼底的笑意,却仍故作骄矜满意地点了点头。 准备工作在时远秋不停的念叨中完成,魏思远知道,友人是真的开心,才会像这般状似无理取闹地说着些孩子气的话,因为他知道,厨房里忙碌的两人,不仅不会因此感到不快,还会毫无限度地纵容他。 就像此刻,火锅盆上热气腾腾,纯白绵密的水汽如香火般袅袅上飘,朦胧了一切事物,却遮不住友人亮得令人炫目的眼睛。 煮锅终于沸腾,三人准备下筷。玄关处,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敲门声,魏思远只好放下筷子,让他俩先吃,自己先去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门外门内的二人皆是一愣。 身材高挑的青年立在门前,常年挂着戾气和不耐烦的脸上,鲜有地交织着惊讶与喜悦,狭长的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你……回来了?” 魏思远看着门外明显成熟许多了的男孩,发现对方似乎比从前又长高了些,心里欣慰的同时,脸上也挂上了一丝温和的笑意:“恩,我回来了。” “那你怎么不回家。”青年敛眉问道。 魏思远一时语塞,抬眼望向对方,不知该如何解释。好在时远秋及时出现解了围:“哟,魏思明,你小子怎么来了。” “你怎么在这!”魏思明瞪大眼,脸上露出些微怒气。 “我怎么不能在这,又不是你家。” 时远秋眯起漂亮的丹凤眼,轻瞥了对方一眼:“倒是你,来这儿干嘛,今晚的火锅可没你的份。” “你!” 魏思明气结,他向来说不过时远秋,只好瞪着魏思远,冷笑道:“哼,果然母亲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年家里出事,你不管不顾地跟着一个男人消失了,现在突然回来了,却连爸妈都不来看一眼,要不是我今天恰巧来了这,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想要见我们?” “这论起颠倒是非的能力啊,我还真就佩服你妈。当年明明是你妈把魏思远给卖了,怎么到你这他却成狼心狗肺了呢,真是好笑。” 护短的时远秋把魏思远拉到身侧,斜睨着门外的青年,脸立刻冷了下来,话语刻薄。 “什么意思,你少他妈胡说!” “不信?那就去找你那妈问问,当年你爸摊上那么大的事儿,怎么恰好就在魏思远走后,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我们还要吃火锅,没工夫搭理你。” 时远秋说完用力甩上了大门,将满脸怒意的魏思明关在了门外,头也不回地走向餐桌。巨大的敲门声响起,魏思远还站在原地,考虑着要不要把门开开,身后及时飘来友人冰冷的声音:“敢开门试试。” 魏思远忍着笑,老实地把抬起的手放了下去,同时在心底为自家老弟点了根蜡,默默地跟着友人回了餐厅。 在门前惊愕地等了几秒,在发现眼前的门真的不可能再打开后,魏思明愤然离去。 面对火锅前的友人,忽然变得兴致缺缺的,原本一直上扬的嘴角也耷拉了下来。 “我弟傻你又不是不知道,和他说这些做什么。”魏思远注视着友人,轻声说道。 “我说都说完了,你拿我怎样?”友人赌气说。 “不怎样,就是谢谢。”魏思远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少废话,涮肉!”时远秋终于绷不住一直冷着的脸,撇嘴一笑。 一桌的食物,在吃了两个小时后终于被消灭掉。三个人都撑得站不起来,对着满桌空盘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等时远秋哈欠连连地半睁着眼睛和魏思远道别时,已是晚上10点。 一个人的长情_37 屋子里弥漫着还未散去的火锅味,魏思远躺在床上,睡意全无。 晚上吃太多实在不是一件好事,睡着难受。从平躺变成侧卧,又紧了紧盖在身上的被子。魏思远在一片漆黑中睁开了双眼,不知道,魏思明怎么样了。 自己这个弟弟,明明小时候像小绵羊一样温顺,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冷漠叛逆,小时候软软糯糯的性格荡然无存,一下变得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整天冷着张脸,让人看不出情绪,真是伤脑筋。 今天连门都没让他进,回去后他准得气死。 可如今想太多也没用,自己从来都是那个家里多余的一个,叔婶并不希望,自己和他们有任何瓜葛。 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买了套房子,现在不至于一个人沦落街头,居无定所。 这么一想,其实也没那么糟。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啊~~~~ 第13章第十三章 周末,离魏思远上班还有两天。 清晨,时远秋一个电话打来:“今天我要来蹭饭,家属有事,就我一个人,你随便弄点什么就行。” 魏思远闻言沉默片刻。 “小时,你担心过了哦……和以前一样就好,不用刻意来陪我。” “我……”时远秋深深吸气了一口气,“好,听你的。不过,下次我再来你家,别再让我看到你那副惨兮兮的样子。” “恩。”魏思远垂下眼帘,淡淡一笑。 时远秋性情凉薄,对与他无关的人向来漠不关心,连给个眼神都嫌麻烦。可相对的,对在意的人,他会掏心掏肺地对那人好。他就像独自置身于古老城堡的高贵王子,孤傲清高,有点坏脾气,又极其护短。 这样一个人,这几天却不嫌麻烦,一有空就跑来看自己…… 魏思远心里泛起一丝苦涩,看来,自己眼里不自觉逸出的不舍与落寞,尽数落入了对方眼里。 果然,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才会有各种矫情的想法啊。真是,因为自己的无病呻|吟而让朋友担心,真是不该。 好在,这种糟糕的状态很快就会过去。 等过完周末,他就会像周边的每个人一样,开始为了养活自己而工作,每天在公司和家之间奔波,周末和朋友吃饭聊天,然后慢慢地有了自己的存款,假期再来一场随心所欲的旅行。开始遗忘掉过去,习惯一个人生活…… 这本就是他原本的生活。 然而,过去,哪会这么容易地被割舍与遗忘呢。 半夜,忽然想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魏思远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陆管家,向来从容和蔼的老人,此时脸上带着明显的慌张,衣领处的领结像匆忙系上似的松散歪斜,更让魏思远吃惊的是,管家怀里抱着一个被厚毛毯包着的孩子。 正是陆幽鸣。 一个人的长情_38 小家伙看起来病恹恹的,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双眸像小兔眼睛一般红彤彤的,或许是来之前就哭过许久,卷长的睫毛,宛如被雨水打湿的浓密黑羽。 在看到魏思远的瞬间,小家伙那原本有些湿润的眼睛,立马充盈无数透明的泪珠,然后在瞬间决堤,豆大的泪珠如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不断地从那张明显消瘦的小脸上坠下。 小家伙毫无征兆地无声落泪,脸上满是悲伤与委屈,令人怜爱的稚嫩声音有些蔫蔫的:“小远爸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魏思远听了,一阵揪心的疼,不等他回答,陆幽鸣就探出身体,伸出双手紧紧抱住魏思远的脖子不撒手,身体随之扑到他怀里,柔软的脑袋埋进魏思远的颈窝。吓得管家立马跟着将掉落的毛毯重新替他裹上,魏思远忙不迭地为小家伙包好毯子,稳稳地抱住了他。 小家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紧抱着魏思远的细小手臂,竟让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魏思远来不及让小家伙松手,隔着衣服传来的高温反让他一惊,吓得他立马伸手探向小家伙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陆管家,幽鸣怎么发烧了,去医院了吗?”魏思远连忙问。 “魏先生,您别急,林医生给小少爷看过了,说只是普通的发烧,吃了退烧药好好休息一晚就会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魏思远提起的心慢慢放下,然后反应过来,将管家邀请进家中。 “魏先生,这么晚了,我就不进去了。今晚冒昧打扰您真是对不起,可是小少爷他自从您走了以后啊,这白天倒还好,陆先生还能唬住他,可一到晚上就不行了,不论说什么,小少爷都只是不停地哭闹,怎么哄都不管用啊。 这不,今天还发起烧来了,身体不舒服,却还是哭着闹着要找您,陆先生又还没回来,我这实在没办法,就擅作主张把小少爷给抱来了。林医生给开的药也一同带了来。” 小家伙灼热的呼吸轻拂颈侧,那双环抱自己脖子的滚烫小手似乎又紧了紧。魏思远安抚地拍了拍小家伙的背脊,又伸手接过药,对门外的管家说道:“行,今天麻烦您了,幽鸣我会好好照顾的。这么晚,我就不留您了,您早些回去休息吧。” “哎,好。魏先生,那就辛苦您了。” 陆管家和蔼地笑着,苍老和缓的声音十分亲切。 等陆管家关上大门离开后,魏思远心疼地搂住陆幽鸣,将小家伙抱进了卧室。 生了病的小家伙格外粘人,魏思远刚把他放在床上,那双小手就如藤蔓一般缠上魏思远。陆幽鸣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声音有些蔫儿:“小远爸爸,要抱。” 魏思远的心立刻化作一潭春水,哪还舍得放下。只好把小家伙拿毯子围了个严实,单手抱着他去倒了杯的热水,加了些蜂蜜,才又走进了卧室。 小家伙大概是病得没了力气,只是半睡半醒地乖乖靠在魏思远肩头。 到了床前,魏思远把保温杯放在床头柜,抱着小家伙一起进了被窝,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自己怀里,即使关了灯,那双黑得发亮的小眼睛仍不肯闭上,就这么默默注视着魏思远。 魏思远不禁垂首,低头吻了吻对方的额头,温柔地将对方搂进自己怀里,在他耳畔轻声呢喃:“乖,睡吧。我在这儿,睡吧。”小家伙这才垂下了沉重的眼皮,小手还不忘揪住魏思远的衣角。 看这小家伙虚弱又倔强的模样,魏思远却睡不着了。陆野让自己离开,自己还真就什么都不顾地走了。可就在自己毫不犹豫地准备抛下过去重新开始时,那个无时无刻都牵挂着自己的小小身影,也被自己无情地扔在了不起眼的角落。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冷血。说走就走,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过去的一切对自己都将变得不再重要,说抛弃就抛弃,再若无其事地规划着只有自己一人的未来。却不想,还有一个固执蹲在角落,等着自己想起的瘦小身影,在日夜思念着自己…… 这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可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从他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无一不是自己教会。如果说,这几年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在别墅度过的话,那么其中起码有一半以上,是用来陪这孩子的。 所以……魏思远充满慈爱地注视着陆幽鸣:比起亲生父亲,你更亲近我不是吗。 可尽管如此,魏思远始终觉得,对小家伙来说,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自己,或许会是重要的人,却不会是最亲密的人,可年幼的他哪懂得血缘这么微妙的东西……以成人的想法揣度他的内心的自己,还真是卑鄙。 所以当自己决定要走时,对小家伙的担心也只是一闪而过,其余时间考虑的都是自己,以及今后和别墅里的一切割断联系再无往来,包括小家伙。 在一起的时光,哪能说忘就忘。当小家伙一脸委屈出现在眼前时,心疼和愧疚疯狂涌上心头,羁绊早已产生,哪是那么容易能割断的。 既然无法割舍,又何必强求。 因为小家伙的出现,魏思明觉得,许多东西一下子清晰了许多。没有血缘关系也好,不再是恋人关系也罢,他不想今后的生活里真的与他们再无联系,不希望自己的离开成为一堵隔开他与陆家父子的厚墙。他们二人,一个自打出生就一直呆在自己身边,一个和自己纠缠了那么多年,他想要看着陆幽鸣一点点地长大,也希望陆野今后能够幸福,无论如何,这两个人他没法说忘就忘。 想透后,这几天压抑着他的坏情绪顷刻烟消云散。 正打算给陆幽鸣喂些蜂蜜水,枕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上出现的是陆野的姓名。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魏思远瞥了眼屏幕,镇定自若地接起电话。 “我在你家门口。” 一个人的长情_39 简单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闻言,魏思远轻声应了句好,小心地松开陆幽鸣扯着自己衣角的小手,又给小家伙掩实了被子后,才快步走到玄关开了门。 男人的神情有些冰冷,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疲惫,看到魏思远□□着双足,歪头望着他时,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叹了口气:“进去说,你先去穿鞋。” 魏思远转身给自己找了双鞋,再回过头时,陆野已稳稳地站在他身后。高大的身躯伫立眼前,才几天未见,男人身上给人的压迫感似乎愈发强了。 “这么晚给你添麻烦了,我来接幽鸣回去。” “他好不容易睡着了,现在烧还没退,别来回折腾了,今晚就让他在我这睡吧。” 两人离得太近,魏思远将视线不自然地投向左下方,说完复抬眼直视着陆野,右手不自觉地揪住左臂弯处的衣袖。 陆野无言垂眼注视着他,漫不经心似的将他的衣袖从右手中拯救出,冰凉的指尖拂过魏思远的手背:“也好,那我先回去,明天来接他回去。” “你也留下吧。”魏思远拉住陆野的袖口,眼底闪过光泽,宛若宁静湖面在月光下泛起的波纹,“太晚了,今晚就在我书房凑合一晚吧。” “不碍事,我明天再来。” 陆野淡淡说完,转身就想走,不料袖口忽然被人揪住不放。 揪住布料的手指并未使上多大的力气,却足以让陆野驻足。 淡淡的眼神,细小而温柔的动作,愣了几秒的陆野还是无法拒绝,低声道:“那,打扰了。” “恩。”魏思远勾起嘴角将手撤下,正欲说些什么,陆幽鸣的哭声忽然传来。 这下顾不上陆野,魏思远飞快跑进卧室,将坐在床上仰头哭着的小家伙一把抱起,顺手捞了件毯子给小家伙盖上后,才记起要开房内的灯。 小家伙可怜兮兮地趴在魏思远肩头,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问道:“小……小远,爸爸,你,去了哪里,好黑,可是你不,不在。” “幽鸣乖,我只是去给你爸爸开了个门。你不是病了吗,爸爸担心你,所以着急来看你了,我刚刚就是给他开门去了,你看。”魏思远抱着他转向门口,陆野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前看着他俩,眼里常年冰封的霜雪,仿佛被房里柔和的橘色灯光融化,变得含情温和。 陆野也不说话,走到魏思远的跟前,伸手摸了摸陆幽鸣的额头,微微蹙眉,低沉地说:“还在发烧。” “管家说林医生已经给他吃过退烧药了,好好休息,明天烧应该就能退了。” “爸爸,难受。”小家伙看到陆野果然来了,眼角噙着泪花,趴在魏思远肩头,皱着小眉头撒娇。 “恩,睡一觉就好了。”陆野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发顶。 “我要小远爸爸抱着睡。”小家伙将头埋进魏思远颈窝,肉呼呼的小手揪着他肩头的睡衣。 魏思远觉得小家伙在自己怀里,就像个软绵绵的小兔子,心底一阵柔软,要溢出眼眶:“好,我抱着你睡。” 就这样,是夜,陆野睡隔壁书房,而魏思远则抱着陆幽鸣,渐入梦乡。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醒来已经是上午9点多。 糟了,小家伙的早餐还没准备。 魏思远匆忙起身,低头看了看还在沉睡中的陆幽鸣,探了探对方的额头,已经不烫了,这才安心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又拿了体温计给小家伙量着,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魏思远身着宽松的睡衣,顶着一头散乱的头发打开门后,不禁一愣。 客厅里,陆野穿着整齐地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看着手机。察觉到魏思远的视线后,利索的将手机一收,嘴角微扬:“醒了?” “恩,睡过头了,早餐都来不及做。”魏思远懊恼地揉了揉头发。 “没事,我起的早,借你厨房弄了点吃的,你洗漱完了先吃。”陆野淡然地说完,从沙发前站了起来,“我去照顾幽鸣,去洗漱吧。” “好……”魏思远觉得有些挫败,身为这个家的主人,早餐居然是由客人准备的…… 厨房里,天然气灶上是被小火细细炖着蔬菜肉末粥,温馨的热气袅袅升起,散发出一股清香,另一边是被锅盖严实盖住的糖水蛋。 魏思远站在原地微微发愣,厨房,这个弥漫热腾腾的水汽和食物香味的温暖环境,总是轻易地让他联想到家,如果将“家”具体化,它就该是个可以满足你无尽渴望的地方,食物、温暖,甚至爱,不是吗…… 厨房的香气勾起了食欲,不过,家里还有个小病号在,得先让小家伙吃点东西。 一个人的长情_40 陆幽鸣休息一晚,烧果然退了。魏思远松了口气,烧了一晚上的小家伙醒来后还有些虚弱,两人给小家伙喂了些粥和蛋后又给小家伙重新盖上了被子。看着小家伙的眼皮一点一点阖上后,魏思远才开始吃早饭,和他一起的,还有陆野。 睡足了的魏思远心情格外舒畅,粥和糖水蛋还是一如既往的味道好,魏思远细细品味着面前的食物。对面的陆野很快地解决掉自己的那份以后,忍不住抬起头,出神地注视着他。直到魏思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冷不防地抬头望向陆野。 陆野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脸上毫无波澜,心底却泛起层层涟漪。 “陆野,我可以每周见幽鸣一次吗?” 魏思远一鼓作气地说出了昨夜就萌生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天冷注意保暖啊~~~ 第14章第十四章 周一,魏思远久违的工作日。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魏思远心底带着一丝雀跃。昨天,对于他的请求,陆野似乎想都没想就干脆地答应了,还承诺他,以后的每个周末,都会让陆幽鸣来他这边住两天。 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尽,就连上班路上堵成了长龙,也没能影响魏思远的心情。 好不容易赶到公司,在前台处登记了姓名,前台小姐让他直接上17层,找法务部的李总监报道。 电梯门一开,向左转走10米左右再向右转,直走到头就是法务部。 和之前一样,不过,到了部门办公室时,众多陌生的面孔还是让魏思远恍如隔世。 靠门的小青年看到陌生人走进,好奇地张望了会儿,很快又低下头忙自己手里的活儿。 这时,独立办公室的房门忽然打开,一位身材高挑,精明干练的女人从办公室内走出。看到魏思远的瞬间,微微颔首,走到他面前时,流利清晰地说:“你好,我是李总监的秘书,姓陈。你是新来的助理魏先生对吗?” “是的。陈秘书你好。”魏思远点头含笑。 “好,请跟我来。” 陈秘书踩着一双近十厘米的高跟鞋,稳步走在前方,将魏思远带进总监办公室,对着办公桌前的男人恭敬地说:“李总监,新来的助理我给您带到了。” “好,辛苦了,去忙吧。” 陈秘书闻言,迅速离开,只留下魏思远站在办公室中央。 办公桌后,坐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黑直的长发梳理得十分整齐,坚毅的面部线条配上挺直的鼻梁,细长的眼睛隐藏在金属边框眼镜后,端坐在办公桌前,表情严肃,声音透着一股子冰凉:“你好,我是李希凡,法务部总监。听时总说,你之前在我们公司法务部呆过,专业扎实,经验也丰富,所以直接录用了。尽管不用面试,还是请你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 在心底默默地吐槽了下时远秋的不靠谱,本以为等待自己的是个普通职位,没想到,上来就是总监助理这么重要的职位,魏思远只好硬着头皮开始了自我介绍:“李总监你好,我叫魏思远。R大法学院本科毕业,虽然有近八年的法务经验,不过,时隔已久,在六年前。” 李希凡正常的脸色,在听完魏思远的话后,立刻沉了下来,像是在隐忍些什么,手指轻按太阳穴处一突一突的青筋,牙关紧咬,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稍等。” 只见他迅速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时总,麻烦你解释一下,您是有多自信,才会把一个六年没有接触过法务工作的人,找来给我当助理的!” 咬牙切齿地说完,李希凡挂断了电话,自顾自地看起手中的文件,看着沉着而冷静,仿佛刚刚怒摔电话的并不是他。 而魏思远,则被他当作空气,一个眼神也懒得给。 魏思远自觉理亏,倒也不恼,安静站在一旁,看到身侧茶几上资料茶水乱七八糟铺了一桌,便俯身收拾起来。李希凡抬眼瞥了一眼,倒也没有阻止。 一个人的长情_41 过了几分钟,一阵轻快的敲门声响起,敲门的人没等答复,推了门径直走入办公室。 不是时远秋又是谁。 视线立马捕捉到魏思远的他轻轻挑眉:“来了。” 看到魏思远微笑着应了,时远秋走到沙发前坐下,慵懒一靠。 “怎么,不满意我给你推荐的助理?”时远秋斜睨着李希凡,冷冷地说道。 “时总,一个近6年没接触过相关工作的人,您和我说经验丰富,不觉得可笑?”李希凡倒是没被时远秋冷漠的态度唬住,直直地望着他说。 “6年而已,经验很快就能捡回来。况且,之前那些助理,个个都是名牌大学毕业又有经验的,还不一样都被你凶走了,少拿这个理由敷衍我。”时远秋有些不耐烦。 “我不过是指出他们在工作中犯的错误,谁知道他们承受能力这么差。” 李希凡皱了皱眉。 “是吗,然后就把人姑娘给说哭了?” “那是……” “行了,别解释。我之前给你招的人里,哪个不是业界有些名气的律师,最后还不是给你这张冰块儿脸吓走了。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魏思远你要,我就让他跟着你当助理,我保证他不会让你失望。不要,那好办,今后也别招人了,所有活儿你一人揽,我给你双倍工资。” 时远秋好整以暇地坐着,视线投向李希凡。 “时总,你这是威胁。”李希凡语气冷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没错,或者,你觉得这个力度不够,我还可以让傅良找你谈谈。” 时远秋从沙发前站起,看起来像是准备离开了。 “不必,我答应就是。只是,希望时总你看好的人可以坚持得久一些。” “那是自然。” 时远秋冲魏思远使了个眼神,嘴角出现一抹坏笑,一边想着“我还治不了你”一边拉开办公室门走了出去。 李希凡是在魏思远离开后才进的公司,那时,时远秋的公司在陆野和傅良联手对付的情况下濒临破产,魏思远跟陆野走后,陆野便撤回了所有针对他公司的行为,可公司还是元气大伤,不得不接受傅良的援助。 公司被傅良收购后,既没有裁员,也没有转型,实际掌控公司的也还是时远秋,傅良压根就没想过插手他的管理。公司很快满血复活,甚至较之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了,公司法务部少了一个叫魏思远的人。 阴郁狠厉的傅良的出现,仿佛只是为了,让时远秋注意到有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而已。 直到一天,傅良把时远秋拉到一个角落,说着和脸上凶狠表情完全不符的话语:“你不开心。”陈述的语气。 时远秋闻言,漂亮的丹凤眼狠狠瞪了眼对方,语气刻薄:“我用得好好的法务总监,因为你就这么没了,新换上来的不顶用,换你,你能开心?” 未料,对方脾气竟意外的好。听了时远秋的话也不恼,像安抚一只炸毛猫,小心又笨拙地摸了摸时远秋的头发,用独特而沙哑的嗓音说:“我给你找一个,比之前那个还厉害。” 新来的法务总监果真优秀得让人挑不出刺,比起魏思远不知道厉害了多少倍。 除了一点:脾气有些差。 此人正是李希凡。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之前呆的公司,实力比时远秋的要强得多,所在的团队更是不乏优秀之辈,个个称得上业界的佼佼者,这个高效又讲究合作的团队,不知可以碾压多少公司,而李希凡,则算得上是这个团队的领头人之一。 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人,被派到一家小公司当法务总监,不是屈尊又是什么。可派遣他的,还是原公司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傅良,没法反抗。 上司承诺他原来公司的工资照领,新工资老板给的工资也可照收。 换到新环境,李希凡也没什么怨言,做起事井井有条,高效灵活,手底下的职员比不得从前,工作起来根本就跟不上他的步伐,加之李希凡是个严苛之人,于是,身边的助理换了一个又一个。 一个人的长情_42 傅良为了哄喜欢的人开心,不惜把自己公司的顶梁柱搬出来,而那个被他喜欢的人则恃宠而骄,变得越发无法无天,反正天塌了有他顶着。 这回李希凡不满意魏思远,时远秋就是借着傅良把对方给整服帖了。 其实,就算时远秋不把傅良搬出来,李希凡也不敢违抗时远秋。凡是傅良手底下的人,都清楚地知道,那个姓时的小老板在自家老板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 李希凡抱着手底下多了个吃白饭的心态,接受了魏思远的存在。 他可以接受对方能力不足偶尔出些差错,却很难接受一个相当于无工作能力的人出现在自己的工作中,所以他不满意时远秋给他安排的男人。可时远秋认定了对方,那么他只能勉强受之。 不经意扫了男人一眼,发现他仍站在原地,原本杂乱的茶几,不知何时变得整齐有序。李希凡抬手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抬头问起魏思远之前的工作,发现对方之前的工作经验确实适合现在的工作,只可惜中间隔了太久。而且,男人似乎很久没有工作了,有种重返社会的感觉。无奈,只好先吩咐着对方干些无关紧要的杂活。 整理合同并归档。 魏思远接过一堆合同,安静地坐在茶几前做了起来。工作量不大,所以,在整理的同时,顺便看了看合同中的内容。合同条款拟得十分精细,逻辑清晰,用词简洁准确,巧妙地为公司争取到了许多利益,拟合同人的水准可见一斑。 目前没有工位的魏思远,只能现在办公室的小茶几上完成工作,又怕影响李希凡,所以动作十分小心,除了偶尔响起的翻纸页的细微声响,几乎再无别的声音,以至于李希凡认真工作起来后,很快就忘了房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到了午饭点,李希凡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准备休息,这才记起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办公室里没有别的办公桌,对方只能坐在沙发上,大半个身子向茶几桌面倾斜着,靠手臂支撑,姿势让人看着都觉得累,可他本人似乎毫不在意,仍一脸认真地看着一份合同。 “别看了,下午让陈秘书给你安排个工位,到时候再继续,现在跟我去吃饭。” 李希凡说完起身,低头随意整了整领带,不给魏思远回话的机会便径自走起来。 魏思远只好匆忙跟上。 “西餐可以吗?” “可以。” 这位李总监,不仅说话办事高效利索,就餐也是如此。 回荡着优雅琴曲的西餐厅里,李希凡手执刀叉,快速而优雅地进食,并彻底地奉行“食不言”的原则,其间只有刀叉碰撞餐盘时,一瞬即逝的轻响。 魏思远却是慢嚼细咽惯了的,此时正按惯常的速度吞,慢条斯理地吞咽食物,眼前人的用餐速度,倒也丝毫没影响到他。好在他的食量不大,李希凡放下刀叉时,魏思远也正好饱了。 李希凡云淡风轻地瞥了眼魏思远剩了大半的食物,倒也没多说什么。 用餐过后,两人一同回了公司,一路无话。 下午,魏思远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办公桌。 法务部的办公室整体呈长方形,朝南面临窗,配置了电脑的工位整齐罗列其中,被透明玻璃隔开。而他的工位,正好临窗,抬眼便能望见窗外枯黄的软草,倒是个好位置。 整个下午,李希凡没再找过魏思远,不知是忘了他的存在还是故意无视。于是,魏思远大多时间都在办公桌前看合同,整理归档反倒没有耗费多长时间。 办公室里,除了键盘声和纸张翻页的声音,就是偶尔响起的低声交流,和之前魏思远做总监时的氛围有些不同。许是魏思远平时表现得温和而谦逊,办公室氛围往往较轻松,不像现在这样略显紧张。 在这种氛围下,魏思远看合同时,也变得格外投入,以至不知身在何处,不晓日落西山。直到下班时间来临,才惊觉,一下午这么快就过去了。与此同时,久未变换的坐姿,让他的肩颈和脊背也泛起了丝丝酸痛。 下班后,法务部的职员却没走,而是留下来为魏思远办新人欢迎会,这是部门的传统,陈秘书也早已定好了餐厅,李希凡身为法务部的领导,自然不能缺席。尽管,他本人觉得这有些多余。 职员们因板着一张脸的李希凡在场而倍感压力,可想到难得可以不用加班,心情还是有些愉悦的。 然而,当所有人到了预定好的餐厅,看见另一尊大佛,正似笑非笑坐在包厢的主位时,空气顿时像是凝滞了一般,周边一片寂静,所有人脑海都不约而同闪过一行字: 不能好好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人的长情_43 你的城市下雪了吗~~~~ 第15章第十五章 包厢门打开,琉璃般灵动流转的丹凤眼,吸引了所有视线。那个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的人,正是时远秋。 看到友人,魏思远内心泛起一丝暖意,嘴角微扬。 其他职员内心波澜起伏,表面上仍一脸淡定,纷纷动作僵硬地入座,并默默抢着桌尾的位子,希望离领导越远越好。 包厢内开着暖气,众人坐在有地热的木板上喝酒吃茶,配上美味而温热的食物,体内的寒气被舒适的暖意取而代之,最初紧张的氛围随之缓和许多。 在场的同事之间话开始变多,胆子也大了起来,虽说领导不好惹,但这场欢迎会的主角却是新来、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总监助理。理所当然地,魏思远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 席间,众人对他的年龄、星座、家乡、爱好等,全都问了个遍。魏思远被问多了也不烦,礼貌又不失亲切地一一作答,偏缓的语调,温和的气质,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 与身俱来的温润气质,让魏思远无意间俘获了不少女同事的芳心。 将一切看在眼底的时远秋,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叹气:这家伙,毫无自觉地散发勾人磁场这点,还是没变啊…… 终于,在一群女同事的撺掇下,一个气质优雅的女职员,微微红着脸,自信大方地望向魏思远,柔声问:“魏助理是单身吗,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这一问,底下的同事开始小声起哄,时远秋头疼地想:果然来了…… 未曾料到有这么一问,魏思远一怔,竟不知如何开口。 女职员看着忽然沉默下来的魏思远,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一时有些慌。倒也不是什么难回答的问题,只是,很久没有喜欢过别人的魏思远压根儿就没什么理想型,更遑论他喜欢的还不是女人。然而,这点,魏思远没办法开口解释,只好默默地向时远秋投以求助的目光。 “你们魏助理可是刚和前任分手,这问题问的可不是时候。” 时远秋啜了一口清酒,眯着眼,细细品尝流连在舌齿间的醇厚酒香,手肘支在桌上,散漫地举着白瓷酒杯,懒洋洋地说,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问他,还不如问问你们李总监。不过,你们总监平时对谁都冷着张脸,怕是没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吧。” “时总说笑了,喜欢的类型,自然是有的。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一点,话不要太多。”李希凡端起酒杯,目不斜视,目光投向杯中透亮的酒水,面无表情道。 两人的对话,成功地化解了尴尬,也将众人的视线从魏思远的身上移开。 而魏思远,却垂下眼帘,陷入沉思。 喜欢?魏思远默默咀嚼着该词,可这两个字,却像被人从他的意识中抽离了一般,他能识其词,却不明其意。 欢迎会持续近两小时才结束,散场时快10点。在场没喝酒的同事,开车把顺路的和不顺路的都一起捎回家。最后,只剩下时远秋和李希凡,两个人都喝了不少,只是,醉酒状态却丝毫未影响到他们俩身上过于凌厉的气场,所以,没有人敢上前询问。 于是,送这二人回家的重任,落在了整晚都在喝茶的魏思远身上。 这两个人喝酒都不上脸,当魏思远把车从停车场开出,看到这两人毫无表情地并排站在路边,仿佛两个陌生人般疏远冷漠时,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将笑意收敛,把车停在路边,魏思远下车将二人扶上车。时远秋这才有了些反应,微微皱眉,将头靠在魏思远肩上,叹息般说道:“他一会儿来接我,你让我靠会儿。” 魏思远只好让李希凡先上车,自己则陪着时远秋等傅良接他回去。 时远秋靠在他肩上时不时打着哈欠,双眼困得只剩下一条缝了。不过,他们并未等多久,傅良的车就出现在了眼前。时远秋眯了眯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车上的人从驾驶座上走到他跟前,才懒懒地睁开一只眼,朝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伸出一只手。 傅良接过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后,时远秋才安心地闭上眼,借着轻拉他的力扑向对方的怀抱,环住对方的腰后侧过头,对魏思远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走了”,才把头重新埋进傅良怀里,双眼再也没睁开。 傅良捞住烂成一滩烂泥似的时远秋,对魏思远颔首以示感谢,将时远秋横抱着轻放入副驾驶座,替时远秋系好安全带后开车离去,车身很快便消失在缀满灯火的夜色中。 一个人的长情_44 魏思远坐回车中,轻轻带上车门。趁机溜进车厢的寒气很快被车门隔绝在外,原本抱着手臂小憩的李希凡在同时睁开双眼。 “久等了。李总监,您住哪?”魏思远问。 “紫杉路云水苑7座,麻烦你了。”李希凡大概是真的累了,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 “没事,应该的。到家应该还有段时间,你先睡着,到了我叫你。” 魏思远说完,李希凡迷糊地应了一声,便真的闭目休息起来。 开满暖气的车行驶在冷风吹拂的街道上,昏黄的路灯在路边投下一片柔和之光,给人一种静谧祥和之感。 人车鲜少的道路让魏思远想起别墅附近的环境,街道也是像这样宁静,仿佛与市中心的繁华喧嚣完全隔离,在灯火闪耀的夜色中固守着一方小小的幽静天地。 不过,又有些不同。别墅附近的街道两旁,排着整齐挺拔的银杏树,在起风时满树金黄随风摇曳的样子煞是好看,眼前道路两旁,种的则是高大粗壮的梧桐,枯黄的树叶孤零地挂在树梢,要落不落的,显得有些凄凉。 车开到云水苑后,稳稳地停在了7座的大门前。 魏思远扭头看了一眼似乎已经熟睡的李希凡,轻声道:“李总监,到家了。” 李希凡纹丝不动,胸腔轻缓起伏,真的睡着了。 “李总监,醒醒,到家了。”魏思远将身体凑到李希凡跟前,又试着叫了一遍发现不管用,只好伸手晃了晃对方的手臂,“李希凡,到家了。” 手腕被猝不及防地攥住。李希凡瞬间睁开的双眼里,闪过一丝紧张,在看清眼前的人后眼里的波澜消失,紧攥着魏思远手腕的手很快松开。李希凡闭上眼深呼一口气,再次睁眼:“抱歉。” “没关系,这么晚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吧。”魏思远很快反应过来,微微一笑表示自己不介意。 “今天谢谢你了,你自己开车小心。”李希凡下了车后,站在车旁,依旧是那拒人千里又冰冷的表情。 魏思远笑着应了便开车离去,后视镜里的李希凡站在原地望着他慢慢远去,身影很快被夜幕隐去。 到家已经11点多,魏思远攀着楼梯,不觉有些吃力。因为是老式居民楼,这里并没有电梯,上楼只能一步一步走。可走到一半后竟有些吃力,这是他以前没意识到的。 转念一想,和陆野一起住时,别墅除了从一楼客厅到二楼卧室外需要走楼梯外,倒也没别处需要爬楼梯的了。别墅的旋转楼梯很早以前就铺上了厚重的地毯,把每层楼梯的高度拉低了许多,就连小家伙走起来也是毫不费劲的。 尽管如此,别墅那座楼梯,魏思远也是很少自己走的。因为陆野总喜欢把他连着毯子一起,直接抱到二楼。多次拒绝无效之后,魏思远也就习惯被他抱着上楼了。 至于目前工作的公司,自然也有电梯,楼层那么高,魏思远更不会自己找楼梯爬。以至于,魏思远到现在才察觉到,他身体已经娇弱到爬几层楼梯就不行的地步。 艰难地爬完所有楼梯,魏思远松了口气,想着终于可以回家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番。不料,在声控灯亮起的那一刻,魏思远发现家门口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魏思明又是谁。 原本耷拉着脑袋靠墙蹲在大门旁的魏思明,听到声响后猛地抬头,看到魏思远惊讶地看着他,仰着头不耐烦地问道:“怎么这么晚回家?” “今天第一天上班,同事办欢迎会,所以晚了点。”魏思远走到魏思明跟前,将手伸到对方面前,“倒是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这么晚还蹲在这,先起来。” 看着眼前这纤细苍白的右手,魏思明久久未回应,只是默默盯着,眼神晦暗。 “发生什么事了?”魏思远俯下身,有些担忧地问。 “没什么。外面冷,可以进你家说吗。” 魏思明别扭地说着,将自己的手放进对方并不温暖的手心,稍稍借了点力站起。 开了门,个子高大的弟弟老实地跟在魏思远身后。 “在外面等很久了吧,我先开空调,你坐着,我去给你弄点热的东西喝,想要茶还是咖啡?”魏思远回头问道。 “开水就行了。”魏思明坐在沙发上回道,双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 很快,魏思远从厨房端来两杯热水,客厅也开始变得温暖起来。 一个人的长情_45 魏思明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后便再无动作,低头看着从杯口冒出的水汽好一会儿,忽地抬起头,直直地望着魏思远,开口却犹豫了起来:“妈说……你不是她亲生的。” “恩。”魏思远淡淡回应,没有多说什么。 魏思明闻言低下头,没有多问,低声陈述道:“所以那天时远秋说的都是真的。” 客厅有了片刻的安静。 “哥,对不起。”魏思明抬起头,看起来有些忧伤。 轻轻响起的道歉声里,隐藏着痛苦与不安。魏思远看着对方投来的眼神,那直率的目光,让他恍惚间看到了小时候的魏思明。个头还不及自己的腰部,总爱仰着小脑袋,眨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自己。那双忽闪的眼里,总是充满了小小的渴望。 然而,小的时候,魏思远对着这样天真无邪的眼神,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厌烦。 心里这样想,实际也这么做了。 小孩子的心思往往很容易看穿,不需要丝缕分析百般揣测。只要你看着他的眼睛,他的所思所想,便能很快知晓。 小孩儿总是心里想着什么,就会去做什么。他的喜怒哀乐,全都折射在了那双不谙世事的眼里,不像成年人,在做一件事时,总是千思万虑百转千折,有时,一个简单的行为背后,隐藏的心思却可能扭曲至极。 尽管如此,小孩子身上与生俱来的直觉,却是成人难以拥有的。他们虽无法看透成年人行为背后的意义,却能敏感地捕捉到行为中掩藏着的善恶。 有段时间,魏思远其实很讨厌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叫着他哥哥的弟弟。 他不能在家里明目张胆地表现出自己的厌恶,身为外人的他没资格这么做。可他却能在不被别人察觉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折磨着这个毫不知情的可怜小家伙。 这太简单了。就像一个成年人解着小学生的算术题,那些令小孩儿绞尽脑汁也不得其解的题,对成人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对此,年幼的魏思明也察觉出了哥哥的不对劲。 总会偷偷给自己塞美味糖果的哥哥,有一天,忽然当着他的面,将漂亮的糖果扔进垃圾桶,然后冷漠地说,母亲不让他吃糖果,万一被发现了挨骂的会是自己,所以不得不扔掉。尽管心疼得不得了,魏思明却还是忍住了将糖果捡出来的欲望。 再比如,胆小的他总爱趁着父母睡着后,偷偷溜进为他留好门的哥哥的卧室,然后舒服地窝在哥哥怀里熟睡到清晨,再被哥哥小心地抱回他的房间不被人察觉。这样他就可以不用担心,天花板上奇怪的黑影什么时候会忽然掉下来,也不用担心偌大的玻璃窗外的幽灵会趁他睡着时越过墙壁将他捉走…… 然而,有一天,哥哥卧室的门不再为他随时敞开了。因为哥哥说了,他学业繁重,需要学习到深夜,而自己不能去打搅他,这样会影响他学习,而且,自己也长大了,应该勇敢地学会一个人睡觉。这时,魏思明尽管觉得委屈,却还是忍了。 又比如,之前每个周末都会抽空带自己出门游玩的哥哥,不知何时开始,一到周末就见不到人影,有时是和同学约了去图,有时是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比赛。觉得寂寞的魏思明,只好独自坐在家门口,眼巴巴地等着哥哥回家,等啊等啊,直到太阳公公也落了山,哥哥才回到家中,他发现,哥哥的周末不再属于自己了。 魏思明觉得哥哥好像变了,可爸爸妈妈都在的时候,哥哥还是同昔日一般,照顾他吃饭,教他写作业,陪他玩耍,所以他又说不上对方是哪里变了。 直到哥哥再也不牵着他的手穿过大街小巷,也不会背着他绕着湖堤走一圈又一圈,不会在他哭泣时心疼地抱着他轻轻抚摸时,魏思明终于变得无措起来,迷茫、不解、委屈、忧伤,这些他看不清,摸不着的东西一下涌上心头,堵塞在心底叫嚣着要出来。 而所有的奇怪的情绪,皆因一人而起。 终于,那瘦小而单薄的身影因为支撑不住而生病倒下。 当魏思远看着那个发着烧,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着转的弟弟,难受却又不解难受的原因,就只是知道紧紧攥着自己衣角,露出小狗一般可怜又悲伤的表情说着“哥哥不走”时,心里围筑起的坚硬城墙,在顷刻崩塌,城内弥漫的郁结,也烟消云散。羞耻与惭愧争先涌出,自己拿着一个无辜孩子撒气,真是太丢脸了。 许是如此,无论长大后的魏思明脾气变得多差,魏思远总是能抱着宽容之心去应对。因为年幼时的他,曾怀着满腔信任与喜爱,将丑陋不堪的自己,从深渊中用力拽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要加油呀~ 一个人的长情_46 第16章第十六章 魏思远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比自己还要高的大男孩,惴惴不安地和自己道歉时,心里一暖,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对方儿时的样子,不禁伸出手温和地拍了拍魏思明的头,眉眼弯弯:“没关系。” 当年的事,魏思明并不知情,更不是因他而起,魏思远怪谁也不会怪到他头上的。抚摸着他的头轻声说了“没关系”后,魏思远没再多说,所有解释也都咽了回去。 看着魏思明急切想要得到谅解的眼神,魏思远觉得,他想要的,似乎只是自己的一句没关系。 果然,魏思明在听到的瞬间,表情凝固了一秒,很快,欣喜席卷整张面庞,看了魏思远好一会儿,才缓慢道:“谢谢你,哥。” 尔后欲言又止。 “怎么了?”魏思远看着对方犹豫不决的神情,不解问道。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姓陆的,有没有……欺负你。”魏思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这话会让他想起什么“不堪”的过往似的。 “瞎想什么呢,我过得很好。”魏思远失笑说道。 “那你还瘦了这么多。”魏思明狐疑地看着他,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脱口而出。 “大概是年纪大了,胃口不行,吃的如以前多。”魏思远笑着敷衍道。 想着到底得吃得多少,才有可能瘦成这样的魏思明,见对方明显不想提,也不再多问,把话转到了别的话题上。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魏思远想着明天还要工作,便打算留魏思明今晚在这过一夜,谁知对方竟然拒绝了他的邀请,站起身打算离开。 “太晚了也不好打车,今晚就在我这凑合着睡一晚吧。” “不了,我答应了一个傻瓜说晚上会去找他。要是不去的话,他可是会等到天亮的。” 魏思明虽然冷着张脸叫着对方傻瓜,可提到对方时,眼底却带着一丝笑意。见魏思远准备穿鞋送他下楼,魏思明连忙把他赶回屋里,皱眉道:“哥你别送我了,等有空,我会再来看你的。” 可以免了爬楼的魏思远,欣然答应。 魏思明的出现仿佛是生活里的小插曲,插曲过后工作照旧。 李希凡似乎对魏思远这个助理并不在意,几天下来,魏思远做的仍是一些杂活。 倒是几个年轻些的同事还真将他视作李总监的助理,合同上有不确定的条款需要总监确认的,都是先找到魏思远,再让他去找总监确认。 至于为何己不亲自去,一来,脾气好的魏助理在对此十分乐意,二来,李总监真的太严肃了,大家实在不敢靠近。 年轻同事询问的问题,确实是需要经验丰富的人才能给出合理的解决方案。魏思远倒是知道怎么解决,不过,因为掌权的并不是自己,所以还是先去问了李希凡,再回来转述给他们,顺便把自己知道的为何要这么做的原因与其中的逻辑解释给了对方听,以免下次遇上类似的问题,对方还是不知道怎么解决。 年轻同事听了后不住道谢,有些认真的甚至还掏出笔一一记下了。 这么一来,遇上问题直接找魏思远的同事多了起来,几天下来,魏思远跑李总监办公室的频率越来越高,魏思远倒也不厌其烦,每次和李希凡确认后,回来和同事转述后又按照自己理解的和对方耐心解释一遍。 有一次,恰逢李希凡从办公室出来,整个办公室在一秒之间变得鸦雀无声,唯有魏思远娓娓道来的温柔声音。李希凡听到他条理清晰逻辑清楚的解释,不由驻足细听,发现对方竟把原因说得头头是道又浅显易懂,并且,没有一丝错误。 听了一会儿,又不动声色的离开。魏思远从头到尾都在认真和同事解释合同条款中的问题,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氛围的变化。 终于,在一周的最后一天,当魏思远再次拿着同事交给他的,需要和李总监确认的问题进入总监办公室时,李希凡不再是丢下一句话就让他出去,而是反过来问魏思远,这种情况,该怎么解决。 魏思远楞了一下后,很快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李希凡听后,深深看了魏思远一眼,把手上的合同递还给了他,说道:“以后这些你有把握能解决的问题不用再来问我,自己处理了就好。还有,这份合同你拿回去看看,看逻辑上有没有什么问题,或者哪些地方还能优化。” 魏思远接过合同,发现是为和一家大公司即将合作而拟的一份合同,合同的基本框架都构建好了,需要自己注意的,应该就是具体条款的内容了。 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份很重要的合同。 能把这么重要的合同交给自己,说明对方对自己其实是信任的。魏思远郑重收好合同后道了声谢,便带久违的兴奋心情走出了办公室。 魏思远知道,工作上,李希凡打从开始,就不指望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不把自己赶走,无非是因为自己身后有时远秋这座靠山。可如今,对方开始试着让自己接手较重要的工作,其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一个人的长情_47 愉快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周五晚上下班。下班前,魏思远提前给陆野发了信息,说自己会准备好晚饭等他们来,对方很快给了回复。 想到今晚可以见到陆幽鸣,魏思远心中泛起一丝期待。 东西都收拾好后,魏思远又从抽屉中小心拿出了一个纸袋,里面是一个包装精良的盒子。这是魏思远在公司附近的商场,无意中看到的,在看到的瞬间,魏思远莫名觉得它很适合一个人。 只是,不知道今年还有没有机会把它送出去。 抱着纸袋,魏思远靠在转椅上,想着一会儿路上要买些什么菜,脚尖一点,椅身朝后旋转,一个人影出现在视野中。 “李总监。”魏思远拎着纸袋,从座椅前站起,不急不缓地朝眼前人打了声招呼。 “恩,准备下班?”李希凡语气淡淡的,原本低垂的眼帘微微扬起。 “对。”魏思远将手中的车钥匙举起一晃,示意道。 “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算是谢谢你那天晚上送我回家。” “抱歉,晚上我有约了。”魏思远不失礼节地一笑,“况且,送你回家只是顺便,你用不着这么客气。” “那周末吧,你什么时候有空?”李希凡不在意地说着,目光隔着透明玻璃窗投向远方。 魏思远有些讶异李希凡竟然如此执着,只好将自己不能应邀的,最主要的理由,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音量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个可爱到不行的儿子,他只有周末才会来看我,我不想错过。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李希凡将目光重新投在魏思远身上,眼里的惊讶,在玻璃反射的灯光下格外明显,不过,不愧是李总监,神色在几秒后恢复如常,冷漠地回了句好之后,一秒未多停留地走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李总监放弃了道谢。因为,在下周一上班的清晨,魏思远收到了李总监给的一盒造型可爱、奶香浓郁的手工曲奇饼干,说是送给他儿子的。 在超市买好菜后,魏思远开着车,缓慢行驶在街道上。 天色早已变暗,车旁的路灯也都亮了起来,周边商场的彩灯为无尽的夜色染上五彩光晕,路上的行车也都亮着车灯,为整条道路印上一片交织重叠的朦胧光圈。忽然,一家装扮温馨的甜点店吸引了魏思远的目光。 甜点店的店面很小,和周围装潢华丽宽敞气派的商店比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门面是块墨绿色的牌子,上面用可爱的白色字体印着沁芳甜点四个字,字尾趴着一只眯眼傻笑的小绵羊,纯白的身体如一团柔软的云朵。透过橱窗可以看到,店里的桌椅地板都是木质的,从屋顶投下的橘色灯光,让整家店显得静谧而温暖。 鬼使神差地,魏思远走进了这家小店。 魏思远在甜点店里挑东西费了些时间。 店老板是个长相清秀的男人,和魏思远看起来差不多大,笑起来如春风般温柔和煦,见魏思远面对一排排造型各异的蛋糕一脸茫然时,便在一旁耐心地介绍风格口味各异的蛋糕,最后还推荐了花瓣系列的蛋糕,并解释说,这类蛋糕装扮简单朴素却又不失精致,味道清淡微甜不腻。 魏思远最终选了一个樱花口味的蛋糕,蛋糕是甜点店里唯一的一个女职员负责包装的,纯白的蛋糕盒上零星地点缀着些樱花花瓣,看起来素雅大方,盒顶还有相同色系的细绸带系的蝴蝶结。 离开甜品店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魏思远拎着小巧的蛋糕盒,默默注视许久,随即释然一笑,自言自语道:“竟然还是买了。既然买了,就不能浪费。”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魏思远已经开始在厨房做菜了。打开门,陆野一手牵着小家伙一手提着一个小巧的纸袋出现在眼前。小家伙见门开了,眼神立马一亮,乖巧地冲魏思远叫了句“小远爸爸”,眼里是掩藏不住的喜悦。 魏思远一边笑着答应一边俯身把陆幽鸣抱起,对面前高大的男人说道:“进来吧。” 陆野恩了一声便走了进来,顺便将手里的纸袋递给了魏思远:“手信。” 魏思远伸手接过并道谢,不用打开看也知道,这是自己一直都很喜欢的手工巧克力,香浓苦涩中浸着淡淡甜味,小巧精致、入口即化,让人怎么吃都吃不腻,以前每次陆野去国外出差回来后总会带给自己吃。 把小家伙抱上沙发后,魏思远招呼着一大一小先吃着水果,准备自己回厨房继续做菜,不想,陆野跟着站了起来:“我帮你。” “不用,菜很快就好了。”魏思远阻止道。 “没事,走吧。”陆野云淡风轻地说着,率先走进了厨房。 魏思远看着对方的稳稳走在身前的背影,知道拒绝不了,只好乖乖跟在对方身后走着。 进厨房后,陆野发现菜和配料都已洗好切好,便挽起衣袖,默默抄起锅铲准备把剩下的菜炒了,魏思远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对方转头看着他,沉声问道:“西红柿和牛腩?” “恩。”魏思远点点头。 一个人的长情_48 陆野听后便转过头,点火、热锅、倒油,一连串的动作干脆利落,不给魏思远丝毫插手的机会,魏思远只好老实地站在一旁看着,等到对方问他剩下的菜怎么搭配时,才有机会说上一两句话,剩余的时间里,都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对方目不斜视地笔挺站在灶前专注炒菜。 厨房像是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排气扇和锅铲声仿佛渐渐远去,魏思远静静站在陆野身后,望着陆野被翻锅时窜起的火光照亮的侧脸出神,想着陆野的厨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好的呢,明明一开始连最简单的西红柿炒蛋都炒不好。 等魏思远再次回过神来时,菜都已经炒好了。 陆野俨然成了家里的主人,把菜装盘后,也不让魏思远端,只吩咐着他去叫陆幽鸣洗手吃饭,剩下的端菜拿碗筷的活全他揽了。 魏思远早就没了主人的自觉,俨然一副客人的模样,欣然走向客厅叫小家伙吃饭。 席间,两个大人如往常一般安静吃饭,只有陆幽鸣时不时地说上一两句话,一会儿是在学校又得到了小红花,一会儿问着一些奇怪幼稚的问题,倒没耽误吃饭,小家伙饭吃得很香,一大碗的白米饭都吃光了不说,还喝了满满一大碗的排骨汤。 饭后,陆野洗了碗便准备离开,陆幽鸣则留在这,等周日晚上他再来接人。 然而,当他走向玄关准备换鞋时,魏思远却先他一步走向大门,抱着手臂,气定神闲地靠在门边,默默注视着他。 “怎么了?”陆野淡淡地注视着他,低声问道。 “明天来我这吃晚饭吧。”魏思远想也没想,开口道。 陆野站在魏思远身前,神情冷淡地凝视着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不用麻烦了。” “有约?”魏思远仍站在原地不动。 “没。” “那就是不想见我。”魏思远闻言,用不在乎的语气下完结论便不再看向陆野,垂下手臂朝客厅走去。 陆野看着没有人堵住的大门,却怎么也走不下去了。等他转过身时,魏思远已经坐在沙发上和小家伙看起了动画片。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魏思远瞅了他一眼,复将视线重新投向电视,似看非看:“那就过来吧。”盯了一会儿电视,似乎终于看不下去了,魏思远重新看向陆野,语气温和许多,“算是,感谢你这几年对我的照顾……明晚过来,恩?” “好。”面对这样的魏思远,陆野从来不知道怎么拒绝。 “恩。”魏思远闻言莞尔一笑,站起身朝陆野走去,“我送送你。” “外面冷,别送了,晚上好好休息。幽鸣,在这里要听话。”陆野用眼神制止了魏思远的动作,又对端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动画片的陆幽鸣叮嘱道。 “好的爸爸,我会听小远爸爸的话的,明天见。”陆幽鸣抱着软绵绵的抱枕,冲陆野挥了挥的小手。 陆野这才放心地离开。 大门在关紧的一刻,小家伙立马扔掉手中的抱枕,一脸崇拜地看着魏思远:“小远爸爸,真厉害!爸爸明天果然会过来了!” “那当然,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做不到。”魏思远看着眼里冒着小星星的小家伙,被萌得不行,忍不住揉了揉小家伙白面团子似的小脸蛋。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2019要一直开开心心的才好~~~ 第17章第十七章 周六的阳光很好,厚重的深色窗帘被耀眼的阳光映得微微泛光,橘色的阳光穿过窗帘间的小小缝隙,在房里淡淡的暗黑中划出一道光幕,无数的粉尘在其中飘浮,宛若似落非落的细雪。 一个人的长情_49 像是有心灵感应,魏思远醒来的下一刻,怀里的小家伙也睁开了双眼。睡眼惺忪地伸手满足地抱了抱魏思远,再元气满满地伸了个懒腰,整套动作下来仿佛一只圆滚滚的软萌小兔子在人怀里撒娇。再看,那黑如点漆的眼眸变得明亮澄澈,嘴角带着乖巧的微笑:“小远爸爸,早上好。” “早上好。”魏思远瞬间被治愈,温柔地刮了刮对方小巧的鼻头,笑着回道。 一大一小从起床开始,在家没呆多久就一起出了门。 灿烂的阳光下,微风轻轻拂过,牵起无数行人的发丝随风飘舞。魏思远牵着穿着藏青色风衣的陆幽鸣走在家附近的街道上,原本极易令人忽视的街边风景宛若加了滤镜霎时变得鲜活起来。 魏思远觉得浑身轻快得像那天空飘着的几朵闲云,自由自在地走在普通的街道上,随心所欲地选择想要进入的商店,没有人限制着自己该去哪儿,更没有一群在暗中时刻紧盯着自己的人,有的,只是一个你去哪他就乖乖跟着的小尾巴。这是在平时工作日所体会不到的一种久违的舒适感。 不过,魏思远并没有带着陆幽鸣在外面逛很久,买到了想要的东西后便回到了家中。两个人在家里忙活了许久,终于在准备晚饭前完成了房内的装饰。 其实,以往每年的今天,除了陆野本人,魏思远和陆幽鸣都记得这是他的生日。正如昨晚魏思远趁着陆野在厨房洗碗时,一脸神秘地问陆幽鸣是否记得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时,小家伙也是默契一笑,悄悄说,自己的礼物早就偷偷地塞进了小书包。 时间仿佛回到在别墅居住的日子,这一天,依旧是两人一起偷偷准备着给陆野的生日惊喜。 一切准备就绪,一大一小紧张地坐在客厅等着陆野的来到。 面前的茶几上是之前买好的樱花蛋糕,彩色的蜡烛都已插好,只差点火。 大门开启,却只是留了条缝。陆野自行打开房门,熟悉的面孔并没有出现在眼前。疑惑地走进屋内,先是被客厅里亮着的蜡烛吸引了目光。忽然,响起啪的一声,客厅四周,刹那间亮起了无数的星星状小彩灯,一闪一闪,好似繁星坠落人间,幽蓝的灯光下,粘在墙上的气球若隐若现…… 陆野一时愣在原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慢慢转过身,怔怔地望着悄悄站在自己身后的魏思远,陆幽鸣稚嫩的歌声恰好在身后响起:“祝你生日快乐……” 在闪烁的淡蓝灯光下,在儿童烂漫的歌声里,陆野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两人,眼神异常温柔,经年冰封在眼里的雪山刹那消融,化作一潭春水,波光荡漾。 歌声结束,魏思远自然地牵起呆立在原地的陆野的手,拉着他走到客厅的茶几前,转过头,眼里的温和笑意快要溢出:“该许愿了。” 陆野看的心跳漏了一拍,无言凝视对方,将手紧紧握了回去,力气有些大又不至于弄疼对方。 “看我做什么,许愿吧。”魏思远扬了嘴角,拉着他又靠近了茶几一些。 忽明忽灭的蓝色灯光下,陆野站定在蛋糕前,温暖的烛火在他深邃的眼眸深处摇曳。默默闭上双眼,短暂的静默过后,睁开眼俯身吹灭了所有蜡烛,紧握着魏思远的手未松开一刻。 小家伙在烛火熄灭的一刻欢呼起来,大声喊着爸爸生日快乐。魏思远也歪着头看向他,干净的双眼弯成两道月牙:“生日快乐。” “谢谢。” 原本低沉磁性的声音染上一丝温柔,宛若千里冰川受暖阳拂照化作的清冽泉水。 闻言,魏思远和陆幽鸣默契地相视一笑。 许完愿,蛋糕被留在了客厅,三个人打算先一起吃晚饭,再来解决掉这个蛋糕。 晚餐十分丰盛,都是魏思远一个人做的,陆野一眼望去,发现全是自己喜欢的菜。顿时,一阵暖意涌上心头。 魏思远似乎对每个人都很温柔,可聪明的人知道,他对谁都好,其实就是对谁都不好。 聪明如魏思远,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当他真正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会比待常人要好上十倍百倍,明眼看得见的体贴和温润无声的关心,简直让人沉溺。所以,当他再次待你像待他人一般温和时,才是对你最坏的时候。 他能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却也担心,他真正在意的人会认为自己不够被重视,于是他便越发努力地去对那个人好,足以使之成为最特别的那个。 所以,即使凉薄如时远秋,却始终抓住魏思远不肯撒手,冷淡如魏思明,也紧追着他的步伐不愿离开一步,而陆野,早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心脏就被对方牵扯出一条隐形的细线,时不时被揪得生疼。 魏思远晚上吃不了多少,只能一边慢慢吃着,一边欣慰地看着陆家父子俩大口吃饭的模样。 两个人在饮食上的喜好基本相同,吃饭时的神态动作也十分相似,连相貌都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当魏思远看到这一大一小,动作潇洒地拿起筷子,若无其事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再斯文咀嚼,从始至终头都不曾低过一下的模样时,不禁偷偷一笑:这也太同步了。 好巧不巧,对面的父子俩又一同默契地将视线投向魏思远,脸上同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魏思远赶忙收起笑脸,将还剩下小半碗饭的瓷碗稍稍往身前一退:“我吃饱了,你们多吃点。” 陆野轻轻蹙了蹙眉,夹起一筷子鱼肉到魏思远碗里:“再吃点。” 陆幽鸣也举起筷子夹了芦笋给魏思远:“小远爸爸,也要多吃蔬菜哦。” 一个人的长情_50 魏思远看了看碗里新添的菜,静默一两秒后,再次加入到了陆家父子消灭食物的队伍中。 晚饭结束时,三个人都觉得略撑。 蛋糕一下子吃不了,便一起开始收拾饭桌残局,洗碗收拾过后,终于空出了一点吃蛋糕的肚子。 小家伙等吃蛋糕等了一天,终于听到要吃蛋糕,双眼顿时一亮,像只兔子似的蹦跶到了蛋糕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蛋糕,然后用期待的眼神回望着身后的两个大人。 魏思远好笑地抚了抚陆幽鸣的头发,取来刀叉,让陆野来切第一刀。蛋糕被整齐地切成了三角块状,小家伙第一个接过蛋糕,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嘴里一阵欢呼,手上却小心平稳,大概是害怕端不稳蛋糕,慎重将盛好的蛋糕放在茶几边沿,又端来小板凳在茶几边上坐下,这才迫不及待地吃起蛋糕。 魏思远接过陆野递给他的蛋糕道了声谢,看着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眯着眼吃的一脸满足的陆幽鸣,用叉子叉了一块蛋糕送入口中。 果然清香不腻。 甜度比一般蛋糕低许多,奶味浓郁,口感绵密,吃完后口齿还间留有淡淡的樱花香,和甜点店老板说的一样。 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尤其是美味的甜食。魏思远脸上不禁绽开一丝微笑,扭头看着陆野:“你也试试,味道很好又不会太甜。” “好。” 陆野也跟着尝了一小口,想象中的甜腻并没有出现,不好甜食的他竟觉得这蛋糕味道不错。 直到陆野把整块蛋糕都吃了,魏思远才将时不时飘向对方的视线收回。 蛋糕是特地为陆野挑的,知道对方并不喜欢吃甜食,所以在店老板的推荐下选了口味较淡的。看来,他并不讨厌今天的蛋糕。跟着直觉买的蛋糕,果然不一样。 陆野吃完一块蛋糕,便放下了餐盘和叉子。魏思远见了,立马将手里没吃完的蛋糕放在了桌上,叫了一声认真吃着蛋糕的小家伙:“幽鸣。” 陆幽鸣立马将小脑袋从蛋糕中抬起,见魏思远冲他使了个眼神,满是奶油的笑脸露出会意的笑容,然后,蛋糕也不继续吃,从板凳上站起,拉着魏思远,两人神神秘秘地走进卧室。再次出来时,两人手里各提了一个纸袋。 小家伙带着灿烂的笑脸,蹦跶地走出卧室后,举着手里的纸袋跑到陆野面前,仰着小脑袋大声说道:“爸爸生日快乐,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乖。”陆野一手温柔地抚着小家伙的头,一手接过礼物,小家伙期待的眼神里打开纸袋。 里面是个精致可爱的手工笔筒,一看就是对方亲手做的。 深蓝色的硬纸板垫底,纸板上画着两个男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的图案,周围用涂上颜料的雪糕棍竖着围成几道栅栏,栅栏中是一个染成天蓝色的倒扣着的一次性水杯,底部被掏空朝上,杯身粘贴着蓝色的小纽扣和小火柴用来装饰,可以出小家伙粘的时候花了多少心思与耐心。 谨慎地将笔挺放回纸袋里后,陆野带着笑意蹲下身,和小家伙平视:“我很喜欢,等回家了,就放书房里用。” “恩!”陆幽鸣高兴地点头,拉着其陆野的手想让他站起来,正要继续说话,却被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魏思远将陆幽鸣拉到自己身前,好让陆野接电话。 “什么事。”陆野站起身接通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让陆野眉头皱起,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好,我马上到公司。” 挂断电话的陆野,立马望向眼前正巴巴地望着自己的两人,沉默了两秒:“公司有点事,我得走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陆幽鸣便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小手紧紧攥着魏思远的食指,不说话。陆野低下头,温柔地抚摸了下小家伙的头,唇齿微张,却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失落的小家伙。 “没事,你去吧,一会儿我陪他就好。”魏思远看向陆野,拇指轻轻摩挲着小家伙的小手,以示安慰。 “麻烦你了。”陆野闻言松了口气。 魏思远笑了笑:“没事儿。”说完,轻轻晃了晃小家伙的手,见小家伙抬头不解地望着他,温柔道:“幽鸣,想看看小远爸爸的礼物吗?” “想。” 陆幽鸣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魏思远见了,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然后将一直拎在手指的纸袋递给陆野。 “天越来越冷了,平时注意保暖。礼物现在就能用,你看看还喜欢吗。” 陆野接过礼物,将礼盒打出打开,里面是一条纯灰色的羊毛长款围巾,质感柔软,触感细腻,样式简单复古,十分耐看。 “谢谢,我很喜欢。” “恩。”魏思远眯着眼笑着说完,拉着小家伙的手,低头对他眨眼道,“幽鸣,你来帮爸爸戴上好不好,这样他在去公司的路上就不冷了。” “好!”陆幽鸣听了,开心得原地一蹦,用力点头,然后用渴望的眼神望向陆野。 一个人的长情_51 见魏思远朝自己丢了个眼神,陆野立马会意,将围巾交给陆幽鸣,半蹲下身,示意小家伙给他系。 陆幽鸣见了,捧着围巾嘿嘿一笑,两手郑重地抓住围巾,微微仰着头,踮着脚,先将围巾在陆野的脖子上轻轻绕了一圈,再认真地调整细节,直到略显凌乱的围巾变得严实而整齐,小家伙的脚跟才回到地面。 只见他像抚摸小动物柔顺的茸毛一般,温柔地摸了摸围巾的下摆,仰头说:“好了,爸爸。幽鸣给你系好了围巾,你去公司的路上就不会冷啦。” “恩,确实很温暖。”陆野低头看着围巾,将手掌覆上,用指尖轻轻摩挲着…… 似乎未曾感觉温暖就不会察觉寒冷,陆野走在冷风中,用手拢了拢围巾:天气好像真的变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看文笔贼好的大大的文,一对比,我简直是小学生文笔啊哈哈哈哈~~~ 第18章第十八章 陆野走出酒吧时,已是深夜。 湿冷的夜风吹散了身上的酒气,也让人清醒不少,想起出门前,儿子失落的神情,陆野有些愧疚,犹豫片刻,还是拨通了电话。 “怎么了?” 魏思远带着倦意的沙哑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吵醒你了?” “恩……没有,本来睡的就晚。你呢,公司没事吧?” “公司没事。池商他们为了约我去酒吧庆生,故意这么说的。” “难怪……我还说,怎么这么巧。”魏思远轻笑一声,无所谓地说着。 “抱歉。” 魏思远没有回话,沉默片刻,语气变得有些冷:“没什么,主要是幽鸣一直惦记着你生日,他要不说我都忘了。你打电话是要问小家伙的情况吧,你放心,他没有怪你,早早地就睡了。” “那就好。”陆野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那,没事的话我就挂了?”魏思远试探地问。 陆野那边始终没有答复,魏思远只好耐心等待。 “恩,挂了。” …… 魏思远站在楼下望着逐渐远去的尾灯,叹了口气。 吐出的白色哈气很快消失不见,天气又变冷了许多,楼下梧桐早就变得光秃秃的,蜿蜒的树枝上没有留下一片树叶。 车子很快消失在了视野,才站这么一小会儿,魏思远身上的温度就被黑夜中的寒气无情夺走,身上的外套也被浸冷,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魏思远这才慢吞吞地转身走进楼道。爬楼梯的时候,他不禁想着,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陆野了呢。 距陆野的生日,已过了一个多月,晃眼已是平安夜。然而,自从上回替陆野过完生日后,魏思远再也没见过对方,周末负责接送陆幽鸣的人,也变成了陆家的专用司机。 一个人的长情_52 难道生气了? 直到坐在了家里的沙发上,魏思远还在愣愣地想着这个问题。 玄关处传来的敲门声让魏思远回过神来,拿起手机看了9点了,不知是谁这个点还来找自己。 疑惑地将门打开,双眼瞬间睁大,拉着门把的手一时忘了放下,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她。魏思远慌神了片刻,最终在对方不善的眼光下手忙脚乱地邀请对方进屋,然后有些紧张地叫了对方一句:“母亲……” 对方却不理会他的话,看也不不看他便兀自走进了客厅,然后优雅地坐在了沙发上,这么多年,对方看起来老了一些,保养得很好的皮肤上,依稀可以看到几道淡淡的皱纹,整理得一丝不苟的盘发显得端庄得体,那双锐利精明的眼睛气势依旧不减当年。 女人终于将视线放在了魏思远身上,不过很快又移开了,又仿佛多看一秒都会受不了。随即有些无力地说道:“别叫我母亲。” “婶婶。”魏思远很快改口,“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什么事?” “思明他今天和我说,他也喜欢男人。”女人眼里满是怒火,语气却平静如水。 魏思明喜欢男人这件事,魏思远早就知道,却不知对方和他提起是什么意思,只好抬头淡淡地看着对方,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呵,果然,你都知道。”看到魏思远并不吃惊的表情后,女人冷笑着说道。 “婶婶,其实喜欢男人并没有错……”魏思远忽略对方嘲讽不善的语气,轻声说道,他想让对方不那么生气,希望她能够理解魏思明,正想向对方解释说,同性恋并不可耻,也不是病,这只是一个人的性取向,就像男人喜欢女人一样正常…… 可结果却适得其反。 他还没开始说呢,就被对方尖锐的声音打断了。 “你闭嘴!都是你,都是你。我家思明从小就乖,打小就喜欢跟着你这个哥哥,他向来最听你的话了,一定是你教坏了他,一定是你!”女人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充满怨恨地看着魏思远继续说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小的时候你就不喜欢思明,他爱粘着你,你就想尽办法躲着他,这傻小子不知道,却还是上赶着用热脸去贴冷屁股,我让他不要和你成天黏在一块儿,他就是不听。你那么讨厌他……所以现在,你自己走上这条邪道不说,还非得拉上他是不是,你怎么就这么狠毒。” “我……没有。”魏思远苦涩一笑,有些没底气地辩解着,因为他确实讨厌过魏思明,可他也却从未想过要害对方。 “少胡说,你没有?那你敢说,你回来以后没见过思明一次吗,否则他怎么会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的,又怎么会突然质问我,他爸出事那年问题到底怎么解决的,更不会在知道真相之后生气地离家出走。 都是你回来后告诉他然后怂恿他这么做的是不是,你想报复对吗,那冲着我来就好,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儿子!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啊?你说你跟了那个男人之后,从此以后与我家再无联系,更不会主动来见我们,现在又反悔了?” 女人失态地说着这些,原本纹丝不乱的发型变得有些松散,说到最后连声音都变得颤抖。 “回来之后,我确实见过魏思明,当年的事也确实是他在我这里听到的,但是事情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魏思明是自己跑来找我的,让他听到叔叔当年的事也是个意外,你若想听,我可以解释给你。最后,我并没有想报复谁,也不恨谁。” 魏思远看着眼前失控的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以为我会信?我今天好不容易等到思明自己愿意回家了,没想到他却和我说他也喜欢男人,这也是你教他的是不是……”女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般说出。 “婶婶,性取向是教不来的,我天生就是喜欢男人的,魏思明他或许和我一样是天生的,也可能是后天形成的,总之,与我无关,您明白吗?别再无理取闹了……”魏思远无力地说着,他知道,对方是被气晕了头才会这么不讲道理。 “你天生就是变态但别扯上我儿子,他才不是同性恋!我和孩子他爸都正常得很,家里不正常的只有你,只有你!”女人一下子又激动了起来,看到魏思远脸上明显受伤的表情,又努力平静下来,颤抖地说道,“魏思远,算我求你,别再找思明了,你自己走上歪路我也管不了了,但别毁了我儿子行不行?看在我养过你十多年的份儿上……” 女人和魏思远之间隔着一张茶几,两个人就这么默默注视了许久。 一个眼神锐利,就算求人还是那么高傲,另一个神情无奈略带悲戚,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魏思远先低下了头:“婶婶,我答应您,不会做任何会伤害魏思明的事情。” 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女人眼里的锋芒减少了几分,看着魏思远的眼神还是带着疏远:“那我希望你说到做到。”女人说完便绕过茶几,从魏思远身边错过,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匆匆离去。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对方这么无情地对待了,尽管魏思远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难过与失望,其影响,也顶多能在心底划出一小圈涟漪,再渐渐变淡。 长长地叹了口气,魏思远不禁想到,婶婶上一回这么失态,还是在魏思远叔叔出事那会儿。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毫不掩饰对自己厌恶的婶婶,对方看着自己的眼里只有憎恨,别说,视觉冲击还是很大的,大到连他自己都恍惚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 婶婶名叫吴霜,是吴家家主最宠爱的小女儿,吴家世代经商,代代传承便累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吴家凭着其在商界稳定的地位开始转向政界,等到了吴霜这一代,整个吴家在当地的地位已不容小觑,小小的魏家自然是不能比的。 吴霜的父亲压根就瞧不上魏家,可也奈何不了小女儿喜欢,只好同意让魏思远的叔叔魏俊入赘到吴家,并帮其谋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当然,还要求魏俊与他那个贫困潦倒的家彻底断了关系,他可不想自家和这种小家小户扯上什么关系。 一个人的长情_53 魏思远的父亲魏良,知道兄弟的为难,为了不打扰自家兄弟的生活,婚礼也没参加,就悄悄地带着妻子云秀秀北上打拼。 漂泊异地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好在有佳人在侧温柔相伴。云秀秀为了照顾夙兴夜寐忙于工作的魏良,只能一边兼职做些能在家完成的工作,一边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精心为丈夫准备一日三餐,其后两人喜得一子,一家三口虽然蜗居在一间不大的出租房内,却因为孩子的降临而变得越发温馨甜蜜。 云秀秀初为人母,生怕因为自己的零经验而照顾不好这个新降临的小生命,于是只得千万分地小心呵护着这个小家伙,孩子爱哭,她能抱上整整一天来哄,那段时间,她几乎是将自己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怀里的小生命。 专心照顾孩子的云秀秀很少出远门,于是,家里吃穿用度的东西,大多都是魏良一个人趁难得空闲的时间,到商场买好一大堆再屯在家里慢慢用。 就这样,小魏思远在母亲的悉心照顾下,逐渐健康成长,当他能说着话满屋乱跑时,云秀秀忽然意识到,自己竟有好几年没有逛过商场。好在,魏良明白她的辛苦,总会时不时地为心爱的妻子买几套当下流行的衣服,或者挑几样精致小巧的首饰,来讨她的欢心,同时,也表达自己对妻子的感激。 就这么艰苦地过了几年,魏良凭借其长远的眼光和精明的头脑,逐渐混得风生水起,手下的生意越做越大,家底也随之变得殷实,一家人终于告别过去的困窘迎来了好日子。魏良父母早逝,唯一的弟弟魏俊不能主动联系,最亲近的人便只剩一直陪伴在自己身侧的妻儿,如今终于熬尽艰苦迎来甘甜。 家中条件刚开始变好的那几年,大抵是这个小家庭最幸福的几年。住处从出租屋变成独栋小洋房,老式自行车被汽车取代,魏良工作虽然还是很忙却不似之前那么累,云秀秀闲暇时间多了便学了开车,时常开车去较远的市场买新鲜食材,变着花样地给家里的一大一小准备三餐,而小魏思远则不知不觉长大到上幼儿园的年纪。 原本应该无限靠近幸福的小家庭却终究逃不了世人的俗套,偏偏又是共患难易同富贵难。 妻子依旧贤惠如初,儿子更是越发天真可爱,一切都没变,可魏良却爱上了别的女人。 魏思远那时才5岁,只记得一直说着会永远爱自己和母亲的父亲,开始频繁地夜不归宿,而一向最爱为家人亲手准备一日三餐的母亲变得焦虑不安,厨房里好看的餐具早已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而那灰尘,也掩住了母亲脸上常挂着的笑容。 那时候母亲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隔窗望着父亲每天下班开车都会经过的道路,父亲要是没有回家,她这一坐就是整整一晚。 父亲不在家的时间里,母亲总爱轻轻抱着自己哭泣,双眼迷惘而无助,嘴里总是小声呢喃着:“他说他会一直爱我的,他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呢……”就算难过到痛彻心扉,母亲说话却还是那么温柔,那声音轻得仿佛一缕风都能将其吹散。 从来都是温柔娴雅的母亲,在和父亲去办离婚手续的路上,故意开车冲向江岸的护栏,白色汽车在炎炎夏日之下发出耀眼的光,冲出护栏后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车毁人亡。 那大概是母亲做过的最疯狂的事。 那场意外后不久便是魏思远的六岁生日,然而,会给他庆生的人却不在了。 或许是父母双亡的造成的悲伤太过沉重,轻易地压倒了魏思远瘦小的身体,魏思远大病了一场,昏睡中梦见了父母开车离开的那个下午: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父亲,无视自己的母亲,他们乘着那辆白色的汽车越开越远,自己在梦里拼命哭喊着追着车奔跑,但身体越来越沉,车却越开越快,最终消失于视野,接着身陷茫茫一片黑暗之中,空无一物…… 大病初愈的那天,魏思远见到了素未谋面的叔叔魏俊,一个和父亲长得很像性格却与父亲截然不同的男人,对方作为监护人收养了自己,尽管对方十分陌生,可对方那张和父亲极其相似的面孔,让魏思远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与依赖。 魏思远就这样住进了叔婶家,那时候的他似乎太小了,小到就算知道了父母已经去世的事实却依旧不明白这其后的意义,只是隐约知道父母再也不会回来了,可光是这样,也足以让他痛苦不堪。 到了陌生环境后更是整日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内心极度渴望着被关心安抚,可婶婶吴霜从一开始就对他十分厌恶,吴家其他人更是视他为外人从不待见,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个瘦不拉几的小男孩,不过是家里一个入赘窝囊废带来的另一个累赘。 只是,为了不让外人知道他们吴家收养了个别人家的孩子,他们对外都称魏思远是吴霜的孩子,对内则人人瞧不起这个没爹妈的瘦弱男孩。 或许因为同样被吴家人看不起,叔叔魏俊对年幼的魏思远倒还算温和,只不过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他好,因为害怕身为大小姐的吴霜发脾气。 结婚多年却迟迟未生育,吴霜对此一直十分介怀,所以只要被她看到魏俊如同一位包容的父亲般,对小魏思远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时,她的眼里会不禁闪过一丝嫉妒的神色,接着便会尖酸刻薄地说道:“你就那么想要个儿子,不是亲生的也这么喜欢?” 每当这时,魏俊都只是讪讪一笑,不敢再对魏思远表示亲昵。 直到魏思明的降临,才让吴霜对魏思远的态度有所缓和,而魏俊的注意力更是被这个诞生的新生命全吸引了过去,哪里还顾得上魏思远,于是魏思远就这么一直被吴家放养着任他自生自灭。 即便如此,就像吴霜说的那样,魏思远对叔婶的养育之恩还是心存感激。所以魏俊被人举报巨额受贿抓去调查那年,即使吴霜满眼怨恨地揪着他的衣领,责怪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害得魏俊受牵连,歇斯底里地说着当初就不该为了他家的遗产而收养他,魏思远还是坦然无怨地答应了陆野的要求,他跟了陆野,而对方救了魏俊,也救了时远秋的公司。 时至今日,吴霜还在恨他,恨他毁了自己的丈夫的仕途不说,如今还想要毁了她的儿子。可笑的却是,她能够寻求帮助的对象恰恰是她恨的那个人…… 寒风刺骨,乌云掩月,昏暗路灯旁的梧桐树孤零零地伫立着,白日里川流不息熟稔互挨的车辆,如今只稀疏的点缀在宽敞的道路上,车前驱散暗黑的近光灯互不干扰,仿佛一到夜晚就变得陌生冷漠。 魏思远忘记自己是怎么出的门了,只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不经意地一瞥窗外不断闪过的黑魆魆的灌木丛,有些迷茫,脚下踩着油门却不知开将往何处。 当车子稳稳停下时,魏思远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将车开到了酒吧街,与街道上的冷清不同,这里灯光繁簇闪耀游人喧闹无眠,而眼前的酒吧恰好是他所熟悉的。 遥光酒吧。 一个人的长情_54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可爱读者的第一条评论啊~~~~ 第19章第十九章 竟然不知不觉就把车开到这了,魏思远坐在车内,出神地望着酒吧的大门。 第一次来这间酒吧,已经是很多年前了。那时候,魏思明因为什么事在家闹了一顿就跑出去了,吴霜又是生气又是无可奈何,这个霸道精明的女人,只有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才会露出这样弱势的一面。出于无奈,只好让魏思远帮忙去把魏思明带回家。 尽管她不喜欢这个侄子,可自家儿子偏偏就听他的话。 在大街上漫无目地一边寻找着弟弟,一边拿出手机拨对方的号码。手机被接通后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背后夹杂着嘈杂的音乐声。对方说明来意后便报了个地址让魏思远过去,果然是一家酒吧。也就是眼前的这家遥光。 把魏思明带出来后,下雪了。 洁白无瑕的雪花似轻羽般从暗蓝的夜空中悠然飘落,一瞬间,整片天地似乎都静了下来,生怕将这悄然坠落凡间的纯白吓走。 那样美好的景象,让魏思远不禁看痴了,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住一片柔软的雪花,冰凉的触感由指尖开始晕开,紧接着一片、两片……越来越多的雪花想要争先恐后地坠入他的手心,让他欣喜得像个孩子。 那时酒吧门口似乎还站着一个身修长面容模糊的男人,对方似乎也被这黑夜中突如其来的惊喜所吸引,即使身处一片阴影,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折射出的光泽却无法被遮掩。像是遇到了知己,一句“真是个好天气!”脱口而出,说完觉得越发喜悦,魏思远几乎是哼着小曲儿离开的。 像是和这家酒吧有了某种羁绊。当魏思远再一次被魏俊夫妇留在家一个人跨年时,像是再也忍受不了开着播放热闹春晚的电视,却显得越发寂寥空荡的屋子,第一次,他离开了那栋令人感到窒息的房子,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上大街,然后,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遥光的门前。 父母逝世后的每一个春节,都是魏思远一个人度过的。收养他的魏俊一家,则是去吴家过年,被吴家瞧不起的魏思远年年都是被留在家中守岁。 其实,吴霜自打怀孕后,就开始让魏思远叫自己妈妈,对外也都声称这是自己的大儿子,她不想让吴家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和丈夫过去的那个家牵扯上任何关系。魏思明一直以为魏思远就是自己的亲哥哥,所以不明白为什么在热闹的春节里只有自己的哥哥是一个人。 幼年时的魏思明曾天真地问过,为什么别家的哥哥姐姐们都会一起去外公家,可唯独哥哥每年都不能和自己一起去。 吴霜不想解释太多,只好说是外公不喜欢他的哥哥,大过年的就别惹外公不高兴。魏思明也害怕自己那位严厉的外公不开心,只好依依不舍地与哥哥道别,跟着父母去外公家,好在呆到初三就能回家。 直到开始工作,魏思远才搬出了魏俊夫妇二人的家,自己一个人在外租了房子,说是方便工作,吴霜因家里终于可以不再有外人欣然同意,一向畏妻的魏俊自然不敢挽留,只有魏思明不舍却又别扭着不愿挽留,只一个人默默地生闷气,明明都在一个城市,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偏要自己一个人到外头住。 不过,每年春节,魏思远还是要在魏俊夫妇家过,即使,这和自己在外面一个人过年,并没有什么区别。 即使是酒吧,大年三十这个家人团聚的日子里,能开门营业的仍是寥寥无几,可当魏思远走到遥光门前时不经吃了一惊,酒吧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闪耀的灯光下俊俏的年轻男女正在嘈杂的音乐下狂欢尖叫,为了应景,酒吧的工作人员身上都带着一丝大红色。 尽管身边都是陌生人,可比起冷清的家里还是好太多了,魏思远安静地坐在吧台的角落里,甚至有些享受着周围的喧闹声。 “新年快乐,帅哥,想要喝点儿什么。”身穿黑底红纹制服的调酒师走到魏思远面前,笑容灿烂,随即又有些神秘地说,“今儿被人包场了,酒水全免哦。” “新年快乐,那给我一杯Margarita,谢谢。”魏思远回道,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等调酒师把酒端上来时,魏思远又说了声谢谢,对方见他这样客气,不禁起了些兴趣,便站在魏思远面前,睁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问道:“帅哥,以前没见过你,第一次来吧。” “算是……第二回了,上回来是找人的。”魏思远拿起酒轻抿了一口,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喝酒,便有些不自在地举了举手里的酒,“恩……味道很好。” “谢谢,你能喜欢我很高兴。嗨,别紧张,我就是看你一个人,想随便和你聊聊,你可以叫我Dylan。”Dylan看上去心情很好,脸上带着开朗的笑容,看起来并没有恶意。 “你好,我叫魏思远。”被对方热情的眼神注视着,魏思远笑着回答。 一个人的长情_55 “那我就叫你魏先生吧。”Dylan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就像个阳光开朗的高中生,“魏先生你大年三十不回家和家人一起跨年吗?” “恩,家里就我一个人,有些闷,就出来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魏思远低头看着酒杯,神情黯淡了下来。 “是吗,真巧,我今年也是一个人过年,想着不如到人多热闹的地方,这样才不会觉得寂寞。”Dylan见魏思远表情变了,立马笑着转移了话题,想让这个礼貌安静的男人开心起来,“你运气好,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准备出国了,他在这连续办了3天的送别派对,来的人的酒水费都算他头上,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你看你还有什么想喝的,只管点就是了,我立马帮你做出来,反正免费。”说完,还做了个鬼脸。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酒量不行,这杯够了。倒是你,小小年纪的,为什么大过年的也是一个人。”魏思远被眼前的小调酒师逗得一乐。 “唉,我是从外地来的,爸妈都在老家。本想着赚了钱就回家和爸妈一起过年,可没想到回家的车票居然买不到,所以就只能呆在这里了。”说到最后,Dylan看起来有些沮丧,“魏先生,你是不知道,这春运的车票有多难买,我拿着手机守着点抢票都没能抢,你说……” “不好好工作又闲聊呢。”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从魏思远身侧传来,魏思远这才发现自己身旁站了个陌生男人,身着一袭服帖的深蓝西服显得成熟稳重,精明的双眼在暗黑的环境中熠熠生辉,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店长新年好!”Dylan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朝魏思远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魏先生,我去干活儿了。” 安炎没好气地一笑,转过头对魏思远说道:“抱歉,店员年纪小不懂事儿,话多了些但人没恶意,您别计较。”说完,还瞥了一眼魏思远手里的酒。 “怎么会,他很可爱。”魏思远眼里还带着笑。 “那就好。忘了自己我介绍,我叫安炎,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很高兴认识你,魏先生。”安炎似笑非笑地看着魏思远。 “安老板……你,认识我?”魏思远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 “恩,我之前见过你,就在这酒吧里。韩成彦,就是韩可之的哥哥,是我手下,你来的时候我正巧也在。”安炎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来得及时,他们又得闹上一通了。” “安先生您客气了,本来也是我弟弟有错在先。”魏思远想到那晚,脸上不禁带上一丝歉意。 “魏先生您真是个温柔的人。本想说今晚你喝的记我账上,算作谢礼。可惜,有人捷足先登了。”安炎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话说回来,魏先生,你那晚……还真是让人,印象深刻。”说完这句话,安炎便转身离开,在魏思远看不见的地方,安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 魏思远看着安炎远去的背影,觉得对方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是哪里怪,一时间有些出神。 “宝贝儿,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呢?” 暧昧粘腻的声音紧贴着耳边响起,魏思远被吓了一跳,只见他身旁围了群一脸坏笑的小青年,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紧挨着坐在他身旁的空位上,身体故意贴上来,一只手攀上他的肩膀,指间还夹着一支点着的烟,对方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眼里带着玩弄的神情:“和哥哥说说。” 魏思远将对方的手拿下,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吧台的方向,发现自己面前的吧台处空无一人,自己又在酒吧偏暗又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于是正色道:“不好意思,请把手拿开。”说完便打算起身走人。 不料对方却像个无赖似的抬手一拦,嘴角扯起一抹坏笑:“宝贝儿,别急着走嘛,看你大过年的一个人坐在这儿怪可怜的,今晚,要不要哥哥陪你?” 黄毛说完,那只拿着烟的手又抬起来摸了摸魏思远的脸颊,站在一旁的三个小青年就跟着起哄笑了起来。缕缕熏人的白烟在眼前氤氲成雾,魏思远被烟迷得咳嗽了一声,随即将对方的手拍下,眼神变得冰冷,语气里多了一丝怒意:“请你别开这种恶俗的玩笑,麻烦让一让,我……” 话未说完,魏思远感觉到一阵晕眩,眼前的景象忽然一晃,然后视野中的事物开始带上了一层重影,整个人仿佛猛然坠入一个巨大的深水池,四周的声音也变得不真切,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了起来,甚至连身体也变得迟钝瘫软。 在清醒着的最后一刻,魏思远不可置信地无力低喃:“你的烟……” 黄毛趁机一把搂住魏思远的腰,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宝贝儿啊,我的烟可没问题。” 迷迷糊糊中,魏思远被对方半搂半抱地扶着上了楼梯,耳边不太真切的嘈杂声逐渐消失,随着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如潮水般的杂音全都被关在了门外,自己似乎被带进了一间包厢,空气变得安静的瞬间,魏思远才注意到了自己不正常的体温和急促的呼吸,以及疯狂跳动着的心脏。 被下药了! 对方随意地将他丢在包厢内的大床上,魏思远觉得自己如一颗在火焰上炙烤的巧克力瘫软在了一片柔软的羽毛上,身上的外套被人迫不及待地脱了下来,可他却没有多余一丝的力气挣扎,整个人如同搁置在刀俎之下的鱼肉,任人宰割。 衬衫的纽扣被人一颗一颗地解开,裸露在有些冰冷的空气下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魏思远僵硬着身体,在对方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肌肤上的一刻,心里泛起一阵恶心,一层鸡皮疙瘩也随之浮现。 在不见底的晕眩中,魏思远一直觉得此刻发生的事是那样的不现实,思维仿佛抽离出身体,直到对方粗鲁地解开他的皮带褪下裤子后一把扯下他的内裤,魂魄才终于被拉回体内。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对之后即将发生的事情魏思远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恐,这种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在恐惧面前无能为力的懊恼,让他止不住地战栗着,想要呐喊、挣扎、反抗…… 可现实却是,在药物的作用下,他只能一边克制着炽热难耐的欲望,一边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寻找逃跑的机会。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剥得一干二净,即使浑身□□,可体内不断翻涌而上的热浪却让他如同在蒸笼中一般,浑身上下都浸仿佛在一片黏湿的热气中,不觉一丝冰冷,被囚禁在身体最深处的欲望野兽亦被这股炽热唤醒,在体内不断疯狂叫嚣着,狂舞着,渴望着,以此来表达他的饥饿与空虚…… 魏思远有些绝望地想着,目前的情况,自己能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不遑多想,新的一波欲望如潮水般涌来,以强不可挡的气势朝他脑海中仅剩的几丝清醒的神智扑涌而来。 身下的床单被魏思远抓出一道一道旋起的皱痕,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因用力过大而泛起纸白色,手背上的青筋狰狞暴起,浅色的薄唇仿佛在忍耐着什么轻抿着,鼻翼由于极力压抑着呼吸而微微起伏,双眼紧闭,不安颤动着的睫毛却已然将他的恐惧暴露,被汗湿的刘海杂乱地贴着额头,魏思远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旖旎,一股甘甜诱人的香味似乎在从他的体内散发,站在一旁的四人同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不禁咽了咽口水。 一个人的长情_56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将房里站在床边四人的注意力转移…… 四个人有些发愣地看着被人大力踹开的包厢房门被踹得狠狠撞击了一下墙壁后又反弹,同时,一个浑身散发着戾气的少年身袭一身黑色,如同地狱修罗般背着光站在门口,修长有力的左手稳稳抓住了反弹冲来的大门把手,有些急促的喘息让少年结实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也不知是因为方才不顾一切的疾跑,还是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英雄救美? 第20章第二十章 躺在床上的魏思远也被那声巨响惊动,紧闭的双眼终于睁开,露出了一双充盈着雾气的干净眸子,先是看着身边顿起警戒的浑身紧绷的四个青年,转而穿过这四人,一眼便望见了门口那个颀长的模糊黑影,身后带着耀眼的光辉,仿佛堕落天使从天而降。 “救、我……” 魏思远微颤着说出这两个字,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这声脆弱的求助打破了房里的寂静,随之而来的是杂乱的脚步声、人身重重砸在地板上的沉闷声、酒瓶散落一地的清脆声以及,粗鄙的咒骂声和惨叫声,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带有着少年独有的清冽嗓音在距离魏思远很近的地方轻轻响起:“你们先站门口,别进来。” 这声音与一般少年的声音又有很大的不同,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之感,此外,还带有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房间内暧昧而昏暗的灯瞬间被人关掉,随之一件温暖的毛呢外套从上降落轻轻盖在了魏思远□□着的身体上,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抚上了他满是汗水的额头,凌乱的黑色发丝被对方轻柔地拢了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魏思远被对方抚摸得又是一颤。 感受到魏思远过激的反应与偏高的温度后,对方利索地将手收回,然后,用像哄小孩子一般的温柔语气说道:“没事了。”声音很轻很轻,虽然带着些生硬却让人觉得莫名的心安。 魏思远听后不由得放松了一直僵着的身体,一直忍住而集聚在眼眶的泪水在听到对方的温柔声音后,顷刻冲破栏护宛如不绝清泉般流淌而下,在感到劫后余生的安心之时又为对方很快就收回的手而若有所失。 不由他多想,身旁的黑衣少年朝着门外那群大概是他手下的人淡淡说道:“进来,把地上这几个收拾出去。” 奶白色的月光透过床边的透明玻璃窗倾泻而下,让没有开灯的房间不至于太过黑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房间重归寂静。而黑衣少年则一直皱着眉,安静地站在魏思远的身侧,宛若忠诚的守护者,寸步也不离。直到房门再次被关上,他才小心地靠近魏思远。 “你别怕,我不动你。” 黑衣少年低沉而小心的语调让魏思远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见他并没有当初那么紧张了,少年这才从衣服中掏出一条灰色纯棉手帕,缓缓俯身伸出拿着手帕的手,先试探性地擦拭了滑落至下颌的泪珠,见他并没有异样的反应,这才小心地控制着手上的力道,将手帕一点一点上移,嘴角、脸颊、鼻翼、再到眼角,少年用柔软的手帕细致地将魏思远眼里涌出的泪水一一拭去,神情严肃而认真。 手帕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魏思远紧绷的神经不由得放松了下来,与此同时,身体里的一直被压抑着的欲望骤然掀起一层热浪,触电般的酥麻席卷了他的整个身体,从发丝到脚趾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他的渴望,筋骨变软,身下的东西炽热得仿佛能将人灼伤,压抑、难耐又蕴含着无限□□的呻|吟不小心从鼻腔逸出…… 惊觉到这羞人声音的魏思远立马屏住了呼吸,牙齿狠狠咬住下唇。 少年的动作一顿,没事一般继续帮他擦拭。 魏思远羞得涨红了脸,还好房内光线较暗,不然,黑衣少年此时一定会看到他那张红到可以滴血的脸。 待到将他脸上的泪水全部拭去,黑衣少年直起身体顺便将手收回时,魏思远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湿热的手掌触碰到那略显冰凉的皮肤,让体内无处可以发泄的热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出口,开始贪婪地汲取着对方身上冰凉的体温,魏思远终于忍不住轻启唇齿,轻声呻|吟…… 仿佛被他过高的体温烫到似的,黑衣少年有些无措地将魏思远的手塞回到大衣下,倒也没用上什么力气,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轻轻将手腕从魏思远的手掌中往外一扯,魏思远原本就没有力气,这一扯,很快就让手掌与手腕处于即将分离的状态。 在他以为对方会直接将手腕抽出时,对方却又停下了动作。于是,魏思远就这么要拉不拉地将纤细的手指挂在对方手腕上,指尖主动离开对方的手腕的瞬间,对方反手有握住了他的手,修长的食指安慰似的在他手背上一点,然后才将他的手小心送回原处。 可魏思远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细小的动作,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热极了,无法发泄出去的欲望让他觉得有些恍惚,霎时听觉视觉变得迟钝,转动得极慢的大脑此刻想得只是对方拒绝了他的示好,一下子委屈得不行,刚擦去眼泪的眼眶里刹那间又蒙上了一层雾气。 “你被下药了,可能很难受,我会带你去医院。你自己换好衣服,我出去等你。”黑衣少年说完后,怕自己的语气太过冷淡,于是又补上一句,“好不好?” 魏思远却不管对方说了什么,神智早在紧绷的神经放松的一刻告别了清醒,对方说到出去等他时心中一慌,在对方问他好不好时,想也不想就孩子气地回了句“不好”,说完还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抬眼望着对方,声音细软地断断续续央求道:“你,帮我,帮我……好不好?” 黑衣少年被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清澈的眸子里全部都是自己,在听到他如同撒娇一般嘴里逸出软软糯糯的细语时,心里仿佛被一只小奶猫用肉呼呼的小爪子轻挠,鬼使神差地,将指腹轻贴上魏思远微张的嘴唇,无意识地摩挲着。 一个人的长情_57 感觉到对方的触碰,魏思远浑身剧烈一颤,失神迷离的双眼在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对方,仿佛盯着等待已久的猎物一般,渴望却又不敢靠近。 在唇边恶作剧的手指似乎成了什么有趣的玩具,魏思远双眼眯起,张嘴就将嘴边的手指含进嘴里,粉色的舌头如细蛇般迅速缠绕上去,笨拙地轻轻舔舐,口腔内不断分泌出的唾液很快就将对方的手指濡湿…… 黑衣少年有些发愣地盯着魏思远粉嫩的舌尖在口腔中不停舔着自己的手指,奇怪的痒意与酥麻自指尖而生,低浅的呻|吟萦绕耳边,甜腻诱人的香味从男人身体内散发而出,弥漫了整间屋子。 只觉大脑轰然一声,少年如同魔障一般,将手指抽出之改成捏住对方的下颌,看着对方藏在皓齿之后若隐若现的舌尖,像是被吸引一般慢慢俯下身,轻轻含住了对方的嘴唇…… 黑衣少年浓烈的鼻息扑面而来,对方略显急切与凶狠的亲吻让魏思远的不得不张大嘴承受着,带有侵略性的舌头在如同扫荡般搜刮了他的整个口腔后,转而攫住他那无处可躲的舌头大力吮吸起来,发出滋滋的水渍声,分泌得过快的唾液霎时灌满了魏思远的口腔,因大张着的嘴无法及时咽下便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 少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在他口腔中不停搅动的舌头随之变得越发肆虐,魏思远觉得自己鼻前的空气都快要被对方掠夺了去了,就在他觉得快要窒息时,对方猛然用力吸住他的舌头紧紧不放,嘴里的空气一下子被抽空了…… 魏思远感觉到呼吸一窒,大脑变得空白了几秒,紧接铺天盖地的快感席卷而来,从身体内部到每一个毛孔都回荡着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就连脚趾也跟着紧紧蜷缩着,舒服得魏思远从鼻腔里发出一阵难耐的如同快要哭泣一般的呻|吟: “嗯~~~” 声音尽数被对方堵在了嘴里,可那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呻|吟声依旧甜腻诱人。 少年狠狠亲了最后一下后终于将嘴唇稍微离开了一段距离,鼻尖挨着鼻尖,交换着彼此之间嘴里呼出的粗重呼吸,四目相望。 黑衣少年看着魏思远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以及铺上了浅浅水泽的透亮眸子,心底常年冰冻的寒冰倏尔化作春水,情难自禁地轻轻吻上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然后,是那微微突出的性感喉结,精致小巧的锁骨,接着一路向下,蜻蜓点水般的细吻于所到之处点起熊熊火焰势可燎原…… 和刚才那令人窒息的舌吻不同,此刻的亲吻中带着一丝小心和疼惜,那温暖的感觉让魏思远不禁伸手抱住了少年的头,手指轻轻插入对方浓密细软的黑发中,如雨点般密集的轻吻在勾起一圈圈□□的涟漪,魏思远就被亲得浑身紧绷,脖颈用力后仰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 情迷意乱的魏思远开始无意识地胡乱揉搓着少年的发丝,被欲望折磨得欲死欲活的他开始扭动着身体,难耐地贴近了少年的身体…… 药物的作用下,所有触感似被放大百倍千倍,魏思远觉得自己宛若一只孤舟在柔和的海面上随波起伏,轻缓悠长的波动让魏思远一阵晕眩,被推至顶点时大脑瞬间变得空白,漫无目的漂浮的木舟终于停歇,□□后残留的余韵却一直在体内荡漾…… 魏思远在少年轻柔的爱抚中昏睡了过去,对方抱着他泡进浴缸里洗净残留在体内的东西也没能把他弄醒,被洗净擦干后又被塞进了干燥柔软的被窝中,魏思远被对方拥入温暖坚实的怀抱中后彻底陷入沉睡,在沉睡的前一秒,魏思远迷迷糊糊地听到对方在自己耳边轻语:“等我回来。” 第二天醒来,身侧空无一人,身上的干爽惬意让魏思远差点以为前一夜的事只是春梦一场,直到他想要坐起身体,却被浑身都要散架的酸痛感刺激得瞬间倒下身时,他才确定,自己是真的被一个救了自己的陌生少年给上了,还真是稀里糊涂的“以身相许”。 魏思远纹丝不动地仰躺在宽大的床上,两眼无神地盯着雕刻着简单条纹的天花板。 等你吗。可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等。 思之至此,怅然若失。尽管如此,内心深处还是存着那么一点零星的希望:或许,前一晚对他温柔备至的少年,某一天,真的会如昨夜一般,再次毫无征兆从天而降,将自己拯救于危难之时。 当然,他没有等到黑衣少年的出现,现在,也只能一个人大半夜的坐在车内,看着遥光酒吧门前进进出出的人群,回忆起了那么久远的事。 摇了摇头,想将过去的记忆甩出脑海,遥光门口忽然出现的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儿,忽然攫住了魏思远的目光。 少年有着一张清秀精致得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的脸蛋,而最引他注目的,是那双和时远秋一样冰冷清澈拒人千里的眸子,以及比起时远秋,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孤高忧郁的气质,犹如一块浸透在缀满细碎月光的冷冽清泉里的通透玉石。 寒冷的冬天里,少年只穿着一条浅色牛仔裤,上身一件宽松的咖啡色圆领毛衣,露在圆领外的肌肤如羊脂凝雪,披着单薄的浅杏色针织纹路毛呢大衣,脚踩一双深咖色小羊皮短靴,一截纤细白皙的脚踝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微长的黑色刘海隐隐遮住了那干净漆黑的眼睛。 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少年面无表情走进酒吧,不料脚还没踏入门内,就被一群身材健硕一脸凶神恶煞的人伸手拦住了,少年扯了扯嘴角,毫不在意对方粗鲁的动作,两只手有些慵懒地插进大衣口袋里,似笑非笑地望着这群人身后。 那个拳头紧握面色不善的青年,不是韩成彦,又是谁。 “宁少爷,本店不欢迎你,请回吧。”韩成彦一脸阴鸷,语气却疏远客气。 “我找安炎。”俊秀少年却嘴角掠过一丝不屑的轻笑,黑得纯粹却又不见底的双目注视着韩成彦,不见一丝畏惧。 “你竟然还敢找我们老板,你他妈的不知道你爸做了什么吗,竟然,竟然还敢来……”少年的无动于衷似乎一下子点燃了韩成彦的怒火。 “你也说了,那是我父亲做的,与我何干?”少年淡淡说道,声色仿佛冰泉般清冷。 “操,和你无关,你真敢说!你爸为什么这么对林星,你会不知道?妈的,你们宁家就没一个好东西。宁少爷您听好了,这里,不欢迎你。你要是再敢踏进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韩成彦有些气急地大声喊着,眼里似乎能喷出火来。 少年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眼帘微垂,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墨影,很快眼帘又微微掀起一半,斜睨着韩成彦的眼里透着一丝邪气:“那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不客气法。” 一个人的长情_58 少年话语刚落,纤细的身体灵敏一闪就要硬闯进酒吧,门前的一群大汉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就要扑上去拦他。 眼看着就要抓住了,可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人影一把拽走了少年护在身后,然后直接面朝他们的老大韩成彦,不慌不忙地说道:“韩成彦,好久不见。” “是你,魏思远。” 韩成彦明显一愣,然后一字一顿说道。他手下的人见自己老大似乎认识眼前这个身材削瘦的男人,一时停住了脚步,只是视线还集中在那个男人身后的少年身上。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只是,不知我身后的这位少年,和你们发生了什么事,闹到了非动手不可的地步。” 魏思远像护小鸡仔似的将少年掩在身后,一手温柔握住少年冰冷的手腕,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魏先生,这事你别管。”韩成彦像是不愿多说,只淡淡回了这么一句。 “可他看起来应该只是个高中生,你们这么多人围着他一个,还就在酒吧门口,被人看去了,传出去怕是对酒吧的影响不好,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谈,何必一上来就动手,你说呢?” 魏思远对他冷淡的态度也不恼,只是语调缓慢地说着,声音让人听了觉得格外舒服。 “魏先生说得对,阿彦,带着你的人下去吧。” 沉稳威严的声音忽然在韩成彦的身后响起,韩成彦猛地回头,发现正是自己的老板,安炎。 韩成彦正准备开口说话,可在触及到他老板深沉坚定的眼神时,硬是把想说的话给生生地吞了回去,只一脸懊恼地冲着手下的人一挥手,转身便带着那群人离开了。 手下走开后,安炎这才将目光放在了魏思远身后的少年身上,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可魏思远却莫名觉得,他的笑意中暗藏着一丝危险,那只握着少年手腕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可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镇定自若地说:“谢谢安老板。” “哪里的话,我该谢谢魏先生才是。方才的事多亏了你,否则,传出去了,肯定是说我手下的人仗着人多欺负一个高中生,那还真没面子。”安炎换回了那见人就露出三分笑意六分算计还有一分散漫的表情,视线回到了魏思远身上。 “安老板您是明理的人,我们俩就别谢来谢去了。我今天只是凑巧,遇上这孩子被拦在门口,他似乎是专程来找你的。”魏思远说完,便侧头冲少年颔首一笑,松开了抓着对方的手。 “宁少爷。”安炎看着眼前这个长相俊美的少年,深沉的双眸眯了眯,如同一只黑猫潜伏暗处发现猎物一般露出了探究与玩味的目光。 “安老板,你上回说的交易,还算数吗。”少年对安炎过于灼热的目光并不在意,眼帘微微垂下,淡淡地看了眼安炎。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快写了一半了,然而还是没有评论,啊…(深深叹了口气 第21章第二十一章 听了少年的话,安炎眼神暗了暗。 “当然。不过这里太吵,换个安静些的地方如何。” “随你。”少年不甚在意地简洁说完后便垂下眼帘,谁也不看,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魏先生,我们就先告辞。日后有机会再见。”安炎客气而不失礼数地说完,便侧过身对一旁的少年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宁少爷,请。” “恩,再会。”魏思远对安炎微微点头,却发现眼前的少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半耷拉着的眼皮下的眸子注视着他,眼底一片宁静。 “魏先生,谢谢你。”终于,少年很是认真地道了谢后,才跟着安炎离开。 “真是个特别的孩子”这么想着的魏思远慢慢走进了时隔多年未进过的酒吧,发现眼前的酒吧完全无法与记忆中的重合,与过去的相比变化实在太大,如同从未来过,不变的,是在斑斓错杂的灯光下,肆意欢笑的寂寞人群,还有,孤身一人的自己。 垂首轻哂一下,魏思远坐到吧台,看着酒柜里琳琅满目的酒瓶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在震耳欲聋的音浪包围下,身后全是陌生的面孔,这里谁也不认识他,黑暗中所有人都戴上了假笑的面具而将心事掩埋至深处,开始了属于自己的彻夜狂欢。 一个人的长情_59 看着一双双恣意任性的双眼,魏思远忽然有了一醉方休的想法。 “一瓶威士忌。”想法一萌芽便不可阻拦地抽条生长,魏思远把自己身体虚弱这事儿一下子抛至九霄云外,对吧台年轻的调酒师点头示意。 “您的酒,请慢用。”加好冰块的透明四方玻璃杯被轻放在了面前,厚重的杯底在触及木质吧台上时发出了好听的声响,金黄色的清透液体被装在了华丽的玻璃瓶中,被端正地摆在酒杯旁,魏思远道了声谢便迫不及待地将烈酒倒进酒杯。 琥珀色的液体滑过冰块汩汩沉入杯底,最后覆盖过冰块儿,魏思远停下闲散的倾酒动作,轻轻晃了晃杯身,在听到了冰块儿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后,举起酒杯灌了慢慢一大口,冰凉顺滑的液体顺着喉咙而下,整个人顿时变得神清气爽,让他舒畅得叹了口气,不过,紧接着烈酒的猛劲就冲上了头,刺激着脑中的每一根神经。 魏思远将手肘支在吧台上,屈起食指用骨节在太阳穴周围轻轻一揉,然后继续大口地喝了起来。 太久没这么畅快地喝过酒了,仔细想想,自己从出院后开始滴酒都未沾过,因为出院前那位不苟言笑的主治医生说,酒精对他的身体有百害而无一益,最好把酒给戒了。 于是,在陆野的吩咐下,整个别墅里的酒在一天之内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在,自己并不是什么嗜酒如命的人,所以尽管以后的生活与酒无缘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不过,坚持了这么多年没喝,却在今天一下子破了戒,要是陆野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呢。 想到这,魏思远举到嘴边的酒杯忽然顿了一下,眼里的星辉变得黯淡了下来。那个人,哪还会管他是不是有喝酒呢,如今两人见面的机会都没有,陆野又怎会知道,这大半夜的,他没有老实地呆在家里睡觉,反而独自在这喧闹的酒吧里任性地喝着一整瓶威士忌。 在委屈悲戚的情绪涌上来前,魏思远摇了摇脑袋,似乎这样就能把这些坏情绪全部甩掉。这样做当然没有用,魏思远只好想着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 记忆中的黑衣少年再次浮现脑海。 其实,和陆野在一起之前,魏思远每年一个人跨年时,都会以一个人过大年夜太凄凉为借口,到这家年三十依旧热闹非凡的酒吧里小坐一会儿,说到底,内心深处还是对再次与那个黑衣少年相遇抱有一点期待的。 不仅如此,最开始时,他甚至还会做与少年重逢的梦,梦里,对方依旧穿着一身黑色却只有一张模糊得看不清五官的脸,可他看了一眼后便知道,那就是他。而正当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对方一步一步地走近直至身前,对方却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如同陌生的路人,留下他一人呆愣在原地。 时隔多年再想起,魏思远觉得,时远秋那时翻着白眼对此事发表的评论,还真是一点没错,只因自己单身禁欲太久,才会对一个连对方相貌都没记住的一夜情对象念念不忘。 为什么脑海中能像到的,尽是些令人烦恼的事? 魏思远顿时觉得心里堵得更厉害了,拇指轻轻摩擦了下杯壁,将盛满金色液体的酒杯送至唇边,仰头又是一口…… 大概是真的太久没喝酒了,这瓶酒还没喝到一半,魏思远便觉得脑里像装了一滩浆糊似的沉重而混浊,身体则轻得仿佛随时都能飘走。过沉的脑袋因为没有力气支撑而胡乱晃着,视野里出现的所有事物开始出现重影。 糟了,这要是醉了,一会儿该怎么回去呢。魏思远如是担忧完,便泄了全身的力气毫无防备地趴在吧台上闭眼酣眠。 可还没等他眯上多久,肩头便被一个人用手摇晃了起来,力气不大,却足以将他从诱人的睡眠中摘出。 当魏思远有些不耐烦地半睁起双眼,用手背支着下巴侧首斜睨,想看看到底是哪个烦人的家伙搅了自己的清梦,可在对方的身影闯入眼帘的那一瞬间,原本半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迷迷糊糊中,魏思远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个黑衣少年,于是,他有些吃力地用手肘撑起自己,眼里带着迷茫和疑惑:“是你啊,你终于来了吗。” “恩。”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低沉而磁性。 “我,嗝……不,不想见你了。”魏思远就像个小醉汉,一边打着嗝一边有些大舌头地说。 对方听后只是蹙眉啧了一声,看着说完就开始对着他一直傻笑的魏思远,终于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到底喝了多少酒才喝成这样,起来,我带你回家。” “一……点点。”魏思远伸出一只手,用大拇指捻着食指,弯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笑着回答,随即,好像才反应过来对方说要送他回家,立马又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露出一副不开心的表情,“不要你,你,送我。” “你想让谁送?”对方的声音似乎离得更近了一些。 “反正不要你,你快,走开。”魏思远皱着眉头,将视线从对方身上收回后,眯起眼睛想扭过头不再理睬对方。 “不要我,那你要谁?”看着魏思远有些疏远的表情,陆野沉下脸,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的双眼。 大概是被掐疼了,魏思远眼里瞬间聚满了一汪泪水,莹莹泪珠开始在他发红的眼眶里打着转却怎么也落不下来,脸上依旧是冷漠淡定的神情,微启双唇,说出的话语里带着一丝难以让人察觉到的委屈:“我要陆野,陆野……” 捏住下巴的手忽地一松,魏思远便自顾自地趴回了吧台,头变得越发沉重,眼皮也耷拉了下来,周围的嘈杂逐渐远离,头顶晃眼的灯光也变得朦胧不清,意识逐渐模糊,记忆中的黑衣少年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抚上他面庞的温暖干燥的大手,还有那句从耳侧传来的熟悉又温柔的呢喃:“我在呢。” 在听到陆野声音的一瞬,魏思远一直焦躁飘浮的心终归平静,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在对方将他从吧台前的高脚凳上抱起时,纤细的手臂缠上对方的颈部,昏沉的脑袋随之埋进陆野的颈窝,然后安心睡了过去,而对方只是默默纵容着他做出以上看似理所应当又熟练无比的动作,凝视着他的深邃眼眸带着一丝笑意。 等陆野把魏思远送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凌晨3点,走至床前将怀里熟睡的人轻轻放下,或许是冰冷的棉被不如他的怀抱温暖,尽管陆野的动作已经十分小心,魏思远还是蹙了蹙眉,纤长墨黑的睫毛颤了颤后两眼缓慢睁开,波光流转的眸子,不带任何掩饰忽地撞进陆野的眼里。 “醒了,难受吗?”陆野愣了几秒才缓缓说道。 一个人的长情_60 魏思远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歪了歪头,那双不眨一下的眼睛静静注视着陆野,像是不认识他似的,眼里带着一丝疑惑。 “我给你倒杯水,你躺好。”陆野看着魏思远有些迷糊的眼神,知道他这是还没有醒酒。 “别走……”在陆野转身的那一刻,一只看着纤细力气却不小的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角,转过头,只见魏思远露出一丝倔强与软弱相互交织的复杂表情,让那张苍白的小脸变得越发令人疼惜,随即一直紧咬着下唇的牙齿一松,眼里一片焦急,“你都不理我,你讨厌我了吗?” “怎么会。”陆野俯下身,像对待一枝纤细脆弱的玫瑰一般,伸手抚上身下人瘦削的侧脸,认真注视着对方,沉稳坚定的声音响起,“只要是你,我就不会讨厌。” “可你要走……”这句话仿佛有魔力一般让魏思远不由自主地松了手,随即将视线偷偷移到一旁,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醉酒后就变得有些孩子气的魏思远让陆野不禁宠溺一笑,原本严肃认真的神情也倏然添了一丝温柔:“不走,只是去帮你倒水。” 魏思远听到对方的话后,才重新将视线投到眼前离他只有几厘米距离的专注眼眸,像是在确认对方有没有在撒谎,默默盯着那双黑瞳许久,终于微垂眼帘应了句好。 看着魏思远脸上露出往常一般的恬淡表情,陆野心情也不由得一松,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倾身在那如宝石般珍贵的眼睛上印了一个吻,这才起身倒水。 当陆野再次回到卧室时,先前如同孩子一般的小醉汉早已睡得不省人事,端着水杯的陆野站在床侧,眉头微皱,轻轻啧了一声。 魏思远是被窗外强烈的光线晃醒的,睁眼的瞬间他立马撑起身抓过床头柜的手机看时间,果然,早就过了上班的时间。 脑袋里的神经仿佛被扯到极限的皮筋又酸又疼,一边用手轻轻按摩着太阳穴,魏思远一边回忆着前一晚的发生事情,发现记忆断在了自己无节制喝酒这一幕,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将喝的烂醉的自己送回了家。 “咚咚”伴随着两声规律的敲门声,房门被人从外推开,魏思远惊讶地看着此刻站在门外的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陆野。 “醒了,先把蜂蜜水喝了。”陆野将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随即抱着手臂淡淡地注视着魏思远。 端起杯子的魏思远低头望着手里的温水也不喝,对于陆野的出现感到十分惊讶,拼命在大脑深处搜寻着昨晚的记忆,却懊恼地发现,自己真的喝断片儿了,也不知昨晚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这么想着,不安转动的双眼还时不时往陆野的方向望去。 “那个,你,怎么会在这?” “昨晚我送你回的家,不记得了?” “抱歉,昨晚我好像喝醉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魏思远说完略带歉意地低下了头,却听到陆野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发现对方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算了,也没什么。先把水喝了。” 见对方没有再说什么,魏思远这才小心地将玻璃杯端起,发现自己确实口渴,便大口喝起这杯带着丝丝甜味的温水,一股暖流自胃扩散很快暖遍了全身,连带着头疼也好了许多。一杯水很快见了底,放下空杯后,魏思远抬起手捏了捏眉心,眼帘低垂,舒了口气。 身侧的床忽然陷下去一块,温暖宽厚的大手覆上魏思远两侧的太阳穴,轻轻按揉,欲裂的头疼很快得到了纾解,魏思远放下了自己捏着眉心的手,发怔地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 “医生说了,你不能喝酒。” 陆野说完这句便不再言语,只默默地帮着魏思远继续按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对不起,还给你添麻烦了。”看着对方的表情,魏思远知道他生气了,又补上一句,“下次不会了。” 一边说着一边偷瞄着对方的表情,只见对方剑眉微蹙,似乎,越发生气了。魏思远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只好抿起嘴不再说话。 打破屋内沉寂的是从肚子里不间断发出的咕咕声,魏思远这才察觉到自己饿了。 “肚子饿了吗?” “啊,有一点。”毕竟已经中午了,等等,今天还是工作日,“糟了,今天还要上班!”魏思远说完便打算跳下床,却被陆野按住肩膀。 “早上我帮你和时远秋请假了。” “好的……”也不知道时远秋有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魏思远闻言愣愣地点了点头。 “餐桌上有干贝虾粥,记得吃。我下午要去公司,就先走了。” “恩,谢谢,给你添麻烦了。”魏思远干巴巴地说完便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野其实并不急着要走,觉得魏思远状态似乎有点不对,步子怎么也迈不下去了,只好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前,看着对方有耷拉着脑袋,勾着背微微缩着肩膀,双手随意地搭在盘起的双腿上,似乎有些沮丧。 不禁想伸手摸摸对方因刚睡醒而有些凌乱的头发,手还未举起,对方却忽然抬头,漂亮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眼神坚定,“陆野,喝完酒很难受,我以后真的不喝了。” 只一句话,就让陆野压抑在心底的坏情绪顷刻间烟消云散…… 一个人的长情_61 作者有话要说: 醉酒能撒娇的小受呀~可惜不能再喝了,可惜~~~~ 第22章第二十二章 年末已至,公司里每个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魏思远喝完鲜美的虾粥后便急忙赶去公司,结果还没开始工作,先被时远秋叫去了办公室。 设计精巧的宽敞办公室里,简约的白色办公桌前,一个穿着米色休闲西装的男人懒懒地坐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斜睨着坐在他面前的魏思远。 “昨晚和陆野一起的?”时远秋淡淡问道。 “不是,我一个人出去的。”魏思远说完停了停,实在记不清喝醉后的事,“大概是喝醉后恰巧被他遇上,送我回的家。” “他想也是这样……怎么忽然想去喝酒,你以前不爱喝酒的。” “我婶婶……昨晚来找我说了些话。”魏思远说到这便停了下来,一脸苦笑地耸了耸肩。 “遇上那女人果然不会有什么好事,以后她再来,别给她开门。”时远秋翻了个白眼,一脸嫌恶,深深吸了口气后原本冰冷的脸缓和许多,轻声道,“别生气,以后我帮你欺负回去。” “好啊。”魏思远听到好友要为自己报仇,心底的阴郁似乎终于找到发泄口,眼角立马挂上了浅浅笑意。倒也不是真的想要时远秋给自己报复,只是有人能在自己生气时安慰自己还想着替自己出气,这种有人撑腰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以后心情不好,别一个人憋着,想喝酒找我。”时远秋对于魏思远一个人喝酒却不叫他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 “找你可以,酒就算了,可不敢再喝了。到现在头都还疼呢,我现在的身体……还真不能喝酒。”魏思远揉了揉脑袋,忽然想起今早在家对那个人许的承诺,那人听后,不再生气的温柔表情,让他的心底莫名泛起一丝雀跃。 敛眉沉思了一会儿的时远秋,看着魏思远带着明显笑意的脸,双唇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有问,撇了撇嘴随意道:“也好,不过年底应酬多,酒席上你别喝酒,我替你想办法。” “好,那就拜托啦,小时。”魏思远笑着应了。 当魏思远坐在灯光耀眼的酒店包厢里,眼睁睁地看着身旁的李希凡面无表情地喝下不知第几杯酒时,终于明白时远秋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了。 竟是让李希凡帮他挡酒。 魏思远有些心虚与过意不去,不知道对方又要在心里怎么吐槽自己没用了……不过,托李希凡的福,魏思远在酒席间,还真是一滴酒都没碰过。 又一杯红酒下肚的李希凡放下酒杯后,面不改色地站了起来:“抱歉,去下洗手间。” 李希凡出去后,也没人管魏思远,桌上其他人依旧在相互敬酒开玩笑。这次,是公司内几个平常接触较多的部门之间的聚餐,所有人加起来一个包厢就足够了。各部门的领导坐在大包厢正中央的一桌,魏思远跟着李希凡坐领导桌,普通职员分坐在周围的饭桌,四周基本都是熟人所以气氛还算活跃。 不知过了多久,魏思远这桌的领导喝酒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那个秃着头的市场营销部老大也醉得不行,烂泥似的瘫坐在座位上,大着舌头讲起了黄段子…… 说是去下洗手间的李希凡迟迟未回,魏思远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直接醉倒在厕所里了,想到对方喝太多酒也有自己的责任。于是,在众人嬉笑的热闹氛围下,他悄悄离席,走出包厢,向正好经过的服务员问了洗手间的位置。 按服务员指的方向走去,还没到洗手间,李希凡便出现在了魏思远的视线中。 只见对方正一动不动地随意坐在了走廊的地毯上,斜靠着身后贴着复古环纹壁纸的墙,原本整洁服帖的衬衫西裤因此添上了不少褶皱。李希凡所靠的那堵墙的边上就是卫生间,时不时有人进出,却丝毫未将皱着眉紧、闭着双眼席地而坐的人吵醒。 魏思远上前试着叫了叫对方,对方却像座雕像似的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回应。李希凡喝酒并不上脸,只是他这么毫不顾忌地坐在地上,眉梢眼角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魏思远站在一旁看着,忽然有些不忍心将对方叫醒。 正当魏思远犹豫时,身旁传来一个带着诧异与疑惑的温柔声音: “希凡?” 一位身着米色细格复古英伦风的西服套装的长发女人,站在厕所前,略施淡妆的精致脸蛋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清如秋水的杏眼投在李希凡身上,里面的关切显而易见。 一个人的长情_62 “抱歉,请问你是……” “你好,我叫季璎,他的……前女友。他这是怎么了?” 竟然是李希凡的前女友,这个世界还真是小。不过,上来就承认自己和李希凡交往过,还是真是有点儿意思。 果不其然,眼前这个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丝娴雅的女人,望向李希凡时的眼神,藏着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情,看得出来,她对李希凡还很在意,分手了还真可惜。而李希凡,目前似乎还是单身…… 这么想着的魏思远微笑道:“季小姐你好,在下魏思远,是李希凡的同事,今天部门聚餐,他可能喝的有些多,醉倒在这里了。不知道能否麻烦你帮忙看着他一会儿,我去给他要杯蜂蜜水来,解解酒。” “好的,你去吧,我在这看着他。”季璎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咬着唇看了眼醉酒不醒的李希凡,还是答应了。 当魏思远端着一杯蜂蜜水回来时,李希凡还是没有醒来。而答应照看他的季璎则静静蹲在他身侧,手肘支在膝盖上,手背托着下巴,脚上踩着一双有七八公分高的米色细跟短靴,却丝毫不觉得累地呆在李希凡身旁,歪着头,出神地望着他。 “久等了。” 听到魏思远的声音后季璎才回过神,撑着下巴的手随即放下,自然而然地伸到他身前,温婉一笑:“我来吧。” “那就麻烦你了。”魏思远将蜂蜜水小心递给对方后补充道,“水是温的,能直接喝。” 季璎听后点了点头,一手端着玻璃杯,一手放在李希凡肩上不停摇晃起来:“希凡,醒醒……” 一开始,李希凡依旧稳如泰山地坐着闭目安睡,很快,双眉紧皱,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奈何那只阻挠他睡觉的小手还在不依不饶地抓着他的肩膀摇晃,终于,细长的双眼微启,感受到刺眼的灯光后眯成一条缝,在看清身旁人是谁时,脸上的不快瞬间被惊讶所取代,黑漆漆的眼瞳猛然瞪大:“阿璎!” 看着李希凡原本有些发怔的表情陡然剧变,魏思远觉得,那杯用来醒酒的蜂蜜水似乎有些多余。 “把蜂蜜水喝了,醒醒酒。”季璎对他的反应未作理会,将视线从李希凡脸上移开,冷淡地说道。 一口热水下肚,李希凡轻轻舒了口气,眼里依旧带着倦意,看向季璎时添上了一丝温柔:“别蹲着了,不然一会儿站起来该晕了。” “恩。”季璎轻轻应了声,冰冷的表情瞬间瓦解,变得有些疲惫与忧伤。慢慢站起身,季璎望着李希凡,一只手无意识的紧揪着衣角,欲言又止。 “怎么了?”李希凡那张能把女同事给说哭的严肃脸,此刻晕染着温柔,询问的语气就像慈爱的家长和自家小朋友说话一样柔和而关切。 “喝不了就别喝太多酒。我……同事还在等我,先走了。”像是有些生气地说完,季璎便抿着嘴有些慌乱地转身走了。 直到看不到对方的身影,李希凡这才把视线移开,有些失落:“拉我一把吧,谢谢。” 用力将对方拉起,魏思远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没醒来之前,她很关心你。” 李希凡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两人一路无言回到了包厢内。 桌上余下的各位还没来及继续灌李希凡的酒,就只见他闷头睡倒在了饭桌上,怎么叫也叫不醒。众人见他直接醉倒也就没再理会,又各自喝了起来。 聚会结束时已经将近十点,负责送醉酒的李希凡回家的依旧是魏思远。 车稳稳地停在云水苑七栋前,大概是之前睡够了,李希凡此刻还醒着,却没有下车的打算,细长的双眼不带一丝情绪地望着车窗前方,似乎陷入了沉思。 魏思远见状也不打扰他,只陪着他安静坐着。 车旁并排着两棵落光了树叶的梧桐,光秃秃的枝杈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曳,车内开着暖气,顶灯橘色的暖光似乎让车厢变得越发温暖,坐在车内竟生了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我觉得很无趣。”李希凡忽然开口说道。 “觉得……什么无趣?” “任何事情。吃饭也好,和朋友出去玩也好,都很无趣。工作也一样,工作的内容对我来说十分容易,工资时远秋开的也很高。换做是以前,我会很开心,可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 “你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情吗?” “没有,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唯一的乐趣好像就只有在考试排名出来后,看第二名差我的分数。” 听完学霸的兴趣,魏思远尽量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好在对方并没有在看他:“可你不是说,换做是以前,你会开心吗。” 一直凝视着远处的李希凡眼帘微垂,漆黑的瞳仁被悄悄隐藏:“以前,季璎在我身边。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做什么事情都很有趣。她父亲不喜欢我这种家里没背景的普通人,让她和我分手,她就从家里搬出来和我一起住,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很幸福。” 说到这,李希凡嘴角微扬,“于是我开始专注于工作,因为我想得到她父亲的认可,也想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那是我第一次有想要做成一件事的强烈欲望。我开始不分昼夜地工作,连周末也没放过,有时加班甚至能连续好几天不回家,虽然很辛苦,但每做成一个案子,每一次升职加薪后,我都能看到季璎脸上开心的表情。她开心,我就开心。 一个人的长情_63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忙得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一开始,我只是忘了和季璎约好的晚餐和电影,后来,说好的度假,彼此的生日,在一起的纪念日……因为这该死的工作,我把这些都给忘了,而季璎也没有怪我,因为她知道我这么拼命是为了她,因为她爱我。 我却把她对我的纵容视为理所当然,到最后,我甚至忘了自己到底为什么才这么卖力工作,它似乎从一种手段变为了目的。而当我终于想起时,季璎已经离开我了。你说,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就给忘了?” “可能走得远了,人就会容易忘记自己踏上这条路的初衷。生活大多千篇一律,每天做着相同的事,循环往复,消磨着你的热情,于是你习惯了每天都走一样的路线,做一样的工作,见一样的风景,不知不觉中也习惯了身边的人对你的爱,可是,爱并非理所应当就能拥有,他如同一枝沐浴晨露而新生的娇嫩玫瑰,诱人却也脆弱,需要我们精心维护。”魏思远遥望着黑蓝的夜空,缓缓说道。 “是吗。”李希凡轻声问道。 “是的。”魏思远叹了口气,如是说道。 “其实还不晚。”在李希凡下车时,魏思远忽然说道。 看着对方不解的神情,魏思远解释道:“她还喜欢你,就不晚。” 李希凡听了一怔,很快释然一笑:“谢谢你。” 车门打开的一瞬,冰冷的寒风阴恻恻地吹向全身,冻得魏思远打了个冷颤。站在楼底望着眼前似乎没有尽头的楼梯,魏思远忽然觉得关节隐隐作痛,是不是又降温了? 深吸一口气后呼出,温热的哈气霎时成了白雾慢慢散去,打算一口气走到家门口的魏思远在看到楼梯间站着的身影时,突然顿住脚步,有些惊讶:“陆野,你怎么来了,站很久了吗?” “听说你们公司今天有酒会,怕你又喝酒了。”陆野解释了原因,直接忽略掉了第二个问题,慢慢走到魏思远面前,动作自然地将他拉进楼道里,好让他不再吹冷风。 “别担心,我和小时提前说了我不能喝酒,所以今晚我一滴酒都没有碰。”魏思远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陆野听了也淡淡一笑:“夜里凉,关节还疼吗?” “一点点,不过我今天穿的比较厚,所以还不严重。”魏思远无所谓地说着。 陆野听了,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轻轻将魏思远拉到台阶上,默默转过身,低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道显得有格外清晰:“我背你上去。” “恩,那辛苦你了。” 魏思远盯着熟悉的肩背,实在是在抵制不住这诱惑,只犹豫了一下,便轻轻靠在对方的背脊上,手臂主动环住对方,头也跟着埋进对方的肩窝,轻声低语。 或许是在室外等了很久,陆野的外套像是被寒风浸透了,带着微微的凉意,不过两人紧贴着的身体间产生的体温很快便将这外套捂热了。 魏思远安静地趴在陆野肩头,发现自己平时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完的楼梯,如今却一下便走到了尽头,这不,自己大门立马出现在了眼前。 被稳稳放下的魏思远有些意犹未尽,站在家门口一时没有动作。陆野见了,冲魏思远抬了抬下巴:“进去吧,外面冷。”魏思远只好不舍地拿出了钥匙,开好门后看陆野没有进屋的打算,说了句早点休息便准备关门。 陆野见了刚转身准备离开,魏思远清冷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 “陆野……我总是理所当然地享受你给我的爱,却始终没有回应,让你觉得累了吗?” 所以,才那么毅然决然地让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蒸橙子水真的好吃!不冰,还有水果罐头的感觉,大家可以试试,适合冬天吃东西怕凉的小伙伴~ 第23章第二十三章 有些道理说给被人听时,我们头头是道。 可到了自己身上,原本清楚明了的道理,却成了一团缠成死结的毛线,怎么也捋顺不了,还越想越乱。 一个人的长情_64 起码此时的魏思远就是这样。 前一刻他还和李希凡说了恁长的大道理,论及恋爱甚至生活,将二人分手的原因臭屁又文艺地说了一通,现如今,他却对自己和陆野分手的原因,呃……姑且算是分手吧,表现出了极大的困惑。 一样吗? 毫不费力地赢得对方的爱,霸占对方的爱,却将自己的爱紧紧攥在手心,藏在身后,惟恐被抢了去。一味地付出却没有回报,失望累积,“入不敷出”,对方会放手,最正常不过。可那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就忍受不了了呢。 到底是不是呢。这么想着的魏思远看着陆野的背影,忍不住问了。 “不会。”陆野转过身,定定地看着魏思远,“不觉得累。” 两人如同以往一般,什么话也没说,相互注视着。一个人站在漆黑的楼道,一个人沐浴在玄关处的橘色灯光下,大门随意敞开着,周围一片静谧。 魏思远怔怔地望着对方,想要问对方,那是为什么,为什么让自己离开。内心深处似乎有个期待的答案,自己在期待什么呢……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觉得有些害怕,魏思远目光闪了闪,忽然又不想问了。 看着魏思远欲言又止的模样,陆野不在意地朝楼道边的玻璃窗望去,轻叹了口气,低声无奈道:“不是你想要自由吗。” 言罢,余光淡淡一扫愣在原地的魏思远,指尖抚上他的发端:“进去吧,小心着凉,我走了。” 天气变得越发的冷了,魏思远畏寒,所以每天出门前都往自己身上套好几件衣服,好在他身材瘦削,尽管裹得很厚,却不会显得臃肿。 离过年还一个多月,公司年会的时间也终于定在了一月下旬,每个员工收到了带有编号年会邀请函。拿到邀请函的那天,李希凡把魏思远叫到了办公室。 “李总监,你找我。” “恩,这是我的年会邀请函,年会的时候你拿着,到时候摇号抽奖,万一中奖了,奖品送你。”李希凡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我运气一向很好,一般这种抽奖活动,我都能中。” 魏思远听了笑着应下,接过对方递来的年会邀请函后不禁问道:“李总监,你不去参加年会,没关系吗?” “没事,年会奖品的钱给到位了就行,时总也答应了。”李希凡说完轻咳一声,“主要是,年会那天是季璎生日……” 魏思远终于会意,笑容变得更深了:“恩,那祝你那天能玩的愉快。” “对了,最近我一般会准点下班,有些着急处理的工作你帮我处理,做不了决定的直接打电话给我就好。”像是不太习惯谈论这个话题,李希凡轻咳一声,立马换了个话题。 “好的,明白。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魏思远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发现他工作能力真的很不错之后,李希凡开始试着把一些重要的工作交给他去做。不负所望,魏思远每次都能很好地完成。如今,他终于算得上是一名副其实的总监助理。 从李希凡办公室走出来后,魏思远会心一笑,为李希凡打算主动追回季璎的决定而感到高兴。 这世上,有的人为了找到自己真正爱的人不知花了多长时间,有的人或许等了一辈子也等不到那个对的人。而李希凡和季璎,两个明明还相爱着的人,怎么能不去好好珍惜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呢。 工作多了以后,魏思远为自己能真的为公司做些有益的事而开心,不过,和以往只有杂活的时候相比,下班的时间确实推迟了许多。 处理完要紧的工作后,办公楼已经空了一大半,走在楼外街道上的也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远处高楼的各色灯光在夜空中熠熠生辉,天上的星星显得黯淡起来,路上的行车也不甘示弱,红黄相间的车灯首尾相接,缀成了一条朦胧耀眼的梦幻彩带。 时间有些晚,魏思远便直接找了公司附近的小餐馆,吃了碗热腾腾的汤面后,才慢慢开车回家。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走到楼梯口时,魏思远下意识地向两旁望了望,可四周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艰难地爬完楼梯后,魏思远疲惫地叹了口气,手里拿着钥匙面对着紧闭着的大门,竟有些不想开门。 楼道旁的窗户敞开着,寒风凉飕飕地吹过,魏思远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想象着开门后独自呆在冷清的房子中的自己,恍惚间觉得,这屋里屋外好像是一样的。 天气变冷了,人似乎越发感到寂寞。阴恻恻的冷风透过厚厚的衣服吹至肌肤,钻入骨髓,寒气长驱直入地凉进了心底。 幸福给人的感觉是温暖的话,那么寂寞就该是寒冷了吧。 刺骨的冷风将魏思远浑身浸透得不带一丝温度,等他终于反应过来要开门时,身体竟变得有些僵硬,开门时,手指冻得连弯曲一下都费力,房门一开,魏思远立马拖着僵冷的身体进了房子。 果不其然,任性地吹过风后,脆弱敏感的关节立马抗议起来,连预告都没,一阵一阵钻心的疼很快自骨头内部发散开来。魏思远俯下身,用手指揉了揉两腿的外膝眼,疼痛并没有得到舒缓,只好忍着痛慢慢挪到沙发旁坐下,盖上厚重的毛毯后又将客厅的空调打开。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魏思远已经疼得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瘦削的背脊微微驼着,手掌盖在膝盖正上方的毛毯上,企图将隐隐作痛的地方捂热,仿佛这样就能让疼痛减轻一些。 一个人的长情_65 要是,陆野在家就好了…… 这样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抱起放在柔软的沙发上,即使客厅开着暖气,也还是要用厚重的毛毯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做完这些,再独自走进厨房,把家里常备的粗盐放进锅里炒热,然后将有些烫手的粗盐装进纯棉布袋中,再回到魏思远身边。 熟能生巧,经常这么做的陆野,往往很快就能做出简易精致的粗盐热敷包,然后,拎着热敷包走到魏思远身旁,先是坐到沙发上,让抱膝坐着魏思远躺下,头枕着他的大腿,再将热敷包隔着魏思远的睡裤放在膝盖的位置上,随之厚重的毯子再次盖下。 热乎乎的粗盐隔着布料,很快便将舒适的暖意自膝关节流淌至全身,身上暖了,膝盖就不那么疼了,再这样暖洋洋的氛围下,魏思远很快就变得昏昏欲睡。 每当这时,魏思远都会像一只餍足的小奶猫,舒服得轻轻一哼,然后撒娇似的将头埋进陆野的腰腹处一蹭,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很快眼皮子便打起架,最终渐渐进入梦乡…… 可这里是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家,没有陆野……发着呆的魏思远,失望地想着。 不知何时起,潜意识里,总把家和那个男人挂上钩。 室内的温度在空调的作用下开始变暖,可魏思远还是觉得骨头里一阵一阵钻心的疼。如果,现在打电话给陆野,和他说自己膝关节又疼了,对方肯定会很迅速就过来的吧。 就像上回一样,因为担心,所以在知道自己可能会喝酒后,便不知从几点开始守在楼下,固执地等着自己回来。 好想见他。 这念头一冒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想见他,想见他,想见他……神思似乎全被那人牵走,扑通跳动的心脏似乎迫不及待地想挣脱胸膛,直往那人身前窜去,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那人的面容,看起来冷冷的,可望向自己的眼睛,却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正如寒风雪冬里乍现的一抹浅浅阳光,让人觉得舒服又温暖。 目光投向静静躺在茶几上的手机,只要一个电话,不论现在有多晚,陆野都会马不停蹄地赶来见自己…… 指尖触到手机的一瞬,魏思远手指微蜷,脸上神情黯淡,又把手收了回去。 真卑鄙,明明已经离开对方,可一有需要便又不管不顾地让对方赶来,像个在父母溺爱下恃宠而骄的孩子,一味地只想着自己,却从未考虑过,对方在得知自己身体状况糟糕后会有多担忧,深夜从郊区开车赶来又有多辛苦,凭什么要让对方任由自己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呢? 不过是仗着对方对自己的关心与愧疚。 明明很多时候,魏思远都不想因为自己而去麻烦别人,可到了陆野这,他却好像只会给对方添麻烦。 想到这,魏思远的背脊似乎弯得越发厉害,一个人蜷缩着坐在沙发上,落寞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只被人抛弃在冰冷街道上的可怜小狗。 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起,魏思远心跳一停,慌乱拿起手机,看清显示屏后眼里的期待一闪而逝:“小时。” “恩,开个门,我在你家门口。”时远秋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魏思远听了立马起身去开门,果然,一身卡其色定制毛呢大衣的时远秋,正拎着个纯黑行李箱,拿着手机,长腿交叉着半倚在门旁,狭长的丹凤眼在瞥到魏思远后眉头一皱:“脸色怎么这么差?” “吹了点儿冷风,关节有点儿疼。”魏思远有些吃力一笑,“这么晚,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魏思远就被时远秋沉着脸扶到沙发上做好,替他裹上了毛毯后才将自己的行李提到屋内,关了门便拿起手机拨了个号。 电话很快被接通,时远秋冷着一张脸说道:“是我。叫宋医生来一下魏思远家。”说完便皱着眉准备挂断电话,可能因为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什么话让他不太高兴,时远秋轻咬下唇有些不耐烦,“不是我,你别来,我还不想见你。” 说完这句话的时远秋这才利索地挂了电话,走到魏思远面前俯身问道:“家里有取暖器或者热水袋之类的吗。” “恩,房间衣柜里有个充电的暖手宝。”魏思远疼得没了力气,轻声回道。 “等着,我去拿。”时远秋轻轻一捏魏思远的肩头,转身走向卧室。 当温热的暖手宝被放在膝头时,魏思远轻轻舒了口气,放松下来的身体轻靠在坐在一旁的时远秋肩头,悠悠地晃了晃膝头的暖手宝,眼睛望着前方:“谢了。你怎么来了?” “和他吵架,来你这儿借住几天。”时远秋说完撇撇嘴,余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魏思远的膝盖,“你这老寒腿怎么回事儿?” “没什么,就是天冷了容易骨头疼……你们,吵得很厉害?” 魏思远问完,发现一向伶牙俐齿的友人竟一时语塞,目光不自然地飘了飘:“我其实没怎么生气,主要是知道了些事儿得和你说……不过说真的,看他着急的模样,还挺有趣的。” “那就好,你说的事和我有关?”魏思远听了觉得好笑,眉眼弯了弯。 “恩,算是吧。就当年,公司快破产的时候,我们不是一直都以为,是陆野为了强迫你和他在一起,才叫上傅良这木头联手做的吗。毕竟先和我们公司谈生意的是陆野,而且,当时他从看到你开始,眼睛就没从你身上挪开过,我就一直对特他警惕。我是真没想到,木头那个时候就存了心思,我压根看不出他喜欢我…… 所以,公司一出事儿,我就以为是陆野搞的鬼,自然而然就把所有事都赖他一个人头上了。 一个人的长情_66 可我搞错了。当初想要搞垮我们公司的其实是傅良,他开了条件让陆野帮他而已。只是,后来我们找陆野谈判,他也没否认这件事,只说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更不可能怀疑到我家那位身上。 好了,就这事儿,虽然你和陆野已经分开了,但是这锅他背了这么久,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知道一下的。” 时远秋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大段话,然后有些心虚地看了眼魏思远,发现对方一直在静静听着,眼里没有一丝波动,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正打算开口问,却听到一阵敲门声。 来的是提着医药箱,黑着脸的宋医生。 “宋医生来得够快啊,快进来。”看着对方呼吸有些急促,时远秋闭着眼睛都能想得出,傅良是怎么阴沉着一张脸让对方短时间内赶过来的。 “可不是,人被你惹怒了,遭殃的反倒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宋医生皮笑肉不笑,提着药箱走进了屋内。 毕竟有求于人,时远秋听了若无其事地屈指蹭了蹭鼻头,跟在了对方身后。 魏思远的病状比较突然,应该是当晚吹冷风造成的,宋医生大概地了解了情况,二话没说,便拿出箱子里的针灸包。 帮魏思远针灸了快一个小时,见他的疼痛终有缓和,宋医生这才收拾了药箱准备走人,只是,脸色看起来还是那么“不友善”,尽管如此,在走之前还是尽职地对魏思远说道:“你这情况还不算严重,主要还是三分治疗七分养,没事儿多泡泡温泉,注意别受寒。再犯的话,可以让人给你做个粗盐热敷包敷一敷。” 两人听了忙道谢,因为太晚也就没有留宋医生,直接让人回去休息了。 “那个,替我家那位和你说声对不起啊,要不是他当初蔫儿坏的,你也不会被陆野那死变……咳,被他关那么久。”时远秋看着脸色好很多的魏思远,别扭说道。 “小时。”魏思远听后没什么反应,低垂着眼眸让人猜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低声唤了句友人的名字后便不再言语。像是思索了许久,终于抬眸注视着友人,眼里带着困惑,“我……好像喜欢上陆野了。” 时远秋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一脸无害的魏思远的脸颊,用着恨铁不成钢语气说道:“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你要和我说的就只有这个?刚刚我说的你听进去了没,恩?”说完掐着魏思远侧脸的手指又加了些力气。 “我……听,听了。”魏思远被掐得泪花都泛了出来,一边倾斜着身体想躲开友人的魔爪一边委屈道,“我,不会怪你家傅先生的。可是陆野,我发现,当年那些事,他是不是背后的操纵者我并不在乎,我甚至有些庆幸当初我们误会他,让我有机会和他在一起。” 一直恶作剧的手终于松了力气,魏思远愣愣地抬手揉了揉被掐红的脸颊,目光投向黑屏的电视机,说出的话,蕴含着说不出的落寞与率真:“小时,我很想他。关节疼的时候,我差点就打电话给他了,又怕这样会让他觉得烦……” 时远秋叹了口气,抬起手臂呼噜了下魏思远头顶柔软的发丝:“没出息,想他就去见他吧,你喜欢就好。” “恩……”魏思远扭过头,如释重负一笑,继续道,“你也别和傅良生太久的气了。” “放心吧,他那么喜欢我,我舍不得让他难受太久,更不想错过太多次和他上床的机会。”时远秋说完狡黠地眨眨眼。 就像时远秋说的那样,他在魏思远这儿呆了不过三天,终于忍受不了一个人睡书房而身边连个取暖的人都没有的日子,于是半夜里一个电话把傅良叫来。对方毫无怨言地赶来,把睡眼惺忪的时远秋直接抱了回去。 走之前,时远秋趴在傅良的肩头,凤眼半闭半睁,懒洋洋地说道:“魏思远,喜欢的话,就别考虑太多……有些东西,你不去争取,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能得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有一杯热乎乎的咖啡相伴,不能更棒了~ 第24章第二十四章 落日余晖,橙蓝交叠于天际,晕出一片诡谲的蓝紫,浸透了无垠天空下的凡世,湛蓝通透的爱琴海变得深沉,却依旧无瑕;悬岸上,密集交错的白身蓝顶建筑周围,紫烟氤氲,橘灯点起;纯白风车染上紫晕伫立于露天泳池旁,亮着灯光的池子碧莹莹的…… 海风拂面,发丝飞舞,海水敲打着礁石的声音回荡四周,崖顶一处白房顶层的露天泳池前,白色的雕花长椅上坐着一男一女,视线越过那一汪深蓝,望向海天一线余晖残留的远方。 一脸倦意的阮星轻靠在身侧那人的肩上,浅樱色的薄唇轻启,话语轻得快要碎在了海浪声中:谢谢你,陆河。 陆河安静笔挺地坐着,幽深的瞳孔如死水般得让人看不出情绪,听到对方的话,眼帘微垂,淡淡回了句:乐意至极。 声音里的隐忍和颤抖却被这漫天浪涛拍岸声所掩盖…… 一个人的长情_67 已经整整两周了,魏思远和陆野之间的联系淡得似蛛丝一般随时都可能隐形不见。不仅见不到陆野,就连小家伙也因为要参加国外的冬令营而没办法来看他。这让他很郁闷。 很久没有见到陆家父子俩的魏思远,心里空落落的,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如细沙般不断从自己的指缝中悄然逝去。 要是下雨就好了…… 魏思远在心中如此期盼着,这样,就借口关节疼把陆野叫来,可越是期盼越是盼不来。这该死的雨天怎么也不来,每早望向窗外,都是晴空碧天,万里无云。 每周末都在厨房心情愉悦地忙活着的魏思远,此刻却只能安静地坐在床头发呆。他一直以为,只要陆野答应了让陆幽鸣每周末都来看他,他和小家伙之间的关系就会如之前一般一直亲密下去。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就像这次,陆幽鸣会因为冬令营而没办法见自己,今后,随着小家伙慢慢长大,他也会想要有自己的私人时间,和朋友相约出游或是呆在,总之,不会把闲暇时间浪费在见一个呆板无趣的大人身上。 他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成长着,见证他摇晃的乳牙脱落的人不会是自己,在他拔苗时每天为他量着身高的不会是自己,第一个和他分享喜悦的人不会是自己,在他迷茫时和他谈心的也不会是自己…… 于是,在小家伙变成青葱少年的期间,他会渐渐地习惯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日子,最初分离带给他的浓厚思念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淡…… 爱即是陪伴。 其实早在自己决定离开的那刻起,自己和陆家父子之间的羁绊就被自己硬生生地扯断了。 只是,如今自己又后悔了。 俗套的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自己也沦为了那个追悔莫及的人。 魏思远忽然极度希望自己能够回到陆野让自己离开的那个夜晚,他想诚实地告诉对方,他舍不得别墅里陆野刚为他种上的玫瑰,舍不得无时无刻都爱粘着自己的小家伙,舍不得那个当初说着要永远和自己在一起的人…… 明明有那么多的不舍,他却把所有情绪偷偷掩藏至心底,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连自己都骗了过去,最后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就真的离开了。因为自卑,因为懦弱,魏思远自虐一般地想,这样一个糟糕的老男人活该总是一个人。 坏情绪的积压,让魏思远开始陷入了无限的自我厌恶之中…… 倾泻而下的阳光里,一个瘦削的男人穿着宽松的纯白蓝边睡衣,怔怔地倚在床头,纯棉布料服帖地盖在苍白的肌肤上,浑身笼罩在一片金色光亮之中,宛如略带病态的天使让人不敢亵渎。 年底繁重的工作过后,终于迎来了众人期待已久的年会。 这天,从清晨起天空就是灰蒙蒙的,铅色的云朵仿佛被扯坏的棉絮,一块又一块,懒洋洋地飘在空中,笨重的身躯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迟缓移动着。直到乌云之间的缝隙变得越来越细甚至消失不见,纯白轻盈的雪花终于摆脱了乌云,纷纷随风飘落,宛若坠入尘世的精灵。 在飘雪的陪伴下,公司全体员工提前下班一同搭乘公司租的大巴前往年会会场。 摆满酒席的宽敞大厅、打着五彩灯光的绚丽舞台、播放着公司卓越业绩的大屏幕……魏思远拿着两张年会邀请函跟着人群步入会场,最后在属于自己部门的圆桌前落座。 在如此热闹活跃的年会现场,魏思远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对周围的一切都兴致缺缺。被同事问到脸色为何不太好时,魏思远也只是借口说自己可能着凉了,让对方不用担心,然后继续心不在焉地端坐着。 好在众人的注意力,大多被年会舞台上的表演和期间最受欢迎的抽奖环节所吸引,没有注意到此刻状态不太对劲的魏思远。而好友时远秋,作为公司的老板,自然而然成了员工们敬酒的对象,在喝下不知多少杯酒后变得醉醺醺的,到最后只想闷头大睡,根本没时间去关注安静坐在酒席前的魏思远。 好不容易熬到年会结束,魏思远一个人拎着年会奖品穿过会场准备回家。 李希凡说他运气好还真不是骗人的,他的年会邀请函上的号码果真被抽中了,奖品是一个最新款的iPad。虽然不是奖品中最好的,却比没有抽中任何奖品的魏思远好太多了。 奖品最终落在魏思远手里,可他看起来却还是无精打采的。 一到室外,清冷凛冽空气迎面扑来,带着雪天独有的清新味道。飘落的雪花在草坪上累积成了薄薄的一层白纱,脆弱纯洁的模样真是令人又爱又怜,又想要毁掉……魏思远驻足怔怔地望着这片纯白,不禁这样想到。 自嘲一笑,算是迁怒吧。魏思远将这个念头甩开,不再关注这漫天飞舞的雪花,继续迈开步伐前行。 因为下雪路滑,魏思远开着车只能低速前行,前车窗规律摆动的雨刷,车内温热封闭的空间,还有那不停歇飞舞的雪花,所有的一切都让魏思远莫名觉得烦闷。 这种感觉其实并不陌生,以往也会在某一天忽然变得抑郁,连带着整个世界也变得灰暗,魏思远想,这也许是生活中一些难以察觉到的小小不痛快一点一点累积在潜意识里,等达到饱和的那天,因为偶然的契机,猝不及防地一齐爆发,随着阴郁的心情一同发泄出去,然后再继续累积、爆发……如此周而复始。所以,当心情莫名变差时,并非没有理由的,只是缘由太多、太细碎,你没法拼凑出来。 可这回与以往的沉郁不尽相同。它有那些无意中累积的烦闷,更有一个魏思远能清楚意识到的令他如此煎熬的事实——他快要失去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了。 花了近一个小时,魏思远才将车开到了自家楼下。 一个人的长情_68 关了车灯后,本该漆黑的楼下小院在周围莹白雪层的照映下,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白光,也让魏思远一下车就望见了那个他一直期盼见到的男人。 陆野身着一件浅灰色的羊毛风衣,肩宽腰窄的他将衣服撑得十分有型,冷风拂过没有扣上纽扣的风衣,修长的双腿隐隐若现,显得不羁而野性十足。 他随意地半倚在身后的纯黑轿车边上,侧首怔怔地望着簌簌下落的雪花,似乎在出神地想着些什么,眼角竟带着浅浅笑意。浅灰的风衣、温柔的雪花,让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轮廓多了几分柔和。 发呆的他没有看到魏思远。 一步一步小心地走进如雕塑般纹丝不动的男人,魏思远眼睛也不眨地直直望着对方,瞳孔深处倒映陆野孤独的身影。 就在离陆野还有两三米的距离时,他终于有所察觉。不带焦距的眼神霎时变得警惕而锋利,在看清来人后,表情倏尔变得冰冷,前一秒还算温柔表情仿佛成了魏思远的幻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像是被猛兽盯上的猎物,魏思远直觉出一丝危险,手指微蜷,向前的步伐忽然顿住,下意识地将脚尖往后一移,脚跟还没落地,就被陆野迅速上前强势扣住手腕,重心随之向前倒去…… “嘶……” 下巴直接撞上对方硬邦邦的胸膛,魏思远痛得抽了口气,眼睛酸得直泛泪花。 往下拽着自己的手臂想要挣脱对方的大手,对方反而攥得愈发使劲儿,纤细的手腕在牢牢的禁锢下尤显脆弱,骨头好像要断了,正隐隐作疼,魏思远咬了咬下唇,保持着紧贴着对方的姿势仰起头,眉头微皱:“陆野?” 陆野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眼里布满水汽,仰头望着自己的魏思远,视线扫过对方刚咬过还带着水渍的下唇,神色一动,想也不想就俯身吻了下去…… “唔……” 魏思远瞪大的双眼望着陆野,只见对方仍旧死死盯着自己,微凉的嘴唇堵住自己的嘴,湿滑的舌头带有侵略性地闯入自己的口腔肆意扫刮舔舐,舌头也被对方纠缠着用力吮吸,后脑勺被宽大的手掌托住,魏思远被迫仰着头承受着这个过于猛烈炽热的亲吻,嘴里不时溢出一两声急促的喘息。 霸道而又绵密的吻让魏思远很快失了神,周遭是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的呼吸却异常灼热,余光里是那漫天飞扬的雪花,他甚至还能清楚地看到,几片薄薄的六棱柱晶状的雪花,悄悄落在陆野黑羽般的睫毛上,然后瞬间由白色变为透明,化作一颗颗小水珠缀在其间…… 直到魏思远被亲得腿软到站不住,陆野才伸手一把捞住了要往下掉的他,绵长到令人窒息的吻仍未中断,陆野又俯下身,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将他猛地抱起,魏思远从善如流地伸手环住陆野的脖颈,然后被对方一边亲着一边抱去了那辆快要隐匿于夜色中的轿车后座上…… 后背刚接触到真皮坐垫,魏思远就被陆野欺身压上,随着“砰”的一声关门车响,风雪、声响都被隔绝在外,安静昏暗的车厢里只剩下二人交叠着的粗重呼吸。借着窗外积雪映照的微光,魏思远抬手抚上陆野那张刀刻般冷峻的侧脸,不解问道:“你怎么了?” “我后悔了。”陆野低沉磁性的声音冷冷的。 “后悔什……啊!陆、陆野,唔嗯……” 魏思远正想问他后悔什么,却猝不及防地被陆野狠狠吻住,在他的注意力被吻转移时,毫无防备地,外套被粗暴脱下,毛衣内衣也被毫不留情地剥了下来,裸露的皮肤接触到微冷空气的瞬间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野,不、不要这样……”魏思远急切地说完,将手掌抵在胸前颤抖地挣扎着想要将对方推开。 “别动……”陆野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身上散发出一丝让人不敢拒绝的危险气息,宽厚有力的手掌抚上魏思远的喉结,一路下滑至小腹,随后再往下……魏思远今天穿的松紧带长棉裤,正好方便了他接下来的动作,那只使坏的手轻轻一拉便将裤子褪至腿间…… 魏思远浑身颤栗着,在被不容抗拒地进入的一瞬,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猛地后仰,脖颈反向弯成一道优雅性感的曲线,唇齿微张发出无声呐喊,明明车厢里是那样的冰冷,可身体里却灼热得五脏六腑都要被烫得化掉似的…… 昏暗的环境,逼仄的空间,狭窄的后座,男人失控一般的动作,让魏思远的气息只出不进,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抬起手,无力绵软地抓住撑在自己耳边的手臂,断断续续道:“陆野,痛、好痛——你,快停下来,停下来,我不喜欢……” 对于他的恳求陆野置若罔闻,一边在他耳旁喘着粗气一边低沉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喜欢!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不会再放你走。”说到这冷冷一笑,声音冰冷而残忍,“我根本就不在乎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我只需要你,活,要呆在我身边,死,也要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像是一堆烧得火热的木炭忽然被泼了一盆凉水,魏思远觉得自己满心的喜欢被浇了个透,一股纠缠着委屈与悲伤的情绪在体内集聚上升,喉咙顿时变得酸涩干哑,眼眶刹那间泛红,透明的液体无节制地涌了上来,随着纤长的眼睫扑棱一眨,豆大的泪珠无声落下…… 明明已经知道对方还喜欢自己,可憋在心底的不甘心却让魏思远觉得委屈至极:我的喜欢难道就不重要?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只轻轻一眨,便沿着脸颊滑落,滴落的泪水还未消失,眼里的泪珠又开源源不断地涌现,似乎是要把这段时间里,所有的迷惘和失落也连带着一并发泄,泪水泛滥成灾,一时之间竟难以止住。 “呜……”太丢人了,魏思远发现自己竟控制不住地想要啜泣时,慌忙抬手捂住嘴,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难看地哭泣,这场面该有多可笑。 几乎是从未见过魏思远哭泣的陆野,身下的动作骤然一停,眼里的欲望逐渐隐去,无措地望着对方被泪水沾湿的眼睫,湿漉漉的眼睛泛着红,让他想要触碰却又被倔强的眼神刺的收回手,最后只能慌乱地俯身,轻轻吻上那哭得令他疼惜的双眼,低声不安地问道:“弄疼你了?” 魏思远睁着双干净无辜的眼睛,凝视近在眼前的熟悉眼眸,遮盖着双唇的手缓缓放下后沉默无言,只有眼泪无声流淌,如小溪流般顺着眼角蜿蜒至耳后的发丝,直到寻不见踪迹。 “是我不对,别哭了……”陆野叹了口气心疼地将魏思远紧紧拥入怀中,温柔抚摸埋在自己胸前的头,低头在他耳边继续呢喃道,“别哭了,恩?回家吧,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看了看,这篇文的缺点还是很多的,但是,本着不弃坑的原则和会越写越好的信念,我还是要继续哈哈哈哈~~~还好统共就十几万字,加油吧~~~ 一个人的长情_69 第25章第二十五章 那近在耳旁的磁性低吟仿佛带着一丝蛊惑,让魏思远在不知不觉中伸手回抱住眼前的男人,连泪水似乎都被环绕着自己的温暖体温给烘干了,心情舒畅了许多,在男人带着雄性成熟气味的怀里深吸一口气,说出的话却带着些赌气的意味:“不和你走。” “呵呵……” 仿佛从胸腔发出了一声低沉轻笑,陆野眼角带着一丝笑意,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些,捡起散落一旁的衣服,慢条斯理地替魏思远穿上,神色淡然轻声道:“由不得你。” 细细地替魏思远将衣服穿好后,又将自己的外套罩住对方,陆野这才利索地套上自己的衣服,接着一把抱起魏思远走到车外,将他放进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后低头吻上魏思远泛红的眼角,见魏思远一直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看不说话,就又低头含住他的嘴唇轻轻一吮…… “跟我回家。” 陆野的脸凑得很近,两人之间似乎只隔着不足厘米的距离,温热的气息伴着低沉的话语萦绕唇间。 魏思远唇齿微启想要说些什么,尖尖的下巴微微扬起。在陆野看来却像是在索吻,于是他忍不住凑前飞快地亲了亲他的双唇,性感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嘘……不能拒绝。这回,就算你再哭,也没用。”说完便抽身离开。 稳稳关上的车门发出沉闷的声响,陆野绕过车头走到另一侧上了车。 车子发动后,一路无话。 魏思远盖着满是身旁男人身上气味的外套,懒懒地靠在柔软舒适的座椅上,侧首望着车窗外的飞雪,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竟觉得有些恍然。隔着车窗玻璃,不断闪过街边路灯投下的橘色暖光,忽闪忽闪的,将魏思远隽秀清瘦的侧脸衬得十分柔和…… 他既然不在乎,那么我就不说。 魏思远默默想着,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鼻子,像是在和爱人赌气的恃宠而骄的小情人,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却倔强地不肯把自己的喜欢说出口,也不知到底是在和谁赌气。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当陆野认真地看着他,说要带他回家时,那颗一直躁动不安的心瞬间沉定归位,一种舒适安稳的感觉油然而生,像久久迷失在一片白茫茫的无边雪地后,终于寻到一处烧着壁炉的温暖木屋;像遇到危险时战战兢兢炸着毛的奶毛,忽然被母猫咬着后颈悠闲踱步而去;又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天空荡阿荡,荡阿荡,终于在某一天竟又落回到了熟悉的屋顶…… 太过安心的感觉让魏思远睡了过去,等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四周一片幽暗寂静,窗外是熟悉的灰蓝顶别墅,车内只有他一人,身上还盖着陆野的灰色外套。 拿着外套走出车厢,魏思远惊奇地发现,迎面扑来的是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空气清冷,万籁俱静,只有一片片白色绒毛般的雪花不断下坠,最后隐身于满地松糕似的积雪之上。 目光向四周搜寻一遍,却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边,魏思远也不着急,只是带着笑意望着四处散落的雪花,感受着这份迟到的因下雪而产生的喜悦,悠闲地走在坚硬的青石板小路上,步伐闲散看似漫无目的,内心却始终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脚踩在蓬松的积雪上,细小的雪粒因摩擦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魏思远身后留下了一串整齐延绵的脚印,脚步微顿,前方不远处的玻璃花房透出绿幽幽的亮光,一道修长的身影侧对着他倚着花房的绿框玻璃门,出神地望着前方草地上的一块儿石头,以前魏思远总爱坐在那上面看夕阳暮霭。 径直走至那人身前,将柔软的大衣披在那人身上,魏思远仰头问他冷还是不冷。 “不冷。”嘴上说着不冷的陆野却像是怕冷极了似的紧紧抱住魏思远,被雪淋得微湿的头埋进魏思远的肩窝深吸一口气,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腰身被有力的手臂紧箍住然后被拉着无限靠近对方,紧贴着的身体很快变得温暖了起来,魏思远将垂在身侧的双手绕至对方身后,微凉的手指抚上对方宽厚的背脊,指尖微微滑动,手掌终于轻轻覆上。 目之所及,一片莹光白雪,紧拥着的身体之间没有一丝缝隙,耳侧是对方胸膛处隐隐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心跳声。这么安静地抱了不知多久,魏思远直觉着陆野今天有些奇怪,指尖无意识地在对方背上点了点。 “她临死时,和我说……”陆野毫无征兆地开口,声音低沉,“让我不要再来找你。说完她就走了。”像是在简单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谁,去世了?”温热的气息穿过耳畔,魏思远不由得一惊,伸手就要推开对方然后看着对方的脸仔细询问,察觉到他意图的陆野反而抱得更紧。 “母亲去世了。”陆野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 “怎么会……”挣脱不掉对方的魏思远只好老实地呆在对方的怀里,对于目前听到的感到难以置信,“上回她来家里的时候,还很开心地和我们说她要去旅行。” “那个时候,她的身体状况其实很糟,但她什么都没说。”陆野终于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丝疲惫,“等我再见到她,就已经是在医院里了。” 魏思远听了随即沉默下来,原来阮星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在旅行之前无论如何也要看看自己的儿孙,想起陆妈妈嘴角噙着笑和自己回忆陆野小时候事情的场景,魏思远顿时觉得眼睛有酸涩。 一个人的长情_70 “她说我既然放手让你走了,就不要再来找你。” “可你还是来了。” “恩,我还是来了。”陆野终于松开了怀抱,只是仍用双臂将他圈住,两手交叉在他腰后,低下头,深邃的眼眸仿佛离弦之箭直直地望进他的双眼,毫无波澜的眼神看似无情胜有情,“我不能听她的。不能让你像她一样,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走。” “小远你其实很怕寂寞对不对。”陆野继续淡淡地说,魏思远闻言瞪大了双眼,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见他这副反应,陆野眼里的冰雪消融,笑意乍现,“和我在一起很好吧。你并不讨厌我不是吗。我会在每个夜晚都抱着你睡觉,这样你就不会冷得睡不着;你要是走累了,我就背你去你想去地方,不论什么时候;幽鸣很乖,他比喜欢我这个亲爸还要喜欢你;别墅你住惯后也很喜欢,花房在明年春天会进一批新植物,屋外花园新栽的玫瑰你也很期待吧……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让你得到最好的,而你只需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就好。” “你只需要一直呆在我身边就好,很划算,你说呢。” 陆野很难得地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说完后不动声色地看着魏思远,明明在征询着他的意见,语气中却带着肯定。 “什么都给我,不觉得亏?”魏思远抬着头,眉眼弯成一道月牙。 “给你,就不亏。”就这么望着对方,陆野觉得身体和灵魂一同跌进了对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 听了他的回答,魏思远眼里的笑意愈浓:“你知道吗,时远秋曾说过,我和他骨子里其实都是一样的人。都自私又极其利己。不同的是,我总是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而他从不多看那些和他不相干的人一眼。”收敛了些笑意,魏思远满眼温柔道,“你都说很划算了,我又那么自私,不管你亏不亏,那么大一便宜,我怎么可能不要。” 听到了自己期待的答案,陆野本该高兴的,可他看着对方,不知为何,对方那双带笑的眼里染上了一抹忧伤,不等他多想,魏思远忽然向前一把抱住了他,头埋进他的肩窝,说出的话透过衣服的布料显得有些闷闷的:“那,我可要一直占你便宜了,你以后,不许后悔。” “不后悔。”陆野收紧了圈着对方的手臂,顿了顿,“永远都不会。” “傻瓜。”魏思远埋进他的肩窝发出一声轻笑,“我累了,你背我回家。” “好。” 灰蓝屋顶的别墅周围万籁俱静,其他声响似乎都被薄棉絮般的积雪吸收了,只剩下被挤压的雪粒相互摩擦发出的咯吱声,被雪掩盖的石板小路被踩出了一串整齐的脚印,从静静伫立的玻璃花房前开始,朝着别墅的方向一路蜿蜒。 这串脚印的主人正背着一个背影消瘦的男人,一步一步稳稳前行,眼角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而他身后的男人一脸高兴地环顾四周的莹莹白雪目光温和,间或地将视线投向他的侧颜。天地间似乎只剩他二人,两人的世界里下着雪,前方的路望不到尽头却不觉得害怕…… 这天,从早上起,天都是阴沉沉的。 阮星的葬礼办得简单而不失条理,来宾并不多,却都是阮星生前熟悉的人。她生前本就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她走了,也不该让喧嚣烦了她。 从葬礼开始到结束,陆野都是一手牵着魏思远,另一只手拉着努力忍着眼泪不让它落下的陆幽鸣,三个人穿着同款的黑色丧服,一句话也没有说,只默默站着,却在无形中产生了一种生人勿进的磁场,不给外人一丝可插足的余地。 直至暮色降临,前来哀悼的人已走得差不多,陆幽鸣早就累得睡着被陆野抱在怀里,久未出现的陆川终于现身。 陆川捧着一束纯白花束从深蓝夜幕中走出,视线与陆野相交时,只微微点头便移开视线目不斜视缓步向前走去,动作轻柔地将花束放置好后,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地在墓前站了许久。 漆黑的夜空下开始飘起了蒙蒙细雨,寒风中夹杂着凉雨,吹得衣着单薄的人不禁微微颤抖,憋了一整天的雨给葬礼带来了尾声。陆川在寒风中站了很久,最后俯身在青石墓碑的边角上轻轻一抚后转身走向陆野,淡淡说道:“沈晨在医院,我得去陪他。公司的事我没时间管了,今后就交给你。” 陆野点了点头,看着陆川离去的背影,紧了紧握着魏思远的手,发现对方的手变得有些冰冷,便拉着他的手走到阮星墓前深深鞠了一躬,轻声道:“下次再来看你。” 人走光以后,漆黑的墓园变得越发寂静,空中飘着细雨,孤零零的墓碑被淋湿后颜色变得越发深了,冰冷的空气萦绕四周,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只见一个身着纯黑西服的男人,手里捻着一只白玫瑰,朝着墓地缓缓走来,手上没有撑伞,墨色的发丝全被细雨浸湿。 男人走到阮星的墓前停下了脚步,那双湿润的桃花眼专注深情地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忽然,像是站不住似的扶着墓碑单膝跪下,将那只沾着雨水的白玫瑰轻轻放下,纤细的玫瑰在众多花束中显得单薄而落寞,缀满水珠的绿叶不堪重负般地低垂着,娇嫩的花瓣似怯于绽放而羞涩地收拢着,正如眼前这个微微曲着背脊跪着的男人一般脆弱易折。 “我来晚了。”男人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因为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男人有些贪婪地望着冰冷石块上的照片,借着墓园里微弱的灯光痴痴地看着照片上气质优雅的女人,像是再次看到了阮星站在自己身前,身后是广袤无垠的深蓝大海,任凭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脸上笑意不减: “以前,我总是想着,等他喜欢上我了,我就要和他一起,去那些我一直想去的地方旅行。 现在,我终于站了在这片湛蓝的大海前,尽管没有他陪在身边,可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很快乐。 我等了他那么久,现在才明白,就算只有一个人,去到想去的地方,我还是会很开心。 可惜时间不够了,我还有太多地方想去。” 陆河坐在悬岸边的长椅上,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如果,你不讨厌的话。”阮星眼里的笑意更深,“那些我没来得及去的地方,你替我去吧。然后,每年的清明,你来陪我聊聊,那些你看过的风景。” …… 一个人的长情_71 “你说,到了想去的地方,就会开心。可我不是这样。没有你在的地方,就算风景再美,对我来说,其实都一样。 不过,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会替你去。 你希望的,我都会做到。 谁叫我喜欢你呢。” 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可能是被雨水淋湿了双眼。陆河揉了揉眼睛,可这一揉,眼里的雨水反倒越积越多,不堪重负的眼眶终于阻拦不住,泛滥的雨水决堤而下,任他怎么用手捂都捂不住,哀凄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发出,已近中年的陆河此刻却蜷缩着身体靠在坚硬冰凉的墓碑上,哭得像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似的。 来不及问你,最后,你有没有喜欢上我一点点呢…… 作者有话要说: 去喜欢的地方,和喜欢的人去喜欢的地方~~~ 第26章第二十六章 死者长眠,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 春节近在眼前,陆野在连续加了两星期的班后给自己放了个长假。魏思远作为普通的上班族,也在年三十的前一天迎来了自己的春节假期。 这些天最开心的要数陆幽鸣小朋友,虽然疼爱自己的奶奶去世了,可自己每天都很想念的小远爸爸终于搬回别墅了,尽管对方每天都要外出工作,可他每天回家都会陪自己一起吃晚饭,饭后会拉着自己散步,睡前还会给自己讲故事,比起之前的一周只能见一次,要好上不知多少倍呢。 如今,早就开始了寒假的陆幽鸣,终于等到两个爸爸都放了假,别提有多开心。于是,他整天寸步不离地跟在魏思远的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 譬如现在。 在机场的VIP候机室里,他正背着自己的黑色双肩小旅行包,一只肉呼呼的白净小手紧紧攥着一旁在和一个漂亮叔叔说话的小远爸爸的手,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望着他俩,仰着小脑袋乖乖站着。 时远秋瞥了眼正提着行李箱准备托运的陆野和傅良二人,随即低头看了眼一直紧挨着魏思远站着不吵不闹的小男孩儿,对方在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后眨巴了下小鹿般水灵的大眼睛,这小模样,别提有多无辜了,于是忍俊不禁道:“这小鬼倒是挺乖。虽然脸长得像姓陆的,可还是感觉和你更像,尤其是这副人畜无害的小模样。” “可能是和我呆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魏思远听了不禁弯眼一笑,“对了,怎么会忽然想起去日本温泉旅行跨年?” “反正年年都是我和他两个人过年,在哪儿都一样。正好我家那位有个朋友,今年在日本的一座山上新开了家温泉旅馆,环境很好,只招待熟人,邀请我们好几回了。想着你那老寒腿应该挺适合去泡一泡的,就答应了。” 两人正聊着,候机室的大门忽然打开,两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门口。 时远秋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斜睨着,视线仅在那二人身上停留了一秒便不再理会,神情淡然地拉着好友与小家伙朝一旁的暗红色真皮沙发走去。 眼见时远秋没看到对方似的,一脸不高兴地打算将自己拉走,魏思远连忙将他拉住,有些哭笑不得道:“小时……” 见魏思远不跟着他走,时远秋不禁翻了个白眼,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就这么冷冷的望着站在不远处的池家兄弟。 也难怪他会不开心。视线不经意一扫,便看到池羽正撇着嘴角,一脸不情愿地跟在池商身后,投向魏思远的视线怎么看都算不上友好。时远秋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对着对方那糟糕的神情,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时总、魏先生,好久不见。”池商那张严肃正经的脸上带着一丝礼貌而绅士的微笑,现场尴尬的氛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好久不见。”魏思远赶紧接过话来,又将小家伙拉到身前,“幽鸣,快和两个叔叔打声招呼。” “叔叔好。”陆幽鸣仰着头,声音甜甜糯糯非常招人喜欢。 “乖。”池商对眼前这个软糯的小团子丝毫没有抵抗力,忍不住伸手轻轻掐了掐小家伙乖巧的小脸儿,因为手感太好有点不愿松手,好在,脑海里残留的一丝理性让他及时住了手。 恋恋不舍地将手收回后,他从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个深红底纹的黑色小礼盒,放在了小家伙肉嘟嘟的小手上,嘴角泛起一丝淡淡微笑:“新年礼物。” 一个人的长情_72 “谢谢池商叔叔!”收到礼物的陆幽鸣开心说道,两眼笑得弯成了两道月牙。 小家伙迫不及待地打开礼盒,那双好奇的大眼睛在看到盒子中的东西后睁得更大了,原来里面装着的是一条精致的小龙挂坠,他属龙,而他手里那只和他属相一样的憨态可掬的金色小胖龙,此刻正眯着眼冲他笑。 “谢谢你,费心了。”魏思远看着儿子笑眯眯地和小龙问好,真诚地对池商说道。 “幽鸣喜欢就好。”池商将视线从小家伙身上移开,继续面不改色道,“听说陆总和魏先生打算去日本泡温泉,不知我和池羽是否有幸与你们一同前往。” 站在他身后的池羽,看着自家老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蹭玩的话,尽管很不好意思,但想到能和陆野一起跨年,只好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硬着头皮站着,眼睛时不时地瞥向魏思远。 天知道当池羽听到陆野今年不在国内过年时心里有多失望,本以为放了假可以有更多时间见到陆野,拜年也好,串门也好,总之机会有的是。可对方竟打算直接飞国外过年,这还不如上班的时候呢,在公司每天起码还能见个面打个招呼什么的呢。 实在不甘心,只好找人联系了日本那个开私人温泉旅馆的人,可对方却说过年期间有重要的朋友要来,不接待外人,果断拒绝了他的预约。 无计可施的他,只好缠着一向足智多谋的池商替他想办法,向来拿他没办法的大哥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只能一脸无奈地答应,不过,有个前提,他得和他一块儿去。 池商不得不答应自家大哥的条件,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池商想出的办法竟是买上和对方相同班次的飞机,直接找上陆野一行人,然后直白地说出要和对方一起去玩的想法。太简单粗暴了吧!池羽默默吐槽着,看着池商镇定自若的表情,不禁怀疑自己大哥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当然,人多热闹些也好。”魏思远视线一扫那位别扭的情敌,莞尔一笑。 “那么,我和舍弟便打扰了。”池商客气说道。 时远秋看池商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了这对父子的好感,早就没了脾气,尽管心里还是有点堵,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撇了撇嘴,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走到候机室中央的沙发前坐下,懒洋洋地向后靠去,慵懒高雅得仿佛一只拥有贵族血统的猫咪。 当然,也是只坏脾气的猫。 陆野走进候机室时一怔,很快回过神,见魏思远对他勾起嘴角一笑,便朝和他打招呼的池家兄弟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走到魏思远跟前,俯身在他扬起的脸颊上落下一吻,同时执起他的手轻轻一捏,发现手温并不凉,这才放心地揽着魏思远的肩坐了下来。 在他身后的傅良在进门时,一眼便看到时远秋半眯着眼斜倚着沙发安静坐着,锋利的眼神立马变得柔和,慢慢靠近眼里的那人。仿佛察觉到了他的靠近似的,那人的目光迎上了他的目光,带着不耐烦的狭长双眼里闪过一丝愉悦的光亮。 时远秋笑着冲傅良勾勾手指。 像是被吸引似的靠近对方,傅良毫不犹豫地握住对方朝自己伸出的手,借着拉住他的力端坐在了时远秋的身边。 “都办好了?”时远秋歪着头问道,嘴角勾起。 傅良点点头,扭过头看着他说:“再坐会儿就可以登机。” “恩……不错。”时远秋满意地说完,便拉着傅良的胳膊让他和自己一样向后靠着,随即将头枕在他的肩头,感受到那如同钢铁一般坚硬的身躯终于放松下来后,才打了个哈欠,睁着带水汽的双眼懒懒地注视着前方。 这次去的温泉旅馆是在东京的一个小县城的山区里,一下飞机,便有旅店老板早早安排好的中国小哥高举写有“欢迎傅良先生”的中文纸板在机场等着他们,两个人身上的外套一红一蓝,倒也显眼。 接机的两个小哥一个叫周逐,一个叫元兴,前者看着年龄大些,不过也顶多三十岁,后者则看起来小很多,说是高中生也不为过。两人体型相似,都属于瘦高型的,不过性格全然不同。 周逐话不多,见到他们也只是礼貌性地微微一笑,沉默地接过行李帮忙装进他们开来的两辆越野上。元兴则是个性格相当开朗的小青年,一路都在为他们介绍将要去往的温泉旅馆,脸上挂着灿烂的笑脸。 等到行李都装好后,元兴又说开车去温泉旅馆需要一些时间,不如先开车去东京商圈的一家有名的寿司店吃饭,说完还不忘加上一句:“祁老大说了,今天的花费他全给我报销,咱们就去吃顿贵的,嘻嘻。” 正笑着,元兴忽然被人用指节敲了下脑袋,捂着发疼的头正要发作,发现敲自己的是一旁默不作声的周逐后便噤声了,只是望着对方的眼里充满了幽怨。 “不要自己一个人擅自决定,问问大家的意见。”无视对方哀怨的小眼神,周逐淡淡说道。 “唔……好吧。大家有待会儿想吃什么,我开车带你们去,无论是中餐西餐还是日餐,我都能给你们找到最好吃的那一家。”元兴有些蔫蔫地说道。 众人看了都忍俊不禁,魏思远朝陆幽鸣点点头,示意他来说。 “元兴小哥哥,我们就去你说的寿司店吧。我们都很想吃当地正宗的寿司呢。”陆幽鸣接收到小远爸爸的信号,立马懂事地说道。 听到小家伙的话,元兴眼里一亮,立马冲到小家伙面前将他抱起开心地原地转:“你真是小天使,长得可口,性格还好,我真是太喜欢你啦!” 餐馆定下,就差出发了。 有日本驾照的两位小哥负责开车,时远秋拽着傅良先上了话少的周逐车上,他可不想一路听那位热情的小哥给他介绍沿途的风土人情。魏思远和陆野则跟着被元兴盛情邀请的小家伙上了另一辆车。只是当池家兄弟想要跟着一起上元兴的车时,时远秋才开了车窗,不紧不慢道:“我们这儿空着呢,你俩非要打扰人一家三口?” 池羽听了气得牙痒痒,却还是不情愿地拉着气定神闲的哥哥上了周逐的车。 一个人的长情_73 机场开到寿司店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进了提前预定好的包厢后,元兴操着一口流利的日语开始点餐,周逐则在一旁同步征询着其他人的意见,偶尔用日语和服务员补充几句。 不愧是元兴力推的餐馆,精致鲜美的寿司,热腾腾的乌冬面还有美味可口的炒饭,好吃到令人赞不绝口。因为一会儿要开车,周逐和元兴都没有喝酒,只招呼着在座的其他人尝尝当地特色的青梅酒。 热情的元兴端着雪花陶瓷酒瓶给其他能喝的人的小瓷杯满上,走到魏思远面前时,抬起酒瓶刚准备倒,却被对方用指尖抵住了瓶口,元兴有些不解地望着对方。 “身体不太好,不能喝酒。”魏思远语气中带着遗憾。 “原来是这样。没关系,你可以和小天使一起喝青梅汁,味道也很棒的。”元兴点点头,推荐完青梅汁后又去给其他人倒酒。 坐在一旁的陆野举着酒杯靠在唇前,余光里都是魏思远,看到他没打算喝酒,这才将视线收回,轻呷了口眼前的梅子酒,酸甜醇厚的酒香顷刻间萦绕于口齿之间,果然好酒。 魏思远拒绝了青梅酒后又觉得有些可惜,忍不住偷偷看了眼正在喝酒的陆野,对方眼帘微垂,修长的手指拈着小巧精致的瓷杯显得闲适而雅致,倒映着浅黄酒水的双眸忽然流光一转,带有温和笑意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魏思远好奇的目光。 …… 魏思远目光闪烁,随后开始目不斜视地吃起面前的寿司。 奶白色的瓷杯忽然被送到眼前,杯沿似有似无地贴近他的下唇,梅子酒的清香扑鼻而来,魏思远扭头看着将酒杯递到自己嘴边的陆野,眼里带着不解。 “只能喝一口。”陆野施施然地笑了,很是温柔地低声说着。 被看穿了…… 不敢再直视他的脸,魏思远满脸通红地低下头盯着酒杯,唇齿微启。端着酒杯的手将杯沿贴上浅色的下唇后缓缓倾斜酒杯,魏思远抿了小小一口后,酒杯便撤了回去。 入口的液体口感绵甜细腻,梅子的酸甜丰满干净,咽下后香味悠长,魏思远眼睛一亮,仿佛空中耀眼的星不小心坠入他的眼里,脸上随之露出了纯粹的笑容,有些迫不及待地转头对陆野说:“味道真好。” 这酒口味柔和,酒精度数也不高,所以陆野才会允许恋人喝上一小口解馋,如今望着眼前这张坦率表露喜悦的面容,他觉得这个决定真是再正确不过的了。 尽管只喝上了一小口酒,但那美妙的口感让魏思远心情变得舒畅愉悦,以至于胃口也变得更好了,魏思远开始挑着自己喜欢的寿司慢慢吃了起来。 陆野举着酒杯一动也不动地望着恋人,静静地笑了好久好久…… 作者有话要说: 思考中饭晚饭吃什么真的是件很烦恼的事情啊~~~ 第27章第二十七章 饱餐后众人又坐着闲聊了会儿,才动身前往温泉旅馆。 可能因一路车马劳顿,也可能因饭间贪了杯,不管怎么样,在开往目的地的途中,除了周逐和元兴,其他人坐在车上没一会儿就都困倦到不行。 时远秋向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困意袭来时无力地打了个绵长的哈欠后,一头扎进身边自家男人的怀里,手臂环上对方的腰,闭眼就要睡。 傅良抱着怀里明显困得不行的恋人,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对方能够睡得更舒服后,也静静地靠在了座椅上闭上双眼开始小憩。坐在一旁的池羽默默翻了个白眼,撇着嘴看了眼安然睡在副驾驶座上的哥哥,无可奈何地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也睡了过去。 当然,也有人没有睡。 见大家都困了,魏思远怕元兴一个人开车太过无聊,便和元兴有一句没一句地轻声聊着。陆幽鸣正香甜地睡在陆野怀里,小脸在车厢内暖气的作用下变得红扑扑的,就像两个小苹果一样可口。陆野抱着小家伙仰躺在后座上,头枕在魏思远腿上闭眼沉睡,一脸安宁。 魏思远温柔地揉了揉陆野墨黑的发丝,抬起头对上后视镜里元兴弯成月牙的笑眼。 “魏先生,你和陆先生的感情真好。老大见了,一定也会很羡慕。”车里有人在睡觉,元兴压低了声音说着,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欣喜。 一个人的长情_74 “老大?” “恩,就是我们要去的温泉旅馆的老板。我们老大是个很好的人,跟着他不仅能吃香喝辣,被人欺负了还有他给我们撑腰,所以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提起自家老大,元兴满脸的自豪。 “对了,魏先生你还不知道我们老大叫什么吧。”元兴笑着问道。 “确实不知道,只知道是位姓祁的先生。” “没错,我们老大叫祁武。这名字是他爸妈的姓合一块儿给取的,贼有意思。”不等人问,元兴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开始一个人傻笑了起来。 “有意思?”魏思远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开朗的小青年,只见他话没说完就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对啊。我们老大的父亲其实是日本人,母亲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说到这,元兴停了下来,有些期待地透过后视镜望了眼魏思远,似乎在等着对方问他什么。 “父亲是日本人?可祁姓,应该不会出现在日本的姓氏中吧。” “魏先生你果然是聪明人!”元兴此时高兴得眉毛都扬了起来,“其实是老大的母亲姓祁,老大的父亲姓武藤,不过给老大取名字的是他的母亲。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让老大姓武藤吗?” 魏思远摇了摇头,等着元兴继续说下去。 “你肯定猜不到。老大说,因为祁妈妈觉得,武藤这个姓氏,笔划太多了。她就是因为自己的名字里的字太难写,刚学写字那会儿,别的小朋友作业都写完了,她却连名字都没写完,非常绝望,以至于对写字有了阴影,后来这字怎么写都特别难看。她怕老大也重蹈覆辙,就让老大跟着她姓,为了弥补不和父亲姓的缺憾,名字就取了他父亲姓氏的一半。所以,最终有了祁武这个名字。” “还真是个,充满爱的名字。”魏思远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同时也很好奇,“不过,我现在其实很想知道齐先生的母亲到底叫什么。” “嘿嘿,秘密……到时你可以直接问我们老大。”元兴眨眼一笑。 谈笑间,时间过得很快。当越野车行驶在山间的石子小道上时,天色已暗,树林里空无一人,透过周边斑驳交错的光秃枝桠,可以遥望到弥漫着蓝紫暮霭的天际,还有三两麻雀在暮色下结伴飞过,清脆悦耳的啾啾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有些空灵。 腿上有了些动静,魏思远侧首垂眸,正好对上陆野刚醒来时迷茫的双眼,一抹笑意掠过,伸手帮他揉了揉头上的穴位,等到对方眼神逐渐清明起来,才含笑温和问道:“醒了?” “恩。”刚睡醒的陆野嗓子有些干涩。 喑哑磁性的鼻音却让在前面开车的元兴莫名脸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再盯着后视镜看的他干咳了一声便后,开始认真注视着前方开车,期间竟没再说话。 把陆野扶着坐起来后,魏思远又递了瓶水给他。 魏思远扭头看着陆野,眼角不经意扫过另一边的车窗,忽然两眼一亮兴奋叫到:“你看!”说着一手猛然拍了下陆野的手臂,另一只手指向陆野这侧的窗外。 正喝水的陆野被拍得闷声呛了下,镇定拧紧瓶盖后,视线顺着恋人指尖指向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条闪着银色粼光的河流蜿蜒在小路一旁,汩汩清流仿佛有生命般穿过林子与车同行。 “哈哈,终于看到绿川了。我们离目的地不远了哦,这条小河会指引着我们到达旅馆的。”听到魏思远的叫喊声,元兴也在驾驶座兴奋说道。 果然,茂密的树林逐渐稀疏,整齐堆砌的岩石沿着石子路两侧将车道和周围的树林隔开,前方的道路越发宽阔而平坦,而在这条道路的尽头,隐隐能望见远处一幢因赤橙灯火交错重叠而产生模糊重影的复古大宅。 暮霭散去,夜色正浓,乌云正逢皎月,轻搂着不愿撒手,无尽的黑暗蛰伏着,似乎想要吞噬掉周围的一切,那栋在远处闪烁着温暖灯火的宅子,在偌大的林间孤零矗立显得格外的魅惑与神秘。 越野缓缓停下,绝美到不真实的建筑跃然眼前。陆野怀里的陆幽鸣被叫醒,揉着惺忪双眼还想要再睡的小家伙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困意消散,拉着魏思远的手就要下车。 在元兴的带领下,众人走过一座跨过河流上的玉石拱桥,走进了那座融于红色烛火般亮光的和风四合院落。 古朴庄严的红漆大门敞开着,四周略高于地面的长廊上挂满了散发幽微灯火的古式红油纸灯笼,偌大的庭院四周的草坪上栽着许多修剪整齐的灌木,近门的两个角落分别耸立着一棵苍劲挺拔的迎客松,右侧各挨着一座花岗石雕刻的草坪石灯。 庭院右侧是一片有着潺潺流水声的小池塘,池塘边的惊鹿水滴正好蓄满到极限,平衡转移的竹筒紧接着发出敲击岩石的清脆声响。 庭院中间大理石板铺好的平整小路蜿蜒至大门正对的正厅,一位身穿印着纯白云气纹的藏青色和服的男人恰好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男人踏着一双深蓝色云纹木屐负手而立,一头墨色长发用藏青发绳随意束起,潇洒后垂迎风扬起,嘴角挂着一抹矜持儒雅的笑意: “欢迎光临寒舍。” “老大!”犹如小奶狗见到主人一般,元兴撒丫子跑到祁武跟前,仰着头说话的模样像极了撒着娇摇着尾巴求主人抚摸的小宠物,“我把客人都接过来了,你要怎么奖励我?”说完还不停眨巴着大眼睛。 “今天的寿司吃过瘾了?”祁武看着眼底小孩儿似的元兴淡淡问道,似笑非笑。 “吃过瘾了!”元兴将双手举过头顶开心说道,很快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惊讶地望着对方,然后委屈巴巴地说道,“老大……你又知道了。” “行了,不逗你了。过年给你包个大红包,成不?”见元兴用力地点了点头,祁武眼里的笑意更甚,抬手摸了摸对方毛茸茸的卷发,耐心道,“那就招呼客人先去房间把行李放了吧。” 一个人的长情_75 绿川温泉旅馆只有一层,但占地面积很大,旅馆的房间分洋式、和式两种,既然到了日本,一行人自然都选住有日本特色的房间。 陆野一家人住的是有着两居室的套房,几扇米色日式推拉格栅将套房分隔为几个功能空间,一间装饰着日式招财猫、江户风铃、鲤鱼旗还有绣花蹴鞠的卧室,一看就知道是专门为小家伙准备的。 每间卧室的格子木窗推开后,都能见到不一样的绝美风景,临窗摆放的是散发着稻草香味的榻榻米,晚上用来铺在榻榻米上睡觉的铺盖和被褥,就在挨着墙壁的推拉门里。最过精巧的,莫过于阳台长廊尽头通往房间单独配备的室内温泉的一扇木门,冒着热气的温泉边的木制地板条围成了正方形,一面对着窗外的竹林,一面与浴室相通,这样的设计可谓是独具匠心了。 收拾好东西,一家人便坐在了客厅的传统日式茶桌前,盖着毯子让地热的暖流温暖着身体,静静欣赏着窗外清冷稀疏的竹林,以及终于拨开乌云的银月挥洒下的朦胧奶白色光辉,说不出的闲适惬意。 “还是第一次除夕夜不在家里呢。”魏思远一路没睡,此时舒服得浑身瘫软直往陆野身上靠。 “恩。”陆野伸手搂住魏思远的腰,稳稳地端坐着。 “不过,还是很开心的。”魏思远从陆野的肩窝里仰起头,眼底都是笑意。 “你开心就好,以后,我会和你去更多地方。”陆野看着恋人直抵灵魂的笑,喜欢得不得了,忍不住低头在恋人那双闪亮的眸子上亲了又亲,才恋恋不舍地一边用拇指摩挲着恋人的眼角一边轻声说着,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疼惜。 说起来,自己和恋人其实很少一起出远门,不想恋人离开别墅是一个原因,另一方面,恋人也从未提过想要去什么地方。一家人一起到国外旅行,这还是第一次。看着恋人一路上如孩童第一次郊游般欢欣雀跃,陆野暗自想着,以后要经常带着恋人一起出游才好。 小坐了一会,便有人来敲门说年夜饭已备好,可以直接去餐厅了。 和式的实木餐桌直接设在了餐厅靠近走廊的位置,格子推拉门敞开着可以看到廊上飞檐边整齐悬挂着的红灯笼,越过灯笼则是朦胧秀美的夜色。地暖烧得很热,所以尽管开着门却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冷,众人围坐在摆满了佳肴的矮桌前,一边吃饭饮酒一边赏月,也别有一番风味。 “因为是除夕,所以想着还是比较适合吃中国的菜式,希望大家能吃得尽兴。”坐在主位上的祁武举起一杯酒,斯文说道。 饭桌上其余的人也都举起了手边的杯子一一谢过了祁武,一起喝了一杯后便开始吃起眼前丰盛的饭菜。 “过年当然要吃咱们自己国家的菜了,老大你最贴心了!”刚放下酒杯的元兴笑眯眯地说着。 “傻小子。”祁武语气里全是纵容与温和,“别夸我了,你的红包我早就包好了,晚些给你。” “嘿嘿,老大我最爱你了。”元兴因为心思被人一下看穿,立马红了脸,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指挠了挠发烫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只是当视线落在一旁静静喝着酒的周逐身上时,觉得刚才的话不太准确,往周逐身边挤了挤又加了一句,“逐逐,我也最爱你的。” 周逐听了并没有说话,只是放下酒杯时,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元兴见了像只偷了腥的猫似的嘿嘿一笑,然后心满意足地大吃起来。 祁武见元兴终于开始老实吃饭后便不再管他,端起酒杯与两旁的客人碰起了酒杯。陆野和傅良并不是爱说话的人,好巧不巧,祁武也是个吝于言辞的人,于是,三个人之间除了偶尔冒出的一两句精炼简短的话语外,就是酒杯相碰宛如环佩空鸣的声响。 所幸,三人之间的氛围不仅不尴尬,还透出几分和谐融洽的意味。 言语不多,喝酒的速度便提了上来,一旁的时远秋和魏思远相视一笑后也没阻止身边的恋人,只是时不时地给对方加上一两筷子的菜。 陆幽鸣和身边的元兴似乎成了知心好友,也不用魏思远照顾,一边兴致勃勃地听着元兴给他绘声绘色讲附近一些好玩的地方和趣闻,一边吃着盘子里堆得老高的元兴给他夹的食物。 连坐在他们对面的池家兄弟此时也听得津津有味,而一旁的周逐除了在元兴说得太过夸张时忍不住用筷子头敲了敲对方不知到底装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脑袋,以提醒对方太过了,其余时间也任由元兴胡乱说去了。 一顿饭吃得温馨而热闹,明明有的只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却有种早已认识多年的感觉,几个于异乡相聚庆祝着故乡传统节日的人将平日里的一些算计、烦恼和忧愁都抛至九霄云外,在一片幽雅静谧的环境中,吹着林间独有的木香清风,携着山间的一轮明月,享受着爱人的精心呵护,朋友的热情招待,宛若置身于桃花源般肆意潇洒。 年夜饭吃到最后,杯盘狼藉的饭桌上醉倒了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存稿君,发完表示也想吃日料~~~ 一个人的长情_76 第28章第二十八章 没醉倒在饭桌上的,除了不喝酒的魏思远和小家伙,就只剩酒量出奇得好的祁武了。 两人把喝醉的人扶到各自房间休息,又给每个人的榻榻米旁的小矮桌上摆好保温的热水后才互道晚安各自休息去了。 魏思远回到房间,给熟睡中的陆野拧了热毛巾擦了擦脸和身子再细细地掖好被,这才带着已经困得不行的小家伙去套房内的独立温泉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泡完澡的小家伙入睡极快,不用魏思远哄多久便欢快地打起了小呼噜。看得魏思远忍俊不禁,又轻轻在小家伙额上怜爱一吻才悄悄退出了房间。 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离零点还有三刻钟左右,还有时间给压岁钱。魏思远又轻手轻脚地从包里掏出了几个红包,其中有两个是他和陆野早就塞好钱写了祝福语的红包,专门给小家伙的。 魏思远打算再准备一个红包给元兴,把给陆幽鸣的红包抽出后,一个写有他名字的红包忽然出现,让他愣了一愣: “愿吾爱安好,新年快乐。 致:魏思远。” 脸上带着怎么也收敛不起来的笑意,魏思远拿着刚封好的红包朝着元兴的房间走去,不料,前不久才互道晚安的两人再次相遇,眼神相遇皆是一愣。只是当魏思远看到祁武手上也拿着一个画着神秘符咒的红包时,又释然一笑,朝着对方举了举自己手里的红包。 祁武见了也了然一笑,两个人也没说话,悄悄走进元兴房间把各自的红包小心翼翼地塞到对方的枕头下后才一起撤出了房间。 等元兴房门边最后一道缝隙也被合上时,两人又相视一笑,一边踏上廊上的木板一边说起了话。 “魏先生费心了。” “没什么的,是这孩子讨人喜欢。” “确实是个孩子。明明早就成年了,却依旧有着孩子一般敏锐的直觉与天真烂漫。” “这样没什么不好的,谁也没有规定说成年人不能像个孩子,您说是吗?” “确实……”祁武听了莞尔一笑,尔后顿了顿,有些欣赏地看着魏思远,“难怪那孩子这么喜欢你。” 魏思远听了笑而不语。 “对了。”把魏思远送到套房门前,祁武忽然说道,“院子的后门有一处半敞开的露天温泉,魏先生明早起来了可以去泡一泡。那边的风景别致得很。顺便,如果不介意的话,泡完澡还可以试试我预备在那边新裁的和服。” “好的,那就多谢了。新年穿和服,也算是,新年新气象了。” “那么,明天见了。” “恩,明天见。” 回到套房后,魏思远赶忙将备好的红包悄悄放在了陆幽鸣的枕头下,关上小家伙房间的推拉门后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离零点只剩几分钟了。 把最后一个写着自己名字的红包塞在了陆野的枕头下后,魏思远轻轻地掀开了盖在陆野身上的被子钻进了温暖的被窝里,被角落下后将空气中的凉气都隔绝在了棉被之外。陆野温热的大手在他钻进被窝的第一刻便无意识地抚上了他的背脊,随后轻轻用力将他带到了他的怀中。 头微微一仰,将坚硬的下巴轻磕在他的头顶,陆野紧闭着的双眼,从头到尾都没有睁开过。 魏思远埋在陆野宽厚结实的胸膛前觉得一阵心安,深深吸了口气又在他怀里蹭了蹭后,将一手伸出被窝拿出手机又看了看,很快又将手缩回了被窝紧紧搂上了男人的背,然后在心里默倒数着: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陆野。” 魏思远抬起头在怀里那男人的唇上印上一个吻,凝视着对方的脸轻声说道,声音温柔得似乎只需要一缕微风就能将其吹散…… 魏思远醒来时,时间还早。不忍心吵醒仍在熟睡的陆野和小家伙,只好披外套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房间。 此刻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夜间残留的深蓝逐渐变得清明,笼罩在整座院落上。四周除了惊鹿偶尔的敲击声和细微的流水声外没有其他声响,似乎连山石草木也陷入了深眠。山间的空气清新中透着一丝冷冽,魏思远吹得不禁打了个哆嗦,伸手紧了紧披在肩头的外套,想起了昨晚祁武说的露天温泉。 正走着,却发现了一个比自己起的还要早的人正坐在正厅的摇椅里,用拳头抵着额慢悠悠地打着哈欠。 “小时,早。昨晚睡得还好吗?”魏思远走进正厅,笑盈盈地看着友人。 一个人的长情_77 “早。睡得不错,就是起早了有点无聊。”时远秋说完又躺在摇椅上伸了个懒腰。 “可巧,昨天祁先生告诉说,出了院子后门有一处风景很好的露天温泉,我们一起去泡吧。听说那里还有特意为我们准备好的和服。”魏思远走到摇椅旁蹲下,对上时远秋扭过头投来的视线后,抱着膝盖高兴说着。 “成,走起。”时远秋利索地从摇椅里站了起来,拉起魏思远的手将他轻轻拽起,率先走了起来。 晨曦中,脸上带着淡淡疏离的冷俊男子,眉梢微翘地牵着一个眉眼柔和,嘴角噙着浅笑的清秀男子,肆意潇洒迎风而行,所经之处宛如有一片沾着露水的摇曳百合破土而生,乍泄的微光在二人身上披起一层柔光,光晕下仿佛有两名稚童手拉手光着小脚丫,无忧无虑地向着朝阳奔去……那梦幻迷离的景象美得不像话。 出了后门便能看到一座古老的深褐木制鸟居,推开鸟居下看起来同样年代久远的木门,一口被大小不一的岩石和神秘石像毫无规律围着的温泉,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两人眼前。轻如薄雾般的奶白热气不愿离去似的氤氲在温泉上方,微风拂过也只能让它们在原地不情愿地晃了晃,结果只是让整个温泉显得越□□缈。 关上木门的两人仿佛置身仙境,呆呆地望了温泉好一会才回过神。注意到温泉的斜上方有一处和旅馆建筑风格相统一的宽敞屋子后,迫不及待想要试一试这处温泉的两人默契地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 衣衫尽褪的二人裸着身子钻进了温泉里,待坐稳在温泉边向后仰靠着望着碧天白云时,充盈在四周的温热泉水立即舒缓了整个身子,瞬间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舒坦了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喟叹了一声。 “这地方,果然没有来错。”时远秋有些懒懒地说着。 “对啊,有种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魏思远赞同道。 “呵呵。也许真的是另一个世界也说不定哦。”时远秋神秘兮兮说完,还冲魏思远眨了下眼,“我家木头说,祁武的父亲是日本人,他是跟了他的中国母亲姓的祁。听说他父亲所在的家族世代除妖,在日本,也算是个有名的除妖家族,也不知道祁武一直待在日本是不是因为要继承家业。不过……说不定啊,我们还真到了妖怪的世界。” 魏思远听了忍不住笑了,眉眼弯成月牙:“谁说不是呢,这儿太美了,根本不像是在人间。” 两个人又笑了会儿,魏思远忽然想到元兴和自己说的关于祁武名字的事,于是,像是要说悄悄话般坐得离时远秋又近了近:“小时,你知道祁先生为什么要和母亲姓吗?” “他母亲不想让他继承父辈家业?”时远秋皱了皱眉,苦想了会儿说道。 “哈哈,才不是。”魏思远 爽朗笑着,“这是元兴告诉我的……” …… “哈哈哈哈哈哈……” 魏思远把元兴之前和他说过的祁武名字的由来讲给友人听后,对方立马靠在他肩头大笑了起来,狭长的凤眼也笑得眯了起来:“祁先生的母亲太可爱了,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祁夫人的全名是什么了。” 等陆野牵着小家伙和傅良推开露天温泉陈旧的木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烟雾缭绕的温泉中,两个裸着上身的瘦削男人肩挨着肩相互倚着泡在水中,毫无顾忌地嬉笑着,一个肆无忌惮,一个温和清雅,被泉水浸得半干半湿的发丝自然散落相互交缠,很快又在二人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时瞬间分离,看清楚来者何人后,在水中泡得脸颊泛红上的两个男人笑得越发放肆,清澈透亮的双眸恐怕连天上的星星瞧了都要黯淡失色。 “你们也来了?”时远秋笑着问。 “恩。起来你不在,出来就有人带路来这里。”傅良说的时候,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时远秋听了笑了笑:“你来晚了,我们泡了一会儿了,该去换衣服了,有祁先生专门准备的和服。看我换上了,你再来泡?” 傅良听了,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陆野见魏思远在温泉里表情像是在询问地望着自己,也跟着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温泉,随手披了件浴衣便朝着屋内走去,陆野一行人则跟在其后,等他俩都进了更衣室,便坐在客厅的茶几边一边喝茶一边等了起来。 进入更衣室的两人发现里面早有人在等候,那个挂着明晃晃的笑脸的人,不是元兴又是谁。 “魏先生、时先生,你们来得正好!老大定制的和服我刚挂好,你们快来挑一件喜欢的。”元兴站在一排做工精湛的和服前,看到来人十分高兴,“对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二人同时回道。 “嘿嘿,你们先挑自己喜欢的,一会儿我教你们怎么穿,因为这个穿起来比较麻烦,老大说让我留在这儿帮忙。”元兴此时穿着整齐的青色和服显得格外精神。 “好,那之后就要麻烦你了。”魏思远拉着时远秋走到元兴面前道了谢,望着眼前过分美丽的服饰一时之间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两人换衣服花了点时间,在客厅等着的人倒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在喝茶闲聊中,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更衣室那紧闭的格栅上,目光短暂地停留一下便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坐在一旁的陆幽鸣觉得自己的爸爸和傅叔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杯子里的茶早就空了也不继续添。小家伙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头,低头默默数起了盘子里羊羹和草莓大福的个数。 木制格栅刚被元兴推拉开来,时远秋迫不及待地就拉着魏思远走了出来,听到动静的人在第一时间转过头望向他们,再次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一个人的长情_78 只见时远秋身裹红色绸缎长襦绊,外搭樱花水印的复古深红羽织,上好的丝绸服帖亲肤,透过羽织窥见的修长纤细的身躯越发诱人,长襦绊上搭着一条颜色更深些的红色半衿,将时远秋线条优美的脖颈衬得雪白而修长,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束上宽厚腰带的细腰不盈一握,一条纯黑百褶袴,宛如柳条般自然下垂在穿着白色长袜的脚背上。 深红木屐清脆作响,雪白圆滚的羽织纽随着他的步伐小幅摇晃,时远秋看起来就像个俏皮而惑人的林野狐妖,喜笑全在眉梢。 如果说此时的时远秋看起来像个妖孽,那魏思远则与之恰恰相反。 身袭熨帖纯白长襦绊,一条同色宽腰带拦截在纤巧的胯间,腰带下一条白色马乘袴似藤萝倾泻而下,似乎只消得一阵轻风,就能吹得白袴下摆飘逸浮动,白袜白木屐,魏思远浑身皆是纯白,肩上披着的白色羽织,因为内部缝着一层薄薄的兔毛显得柔软又合身,宽大的袖口边围着一圈细绒压印纹饰。 柔软的羽织背后,米色的百蝶穿花刺绣若隐若现,胸前羽织纽乖巧下垂,魏思远静立着,仿佛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时远秋看着傅良怔怔地望着他,嘴角勾起,松开牵着魏思远的手轻快地踏着木屐走到自家木头面前,踮起脚伸出手臂圈住对方的脖颈靠近对方,狭长的凤眼里带着丝玩味:“好看?” 傅良觉得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了起来,无措的手一把揽住恋人纤细的腰紧贴自己,看着近在眼前的恋人,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乌黑的双眼凝视着恋人,一错也不错,生怕漏看了对方一眼。 时远秋被逗得一笑,透亮的双眼如猫一般眯了起来,看起来迷人又危险:“那……”时远秋故意停了停,然后用着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轻轻说道,“晚上,你帮我脱。” 感觉到缠在自己腰上的双手又是一紧,时远秋大笑着从木头的怀里逃脱出来,站在离对方仅有一臂之距的地方停下,脸上笑意未褪:“木头……你先去泡个澡,泡好了来找我。” “不去了。”傅良固执地摇了摇头,视线像是黏在了对方身上一秒也舍不得离开。 时远秋似乎更开心了,站在原地朝着对方伸出手,像看着一个撒娇的孩子似的眼里全是包容与欢喜:“过来。” 傅良走到他跟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时远秋轻轻摇了摇紧握住的两只手,凑到对方耳边悄悄说了句话,随后用正常音量问道:“去不去?” 看到对方点了点头,时远秋这才满意。 且说魏思远看到陆野望着自己的沉静目光,微快的心跳逐渐平稳。他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对方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穿了几件?”陆野拉过魏思远的微凉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捂热,皱着眉问道。 …… 作者有话要说: 长大的你还会在新年穿新衣服嘛~~~ 第29章第二十九章 不等魏思远回答,陆野就将手探入魏思远的羽织,发现恋人上身除了那件稍微厚一点的羽织外,里面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襦绊,下身更是只有一条走起路就能漏风的马乘袴后,眉头皱得连苍蝇都能被他夹死。 魏思远有些心虚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 “冷吗?”陆野淡淡问道。 “不冷……吧。”想说不冷的魏思远看着对方认真的神情,想着自己的老寒腿穿着这么一身飘逸的衣服确实有些空荡荡的感觉,只好老老实实回答道,“一点点冷。” “不过,旅馆里到处都有地暖还有暖气,不会冷的。今天,我就在室内呆着?”魏思远说完又忍不住补充道,还是想要争取一下,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讨好。 这套和服他穿着是真喜欢。元兴把这套和服拿出来摆在他眼前时,他一眼就喜欢上了。况且,陆野其实也很喜欢看他穿这种纯色的衣服,尤其是纯白或者纯黑,看以往陆野给他置办在衣橱里的衣服就知道。 这套和服魏思远穿着十分合身,他实在是舍不得换下这套衣服…… 一个人的长情_79 看着恋人微蹙的眉头,陆野伸手温柔地将其抚平了,见对方仍在紧紧地盯着自己,只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没说不让你穿。” “恩。”魏思远听了展颜一笑,一把抱住陆野,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仰着头听对方继续说下去,一双大眼亮晶晶的。 “可以穿,但冷了要告诉我,恩?”陆野隔着衣服安抚似的摩挲着他的背脊,轻轻说道。 “恩。”魏思远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你也去泡一泡外面的温泉,很舒服的。我坐在这里等你。” 见陆野答应了,魏思远便去叫陆幽鸣和他父亲一起去泡。 “小远爸爸,你真好看。”小家伙见一身雪白和服的小远爸爸朝着自己走来,也不管盘子里的点心数到了第几个,迈开胖嘟嘟的小脚丫跑到他的跟前,仰着头笑眯眯地说着。 魏思远听了,俯身一把将他抱起在他脸上亲了亲说道:“谢谢宝贝。一会儿你和爸爸去泡温泉好不好,出来了就能换上和小远爸爸一样的和服了。” “恩恩,要去,要去。我要和小远爸爸穿一样好看的衣服。”陆幽鸣听了,像小鸡啄米似的不住地点头。 魏思远和时远秋在客厅吃着周逐送过来的早餐,等着其他人泡完温泉再一起回旅馆。池家兄弟俩在陆野他们去泡温泉没多久之后也被人领到了这里,互道新年快乐之后也跟着去外头泡了。 等他们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时,也都换好了和服。最先跑出来的是披着白色碎花浅紫色羽织,内搭浅白色长襦绊和白袴的陆幽鸣,小家伙对身上的好看的和服满意得不得了,刚换好就迫不及待地跑出来给魏思远看,还不停的开心地原地转,一双紫色木屐被他踩得咯哒咯哒作响。 跟着小家伙出来的是穿着和魏思远配套情侣款的陆野,一身纯黑和服被他穿得显得修长而挺拔,和服款式和纹饰基本和魏思远身上那套一模一样,除了那件纯黑羽织后的刺绣是牡丹飞鹤以外。 黑色的和服将他的眼眸衬得越发深邃了,里面藏着的无尽深渊似乎能把魏思远给吸进去。 紧接着出来的是傅良,同样身袭暗黑和服,只是羽织上印着花鸟图案,配上他那张凌厉又深沉的脸,愣是穿出了一种黑道大佬的感觉。 可不得不说,几人当中,穿和服最有感觉的也是他。 其他人尽管穿着和服,可那种专属于他们自己的特点太过鲜明,以至于让人很容易就忽略掉他们穿着的衣服,而只注意到人。只有傅良,别人看见他的第一眼,就会想着,啊,他穿着的这套和服,真威风。虽然也是因为这个人,才将衣服撑得如此精神,可人们第一时间会注意到的还是他身上的这套和服。 时远秋见到这样的傅良,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木头,这和服把你衬得,特有男人味儿。等回家了,我得买上几套和服放进你衣橱里,你要经常穿给我看,好不好?” 傅良坐在他身边,点了点头,投向他的视线深沉而专注:“你穿,也好看。” “不一样的。我穿什么都好看,都是我衬的衣服。”时远秋不在乎地说着,余光落在傅良身上,越看越觉得喜欢得很,忍不住亲了亲恋人的侧脸。 这和服,还真是换对了。 最后,穿着白色花草水印的青色和服的池羽,和身着白色群鹤水印的藏青色和服的池商,也跟着元兴一起走了出来。 所有人早饭吃完早餐商量着上午做什么的时候,旅馆的老板祁武,打着哈欠一脸迷糊地才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直到他把元兴递给他的牛奶慢慢喝光后才显得精神了许多,在听到陆野说想要在室内活动时,他两眼一亮,忽然说道:“麻将!大过年的,说起室内娱乐,当然是麻将了。” 于是,整个上午,除了不会玩也看不懂麻将的元兴,带着陆幽鸣去找附近的柴犬玩儿,其他人都留在旅馆的棋牌室,搓起了麻将。 八个人分了两桌坐,陆野、傅良、祁武、池商四个人一桌,剩下的人凑另一桌。 两桌氛围全然不同,陆野一桌全是精明十足的人,往往一局下来麻将都摸完了都没有人开胡,牌桌上也安静得很,除了必要的话以外,四个人都默不作声地算着牌。 而另一桌,由于魏思远手比较生,时不时就点了别人的炮,一局通常坚持不了多久就有人胡牌。坐在他下家的时远秋无疑是最开心的,不仅总能吃到牌,还在好友的“帮助”下胡了几把大的。 “那个……要不,不玩儿了?”在魏思远不知第几次让时远秋胡了十三幺后,有些不太好意思。 “行啊,赢太多了我也不太好意思。”时远秋大笑,惹得另一桌的傅良往这边瞅了瞅。 “我都行,主要是图个开心,不要有压力。”打到最后没有输赢的周逐好脾气地说道。 而输到没脾气的池商听了,巴不得举双手赞成,但是碍于面子,也只是矜持地说了句随便,心底却在一个劲儿地吐槽着陆野哥怎么找了个这么个傻子,打个麻将说不定能把家产都给败了。 于是,魏思远一桌提前结束,四个人从参赛选手转为观战群众。 时远秋哼着小曲儿坐到傅良身旁,翘起二郎腿,将手上一沓厚厚的豪爽一甩,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随便输,爷有钱!” 坐到哥哥身边的池羽见了,气得牙痒痒,这里面,起码有一大半都是自己的钱! 一个人的长情_80 魏思远见了又是一阵愧疚,默默走到陆野身旁,蔫蔫地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不玩了?”陆野看着手里的牌,一手自然地揽上恋人的腰,轻声问道。 “恩。打得不好,输了很多钱。”魏思远语气淡淡地陈述着。 “那看我打。”陆野听了轻轻一笑,丝毫不在意恋人到底输了多少。 一圈又一圈的麻将下来,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吃午饭时,祁武问众人下午有什么安排,没有的话可以带他们去室外温泉附近的露天休闲区玩一玩。 不敢去室外的魏思远立马说早上起早了,下午想要补觉就不去了,希望其他人可以好好玩。其余人不疑有他,吃过午饭后歇了半个小时左右便打算一起去休闲区。 “你也去。”魏思远看着站在他面前,丝毫没有要跟着一起去的意思的男人说道。 “不去,陪你。”陆野低头看着他。 “去吧。”魏思远扯住陆野的袖子轻轻晃了两下,“大家都去了,你也去玩一玩放松一下,等我醒了,你再回来陪我,好不好?” 看着恋人小心翼翼征询自己意见的表情,陆野根本拒绝不了,只好让步:“好。看你睡着了我再去。”说完便拉着一脸笑意的恋人朝着他们的房间走去。 陆野把褥子和棉被在榻榻米上铺好后,拉过一旁身上只裹一件长襦绊的恋人,迅速将对方塞进了被窝,替对方掖好被子后,对方只剩一个脑袋在棉被外,看着他的眼里满载星辉般耀眼。 “想睡多久?”陆野轻抚上恋人的额头问道。 “恩……”恋人皱着眉头想了想,“早上醒的早了,想睡一个下午。” “不行。”知道恋人想让自己下午多玩会儿,但对方下午睡太久的话起来肯定又会头疼,陆野果断地拒绝,“只能睡2个小时,时间到了,我来叫醒你。” “不……” “嘘……”陆野的食指竖在恋人的嘴唇前,将对方的话打断,“不许说话了,睡觉。”说完,又在恋人的额前落下一个羽毛般的轻吻。 恋人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眯着眼看陆野亲完,一脸餍足地轻轻阖上了双眼。 陆野盘腿坐在榻榻米边上,深深地望着眼前的恋人,像是怎么也看不腻。 他其实并不想出去和其他人一起去什么休闲区,比起这个,他更想一个下午什么事都不做,就这么守着午睡的恋人,直到他慢慢醒来,一点一点地掀开眼帘,如同慢镜头下振翅起飞的蝴蝶,然后那双有点迷糊又清澈得要命的眸子逐渐显露,里面只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那一刻,他的身体乃至灵魂在刹那间被攫住,仿佛真的被囚禁在他的双眸。 可恋人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安静、温柔,害怕寂寞却又倔强的恋人…… 恋人的呼吸变得平缓,眼皮下的眼球也不安分地动了起来。 你的梦里,是否有我的一席之地? 陆野无声地走出房间,木制的格栅在他的身后轻轻合上。 魏思远是被一阵称不上温柔的敲门声吵醒的,他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披着一件羽织开了门。 “我来替陆野哥叫你起床,他在打台球,没工夫叫你。”池羽一脸不悦地开口道。 魏思远听了沉默了会儿,随后说:“他要我去他那儿对吗,你进来等等,我换个衣服就来。” 池羽像是被什么噎住似的说不出话,跟在魏思远身后进了他们的房间。 “休闲区那边四周都是温泉,就算在室外,温度也不低,陆野哥说你穿着和服也可以去。”魏思远在卧室换着衣服,池羽隔着格栅,不情愿地说着。 “你还是小孩子吗?”池羽忍不住念叨起来,“为了件衣服连门都不出,害得陆野哥玩得也不尽兴,你真幼稚。明明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还让别人这么替你操心。陆野哥这么……喜欢你,你却对他那么冷淡,你根本就不喜欢他,还总是说走就走,真是不公平!” 池羽越说越生气,等到换好和服的魏思远推开格栅,和他面对面站着一言不发时,他更变咬牙切齿起来:“爱应该是相互的,一个人爱久了是会累的。你现在仗着陆野哥喜欢你,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陆野哥对你的好。可早晚有一天他也会疲倦,到时候,你就等着被他抛弃吧!” 魏思远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小情敌,揪住衣袖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什么也没说,不带任何感情地瞥了对方一眼,独自走出了房间。 “哼,被我说中了吧,所以连话也说不出了……”池羽跟在他身后继续小声嘟囔着,快步赶上对方的步伐开始在前头带路,一路无话。 一个人的长情_81 休闲区离旅馆并不远,它就在庭院西侧长廊尽头拐角一处不显眼的木门之后,穿过这扇门,就能看见好几口氤氲着白雾的天然温泉,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的宽敞庭院,即使露天,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寒冷。 弥漫着热气的庭院周围种着各种花木,仿佛处于温室,即使寒冬也未衰败。 一抹抹碧绿淡粉点缀四周,为庭院平添了几分俏皮。温泉之间则摆放着各种可以供人消遣的玩意儿:配有酒水果汁的舒适藤条摇椅,木制支架下粗麻绳吊着的茶色秋千,水泥铸的乒乓球台,周围铺着软垫的长方形桌游矮桌,直接借用温泉旁一块儿大石磨平而成的围棋盘,两端还配着就地取材做成的石凳…… 魏思远到的时候,陆野正俯身在一张桌球台上,支在向上弓起的拇指虎口上的杆头正对母球,目光专注而深沉。一个利索的出杆,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母球平顺快速地滚动起来,在撞到顶台边上时一个反弹,在一条漂亮的反射线中擦过一个双色球,9号球缓缓滑过一段距离后直接入袋。 陆野淡淡注视着入袋的球,视线上移,一个白色的身影倏然闯入视野。 “来了。”陆野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了,每个人都必须要有新衣服穿~~~都给我整得漂漂亮亮的才行~~~(来自新年不穿新衣服就浑身难受的作者……) 第30章第三十章 魏思远笑了笑没有立即回应,步伐轻快地走到陆野身旁后才开口道:“恩。在打桌球?” 陆野将球杆垂放在身侧,空闲的手握上恋人一如既往冰凉的手指,看着恋人睡觉后显得更清明的眼睛,正要说话…… “那边的家属,要说什么等这局打完了再说行不行?”时远秋调侃的语调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没问题。”魏思远朝时远秋比了个ok的手势,又转头摸了摸陆野的头,抿嘴一笑,“好好打。”说完跑向另一侧观战的时远秋身旁,纯白衣摆飘逸飞舞,木屐哒哒作响,活像一只轻快的白蝴蝶。 陆野怔怔地望着站在时远秋身旁,朝自己比划着加油手势的恋人,严肃的神情染上一丝柔和,等他转过身拿起球杆时,眼里带上了之前没有的认真。他想,应该快些结束掉这一局了。 几分钟后…… 不断进球的陆野瞥了眼球桌上余下的最后一个球,想顺利地进球有些难。没有作过多的思考,陆野俯下身后,毫不犹豫地利索出杆。 “咚”的一声闷响,母球飞速旋转出去,在几次撞壁反弹后保持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撞上了位置刁钻的黑8,后者毫无悬念地进了指定球袋。 陆野仿佛早就料到球一定会进,在球还没进袋前,就将手中的杆子挂回了架子,一眼球桌都懒得看,走向恋人。 看完最后一个漂亮的进球,魏思远瞪大了眼准备欢呼,却被友人一把扯住了脸颊,声音被迫咽下的他只好一脸无辜地望着对方。 “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害我赌输了这局,打麻将赢的全还你了。”时远秋一边恨恨地说着一边不解气地掐着魏思远的脸,“这姓陆的,之前就跟没睡醒似的,有一杆没一杆地打着玩,我以为他水平不怎么样。你一来倒好,他眼睛刷的一下就睁大了,一杆不让我家木头碰就结束了这局,还真他妈的青铜变王者了啊!你个祸害,说,要怎么赔我?” 魏思远嬉笑着躲着友人又加了几分力掐自己脸的手指,身体向后退,忽然余光一闪,察觉恋人已经来到自己身侧,灵活地一转身就躲到了恋人身后,一把搂住对方的腰,只将头露出搭在对方的肩窝。 忽然被恋人从背后紧紧抱住的陆野,条件反射地朝后伸出了双臂,抬起的手掌温和地贴上恋人的后背捞住,直起腰稳了稳身形,俨然一副保护的姿势。 魏思远双手环着陆野的腰躲着时远秋,发现对方因两人中间隔着陆野,暂时没办法把他捉出来,这才急忙道:“别生气,别生气。我替你赢回来就是了。” “怎么赢?”时远秋这才停止了动作,抱着手臂挑眉道。 “我和陆野打一局,你赌我赢。”魏思远眨眼道。 “你会这个?”时远秋诧异道。 陆野也不由得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疑问。 一个人的长情_82 魏思远眨了眨眼,先瞅了瞅时远秋,又抬眼看了下陆野,觉得应该没有再被时远秋的魔抓掐脸的危险后,松开抱着陆野的手臂转而站在了他身侧,面对时远秋说:“会啊,以前读书的时候挺喜欢的。很久没玩儿了,也不知道手感还在不在。不过,没关系,就算我打的不好,你也会让着我,是不是?”魏思远说到最后一句时,才扭头看向陆野,眼里似有清泉荡漾着波痕。 陆野笑着点了头,眼里全是纵容。 有了保障,明明可以稳赢的时远秋却开心不起来。输钱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被秀恩爱啊! 桌球被聚在三角框中重新摆好,木架移走正三角形成,母球安静躺在固定位置。魏思远一袭白衣,将大大的羽织袖卷起,露出裹着襦绊的纤细手臂,单手执杆走进桌球台,衣摆飘逸,动作潇洒。 走至桌前,魏思远将球杆拎起,两脚分开与肩同宽,视线一扫母球,举起球杆俯身瞄球,重心脚绷直,另一脚稍稍弯曲,瘦削的下巴悬于球杆上方,锐利的视线聚焦于杆头延伸的前方。 看着挺专业的魏思远,按在桌面的手桥也煞是好看,细长的四指分开,拇指紧贴食指向上翘起,光滑的球杆稳稳架于虎口,杆头则贴近母球。在三次流畅轻快的试杆后,杆头击中母球。 “咚”的一声闷响,母球迅速而有力地出击,宛如敏捷豹子闯入羊群,猛然将正三角阵型打散,几声清脆的碰撞声后各色圆球纷乱散开,毫无章序地滚动后各球开始减速止步,终于,10号双色球进袋! 时远秋见了,拽着傅良的手臂开心叫到:“这球开得好!” 魏思远听了明眸一转,嘴角上钩,对着好友自信又矜持地一笑,绕走在桌球台的另一边继续打下一球。 而另一边,手执球杆的陆野静静伫立在一旁,视线像被魏思远粘住一般无法移开。 恋人的一举一动仿佛被放成慢镜头,轻咬住的下唇,抵在唇下的指节,看向桌面时低垂的眼帘和纤长眼睫,认真思索下间或流转的双眸,俯身瞄球时格外专注的眼神,还有,出杆前为防止有人在身后被球杆误伤而习惯性地向后一瞥……都是那样迷人,让陆野想要立马将恋人摁入怀中让他只属于自己,又舍不得错过恋人在打球时展现的另一种风采。 第二杆、第三杆、第四杆皆是声起球落,在陆野还没出杆的情况下,魏思远将自己的球打得除了黑8外只剩三个球,终于,在第五杆后,母球撞壁反弹,因折角计算有些偏差,目标球被轻轻擦过后只些微一动便再无反应。 只见恋人小脸一皱,很快又恢复正常,抬起头望向陆野,清亮的眸子洋溢着一股自信,还掺杂了,一丝挑衅:“陆野,该你了。” 陆野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闻言提起球杆走到球台前,一句话也没说。一身黑色让他在俯身瞄球时带上了一丝侵略性,深邃的黑眸毫无波动让人看不出他所想,出杆迅速而优雅,一杆下去,不用思考太久另一杆紧接着又来了,直到他也进了四个球,在第五杆的“失误”后收起球杆,看向恋人,下巴朝桌球台微微点了点。 接收到恋人信号的魏思远笑了。 两人的球技都不赖,尽管有陆野光明正大的放水,但还是可以看得出,魏思远是个打桌球的老手。之后的情况就是,魏思远进了几个球,陆野也跟着进几个,打到最后只剩最后一个黑8,魏思远没能让球顺利落袋,轮到陆野,一杆下去球虽然进了,进的却不是指定袋,这局,魏思远赢了。 把钱赢回来的时远秋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好友,一脸嫌弃地推开他:“去去去,别凑我跟前傻笑。你跟你家那位继续打,我可不想再看了。”说完还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钞票一把塞进身边木头的怀里,拉起对方的大手头也不回地朝藤条摇椅的方向走去。 “冷吗?”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力的臂膀将魏思远圈入温暖的怀里,温暖的手掌覆上了他的。 魏思远听了摇头,温顺地向后靠上,仰起头望向身后那人,宛如星辰的眼睛坦然呈现在那人眼底,修长的脖颈拉出一条优美的曲线:“现在还不冷。” “恩,还想玩什么?”陆野抬了抬下巴好让他舒服地靠在自己颈窝上。 “桌球。你比我厉害好多,教教我?” “好。”陆野吻上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喜欢。”看着恋人绕道球桌另一边,陆野忽然说道。 “恩……这个,现在见的少了,没有看到的话也不会想要玩。我也是高中和大学的时候玩的多。不过,应该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迷上了这个。”魏思远听了停下脚步,双手撑在球桌上球杆被夹在指间,认真想了想才说。 “小时候,一到夏天,晚上出去散步的时候,总能看见路边小卖部门前铁架搭的棚子下,很多光着膀子的人在打桌球,头顶上是垂吊着的黄色钨丝灯泡,炽热的灯光吸引了很多蚊虫绕着它飞。 其实棚子底下,打球的就是那一桌两个人,一般小点的棚子下也就一两台球桌,其他人都是在一旁看的。我爸也很喜欢桌球。每次在饭后散步回家的路上,他总会打上几局。我记得,那个时候打桌球都是按局收费而不是按时间,好像是2块钱一局,一般输了的付钱。爸爸桌球玩得很好,在我印象里他好像从没出过钱。” 魏思远说到这笑了笑又继续说,“所以打桌球的人看到他来都是抢着和他切磋的。他打起球来很专注,基本上会忘了我的存在,我只好就像小尾巴一样紧紧地跟在他身后,那个时候我也就比桌子高一丁点儿,他每次出杆我都是要踮着脚把下巴枕在桌边才能看到球,球一进我的心就跟着一起兴奋地跳起来。 赢了球后,他总会买上一瓶冰冰的橘子汽水给我,然后一脸开心地看着我把汽水喝完,把瓶子还给了老板就把我架在他的肩膀上回家。坐在他肩上,仰着头看天上的繁星时仿佛真的又近了些,那时候我就会抱着他的头缠着他让他也教我打桌球。他总会笑着对我说,等我长高了,他就教我,说完抱着我的腿就在路上跑了起来,吓得我紧紧抱着他不敢撒手,惹得他一阵大笑。” 魏思远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目光不知飘向了何处:“可等我长高了,他也不在了。”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直到他回过神来不在意地笑了笑,“后来也就没机会玩了。后来念高中和朋友出去玩再次看到桌球,兴趣好像丝毫未减,有时间就会去玩一两个小时。不过,工作之后太忙,没机会玩,渐渐地也就忘了。” 魏思远说完后转了转手里的球杆,故作轻松地一笑,迎上恋人深不见底的黑眸,努力扯起的笑瞬间消失。 一个人的长情_83 陆野就在对面一直安静地看着他,像看了一辈子那么久。 天色渐晚,太阳隐于地平线之下,让天蓝色的苍穹渐渐变得深沉,原本携带着温泉热气的微风也添了一丝冰凉。 魏思远呆呆地看了对方一两秒后,松开手里的球杆让它倚靠在桌边,然后踏着木屐一步一步朝着对方走去。这短短的距离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等到终于站在陆野面前时,他像是累极了似的叹了口气,撒娇一般将脸埋进对方怀里,双手穿过羽织在对方后腰收拢,动作温柔却又充满依赖。 这毫无预兆的拥抱,换来的是陆野更有力的回抱,魏思远感觉自己似乎快要被对方嵌进了身体里,环绕着自己身体的手臂不断收紧,骨头被挤得发疼,两人的身体不留缝隙地贴合着,仿佛在用自己的身体描绘出对方身体的轮廓,呼吸变得有些困难,让他不得不仰起头获得更多氧气…… 再这么下去,自己会因为窒息而死还是因骨头粉碎而坏掉呢?魏思远脑海里涌现出这么一个好笑的想法,可不论怎么样,这种带着一点点痛苦的拥抱让他觉得很安心,就像当年坐在爸爸的肩头上,身下的人在快速奔跑,自己坐在高处宛若悬浮于空中,眩晕和刺激席卷全身,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抓住借以维持平衡的恐惧随风消散,他甚至能渐渐地展开双臂宛若小鸟于夜间飞行。 在魏思远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晕倒了时,那紧箍住自己的手臂才稍微松了一些。贪婪地吸了一口气,足够的氧气让他的大脑结束了眩晕感,他悄悄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卸了力气将头软趴趴地靠在对方肩窝上。 长久的安静过后,温热的气息贴近耳边,陆野忽然低声说道:“我会教你打球,会一直都在。”那声音低沉而性感,如誓言一般带着坚定。 魏思远惊讶地发现泪水在瞬间涌上自己的双眼,只眨了眨眼,眼泪便失重落下,悄无声息。黑色的布料渐渐被温热的液体打湿,陆野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恋人的头,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后又用手指将他们顺平,就像在安抚着一只受伤的小奶狗。 直到天空的颜色又深沉了几分,魏思远才睁着湿润的眼睛将脸往陆野颈中蹭了蹭,又闭上眼,细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感觉到一股细流般的宁静。 陆野微笑着低下了头,目光柔和地看着怀里的人,亲了亲他的头发,手指抬起他的下巴,低声问:“好了,现在告诉我,冷还是不冷。” 魏思远老实地点点头。 “回去吧。”陆野温柔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桌球是真的很好玩,可惜现在大街上见的少了,有时候还真记不得有这么一样娱乐项目了。露天台球桌和橘子汽水或者黑加仑真的是记忆里夏天夜晚的模样啊~~~啊,对了,还有桌球打得很秀的小哥哥们~~~ 第31章第三十一章 陆野一行人原本计划在祁武的旅馆呆一星期,却因一个神秘男人的来到而提前结束了这次旅程。 那天,从天亮起天空就是阴沉沉的。没人知道祁武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只是当他一脸疲惫地回到旅馆时,背上还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色长发男人,男人因昏迷而紧闭双眼,身上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回国后,日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却又有些不一样。 魏思远发现,自从温泉旅行以来,陆野在性事上变得,疯狂了许多。当然,在做的过程中对方的动作并不粗暴,酣畅淋漓过后自己也很舒服。但是,在浴室里一起泡澡,灯光下被对方凝视着身体并细细抚过每一寸皮肤,甚至在白天被对方脱得不着寸缕地抱在怀里当抱枕,这些以前从未有过的事,都让魏思远觉得很难为情。 本以为对方会厌恶自己这幅瘦到只剩骨头的丑陋身体,魏思远以前总会下意识地拒绝那些过于裸露身体的行为。陆野并不清楚这个原因,却也会顾及魏思远的感受,因而并不会做的太过分。 可因为这次温泉旅行,情况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穿和服的那天晚上,玩累了的陆幽鸣早早地睡了,只剩他两人无事可做,陆野便提议两人一起在房间泡温泉。 当陆野提出要帮他脱和服时,魏思远想也没想就慌乱拒绝了,对方听了忽然沉默,抿着嘴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高兴。 气氛一下变得僵硬起来,对方冰冷如雕塑般的表情让人不敢靠近,魏思远只好低下了头,静静地盯着自己揪住衣袖的手指,苦笑道:“我太瘦了,这样病弱的身体,连我自己都喜欢不起来。” 陆野闻言抬起头,目光柔和却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他身前,用手指描绘着他布料下身体的轮廓,从肩头到背脊,慢慢下滑到后腰再绕到腰侧打了个圈,在缓缓上移滑过胸骨,停在锁骨上轻轻摩挲后来到羽织纽的位置,性感沉缓的声音突然响起:“看到你穿和服的第一眼,我就想亲手把它们脱下。” 一个人的长情_84 魏思远因为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指尖而颤抖不已,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未来得及反应,胸前的羽织纽便被对方轻轻一勾,温厚的大手趁机钻进羽织抚上他的肩头向外滑动,上身忽然一轻,羽织滑落到地上。 “我喜欢你的身体,它总引诱着我犯罪。” 魅惑的声音再度响起,迷人的声线触及心弦,引起一阵酥麻,温暖的大手开始在魏思远全身肆意摩挲,所到之处皆如着火一般灼热不已,引得他不住地颤栗。 腰带松解,贴在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落在脚边,不停游走的大手在用力揉搓了一把魏思远的臀部后忽然用力将他抱起,细长的双腿被拉着缠在对方的腰侧,在不间断的爱抚下变得浑身瘫软的魏思远只有靠在对方肩头,如发情的野猫发出诱人的呻|吟。 灼热的呼吸来到耳廓,陆野沙哑的声音慢慢响起:“乖,帮我脱。” 浑身发热的魏思远颤抖着将手移到对方胸前,解开羽织纽,同时不断扭动着下身想要将对方的衣物磨蹭下来。 看着他毫无章法地替自己脱衣服的着急模样,陆野吃吃一笑,换成单手抱着恋人,帮着对方为自己脱下衣服。 终于等到肌肤的亲密接触,没有衣物阻拦身体的紧密相贴相互缠绕。当陆野抱着魏思远浸泡到温热的水中坐下时,二人均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吧,陆野现在欣赏和触摸魏思远的身体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 尽管会觉得羞耻,可一想到对方是因为喜欢才这样做的,魏思远便怎么也拒绝不了。 三月转眼即来,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同时也是病毒肆虐的季节里,陆幽鸣毫不意外地被流感病毒打倒。生了病的陆幽鸣总是特别粘人,魏思远不得不向公司请假留在家里照顾可怜的小家伙。 魏思远是在哄好小家伙睡着后,接到的魏思明的电话。对方的语气很着急,说是有事情要和他说,问他有没有空。不放心陆幽鸣一个人在家的他只好叫弟弟直接来别墅找他。 不到半个小时,魏思明便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盯着魏思远给他倒好的果汁,脸色看起来很差。 “发生什么事了?”魏思远关心地问道。 “小舅被人举报贪污受贿,现在正停职接受调查。”魏思明沉着脸说道。 魏思明的外公有两儿一女,速来有老狐狸之称的吴家老爷子的孩子,自然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小女儿最小也最受宠爱,在商界混得却丝毫不逊色于其他家族的男子。 两个儿子一个稳重一个狡猾并且还都十分护短,两人在政界都有一定地位。长子睿智多谋办事稳重,仕途走得可谓是顺风顺水,次子因自家条件和哥哥的地位,在官场中也混得是如鱼得水,背地里坏事儿做尽明面上却知道收敛,所以尽管嚣张跋扈,在父亲和大哥的庇护下也没被人抓住过什么把柄。这回,可以说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魏思远听了有些诧异:“那,你大舅那边,有办法解决吗?” “大舅会想办法的。只是,举报的人好像预谋了很久,这回的证据准备得详细又充分,物证、书证、电子数据什么的一应俱全。二舅这回就算逃过去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好过的……”说到这,魏思明苦涩一笑,看着魏思远的眼里满是痛苦,“他们说,举报的人,是父亲。” “怎么会……那叔叔他是怎么说的?” 在魏思远的印象里,自己的叔叔魏俊一向是个性格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软弱的男人,对待吴家那边的人向来是敬畏多于亲近,换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温吞的男人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事。 “小舅刚出事,爸爸他就消失了,我联系不到他。” 看着弟弟黯淡的眼神,魏思远沉默了。 “畏罪潜逃”吗…… 魏思远实在想不明白叔叔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以说,魏俊能有现在的生活还和地位,离不开吴家人的接纳和扶持,如今他这么做,必定会被人说成是一个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叔叔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你想让我帮你找到叔叔吗?”魏思远轻声问。 “不,不是。”魏思明猛地地抬起头,望着他眼里透出一丝坚定,“外公这边的人气坏了,他们这次绝对不会轻饶了爸爸的,就算妈求情也没有用。所以,不能让他们找到爸爸。哥,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说,如果,爸爸他联系你了,你让他别回家,最好逃得远远的。他要是遇上什么困难了,你就帮帮他,好不好?” 其实不用魏思明说,魏思远也知道,背叛吴家的人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尤其是当对方还是一直被吴家人瞧不起并接受吴家恩惠的,一个吃软饭的男人。这次的事,先不管魏思明的二舅事后会怎样气急败坏地找魏俊算账,他那位总是笑里藏刀的大舅绝对已有千万种能折磨得魏俊生不如死的方法。 “我知道了。”魏思远叹了口气,低声应道。 “谢谢哥。”魏思明听见他的回答后疲惫地舒了口气,低下了头,盯着手里的果汁出神,低声喃喃道。 “傻孩子,说什么谢。” 魏思远温和的语气触发了魏思明心里一根紧绷的弦,让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抬起头:“哥,要是,要是你真的看到爸了,你帮我问问他,为什么……” 一个人的长情_85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魏思远觉得他好像忽然一下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脾气暴躁总是带点戾气的叛逆小孩了。换做是以前,他可能会不解、会烦躁、会怨恨、会大怒,可唯独不会像现在这样,尽管忧虑却依然保持着冷静。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魏思明拿起手机,眼神在接触到屏幕的那一刻立马变得柔和,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可之。” 魏思远注视着连眼角都柔和了不少的弟弟,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用如此温柔耐心的语气和别人说话。也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竟让魏思明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笑意。 “恩,我知道。不用担心了傻瓜,一会儿我就来找你,乖乖等着别瞎跑。” 魏思明说完最后一句便挂了电话,看到魏思远一脸欣慰地望着他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在:“咳,我男朋友,你之前见过的,韩可之。” 魏思远听了笑而不语,自己这个动不动就爱发脾气的弟弟如今变得懂事而温柔,这个叫韩可之的人一定功不可没。魏思远充满慈爱的眼神让魏思明觉得浑身不自在,眼看着就要发作,魏思远立马收敛了表情转移话题。 “思明,只要叔叔联系了我,不论怎样我都会帮他的。”魏思远看着魏思明的眼睛,微笑着郑重说道。 “恩。那,没事我就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魏思明顿感无力,却还是叮嘱着对方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过,他看得出来,比起之前他看到的一个人住的魏思远,回到别墅和那个男人同居的他,气色明显要好很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这样挺好。 魏思明走后,魏思远一个人靠在沙发上,有些出神。 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叔叔,好像还是六年前,那个时候自己以帮时远秋和魏俊度过眼前难关为条件,答应和陆野在一起。魏俊被放出来后,自己只是隔着玻璃窗望了一眼,就被陆野开车带去了别墅。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魏思远却忘不了魏俊表情麻木地站在吴霜身侧时,眼里的空洞以及哀戚。那失去光泽的双眼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又像是在竭力压抑隐藏了一些深沉而不知名的东西。对方仿佛在几日之间老了不少,消瘦干枯的脸颊犹如刀刻,原本挺拔的背脊像被什么压垮似的微微佝偻着。 魏俊脸上无喜无悲地沉默站着,魏思远仿佛听到了对方蕴藏在内心深处的无声哀鸣,宛若失去羽翅的鸣鸟,叫声尖锐凄婉…… 陆野晚上回到家,看到的便是独自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吃饭的恋人,不同以往,恋人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角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想得有些出神。 干燥温暖的大手轻轻抚上白净的脸颊,陆野动作自然地单膝跪在魏思远身前,从下往上望着他,深邃的眼眸专注而有神:“在想什么?” 闭上双眼,歪过头在脸侧的大手上蹭了蹭,再度睁开时眼睛恢复了清明,魏思远垂下头看着眼前的人,肩膀微耸地叹了口气:“思明和我说,叔叔不见了。走之前,他留下了思明二舅贪污的证据,现在吴家上下正到处找他。” 见陆野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魏思远只好继续说:“他像是计划了很久,在拿出足以击溃对方的证据后,像了了一件心愿,什么也不管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 “压抑久了就有爆发的可能。” 魏思远不解地望着他。 “好了,别多想。他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会料到如今的结果,不会没有后路的。”陆野揉了揉他的头发,站起来将他揽入怀里。 “恩。不过思明很担心他,可以的话,我想帮帮他。”魏思远仰起头,环住陆野的腰,瘦尖的下巴抵在他的小腹上。 陆野抚摸着魏思远的发丝,沉思了一会儿,垂下眼眸说:“他现在,肯定在想办法躲开吴家的视线离开这里,出国是最好的选择。我会想办法暂时引开吴家人的注意,如果他足够聪明,会在这段时间内离开。” “恩。”魏思远抱着他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陆野笑了笑,搂着他轻轻晃了晃:“好了,陪我一起吃晚饭?” 两人手牵着手朝餐厅走去,偌大的客厅时不时传来两人的低语。 “幽鸣吃完药,睡了一天已经好多了。” “要叫他起来一起吃饭?” “不用。你回来前我给他喂了粥的,现在应该睡得和小猪一样了。” “又光顾着照顾他,没有好好吃饭吧。” “有啦,我有好好吃。” “说谎。” “唔……我担心他,一个人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反正也不是很饿。” 一个人的长情_86 “好啦,别皱眉。晚上你陪我多吃一点就好了。” …… 魏俊的事因为有陆野的介入,让魏思远放心了多少。至于魏思明说的,魏俊可能会联系自己,魏思远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自己和叔叔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然而,事实证明魏思明的预感是对的。 就在魏思明找过魏思远的第二天,魏思远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这天,小家伙病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头晕,魏思远便多请了一天假在家陪他。手机响起时,他正打算带着睡饱了的陆幽鸣去花房晒晒太阳。 “喂,你好……” 对方没有说话,魏思远皱了皱眉:“你好,请问你找谁?” 依旧沉默,魏思远正犹豫要不要挂电话,不知怎么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小心地问:“是……叔叔吗?” “思远吗,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每晚两三点睡觉的我还有救吗~QAQ 第32章第三十二章 魏俊略带沙哑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让魏思远觉得陌生而遥远,不禁晃了晃神。 “叔叔,你的事我听思明说了……”魏思远犹豫地问道,“你现在,还好吗?” “我很好。”魏俊的声音沉沉的,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精神,声音通过听筒传来有种空荡荡的寂寥感,一声长长的叹息后声音再度响起,“我要走了,去国外。” “恩。”魏思远想起陆野对他说的话,看来,去国外对叔叔来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去哪儿,又或者,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的对话又出现了短暂的沉默。魏思远低下头看了看小家伙,对方看到他在讲电话便安静地站在他身旁,看到他望向自己便露出了乖巧的微笑。 魏思远也弯了弯眉眼,对着电话那头的人真诚地说:“叔叔,小心吴家的人。我和思明都希望你能安全离开,所以路上一定小心,到了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遇到什么困难了,也请一定和我说。” “好……”魏俊的声音有些颤抖,“以前的事,叔叔对不起你。” 魏思远愣了愣,慌忙说道:“叔叔,别这么说。当初,如果不是叔叔收养我,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流浪呢。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的。” “是我害了你。”魏俊叹息一般自顾自地说,“不过,没关系,叔叔也会帮你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帮我?魏思远不禁有些疑惑,正想要发问,对方的话却一下子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思远,叔叔能请你帮个忙吗?” “当然,你说,我会尽量帮你办到的。” “是这样,我的银行卡现在被吴家的人监控了,一用就会暴露行踪,所以目前只能用现金。我现在现金不够,能不能用银行卡和你换取一些美金。卡里有五百万,是人民币,密码我会写在卡上,等我走了你可以用我的卡再把钱取出来。” “好的,没问题。” 魏思远听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惹得魏俊一愣,说话声依旧暗哑却染上了一丝笑意:“就不怕我骗你。” 一个人的长情_87 “我知道,您不会。”魏思远跟着笑了笑,想到时间紧迫,又加了一句,“美金我今天就能准备好,怎么给你比较好?” “我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一会儿我会把地址发给你,你准备好了就按着地址来找我,我一整天都在那。” “好。” 挂了电话,魏思远便去书房拿了保险柜的钥匙准备取一些美金出来。钥匙存放的地方和保险柜密码都是陆野告诉他的,魏思远很少用到保险柜里的钱,不过这次情况特殊,他打算先用陆野的钱应急,等晚上陆野回来了再和他说。 很快,魏俊的短信便传来了。魏思远把一百万的美金装进一个旅行箱,拿了车钥匙就准备出门。 不料,一直紧跟着他的小家伙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看着病还没有好透的小家伙蔫蔫地揪着自己的衣角,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魏思远实在不忍,只好一把抱起眼前软乎乎的小团子一起上了车。 按魏俊给的地址导航过去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地方有些远,却也是在郊区,只不过和魏思远住的别墅不在同一个方向。 等终于到达目的地时,坐在后座安全椅上的小家伙昏昏欲睡,眼看着车终于停了下来,这才像小猫一般用双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魏思远站打开车门站在车外,替小家伙松了安全带,身体恢复自由的小身体立马伸长了胖乎乎的小手臂搂上了魏思远的脖子。 侧过脸亲昵地吻了吻小家伙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后,魏思远弯腰将小家伙抱进怀里,任由对方在他怀里撒娇似的轻蹭。 平常的小家伙可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粘人,大概是因为生病了吧,所以会变得比平常更加脆弱。魏思远闻着怀里的小团子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儿,不禁这么想到。 不过,被人全身心地依赖的感觉并不坏。况且,小家伙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正以看不见的速度悄悄长大,等到他成为一个小男子汉的时候,怕是很难像现在这样冲自己撒娇了吧。这么一想反倒有些惆怅了。期待他长大的模样,同时又不希望他长得太快,还真是矛盾。 魏思远好笑地摇了摇头,将脑海里这些奇怪的想法甩出去,单手抱着陆幽鸣,另一只手拎着旅行箱朝着马路对面的一家两层楼高的咖啡馆走去。 这是一家带有北欧简约装修风格的咖啡馆,推开纯白框架玻璃门,门上挂着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叮铃声,进门对着前台和通向二楼的复古木制阶梯,门口的侍者见了魏思远,礼貌地说道:“魏先生您好,您约的朋友正在二楼等候,请跟我来。” 魏思远道了谢,穿着黑色制服的侍者又帮他提着旅行箱,领着他向二楼的包间走去。 二楼的空间很大,可不知为何,一位客人都没有。站在包间前,侍者先是敲了敲门,在听到屋里人说了声请进后才推开了房门,侧身先让魏思远进再跟着走进。 简约清新的装潢,灰蓝蕾丝纱双层窗帘阻隔了窗外的光线,屋顶北欧风的彩色吊灯散下一片柔和的光亮,让屋内不至于太暗。魏俊就坐在靠窗的纯黑实木桌前,穿着普通的黑色夹克和军绿色工装裤,身材销瘦,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看到陆幽鸣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 “叔叔,好久不见。”魏思远微笑着打完招呼,又对怀里的小家伙说,“幽鸣,叫爷爷。” “爷爷好。”小家伙乖乖地叫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爷爷,眼里藏不住好奇。 “哎,好,好。快坐,快坐。”魏俊和蔼地笑了笑,眼角的皱纹也随之加深,“来,看看想喝点什么,随便点。” “谢谢爷爷,我想要喝热热的牛奶。”小家伙被魏思远抱着坐下,够不着地面的小短腿悬空晃啊晃的。 “我要杯咖啡就好。”魏思远跟着说道。 “好,那就一杯热牛奶,一杯咖啡。” 侍者听了,说了句好的请稍等便退出了包间,顺便带上了门。 “这孩子感冒刚好,有点粘人,就把他一起带来了。”魏思远有些抱歉地说道。 “嗨,没关系。”魏俊并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小家伙很可爱,能见到他我也很开心。” 魏思远闻言一笑,疼爱地抚摸了下陆幽鸣的脑袋,随即正色道:“钱我准备好了,都在这个旅行箱里。” “麻烦你了。这是银行卡,密码写在背后了。”魏俊从夹克中掏出一张银行卡,贴着桌面推到了魏思远面前。 “应该的。”魏思远点头收下,“你能安全地离开这里,我和思明才能放心。” 咚咚,敲门声响起,侍者将牛奶和咖啡放下后便离开了。 魏思远和陆幽鸣一齐低下了头,捧起手里的热饮喝了起来。 由于低着头,两个人都没有看见魏俊忽然紧绷住的脸和牢牢盯着他们的眼神…… 魏思远记不清后来和叔叔又聊了些什么,只觉得四周的景象如梦境般朦胧而不真实,嘈杂而不真切的声音又让他觉得宛若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玻璃水缸,迷迷糊糊中,仿佛灌满浆糊的脑袋中,却还一直惦记着那个没来得及替思明问出的问题,直至失去意识。 一个人的长情_88 头好疼……魏思远双眼紧闭着用力皱了皱眉,刚准备睁开的眼睛被头顶的灯光照得瞬间眯了起来。 “醒了?”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魏思远半撑起身体,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人。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有些不安地环顾眼前的陌生环境,在确定了这间看起来像是旅馆标间的房间里,除了自己和眼前的男人,再也没有其他人后,顿时慌了神。 顾不上头疼,魏思远焦急地跳下床铺走到那男人身前,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襟,急切地说:“幽鸣呢,陆幽鸣去哪儿了?” 男人有些诧异地后退了一步,皱了皱眉:“我把他放进你那辆奔驰的后座上了,会有人通知陆先生来接他回家的。” “怎么,你怎么能,让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呆在车里。不对,车里……车里开暖气了没?”魏思远失魂般地呢喃了一句,身体忽然变得僵硬,颤抖地问道,语气隐忍而低沉。 男人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魏思远手上的力气猛然增大,失控般大声道:“开了没有!” “当然没开!停车闭窗不能开暖气,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怕孩子着凉,我还给他盖了毯子!”男人有些不悦地扯了扯逃离了魏思远魔爪的衣襟,没好气地说。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这句话魏思远终于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又有些不好意思,“叔叔,刚才,对不起……” “没事儿。我只是没想到,你对那个人的孩子竟然这么在意。” “他是我养大的,也是我的孩子。” 如此认真的语气让魏俊愣了愣,见魏思远走到床边捞起自己的外套到处搜时,他开口问道:“你在找什么?” “手机,我问问陆野有没有接到幽鸣。”魏思远头也不回,淡淡地说。 “你的手机我扔了。” “扔了?” “手机能定位,怕被人跟踪我就给扔了。” 看着魏俊用像谈论天气一般自然的语气解释为何要扔手机,魏思远忽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于是,像是对峙一般和对方面对面站着,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我们现在在哪?” “巴黎。”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魏思远不得不坐回到床上,如同一只因挣扎了太久而变得虚脱的兔子一般,耷拉着脑袋低声说:“我不明白。” “我说过,会帮你的。” 魏思远抬起头,眼里满是不解。 “我知道,当年,你是为了救我才答应和陆野在一起的。因为我,你被迫和一个男人生活了那么多年……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没脸见地下的哥哥和嫂子。”魏俊充满愧疚地说着,眼里的痛苦满地像是要溢出来似的,“是我毁了你原本正常的生活。因为吴家,我抛下了哥哥,又害了你。” “不是的,叔叔。你和爸爸只是走上了各自的征途,可这并不意味着你们之间的羁绊会因为距离而消失。不论什么时候,你都是爸爸的兄弟,所以,你才会在爸爸去世后收留了我,不是吗?至于后者,说起来,应该是我害了你才对吧。”魏思远用安慰的口吻说着,眼帘低垂,“如果不是因为我惹上了陆野,他就不会为了让我和他在一起而害你入狱了。” “不是他。”魏俊忽然说道。 魏思远疑惑地看着他。 “害我进监狱的,不是陆野。他只是在用解救我这个筹码,来换你。只是,他出现的时间太巧合了。我出事没多久他就出现在了你们的面前,还以救我为条件要求你和他在一起,以至于你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我进监狱都是他一手策划的。而真正陷害我的人,也乐得突然冒出这么个人帮他顶包,自然不会主动承认。” 有那么一瞬间,魏思远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略带茫然地看着魏俊,忽然想起了时远秋之前和他提到的关于他公司差点破产的事,那件事同样也不是陆野设计的。 尘封的记忆浮现脑海,魏思远惊讶地发现,从头到尾,陆野都只是在示好,没有阴谋,没有强迫。 每一次,他都只是用那双深邃的黑瞳凝视着魏思远,灼灼视线仿佛能透视灵魂深处,可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一丝冷淡:“你和我在一起,我帮你。” 时隔六年回想起这句话,竟在心河激起一层涟漪,微波扩散,连绵不绝…… 一个人的长情_89 “如果当年不是那个人的话,我就不会进监狱,更不会连累你。” 魏俊的话让魏思远从回忆中走出,他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投向窗外,沉默地看着楼下青砖石铺就的石板路小巷子里偶尔经过的行人,他们穿着长长的风衣迎着微风优雅走过,金色的发丝在身后飘逸。 “当初害你进监狱的,是思明的二舅。”魏思远望着窗外,没有发问,只是在陈述。如此说来,魏俊现在所做的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他在报复,也是在弥补。 可是,对方却不知道,自己并不想离开陆野,离开那个家…… 魏思远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行人,没由来地一阵心悸,心里慌得很。视线收回,他猛地转过头,眼神慌乱,语气急迫: “叔叔,我不能跟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魏思远:莫名其妙就被带到国外了,心累== 第33章第三十三章 一周后。 魏思远和魏俊来到了挪威的一个沿海小镇上。这个位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西部,被称作是“万岛之国”的地方,据说是个很适宜养老的国家。 带着魏思远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的魏俊,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座小镇上靠近港口的一栋红顶白墙的小屋。这是一个弥漫着舒适惬意氛围的迷人小镇,空气清新气候宜人,当你穿梭在房屋间的巷道中时,甚至能听到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优雅轻快的钢琴声。 魏俊说,想在这座小镇上定居,并计划着将买下来的小屋装修成一间小酒吧,以此维持生计。 一顿奔波,总算是安定下来了,魏思远也终于松了口气。 那天在巴黎,在他说过不能跟魏俊走后,对方很平静地问了他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他。” 闻言,魏俊沉默地低下头没有多问。 之后的行程,魏思远还是一直跟着魏俊。现在,正满世界找着魏俊的人,除了吴家,又多了个陆野,说不定,连时远秋和池家兄弟也在跟着一起找。 这种情况对于正在逃跑的魏俊来说,简直不能更糟糕了。魏思远只好一路跟着,万一出现了什么状况,好歹有个照应。在确定魏俊真的安全以后,他再独自去往一个离小镇远一些的地方联系陆野,免得一不小心暴露了叔叔的行踪。 好在魏俊为这次的逃亡做了充足的准备,一路下来并未遇到过什么危险,魏俊带着魏思远心无旁骛地朝早就定好的目的地赶去。似乎是不想耽误魏思远的时间,魏俊除了吃饭和睡觉,其余时间都在争分夺秒地赶路,连话都很少说。 直到抵达挪威的小镇上时,魏思远才有机会问他,能否将他在挪威的地址告诉魏思明。 魏俊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模糊地说了句随便,转身就走。 夕阳在橘红和青蓝交染的薄暮中下沉,灿烂宛若火烧的天空倒映在澄澈的海面上,让人分不清楚海和天。几艘归来的渔船停泊在港口,仿佛着迷似的静静地看向远处海天交接,放任船身随着波浪自然摇晃。 坐在海港边的水泥台上,目之所及,全然一片静谧祥和之景,这几天藏在心底的不安也都随着海面上的波纹逐渐远去只剩安宁。魏思远觉得浑身通透而舒畅,抱着膝盖舒服地叹了口气,像猫一般眯起了映着光辉的眼睛:明早,就要离开这,去见最想见到的人。 远在挪威的魏思远眼前一派祥和,国内的陆野那边却乱作了一锅粥。他手下的人不分昼夜地不停找线索却还是一直找不到魏思远的人不说,吴家的人也因陆野派人扰乱他们视野让魏俊成功逃脱而不断找他麻烦,池羽那小混蛋则揪着魏思远丢下陆幽鸣携卷巨额消失的事实趁机一个劲儿的说着魏思远的坏话,让陆野趁机甩了他,还有那时远秋,正阴阳怪气地责备自己没有照顾好魏思远才让他被人绑走…… 陆野皱着眉头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眼睛被头发遮住了,一双薄唇抿成一条线,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有些冷峻,浑身上下透着股生人莫近的阴郁气息。 恋人已经消失了整整十二天。 一个人的长情_90 一点消息也没。 那天他赶到郊区时,咖啡馆黑漆漆一片,仿佛从未营业过似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停在路边的奔驰里只有陆幽鸣一人。被送去医院的小家伙醒来后没能看到魏思远的身影,蓦地想起在咖啡馆晕倒前的一幕心里慌得很,凭着敏锐的直觉,睁了眼就哭嚷着要小远爸爸,谁劝都不行。 陆野看着儿子那白净的小脸蛋,本就因为生病而消瘦许多,添上如泉涌般不断掉落的泪珠后,显得越发凄惨可怜。见小家伙哭得直打嗝,陆野心疼得一把将小家伙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软软的后背给他顺气,好让他不再哭噎着,一边温柔地低声安慰着:“幽鸣乖,爸爸一定会找到小远爸爸的。” 小家伙浑身软软地靠在陆野肩头,见不着小远爸爸心里莫名而起的恐慌渐渐隐去,听着耳边轻柔却又坚定的许诺,终于平静了下来。眼皮变得沉重,在阖上双眼的最后一秒,小家伙伸出嫩白的小手握上陆野的拇指,呢喃道:“小远爸爸……” 让人撵走了池羽,陆野继续和手下一起寻找魏思远的下落。他从没想过恋人这次是主动离开自己的,他知道,既然恋人答应了会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就不会失信。 至于池羽说的那些,陆野压根就不在意,只是觉得有些烦。他现在只是想快点找到恋人,恋人身上除了现金什么都没有带,装着身份证和驾驶证的钱包也被留在了车里,就连手机也被丢弃到附近的垃圾桶里。 万一恋人出了点什么事,连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都没有,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来到他身边……至于那个叫魏俊的男人,陆野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强制地带走恋人,恋人不会一声不响地就离开,所以应该是喝了和小家伙一样的迷药再被带走的。 可魏俊本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人,若是被吴家的人找到,他哪能护得住自己的侄子。好在吴家那边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自己必须得赶在他们之前找到恋人。 一个陌生电话打断了陆野的思绪。 海外电话?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陆野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接起了电话,冷冷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微颤。 “陆野。” “是我。” “恩……”熟悉的声音让陆野这几天一直烦乱不堪的心一下子变得宁静,默默回味着恋人温和的声音,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又因不知从何说起而一时语塞。 恋人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声音很轻,仿佛荷露坠湖,笑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喜悦,陆野没来及捕捉住,就如昙花一现般很快就消失了。 “你,生气了吗?”恋人轻声问,明明是询问,可这温柔的语气里分明还带着一丝讨好。 “没。”陆野放松地向身后的沙发靠去,伸手将前额的头发向后拨去,眼里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只是,见不到你,心里很空。” “很想我?” 恋人的语气上扬,陆野的嘴角也跟着不自觉地勾起,对方弯着亮晶晶的眼睛问话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恩。”似乎一个字太简单,“很想你。” “可我现在在慕尼黑,从你保险柜里拿出的钱我几乎花光了。为了和你打这个电话,还用所剩无几的现金买了个手机,现在变得一贫如洗。没钱也没证件,好像回不了国了。你说,我是不是要开始流浪德国街头了。” 明明是很窘迫的事,却被魏思远轻松地描述着,语气很是无辜,仿佛那个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将一百万的美金花光的人不是他,最后像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似的提议道,“不如,你来接我吧,好不好?” 听了恋人的话,陆野再也淡定不了地刷的站起身,大步朝室外走去,只是说话的语气依旧平稳镇定,当然,忽略那突然变快的语速的话:“待在原地别动,等我来接你。” 电话很快就被挂断,魏思远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摸了摸鼻头,望着四周人来人往的街道,有些为难地自言自语:“站在原地?那我早就付好定金的旅馆套间怎么办……” 私人飞机起飞前,陆野的电话再次响起,看了眼来电显示,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飞机先不要起飞,接起了电话,语气说不出的温和:“怎么了。” “你不要那么着急,慢慢过来就好,我有地方住。” “好。” “你电话挂的太快,我没来得及问,幽鸣怎么样了?” “他没事,只是醒来就找你。” “那就好,让他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恩。飞机,要起飞了……” “这样啊……”魏思远小声喃喃,忽然道,“陆野。” 一个人的长情_91 “我在。” “我,我也很想你。路上小心,我等你。”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仓促说完,电话便只剩下一片忙音…… 晨曦微露,一缕白光透过厚重窗帘间的缝隙直愣愣地闯入房间,在幽暗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借着光线,可以看到房间中央的大床上,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被窝中坐起,似乎是没有睡醒,正垂着脑袋缓慢地揉着双眼,仿佛一只没有睡饱的猫咪。 昨晚确实没有睡好。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床铺被褥也都柔软舒适得很,只是,很早就躺上床的魏思远却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直到凌晨两三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期间还醒过一回,像是做了个梦,不过醒来就给忘了。 并不是第一次失眠,魏思远并不觉得烦躁,想着,只要一直闭着眼睛休息就好。当然,早上醒来还是避免不了地头疼。 大脑一片空白的魏思远低下头,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堆在腿上的棉被不知要盯到何时,敲门声随之响起。 迟缓地扭过头,像是不认识门似的疑惑地看了门一会儿后,魏思远猛地将被子推开,鞋也不穿就朝着房门快步走去。 门被打开的一瞬,魏思远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秒就被紧紧地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魏思远任由对方用着能将自己嵌入身体的力气抱着,环上对方背脊的手轻轻安抚着。 抱了很久,魏思远有种被大型犬抱住不肯撒手的感觉,被信任和依恋的感觉。可是,一想到被自己想象成忠犬的,是眼前这个总是面无表情地用着冷淡语气说话的人时,一种违和感油然而生。 “笑什么。” 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抱着自己的手臂松了些力气。 “就是,很开心。”不知道自己竟笑出了声,魏思远抬起头,不假思索地说,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 陆野听了没有说话,乌黑的眸子深深地望着他,深不见底的水潭像是能把人给溺死。 “要不要先在这里睡一会儿?”魏思远抚上对方的脸颊,看着对方眼底布满的血丝,心疼地说道。 “一会儿在飞机上可以睡。”陆野笑着摇了摇头,抓过他的手在掌心烙上一个吻。 “那我去换衣服,很快就好。” 踮起脚飞快地亲了下对方的侧脸,魏思远刚要转身,猛地被陆野拦腰抱起,吓得他忙不迭地搂上对方的脖颈。 “我帮你。”毫不费劲地将魏思远抱起后,陆野淡淡地说,随即瞥了眼他光着的脚丫,又忍不住道,“要记得穿鞋。” “恩。”魏思远笑着答应。 飞机上,魏思远盖着毛毯静静侧躺在座椅上,一只手被身旁的陆野紧紧握住。 “不睡吗?”魏思远眨了下带着倦意的眼睛,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放下座椅本来是想让整晚没睡的陆野补觉的,可对方躺下后并没有要睡的意思,一只手牢牢地抓住魏思远的手不说,还侧过头眼睛也不眨地凝视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反倒是睡过觉的魏思远犯起困来了。 “困了?”陆野的声音听着有些喑哑,“你先睡,我还不困。”说完,还捏了捏魏思远的指腹。 黑眼圈都那么明显了,还说不困。魏思远撇了撇嘴腹诽道。 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魏思远掀开自己身上的毯子,在陆野的注视下钻进了对方的毛毯,宽敞的座椅瞬间变得拥挤,陆野小心地搂住他朝另一侧挪了挪,魏思远就势蜷缩着身子贴进对方暖烘烘的怀里,调整到舒适的躺姿后,一手环住对方的后腰,脸靠在对方胸前轻语:“睡吧,我在呢。” 如同一句魔咒,陆野听了,顿觉疲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直不愿闭上的眼帘终于支撑不住地阖上。 不是不想闭眼,是不敢。 陆野生怕这只是一个美梦,闭上眼恋人就会消失。而当他再次醒来时,梦境破碎,自己就要回到不断找寻恋人的现实。所以他不舍得这么快就闭上眼,他无比贪恋地望着恋人,像是要把对方刻进骨髓里。 明明就在身旁,却怎么也消除不了这几天一直萦绕于内心的不安。 这种不知恋人身在何处,想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的情况,就和当年恋人昏迷不醒地躺在病床上时一样糟糕。那时,恋人闭着眼一动也不动,灵魂不知飘去了哪里,自己根本不知道去哪找。 紧紧相拥的身体交换着彼此的体温,恋人如同抱枕一般占据了自己整个怀抱,温暖而柔软。不,不是抱枕。陆野立马将脑海中的这个想法否定掉,应该是,对自己来说,最最珍贵的宝贝。胸前湿热的呼吸,腰侧紧贴着的手臂,恋人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自己,他真的回来了。 一个人的长情_92 真好,空无一物的心再次被填满,无边黑暗漫天扑来,可是没关系,恋人不也在自己怀里安睡吗。 作者有话要说: 保佑我晚上去看电影背后没有人踢我靠椅吧~~~(不对,我买的最后一排,不存在的~ 第34章第三十四章 回到家的魏思远抱着在家门口翘首以盼的陆幽鸣亲了好几下,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对方。小家伙被亲得呵呵直笑,眉眼弯成两道小月牙,一双嫩白的小包子手捧着魏思远的脸颊,脸上笑意隐去,用着稚嫩软糯的声音“严肃”说道:“小远爸爸,你以后可不能让我们这么担心了,知道了吗。” 魏思远屈膝蹲在陆幽鸣的面前,目光温和而认真:“好,我知道了。” 听到他认真的保证,陆幽鸣松开一直捧着他脸颊的双手,转而握上他搭在膝头的右手,神情专注地望着他,黑亮的眸子霎时如深渊难见其底,唇齿微启,信誓旦旦:“等幽鸣长大了,就能好好保护小远爸爸。” 一时哑口,魏思远看着眼前的小家伙不禁恍然,尽管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时远秋也说他看起来更像自己,可也只是看起来而已。骨子里,到底还是更像陆野一些。那种不动声色蛰伏在森林深处的野兽所具备的深沉与隐忍,自己是怎么也教授不了的。基因这东西,还真是可怕。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魏思远笑了笑,眼里宠溺不减:“好啊,那你要快一些长大才行。” “我会的。”如此认真的神态出现在陆幽鸣这张稚嫩的小脸上,竟没有丝毫违和感。 魏思远没有多想,只将陆幽鸣在童年阶段性格上这一小小的转变,全部归结于基因。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和小家伙一起被迷晕的那天,最先晕过去的是他自己,而半昏迷状态下的陆幽鸣,则眼睁睁地看着他毫无反抗地被“坏人”匆忙架走,消失不见……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重要的东西消失在眼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自我厌恶。 刹那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邪恶种子,悄无声息,破土萌芽。 陆野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心中了然,却没有多言。将魏思远拉起后顺势牵起他的手,又单手将小家伙抱起,一家人一起回到家中。 卧室里,魏思远倚在浴室门边看着陆野替他放洗澡水。身穿灰白宽松家居服的陆野蹲在浴缸前,衣袖和裤脚被简单挽起,一只手肘部随意搭在浴缸边沿,另一只手则伸长了懒懒地架在膝头,眼帘半垂,淡淡地望着水流,一副懒散放松的模样。 热腾腾的清水很快注满了象牙色的浴缸,湿热的水汽身姿婀娜地摇曳弥漫,奶白色的水雾模糊了陆野如刀刻般硬朗的侧脸,额前乌黑的头发被浸湿,在橙色的灯光下显得润泽而柔软,那双总是冰冷无情的眼眸也变得氤氲含情。 像是被吸引了似的,魏思远踩掉脚底的棉拖鞋,光着脚悄无声息地朝陆野靠近,对方垂手试了试水温,像是察觉到了身后人的动静,收了手转过头看向身后。 只见魏思远小心地蹲在他面前,宛如小鹿一般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抚上他手背上的骨节,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倾斜着身子将脸凑近。 天真又无辜的眼神和手上细小的动作,让陆野的心刹那间似云朵般柔软,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幅度。 蜜糖般的亲吻如期而至,陆野微张唇齿将恋人柔软湿热的小舌缠入口腔,承受着对方倾斜而来的重量,伸直了一条腿斜倚着坐在浴缸边,恋人就势跪坐在他两腿间,纤细的腰身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扬起的下巴下突出的喉结上下滑动,性感至极。 陆野低下头,放任恋人主动在自己口腔里撒娇似的讨吻,迁就恋人在吮吸轻舔时的缓慢节奏,垂眸深凝恋人紧闭的双眼下微微颤抖的睫毛,惬意地享受这个由恋人主导的缱绻缠绵的甜吻,偶尔恶作剧似的攫住那条温软的舌用力一吮,引得恋人的手指条件反射地用力一蜷,浑身颤栗呼吸一紧,诱人甜腻的呻|吟也溢出鼻腔…… 两人的呼吸变得愈加粗重,陆野猛地圈住恋人细细的腰身,好让对方更加贴近自己一些。 绵长而又轻柔的吻已经无法满足他体内挣脱而出的欲望,陆野渴望得到更多,进而发起攻势开始在恋人的口腔里攻城略池。灼热而急切地闯入恋人的口腔肆意舔舐,时而卷起对方的舌头吮吸纠缠,时而仿佛一只饥渴的野兽□□到对方喉咙深处。 转眼就失去掌控权的魏思远呼吸一窒,在腰后炽热手掌的支撑下软成一滩春水,失神地仰望头顶炫目灯光幻化的重影,神经末梢似触电般迎来无尽的欢愉,满口来不及吞咽的津液沿着嘴角蜿蜒流下,带着哭腔般难耐而娇媚的呻|吟在浴室回荡…… “小坏蛋,水要凉了。” 一吻结束,陆野意犹未尽地吻着恋人额头、鼻梁、脸颊,咬上对方润泽鲜红的嘴唇,柔声低语。 一个人的长情_93 “哦……”魏思远拉长了声调,跪坐的姿势因腰板无力再挺直而难以维持,索性瘫软地坐在瓷砖地板上。 陆野率先撑着浴缸站起,又俯身将双手抵在腿间乖巧呆坐在地上的恋人拉起。 “好好泡个澡。” 方才的亲昵似乎让恋人变得愈发粘人,只见他孩子气地摇了摇头,抱着陆野的腰不肯撒手:“一起泡。” 恋人的眼角还泛着红,一双布满雾气的眼睛就这么望着陆野,让陆野如同被蛊惑般点头应了。恋人见了露出得逞一笑,随即展开手臂:“你穿的衣服,你来帮我脱。” 见恋人笑得干净而纯粹,陆野心跳漏了一拍,可表面还是看不出除冷静以外的其他情绪,帮恋人脱衣服的手也丝毫不受影响。 两人都脱得□□后,陆野抱着恋人坐进宽敞的浴缸。 原本仰躺在陆野胸前的魏思远闭眼泡了一会儿后,倏尔转过身面对面跨坐在陆野腿上,静默注视着他,指尖轻轻点上他的胸膛,透着水泽的明澈双眸仿佛能把陆野给吸进去。 “我很想你。”魏思远垂下脑袋,软软地趴在陆野肩窝,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侧,“在国外的时候,每天都很想。” 幽深的瞳孔猛然扩大,骤停的心脏转而猛烈跳动起来,喉咙里像是被什么硬块堵住似的说不出话。对方却将手掌贴近了陆野的胸口,抬眸觑着他低笑道: “你心跳的好厉害。” 陆野眼神一暗,为掩饰紧张,抬手覆上对方的手背,手掌聚拢,打算将那只意外窥得自己隐匿情绪的手给拿开。可对方并没给他这个机会,倾身主动一吻,视线胶着,凝视着自己的眼里聚满万千星辰: “这几年,我对你好不好?” 魏思远目不转睛地望着陆野,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又害怕从对方口中听到沮丧的回答。 “你是最好的。”不给魏思远胡思乱想的机会,在听到问题的下一秒,陆野的回答便脱口而出。 以将就回应真心,怎么可能会好。 “我要对你更好一点才行。”魏思远眼角泛着泪花笑道。 不明白恋人的羽睫上为何挂上了泪水,陆野抚上恋人眼角,将泪珠拭去,拇指依依不舍地留在眼角温柔摩挲着,眼里只有对方。 “陆野,我……” 不知怎的,话语戛然而止,喜欢两个字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魏思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陆野并不着急,想着等什么时候对方愿意说了,自己再听就是,所以脸上并未添上一丝好奇之色。魏思远只好沮丧地抱住他的脖子,暗自懊恼起来: 之前对他不那么好,至少,现在要把喜欢说出口啊。 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魏思远觉得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排斥说出那两个字,只要喜欢二字浮现脑海,体内无数的细胞就跳着脚或打着滚地激动叫嚷:“你,你要是敢说出来,我们可就都罢工了啊!” 说句喜欢难道会死吗!魏思远心底恨恨地骂道,真是个懦夫! 周末,魏思远懒散地躺在花房的摇椅上捧着本书独自喝下午茶时,别墅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站在花房门口,表情复杂地在魏思远和氤氲着热气的茶壶之间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敲响了玻璃门。 和以往一样,池羽看见他便没什么好脸色。尽管如此,魏思远还是客气地邀请对方和自己一起分享这美妙的下午茶。 周围花草生机盎然,此时阳光正好,一杯温热清香的红茶入口,唇齿留香,韵味无穷。魏思远眯着眼享受着此刻的宁静安稳,觉得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不过,池羽看起来似乎并没这个闲情逸致,只草草地饮了口精致骨瓷杯中的红茶,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尝,便开口道: “我要出国了。”不等魏思远作答,池羽垂眼看着手里的红茶,自顾自地说下去,“在遇到下一个喜欢的人之前,我不会再回来了。” 像背负了多年的沉重包袱终于卸下,顿感轻松的同时却又觉迷茫。池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自嘲一笑:“我还真没陆野哥那么执着。” 说完,若有若无地瞥了眼魏思远。 察觉到他的目光,魏思远勾起嘴角,淡然一笑,低头掩去眼底的落寞,捧起杯子抿了口茶,抬起头时,仍是一副惬意悠然的模样。 一个人的长情_94 看到魏思远一言不发的悠闲样,池羽脸上浮现一丝扭曲的表情,一直苦埋心底为陆野所抱的不平难以抑制地喷涌而发:“就算我放弃了,可我还是替陆野哥感到不值!他那么爱你,给你的,从来都是百分百的信任和喜爱,可你呢?除了对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让他为你担心受怕帮你解决各种麻烦,还有各种迁就你这个比他大了不知道多少岁的人以外,你还会做什么? 这次更是过分,你连陆幽鸣都抛下不要了,带着几百万的美金说消失就消失,任谁看都会觉得,是你故意偷了钱,和你那位入赘的叔叔串通好了要跑到国外潇洒过活,再也不打算回国了吧! 一向精明的陆野哥,到你这儿却总是犯糊涂。他对你一点怀疑都没有,还肯定地说,你答应过会一直陪他,就一定不会食言。可一个人说过的话,向来是最不可信的,唯有利益才是永恒,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可他却信了你,信了你随口许下的诺言……” “我是认真的。”默默倾听着小情敌泄愤话语的魏思远忽然开口,说完也不多解释,端起杯子啜了口茶,复抬头,目光越过玻璃窗望向远方,一抹眷恋和温柔浮现在瞳仁里,“你知道,他很喜欢我。自然会信我的。” “说的好听而已……”像是被什么耀眼的强光灼伤了双眼,池羽连忙将放在魏思远身上的视线收回。不知道为何,猛然爆发的怒气重归心底,尽数化作不甘席卷全身,酸了眼眶,哑了喉咙,竭力将泪水逼回后,池羽只能自欺欺人地苦涩低喃。 感受到池羽低语中尾音里的颤抖,魏思远保持着远眺的姿势,没有特意扭头去看他,只轻声说:“你很好,会遇到一个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人的。” 说到最后,语气中带了丝笑意。 “哼,那是当然。”池羽不服气地回道,见魏思远视线正好与他的相遇,眼里还含着笑,瞬间涨红了脸,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开,清了清嗓子凶巴巴地说,当然,气势并不是很足,“你,你笑什么!我可告诉你,别以为我走了,陆野哥就是你一个人的了。觊觎他的人可多了去了,你要是不好好看紧的话,早晚有一天会被别人抢去的,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魏思远听了,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懒得和你多说,哪天你要是被陆野哥甩了才好呢,大叔!”池羽避开魏思远的视线,撇了撇嘴,气冲冲地说着,语气少了敌意,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孩子为了掩饰内心窘迫的慌不择言。 “我走了,你慢慢喝你的茶吧!”仓促的结束语,别扭的语气。 魏思远听了不禁失笑,觉得对方孩子气的表现,让他觉得又好笑又无奈,却没办法真的生起气来。只好在心底一叹,搁下手中的茶杯款款站起,俨然一副长者的模样:“那你路上小心,到了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要是过得不好,陆野也会担心你的。” “知道了,年纪大果然啰嗦。”池羽听了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可步伐却慢了下来,走了两步还是停下,背对着魏思远直直地站着,双手握拳沿着裤缝垂下,再开口时,语气中带上了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对他好一点……再见了。” 少年的背影在阳光下逐渐模糊,微风拂过,树枝上初生的嫩芽迎风摇曳……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句喜欢,不是那么容易开口的啊~~~~ 第35章第三十五章 乍暖还寒的春季稍不留神就溜走了,天气变得炎热起来,破晓时天际透出的第一缕晨曦来得也愈发早了。 由于旷工太多,被公司总裁直接开除的魏思远再度成了“无业游民”,或许是早就习惯了悠闲自得的“养老生活”,恢复了以往整日混吃混喝的生活状态的魏思远并不抵触。整日里养养花,喝喝茶,再安静地看看书,或坐在花房,或躺在落地窗旁的懒人沙发上,默默地等着陆家父子俩回家。 当然,恢复自由的魏思远偶尔也会应邀出门走走。正如今天,穿着柔软的纯棉白衬衫,戴着副墨镜,顶着炎夏耀眼的日光,悠闲地走在别墅前的青石板小路的正是魏思远。 久未出门的魏思远行走在刺眼的阳光下,苍白的肌肤在日光照射下白得有些晃眼,远处躲在青翠树叶里的蝉一个劲儿地嚷着热,路边茂盛的青草中偶尔飘来一阵带有绿植清香的热风,体寒的魏思远刚从凉快的别墅中走出,一时之间倒不觉得此刻的天气有多燥热。 在体温逐渐上升到令人难以容忍的状态前,魏思远坐进了奔驰的驾驶座,抬头眯着眼望了望车窗外的烈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拿起手机,给陆野发了条信息,告诉对方今天下午和魏思明约好了要出门后才发动了汽车。 提前到达咖啡厅的魏思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杯咖啡慢慢等人。大概是因为高考结束,咖啡厅的服务员出现了许多学生模样的孩子,从繁重学业中解脱的青葱少年,一个个脸上洋溢着青春单纯的笑意,浑身充斥着属于他们这个年龄独有的阳光与活力,在这个燥热的夏季显得格外美好。 美好的事物总是赏心悦目的,魏思远啜了口咖啡,眼角缀着浅浅的笑意。 “哥。” 一个人的长情_95 一个高大的身影吸引了周围不少女士的视线,穿着简单黑色T恤的青年阴沉着脸,走至魏思远面前,低声打了个招呼便拉着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青年一起坐在了魏思远对面。 一同坐下的青年比起魏思明,神情要柔和许多,身上的白色T恤将他衬得越发眉清目秀,只是,青年额角处白花花的绷带实在是扎眼得很,难怪魏思明的脸色那么难看,这受伤的,可不是韩可之么。 落座的韩可之拘谨地朝魏思远一笑:“魏先生,你好。” 看着对方小心的神情,魏思远柔声说:“可之,你好。别叫我魏先生了,和思明一样叫哥就好。” “思远哥。”韩可之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看起来没有之前那样紧张了。 “恩,乖。”魏思远满意地点点头,觉得眼前这个眼神清澈的孩子真是讨人喜欢的紧,看着他额头上的伤口,不禁有些心疼,“头上的伤,怎么来的?” 韩可之听了,下意识地挠了挠头。不料,一旁默默无言的魏思明瞅见后,一把抓住手腕,着急又凶巴巴地说道:“别抓,碰着伤口怎么办。”看到对方有些受惊的表情后,意识到自己语气似乎过重的魏思明眉头一皱,攥住对方手腕的手松了松,不自然地说,“小心一点,碰着了,疼得可是你。” 不耐烦的语气柔和了许多。见韩可之听话地点了点头,魏思明这才闷闷地朝魏思远道:“这是母亲不小心砸的。” 原来,自从魏俊消失以后,失魂落魄的吴霜每日都发了疯地派人寻找丈夫的下落。知道魏俊在魏思远的帮助下成功出国以后,像是忽然泄了气,一向骄傲的吴家小姐淡然接受了丈夫离开自己的事实,停止了寻找,人却一天比一天消瘦。 因为性向问题,原本还在和家里赌气的魏思明,实在是担心母亲的状况,忍不住带着韩可之去了吴家的大宅。 吴家大宅还是一如既往的恢弘气派,只是,空气中却笼罩着无形而阴郁的低气压。 看到几日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的母亲时,魏思明的鼻头一酸,几乎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找魏思远帮助父亲逃走的行为了,忍住心底的苦涩,魏思明低声叫了句母亲。 一直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吴霜闻言猛地抬头,在看到魏思明的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只是当她的视线落到韩可之身上时,目光顿时变得黯淡无神。 “你还知道回来啊。”吴霜冷笑,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力,说话时,只垂眸注视手里的紫砂茶杯。 那是父亲平常用来喝茶的杯子,杯壁是手工堆绘画牡丹,圆润的杯沿有一处小小的缺口,在魏思明的印象中,似乎从他记事起父亲就一直用着这个杯子,这一用,竟用了这么久。 看到母亲失落的眼神,魏思明握着韩可之的手紧了紧,无声地叹了口气,再次开口,有些颤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妈,你还有我呢。” 听到此话,吴霜这才抬起头,落寞的眼眸里染上一丝希冀:“那你回家好好陪妈,不要再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了,行不行?” 话说到最后,语气变得急促,捏着紫砂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弯曲的杯把。 魏思明的神色忽然变得复杂,深沉的双眸里似蕴含着无尽的悲伤:“妈,我孝顺您和我喜欢男人其实并不冲突,您明白吗?不论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您都是我的母亲,这是任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我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和我一样也是男人,在外人眼里,这或许恶心、变态,甚至罪大恶极,可我却乐在其中。他们不懂喜欢一个人这件事有多美好没关系,那与我何干呢?可我却希望,自己的亲人能够认可我的爱情,并为我送上祝福。” 吴霜的眼里似乎出现了一丝松动,紧盯着他的眼里早已泛红。魏思明见了,声音不自觉地添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我爱现在这个站在我身边的男人,他叫韩可之,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像是得到了这世上最好的珍宝,我迫不及待地想把他介绍给您,希望能和您分享我的喜悦。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并没有那么糟糕,我现在过得就很好,还有哥,他也是,和陆野……” “闭嘴!”女人尖锐而失控的声音打断了魏思明的话,“都是他,都是那个扫把星,都是那个死变态,害得你也喜欢上男人不说,还把你爸骗去了国外。都是他,克死自己的亲生父母不说,还来破坏我的家庭,我怎么会收养他,我当初怎么会收养他?”吴霜崩溃一般喃喃道,恶毒而怨怼的眼神令人心生寒意。 “妈,哥他不是这样的人。”魏思明惊愕地看着有些失控的母亲,苦涩地开口,“他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我们的事,你别这样说他”。 吴霜闻言,气极反笑,眼里的疯狂却只增不减,再次开口,语气冰冷而绝情:“也对,你从小就听他的话。这次你爸逃到国外,怕也是你给那小白眼儿狼通风报信的吧!呵,我说呢,好端端的……他怎么想着出国了呢,肯定是他,那个只会勾引男人的东西,撺掇着你爸逃到国外,好让你爸永远离开我,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他可是你爸啊,你怎么就不阻止他呢,你怎么能去通知那个不要脸的东西,让他把我们这个家给彻底毁了,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 女人歇斯底里地说完,淤积在心底的怨恨使她浑身都颤抖起来,一直紧紧攥在手中的紫砂杯被她用力甩出,直直地朝魏思明的脑门飞去…… 坚硬的茶杯撞上肉体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随着砰的一声,紫砂陶碎了一地……时间像在此刻凝滞了,那滴答下坠的鲜红血液宛若计时的滴漏不间断地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在碎了一地的残骸上,晕染了一朵又一朵妖冶而娇小的红花。 看着在身前轻轻一晃的瘦弱身影,魏思明的心骤然一疼,就像被细小而尖锐的针头穿透了心胸,当韩可之转过身,脆弱而无辜地注视着他,只注视他时,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猛然扩大的瞳孔中,倒映着那人不解的表情,似乎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视野为何变得模糊而艳红,又似乎被猝不及防扔来的厚重被子砸得生疼,蹙眉眯起那只被鲜血遮盖住的眼睛,懵懂地抬起手,想将遮挡住视线的烦人东西给擦拭掉…… “别动……”魏思明连忙抓住对方即将触及眼眸的手,近乎慌乱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条格子方巾,轻轻捂住那不断流淌出鲜血的大概位置,隐忍而温和地开口,微颤的尾音隐藏着快要抑制不住的害怕,“乖,别抓,闭上眼,有脏东西进眼睛了,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余光瞥到刺眼的猩红时所产生的恐惧,被魏思明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所安抚,温暖包围着自己的怀抱宛若带有熟悉气味的港湾,韩可之仰着头,安静地靠在魏思明怀里,用着犬类一样忠诚而信任的目光注视着魏思明,轻声道:“好。” 温热的液体夺眶而出,魏思明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咬着牙低声说:“别怕,会没事的。”不知是说给韩可之听,还是在说给他自己听的。 一个人的长情_96 在茶杯碰上韩可之的头的一瞬,处于崩溃边缘的吴霜一怔,体内升起的一团怒火如被施了咒语一般荡然无存,浑身的力气被掏空,僵硬地站在原地,宛若呆滞的玩偶,无喜无悲。 “下次再来看您。”魏思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再多言,扶着鲜血沾了一身的韩可之,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那样毅然决然。 和他父亲简直如出一辙。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半,吴霜猛然回神,手无意识地慌乱朝桌上一抓,可桌上早已空无一物,安静摆放的紫砂杯,就在方才,被她毫不留情地丢了出去……心里没由来地一阵发慌,明知说什么都是错,明知在这个时机说这话更是错上加错,可她还是忍不住叫道:“思明……魏思明,你今天走了,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此话一出,覆水难收。吴霜绝望地闭上双眼。 韩可之不安地抓住魏思明的衣角,魏思明闻言,不断疾行的脚步的只放缓了一秒,便恢复了速度继续前行…… “还好杯子砸到的是眉骨上方一点的位置,缝了几针总算没事。当时看到他满眼的血,我以为伤着眼睛了。” 说完伤口的来历,魏思明仍心有余悸。 “没事啦,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看着魏思明沮丧的表情,韩可之眨了眨眼,故作轻松地安慰道,随即还朝魏思明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没想到,却适得其反。 “笑什么笑,觉得自己头上的纱布很好看吗?你以为你的脑袋是铁做的啊,看着东西飞过来不躲也就算了,还一个劲儿地上前瞎冲,嫌自己命太长吗,啊?还敢笑……”魏思明咬牙切齿地说道,揪住对方脸颊的手怕碰到伤口而不敢用劲。 “我,我错了,以后不敢了,不敢了……”明明嘴上在道歉,脸上的笑容却比刚才还要灿烂。魏思明对这样的韩可之实在是没辙,只好恨恨地将手收回,随后又故作凶狠地瞪了眼对方。 “可之,思明说的对,以后可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思明皮糙肉厚的,砸也就砸了,而且,凭他的身手,在东西砸过来之前,他就能把东西一脚给踹没了。可你不一样,细皮嫩肉的,被砸这一下,伤着了,得多让人心疼呐。”魏思远半开着玩笑说,听到皮糙肉厚这个词的魏思明,脸顿时又黑了一层。 “恩,下次不会了。”韩可之忍着笑,乖乖点头,说完一顿,羞赧地垂下眼帘,“其实我没来得及想,看着杯子飞出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冲出去了,被砸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懵了……” 眼角染上笑意,魏思远看着他,像在看着陆幽鸣似的,满是慈爱。而坐在他身旁的魏思明,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温柔而宠溺地抚上他柔软的发丝,眉目间透着股成熟而又柔和的意味。 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孩,他或许并不强大,甚至不够聪明,可当珍爱之人深陷危险时,他却比谁都要赤诚勇敢,仿佛新生的藤蔓以幼嫩的茎叶昂首迎接疾风骤雨,莫名生出一股所向披靡之感。 这样弱小而又强大的存在,似乎比窗外的骄阳还要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说,从这一章里看到了自己的进步啊~~~会不会被人嘲笑太自恋?== 第36章第三十六章 “对了,哥,我找你,是想借你之前那套老房子住一段时间。”魏思明正色道。 “没问题,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有人住起码不至于会落灰到荒废。”魏思远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低头喝了口咖啡,再度抬头看到的是魏思明欲言又止的表情,露出了然的浅笑,“安心住吧。我知道,吴家那边为了逼你回家,断经济来源、收回房子之类的手段肯定用了个遍,有什么问题你找我就是,总归我现在是个大闲人,替你们解决一些小问题还是可以的。” “谢了,哥。” “别客气。话说回来,可之你和思远一块儿去我那儿住吧,他一个人住,我怕这屋子只会越来越乱。要是他欺负你了也和哥说,哥帮你揍他。” 魏思远向韩可之亲昵地抛了个眼神,对方乐得眉眼都弯了起来,高兴地应了声,无语旁观的魏思明无奈地看了眼互动的二人,没好气地说:“哥,给我留点儿面子成不,真是……我本来就要和你说,这次打算和可之一起搬去你那儿住,他哥那边好像惹上什么麻烦了,他哥怕把他牵扯进去,就让他跟着我住。” “我哥也没和我说到底怎么了,只让我最近别找他。” 韩可之说完,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韩成彦到底得罪了谁。 一个人的长情_97 “这样啊……”魏思远将指节抵在下颌,咬唇思索了片刻,“你哥让你最近别联系他肯定有他的道理,安全起见,你最近尽量和思明待在一起。你哥那边,我想办法让陆野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帮上些什么。” “恩。谢谢思远哥!”韩可之感激地望着魏思远,干净的眸子透着纯粹的喜悦。 “应该的,毕竟你是我弟媳妇儿。”魏思远的一句话,让韩可之的脸颊红得像熟透了的番茄。 三人聊到窗外的阳光不那么灼眼了,才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出冷气充足的咖啡馆,凝滞的热空气迎面袭来,压抑而沉闷之感顷刻笼罩了全身。三人不约而同地在咖啡馆的门口呆滞了一秒,似乎都在考虑要不要回到咖啡馆再坐一会儿。难怪路上行人寥寥无几,没有空调的世界简直就是一个巨型蒸笼。 不过,既然已经走出来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了。 由于原来那套房子的钥匙还在别墅,魏思远打算先开车载两人去别墅取钥匙,一起吃了晚饭再送他们去那套房子入住。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滚烫的道路上,坐在驾驶座上的魏思远还是避免不了阳光的洗礼,尽管开了冷气,夏季特有的燥热之感始终挥之不去,不经意地蹙起眉头,当他注意到不对劲儿的时候,车子早已驶出喧闹的市区。 寂静而少有车辆经过的郊区小道,似乎是个不错的杀人抛尸地点,只是,这大白天的,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跟踪呢? 不遑多想,尾随已久的黑色轿车猛踩一脚油门,疾速行驶到了魏思远一行人的车前拦住去路。 冷静地踩住刹车,魏思远淡淡道:“老实呆在车上,别下去。”说完,一脸淡定地将车门都上了锁。 坐在后座的二人先是被突然闯出的轿车吓了一跳,听到魏思远平稳的声音后努力镇定下来,默默注视着窗外的情况。 黑色轿车上走出几个穿着黑色衬衫的高大男人,整齐而笔挺地站成一排,直到副驾驶坐上的男人推开车门,漫不经心地在指间把玩锃亮的瑞士军刀,似猎豹般优雅而矫捷地向魏思远的车前走去,另外几个黑衣人才紧跟上。 魏思远紧紧盯着那个脸上带着一丝邪气的男人,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危险,手慢慢滑向扶手箱里的手机,不料却被敏锐的男人发现了。嘴角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男人歪着头朝身后的手下比了个手势,一排黑漆漆的□□便对准了车内的三人…… 魏思远抿起嘴唇,挺直背脊,僵硬在座位上不再有任何动作。 看到魏思远的反应后,男人愉悦地勾起嘴角,似乎对此十分满意,手上灵活旋转的军刀停止舞动,男人修长的手指夹住军刀,朝车上的三人做出邀请的手势,如果忽略他身后黑漆漆的枪口的话,漂亮的动作也算得上亲切而优雅。 “看起来不像是会蛮横开枪的,一会儿我先下车,你们跟在我身后,小心点。” 后座的两人来不及阻止,魏思远低声说完便利索地开了车门走向车外,面朝眼前明显身手了得的人,小心地挪至后车门,反手打开车门护着后座的二人下车,如同护犊一般用瘦削的身体挡在他们身前。 “不知这位先生有何贵干。” 魏思远侧着身子,淡淡地瞥向前方为首的男人。 “魏先生不必紧张,我并不打算伤害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这么多枪对着,很难不紧张。” 男人挑眉,饶有兴趣地望向冷漠的魏思远,从容道:“放下枪。”身后的手下闻言,齐刷刷地将枪放下,男人视线不移,不紧不慢地说,“今天,只是想请韩先生去我那儿坐一坐,过几天,必定毫发无损地给你们还回来,希望……你们可以好好合作,我可舍不得对你们动粗。” 言罢,男人转头朝身后的人颔首示意,立马有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持枪向魏思远三人靠近,目标,则是被魏思明紧紧搂住的韩可之。 两人还没走到韩可之面前,便被上前一步的魏思远拦住。无视身前面无表情的黑衣人,魏思远对明显是这群黑衣人头领的男人急忙道:“我怎么能确定他一定是安全的。” 男人深深望了魏思远一眼,露出痞痞的笑:“我的话,就是保障。带走。”像是没了耐心,男人吩咐完,率先上了车。 被枪顶着脑门的魏思明狠狠地瞪着带走韩可之的黑衣人,魏思远站在原地沉思片刻,等黑色轿车消失在视野中以后,立马跳进自己的驾驶座:“思明,上车。” 黑色奔驰立马发动起来,魏思远踩着油门倒车掉头,飞快旋转的车轮在刹车的瞬间发出尖锐的声响,车身停顿不到一秒,又如离弦之箭疾速前行。 “吴家最近才出事,如果是婶婶派人绑架的可之的话,不敢这么明目张胆。”魏思远稳稳地开着车,看了眼忧心忡忡的魏思明,开口道,“应该还是他哥哥那边出的问题牵扯到他了。对方说了不会伤他,作为引他哥哥去的诱饵的可能性很大。我们现在就开车去遥光找他哥,不过,以防万一,你随时关注手机,留意一下有没有吴家的电话。” “好。”魏思明竭力压抑住心底的焦躁,声音暗哑,“哥,我们一定要救出可之。我不能再让他受伤了。” “放心,我们会。”魏思远神情严肃,眼神坚定地望向前方。说完,拿起一旁的手机,拨通了熟悉的号码,对方很快接起了电话。 “我弟媳妇儿被人绑架了,详细情况你来遥光我再告诉你。”魏思远简明扼要地说完,对方回了句话,让他此刻紧绷的脸稍微缓和了些,“我没事,放心。好,我等你过来。” 一个人的长情_98 黑色奔驰一路带着风狂飙到遥光门口,两人利索地跳下车,只在夜晚才开门营业的酒吧门前早已有人等候,应该是陆野挂了电话便通知了对方。 跟着对方从不显眼的侧门走进酒吧,经过昏暗的走廊走进一间包厢,韩成彦和安炎已在里面等候多时。 “可之什么情况?” 看到魏思远兄弟二人的瞬间,一直心神不宁地坐在沙发上的韩成彦迅速走上前,着急问道。 “被一群有枪的人带走了,对方说不会伤害他,所以我想,是不是你们这边惹了什么人。”魏思远尽量简单地说明着,看着韩成彦脸上焦急的神情,又补上一句,“抱歉,没能好好保护他。” “不怪你……”韩成彦忽然沉默,神情隐忍,闪烁的目光中似乎带着些懊恼。一直无言坐在桌前的安炎走至他的身后,宽厚的手掌搭上他的肩头轻轻一捏,似在无声安慰。 “怪我,惹了不该惹的人,把可之扯进去了。”安炎苦笑,硬扯起笑容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我以为,这段时间让可之不要和我们接触他就安全了,果然还是低估了那位小少爷……” “你们到底招惹了什么人,青天白日就敢拿着枪绑人。”魏思明忍不住问道。 “总归是不好惹的人。好了,这件事和你们没有关系,感谢你们辛苦跑这一趟,之后的就交给我们吧。”安炎神情晦暗,见魏思明似乎要反驳,又沉声道,“我保证,会让可之安全回来。” “安老板,你们惹了什么人确实和我们没关系。”魏思远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仍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打算,“但是,从他们绑走韩可之的那刻起,这件事,和我,和思明,就有关系了,所以,我们不会就这么走的。陆野也在赶来的路上,与其劝我们走,不如和我们说说你们这边的情况吧。” 这番出乎意料的话,令安炎和韩成彦为之动容,二人不禁在心底默默感叹:这个看似普通的男人,身上果然有种特别的魅力。 安炎短暂地注视了他几秒,忽然松了气爽朗一笑:“难怪陆先生那么喜欢你,我都有些后悔当初帮他了。”见魏思远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安炎只是释怀般地舒了口气,率先转身,领着魏家兄弟俩到包厢中间的沙发上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后,安炎坦然地望着魏思远继续道,“魏先生,容我先向你说明一件事,等你听完再来决定,要不要帮我。” 魏思远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很多年前了,除夕夜,在我的酒吧里。”安炎不紧不慢地说着这些关键词,一旁的魏思远闻言脸色变得难看他也不在意,似乎料到对方会有这样的反应,“那晚的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安排的。为了讨好陆野,让他欠我一个人情。” “陆野?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提到他……”魏思远紧紧锁住眉头,眼底尽是愕然。 这回,轮到安炎面露讶异:“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那晚救你的是陆野?一切准备就绪后,我可是特地派人通知了他,让他以为你陷入了危险。”说完,似乎觉得十分有趣,轻笑了声,又自言自语地低喃了句你竟然不知道,“不过,你现在知道了。说实话,在陆野出国的前一天,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巧地来了我的酒吧。” 感叹完,安炎好笑地看着一脸复杂地望着自己的魏思远:“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除夕,什么时候的事?哥,他对你做了什么。”不等魏思远回答,魏思明满脸困惑,眼神略带警惕地瞥了眼镇定自若的安炎。 “没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了。我,记不清了。”魏思远低着头,明显不再想提那件事,魏思明见了,抿着嘴,不再追问。 就在众人都以为魏思远不想再开口说话时,他却低声笑了笑,一直低垂着的头终于抬起,眼角的笑意还未消散,有着强烈意志的眼睛望向安炎:“安老板,那件事,你做的确实卑鄙。尽管结果并没那么糟糕,可我不打算原谅你,日后也会找你算账的。只是……你做错事,和我救不救弟媳妇儿并没有关系,所以,这件事先搁着,我们还是先聊聊,这回,你们到底招惹了哪尊大佛。” 得知真相的魏思远并未生气,淡淡的语气中透着难以言喻的沉着与魄力,让人不禁再一次感叹,这个看起来平凡的男人,体内到底蕴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独特魅力。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安炎体内的某根弦,闻言的他竟止不住地大笑起来,也不知哪里好笑,他只是一直地笑,直到狂笑戛然而止转为苦笑:“魏先生,遇到他真是你的不幸。” 没头没脑地说完这句,很快又转移了话题,“大概是因为我坏事做太多,报应全到了我喜欢的人身上。他死了,血债血还,我也杀了害死他的人。如今,换作对方的儿子来报仇。说起来,魏先生似乎和我的酒吧莫名地有缘,那个要报仇的孩子,你见过,就在去年冬天,我的酒吧了。” “孩子?”魏思远皱眉想了想,去年他去遥光的次数不就那么一回,还喝得醉醺醺的……一个身影穆蓦地闪过脑海,“是他!那个被韩成彦拦在门口的男孩?” 作者有话要说: 不喜欢夏天的炎热,想着到了夏天要是可以每天都躲在家里就好了~~~阳光太耀眼,我只想偷偷地观望~ 一个人的长情_99 第37章第三十七章 记起那个男孩的一瞬,魏思远有些难以置信,许是对方给他的感觉和时远秋有那么几分相似,他不太敢相信对方会做出绑架这种极端的事情。将自己的疑问抛出后,得到的是安炎自嘲的笑容。 “确实,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看着并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不过,如果他最爱的人被人弄死,并且,还是在他的帮助下被弄死的,就另当别论了。” 安炎用着事不关己的语气,无情地说出这么一个残忍的真相,令魏家两兄弟不由得瞪大眼望着他,可他却似乎嫌这两人的反应不够激烈,不紧不慢地来了句更猛的:“我们杀了他的亲生父亲。” “为什么?”魏思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忍不住问道,“他的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你们非得要他的命不可?”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因为他才去世的吧。”淡淡的口吻,语气中却带了丝肯定,魏思远大致明白了这场复仇游戏的缘由。 “没错。”安炎用欣赏的眼光望着魏思远,勾着嘴角似笑非笑,“老套的冤冤相报。” “明明是那个姓宁的老变态先害死的林星!”韩成彦恨恨地说道,眼里尽是鄙夷与愤怒。不等他说完,敲门声再次响起,一脸深沉的男人带着池商和几个手下推门而入。 “来了。”魏思远看到男人时,眼角不自觉地带上一丝笑意,眉目显得愈发柔和。 陆野进门时先扫了一圈包厢,当视线锁定好目标后,便径直朝那人走了去,高大的身躯稳稳伫立在那人身前,宽厚的手掌抚上那人瘦削的脸颊细细端详了片刻,旁若无人的亲昵动作中透露的占有欲不言而喻:“没受伤?” “恩,没有。对方没有动手,只是把韩可之绑走了。不过,他们有枪。”魏思远轻轻摇了摇头,仰着头乖乖答道。 原本面无表情的男人在听到枪这个字时,眉头微微蹙起,沉默地挨着恋人坐下,手臂自然地搭在恋人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将恋人圈进自己的保护范围。 “宁鸿钧是你们下的手?”沉思片刻,陆野抬眼望着安炎,不咸不淡地问道。 “恩,所以那老狐狸的儿子想报仇了。”谈话对象换作陆野后,安炎的神情严肃许多。 “之前欠你的人情,这次还你。” 不在意其中的恩怨纠葛,陆野显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口舌之上,简短精炼地说完,得到的,是安老板干脆利落的回答:“成交。” 协议达成,那么,接下来的,便是等待了。 然而,绑走韩可之的人似乎并不着急联络安炎,窗外的天已经黑到不能再黑,却仍旧没有任何消息,这无疑有意无意地增加了等待中的每一个人的焦虑。 就这么干瞪着眼等到了凌晨,困到眼皮子打架的魏思远无声地打了个哈欠,低垂的眼帘再次掀起时,眼里已满是水汽。 “困了,恩?”如大提琴般低沉柔和的声音,透出淡淡的笑意。看到恋人软软地打着哈欠的模样,陆野忍不住将人一把搂进怀里,宽厚的手掌爱怜地抚上对方线条柔和的侧脸,低头在恋人的额间印上一个吻,望着那双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清澈眸子。 “还好。”魏思远羞赧地回答,撒娇似的搂住陆野的脖子,不由自主地埋进他的肩窝里蹭了蹭,迷迷糊糊的状态让他忘了这间房内其他人的存在,做出了下意识的依赖性举动。 不远处的魏思明正襟危坐地将视线投向窗外,一脸阴沉的韩成彦此刻也不自在地挪了挪位子,抬头望向天花板。屋内紧张而焦躁的氛围被打破,安炎舒了口气,朝众人说道:“这个点儿了,估计对方也睡了,我们也都去休息吧,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韩成彦听了,立马瞪大了眼想反驳,却被安炎一个淡淡的眼神给压了回去,只好悻悻地闭上嘴。魏思明看了眼一脸倦意的哥哥,尽管着急,却也没反对。见众人没有异议,安炎继续说:“那么,如果不介意的话,各位可以直接去顶层的套房休息,这样也方便我联系大家。” 再次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的魏思远,闻言向陆野投向征询的目光。对方看着他,点头以表同意,随后轻轻揉了揉他的发丝,揽着他站起身,对安炎客气地说道:“今晚就打扰了。” “不必客气,今晚请好好休息。” 困到恍惚的魏思远跟着点了下头便被陆野拥着走出包厢。 迅速地冲过澡后,魏思远的困意减轻许多。躺在舒适大床上的他并不着急这么快睡,眼巴巴地朝浴室门的方向望着,毕竟,有件事得先和陆野商量好才行。 当陆野擦着湿发轻声走出浴室,看到躺在床上的恋人嘴角微微一翘注视着自己时,明显愣了几秒,走向那张大床的步伐也跟着快了些,顷刻间,走至恋人身前的陆野俯下身,在恋人的嘴唇上轻啄了下,才抬眼柔声问道:“还不睡?” 魏思远舒服得眯起眼,摇了摇头,手臂主动地环上陆野的脖颈,借着他的劲儿坐起身后,顺势拉着他坐下,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替他擦干头发。两人面对面地坐着,陆野盘着一条腿坐在床侧,低下头,安静地享受着魏思远给予他的这份温柔。 一个人的长情_100 “好了。”轻柔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头发不再滴水,恋人纤细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细致心痒的感觉令他眷恋无比,保持着低头的姿势贴近恋人的胸膛,紧紧搂住那细软的腰身,熟悉而令人心安的温暖扑面而来,恋人身上的气息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安神药。 “陆野,我有事要和你说。”恋人伸手轻抚他的背脊。 “恩,你说。”陆野不舍地离开恋人的怀抱,抬起头,凑到恋人面前讨了个吻,眷恋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恋人。 “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好不好?” 尽管魏思远的语气带着一丝讨好和征求意见的小心,陆野还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明天你乖乖在家里等我们回来。” 他不希望恋人卷入任何有危险的事,哪怕丁点儿都不行。他欠安炎的一个人情,救人这事,他答应可以,恋人却不能再被牵扯进去了,就算恋人求他也不行,这没得商量。他不能拿恋人的生命安全去冒险。 看着陆野忽而转为严肃的表情,魏思远知道,想要对方答应他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好退让一步:“可之是在我手里被人抢走的,我想亲自把他找回来。你要是担心,我就一直躲在你们身后好不好,或者远远地跟着你们,保证不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恩?” 魏思远殷切地看着陆野,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去。面对恋人满眼的期待,陆野蹙眉踌躇片刻,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眼见着怎么说都不管用,无计可施的魏思远只好耍起赖来,一把拉过陆野的手贴近自己的胸口,皱着眉,可怜兮兮地说:“想到你一个人去,却不着带我,我的心就慌得很,不信,你摸摸看。”三十多岁的男人,脸上露出的略显幼稚的纯真表情却不显一丝违和,“到了那儿,我一定都听你的,你也会保护我的安全是不是。你就带我去好不好,不然我会担心死的。” 魏思远攥紧了对方的大手,焦急不安地看着对方。其实,除了担心陆野,他也担心一定会前去的魏思明,不过,直觉提醒他,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出现别人的名字。否则,眼前这个男人是坚决不会让他跟去的。 果不其然,魏思远在陆野的眼里看到一丝松动。 半晌的静默后,陆野终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将他紧紧拥入怀里,认命般地说:“我会派人保护你,你跟着他们,不许离我们太近,接到韩可之就先到安全的地方等我们。” 知道这是陆野好不容易才松的口,魏思远立马如捣蒜般用力地点点头,眉开眼笑地靠在陆野肩膀上,又侧首贴近陆野的脖颈细细亲吻。 感受怀里这人的喜悦,陆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上了当,却为时已晚,只好恨恨地吻上正在讨好自己的双唇,直到这花言巧语的嘴里逸出难耐诱人的甜腻呻|吟…… 终于,在第二天的上午,等来了对方的短信。 坐立不安的魏思明在听到安炎手机响起的一刻,猛地从沙发前跳起,双眼一下也不眨地盯着查看手机的安炎,身板绷得挺直。 “可之受伤了。地址他们发给我了,让我和韩成彦去换人。”一脸镇定地看完信息的安炎,眉头一皱,将手机屏幕朝向众人。 众人一听,忙不迭地凑到屏幕前看韩可之的受伤情况。反应最大的要数韩成彦,充斥怒火的眼睛上,拧起的眉头能把苍蝇夹死,体内翻滚的怒气搅得他浑身都在小幅度地颤抖。 原本着急的魏思明此刻的表情却变得僵硬起来,正准备开口解释,却被一旁的魏思远拉开了些。认为此时开口的弟弟没准儿能被对方给打死,魏思远只好抢先了说:“抱歉,可之头上的伤是我们这边造成的,绑架他的人大概没欺负他。” 确实如此,屏幕里的韩可之既没有被奇怪的东西堵住嘴,也没有被绳子牢牢捆绑,只是被人盯着坐在一个空旷的大房子中央,面前还摆着一桶热气腾腾泡面和几瓶矿泉水,唯一的伤口,出现在左额上,还是被白净的纱布给包扎好了的。 韩成彦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怒气冲冲地瞪着魏家兄弟,魏思远只好给对方回了个无奈又充满歉意的笑。被自家老哥拉到身后的魏思明直接迎上对方锐利的视线,毫不畏惧地走上前去,眼底沉淀了愧疚与难过:“这次是我没有保护好他,对不起。” 韩成彦用力闭了眼,忍了又忍,被紧攥着的掌心被指甲穿了个透前,他终于睁眼,暗眸深处抑住心底不断翻涌的酸涩,紧咬的牙关有了一丝松动,吐出的声音隐忍而克制:“从小我都是最疼他的,他那么乖,我把他养到这么大,从来都舍不得他受一点伤,外头风太大我都怕刮疼了他。别人要是敢动他一根毫毛,我都会千倍万倍地还回去……”说到这,韩成彦狠狠地剜了魏思明一眼,“他总说喜欢你,我却看不出你有多喜欢他。” 说完,淡淡地瞥了眼魏思明便不再言语。被刺得心猛地一疼的魏思明咬了咬唇壁,最后像蔫了的小狗似的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魏思远不忍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得到的是对方的苦涩一笑,跟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毕竟,现在并不是讨论感情的最佳时间,对方似乎是打算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约定见面的地点偏远不说,连时间都只给了两个小时。 池商带着在附近待命的手下中身手敏捷的一批,在收到命令的下一刻便提着武器,迅速朝目的地出发。时间有限,其余人也紧跟着出发。 带上用来联络的耳机后,安炎和韩成彦单独上了一辆车,其余人乘坐别的车,远远地缀在其后。途中,提前到达约定地的池商在耳机中汇报着那里的情况。 宁家小少爷只带了九个保镖在身边,全携带武器,其中有个拿着瑞士军刀漫不经心把玩的人,以前是宁鸿钧手下的得力干将,名叫宁戚,听说是宁鸿钧从狼堆里捡来收养长大的,是个前一秒还在笑着打招呼,后一秒便将刀子刺进敌人头盖骨的阴狠角色。 他带的八个手下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都是以前过惯了刀尖儿上舔血生活的主儿,在宁家保镖队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厉害角色。 一个人的长情_101 宁家小少爷带的人是少而精,地点选得更是隐蔽。池商带着手下怕打草惊蛇,车子开到山腰的林子藏好后,步行翻过了一小座山头,终于在茂密的树林深处,发现了一座快要融于山色中的废弃仓库,高大的建筑四周的墙壁上攀爬了无数的绿色藤蔓,眼力稍微差点儿的可能还发现不了它。 这是座两层楼高的空旷仓库,室内因大树的荫蔽而光线略暗。池商带着手下的人潜伏在仓库周围,发现韩可之安然无恙地坐在仓库中央的椅子上后,便安静等着陆野等人的来到。 一个多小时后,众人皆抵达仓库附近的山脚下,除了安炎他们所在的车是直接开向仓库外,其余车辆都停在了山腰的林子里。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对方人不多,等安炎和韩成彦把韩可之安全换回来后,池商先派两个蹲在仓库附近的手下将韩可之护送到魏思远身边,陆野则带着其余人和池商他们会合,找准时间冲进去将宁家小少爷一行人包围,而安炎和韩成彦要做的,则是尽量将时间拖延得久一些,好让陆野能在他们被对方干掉之前赶到仓库。 下车后,魏思远兄弟俩被安排和几个保镖一起在安全点接应韩可之,陆野则带着手下前往支援。 临行前,魏思远抓着陆野的手,不知怎的,竟舍不得松开,时间却又耽搁不了,只好紧紧攥着对方的手认真嘱咐,眉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担忧:“你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看着恋人紧张的模样,陆野忍不住伸出手在恋人的发丝上揉了揉,缓缓举起抓住自己的双手,低下头,在白皙的指尖印上一个吻。 阳光下,魏思远望着虔诚地亲吻自己指尖的男人,心底的不安得到片刻的安抚,男人再度抬头,眼里冰霜化作春水: “别担心。在这里等我,我会安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恩,最后的新人物都登场了,快完结啦~~~~ 第38章第三十八章 且说安炎和韩成彦将车停在仓库附近的空地后,枪也懒得带,下了车便准确无误地朝着仓库的位置前行,却不知他俩的行踪早已被隐藏在暗处的杀手同步报告给了宁戚。 被搜了身后,安炎和韩成彦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偌大的仓库。很快地适应了从阳光刺眼处步入阴凉昏暗环境的片刻失明,神情紧张的韩可之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里。 “可之!”韩成彦有些激动地上前一步,不过很快便因指向他的枪口而止住了步伐。 “哥!”被吓住的韩可之不安地看了看身侧举着□□的人,绷紧的神经让他只来得及轻声又急促地回了一个字。 站在不远处的韩成彦挺直无畏地站在原地,朝被吓得和兔子似的弟弟露出温和的笑,安抚的意味不言而喻,平时糙得不行的大老爷们语气难得的温柔:“别怕,哥来了,一会儿就救你出去。” 闻言,韩可之睁着瞬间起了雾气的眼角,没有说话,只是乖乖点了点头,方才从脚底升起的凉意也渐渐退去了。 冷眼看着的宁家小少爷淡淡瞥了眼进来的两人,漆黑的瞳仁在阴暗中尤显深邃,冰冷质感的声音如昆山玉碎:“绑起来。” 说完不再多看他们一眼,转身,向韩可之不疾不徐地走去,质地良好的皮鞋在水泥地板上敲打出空寂的节律。 “宁小少爷,放过他们,好不好。”眼看两人被站着捆在附近的水泥柱子上,韩可之焦急地朝走向他的宁非凤说道。或许是如画卷般的俊美少年眼眸太过明澈,又或许是少年眼里化不开的忧郁太过摄人心魂,韩可之实在没办法将他划入坏人的阵营,忍不住开口求道。 “我放过他们,那谁放过我。”少年微微抬起的双眼,一丝嘲讽转瞬即逝,尔后变得毫无波澜。 负责捆绑的几个保镖手脚很利落,没过多久,其中一个低声道了句“小少爷,人捆好了”,便都恭敬地站回了宁非凤的身后。 淡淡地恩了声,宁非凤在空气中点了点下颌,示意保镖们放了韩可之。似乎不想和韩可之多废话,少年丢下一句话后便只给他留下一个寂寥的背影。 “走吧,在我杀了他们以前,你可以找人救他们。” 一个人的长情_102 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宁非凤淡漠地劫走宁戚手中的军刀,对方如同溺爱的家长一般不在意地勾了勾嘴角,似欣赏一般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 似在田间闲散的步伐目的性极强地朝向目标,宁非凤信步走至韩成彦身前,没有丝毫间断地抬手将军刀深深刺入他的右手,下一秒又利索地拔出。若果不是刀刃上淌下的渗人血迹,以及被刺那人隐忍而青筋暴起的痛苦神色,这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可以说是非常迷人的。 “你就是用这只手,开的枪?” 少年像个雍容尔雅的贵族,清高而不骄矜地立于昏暗的空间,望向男人的冰冷眼眸,直逼男人灵魂深处。 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刺激得瞪大眼的韩可之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望向少年的他连惊呼都忘了。少年不经意的残忍,仿佛在故意打破韩可之对他的好印象。 “快去搬救兵吧。” 少年脚尖方向一转,略微侧过身,半边脸被阴影遮住,不动声色地望着安炎,话却是说给韩可之听的。 闻言,韩可之抬眼望向哥哥手上的伤口,抹去眼里的不忍,毅然转身朝仓库外走去。 等到韩可之真的走了,宁非凤的注意力才真正地放回到了安炎身上。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丝毫不在意身上的捆绑地调侃道:“小凤凰,你这虐人的手段,比起你父亲,真是逊色太多了。” 不理会他的挑衅,宁非凤轻声道:“阿戚,给他一枪。” 话音刚落,枪声响起,子弹毫不留情地穿透安炎的大腿,暗红的鲜血如同枪声余韵,在深色裤子上渐染蔓延。 安炎瞳孔一缩,低头痛苦闷哼了一句,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挣脱了水域,用力吸了口气,无法捂住伤口的他咬牙生受着,说出的话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生什么气,你父亲可是个厉害的□□师,你不是,知道吗。” 大概是伤口太疼,安炎停顿了下,再次开口声音低沉暗哑许多,“什么样的疼痛能让人得到快感,什么样的惩罚能让人生不如死,他可是深谙此道。就像……就像你以为他喜欢的林星,惹他生气后,被关进笼子,不到一周就死了。他要是还活着的话,你倒是可以向他请教请教折磨人的方法……” 不动声色地静立原地的少年,一时恍然,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脸色转而恼怒:“是你说要带走林星的,我父亲喜欢他,怎么可能要他死!”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安炎骤然放肆大笑,怎么也止不住,直到扯动伤口引起了连串的咳嗽,才渐渐收了笑,带着丝玩味地看着少年:“你父亲那么爱你,你却连他真正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小凤凰,是你太天真,还是他把你保护得太好?” 意料中的诧异没有出现,安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笑意扩散,语气中带着肯定:“你知道。你竟然知道。你知道林星那双漂亮的眼睛有多像你,是不是。”看着眼里流露出一丝脆弱的少年,安炎的眼神变得憎恨而痴迷,声音越发狠毒阴恻,“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林星就不会死,你父亲也不会。” 如恶魔版邪恶阴沉的声音在仓库中回旋,少年的脸色倏然变得苍白无比,一直支撑着他的力量仿佛顷刻消失,双手无力下垂,连站着似乎都觉得累。身后的宁戚小心地靠近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将军刀从少年脱力的手中接过:“小少爷,别听他废话,我来杀了他。” 冷漠凶狠的音色伴随着□□上膛的声响,一柄黑漆漆的□□狠狠抵在安炎额前。 “举起手,不许动!” 陆野带着手下及时闯入仓库,冲锋在前的手下低声喝道。 宁小少爷的手下迅速举枪做出反应,陆野带着手下将仓库内的所有人包围住,举枪对峙。手无兵器的宁非凤晃过神,不咸不淡地看了眼直指自己的枪口,脸上不见一丝惧色。背对着仓库大门方向的的宁戚沉稳举着枪,脸上的露出野性一笑,丛林野兽般的凶狠眸光一闪而过,漫不经心地将双手举起,缓缓转身,懒懒地望向前方。 “武器扔地上!” 陆野的人继续吼道,宁家的几个保镖却纹丝不动地持枪站在原地,浑身戒备。张弓拔弩之刻,宁戚轻笑一声,丢下手中的枪和军刀,转身朝手下们使了个眼神,不甚在意地说:“把枪丢了。” 言罢,有意无意地调整了身形,矫健挺拔的身躯恰好挡住了指向宁小少爷的枪口。 枪械落地的声音终于响起,局势扭转。将地上的枪踢开捡起后,陆野的人才稍微放下戒心,用枪指着对方后退至安全距离后,开始给安炎和韩成彦松绑。 背光而立的陆野紧盯着护着宁小少爷后退的宁戚,对方眼底淡淡的讥讽之色让他很不舒服,油然而生的危机感让他不敢放松警惕。果然,对方的目光一凛,视线如刀子一般向陆野身后的二楼阴暗处投去。 脑海中警钟大响,凭着敏锐的直觉,陆野迅速举枪转身射击,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手被击毙,饶是如此,却还是没能在对方射出子弹前击中对方。 陆野的枪声吸引了众人目光,被装上□□的□□射中的,却另有其人。 应声倒下的,是魏思远。 小心躲在门外却没能拦住魏思远的魏思明和韩可之,紧跟着出现在仓库大门,惊愕地望着倒在陆野怀里的魏思远。 意识到二楼有埋伏之时已晚,陆野手下的人紧跟在魏思远之后倒下的有一半多,剩余的人在如鬼魅般幽幽出现在额心的红点的威胁下,静立不动。 一个人的长情_103 “好了,这回,换你们扔下□□,举起手。”宁戚仍将宁非凤掩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说道。隐匿于二楼黑暗处的杀手持枪现身,若隐若现的冷酷面庞,整齐的黑色制服,齐刷刷的枪口指向楼下的目标敌人。 反转的局势让池商和手下吃了个措手不及,然而,比起现在束手就擒的被迫局面,更令人担心的,则是奄奄一息地躺在陆野怀里那人的情况。 汩汩的鲜血浸透了白衬衫,自胸口的位置漫出陆野宽厚的掌心,男人似乎在吃力地说些什么话,让陆野的眼里交织着茫然与慌乱,到最后,男人甚至还冲着陆野露出了一个温和而虚弱的笑,镇定自若的反应,几乎要让人以为胸口中弹的人并不是他。 直到男人再次开口引起沉闷的咳嗽声后,陆野才回过神般打断他的话语,抬起赤红着双眼,急促地朝身前的魏思明和韩可之大吼,让他们把车开来。顾不上仓库内有多危险的两人头见状,立马也不回地朝门外跑去。 漆黑的枪口指向跑向门外的二人,神情玄定的安炎终于脸色大变,一旁的韩成彦更是发疯了似的用足力气想要挣开拽住他的人,两人异口同声道:“住手!” “别伤他们。” 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此刻忽然开口的,正是宁小少爷。 手下的人闻言放下瞄准的枪口,宁非凤伸手过去讨了把枪,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宁戚,对方竟有些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垂着眼帘,独自向无法动弹的安炎走去,经过陆野身旁时脚步一顿,低下头,神色复杂地望向魏思远,眸光微动,他抿了抿嘴唇,扭头对宁戚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叫个开车稳点的来,送他们去医院!” 熟悉宁非凤的宁戚,听到他命令的口气,一句话也没说,老实地照办。 陆野抱着魏思远离开后,宁非凤不再停留,走至安炎面前。 “谢谢。” 不等宁小少爷开口,安炎低哑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本来就没想伤其他人。”宁非凤不在意地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牵扯,一句话带过后,目不转睛地望着安炎,问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我找你之前,林星就死了?” “那会儿还没。”看着那双纯净过了头的眼睛,安炎根本没办法说谎,不知为何,一丝悔意竟夹杂在了对眼前这个少年的憎恶中,莫名而奇怪的情绪,转化为刺人的讥讽语气,“只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当初我去找你,你应该让我救他。”不为他的语气所激怒,与他心底隐隐躁动相比,少年则显得愈发沉着,波澜不惊的目光直抵他的灵魂深处,“而不是计划杀死我的父亲,再以他的死为借口。” 仿佛被什么狠狠重击了一般,安炎瞪大双眼,凝固了表情,大脑应激似的涌现出上百个反驳的理由,心底一阵慌乱,嘴张了又张,最后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少年没有理会他的反应,继续淡淡地下着结论:“你其实没那么喜欢他,别把你杀人的动机掩饰得那么伟大,安老板。”说到这,少年轻轻叹了口气,随即认命般苦着脸一笑,“不过是一命抵一命,我认了。我可以不要你的命,却也不想让你好过。” 少年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怒意,话音落下,他便直起手臂,缓缓举起手中的枪,细长的手指扣住扳机,下颌微扬,冰冷的目光沿着枪口方向延伸。随性而优雅的握枪姿势,光是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 连续不断的枪声响起,安炎和韩成彦各挨了几枪,精湛的枪法让子弹避开了致命处,射中的刁钻部位让两人感受到了钻心刺骨的疼痛。 直直地垂下手臂,少年潇洒转身,将□□丢回给保镖,吩咐道:“放了他们,我们走。” 宁戚一愣,站在原地满脸不甘。手下的人见他怒瞪的双眼里似有火焰喷出,一时之间倒也不敢动弹。 不听话的手下让宁小少爷失了耐心,直直望向宁戚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凶狠:“我说过,不许伤害无辜的人。父亲死了,你就不听我的话了?” 看着表情严肃眼尾却微微泛红的宁非凤,宁戚身上的戾气顷刻皆收,转眼仿佛成了只焦躁不安的小兽,不由自主伸出手想要讨好地安慰对方,又因为手里的武器而懊恼放下,显得手足无措。最后,只好垂下双手,伸长了脖子,凑近仔细查看对方的眼睛。 只来得及看一眼,便被少年蹙着眉躲过。 “行行行,都听你的,听你的。”对着眼前这个自己爱护惯了的少年,宁戚简直没了脾气,悻悻的说完便低下头,不耐烦地扯着领口的假纽扣,开口说道,“掩护我和小少爷离开。” 听到隐形耳机内的回复后,小心地看了一眼宁非凤,对方立马移开视线,率先走出仓库。宁戚用拿着军刀的手挠了挠头发,带着手下紧跟着走了。 被留在仓库内的人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对方真的就这么放过了他们,可对方的的确确已经离开了。 一个人的长情_104 作者有话要说: 小凤凰是我想写的另一个角色,还在雏形中,关于艾斯艾慕的,不吉岛能不能写啊~~~~ 第39章第三十九章 射进魏思远胸口的子弹,偏一毫米就能穿透他的心脏,不幸中的万幸。原本作为被报复对象的安炎和韩成彦,伤势反倒没有他那么严重。手术过后,两人便能躺在病床上和人说话了。而体质太不好的魏思远,经过漫长的抢救后,被昏迷着推进了重症病房,迟迟未醒。 怒放馥郁的繁花、歇斯底里的鸣蝉、热情肆意的骄阳,这是专属夏季的热烈而顽强的生命,而与之格格不入的,是静谧病房里,低浅呼吸的虚弱男人。 医生说,魏思远已经脱离危险,剩下的,只需要等他醒来。 向来善解人意的男人此刻却如同一个倔强的孩子,固执地闭眼熟睡,不肯醒来。一直坐在他身旁的陆野,低着头,就这么安静地凝视着他,等了整整一晚,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他的眼里,熬出了细细的血丝。 可他却感觉不到疲惫。 因为太疼,太困惑。子弹打中的明明不是自己,却比真的打在自己身上还要更疼,揪心的疼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自己那样爱护与喜欢着的人,反而为了保护自己而差点丢了性命,无尽的悔恨与不甘席卷而来时,对方却颤抖着说喜欢自己,刹那间,一股奇怪的情绪充盈了整颗心脏。 他不知道,恋人说喜欢他,竟会令他感到心疼。 就算是被恋人厌恶时,他都从未觉得难过。喜欢一个人已是令人心悦的事,他原以为,如果对方也喜欢自己,那么内心的喜悦一定会加倍,可如今看来,却是恰恰相反。不是没有喜悦,只是不知何时,它悄悄温热了眼眶,酸涩了喉咙,而快要溢出的满足感温暖了整颗心脏,却敌不过扑通跳动的心脏里,那无以复加的痛。 看着明明已经脱离危险,却不愿睁开眼睛的恋人,陆野在心底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最后,默默对自己说: 这个人,说喜欢我,却让我这么难过。 或许是舍不得他这么难过,病床上,男人露在棉被外的指尖微微一动,浓密纤长的睫毛细细颤抖着掀起,乌黑的眼瞳转动了下,视线对上陆野的以后,定住。 “陆……野。”男人眼里带着初醒时的迷茫,声音细如蚊鸣。青肿手背上的细针,胸口前的狰狞伤口,男人似乎都不在意,苍白的嘴唇微启,不是叫疼,而是软软地叫了他的名字,虚弱易碎的呢喃,又仿佛在撒娇般地诉说着疼痛,望着他的眼里流露出淡淡的眷恋。 “你不需要喜欢我……”陆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内响起,扰人的蝉鸣不合时宜地响起,他却无动于衷,靠近了恋人继续冷静地说着,用只有他和恋人两个人才听得到的音量,宛若亲密情人间的秘语,“你别喜欢我,只让我一直喜欢你就好,这样就很好了……” 在恋人的耳侧低语完,陆野在他的耳边轻轻吻了下,然后温柔地抱住恋人瘦弱的身体,埋进他的颈窝细嗅他的味道,仿佛在借此寻找安全感。 魏思远闻言,先是惊愕地睁大了眼,沉睡太久的大脑似乎生了锈,消化了这几句话好一会儿,水汽瞬间弥漫眼眶,待在那人怀里的感觉是那样温暖且令人心安,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这次进医院,怕是又吓着他了。想伸出手拍拍对方,无奈伤口的疼痛与大脑的混沌让他无力抬手,一阵眩晕降临,他再次阖上沉重的眼皮…… 梦里,魏思远忘记了疼痛,回到了第一次遇到陆野的场景。 不对。应该是,他所认为的第一次相遇。 因有机会和一家资金雄厚的大公司合作,作为公司老板的时远秋对此十分重视,决定亲自带着手下的人去和对方洽谈,魏思远正是其中的一员。 出行前,他们把对方公司负责此事的人提前做了个调查,得知对方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时,还小小地惊讶了一番。只是,当知道对方是这家公司董事长的独子,在海外留学的短短几年里就已成功运营了几家公司后,惊讶之余还多了几分敬佩。 这样的人,能合作自然是最好的,倘若是作为对手,那还真是唯恐避之不及。 于是,在他们一行人坐在会议室里价格不凡的实木会议桌前,喝着口感不错的红茶,等待对方出现的时间段里,莫名的还有些小紧张。当对方带着助手,以桀骜自信的姿态走进会议时,不得不说,还真有些被对方的气场震慑住。 反应迅敏的时远秋第一个站了起来,破天荒的,嘴角还勾起了不明显的弧度。其余人见了纷纷离座,跟在自家老板身后准备和对方打招呼,没想到被对方抢先了去。 一个人的长情_105 “陆野。幸会。” 冰冷金属质感的音色,与身俱来的沉稳气质,男人身上的成熟气息并不令人觉得违和。好在,时远秋不是个吃素的,并未被他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逼人气势压倒,两人友好地握手并简单寒暄过后,众人又一齐坐下,看这阵势,估计是打算开门见山地进入主题。 跟在寒暄大队后方的魏思远最后入座,坐在了椭圆会议桌的末端,低头坐好的他抬起头,视线正好与陆野无意间扫过的目光相遇。 四目相对,魏思远嘴角一勾,朝对方礼貌性地一笑。 以为只是短暂的对视,不料,对方的视线却像是凝固一般,迟迟未移开。 过于深沉的目光让魏思远不觉腰板一直,满脑子都是问号,故作镇定的他回想了下自己从对方出现起的表现——时间那么短,压根就没有表现的机会。难道是入座太慢让他生气了?不能够吧,再讲求效率,也不至于这点时间也不能忍吧,况且调查对方的资料里,并没有出现对方很龟毛这一条啊。 莫名心虚的魏思远没避开对方的视线,嘴角的笑意却早已不见。 将他如坐针毡般的模样看在眼底,男人终于移开视线,并且,如果魏思远没有看错的话,男人墨如深渊的眼里,短暂地出现了一抹笑意,昙花一现般很快消失于眼梢。 松了口气的魏思远一时之间有些怔忪,眼珠一转,想不出个所以然的他觉得,还是专心开会比较好。 可惜,事与愿违。认真开会这点,因为某人时不时投来的灼热目光,让他根本没法做到。整场会议下来,魏思远听的七七八八,大多时间,都在不甘示弱地和对方对视。 是的,不想像个小姑娘似的被人看的羞得低下头,魏思远全程都端坐在转椅上,微歪着头,蹙起眉头,上一秒还眼神游离,似在心不在焉地听着别人的发言,下一秒,又警觉而迅速地对上了陆野毫无预兆投来的视线…… 商谈进行的还算顺利,会议结束时,对方承诺将会在三天后给出答复。时远秋欣然接受,只是准备离开时,提出要单独和陆野聊聊的要求。陆野点头答应,示意自己的员工先回自己的岗位继续工作。时远秋手下的人见状,也纷纷站起准备去会议室外等候。 从椅子上站起的一瞬,魏思远觉得累极了,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这幅苦大仇深的表情,肯定和最近在网上看到的那只蓝眼睛的小哈士奇一个傻样。 果不其然,当他跟在众人身后朝会议室外走去时,被人给无情地嘲笑了。 “你这是什么蠢表情。”时远秋抓住他的手腕,忍俊不禁道。 “我……”魏思远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儿,看了眼坐在时远秋对面的人,忽然又像噎住似的说不出话。 “你留下。”时远秋松了手,语气散漫道,说完挑眉望向陆野,“陆总不介意吧。” “当然不。” 对方耸耸肩,不在意道。 当会议室只剩他们三人后,时远秋开门见山地问:“陆总认识思远?”陆野过于直白和频繁的视线让人不得不在意,时远秋觉得,若真有机会和对方有业务上的往来,得提前把一些话给说清楚了比较好。 并不是什么难回答的问题,竟然陆野沉默了片刻,当他开口时,不出意外地,又看了一眼魏思远:“不认识。” “可是他今天有什么地方做错,碍着您了?您和我说,我好让他改。”时远秋脸上挂上了招牌式的假笑,看得一旁的魏思远眼皮直跳,得,这是在给自己出气呢吧。插不上话的他,干脆眼不见为净地抬眼望天花板。 “没有。”陆野仍不赘述,问什么答什么,只是,过于深邃的眼睛实在让人看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时远秋并不关心他的想法就是了。 “那就好。虽然和贵公司能否合作还是个未知数,但有一点我想提前讲明白。”说到这,时远秋顿了顿,漂亮的丹凤眼里流光一转,“我们公司的员工,卖艺不卖身。” 听到这句,魏思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反观陆野,听完一脸镇定不说,还好脾气地回了句知道了。 啧,这心理素质。 似乎没料到对方竟有如此平淡的反应,时远秋笑了笑,这回倒显得真诚多了:“那么,就不打扰了,三天后,静候佳音。” 诡异的谈话到此结束,跟在时远秋身后向陆野告辞的魏思远莫名觉得,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只是,这个感觉维持未过五秒,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一只宽厚的大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炽热的温度霎时驱散了手心的凉意,占有绝对优势的力量让他无法挣脱,魏思远愕然抬头,却跌进了深不见底的黑瞳里…… 一个人的长情_106 当时,陆野对他说了什么,他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只干燥而温暖的大手,握住自己时坚定而有力,恍惚间,有种踏实而心安的感觉。 魏思远睁开眼,房内漆黑一片,医疗设备的机械声响回荡耳际,手却被人牢牢握着,还是那只大手,像是从未放开过。 用上一点点力气,指尖轻轻捏了捏那人的手背。 “醒了,渴吗?” 嘶哑的声音在病房中响起,灯光亮起的前一刻,男人用手遮住了魏思远的双眼,刺眼的光线入侵失败。 纤长的睫毛在那人掌心里挠过,魏思远眨着眼恩了一声。 双眼适应了房内的亮度,男人像算好了时间似的撤回了手,下一秒,插在水杯里的吸管被送至魏思远嘴前。 大口地吸了几口水后,魏思远偏过头示意自己喝够了。吸管移开,魏思远看了眼神清明的男人一眼:“你喝。” 男人摘了吸管,直接就着杯子将剩下的温水喝了个干净。 凝视着沉默的男人,魏思远忽然道:“你的眼睛很红。” “没事。”男人避开他的视线,俯身替他掖了掖被子,“你好好休息,我看着你。” 魏思远眨了眨眼,念头一转,眼角含笑道:“我说喜欢你了。” 听见他虚弱的声音,陆野拧着眉看过去,无言思忖片刻,觉得恋人可能是忘记自己白天说的话了,正打算重新说一遍,恋人却抢先他一步闭上眼,轻声道:“嘘……” “别说话,这时候,你应该吻我。” 轻轻的语气,心仿佛被小奶猫的爪子挠了挠,陆野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恋人说完又睁开眼,清澈眸子里的星星闪啊闪的,晃得陆野移不开眼。 看得失了神的陆野,魔障般地凑近了看那双眼睛,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摘到里头的星星时,恋人的眼帘却如蝶翼般缓缓阖上,璀璨星河落幕,鼻息间的温热呼吸则变得撩人诱惑,陆野贪婪地闻了闻那甜蜜的气息,轻轻贴上那渴望已久的嘴唇。 浅尝辄止的想法,在触碰到恋人柔软嘴唇的一瞬间,被抛至了九霄云外,两唇相贴的细腻触感太过美好,让陆野如喝特级红茶般,忍不住细细品尝许久,体内的躁动让他不禁将手伸入恋人的衣内,抚上那细滑的肌肤,引得恋人睁大双眼,身体一阵颤栗,甜腻的鼻音呼之欲出。无法动弹的恋人为仰着头,仿佛在渴求更多触碰。 陆野趁机将舌头探入恋人的口腔攻城略池,急切而热烈的将口腔内一一舔舐了个遍后,又缠上对方的小舌吮吸□□,同时使坏的大手也片刻不歇地捻上恋人胸前的突起,细细揉搓抚摸……两人鼻间粗重的呼吸重叠纠缠,咕啾的水渍声飞红了恋人苍白的脸颊,潮水般的快感让恋人的眼睛失去焦距,眼神迷离魅惑,鼻翼轻轻鼓动,甜腻的娇|喘不停从嘴角逸出,让陆野急不可耐地用力地堵上,手上的力气跟着加重几分…… 恋人胸前的伤口将陆野的理智及时拉了回来,不舍地结束掉这个缠绵的吻后,陆野又如同野兽般在恋人的脸上又亲又舔了一番,这才放过了恋人。 宛若岸上小鱼般小口地缓着气的恋人,眼波流转,两颊绯红,显得分外色|气。陆野伸手摩挲着恋人泛红的眼角,眼底蕴藏着说不尽的温情。 “陪我睡会儿吧。” “好。” 陆野毫不犹豫地答应,把灯关上后,掀开被子,小心地避开恋人的伤口,将对方侧身搂进怀里,低头吻着恋人的发顶:“睡吧。” 几分钟后。 “陆野,我刚才做梦,梦到第一次在你公司见到你的场景了。”睡了太长时间所以还十分清醒的魏思远开口道。 同样没有睡意的陆野很快地恩了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那时候,你为什么说我们不认识,明明之前在遥光,是你救了我……” 陆野沉默了下来,魏思远靠在他胸前,觉得窗外的虫鸣清晰可闻。当他以为陆野不会回答时,对方却忽然开口:“那天的事对你来说,或许是个不愉快的经历。尽管药不是我下的,可也是趁人之危。” 听完解释的魏思远在黑暗中一笑,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自己贴的离陆野更近了些。 回应他的,是陆野更温暖而坚实的拥抱。 宽厚的手掌在背脊上一下一下轻轻哄背着,魏思远在陷入梦乡前奇怪地想:睡意怎么说来就来了呢…… 一个人的长情_107 作者有话要说: 还剩最后一章,凑个四十章完结啦~~~~ 第40章第四十章 闷热的夏天迎来了一场舒畅的暴雨,将满城的尘埃冲刷走了。第二天,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似的,碧空如洗,晴空万里无云,是个清新舒适的日子。 走出医院时,魏思远立马被室外的阳光晃得眯上了眼睛,恍惚中,他呆愣地想着:是因为呆在病房里的时间太久吗,伫立在街道边竟有种陌生与不适感。忽然,身前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高大的背影出现在眼前,遮住强烈日光的男人没有转身,只是将手递到了魏思远的身前。 蓦然回过神的魏思远忙抬起手,刚触及对方手上的肌肤便被男人紧紧握住,接着就被对方拉着向前走去。 任由对方牵着,魏思远步伐轻快地缀在男人身后,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一身休闲装的男人,起初的眩晕感荡然无存,微风拂过耳际,炎热的阳光变得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心情愉悦起来的魏思远坐上副驾驶座时,忍不住对正在给他系安全带的男人建议道:“天气这么好,不那么早回家好不好?” 安全带扣好,起身时,男人忍不住在他勾起的嘴角上印了一个吻,四目相对时方开口:“好。” 车子发动时,男人问:“想去哪儿?” “恩——”魏思远孩子气地拖长了音调,歪着头苦思冥想了会儿,忽然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放下手机时,导航地图里的女声在车内响走。” 男人的余光在魏思远身上停了一秒,也不问去哪儿,只是抬手将魏思远前方的遮光板放下,便跟着导航指示认真开起车来。 车内的空调很快起了作用,热气消散的身体变得舒适干爽,魏思远伸了个懒腰,转头看了眼正专注开车的男人,慵懒的眼角浮现一丝笑意。偏过头不再看这个只是呆在自己身边,就能令自己觉得心安的男人,魏思远将视线投向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骄阳似火,偶尔吹过的微风无法将凝固似的热气驱赶走,静止不动的繁茂树叶倒是阻挡了烈日绝大多数的侵袭。 到达目的地的陆野将汽车停在了树荫底下,魏思远站在枝叶扶苏的大树下,望着阳光透过树叶投在地上的斑驳星点,零零碎碎的,煞是好看。 闻着山间独有的清新空气,魏思远搂住走到自己跟前男人的腰,撒娇一般地靠在男人胸前,缓缓地舒了口气,抬起头,看着男人英俊的脸庞,温柔地说:“我想,看看我爸妈。” 男人低下头看着他在树荫下愈发白皙的脸,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爬上斜坡,冷清的墓园现于视野。 尽管一路都有大树遮阳,到达目的地的魏思远,额角还是渗出不少细小的汗珠。 “热?” 陆野将他拉往一处树荫下,将他额前的汗水用手拭去后,又将散落在他额前的碎发撩至头顶,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感受着空气中拂来的一缕清风,魏思远眯着眼摇了摇头,睁眼望着陆野,余光隐隐投向不远处的墓碑:“我和他们说两句就来,你在这里等我。” 听着恋人此刻比夏风还要温柔的声音,陆野垂眸,细细摩挲着恋人的发丝,低声恩了下。 其实,面对着父母的墓碑,魏思远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无处安放的手交错在身前,脚尖无意识地在青石板上一点,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低头站在墓前,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开口说:“爸、妈,我来了。”空荡荡的墓园响起他一个人的声音,他望着照片上熟悉又陌生的两人,尴尬地笑了笑:“感觉……好奇怪,像是一个人自言自语。” 热风拂过野草树叶的声音如海浪般扑来,魏思远瞥了一眼伫立在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下的高个子男人,对方正远远地凝望着他,仿佛一名忠诚守卫城池的将军,只是,看起来有些寂寞。 瞬间,魏思远觉得胸口微微发疼,所有的紧张都消失不见,回神望着眼前的墓碑,再次开口,话语变得平稳,也流利了许多:“我来,是想和你们说,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个很爱我的人,他叫陆野。比我小八岁,却很会照顾我,在他面前,我简直就像个小孩子。”说到这,魏思远忽然笑了,偷偷瞄了眼远处守着自己的男人,胸腔涌出一股暖意,“你们不在,我还是会觉得难过,可是,却不会寂寞了……” 一个人的长情_108 呢喃般的细语被风吹散,魏思远垂着脑袋,静静地站立在冰冷的墓碑前,单薄的身躯在微风吹拂下愈显纤细,柔软的发丝遮住脸颊,留出尖尖的下颌,隐约带着湿气的眼睛,让他看着显得有些可怜。 魏思远绞着手指,用力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有些慌忙地说:“那,今天就这样吧,不然,他该等着急了。以后再来看你们好吗。” 转过身,伸手随意抚过颈项间,触摸到了汗水的湿意,魏思远边走边感叹着,果然是夏天啊,光是站着不动,就能出这么多汗。 走到男人跟前时,对方温柔地揉着他被汗湿的头发,低声询问:“回去?” 魏思远握住男人还停留在发梢上的手,仰起头弯眼一笑:“恩,你背我回去。” 趴在男人背上时,与对方背脊接触的肌肤被对方的体温同化了,过高的温度在炎热的气候里并不会让人觉得舒适,可魏思远却贪恋着亲密接触的感觉,舍不得与男人分开,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只好和沉默的男人聊起天来。 “我刚刚向爸妈提起你了,下次,直接带你去见他们,你说好不好?” “好。” 对他的任何要求,男人总是很爽快地答应。明显也被取悦到的魏思远勾起嘴角一笑,耀眼的阳光碎进了他的眼底:“你知道,被允许出去的那回,我去了哪儿?” 见男人摇了摇头,魏思远假意叹了口气:“终于等到久违了的自由,我以为自己会想去很多很多地方,可真的踏出别墅大门的那一刻,我发现自己哪儿都不想去,又或者是,除了别墅,我哪儿都去不了。 血缘这个东西真的很邪门,明明被抛弃了,可委屈的时候还是想和亲人倾诉。所以,我来了这里,对着爸妈的墓碑傻坐了一天,再一个人回别墅。说起来,那天晚上,你也是这么背着我回家的。” 魏思远怀念地感叹了一句,又回到开始的话题,“其实,终于可以回家的那一刻,我偷偷松了一口气。大概是潜意识里,早就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我会一直在。” 男人背着魏思远,步伐稳健地走下山坡,刚毅的侧脸看着仍是面无表情的。如同誓言般的话语却让魏思远的心跳变得剧烈,热浪携着青草香味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紧紧搂住男人的脖子。 “我想,我或许会想去很多地方,但我希望每个地方都会有你在我身边。”魏思远靠近男人的耳畔,像要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小声道:“我喜欢你。” FIN.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估计看到这里的只有我一个人,真的是寂寞如雪啊~~~不过,能有篇完结文我已经很满足了,期待自己的下一部作品可以更优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