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嫌疑犯》
我的嫌疑犯_1
书名:我的嫌疑犯
作者:猫咪的翅膀
文案:
顾钧,是个爱好偏小众行事略乖张的刑警队长,成天晃荡着大长腿和一辆老旧自行车过不去,直到他撞上了林泽,生活从此乱成了一团麻,坏了清修崩了人设还入了厨房,简直都不能再好好做‘顾钧’了。
林泽的生活哲学是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凑合着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扎他一针!可有些人的针是不能乱扎的,比如那位姓顾名钧的,扎了,就注定要赔偿的......
霸道腹黑痞帅闷骚攻VS清冷慢热病娇心机受。
关联文《并非竹马》已接档开文,动动手指收藏下哦,么么哒
一人的克制成全了两人的放肆
贺天凌,我有喜欢的人了……
天凌,如果有一天我任性了,你能接住我吗?
接不住也得接,我的小竹竿儿,你是我的命。
清贵儒雅傲娇受VS霸道任性宠溺攻
内容标签:强强业界精英甜文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泽,顾钧┃配角:顾谦及N多龙套┃其它:强强
===============
第1章Chapter001
1.疑似肾虚的刑警队长
五月刚过,云城就开始了蒸人的节奏。
云城公安局就坐落在云城最热闹的长安街街尾,转过一个拐角是云城美食一条街,总之就是要辛苦的警察叔叔哥哥姐姐弟弟们身在红尘万丈中要坚守为人民服务的朴素精神!
当然朴素中还是可以给自己找点乐子的,顾钧和他的那辆大凤凰相得益彰地又出现在大门口,从车前轮的方向判断,他这是要出去。
爱听郭大爷相声段子的顾钧没个正形地一脚撑地一脚还踏在他那辆能称得上是古董的二八大凤凰上,两手扶着车把手,身体前倾硬是拗出了个骚包的曲线将头伸向了传达室的小窗口,和同为相声迷但只爱马三立先生的邓大爷掰扯得正欢,都忘了自己原本就是来和老邓头打声招呼的。
“老邓头,您今儿又抽烟喝酒烫头了?”传达室的邓大爷天生自然卷,虽然已有些谢顶但残留的头发依旧顽强地卷着。
“你小子又逗我玩呢?”邓大爷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坏小子,“你现在这个点出去,也不怕郭局一会儿逮人?”
“咱郭局是又要马儿跑得好又要马儿吃得少,他不心疼我,难道我还不能心疼心疼我自己?”顾钧抬头看了眼已能照得人身上发烫的太阳,“靠,这地方真不是人呆的。”
老邓头冲着顾钧就喷了一口烟,“你小子都来这四年了,难不成我们都是鬼?”
“得咧,老邓头,我这鬼先闪了。”顾钧右脚用力一蹬,大凤凰发出叽噶令人揪心的即将散架的预警声,同年龄的兄弟姐妹们都成了收藏品了,怎么自己就落到了这么个混蛋手里,还得继续压马路呢?!
“早点回……”老邓头的叮嘱还未落地,就被身后大院里突然响起的警笛声给撞得粉碎连尾音都没带留的。
‘叽’的一声,大凤凰艰涩且刺耳的刹车声,“操!”顾钧的大长腿再次回到了地面上,回头一看,闪烁着警灯的110出警车已快开到了大门口,老邓头正忙着开电动大门。
也没下车,秉承着能坐着绝不站着懒人原则的顾钧就地将大凤凰往边上挪了挪,虽然出来的车也不是什么好车,但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该让道还得让道。
皱着眉听着这刺耳闹心的警笛声渐渐远去,哎,又不知道是哪家大妈出门忘关火了,或者又是小猫小狗卡树上了,在有事就找警察叔叔这点上,天下一统并无南北之争,就连大洋彼岸的American大爷也一样,今天救狗明天抓猫的,还整出个什么反差萌上个热搜啥的,外面人看着热闹温馨,可里面的人心里估计很多都是脸上笑容如春风心中却是mmp狂喷。
“老邓头,一会我给你带王记臭豆腐。”
“那感情好,记得多加辣子,刚好就你邓婶酿的米酒,够味!”
“好咧,给我留一口。”顾钧敲了敲不响的铃,“走,大凤凰,咱们飞了!”
‘主人已升天,有事烧纸,无事留言;主人已升天,有事烧纸,无事……’自我超度的手机铃声让顾钧仰头长叹道:“靠……!”
“顾队,赶紧回来,郭局刚找过你,我说你上厕所去了。”办公室唯一的一朵花伊妹儿压低嗓门通风报信。
“尿遁还是屎遁?”
“顾队,你还能再恶心点不?郭局一分钟前来的电话,三分钟内您要是回得来,就是尿遁,顶多告诉人您肾略虚,五分钟估计就是屎遁了,您自己决定。”
“伊妹儿,你的淑女风范呢?”
“顾队……”伊妹儿在电话里捏紧了嗓音柔声柔气道:“又过了一分钟了,顾队,看来您老真的要肾虚了。”
我的嫌疑犯_2
新分配来的毕业生张涛既敬佩又纠结地看着正翘着兰花指晾干指甲油的伊姐,伊姐再一次刷新了他对这个小集体的三观,声名赫赫的顾大队领导的云城刑侦大队私底下就是一帮说话不带把门的痞子混混,荤素不忌、颜色颇深且男女不论!
顾钧,公安大学里颇具传奇色彩的优秀毕业生,到了这儿比他晚进来的人称他一声‘顾队’或‘顾哥’,那些老前辈们则是一口一个‘钧子’或‘小钧子’地叫,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进了后宫。
我们的小涛涛童鞋可是带着崇拜的心情前来云城刑侦大队报到的,他要向还在大学期间就立过功的传奇师哥学习,呵呵,结果报到的第一天,wuli小涛涛童鞋就被懵了一脸!
传说中的师哥骑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其它哪儿都响的只在电影里见过的那种车后还有个座位的老旧自行车,施施然地出现在他面前,然后轻飘飘地告诉那些同样好奇这位英武俊朗的长腿大帅哥怎么会用这么有损光辉形象的座驾出行时,小涛涛童鞋很想钻地缝了。
云城刑侦大队的大队长遭贼了!他的小电驴又又又被偷了!这已经是第三辆被偷的小电驴了,英明神武的顾大队很是怀疑这是有人故意打击报复,为了不再让自己那点本就不富裕的工资继续贡献给小偷,他决定从此就骑这辆从房东放置废旧物资的仓库里挖出来的大凤凰了。
当张涛鼓足勇气上前和师哥打招呼后并怯生生地询问那些小偷是不是已被英明神武的师哥一举拿获时,顾钧理所当然的一句回答又差点让小涛涛童鞋泪奔,想收拾行李回家等候二次分配。
人家告诉他,他报案了,向派出所报的案,可是那些警察同志到现在都没破案,害得他到目前为止一辆回头车都没见着,简直不能再好好相信警察了。
这人说这话时,一脸的义愤填膺及满脸委屈,弄得张涛都想上手去捂住制服上的肩章,娘的,这个大院里谁不是警察?就连看大门的邓大爷都是退休警察返聘的。
这人还能不能是那个公安大学优秀学生墙上的明星学员了?这丫该不是被穿了吧?!
疑似被穿的顾队小钧子此刻正老老实实地站在郭局办公室里听训,低眉顺眼的乖巧,看得久经风霜饱经世故的郭局牙根直痒痒,很想干脆挖个坑把这货当棵树给埋大院里做个人造景观得了,就冲这小子人模狗样的英俊皮相,说不定还能给这局里创点收,起码能吸引市里新闻处的几位女记者编辑来这转转,也好让局里那些成日里嗷嗷叫快旱死的一群熊货光棍们安生两天。
“刚才又想去哪摸鱼了?”郭局可是从基层一步步升迁上来的,片儿警做过,刑侦里呆过,伊妹儿那点小伎俩哪儿能混过这尊大佛的眼?再说了公安局局长办公室的大窗户不正对着大门口吗?一目了然。
‘小钧子’老老实实地苦情,“腿疼,想着中午休息去放松下。”
郭局眼神一黯,“怎么?旧伤又复发了?严重吗?”
‘小钧子’大公无私道:“没事,就是有点儿使不上劲。”
看着面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大队长,郭局无声地叹了口气,刚才那点儿火气全泄了,“小钧子啊,自己的身体还是要在意些的,以后做事可别那么不管不顾了。”
顾钧抬起头,立即没羞没臊地顺杆上爬,“嘿嘿,郭局您找我就为了关心我?那我可承受不起啊,嘿嘿。”
“你严肃点!”郭局头疼,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中了这么个玩意儿?破案是好手,可这脸皮也真是厚的连城墙拐角都要输三分了。
“是!郭局您指示。”
“刚收到的报案,城南的废车厂里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当地的派出所已派人过去了,省里马上要进行治安大检查,现在突然出了这起命案,对市里影响不好,你亲自带人过去看看,尽快破案。”
“明白,郭局放心,我这就带人去现场。”
抚宁巷和云城公安局隔着两个街口,那儿开着一家做针灸按摩的舒宁堂,林泽正在听书,“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舒缓低沉的男中音将狄更斯的《双城记》愣是演绎出了诗和远方的文艺感。
林泽微皱了下眉,他不太喜欢这个声音,现在的读书软件还真是良莠不齐,愣是成了诗朗诵。
修长清瘦的手指按下了IPAD边上的停止键,算了下时间,客人应该也快到了。
站起身,林泽伸了下懒腰,揉了揉手腕,想着一会要来的客人,林泽眉宇间的小细缝就没有填平过。
屋内虽然开着门和窗,但还是让人感觉到了几分不舒服的闷热,地处南方的云城刚到五月就开始了漫长的平均气温二十五度以上的日子,即使是阳光灿烂但多雨多水的城市依旧给人一种慵懒、粘稠且带着几分阴郁的感觉,倒是有几分像广播里的雾都伦敦。
林泽没去过伦敦。
给自己倒了杯水,正喝到一半,警笛声呼啸而至然后又渐渐远去,林泽静静地听着警笛声消失。
他转向门口的迎宾台,“阿峰,我出去透透气。”
阿峰翻看了下预约记录,“阿泽,一会你不是有客人吗?”
“客人应该不会来了,”林泽迎着光亮慢慢地走到了迎宾台处,菱形的薄唇边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我才不上当呢,每次和你打赌都输,我还要存老婆本呢,”阿峰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按照预约客人留下的电话拨了过去,没人接。
林泽静静地站在光亮中听着阿峰确认客人的预约,他的双眼直视着玻璃反光,竟没有觉得刺眼。
电话还是没人接,阿峰放下电话叮嘱道:“阿泽,别走远,小心点。”
“嗯,我知道,一会我就回来。”林泽冲着阿峰眨了眨眼,目光却并没有聚焦在阿峰的脸上。
看着林泽一步一步走出店门口,阿峰才叹了口气,阿泽的眼睛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灵动水润,可惜只是摆设。
一走出店门,林泽就被街上的热气给惊到了,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天,眼前也只是一团比往日略明晰些的光晕,应该是今天的太阳比昨日猛。
默默地仰着脸朝着太阳的方向站立了一会,直到因长年不怎么见阳光略显苍白的脸被晒得微微发烫才低下头,顺着街边往不远处的一座小八角亭走去,就在运河边上,林泽喜欢闻那儿的水味儿,混杂着泥土草木的滋味,比现在的人工香水味好闻多了。
林泽安静地坐在八角亭里,他听到了不远处有几个小姑娘正在议论他,说他长得就像是漫画里的男主,好看到可以秒杀很多当红明星啊……
我的嫌疑犯_3
林泽听过很多人说他好看,可他真不知道好看究竟是什么样?他也不知道别人的好看是什么样?然后在知道他看不见后,那些人又都说好可惜啊,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怎么就是瞎的呢?
起初林泽还解释,说自己是能看见一些的,并不是瞎的,可那些客人就会伸出手让他看有几根手指,林泽看不清,他只能在光线下看见客人手掌的轮廓,却无法告诉别人,是二还是三。
渐渐地,林泽就不解释了,他就是瞎子,只是长着一双外表像是正常人的眼睛。
第2章Chapter002
2.小涛涛童鞋的第一次
五月初的云城已热得穿不住长袖了,满大街都晃动着经过一个冬天捂得雪白的长腿和玉润的手臂,勾得沿街店铺里正无所事事昏昏欲睡的男人们都打起了精神,不停地往外瞄着,有些单身的男人索性就搬个小凳子坐在了店门口,胆小些的会在鼻梁上架一副墨镜,一双眼睛藏在墨镜后,各种的猥琐和幻想。
拉着警笛敞着车窗将刑侦队里最好的一辆破车开成了兰博基尼气势的顾钧顾大队长很没有一个身为人民警察需要维护形象的自觉性,警服外套早就甩在了车后座,衬衫袖子也是挽的一高一低的,就像正想撸胳膊和人干架,刚把一只袖子撸到胳膊上,另一只还没等撸上,架就打不成泄火了。
一只手快速地转动着方向盘,避让着随时窜出来的电动车和行人,在淳朴的百姓心里,凡是开车的都会让着他们的,也一定能让成功的,哪怕眼前这辆已开得豕突狼奔还凄厉尖叫的警车杀过来,该抢道的该闯红灯过马路的一个都没少。
就这样顾大队还不忘给自己点根烟抽,把在副驾驶上一直紧抓着扶手的张涛吓得直冒汗,不会连受害人还没见到,自己先交代在顾队手里了吧,先让法医翻检一遍出个因公殉职报告啥的?
“你说,这些人怎么想的?”顾钧双手一拉方向盘,脚下油门刹车一起踩,快被他折腾散架的警车在地面很不文明地画出了一道扭曲的黑线,呼啸着从一辆拉私活的电动三轮车边上贴边滑过,张涛都能从后视镜中看见那位车主被带起的衣襟和如见了鬼的惊悚表情。
“真他妈的以为开车的都是神?”顾钧重新又回到了一手操控一手抽烟的状态,“每天这么多人都赶着去投胎,可也没见这城市变得人少鬼多,要是这大街上都是飘着的鬼,那老子也不怕撞上了……”
“顾队,这街上要都是飘着的,那咱们是用走的还是飘的?”张涛看着车外已被太阳照得白晃晃的路面,想着阿飘满街游荡的画面,登时一阵恶寒。
顾钧一愣,想了想,大概是觉得自己飘着走的画面也有点不忍目睹,于是又加了脚油门,车子猛地一跳往前不要命地窜了出去,张涛差点吐在了大队长的车上。
云城目前的格局是城西繁华城南破旧,很多围墙上都大大地用红字标注了‘拆’,但破旧的街道两边和房屋里该做买卖的和走马灯似的租客们从未断过,每次城南派出所的同志们到局里开会时,都是一脸的苦大仇深及羡慕嫉妒恨的表情,特么的别说羡慕城西的同事们吃香的喝辣的了,就连城东那片管着城乡结合部的被戏称城中村村警的都比不上。
现在的城南派出所简称云城流放所。
局里虽然给城南增加了警力,但依旧忙得焦头烂额,正常治安不去说,光因拆迁闹出来的纠纷就够城南派出所的所长贾连满嘴燎泡了,街道里负责宣传拆迁的工作人员被追打了两次后,现在每次下去宣传都要求派出所派人陪同,把警#察当成保镖用。
贾所长不乐意,但也没办法,被人骂几句总比真出事要好,可就这么憋屈了,还是弄出了大事,待拆迁的废车厂里发现了一具女尸,还是两个溜进已被贴了封条的废车厂想偷点金属材料出来卖的流浪汉发现的尸体,天气炎热,那女尸的形象……两流浪汉其中一个都吓尿了。
人称‘贾二爷’的贾所长远远就看见屁股后扯出一条老远烟气的破车以一种跳跃奔放的姿态朝着他就杀了过来,路不平。
顾钧甩出一个堪称完美的漂移将车停了下来,就离‘贾二爷’那双四十三码的脚不足半米的距离,‘贾二爷’岿然不动瞪着还在冒烟气的破车,边上的人暗自赞叹:贾二爷威武!
贾连贾所长内心咆哮,妈蛋!老子的脚还在啊!老子还站着!特么的老子压根没来得及躲!
正当‘贾二爷’牛眼一瞪想接着威武一下时,副驾驶边的门被推开了,里面有个人基本是连滚带爬地窜了出去,跑到一边抱着一棵树就开始往外倒腾早上的那点汤汤水水。
张涛小童鞋一路颠簸,最后被那记完美的漂移给压垮了,抱着树吐得眼泪汪汪的,两手暗落落地直挠树,他想回家,这师哥就是人间大凶器,他一五讲四美好青年,没有在和歹徒搏斗中光荣,却可能会毁在这不走寻常路的师哥手中了,他还没牵过女孩软软香香的小手,亏死了!
贾所长一看,牛眼又收了回去,下巴冲着抱树小童鞋一抬,“新人?”
顾钧下车,懒洋洋地倚在车门,往不远处已拉起警戒线的现场望了眼,“什么情况?”
“两流浪汉发现的,死了估摸着有四五天了,法医已经到了,身份现在还没查到,现场没有任何能证明该女子身份的东西,这女人身上就穿着一件睡衣。”
“睡衣?”顾钧瞄了眼已吐完觉得有些丢脸磨磨蹭蹭靠近的张涛,“吐干净了?”
“对、对不起,顾队,以后不会了。”张涛局促地捏着裤腿边,第一次跟着出现场,这个表现确实丢脸。
“要是没吐干净,继续去吐一会。”顾钧这话让张涛更难受了,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贾所长心善,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拍了拍菜鸟的肩膀,“你们顾队就是不会说人话,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他这话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张涛一脸懵圈,让我吐是为我好?!
“呵呵,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贾所笑眯眯地,看着特有人情味,张涛感觉到了几分同志间春天般的温暖,虽然现在正大太阳晒着早已热屁了。
“贾所,一起去?”顾钧飞了眼正笼络人心的贾所,贾所立即摇头拒绝道:
“你让我再消化消化,再说了你顾大队出马了,哪还需要我们这些小片儿警啊。”
“呵呵,贾二爷,您客气。”也不见顾钧是怎么伸手的,就把贾所耳朵上别的一支烟给捞到了自己的手中,烟卷在手指间转了几圈,放在鼻翼下闻了闻,“烟不错,片儿警日子过得比我们高端。走了,涛儿。”
“是,顾队。”
我的嫌疑犯_4
撩起黄色警戒线,顾钧带着张涛进了现场。
废车厂规模不算大,主要是用来拆解报废车辆,将有用的零件再次卖给汽车维修店,噪音不小污染也不小,所以一早就在拆迁的名单上,只是这一片有个整体规划动迁的计划,所以废车厂现在还存放着些没法处理的废品,卖也卖不了几个钱了。这平时没人,封条一贴,也就野猫野狗可能会进去。
废车厂有两间拆解车辆的工厂和一个大仓库,尸体是在仓库里被发现的。
靠近仓库的门口,张涛就闻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捂鼻子,但用余光一瞄,师哥脸上无一丝异样,张涛默默地垂下手,安静地跟了进去。
仓库里杂乱得就像个垃圾场,已无再利用价值的破轮胎、变形轮毂和扭曲的车门等丢的四处可见,厚厚的灰尘遮住了金属的颜色,有些地方还悬挂起了密密的蜘蛛网,很显然这里很久都没有人进出了。
如今这份死寂被打破了,穿着白色大褂的法医和边上正在收取物证采样的痕检将这片原本该淡出人们记忆的废墟再度拉回了人们的视线中,画面惊悚、冲击,带着股撕扯你五脏六腑的强悍气味。
张涛捂着嘴冲出仓库时,他秒懂了方才顾队的好意,起码刚才若是吐干净了,现在就省事了。
市局的法医郑斌戴着口罩正用镊子夹起死者身上蠕动的蛆虫,眼镜片后的双眸看着这白胖的小虫就像看见了亲人一般……刚吐完挪回仓库的张涛见状,再次狂奔而出。
“又带新人了?”郑斌小心翼翼地将蛆虫放进玻璃瓶,“上回那个现在敢吃豆腐了没?”
顾钧蹲下身,看了眼已肿胀变形的尸体,“连脑花都吃了,死了几天了?”
“初步判断三天以上,你看她身上的尸斑,回去后我给你个确切时间。”
“死亡原因?”
“目前还无法给出结论,受害人身上并未有明显伤痕,要进一步排查。”
顾钧扫了眼四周环境,有几处凌乱的脚印已被白线画出,应该是凶手留下的,但现场并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而这女人身上的睡衣也是完整的,基本排除了这里是案发现场的可能。
女人以一种安详的姿势躺在那里,似乎凶手细心整理过,甚至都可能为死者梳过头发,女人浑身上下只有一处伤口,就是左手,她的左手手指少了一根,无名指从根部被人切掉了。
抚宁巷算是云城里一条热闹的商业街巷了,沿着穿城而过的运河,现在城市里都讲究商业和文化结合,于是云城花了大力气打造了运河商务圈,抚宁巷因其在旧时就是云城重要的商业街,如今更是水涨船高了,据说在这里小小一个店面的年租金就是五六十万。
很多住户都将房屋租给了做生意的人,而自己拿着租金到其它地方或租或买更好更大的房,所以时间长了,留在抚宁街的本地人远少于外地人了。
舒宁堂中医推拿馆也位于这条街巷上,据说是三代祖传的,算是这里为数不多的老商户了,推拿技术也是在云城数一数二的,当然收费也不便宜,普通的推拿馆一小时收费大概也就是六十到一百的水准了,可在这,二百起步,绝不议价!
这里的客人基本都是预约制的,所以前厅很清静,出门透气的林泽已回来了,正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坐着发呆。
门口台阶上有脚步声,接着是风铃的响动,然后是阿峰常年不变的“欢迎光临舒宁堂,请问有预约吗?”
林泽微微皱了皱眉,偏了偏头朝向了门口,那里有两团模糊的影子。
第3章Chapter003
3.英雄走到哪都能耍个帅
舒宁堂的规矩是老板的爷爷开馆时就定下来的。
只接受预约客人,来做的客人如果有医院诊断是最好,如果没有可以先请舒宁堂长年聘请的老中医把脉,再来决定客人是否能做推拿按摩。
这规矩乍听之下就像是要把客人往门外赶,可时间久了就知道当年老先生的用意了,这么些年舒宁堂的好名声就是这样经由客人口口相传出去的,所以慕名而来的客人不仅不会嫌这里价位贵,还都挺高兴自己能成为舒宁堂的客人。
来的人嗓门很响,一身的酒气,对着询问他们是否有预约的阿峰拍桌子。
“老子是来按摩的,要什么预约?”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们舒宁堂有规定的,只做预约客人,您二位要是没有预约的话……”
“没预约怎么了?老子花钱还花不出去了?”很显然其中一个喝得更醉,大着嗓门直嚷嚷,另一个也喝了不少,也站在那里帮腔。
这种没预约就进来的阿峰也不是第一次见,有不少不熟悉舒宁堂规矩的客人会走进来,但基本上解释清楚了都会表示理解,但一下子来俩醉鬼可还真是头一回,而且个头都还不小。
“你们不敢做老子的生意,是不是没那本事啊,卖这么贵是骗人的吧?”说着又重重地拍了几下桌子,指了指正坐在一旁休息的林泽,“这些人不都空着吗?为什么不做老子的生意?信不信老子今天把你们的店给砸了!”
“先生、先生,请消消火,我们也只是打工的,老板怎么规定我们怎么做了,”阿峰陪着笑脸,“里面还有客人,先生,咱们可以好好说话……”
‘啪’一声脆响,阿峰猝不及防没来得及躲,脸上被重重地甩了一个巴掌,捂着脸阿峰既惊又怒,还有点害怕,“先生,您、您怎么可以动手打人呢?”
“妈的,老子今天心里不痛快,想来做个按摩你还推三阻四的,老子打你怎么了?老子打得就是你们这种看门狗!”
我的嫌疑犯_5
阿峰很害怕,可他要是跑了,就剩下阿泽在前厅了,阿泽看不见更加没办法应付他们了。
“先、先生,要不您先让我打个电话给老板问问,如果老板同意,我就安排按摩师帮您按摩,您看这样行不行?”
“老子现在就要做!打个屁电话!就他了,那个小白脸过来给老子做按摩,做得好老子有赏,做得不好老子拆了你们的招牌!”
说着醉汉就往林泽坐的地方走去,阿峰大着胆子上前拦,哆嗦着劝道:
“先、先生,现在就他一位按摩师空着,您有两位,要不这样,您二位先坐坐,喝点茶休息休息,等另外有按摩师空了,您二位一起做,怎么样?”
“滚一边去!”醉汉伸手一扒拉,阿峰被推到了边上,差点就撞到墙上,“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故意拖时间耍老子呢,再啰嗦老子再赏你几个巴掌吃吃!你!站起来,给老子做按摩!”
林泽坐在那一动不动,这两个人压根就没醉,脚步沉稳说话清晰,弄得浑身酒气就是故意来找茬的,不论自己答应与否,这两人都会借故发飙。
“妈的,小白脸,没听见老子说话啊?”醉汉一个大步上前,伸手就将身材瘦削的林泽给拎了起来,酒臭味直喷鼻翼,林泽忙闭气隔绝这令人作呕的味道。
“你小子还敢瞧不起老子?”见到手中弱鸡居然敢皱眉闭目转头,醉汉暴怒,一把捏住林泽的手腕,狞笑道:“这么细的胳膊还能做按摩师?老子一拧就断了。”
阿峰见势不对,也意识到这两人今天可能是故意来找事,舒宁堂的生意火爆肯定是会引起别人嫉妒的,忙扑上前想要拉开醉汉,却被另一个一脚给踢翻在地。
“老子听说你是这里点单最多的按摩师,老子今天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有几斤几两?”
林泽仿佛听见了自己骨头正在压缩变形的声音,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愈发地苍白了,可紧闭的薄唇却是一声都未发出。
“先、先生,请、请别这样,有事好商量,我马上安排人帮你们做按摩。”从地上爬起的阿峰连声求饶着,可那两人充耳不闻,他们今天就是来泄愤的。
“小子,看不出你骨头还挺硬,你要是求饶,说不定老子还能放你一马。”
林泽淡淡地朝着醉汉说话的方向看了一眼,漆黑的瞳仁中是满满地不屑。
醉汉被这鄙视的眼神给激怒了,猛地用力一甩,将林泽直接甩到了墙角,林泽看不清眼前的东西,额头直接磕在了茶几上,红了一片。
楼下这样的动静惊动了楼上的客人,有几个客人和按摩师站在楼上朝下看,一脸的惊疑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已有人出口在劝阻,让那醉汉别打人。
醉汉抬起头,冲着楼上劝阻的人凶道:“老子打人要你管?再啰嗦连你一块揍!”
凶神恶煞的醉汉让楼上的客人不敢再轻易出声,有客人则悄悄地退回房间,掏出手机报警,不管是因为什么事,这个醉汉这样欺负一个看不见的小哥,就是不对。
林泽觉得有些头晕,眼前有不少模糊的画面在转,加上那人身上难闻的气味,胃里翻腾的厉害,林泽忙捂住嘴免得自己吐出来。
混乱中,他还是听见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不是已过了预约时间了吗?他怎么还会来?
顾钧一推开门,就发现情况不对,再一转眼,帮自己做按摩的小帅哥正倒在地上,额头上有伤,被人给打了?!
顾钧一个箭步冲进来,一记左勾拳就把那个还想打人的醉汉给打到一边去了,跟着一脚飞出去,公安大学散打冠军不是吹的,那醉汉直接给踹墙角去了,另一个见情况不对,想溜,顾钧这也算是难得有机会英雄救帅哥一回,哪能让人跑了,上前薅住那人衣领就将人给拽了回来,干脆利落就去摸后腰……卧槽,手铐没带在身上!
“有绳子没?”
“有有有,我就去拿。”阿峰从震惊中回过神,连滚带爬地去拿绳子。
楼上响起了掌声,顾钧扯了扯嘴角,表示了下略羞赧的意思。
堂堂一个刑警队大队长,要是对付不了两个混混,真好自吊东南枝免得浪费国家米粮了。
等派出所的同事们赶到时,就剩下将人塞进车里一件事可做了,原本还想请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回去协助调查,但一看好市民的这张脸,都闭了嘴沉了脸感觉被抓的那两个才是好人这个才是破坏社会和谐稳定团结的坏分子。
尼玛!怎么哪都有这混蛋的事?!谁受得了隔三差五地被人拍着肩膀一副哥俩好口中却损得不带把门的货?昨日这人还在派出所里勾着自家所长的肩,笑眯眯地大声吐槽这片治安不行啊,要不要哥们义务过来给你们做个巡防队员?
不就在你家门口被撬了三辆电动车吗?谁让你那没个监控呢?刑警队长连自己的车都看不住,还好意思给派出所奋战在一线的好同志们添堵?!
一个战壕的同志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顾钧摸着鼻子略微反省了下,似乎有了那么点昨日貌似好像有些玩笑过头的觉悟,脸上便绽开了和煦友好的笑意,丢了两颗烟给被伤害的同志,春风化雨般地招呼道:“还是你们最辛苦啊,有个风吹草动就得出警,真是不容易啊。”
两个片儿警齐齐瞪向了顾钧,眼中写着:你丫是不是有病?
又同时扭头去高高的日头,不对啊,太阳还在啊,怎么就能闹妖了?!
顾钧略伤心,怎么能这么不相信战友的真诚呢?还能不能好好做同志了?
这么一闹,林泽和阿峰自然也是要跟去做笔录的,阿峰给老板打电话,老板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便在电话里和民警商量,能不能先带林泽去,阿峰得留下照顾店里,店里有两个技师也是眼睛不方便的人,他不放心。
舒宁堂在这一片名声是不错的商家,店里这情况也确实不能随便将人带走,民警是既讲原则也讲人情的,加上店里的客人也都能证明确实是这两醉汉闹事,店里的小哥从头到尾都没动过手。
阿峰讲述了情况后,民警就带着有伤的林泽回所里,要验伤还要走程序,一辆警用小面包车,除了林泽身形瘦削外,其他四位个头都不小,就算林泽瘦归瘦,但也有一八二的个头。
顾钧挤进去时,引来了集体的白眼,除了林泽,他只是皱了皱眉,这人身上的气息让他觉得不舒服,他总是能在这个人身上闻到枯萎腐败甚至死亡的气息,不是这个人的,是别人留在他身上的。
我的嫌疑犯_6
面对白眼,顾钧很自觉地将两条大长腿委屈地蜷了起来,“我也算是事主,得去配合调查,本来骑我那辆凤凰就好,可今天腿疼骑不动了,要是小电驴还在就好了……”
尼玛!你没完是吧?不提你那破电驴会死啊!!民警同志强烈鄙视这小家子气的刑警队长!!!
醉汉也很愤怒!你腿疼得都骑不动车了,特么的踢老子那一脚是被大力金刚还是人猿泰山给附身了?埋汰人!差评!!
第4章Chapter004
4.一碗甜豆花的邂逅
顾钧是林泽的客人,缘于三个月前的一个清晨邂逅。
二月的云城正是乍暖还寒细柳初裁早莺婉转十分的浪漫多情时节,顾钧和林泽相遇也盛开了一碗极大的花,豆腐脑花。
林泽有早起散步的习惯,清晨巷子里人少,沿着习惯的略不平的石板路,林泽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他可以凭借模糊的影子不用盲棍引路,这会让他觉得自在,他喜欢两手空空的张开去感受空气中的因为行走带来的风。
只要不下雨,林泽都会在住的这条巷子里散步,巷子不算短,两头连着两条大街,一条就是长安街,另一条则是庆华街。
云城是典型的南方城市,街也不是很宽,巷子其实也没那么狭窄,起码一条巷子里到了夜晚贴着墙边还能停一溜汽车,然后还能惊险地双向通行,只是堵在小心翼翼乌龟般爬行的汽车尾部的各种人力车辆及干脆就是两条腿做交通工具的行人是各种暴躁和心烦,恨不能捡起犄角旮旯里的砖头把玻璃给砸了。
街和街之间就是靠各种宽窄不一的巷子连通的,云城这只要你地形熟体力好,没有地图也不怕穿进死胡同,路路通,但凡你最后还残留着点方向感,总是能无意中撞到目的地的。
林泽居住的这条巷子叫抚安巷,往前是抚平巷,再往前就是抚宁巷,也就是舒宁堂在的地方,还有条并排的巷子叫抚康巷,显见着就是当初建城的时候,起地名的官员偷懒,直接用了‘平安康宁’取名,如果再有四条并排的巷子,估计要叫‘福禄寿喜’了。
每日散步四十分钟,林泽住的这头靠近长安街,刚好朝着庆华街方向走,在靠近庆华街的那头有个开了许多年的小吃店,早上卖稀饭豆浆油条煎饺蛋饼粢米饭等等,中午晚上会做点汤面生意,炒菜也有,但永远就只有五六样,没得点,就看老板今天买到了什么食材就做什么菜。
照理来说一般这么牛气的店家,菜定是烧得极好吃的……吃过的人都知道,还不如自家烧的家常菜好吃,店老板早点面点都做得很好,但炒菜水平估计能让新东方的招生部门天天蹲点劝说老板赶紧入学,毕竟做小吃店生意的好歹也是个厨师。
可就这让人吐槽的炒菜水平,店里生意还一直兴隆着,食客也是犯贱,或者是心中始终存着一份指望,能把面做得这么好吃的,而且面码也是菜啊,所以老板只是深藏不露,说不定有一天自己运气好,就吃到了惊艳全城的私房菜也说不定。
林泽很务实,赚钱不容易,他可不愿意把钱浪费在折磨自己的味蕾和胃上,他只吃这家的早点,尤爱他家的咸豆花和白糖粢饭团,几乎一周要吃四次,另外两天换换口味,还有一天他全天休息,就窝在家中不出门了。
咸豆花滚烫葱香四溢,里面的小虾米和炸的酥脆的油条块,一点酱油麻油调味,喝一口鲜咸适中,再咬一口软糯Q弹的甜粢米饭,一早上的心情都会变好,吃完结账,两样东西才三块五,咸豆花一块五一碗,粢米饭两块,心情就更加爽了。
吃完早饭,折回住处,然后收拾一下再出门,这回就朝着长安街方向走,走到巷子口往右转,经过抚平巷,下一个巷口就是抚宁巷,如果是往公安局的方向,就是到了巷子口往左走,穿过马路,公安局在长安街的另一侧。
平时顾钧上班的点和林泽是怎么也撞不到一块的,而且他住在这两街四巷之外,基本属于城北和城东交界处,地理位置偏城东但属城北管辖,也就是刚脱了村籍才入了城的那块,比城南到处拆迁一大工地强,但也是三教九流的混居,所以小电驴才没了三辆,而城北派出所恨不得这位大爷能归城东派出所管。
顾钧来这四年,林泽在抚安巷也住了五年了,工作的地方又都和长安街紧挨着,但两人从未撞见过,要不是那日顾钧京城的狐朋突然杀了过来,非强拉着顾钧出来喝酒诉衷肠讲述另一个狗友有奸#情没人性见色忘友的悲情故事,结果有点喝大发了,当晚只能在朋友住的酒店凑合了一宿,也巧,酒店就在庆华街上。
次日一早局里要开碰头会,顾钧就直接从酒店骑着他那辆哐啷作响的大凤凰穿巷而行,路过抚安巷想起听说这里有家早点店挺有名,想着办公室里那帮嗷嗷待哺永远都好像吃不饱的家伙们,顾钧难得老妈子了一下,拐进了抚安巷,七七八八买了一堆早餐,付了能有小五十块。
排队买早点的都纷纷白眼,倒不是觉得这人家里究竟有多少人等着吃,而是这人几乎将大半锅刚出炉的煎饺给包圆了,要知道人人都等着吃完早点上班的上班读,你倒是给人留一口啊。
顾钧将两大袋的早点绑在车把手上,还有一碗甜豆花实在没地方放,绑把手上一晃一晃的等到了单位估计也成豆汁了,这是给伊妹儿带的,唯一的一朵花,得护着宠着,就算这伊妹儿一开口就能让一众单身狗幻想破灭,但不开口时还是很可人的。
于是顾老妈子单手骑车,另一手感人至深地托着碗甜豆花背朝阳光顶着圣洁的充满爱的光环朝着单位飞奔,他不担心没人听见动静,这辆凤凰可会叫唤了。
顾钧沿着巷子的右侧骑行,到了巷子口是要左转,林泽家位于巷子的左侧,他出门后要穿到巷子的右侧,走到路口往右转,就这么寸,两人在都要穿行的时候撞上了。
巷子里当时其实还挺清净的,还没到出门早高峰时间,自己这辆哐啷作响的凤凰飞到哪,都是行人纷纷主动侧目避让,压根不用担心会车轮子碾到人脚背上的事,顾钧单手把着车龙头连刹车都没捏,其实捏了用处也不大,这车基本靠他的两只脚做刹车,反正腿长。
林泽刚走到巷子中间,听见了身后的动静,自然回身,一团模糊的大黑影,不像个人。
错愕之下,林泽原路线地往后退了一步,还站在巷子中间,想弄明白冲着自己来的是个啥?
见这路当中的人没让开,顾钧也没意见,其实站着不动也是种避让了,顾钧扶车龙头的手往边上带了带,大凤凰就往右边偏了出去,想先绕过这人再转弯。
林泽反应过来这是辆自行车和人加在一起的影子,下意识地就想着要避让,于是脚步一挪……得,车轮压脚面上了!还‘咯噔’带了个响,那是车轮成功从脚面下砸到地上的动静。
还没等脚面上的疼痛传到大脑,就听见有人暴躁地骂了声,“卧槽!”
爱心甜豆花连汤带水加白花花的豆腐全倒在了顾钧的腿上,瞬间感觉在腿上扣了个热水袋,温暖且那啥……总之湿润的部位让人浮想联翩,很想让人义务塞他一张街边某某医院小广告。
我靠!你他妈的不能就站在路当中做一根电线杆啊!动屁啊动!要动也往另一边动啊!顾钧用手将腿上还挂着的豆腐花给胡撸下去,没下车,长腿当支架撑着,浓眉一瞪,开口前还不忘确认了下自己穿的是便服。
“想碰瓷也看清我这什么车啊,你瞎啊!”
大清早的就遇这糟心事,林泽皱了皱眉,不咸不淡回道:“对啊。”
我的嫌疑犯_7
顾钧一愣,还真是要碰瓷?“呵呵,瞎哪了?不会是被我撞的吧?”
“哦,原来你也是瞎的,”林泽抽了抽鼻子,闻到的是熟悉的早点摊的味道,可这人声音却是从未听过的,应该不是这条巷子里的人,“下次麻烦你打铃,就在车把手上,你要真看不见,以后还是别骑车了。”
林泽说话的声音不太听得出口音,普通话标准得有点像广播电视里出来,清朗圆润听着还挺顺耳,虽然被挤兑了,但顾钧方才的那点恼意却悄没声息地散了。
“得了,反正豆腐脑也是给人喝的,喝腿上了也不算全白瞎了,以后你再走道时,如果要让一开始就让,可别再等到人到眼面前了,再突然移形换位,就算我这车全身上下都是刹车也来不及停不是?你还不如就站在那当个电线杆子,我也不至于撞上你。”
这人……林泽眯了眯眼,眼前还是一团黑乎乎的大影子,个应该挺高,巷子里匆匆赶路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也有了汽车发动和电动车突突喷气的动静,这个慵懒的城市终于不情不愿地清醒了过来。
林泽摸出两个一元钢镚,“赔你碗豆腐脑,没事,我先走了。”
两个硬币还挺新,阳光下闪闪发亮,大有我是块很值钱的银币的虚荣感,顾钧略眯着眼瞧着这人手指间的硬币,南方许多城市是不喜欢硬币的,就算是公用电话也要用纸币,觉得硬币就是打发叫花子的,云城没那么强烈,但也没人会拿两个硬币向人赔偿的。
没想到这人看着白白净净斯文清秀,损起人来还真是不动声色,顾钧呵呵一乐,也从口袋里掏摸出一个暗哑无光陈旧的丝毫不会反光的五毛钱硬币,“一块五就够了,找你五毛。”
手指间的硬币被取走了,同时又被塞进了一个更小的,林泽诧异地往后退了一步,脚上一阵酸痛,林泽没想到站着不动没什么感觉的右脚一动居然会给这么大的反应,脚下不稳又往旁踉跄了一步才站稳,眉头也因为猝不及防的疼痛皱了起来。
顾钧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车轮刚才好像是欢快地爬上了某人的脚背,然后那碗豆花才奔放地喷薄而下,大凤凰不轻,貌似自己的体重能抵大凤凰好几辆,外加车把手上一堆等着喂猪的饲料。
大长腿一偏,潇洒下车架车,伸手便扶住了林泽的手臂,“伤着了?你别动,让我看看伤到骨头没?”
大黑影在眼前一晃,又消失了,右脚踝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给握住了,林泽微微一惊,就想用力抽回,那人手一紧,“别乱动,我检查一下。”
感觉到脚背上那人的触摸,林泽很不自在,转了转脚踝,“我没事,又不是汽车轮子。”
林泽坚持将脚收了回去,顾钧也没拦着,他检查过了,最多就是点淤伤,没伤筋也没动骨,“留个电话吧,如果有事可以找我。”
“不用了,谢谢。”林泽努力地辨别了下方向,半转过身伸出一只手,虚虚地测量了下自行车的影子所在,而后小心地从影子旁绕了过去。
顾钧愣住了,这人真是……
林泽走到了熟悉的右侧,伸手摸住了墙,微微叹了口气,俯下身又揉了揉酸疼的脚背,他虽然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听到人叫他‘瞎子’。
那人又动静极大地来到了身旁,林泽戒备地往墙边靠了靠,张了张嘴,但又快速地紧抿着唇角,脸上闪过一丝无措的不安,顾钧眉宇间流露出了几分惋惜及意外。
“对不起,刚才我真不是故意那什么……你去哪?我送你过去吧。”
林泽一怔,而后神色冷了下来,“你很空?”
“什么意思?”
“满大街助人为乐?”林泽勾了勾唇角,眼前的大黑影让他很有压迫感,他不习惯有陌生人这么靠近自己,“我建议你去看一下医生。”
顾钧:“……”
林泽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回头,“过两天会下雨,如果腿疼,可以去抚宁巷的舒宁堂,我给你扎两针。”
第5章Chapter005
5.十五年前的旧案
城北派出所所长张建军,一听这名就是生于八一,长在红旗下的六七十年代的老革命,确实张建军老同志再过两年就可以光荣退休了,在城北这块几经变迁由陈旧杂乱变成繁华的地界上摸爬滚打了三十年,可说是城北活地图。
和他同期的民警或升迁或调任,就他一个人在城北从基层小干警一步步升到了所长的位置,然后一做就是十来年,这中间也有过再次升迁的机会,可最后都卡在了文凭上,一张夜校出来的大专文凭是不足以让他进入市局的。
后来的年轻人手里基本都有张正规大学的本科文凭,有几个还是研究生毕业,眼瞅着这些后生晚辈一个个地跟坐了火箭似地往上窜,不少人为张所抱不平,可张建军自己倒是挺满意目前自己这状态的,三十年了,他早就对这一片熟悉到了一砖一瓦的地步,街里街坊的也都和家人一样,不吹牛,到了饭点,他只要随便走进派出所这条街上所在的人家,都能吃上饭,还能蹭到好酒,当然张所也是好同志,轻易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长年的第一线工作,张建军同志脸上刻满了风霜雨雪的痕迹,黝黑。
张所现在亲下一线的时候也少了,城北是云城几个区治安最好的一片,基本捞不着大案要案,更多的是偷盗及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的纠纷,于是张所十分悠闲地蹲在派出所大院里,捧着一个积满陈年茶垢的大搪瓷杯,茶杯上还有模糊的几个红字,应该是年代久远的先进个人奖励品,极其地怀旧复古风。
和张所对蹲的是附近的一只流浪猫,猫有点丑且肥,毫无一点流浪猫需要形容消瘦的自觉,此刻正用鄙夷的目光斜睨着对面这个老头手中试图冒充小鱼干哄骗它的烟屁股。
真的就是短短一截的烟屁股,连一点烟身都没留下,可见这吸烟的人有多好这一口且抠!
肥猫不饿,喜欢来这里就是看中了这儿晒太阳舒服,也不会受到顽皮的野孩子打搅,谁都不会吃饱了撑的跑派出所上房揭瓦招猫逗狗的,可没想到没了野孩子,却来了个傻老头。
张建军也是闲的,人一上了年纪心肠大概就软和了,喜欢兜里放几颗糖,见到街口玩闹的小孩会摸出几块逗弄逗弄,见到猫啦狗的,也觉得有意思了。
我的嫌疑犯_8
顾钧下车时,瞧见的就是一肥猫拍了张建军一巴掌,而后傲娇地转过身甩着尾巴,不算轻巧地跃上了墙头,然后站在墙头冲着院子里的傻老头不爽地叫了两声,然后从墙头消失了。
张建军乐呵呵地捧着大搪瓷杯站起身,一眼都没朝刚开进院子里的小面包瞧,转身就想走。
“张所,郭局刚给了包黄鹤楼……”
张建军脚步一停、回身,黝黑的脸上洋溢着对待同志春天般的温暖微笑,“哎呦,我当是谁啊,原来是顾队啊,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过来了,有事?”
顾钧嘿嘿一乐,伸手挠了挠头,一指身后正被带下来的两个醉汉还有林泽,“今天我也是当事人,过来配合调查。”
张建军诧异地瞧了眼醉汉,然后目光落在了安安静静的林泽身上,“你是那个舒宁堂的按摩师?怎么回事?”
“张所,您厉害啊,”顾钧一竖大拇指,略狗腿地凑上前,递给了他一支烟,张建军接过一看,还真是黄鹤楼,小一千一条呢,一包小一百,这郭局还真是偏心眼子,自己去汇报工作这么多回,最多也就蹭过几支利群,还是二十一盒的那种。
没舍得点,直接将烟给夹耳朵上了,“究竟怎么回事?”
一个出警的小民警开口回道:“张所,我们接到有人报警,说舒宁堂有人打架斗殴,我就和李旻一起过去看看,到了那,顾队已经把两个闹事的给绑了,他……”说着小民警指了指林泽,“他是当事人,也算是受害者,所以回来要录一下口供走下流程,至于顾队、顾队他算见义勇为还是暴力执法,有待查证。”
“暴力执法?”张建军皱眉瞧了瞧两个醉汉,醉汉已经不醉了,虽然身上酒气还是很浓,醉汉听到小民警说‘暴力执法’时,眼睛明亮神智清醒地狂点头赞成。
“我说这位小同志,说话可要负责啊,”顾钧甚是委屈,眼巴巴地看着张建军,“张所,您看我一没用手铐、二没刑讯、三没越权,积极配合派出所同志的工作,怎么还能被扣上‘暴力执法’的帽子呢?这要是传到郭局那里,估计得扒我一层皮,让我再下基层好好学习学习,要是能到张所您这儿我顾钧可求之不得……”
“行了,别给我耍宝了,”张建军头疼地揉了揉鼻梁,冲着小民警一抬手,“先带进去问问究竟是拿了谁的钱去捣乱的?花钱的主也不知道请两个脑子好使的,这两人的外套拧巴拧巴估计都能拧出一瓶二锅头来了,不好好做生意,尽想些歪门邪道的路子,离关张也不远了。”
小民警略不服地瞪了眼顾钧,推着两人去了审讯室,另一个叫李旻的则扶着林泽跟在后面,去往一旁的办公室,要给他做笔录。
林泽的额头还红肿着一块,脸色也有点苍白,嘴角紧抿着,就连身体都微微僵硬着,一条胳膊很不自然地被李旻扶着往陌生的地方走。
顾钧一抬眼看见林泽脸上一闪而过的隐忍和因为努力要看清前方的影子不自然眯起的双眼,顾钧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也没多想大步上前,将李旻挤到一旁自己扶住了林泽的手臂,“我陪他过去吧,是哪间办公室?”
被挤开的李旻有些诧异,但也没深究,一指前侧,“就那间,三号。”
李旻说完便走在了前面,顾钧则在后面引着林泽往办公室走,林泽脸色依旧苍白着,但僵直的身体似乎略放松了些,虽然他同样不喜欢这样被人搀扶着,但这个院子里也只有这个叫顾钧的不是完全的陌生人。
进了办公室,顾钧扶着林泽坐好后,自来熟地取过两只一次性水杯,套在一起去饮水机那接了杯热水,然后放到林泽手中,“小心烫,就是做个笔录,他问什么你照直说就是了,有事或不清楚的地方可以找我。”
林泽握着被塞进手掌中的热水杯,微迟疑了下,低声道:“谢谢。”
“辛苦了,”顾钧冲着已准备做笔录的李旻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出办公室,顺手将门带上,张所还站在院子里背着两手瞪着自己,他手里的大搪瓷缸茶杯也不知被他搁哪去了。
城北派出所年代久远,办公地点也是颇有几分古旧气息,不像市公安局那几栋崭新的大楼,城北派出所是一座类似北京四合院的大杂院改造而成的,南方许多城市也有许多开门就能闻到隔壁家厨房油烟味的大杂院。
三排平房成一个凹字形状,那个豁口就是派出所大院门,此时正是下午四点多,许多出巡的民警还没回来,所里留守的人不多,但凡是手中没正经事急着要做的都悄悄地从开成不同程度的窗口朝外不经意地但极其频繁地无意地溜一眼,显得特别的不好奇不八卦!
“你小子又闹什么妖了?”张建军冲着顾钧一抬下巴,“不知道这个院子里的人都不怎么待见你啊?”
顾钧撇了撇嘴,“那是他们有偏见,身为公民,我还不能问问自己的财产去向了?”
“你还委屈上了?”张建军气乐了,一抬手作势要敲顾钧的脑袋,顾钧嬉皮笑脸一躲,而后就没大没小地搂住了老所长的肩膀。
“我说张所,这回我可真只是见义勇为,其他啥也没干,啥也没想干啊。”
张建军嫌弃地将顾钧的爪子从自己的肩膀下扒拉下来,“说话都没个正形,听说今天城南出了大案,你怎么还有空跑我这闲晃?”
“张所,你消息可够快的啊,”顾钧略好奇,“城南的二爷和您什么关系?”
“二爷?还大爷呢!”张建军丢了一个白眼给顾钧,“局里很重视,这事一出就通知各所协查了,正是风口浪尖上的时候,你还嬉皮笑脸的,真不知道郭局究竟看中你哪了?”
“看中我丰神俊朗潇洒倜傥人见人爱……”
“打住!”张建军一巴掌终于没忍住,拍了下来,顾钧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委屈道:
“张所,本来我浑身上下就脑子最好使,您这是嫉妒,想要……”
“闭嘴!”张建军头疼地瞪着这块‘滚刀肉’,“你说你,你读什么公安大学,当年你要是直接去天桥拉个场子说相声,估计现在也没那什么缸的事了,说正事!”
顾钧见玩笑开得也差不多了,便收起了惫懒的笑脸,脸上神色及气场都变了,“老所长,今天我真是凑巧,原本还真是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去舒宁堂按摩针灸的,刚好碰上了,就顺带出了个手,但我在看到城北派出所的车时,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案件,是在城北发生的,和今天的案子有些相似,就想着干脆过来找您聊聊。”
“怎么?腿疼又犯了?”张建军眉头蹙了起来,“上次给你的膏药你没贴?”
“贴了,除了撕下我一层腿毛外,其他啥用也没管!”顾钧想到扯下膏药时那种酸爽感,忍不住龇了龇牙,“您别费心了,我这腿是旧伤,不是风湿老寒腿,膏药不顶事。”
“不顶事?”张建军又瞪上了,“你给我扔了?那可贵……”
“没扔没扔,我给门口的老邓头了,”顾钧忙安抚道:“老邓头说邓婶腰疼,要不我去给要回来?”
我的嫌疑犯_9
“混小子!”张建军很想踹他一脚,可想想又似乎有点不舍得,便傲娇地扬了扬下巴,“什么案子?说来听听。”
“十五年前的旧案,被害的也是女性,穿着睡衣,没有任何证件证明身份,当时发现尸体的地方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尸体明显被凶手整理和摆放过,无名指被切……”
“你这么一提,我想起来了,那年我刚好暂时被借调到邻市协助查案,等我回来这个案子已经归口到市局,被害人涉及当时市里的一位领导同志,局里非常重视就连省里也派了专案组下来,但始终未能查到凶手,后来也就成了悬案被归了档,起初市里还有人在排查,可几年过后,这案子也就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哎,不对,这些卷宗里都有,当时的案发现场细节和搜集的一些证据也都存了档,所里已经没有这案子的资料了,都在市局里,你跑我这了解什么?”
“郑斌那还没做出最后的尸检报告,现在的DNA资料库要比十五年前完整多了,或许不用大规模排查我们就能知道被害人的身份。”
“那你小子究竟想找我聊什么?”
“当年这个案子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存档列为悬案?”顾钧浓眉下的清亮双眸露出几分疑惑,“老所长,郭局下午就给了我十天时间要求破案,上午案发,下午就限定破案期限,这在以往有过吗?”
张建军愣怔了下,而后叹了口气,“郭局有时候也是无奈啊……”
第6章Chapter006
6.有味儿的顾先生
李旻几次都忍不住去看当事人的眼睛,拼命克制伸手去试探当事人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林泽一直捧着纸杯,一口没喝,纸杯里的热水也渐渐地不再冒热气了,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指却还黏附在纸杯外,像是汲取最后的一点温热。
“姓名。”李旻手中虽拿着林泽的身份证,但还是例行公事地要亲口询问下。
“林泽。”
“年龄。”李旻目光找到了身份证上年月日的地方,眼神略动了动。
“二十三,”略顿了顿,林泽补了句,“九三年的。”
“和我同年,还是同一个月的。”李旻年轻的且带些小意外的声音让林泽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低声道:
“哦,真巧。”
“这两个人你认识吗?”李旻放下身份证,拿起笔看着林泽,准备记录。
林泽摇了摇头,“不认识。”
“从未见过?仔细想想。”
林泽微抬了抬头,“警官,我看不见。”
“哦,对不起,”李旻尴尬道:“我、我一下忘了你眼睛不方便。”
“嗯,没事,”林泽略偏了偏头,“这两人的声音以前我也没听过,应该是没有遇到过,我们舒宁堂的客人都是需要预约的,很少做陌生人的生意,这两位进来没说几句话就打人,应该也不是真的要来做按摩,但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我就不清楚了。”
“哦,那你说说看你是怎么受伤的?被、被哪一个打的,能分辨出吗?”小警官李旻大概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当事人,问话间显得有些不自然。
林泽微微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杯子,一只手摸索着抚上自己红肿的额头,“不知道,就知道有人推了我一下,然后我撞上了茶几,具体是哪一个推了我,可能需要问我店里的同事阿峰。”
“这种事以前发生过吗?”
“听同事说过,但我自己以前没有遇上过。”
“你在舒宁堂几年了?”
“嗯……四五年了吧,快五年了。”
“那会不会是舒宁堂的竞争对手?你们抢了人家的生意?”
“警官,”林泽无奈地笑了笑,“我就是一个打工的,客人来了,我们就做,至于生意上的事,我们又怎么会清楚?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也不想追究。”
“需要我们带你去医院吗?”李旻看着纸上寥寥几行字,“那位顾队和你认识?”
“不需要,就是撞了一下,没事。”林泽眨了眨眼,李旻又差点想伸手,“顾先生是舒宁堂的客人,我替他做过几次按摩和针灸。”
“哦,你如果要对这两人提出诉讼或者民事调解赔偿,需要的话,我可以找人帮助你……”
“不用了,谢谢。”林泽闭了闭眼,睁开朝着人影的方向,“我可以回去了吗?”
我的嫌疑犯_10
“在这签个字……如果不方便,按手印……”
“我签字,告诉我签在哪?”
“就签在这,”李旻将笔塞入林泽手中,然后指引着他的手到笔录的页尾,“哦,你等等。”
林泽握笔的手一顿,就听见有翻找东西的声音,然后那个警官年轻的声音带着几分歉意道:“我又忘了你眼睛不方便,为了保证你的权益,我念一遍记录并录下来,这样万一将来有出入你也好有个对比,所里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可以写盲文,如果你有异议,我们……”
“没异议,谢谢你,警官。”林泽鸦羽般的长睫微颤了数下,而后摸索着笔录的页边,签下了‘林泽’两个字,龙飞凤舞,出人意料地好看。
李旻再次意外了下,看了看签字,再看看这个人,心底暗自惋惜,话语间变不自觉地多了两分温和耐心,“一会我安排下,送你回店里还是要回家?”
“谢谢,不用了,如果可以就麻烦警官帮我叫辆车吧,不知道这里出租是不是好打?”林泽摸着桌子边缘站起身,陌生的房间,从店里过来时也没拿上盲棍。
李旻忙伸手引着他绕过木椅,“小心,我送你。”
林泽抿了抿唇,“那麻烦你了。”
院子里一老一少都蹲在花坛边,一人一支烟对抽,墙上趴着那只猫,甩着尾巴眯眼盯着下面这两个看蚂蚁搬家出了神的两个人。
“小钧子啊,这个节骨眼你可要长点心,普通刑事案件也可能成了大案要案,大案要案也有可能成了悬案,你不拿我这老头子当外人,我也不怕违反纪律和你说这话,省里马上下来大检查,市里领导班子要调整,城南这片这两年又是矛盾激化点,水太深了,这个时候可是敏感期啊,郭局让你尽快破案,也是想尽量避免有人会做文章。”
顾钧狠狠地吸了口烟,“老所长,我听说郭局很可能进市常委班子,这您知道吗?”
“就算进又怎么样?”张建军瞪了眼顾钧,“难道你小子怀疑郭局会因此草草结案?你小子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案子才刚出,局领导要求尽快破案也是为了社会安定大局着想,难道郭局让你半年内破案,你才高兴?”
“嘿嘿,”顾钧挠了挠头,“老所长,我这不是闲聊话赶话吗?我也只是在您这唠叨两句,我当然也希望尽快破案了,如果两起案件有关联,说不定还能……”
“混小子!”张建军伸手点了点顾钧的脑袋,“就知道你小子憋着坏招,我可告诉你,当年办案的那些人要么调离了要么升迁了,你可别脑子一热惹事,先把眼前的案子办好了才是正经,你顾大队了不起了?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就你能查案?你还当你是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天底下就你能耐了?!”
“哎,我可没这么想过,”顾钧瞥见林泽走了出来,站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左腿,“老所长,今天我就是闲的,顺道来瞧瞧您。”
张建军拍了拍裤管上沾上的灰尘,也站起身,“啥时空了到家里去,你阿姨给你包茴香馅的饺子吃,每年茴香上市的时候,你阿姨都惦记着给你存些放冰箱里,你不去我也吃不着。”
“好嘞,替我谢谢阿姨,”顾钧砸吧砸吧嘴咽了口口水,“还真是馋了,过两天我就去,让阿姨多包点,四十个起步。”
“瞧你那点出息,这人你认识?”张建军瞟了一眼正走过来的林泽,“你小子……”
“叔!我叫您叔还不成么?”顾钧举手讨饶,“纯粹是见义勇为,真没其他想法。”
“没有最好,”张建军略深沉地盯着顾钧,顾钧有点头大,觉得今天这顺带便有点顺大了,脚后跟一转,两步便走到了林泽身边。
“顺路,我送你回店里。”
林泽微微往后躲了躲,“不用麻烦了,这位警官会帮我叫车。”
“那正好,捎我一程呗,我也要回舒宁堂拿车,省得打两部车了,浪费。”顾钧自来熟地再次接过扶人的接力棒,冲着李旻打着招呼,“谢啦,兄弟,人交给我就行了。”
林泽脸色有点难看,但并没有挣脱顾钧的手,只是薄唇抿得更紧了,唇色透出一丝青白。
“混小子,把烟给我留下!”张建军冲着顾钧的背影突然嚷了一声,顾钧一掏口袋,摸出包烟,回手甩了过去,张建军宝刀不老,一招猴子摘桃将烟接住,一看,虎目一瞪,怒道:
“你小子,蒙我呢是吧?!”小一百的黄鹤楼成了二十一包的利群。
顾钧扶着林泽,回头坏笑道:“老所长,您耳朵上那支还是我从郭局那顺来的,郭局哪舍得给我这烟,就这包也是我趁郭局打电话悄悄给您搂出来的,要是您看不上,我再还回去?”
“有多远滚多远!”张建军嫌弃地摆了摆手,将耳朵上那支黄鹤楼取下,放在鼻尖前享受地深吸了口气,而后塞进了烟盒,从里抽出了支利群,“回去老实点,否则我让你阿姨给你包韭菜馅的饺子,不吃完五十个不准出门。”
“您能换个招不?”顾钧哈哈一乐,领着林泽往派出所大门走,另一只手顺手点开打车软件,林泽默默听完接单司机和顾钧的对话。
“一会车钱我到了店里付给你。”
“不用,反正我也要打车……”
“顾先生,能不能麻烦您再打辆车?”林泽额头微微冒着冷汗,“我有点不舒服,想直接回去了,就不去店里了。”
“怎么了?是撞伤了?”顾钧也察觉到了林泽的不对劲,伸手想去检查林泽头上的伤,林泽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捂住了烦闷欲呕的胸口。
这人身上那股令人颤栗窒息的气味在没有其他人的介入时,一下子将林泽给吞没了。
“你是哪里不舒服?难道撞成脑震荡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走,我送你去医院。”
顾钧伸手去拉林泽,林泽却忽然弯下腰,难受地捂着胸口干呕了几声,“顾、顾先生,你、你身上的味道我、我受不了……呃……”
顾钧在斜阳下斯巴达了,且受伤!
我的嫌疑犯_11
有味道!受不了的味道!难道我是泔水桶吗?!老子虽然不擦香水不抹乳液膏霜,但也是每日两个澡的好不好?!我哪里有味道?要有也是男人味!!
可这人难受的都吐了,好像也不是开玩笑……顾钧悄悄地抬起胳膊闻了闻衣袖还有腋下,难道老子有暗疾了不成?
不香,但也不臭,其实细闻起来,身上还有股淡淡的松木香,沐浴乳和洗发水的味道,标准一清新脱俗好青年!
来往的行人好奇地朝这两个人看,打架?一个把另一个打吐了?要不要报警?一扭头,旁边就是派出所,这俩货应该也不至于傻到在警察眼皮底下斗殴吧?难道……几个正放学的高中生一脸兴奋,快看,那个不舒服的小帅哥长得可真是招人疼啊,然后这个黑脸的也很帅啊,会不会……嘤嘤嘤,好兴奋,赶紧拍、赶紧拍……
顾钧扫了一眼几个看热闹的女学生,不动声色地将身体转了个方向,正好背对了她们举在手中的手机,“你究竟怎么回事?”
林泽缓了口气,慢慢站直身,脸上带着少许的红晕,歉然道:“顾先生,今天是不是去过不好的地方?对不起啊,我这人天生对气味敏感,并不是有意冒犯您。”
“不好的地方?”顾钧眼神微暗,“你指的是?”
“如果我没猜错,顾先生今天见过死人。”林泽话说完,脸色又是一白,差点又想作呕。
第7章Chapter007
7.学长和学弟变态的饮食爱好
有味儿的顾先生相当受伤地目送着他叫来的车只载了林泽离开,身后那些女生集体发出了小小的叹息声,应该是吵架没把人哄好啊。
顾钧朝着夕阳的方向眯了眯眼,伸手按下几个短号,响了许久对方才卡在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接起,话筒里的声音很是不耐烦,“什么事?没事我挂了!”
“我要尸检报告。”
“后天。”
“不行,我现在就要。”
郑斌恼了,“你个外行懂个屁啊,我难道不需要时间观察啊?还有你以为法医处就你一个案子?后天,最快了!”
“郭局就给我十天,你这就浪费我三天时间,要不你去和郭局说?”顾钧一边说一边迈开两条大长腿往马路对面走,虽然穿着朴素无华的便装,但架不住逆天的九头身身材,一条斑马线愣是走出了几分T台的感觉,吸引了不少异性遮遮掩掩的回头和同性不加掩藏的白眼。
“什么叫浪费你三天时间?!”郑斌相当不爽,“你要是闲着可以去干点别的,你刑警队难道就这一件案子?”
“凶杀案目前就这一件,”顾钧站在路边,伸手拦车,“另外,我不是外行。”
“那你来!”
“晚上给你带宵夜。”
“你这是想让老子加班?”
“那宵夜没了。”一辆空车停下,顾钧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师傅,去大宁路。”
“你去现场?”郑斌听见了地点,“怎么?发现问题了?”
“我闲着,但又不能让人看出我闲着,所以只能瞎晃悠,”顾钧瞧了眼司机的营运证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着司机看了眼,司机正常地朝前开着车,顾钧微微往前靠了靠,司机专心开车,顾钧低了低头,忽然问道:“你说一个人对气味的敏感度究竟有多灵?”
“怎么?身上喷香水被抓现行了?”郑斌电话那头嘿嘿乐了,“来,和哥说说,被谁抓包了?”
“说正经的,你听说过一个人能靠嗅觉判断你去过什么地方吗?”
“你被狗给抓包了?”
顾钧直接挂断电话,往车后座一靠,郑斌是他学长,长他三届,云城本地人,毕业后就一直在云城公安局法医处工作,目前单身狗状态,所以让他加班是毫无心理负担。
以前看香港刑侦剧时,就觉得刑警都特有范,做事也特有效,简直就是火眼金睛,个个和福尔摩斯或李昌钰有得一拼,其实真干了这行,才发现福尔摩斯是虚构的,李昌钰是不多见的,那个柯南都是童话故事。
在法医不出报告和没查到被害人身份前,除了排查几乎可以说屁事都干不了!被害人的社会关系和生前环境这些没有着落,怎么查?
一下午,张涛和伊妹儿就蹲在电脑前筛查失踪人口信息,看看本市这几日有没有人报案?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本市没有,就得往外扩展,如今不像以前,跨个地区骑个毛驴得走半个月,现在一辆车几天功夫能从祖国最南边开到最北边,大海捞针地查找,让张涛和伊妹儿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偶尔抬头看人都渗得慌,被看的人就觉得这俩货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一张张扁平的躺倒的照片。
现场警戒线还拉着,派出所留了一个干警守在那,见到顾钧走过来,干警朝着他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顾队,又来看现场?”
“嗯,你们贾所长呢?”顾钧掏了颗烟丢给干警,干警接过,就着顾钧手中的打火机点上烟。
“所长下午被街道办给拖走了,老区那片不是正闹拆迁吗?上回街道办的人去调解,结果伤了两个,这回死活要所长带两个兄弟一起过去压阵,所长也没办法。”
我的嫌疑犯_12
“那片地方好像闹腾很久了,怎么?还没消停?”顾钧也不急着进去,就站在警戒线边上和干警闲聊,干警深吸了一口烟,苦笑道:
“顾队,你是不知道,最难缠的钉子户都在城南这块了,自从这里要拆迁建新城市中心的消息传出后,咱们兄弟就没清闲过,成天里就忙那些拆迁纠纷了,哎,你说补偿款也不是我们拿,可骂声却是我们受着,那些老百姓一看穿警服的出现,就骂我们是奸商的那啥……听着可真是闹心,可反过来想想,那些老百姓也可怜,祖祖辈辈住的地方要没了,补偿款又给得低,放谁身上也不乐意是不?都是街里街坊的,以前见面都拉着你到家里喝口热茶吃个点心啥的,如今见了却和仇人似的,这滋味……一言难尽啊……”
“兄弟,受累了。”顾钧掐灭烟头,在干警肩膀上拍了拍,“我进去再瞧一出来。”
“顾队,你忙你的,这里本来就乱,如今再出这么一档子事,哎……”干警摇了摇头,顾钧没再多说什么,掀起警戒线钻了进去。
黄昏时分的仓库弥漫着破败腐朽的气息,斑驳的围墙上数个大大的红色‘拆’字,更是让人感觉到了几分压抑和沉郁,如果不是那两个想要偷东西的流浪汉,这里或许明天就会被推土机夷为平地,而这个受害人可能就会被埋入一堆瓦砾废墟之中。
地上画着几处白线,是受害人的身体轮廓和几处可疑脚印,空气里那股恶臭已淡了许多,但还是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顾钧站在仓库中央,不大的废旧仓库顶上开了几个小气窗,唯一的出路口就是仓库的门,白线外还有许多凌乱的脚印,是那两个流浪汉的。
顾钧顺着脚印的方向来回走了一遍,脚印之间的距离比他平时的步伐短,又或许这个人是在欣赏他的作品,故意慢慢地围着受害者转了一圈,在受害人左手旁,有一个半边的脚印,痕迹略深,蹲下身,目光顺着朝外的脚印看过去,顾钧习惯性地用手指敲着自己的鼻子。
林泽还是回了舒宁堂,他回去的时候老板已经赶了过来,店里被砸乱的东西也都规整好了,也没造成太多损失,一番清点下来,林泽是最倒霉的那个。
老板姓舒,舒宁堂是他家祖业,舒老板今年也快五十了,喜欢穿中式褂衫,手里还爱拿一折扇,倒是有几分弘扬传统文化的架势,只是舒老板的一儿一女都出了国留了洋,貌似回来继承家业的可能性不大。
舒老板挺喜欢林泽这孩子的,十七岁就在舒宁堂干了,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不惹事也不扎堆八卦,闲下来不是听书就是默默地背诵经络穴位图,这孩子的针灸和按摩技术是舒宁堂最好的,舒老板都曾经动过念头,如果自己的孩子真不愿意继承,将来这舒宁堂就交给林泽打理,但这孩子有时实在太安静了,不愿和人说话,这也挺愁人。
林泽额角又红又肿,舒老板见了,刚劝自己和气生财别和小人计较好不容易平复下的怒气又冒了出来,气得把折扇都差点拍折了,嚷嚷着要告那两人才行。
反倒是林泽开口劝住了老板,这年头人心浮躁的,若是能息事宁人就息事宁人,别闹大了,谁都不知道那些来惹事的人背景是什么?底线又在哪?现在看一场电影和人口角几句都能被人捅了,更何况生意上的竞争?
派出所那里反正已经做了笔录了,那两个人也被拘留了,想来也受了教训,舒宁堂是个开门迎客的地方,要是让客人知道有人恶意闹事,或许会被吓到,反正自己也就是撞了下,也没伤筋动骨……舒老板顺着台阶就下了。
想想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给了林泽两天休假,不扣工资的那种。
林泽谢过舒老板后,找到阿峰,请他帮忙给顾钧转了二十块车费,阿峰有客人的微信号。
小红包发到顾钧手机上时,顾钧正拎着一袋晚餐加夜宵出现在郑斌面前,隔着一道门,门里是受害人的尸体,门外是两个生猛的汉子。
一大堆的烤串外加一碗洒了许多辣油红艳艳的脑花及两碗卤煮,卤煮也是红通通的,整得这两人像是从重庆那山城流窜到这南方小城来似的。
郑斌拿起一串羊肉串,“你小子存心来恶心我是吧?”
顾钧把脑花往郑斌那推了推,“记得你爱吃这一口,我特意去买的。”
“你来一口?”郑斌用一次性的塑料勺舀了一勺,冲着顾钧晃了晃,顾钧嫌弃地往后避了避,扯过一串烤脆骨,咬得嘎吱作响。
“这玩意也就你这变态会吃,有进展吗?”
“能不能让你哥我吃完这顿再问?你怎么也不买两瓶冰啤酒上来?热天吃烧烤没有冰啤酒,很没诚意好吧?”
“嫌重,懒得拿。”顾钧拖过一碗卤煮,捧着吃了起来,“哎,也就是个意思了,味儿还真不能比,瞧这肠子硬的,都能磨牙了。”
“懒死你,”郑斌丢了个白眼,拍拍手,从靠坐的桌子上下来,“我这有,你喝吗?”
顾钧朝郑斌脸上瞟了一眼,“又要告诉我你的酒是冰在那里的?”说着顾钧朝门后扬了扬下巴,郑斌坏笑道:
“怎么?不敢喝?”
顾钧扫了眼只剩下他们二人的休息室,他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有两个一起加班的人,但都被这他们变态的饮食癖好及吃这些东西的场所给震出了休息室,“做人还是需要点底线的,难怪你找不到女朋友。”
“说的好像你小子有女朋友似的,”郑斌唏哩呼噜地将一碗脑花给吃了,放下碗,轻哼了一声,“你每次都来这招,哥已经习惯了,没用,下次换个口味,都吃腻了。”
“哎,你还能不能有点人味了?哪怕故意做出个恶心的样子也成啊,我也好拍个照发给叔叔阿姨,好让他们放心,自己的儿子还是正常人。”顾钧懒散地坐在办公桌上,一脚搁在椅子扶手上,手里还举着一串烤韭菜。
郑斌斜了一眼顾钧手中的烤韭菜,“大晚上吃这个?你不怕长夜漫漫……”
“啧,”顾钧啧了一声,顺手将烤韭菜给丢了回去,“学长,你还能不能行了?”
“说吧,你发现了什么?”郑斌扯出几张餐巾纸,仔细地擦了擦手,“看看你小子有没有长进。”
顾钧将腿从椅子上放下,身体靠在办公桌上,两条大长腿交叉而立,双手也环抱在身前,“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应该更早,而不是你初步判断的三天,我甚至怀疑仓库虽然不是第一作案现场,但罪犯在仓库里对死者进行了二次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不敢吃脑花的法医不是好法医......咩哈哈.....
求收藏求评论哦
第8章Chapter008
我的嫌疑犯_13
8.这年头整形害死人啊
抚安巷里的建筑挺凌乱的,有六七层的小高层,也有一两层的独院小楼,中间还夹着几座平房小院,这片地块属于拆不起的老城区,小高层也都有了一二十年的历史了,虽然开发商都觊觎这块闹中取静的好地,但真心是拿地成本太高了,隔壁的抚平巷也是如此,倒是抚宁巷因为一直就是商业街区,倒规划的更整齐些。
林泽的家,抚安巷11号,是几间联排的平房小院,小院门口还蹲着一只积满青苔的小狮子,另外一只也不知是不是修炼成精上山去了。
小院里居住了四户人家,其中一户就是房东一家子,另外三户都是租户,林泽算是租住在这里最久的了,房东一家也都将林泽看作了半个家里人,几年了愣是没涨房租,反而是林泽自己不好意思,时不时会帮房东家有腰痛病的老母亲做做推拿。
回家时,天已黑透了,院子里声音挺闹眼前有些昏黄的光线,还有股焦香的烤肉味。
林泽摸索着门框一步跨了进去,然后沿着自己熟悉的路线往自己的房间走,“哐啷”一声响,林泽差点被绊倒,踉跄中有人扶住了自己。
“啊,对不起、对不起,林泽,没事吧?哎,你们怎么可以把东西乱放?快,收拾干净,”扶住林泽的人忙不迭地道歉,“林泽,不好意思啊,几个朋友在院子里烧烤,没留意,哎,你晚饭吃了没?要不一起?今天有个朋友生日,一起热闹一下?”
“谢谢,我吃过了,”林泽听了听院子里的声音,确实有几个陌生的声音,“方先生,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哎,你头上怎么回事?”方一平伸手,林泽微微后仰避开,摇头道:
“没事,今天不小心撞门上了,方先生,你朋友在等你,我就不打搅了。”
方一平似乎也了解这个邻居喜清静的脾气,“那行,我送你过去吧,今天院子里有点乱。”
林泽垂下眼,“嗯,那麻烦方先生了。”
方一平摇了摇头,“都是邻居,还这么客气,林泽,真不过来一起吃点?”
“真不用了,”林泽自己迈步往前走,方一平赶紧扶着他,绕过平时不应该放在过道上的一些障碍物,将他送到房门口,林泽摸出钥匙,开门,回身再次说了声,“谢谢。”
推门而入,将门轻轻关上,摸了下门边的开关。
屋内温暖明亮的灯光亮起。
“哎,老方,他就是你说的特可惜的人?”
“奇怪了,一个瞎子干嘛还点灯啊?”
“闭嘴吧你们,”方一平小心地看了眼已关闭的房门,“人家喜欢,碍着你什么事了?吃肉都堵不上你的嘴。”
“哎,别说,老方,这人还真挺适合拍你那个主题的,一双外观漂亮正常的眼睛却是瞧不见的摆设,会一下子让人心生同情……”
“行了,李大嘴,别乱说,我没动过这念头,”方一平落座,拿起一瓶啤酒,敲了敲方才说话的李大嘴的酒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谁也别对别人的好奇。”
“到底是老方,过得明白,”李大嘴也回敲了下啤酒瓶,扭头冲着其他人说道:“哥几个,一起走一个?祝咱们的刘小宝童鞋胜利迈过三十大坎,从此进入剩男大军,无家无业,哥几个凑了份子在网上定了个你心目中的女神同款,也算是够义气了……”
“去你的!李大嘴,你还是留着给自己用吧,还有本人刘#晓#波,不是刘小宝!”
“哎呦,小宝,来,哥和你走一个……”
院子里的方一平是林泽的邻居,比林泽晚两年搬过来,听说是搞了个摄影工作室,年纪其实也不大,也就三十出头,听他自己闲聊时说起过,他老家在内蒙,一直对南方存着好奇心,于是大学便考到了云城,结果来了就走不了了,他喜欢这里内秀精致的山山水水,于是毕业后就找了个城市建筑拍摄整理的工作,干了几年后他就想出来自己干了,辞职后先去各地旅游了半年,然后回来后不知怎么操作了下又挂靠回了原单位弄了个工作室,接一些老客户的单子,另外就是拍一些自己喜欢的文艺主题,网上投稿并接单,生意还过得去。
是个晚出晚归的主,自己也基本不在家开火,这类租客是房东最欢迎的,所以偶尔有个聚会吵闹的,房东倒也不会出面干涉,加上方一平做人做事都还挺上路的,偶尔房东也会参加一下,听听这些自称一只脚踩在文艺圈一只脚还撩着公职大门的人都叨叨些啥。
林泽基本上都是早出早归,除非轮到他值夜班,就在店里休息了,舒宁堂是二十四小时开门的,林泽上得最多的是早六点到下午四点的早班,主要是考虑到他自己租房住,不像店里其他按摩师,大部分就住在舒宁堂边上的集体宿舍里。
所以他和方一平难得会碰到,就算碰到了也最多是打声招呼,没话题可聊,就连今天天气好不好都没法聊,天是蓝是灰,对林泽没区别。
林泽站在门背后,固执地盯着灯光的方向,眼前有团固定的光晕会让他觉得放松,他屋内的窗帘都是加厚的,为的就是晚上睡觉时他可以留一盏台灯在床边而不被人发现觉得他古怪。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没有沙发,就摆了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既当书桌又当饭桌,厨房区域也没什么东西,一个电磁炉和一个多功能的电压力锅,看着还挺新,显而易见这屋子的主人很少动油烟。
一张大概一米五宽窄的床放在最靠里的位置,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台现在市面上已不多见的18吋电视机,林泽走过去打开电视,电视上播放什么节目不重要,听不听也无所谓,林泽也只是想要屋子里有点动静而已。
摸出电视机下方小柜子里摆放的一个笔记本和笔,还有一把尺,林泽又回到客厅坐到书桌前,翻开做了记号的笔记本,摸索着本子的边缘将尺子压在上面,然后沿着尺子的边缘开始写,写完一行就将尺子往下挪一个指头的位置,然后再沿着边写。
林泽没学过盲文,他也不认为自己需要去学,虽然用这样方式写下的日记他自己都无法看到,但他也不需要看,所有的事他都清晰地刻在脑子里,写下来,也只是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2016年5月13日,星期五,有太阳。
西方不祥的日子。
那人身上又有了死亡的气息。
很冷,就像被冰水浸泡一样的冷,我看到了自己。
我的嫌疑犯_14
屋外是热闹的人间,而这,只有不想要的灵魂,继续活下去吧,否则还能怎样?
云城公安局的大楼里许多灯都灭了,但也有许多人在值班加班,门卫老邓头再一次看了眼大门口,不爽地将桌上的一小瓶酒给收了起来,嘴里小声骂道:
“这混账小子,又放我老头子的鸽子,下回想出门,难喽!”
顾钧觉得鼻子有点痒,伸手揉了揉,然后放下手,手指敲着桌面看着郑斌斟酌道:“第一次去现场时,大家都在忙着取证,当时地面脚印凌乱不好判断,下午我再去时,那两个报案人的脚印已被排除,我仔细沿着可能是罪犯留下的足迹走了一遍,尝试着用罪犯的角度都揣摩他的举止和行为,我发现这个罪犯并不是慌张抛尸,他在现场停留了不短的时间,甚至还近距离地观赏或再次接触了受害人,我在现场发现了半枚较深的脚印,从脚印使力的角度来看,是罪犯蹲下身才会踩出的痕迹,而他蹲的位置恰好是受害人左手的位置,他要做什么?还有受害人身边一圈的脚印边缘有些不清也较其他地方的略深些,这要么是罪犯故意为之,要么就是那受害人所躺的位置土质偏软所造成的,从仓库里遗留下的脚印痕迹来看,罪犯并不在乎被人发现这些足迹,那么或许还有种解释,受害人身上有水迹将四周的泥土浸湿了,可这几天云城天气虽不算好,但一直都没有下过雨,如果受害人曾经被冷藏过,那她的死亡时间就不能根据正常的时间推断了,而受害人缺失的无名指也很可能是在仓库被割断的,第一眼看到受害人时,一看到无名指被切断,第一会想到的是罪犯这是为了抢走受害人的戒指,是劫财,但如果我的怀疑成立,那这起案子就不是一般的应激性的临时起意的凶杀案了,而是预谋杀人。”
“接着说,”郑斌也靠在了办公桌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情不愿地欣赏,“看你到底能不能抢了哥的饭碗。”
“我要知道这个受害人有没有受过性侵?还有她左手无名指是什么时间被切断的?”
“如你所猜,受害人的手指是在血液凝固的状态下被切,根据从胃里残留的食物判断,受害人死亡时间起码超过一周,死亡原因窒息导致,冷冻后再解冻,尸体腐烂的速度会加快,这也是为什么才出现尸斑就有了成年蛆……”
“打住!”顾钧皱眉瞧着郑斌,“你能不能别描述这么详细?”
郑斌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行,她没受过性侵,身上除了那根无名指,没有其他伤痕,从她的口鼻中发现细小绒毛,应该来自于鸭绒还是什么绒毛的制品,受害人两个月前曾拔过牙,鼻子做过整形,眉毛是纹的,双眼皮是割的,下巴垫过,下颌骨磨过,至于身体上其他部位的可能存在的假体还没来得及检查,而这些基本都是在这半年内完成的……”
“……”顾钧两眼发花,“也就是说,这受害人要是还活着,她爹妈或许也认不出她了?!”
郑斌略同情地看着学弟,幸灾乐祸地点了点头,“你得查她牙医记录,或许才能对得上号,友情提供你一个好消息,受害人的牙齿是真的。”
第9章Chapter009
9.学长和学弟基本上都是冤家对头
郑斌也是拼命三郎型的加班狂人,顾钧经常怀疑他这位学长若是没做法医,很可能会成为变态狂魔,看受害人尸体时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情人。
休息室临时的床有点类似大学宿舍里的床,顾钧躺在上面略憋屈,翻了几次身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平衡点,把两条碍事的大长腿搁上了床架,看着白惨惨的天花板,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医学挂上钩的地方,都喜欢这种惨白色,是为了反衬鲜血的颜色吗?
打火机在手里翻来覆去,打开、关上,发出有节奏的‘咔哒’声,另一只手并没有拿烟,顾钧抽烟,但没什么烟瘾,他有不少习惯爱好,但没有一样是成瘾的,这是顾钧第一次见到父亲时受到的教育,那时他六岁,正捧着一台电脑玩得不亦乐乎。
云城的五月到了夜晚,也不会有太多的凉意,顾钧没什么睡意但也懒得挪窝从这爬回自己的住所,明早从这出发到局里上班走路才五分钟,今年年初市局新大楼落成后,几乎所有的科室都搬过去了,唯独法医鉴定处和心理辅导室留在了老办公地点,按照局里那些闲着没事就爱开脑洞的家伙们的说法,法医和心理辅导,都是和死人及灵魂深处闹革命的家伙打交道的活,所以不宜在阳气太重的地方。
当时这话传出来的时候,法医处和心理辅室不干了,两个头跑到郭局那里拍桌子,据说差点把局长办公室的桌子拍裂了,郭局为了避免自己掏腰包修理桌子,只好忍痛答应了将法医处提交了两年的增加设备的预算报告尽快纳入财务计划及心理辅导一直嚷嚷的要外聘高水平的心理咨询师的要求,虽然感觉有些被逼宫的感觉,但这钱不管怎么说花的是局里的,不是自己腰包里的。
云城公安局看着体面,实则是个经费紧张到家的贫下中农,每年办公家具的维修费用都是固定的,超出了自掏腰包,若理论,后勤一句话堵死你:人家的怎么没破?
法医处处长和心理辅导室主任出了局长办公室的门,对视、迷之微笑,深藏功与名。
身后门里的郭局长舒坦地喝上一口新茶,亦是迷之微笑,这年头哪有一碗水端平的时候?不闹点幺蛾子出来,批这预算其他部门哪里肯消停?!
顾钧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迷糊过去的,反正一睁眼,窗外已透出微光晨曦。
愣了下神,顾钧一骨碌坐起身,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而后起身,进了洗手间,看了看里面摆放的洗漱用品,犹豫了下,退出,走出休息室敲了敲一墙之隔的房门,然后难得乖巧地站在门外候着。
里面没动静。
继续敲,依然站在外面。
顾钧不怕见死人,可他实在受不了再次看见变态学长躺验尸床上睡觉,有一回他来找郑斌,推开门差点掏枪,要不是恰好郑斌打了个呼噜,否则他真以为尸变把郑斌给那啥了。
门不情不愿地打开了,果然,郑斌一脸的睡眼惺忪,迷瞪瞪地乜斜着门口的顾钧,“你怎么在这?”说着朝外张了张,“早上还是晚上?”
“早上,昨天我没回去,”顾钧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又睡那了!”
郑斌掩嘴打了个哈欠,“反正迟早要睡的,提前睡一下有什么关系?你这么早,什么事?”
“把你每次出门从酒店里顺回来的牙刷贡献一支出来,我要用,还有一次性刮胡刀。”
郑斌瞌睡醒了,瞪着不知道客气的顾钧,“回你自己单位去弄,就五分钟的路,没人会注意到顾大队长眼窝有眼屎、说话有口气、下巴有胡渣、衬衫有汗味……”
“要不要我给阿姨打个电话,上次的相亲你是故意吓跑人家姑娘的……”
“得,你是大爷!”郑斌朝着顾钧竖了下中指,而后乖乖地走进休息室打开储物柜,从里面翻出难得住一下五星级酒店顺带出的牙刷及刮胡刀,丢给了站在身后的顾钧,“顾大爷,需要小的帮你更衣不?”
顾钧长臂一伸,接住东西,转身再次进入洗手间,“不用,你的衣服我只能当露脐装。”
“滚!”郑斌冲着洗手间的方向怒吼,“老子过了一米七五!”
我的嫌疑犯_15
“一米七五?”顾钧咬着牙刷,唇边有牙膏泡沫,上下打量,“最多一七二,连鞋!”
“绝交!”身高是郑斌不能提的痛点,可顾钧这混蛋常戳。
“呸,”一口吐掉口里的牙膏沫,顾钧用了个一次性杯子接水,“都绝交十几回了,早上想吃什么?我一会去买。”
被突然温柔以待的郑斌只好暂时将绝交的念头压下,闭了闭眼认真思索了一下,“一碗鲜肉小馄饨十只煎饺外加两只糖糕,我要抚安巷口的那家店做的。”
顾钧刮着胡子,斜眼朝郑斌的腹部看了看,“都融成一块了吧?”
“哥依然有帅死人不偿命的六块腹肌!快去,我快饿死了,吃完了有事和你说。”
“嗯,你还真的是帅‘死人’的,”顾钧用手捧了点水,凑合着洗了个脸,不打算再祸害学长的毛巾了,“有发现?”
“等我吃饱了再和你说,你小子我太了解了,如果我现在说了,早饭肯定也飞了。”郑斌也走进洗手间,强行将顾钧挤了出去,自己开始洗漱。
初夏的清晨还是很舒爽的,顾钧慢悠悠地走在街上,老公安局离抚安巷也不远,一路上也有许多临时早点摊趁着城管还没起都热火朝天地做起了生意,一锅不知炸过多少回的油里翻滚着金黄滚胖的油条,拌面、煎包、煎饼果子、稀饭豆浆啥的很是齐全,一点都不比店铺里的品种少,闻着各式各样的香味,顾钧来到了抚安巷口,那家店已排了不短的队伍。
香味渐渐地让街道有了喧腾的温度,顾钧站在巷口,若有所思地看着排队的人,微眯上了眼,似乎在感受空气中食物的味道。
林泽今天没有出门散步,老板放了假,他就窝在屋内带着耳机听书,窗帘也没拉开,如果他不出门,这院子里也基本不会有人察觉他还在屋内。
习惯性早起的林泽给自己泡了杯牛奶麦片,这是他除了巷子口的早点外最常吃的早餐,不是因为有多好吃,而是热牛奶泡麦片的浓稠香滑的感觉能让他得到自我安慰的某种满足感,很奇怪,说不清这种诡异的依赖牛奶麦片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可偏偏就成了林泽几乎是雷打不动的休息日的早餐。
耳机里正在念诵的是亨利.梭罗的《瓦尔登湖》,“对一个死者来讲,任何觉醒的、或者复活的景象,都使一切时间与地点变得无足轻重。可能发生这种情形的地方都是一样的……”,朗诵者的声音很适合这篇《独居林中》,他口中念诵出的‘我爱寂寞’听不出矫情做作的滋味,林泽试着低声跟着念诵了几句,发觉自己的声音和里面的很像。
“上帝是孤独的,可是魔鬼就绝不孤独,他看到许多伙伴,是要结成帮的。”
牛奶麦片剩下了一半,已失去了滚热的温度,林泽依旧捧着杯子,迟迟未放下,院子里的动静已经大了起来,房东和房东的母亲年复一年不厌其烦地重复问对方要吃什么的对话固定响起,答案基本不会变,可他们还是天天要问一遍才能放心。
林泽缓慢地将耳机的声音调高了些,“我爱孤独。我没有碰到过比寂寞更好的同伴了……”
郑斌打开七七八八的塑料袋和打包盒,相当意外地发现这次顾钧居然完全按照他的要求买回了早餐,瞬间有种对面这人是不是今天出门被什么东西给撞了的古怪念头。
顾钧不理会郑斌探寻的目光,自己打开一盒生煎包子就着牛肉粉丝开吃。
鲜肉小馄钝略有些糊汤了,但不影响它的鲜美,一口小馄钝,一口煎饺,郑斌也甩开腮帮子开祭五脏庙,咸口的吃完再来点甜口的,人生圆满了。
吃完,将桌面上的东西都收起丢进垃圾箱后,顾钧拍了拍手,“洗耳恭听。”
郑斌扯过两张面巾纸,擦了擦嘴角和沾了些油的手指,“女,年龄在三十到三十五之间,未曾生育过,半年前做个左肾切除手术,创口缝合不算规范,很可能涉及器官私下交易,受害人胃里残留物及血液中都未发现有安眠药物的成分,但该受害人四肢也没有明显的抵抗搏斗的痕迹,推论该受害人在被罪犯用他物捂住口鼻时,已失去意识,但受害人身体上除了那道手术疤痕外,并无其他任何外力造成的损伤,如果不是外因造成,就很可能是受害人自身存在某种疾病,给了罪犯可乘之机。根据现场遗留的脚印来看,罪犯身高在一七五到一八零之间,有轻微强迫症或者是洁癖,受害人的头发和睡衣都被精心整理过,尤其是现场受害人身上的睡裙沾染到泥土的部分都被刻意地压在了身体下面,还有受害人脚趾甲的缝隙里发现的软毛纤维,和宾馆提供的一次性拖鞋很类似,最后确认还需要时间等化验结果,对了,最后还有一点,受害人牙齿缝里还残留了根纤维,如不出意外,也是宾馆提供的劣质的一次性牙刷上的。”
“……”顾钧一头黑线。
“DNA分析需要时间,但你可以先从三星级左右的宾馆着手开始调查,云城五星级酒店就两家,四星级的也不多,如果有人闲着也可以去扫一下的,当然如果受害人有习惯自带一次性拖鞋和牙刷,那这个方向也就未必正确了,街边小旅馆和招待所甚至家庭旅馆都是有可能的,小钧子,你肩上的任务很重啊,”郑斌抬手拍了拍顾钧的肩膀,学着郭局的腔调,“但组织是信任你的,小钧子,不能让组织失望啊。”
“起开!”顾钧没好气地拍开郑斌的手,“DNA报告今天必须给我!”
“没问题,谁让我吃人的嘴软,”郑斌笑眯眯地瞧着顾钧紧锁的眉头,“当年你要是也选了法医科,今天也就不用被人在屁股后追着跑了。”
顾钧不屑地丢了个白眼,“选法医?给你做跑腿小弟?就你这观察力,也就对付下死人了,你刚才吃的早点压根就不是抚安巷那家店买的,吃出来了没?”
“没,”郑斌咂摸了下嘴,“我吃东西不识味和你学法医,有毛关系?”
“见微知著,”顾钧迈开长腿两步跨到门口,伸手拉开门,“你这偏科的观察力和战斗力除了法医,你也没别的可选了,明白不?!”
第10章Chapter010
10.会叫的顾猫
走到停车棚,顾钧才想起他昨天压根没骑车过来,他的大凤凰被他抛弃在舒宁堂了。
一看时间,离上班还有些早,这里离舒宁堂不远,顾钧掉转方向,先去取他的大凤凰,浑身都响的大凤凰在他眼中是个宝,但应该不会有贼惦记这么辆破车。
还不到八点,抚宁巷很热闹,舒宁堂门口却是安静的,顾钧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凤凰孤零零地躺在墙角,估计是拦着有人走路了,直接一脚给放倒在地。
‘啧’了一声,顾钧走过去一把拎起大凤凰,大凤凰不满地‘哐啷’了数声,再一看,不知哪个缺德冒烟的把车轮胎的气给放了,而且是极其老道地拔了气门芯!这年头还用打气模式的自行车不多了,满大街的公共自行车和乱成一团的共享单车基本都是实心轮胎,没了气门芯都不知道去哪配?!
舒宁堂门口倒是有监控,可刑警队长能为一个气门芯去调监控记录吗?能!可丢不起这人。顾钧无语地掂了掂大凤凰,且推着吧,还得去找个修车摊。
我的嫌疑犯_16
大概是听到门口有动静,舒宁堂里有人走了出来,一看、认识,毛豆和阿峰一样,是前台接待。
“顾先生,这么早?”毛豆略吃惊,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今天您预约了哪位按摩师?阿泽今天休息。”
“没预约,”顾钧推着车要离开,突然又站住脚步,“林泽今天休息?他不是周一休息吗?”
“哦,老板放了他两天假,昨天不是被打了吗,”毛豆略有些讨好地看着顾钧,“听说还是顾先生出手相助的,真是太感谢了。”
“怎么?真被打伤了?”顾钧随口问了句,“那他什么时候来上班?”
毛豆想了想,“应该后天吧,老板就说放两天假,预约阿泽的客人又多,顾先生要不要也先约一个?”
“嗯,不了,到时再说,”顾钧扶着车龙头,“对了,你知道这附近有修车的吗?”
毛豆仔细看了看,“顾先生,这车……咳,您往前走走,记得抚康巷口有个修皮鞋修伞的,估摸着也能修您这车。”
“好,我去看看,谢谢了。”
“不客气,您走好。”毛豆说完,转身又回了舒宁堂,这年头还有人骑这么破的车,穷屌丝一枚!来舒宁堂消费已经算是打肿脸充胖子了。
顾钧丝毫不介意,虽然一路上引来不少侧目,大帅哥当街推着一辆哐啷作响的和废铁就差一口气的自行车,这反差,不萌、但绝对令人惋惜,这小伙子咋就混成了这模样呢?!
还别说,毛豆推荐的还挺靠谱,修伞的大爷还真顺带修车,一边修还一边和顾钧念叨,还是老东西经用,这辆凤凰看着起码有三十年了,若是让他好好整整,虽然不能像新的一样的,但再用个五六年不成为问题,哪像现在的,看着花里胡哨的,用不了多久就散架了。
瞧瞧,这钢圈可真是好钢做的,当年这大凤凰还是紧俏商品,得凭票买,谁家要是结婚,这还是个大件类,就和现在的宝马车一个道理。当年的钱金贵,一块钱能买不少东西,如今一块钱掉地上估计都没啥人捡,那时候家里有辆凤凰,也算是小康中产阶级了。
顾钧听着直乐,这些事他偶尔听老邓头闲扯过,什么他刚工作那会,一个月才二十块钱的工资,几毛钱就能买包大前门了,现在二十块就一包利群,还是中低档的,这不和抢一样吗?去个菜场,转一圈,一张毛爷爷就没了,一张啊,整一百啊,买一头蒜手都哆嗦,当年钱包里要是有个一百块,那底气可足了,都能去京城溜一圈打个来回了,现在?一百还不够你打车转一圈云城的。
可你要问老邓头,那愿意回到过去不?老邓头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怀旧是回事,真回去过苦日子又是另一回事。
修车的大爷也不知哪只眼睛看着顾钧特顺眼,觉得两人应该有共同话题,配好了气门芯后,还掏出瓶机油给链条上油,一边上还一边继续劝说顾钧把车留给他一天,明天保证他认不出来。
顾钧蹲在那看老头拾掇车子,作为八零后吊车尾的他,有时候还真有点未老先衰的意思,单指心理。也不知受谁的影响,从初中开始就喜欢些老物件,至于什么流行的网络游戏他都只会浅尝即止,从不沉迷,比如现在疯了一样的某款农药,他就不感冒,玩了几次后就卸载了。
不喜欢玩,不代表他水平差,恰恰相反,顾钧玩游戏很有天赋,他的反应和手速都是快于常人的,伊妹儿见识过,后来就常惦记着拉他组队升级,可顾钧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无情拒绝,还敲着桌面痛心疾首地教育伊妹儿,平时追无脑偶像剧就算了,现在还沉迷这些自我YY的游戏中,难怪办事效率越来越低,而且眼见着奔三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伊妹儿当即翻脸,一脚踩上桌子,差点把顾钧正在敲桌面的手给当肉垫了,指着队长的鼻子,伊妹儿怒火难抑地宣告她才刚过二十五!二十五!!不能因为她天资聪颖比别人早两年从大学毕业工龄比同龄人多两年,就污蔑她奔三了!!!那架势,简直能和港剧里的洪兴十三妹有得一拼。
在腿蹲麻之前,顾钧终于和修车大爷达成了共识,将大凤凰留给修车大爷一天,明天下午带五十块钱来取车,大爷不为赚钱,就为一个喜好。
回到局里,顾钧先给城南的‘贾二爷’贾所长去了电话,请他先排查酒店宾馆旅社的外来人口,看看这几天有没有符合受害人特征的人入住过。
伊妹儿和张涛熬了一宿,也没查到和受害人特征相符的失踪人口,顾钧让他俩先去休息三个小时,回来后重点调查受害人被发现的仓库背景,如果罪犯是有意选择那个地方,或许这也是个调查方向。
副队刘子跃前些日子蹲点查案,疲劳过度胃出血住院了,如今刑警队了大事小情顾钧一人抓,好在他这个外来和尚到这里念经也念了四年了,那些起初不服他的人也都被念服了,包括当初针锋相对的刘子跃。
顾钧将任务一一派发下去,然后自己去了郭局那刷存在感,顾钧坚信一点,会叫的猫有奶吃,默默无闻做奉献的伟大是伟大了,但对不起一起熬夜扛活的兄弟姐妹们。
第11章Chapter011
11.姜还是老的辣
郭局一杯新泡的黄山毛峰还未入口,就看见手下大将穿着邹巴巴的衬衫挤进了门,若没记错,这小子昨天好像穿的就是这件。
郭局不动声色,吹吹浮在上面的茶叶,嗅了嗅香气,小心地喝了口滚烫的茶水,斜睨了一眼顾钧,将茶杯放在桌上,手指点了点桌面,“有事?”
“嘿嘿,有,”顾钧露出一丝忸怩之色,扯了扯自己皱巴巴的衬衫,郭局冷哼一声。
“和案子无关的事,我没时间听你啰嗦。”
“领导,不带这样的,马无夜草不肥,”顾钧收起了还未酝酿彻底的羞涩,直接厚脸皮要求道:“队里人手不足,刘副队病了后更加是一个顶两个在用,兄弟们都快绷不住了,一周六天加班,唯一的一天还得随时待命,再这样下去要是有人过劳死了,对局里影响也不好吧?”
“你小子想干嘛?给你们都放假?来,说说看,是想去欧洲啊,还是美洲?只要你小子敢提,我豁出去了,帮你去争取,怎么样?”郭局竖着眉毛瞪着这个一大早就来叫苦的家伙,略动肝火。
“嘿嘿,这我哪敢啊,”顾钧赶紧顺毛捋,一米九的大个子仗着自己五官长得好,居然耍起赖来不令人讨厌,“局长大人啊,昨儿兄弟们又熬了一晚上,临时要找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队里一直都没啥要求,工作吗都辛苦的,谁也没说啥,您看到现在咱们也不是没有眼馋兄弟单位都换了新警车吗?您看,上回就申请的两张按摩沙发啥时能批下来啊?财务处也真是,我又不是要车要房,就要两张沙发,都腻腻歪歪拖着不给办,这可是要伤了兄弟们的心啊,知道的是财务处办事拖拉,不知道还以为是局里不关心同志们的身体健康……”
“不给按摩沙发,就不关心同志们健康了?你们就不打算好好工作了?”郭局眯了眯眼,等着这小子继续演。
顾钧却是神色一整,脸上的嬉笑秒收,认真道:“郭局,从昨天案发到现在,所有的同志都在努力寻找线索,我来此也正是向您汇报情况的,虽然还不成熟,但想先听听您的意见。”
我的嫌疑犯_17
画风转得有点快,郭局愣了下神,“哦,说说看。”
“据调查,可初步推测受害人并非因劫财或劫色而死,罪犯可能早有预谋,根据现场受害人的情况判断,接下来我们要重点排查的不仅仅是宾馆旅店,还有具备中型以上冷冻设施的单位或个人,只是这点我还没有向外透露,还要等待法医处最后的鉴定报告,受害人生前应该经济状况一般,但爱慕虚荣,有可能通过地下器官交易获得非法收入来支持自身多处整容,她应该不是云城本地人,很有可能是短期外来务工人员甚至没有工作,只是为了躲避熟悉的家人朋友好完成她的整容,如果是这种情况,排查将极其困难,受害人很可能在生前已编好了离家出走的理由,这样就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报失踪,排查会陷入僵局……”
“说重点。”郭局敲了敲桌面,顾钧站直身体,理直气壮道:
“工作是人干出来的,队里几台电脑都老化了,开机的时间都能让我院子里跑两圈了,换不了电脑,就给两台按摩沙发,好让加班的兄弟们有个休息的地方。”
“怎么又整出个电脑的事了?”郭局头大,顾钧撇了撇嘴,抱屈道:
“郭局,说出去都没人信,这么漂亮的公安局大楼里,跑的还是五年前的系统!再下去,兄弟们是不是要到后勤领笔记本和圆珠笔办公啊?我在大学上课用的电脑都比这里的强!”
“你那是首都,能和这比?”郭局白眼,顾钧嘟囔道:
“三线城市的刑警就不是人啦,没人心疼,咱还不能自己心疼下自己?”
“你也别跟我这叫苦叫屈了,你小子来四年我头疼四年,这案子要是十天之内破了,按摩沙发和电脑我都给你争取来,真不行老子自掏腰包,总成了吧?关键是要破案,尽快破案!”
“我努力!”
“光努力不行,要保证!”
“领导,这真不能保证,”顾钧往前凑了凑,扯着笑脸讨价还价,“刚才我向您汇报的那些基本属实,云城虽然不大,但这样的筛查任务即使下面的派出所同志协助,也都是大海捞针的难度啊,现在人口流动性这么大,我只能尽量……”
“小钧子,我也知道你为难,但你知道城南这块地牵扯了多少人吗?几任政府都没整治好这片区域,如今又在换届之时,若是有人拿此做文章,背锅的不是别人,是咱们局。难道老张没和你分析过厉害关系?他这个师父做得可不怎么样啊。”
“嘿嘿,嘿嘿,老所长提过两句,”顾钧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脸上的表情便轻微变化了下,郭局低头看桌上文件,似无意又似敲打道:
“年轻人想干事是好事,但有时也得分轻重,去吧,需要局里支持的,尽管来找我,人手不够,可以暂时从下面临时抽调几个人上来。”
“是,郭局。”顾钧不敢再插科打诨了,郭局平时看着和气,但一旦真的惹毛了,那可真是上赶着找死的节奏。
“对了,受害人死亡的相关细节不能外泄,现在网上有些人吃饱了没事干,就爱瞎起哄,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蛊惑人心,别让那些人搅和了。”
“明白!”
郭局的嘴有时也是能和乌鸦一拼的,网络社会,啥事能瞒?!
关于城南无名女尸的各种版本一下子成了云城坊间热议的话题,情杀、劫财劫色、变态报复社会、经济纠纷、拆迁黑幕等等,尤其是拆迁黑幕这个版本发酵得最快,也最让人津津乐道,甚至有人在网上跟帖分析,凶手之所以将受害人放在即将被拆的废弃仓库,就是一种警告和挑衅,甚至是一种暗示,以暴力对抗暴力。
一开始网警还试图删帖,但到了后来也就放弃了,自媒体时代,删不过来,而且越删越会让人觉得这案子里有内幕,谣言之所以能成为谣言,就因为有人愚蠢地想要阻止真相,从而让谣言有了传播的时间和空间。
顾钧作为八#九年生人,自然思想是开放不僵化的,第一时间他就请示了局里,然后让张涛在云城公安局的官网上发布了案情进展,在允许的范围下讲述事实,同时也上传了受害人的照片,希望广大群众提供线索,他还让张涛略煽情的在官宣微博下发上了‘作为警察,眼中只有生命和案情,至于其他的一切都不能阻止他们寻找真相!’
这句话果断引起一片点赞和转发,还有人留言求警察叔叔爆照……然后微博下就歪楼了,重点从关注案情变成了讨论云城警察的颜值,渐渐扩展到了全国,有人还po上了这两年在网络上出现的帅警察的照片,接着又有人开始讨论本城警察的颜值,感慨为啥自己上街从未遇到帅得想让人违章的……
张涛看着越来越离谱的评论乐得直拍桌子,蠢蠢欲动地想把顾钧的照片给发上去,这要是上去了,估计会有许多人想违章了。
第12章Chapter012
12.为博眼球的高中生
坐在他对面的伊妹儿正盘着她两条长腿坐在电脑前搜索冷冻设备资料,大小姐擅长柔道及瑜伽,身体柔韧度异于常人,一张正常人坐着刚好的木椅,愣是让她坐出了一张瑜伽垫的感觉。
架着一副大黑框无度数的眼镜,据说是为了挡辐射,头发相当随意地盘着,是真心随意,盘头发的好像是一根一次性筷子,昨晚熬了一夜,今天白天就凑合睡了几小时的刑警一枝花,明显有往干树枝的方向发展了。
听着对面张涛小童鞋憋不住的笑声,伊妹儿按着鼠标的手没停,只挑了挑眉梢,斜了一眼这位新来的菜鸟小童鞋,漫不经心道:“老大的照片已经用了好多次了,群众都审美疲劳了。”
“什么?学长照片还真放上去过啊?”张涛来了兴致,“在哪?在哪?为什么会被放到网上?”
“小孩子家家的,大惊小怪,”伊妹儿抓过纸笔,将一条信息大概抄了下,继续往下翻找,“咱们老大当初就是因为貌美如花才被郭局看上的,挖过来想放在局门口做景点用的,当时郭局还想借着顾队的颜值弄个相亲角啥的,好顺带解决局里众多单身狗的实际……”
“既然我貌美如花,可你为什么还会狠心拒绝我的追求呢?”门口传来了阴测测的接话,伊妹儿脑袋上的一次性筷子明显一颤,而后在张涛惊愕的眼神中迅速摆出一副受了伤害的小儿女状,转身看向听墙角的顾钧,哀怨道:
“我怕被顾队您的爱慕者的口水给喷死,所以才忍痛拒绝的,您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多苦,我是为了您才来这里工作的,只为了能每天亲眼看见您是活着的……”
“你、你们,”张涛惊悚了,“队长,你和伊姐……”
“哈哈哈,傻小子!”伊妹儿趴在桌上大笑,指着张涛乐道:“我说老大,你上哪找来的学弟,可真单纯啊,你怎么舍得把他给拽到咱们这狼窝里来?”
我的嫌疑犯_18
“这里就你是狼,别人都无害,”顾钧担忧地看着张涛,“小学弟,可别怪师哥没警告你,你这位伊姐向来喜欢小鲜肉,全局上下就她一个重外表忽略内心的狼女,你可要好好保护自己,别被她给叼了。”
“……”张涛无辜躺枪。
“来、来、来,老大,要不你先示范下,怎么被我叼了?”伊妹儿很不雅地甩了个大大的白眼给顾钧,“老头子怎么说?”
“还是十天,不对,现在就八天了。”
“坐着说话不腰疼!”伊妹儿杏眼圆睁,盘着的双腿也放下了,“受害人的线索到现在都毫无头绪,这么短时间怎么查?”
“老头子说这话时,是站着的。”顾钧纵容地看了眼手下贴心得力的女将,这眼神看得张涛内心又起了小八卦,仔细看看,这两人其实还挺配哒。
“让大李他们中午都回来,咱们开个碰头会,把各自了解到的信息汇总分析一下,别无头苍蝇似的浪费时间,涛儿,你就多盯着网上的消息,伊妹儿,你这有查到什么没?”
“根据受害人的身高和现场的姿势,我先将冷冻设备的装置尺寸大小定在了长一米七宽六十公分以上,这种规格冷冻装置普通家庭很少使用,但餐厅、超市、菜市场甚至一些咖啡店蛋糕房都可能使用,这在云城的使用范围还是挺广的,查起来难度很大。”
“辛苦了,继续查,那些特殊行业的也不能漏了,重点可以先私人后公用。”
伊妹儿一怔,而后立即明白,伸手在纸上记下了几个字,“老大,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顾钧摇了摇头,“还没,这是我猜的,等兄弟们都齐了,再一起讨论讨论。涛儿,你定时把协查的消息重新发布一次,否则楼能歪到外太空去。”
“明白,”张涛将视线投回到电脑上,正巧跳出一条留言,张涛猛地一震,“队长,快来看!”
那个死掉的女的被人剁掉了一根手指。
哇靠!楼上的,你怎么知道的?
同问1!剁的是哪根手指?
是不是因为那个女的戴了很值钱的戒指啊?
难道真是情杀?女的闹分手,男的一怒之下杀了女的,然后要抢回送出去的戒指?
楼上的兄弟,脑洞也太快了吧……
你怎么知道楼上的是兄弟,而不是姐妹呢?
同意楼上的!楼上的楼上和再楼上估计有奸情……哈哈哈……
“快查这条消息的IP地址!”顾钧眉心微蹙,细节已经走漏了?
那女的压根不是本地人,估计警察也查不出来什么的!
哇靠!楼上的,你家是不是开警局的?
同问1!透露下,这女的是不被那什么了……
切,虚伪!楼上的,直接问,那个女的是不是被强#暴了!
会不会是做小姐的?城南那片现在可乱了。
屁!城南哪里乱了?你来这里找过小姐?!
妈蛋!上面那个是不是直男癌?!一听是个女的,就觉得人家是做小姐的?!
IP地址是城南的一家网吧,不难查,可等张涛赶过去时,人早就走了,网吧里人来人往的,根据IP地址链接,网吧老板确认是哪台电脑,但电脑前的人却已换过了,刚才坐在这里玩的人已经结账走人,只记得是个小年轻,没什么特色,倒像是附近的高中生或者是刚来打工的小年轻,来网吧玩玩游戏聊聊天的,一点都不杀马特,也不嘻哈另类。
这人来过几次,若是再见到肯定能认识,但具体叫什么住哪里就不知道了,说到底,这一片也是个随时会拆的地,许多规定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人来玩个游戏聊个天,你还真每次让人出具身份证?!
张涛也懒得和网吧老板废话,要看监控,老板堆着笑脸直抱歉,那片区域的监控上周坏了,一直没得空去修……看着店里还剩下的两个监控头都摇摇晃晃的随时要掉下来的架势,估计也是摆设了,这网吧里就十几台老电脑和脏旧的沙发椅子,确实是一副随时关门的模样,你还指望老板花钱修缮?
憋闷了一口气的张涛走出网吧,四下观察,脸上郁闷一扫而空,感谢这几年的天网发展,遍布大街小巷的监控头现在起了关键作用。
一个小时后张涛就找到了刚才在网吧里发消息的人,还真是一个高中生,翘课出来玩电脑,他发那两句话纯粹是好玩,并无其他目的,因为他表哥刚好是那日参与现场维持秩序的民警,他听到了一些,今天在网吧里和朋友玩游戏聊天,然后突然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就发了那两句话。
张涛仔细询问后,发现这男孩真是为了搏人眼球才发的,只好教育了几句,问清了他表哥的姓名和所在的派出所后,就让男孩回学校去了。
那个民警表哥是贾所长那儿的,顾钧一个电话追过去,‘贾二爷’举着电话把那人叫到跟前一顿臭骂,顾钧隔着电话都听得暗自感慨,这‘贾二爷’该是跟《九品芝麻官》里的周星驰一样,对着河水练过的吧?!
‘贾二爷’骂完让那民警滚蛋后,匀了匀气息,对着电话说道:“顾队,这小伙子才来没多久,年轻没经验,也没人提醒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会我再教育教育他,肯定没下次了。”
顾钧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个狐狸,摆明了是说我大惊小怪了,“呵呵,贾所长,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查案吗,难免有时细致了些,也请那些兄弟们别往心里去,都是一家人,哪来的保密不保密的,这不还要城南的兄弟们帮着查受害人的线索吗?我也是担心万一有人借题发挥,今天我还吃了郭局一顿批呢,说是让我闭紧嘴别给网上漏料,呵呵,理解理解哈,辛苦二爷您多担待啊。”
“你个小狐狸!”贾所长电话那头气乐了,“行了,你也别拿这些话来寒碜我了,是我没教育好那帮兔崽子们,你也别拿郭局来压我,该查的我这儿肯定不会给你漏一粒芝麻!这,满意了吧?”
我的嫌疑犯_19
“嘿嘿,还是二爷仗义!”顾钧笑眯眯地放下电话,笑意却未达眼底,不与无关人员谈论任何案情,这是基本守则,难道还需要特别提醒教育?!
第13章Chapter013
13.张涛小童鞋的第一次
别以为城南脏乱,就是云城最不受待见的地方,恰恰相反,城南放在过去是云城最热闹繁华的地方,也就是常说的老城区,反倒是如今干净繁华的城北区是后来开发的新区,这其实也很好理解,你现在走出国门也找不到几个城市能比上海繁华现代了,就连纽约看着也逊色陈旧许多,后浪拍前浪的事,不仅仅发生在人身上。
城南旧城改造提了都十几年了,但始终雷声大雨点小,种种原因,但最根本的原因是拆不起!这里是云城的根,说不定哪个小破院子里就能给你扯出一段两三百年的历史,或者给你整出一棵百年以上的具有保护价值的老树,开发商们都眼红这块云城真正中心地块,但却又没有哪个开发商吃得消接下这盘子,曾经有外来的开发商不了解行情,踩了进去,结果扯皮扯了三年都没能把拆迁的事搞定,最后倒付了笔违约款主动撤出了这个泥潭。
小二十年了,换了四五届市政府领导班子,每一任上任初始,都信心满满地想将城南旧城改造做成自己政绩上漂亮的一笔,可结果却是惹来一堆麻烦,老城区里,在你不注意的犄角旮旯里,说不定就藏着错综复杂能将人困死在其中的利益人情关系网。
即使大部分有门路的或者有些背景的人都得到了想要的置换离开了,但剩下的那些人当中只要有一小部分人敢豁的出去争和闹,这事就是个遥遥无期的累赘。
废旧仓库原先所属的公司查到了,是家私营企业,老板姓刘,早年就是做修车行的,后来开始买卖些汽配零件,生意不算大,在云城也就算一般的中产吧,刘老板一家早在两年前就搬离了城南,在城北最好的地段重新置业并转行做了餐馆,线上线下一块做,生意也算不错。这里荒废快一年多了,没和什么人结过仇,就算真有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也不会有人拿一个实际上已经不属于他的废旧仓库做文章,刘老板也不认识被害人。
连着仓库及附近的一片地,早在两年前就被政府给规划了,据传是要这片建设一个大型的商业中心,政府及民营资本共同投资,还会引进国外高端星级酒店,蓝图很宏大,但是墙上的拆字都被红漆描摹了数遍了,还没等到奠基动工的日子。
以前修车行和汽配店的员工也都散得差不多了,能找到的人也都询问过了,没见过受害人,在他们的口中刘老板基本上也算是个和气好说话的人,所以不太可能是有人会故意整他,大概真就是倒霉,碰到了这本和他无关却偏偏又能让人捕风捉影的糟心事。
汽车站、火车站正在查,但人流量实在太大了,基本不能抱太多希望,要是把这一周的监控都调出来找,估计云城公安局什么事也不用干了,所有人上阵看监视器都看不过来。
根据有限的线索和现场并没有发现车辆进出的痕迹,调查的主要范围还是集中在了仓库方圆数里,这也是此案目前很关键的一个疑点,就是凶手是利用什么交通工具将受害人移到仓库的?
仓库附近平时除了几个拾荒的流浪汉会经过外,并不会有其他社会车辆进出,可凶手总不是自己将受害人扛抱到仓库的吧?凶手是用了什么方法消除了他在仓库外的痕迹?尤其是运输工具的痕迹?
如果是靠天气,云城在十天前是下过一场大雨,但如果是十天前凶手就将受害人放到那里,按现在的温度,受害人早就高度腐败了。
白板上写了许多零散的信息,办公室里几个老爷们加伊妹儿都双目灼灼地瞧着顾钧,那眼神就好像是说,有这些鸡零狗碎的信息,老大你应该就能抓到凶手了吧……
张涛小童鞋也眨着纯真明亮的双眼紧盯着学长,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虽然报到后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已给了他数次打击,但他还是迷之信任他的学长,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和学长一起办案。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抽烟的不抽烟的,反正也没区别了,一手烟和二手烟共同进退。
顾钧盯着被磁钉黏在白板角落里受害人的照片,五官在他眼中已无存在的意义,他研究的是受害人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全然放松的神情,这种放松的程度甚至超过了许多人安睡在自家的床上。
她与凶手认识?甚至关系紧密?郑斌说受害人是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窒息而亡,如果是因为疾病突然发作,受害人的表情又怎么会如此放松?
“顾队,你在想什么?”伊妹儿打破了沉默,“现在这么点线索,下面派出所的同志们也没查到什么有效的信息,接下来该怎么做?”
顾钧将目光从白板上移开,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尖,视线飘向了张涛,“涛儿,你先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你是这里除我之外唯一去过现场的。”
张涛倏地瞪大眼睛,紧张地看着顾钧,而后在同事们瞬间被聚焦到他身上的视线中尴尬地轻咳了几声,小声道:“我、我……”
“我什么我!大点声!”伊妹儿伸手敲了敲桌面,然后很潇洒地将头上的那根筷子给拔了下来,在众人熟视无睹的目光中熟练地将有些散乱的长发重新盘起,那根筷子再次插入发髻中,“我说涛儿,别羞答答的跟个大姑娘似的。”
“大姑娘要都像你这样,我觉得张涛还真不能学,”一旁的大李埋汰了句,“张涛,顾队让你说,你就大胆说,咱们这里谁不是从第一次熬过来的,没啥丢脸的。”
张涛感激地看了眼相比而言说话办事都比较正经靠谱的大李,犹豫了下斟酌道:“从案发现场第一眼观察来看,现场四周没有打斗挣扎痕迹,加上受害人的衣着等因素,我们初步判断仓库并非第一案发现场,可如今又无法找到凶手搬动受害人的交通工具,仓库内外都是硬土地而非水泥地,脚印和车印都是很容易留下却不容易清除……我、我觉得现在查找受害人身份是关键,但弄清楚凶手究竟实在怎么将人给弄到那的也是关键,这可能有助于我们缩小排查范围,还有受害人真正的死亡时间。”
“这个我们都知道,”余一非皱着眉插嘴道:“有没有点实际的想法?”
被比自己资格老了小十年的前辈用略带不满的口气询问,张涛又有点紧张了,“我、我……”
“涛儿,没事,慢慢说,”顾钧斜靠着办公桌,“老余,急啥?”
余一非尴尬笑了笑,“小张,你继续,我就这脾气。”
得到学长支持,张涛信心足了点,悄悄坐直身体,指了指白板右上角写着十天前大雨的信息,“如果受害人是十天前就被藏在那里的呢?一场大雨消除了所有痕迹……”
第14章Chapter014
14.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
我的嫌疑犯_20
“这说不通,”大李打断了张涛的假设,“首先如果是十天前受害人就在仓库中,这么久才被发现已是不合理,还有尸体腐败的程度也对不上……”
“藏?”顾钧剑眉一挑,“有点意思,涛儿,你怎么想的?”
“是这样,我记得以前看过一本电影,名字忘了,说的就是心理上有些偏执的凶手做事往往很有计划,他将第一现场做成了第二现场……”
“伊妹儿,联系那个刘老板,他的仓库废旧设备里有没有冷藏设备?把能进出这个仓库的人员再排查一遍……哦,去电力局查一下……”
“电力局?”余一非一脸疑惑,顾钧则瞧着张涛,张涛兴奋的两眼放光,直点头道:
“明白!如果废旧仓库那里这段时间有耗电,就有可能猜想成立!”
“反应不错,继续保持,”顾钧伸手拍了拍张涛的肩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这思路有点意思,如果仓库不是第二现场而是第一案发现场,那排查范围也能缩小了,起码凶手是对这一带极其熟悉的人才对。继续加油,师兄看好你呦。”
“谢谢师兄!”张涛说话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没好意思笑,新人都这样,充满了热情和激情。
“涛儿这思路不错,这个伊妹儿协助他一起跟进,其他人还是要继续排查受害人的身份,下面所里的配合工作,郭局已经打过招呼了,另外,谁跑一趟医院,看望一下刘副队,再顺便找人咨询下什么药#物能让人失去意识却又不会残留在体内?或者有什么方法可以做到这点?”
“我去,”伊妹儿站起身,“顾队,你这话原本的顺序是倒过来的吧,看刘副队才是顺便吧?第一人民医院我有同学在那,我去比较方便。”
“那好,就你去了,”顾钧了一眼伊妹儿的形象,“你打算就插着一根筷子去?要不我再送你根,凑成一双也好找刘副队一起吃个饭啥的?”
“切,本姑娘去见老同学,怎么可能输阵?!”伊妹儿对着手机屏幕看了看,“啧啧啧,好好的一朵娇花愣是被你们摧残成了干花了。”
“伊妹儿,你是冲着刘副队啊,还是你那老同学?是男的吧?”
“你管得着吗?大李,你可是有媳妇的人了,”伊妹儿抬了抬下巴,“没戏了哈。”
“哎呦,这么说,还真是假公济私啊,来来来,给哥哥看看,那同学长啥样?哥哥们给你把把关。”办公室里方才的严肃认真很有深度的探讨立即转成了八卦风。
顾钧没加入,也没想把歪掉的楼给扳正回来,咬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顾钧安静地瞧着白板上黑色的字体,‘刑侦有时候并不仅仅是刑侦,更多的是你对这个社会的了解和融合度,当一个人从心里笃定他就代表着正义时,他就已失去了判断这个社会是非的能力,而当一个人无法用别人的位置去思考时,他注定了不会是一个好的刑侦人员。’
这还是大学时一个外来的客座教授在一次公开课上讲的,当时顾钧和许多大一新生一样,认为这是这个教授哗众取宠吸引眼球的一种说法,如果警察都不能代表正义,那谁来代表?他们就是对付犯罪的,怎么就不能判断这社会的是非了?
毕业到现在,顾钧对这个职业的敬畏感愈发地深重了,可留给外人的印象却是他越来越轻飘没个稳重样了,许多人无法理解的是,最能表达沉重的方式往往是喜剧,否则就会失衡。
舒宁堂今天预约很满,林泽从早上七点开始就一直没停过,连做了四个客人都过了十二点还没时间吃中饭,等最后一根针从这位客人的背上拔下时,林泽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酸胀的腰背,身上也隐隐地冒出了虚汗。
客人从按摩床上起身,满意地转了转松快了许多的腰背,换好衣服从皮夹里摸出一张一百块放在了按摩床边上的纸盒里,“小林,辛苦了,这一百块给你做小费了。”
“谢谢成先生。”林泽朝着声音的方向温和地谢道:“成先生,刚做完针灸记得避免受凉吹风和洗澡,免得湿寒之气入体。”
“有数了,小林啊,你也累一上午了,赶紧去吃饭吧,都怪我,害你到现在都没吃上饭。”
“没事,成先生,我们习惯了。”林泽按了下腰间的报时器,十二点四十五,一点已有客人预约在那了。
送客人到楼梯口,林泽折回按摩间,打开小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套新的铺巾将按摩床上的给替换了,然后将针灸盒收好,下一个客人只做推拿。
楼下已传来了阿峰迎接客人的声音,等客人签名换鞋换衣服,最多也就五分钟时间,林泽揉了揉有些难受的胃,靠着沙发背闭眼调整了下,楼梯上已传来了脚步声。
客人是昨天毛豆接单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疏忽,今天阿峰一查预约单,毛豆居然替林泽约了九位客人,每位客人一个小时或一个半小时,林泽的班是从早上七点到下午五点,十个小时中间就算一分钟都不休息,这九个客人也做不完。
按毛豆的说法这些客人都指名要阿泽做,前两天阿泽休息,已经让这些客人空等了,现在总不能再拒绝吧?阿泽就辛苦一下,加一下班吧。
听了阿峰的转述,林泽也只是笑笑,告诉阿峰自己加班没事,反正休息了两天也正好有劲没地方使,今天多做点,明天就能轻松点了。
阿峰也没办法,别看舒宁堂这么一个养生馆,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和竞争,林泽人长得好脾气也好技术更好,客人确实喜欢找他,给的小费也高,这势必会让其他的技师眼红,毛豆的堂兄也是这里的技师,和林泽一样也能给人做针灸,但点他钟的客人就是少。
上来的客人是位女客,也是这里的常客了,她纯粹就是为了保养身体疏通经络,另外指着这样的按摩帮助维持体型,别看是位女客,因为她常年做按摩,很受力,做她不比做一个男人省力。
女客一走进房间,声音就不低,“哎呦,小林啊,听说你前两天被人打了,没事吧?”
“谢姐,我没事,今年您想重点针对哪放松?”林泽从小柜子里又拿出一个小枕头放在按摩床上,女客一看满意道:
“小林啊,你可真是细心,上回我说这个枕头比较舒服,你就记住了。”
“客人的要求当然重要,谢姐,上回做过之后肩膀好些了吗?”
“好多了,小林啊,今天要不还是多做做肩颈,晚上约了人打麻将,我得做足准备了。”
“好的,那我就在肩颈上多花些时间,谢姐,您先躺下吧。”林泽将自己的手搓搓热,细长有力的手指开始按摩客人的肩颈和头部。
不一会,这位谢姐就舒服地小睡了过去,微微发出鼾声,林泽一丝不苟地继续按摩着,只是脸上的神情空茫且疏离,方才温和礼貌的笑容已从脸上剥离。
我的嫌疑犯_21
第15章Chapter015
15.一地乱麻
不远处的市公安局已加了数天班的刑警兄弟们也笑不出来了,法医那的正式验尸报告出来了,情况和当时郑斌告诉顾钧的差不多,唯一多了样确认的信息就是受害人并无脏器性可置人死命的疾病,确实做过肾脏摘除手术,经过电脑复原,肿胀的五官恢复原貌后,受害人整形后的容貌称得上秀丽二字,还没整到千篇一律的网红脸,骨龄测出受害人年纪在二十八到三十二之间,无孕史,DNA报告也暂时找不到匹配的信息,受害人或其直系亲属都未有前科案底,所以警方档案库中没有相关的资料。
张涛那查访到的消息是仓库里并没有符合要求的冷藏设备,电力局那里也没有耗电记录,郑斌和伊妹儿的同学都表示目前应该还没有什么药物能在体内丝毫不留痕迹,尤其是受害人死亡后,新陈代谢停止,残留在血液中的药物更不容易分解挥发。
现在的情况是感觉信息越来越多,但谜团也越来越多,更加的扑朔迷离。
城南派出所那儿虽然排查到有人曾经见过受害人进出过便利店,但具体住哪叫什么并不清楚,从便利店附近的监控录像追踪,追踪到受害人进过一家快捷酒店,追查却发现她用的是□□登记入住的,而且两周前就退房了,根据服务员的回忆,受害人是单独入住单独离开的,随身就一个大概24吋的行李箱,平时总带着一顶宽檐的帽子,长发也是挂在脸颊两侧,不仔细看不太能看清长相,其实这女孩长得挺好看的,不知道为什么总捂得这么严实。
没发现她退房时有什么不妥,安安静静地等着退房,房间是通过网上订的,也是用了那张□□,到店后付的是现金,就因为这点服务员才记住了她,毕竟现在用现金的人越来越少,尤其是年轻人,不是卡就是微信支付宝的,很少有人再在钱包里放上几千块出门了。
受害人在这家号称两星级的快捷酒店住了四天,也没见她带过陌生人进出,她经常会一人坐在大堂吧角落里抱着手机上网,房间里有免费的wifi,但信号不好,只有大堂吧这里信号比较好,这也是酒店故意的,坐这不是免费的你最起码要点杯咖啡或茶,贵倒也不贵,十五到三十的价位,那女的就经常点杯茶,一坐就一晚上,手机一直连着充电宝,感觉有点像网瘾一族。
这么算下来,时间基本和报告吻合上了,就是受害人离开酒店后没过多久就遇害了,她离开酒店是去见人还是离开云城?
这边在调查,外面的消息也不断在更新,有真有假,但传得最多的是凶手是个心理变态,否则怎么会将人冷冻起来……一座城市有犯罪很正常,但如果犯罪之人是个变态杀人犯,那就会极大地冲击老百姓的神经,一时间舆论甚嚣尘上,指责警察无能的、批评云城治安的,还有许多人跳出来分析正是贫富差距巨大才造成了越来越多人心理扭曲的,正是政
府行为失当才会让社会发展走向了畸形。
郭局办公室已经接到了好几通市委办公室了解情况的电话,督促破案,以免造成更大的社会负面影响,还有既然案件还在侦查之中,为何外面流传的细节会如此详尽?!这本身就是公安系统的失职!连自己内部纪律都管不好,让市里怎么放心将云城的治安交给你们?
郭局心里一边骂娘,一边应付市里的压力,这两天烟都多抽了两包。
顾钧也不轻松,郭局上面受了压力,自然要到他这里减压,一老一少互吐苦水之后,也是略无语,你说现在有什么东西还能成秘密的?就算你真的把系统里的警察都管好了,可那么多协警你怎么管?如今都是全民自媒体时代了,你走路上不小心摔一跤,都有可能成为网络热门视频。
算算时间连一周都不到了,却连受害人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这确实有点打击人,顾钧回到办公室时,看到的就是几个挂着黑眼圈的兄弟们一脸颓唐疲倦,口中国骂出现的频率前所未有的高。
“你们这是准备熏肉过年啊?”顾钧皱眉摆了摆手,办公室里都快能腾云驾雾了,“赶紧把窗开开,老子可不想事没干完,先被你们给祸害了。”
“顾队,不抽烟扛不住啊,”余一非揉了揉通红的眼睛,“都说天网覆盖全城了,可死角还是这么多,都查了一晚上了,也没发现受害人更多的行踪,我都快瞪瞎了。”
“你们把手上的活先放放,咱们再来理一理,”顾钧走到白板前,在一块空白的地方写上了吴秀秀三个字,正是受害人用的□□上的名字,办公室里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顾钧这。
顾钧用笔点了点‘吴秀秀’这三个字,“我们暂时就用这个名字代替受害人,我来说一下我的看法,从目前调查来的情况来看,吴秀秀很可能是个性格内向且有些自卑的女孩,她交友不多,甚至患有一定的社交障碍,但从小所受的教育应该属于比较传统且规矩的那种,她可能因为容貌的问题受到过不公正的对待,所以才决心做整形来改变,但整形后她又怕被人发现或者说她依旧是自卑的,所以平时都以长发或帽子遮掩,吴秀秀很可能是用卖肾的钱去完成了她的整形手术,而这一切都应该不会让家里人知道,但这前后时间最短也有半年,现在是五月份,倒推回去,也就是她在去年春节前就开始了,那么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让她的家人对她春节都不回家不表示质疑?”
“如果她是孤儿呢?”大梁插嘴问道:“如果她本来就没有这些关系呢?”
“对,这个假设同样成立,但如果她在原本的城市中没有可避讳的人,她为何会来到云城?吴秀秀,”顾钧再次点了下白板上写下的名字,“这个身份证是真的,只是上面的吴秀秀并不是受害人,但受害人应该已经用了这张身份证一段时间了,所以追查这个身份证的痕迹同样能帮助构建受害人的环境。这个‘吴秀秀’来云城很可能是来见人的,而这个人最大可能是通过网上认识的。”
“网恋?”伊妹儿瞪圆了眼珠子,“不会吧?她也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
“这个‘吴秀秀’在这方面或许还不如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来得成熟,你没仔细看报告?”顾钧略停顿了下,“她来云城见的可能是她以为的初恋。”
临近五点时,林泽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时间,下一个客人要半个小时后才来,林泽揉着自己酸疼的手腕脸色有些苍白地靠在沙发中休息,阿峰帮他热的一碗粥还放在一边,一口未动,饿过头了就不觉得饿了。
这个时间点也是整个舒宁堂最空闲的,按摩技师们都能趁这个时间吃点休息一下,听听电视聊聊八卦,技师中有些人的眼睛并没有问题,这里也不是盲人按摩店,好像毛豆的堂哥就是健全人,他是正规中医学院毕业出来的,这也是他特别不服气一个眼睛不方便的林泽更受客人的喜欢和信任的原因,很难说今天这种排班有没有故意的成分在,但店里很多人都知道他和林泽之间不对付。
电视声音放的很大,正在播报云城当地新闻,林泽蜷缩在沙发一角昏昏欲睡,有些低血糖了,可闻着四周飘出的各种食物的味道,却又没有一点食欲,小时候还有人能逼他吃,如今也没人会逼他了。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头要垂下来时,电视里突然传出了女播音员清晰响亮的声音,“近日发生在城南大宁路废旧仓库中的凶杀案据云城警方透露已有了新突破,受害人在被害前入住的酒店及相关行踪警方已掌握,目前正在进一步调查,警方也希望广大群众积极提供有效线索,尽早协助警方破案,还云城一片安宁,受害人曾经入住……”
第16章Chapter016
16.睡着的老虎也是摸不得的
新闻突然断了,接着传来的是另一个台的娱乐新闻报道。
“喂,干嘛换台啊?还没看到这女的长什么样呢?”说话的是胖三,按摩师,三胞胎中的老三加上体型偏胖,胖三就成了他的绰号了。
“有什么好看的?一个死人的照片看了,你不怕做噩梦啊?”接话的是阿峰,“现在天天不是这里抢劫了,就是那里杀人了,也真是的,越看越糟心。”
电视里的声音又换了,这回是一个广告,应该是又有人换台了,“哎,刘医师,你到底要看什么节目啊?”胖三不乐意了,“刚才那个女明星不是挺好看的吗?”
我的嫌疑犯_22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冷哼了声,“都是整容出来的,假的,有什么好看的?”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整出来的?”阿峰似乎挺好奇,“刘医师,现在这些明星有没有整容,是不是你一看就能看出来?”
“差不多吧,”被称为刘医师的人略得意道:“你们大概是看不出,但像我们这种专业的,基本上一看就看出来了,就刚才那个女的,鼻子和下巴都是假的,丑死了,你还说好看。”
“哎,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都整成一样都快看吐了,”胖三跟着吐槽,“老子现在看一本电影,看到最后都没看明白那女的究竟是谁?里面几个女的都长一样,跟看鬼片似的……”
“人家就算是鬼,拍一电影赚的钱是你胖三这辈子都赚不到的,行了,赶紧吃饭吧,一会客人就要来了,胖三,你晚上还有一个,刘医师,你还有三个,小丁一个,阿泽两个,再后面就该是夜班的事了。”阿峰翻着预约表,清点着剩下的预约客人,“胖三约的是六点,刘医生也是六点,小丁和阿泽都是五点半……还有十五分钟,都抓紧了,再给五分钟时间吃饭,然后就收起来,免得客人到了,这里都是饭菜味。”
“行了,知道了,”刘医师慢吞吞道:“阿峰,这里就属你话多,行了,我吃完了,趁还有时间我先去休息一会。”
影子晃动,碗筷叮当作响,林泽收了收腿,因为他感觉到有人要从他身前走过,正是那个喜欢让人称他为‘刘医师’的,也就是毛豆的堂哥。
刘医师经过时停顿了下,看了眼没有动过的粥,“阿峰,看来你弄的东西有人不喜欢吃啊,还真是浪费啊。”
林泽没出声,倒是阿峰走了过来,端起粥碗,“哎,阿泽估计也是累了,这粥也冷了,待会想吃了再热热,不会浪费的,大不了我当夜宵啊。”
“哼……”刘医师也没再多说什么,冷哼一声走了。
“阿泽,他就这脾气,对谁都这样,”阿峰有些担心地看着脸色不太好的林泽,“阿泽,是不是头上的伤还没好?如果真的不舒服,我和客人商量下,改天或者换人做?”
“没事,我就是好久没有一天做这么多客人了,有点不习惯,”林泽疲倦地冲着阿峰笑了笑,“谢谢你阿峰,这粥一会我再吃吧,现在不饿。”
“行,一会你饿了,我再帮你热热,如果身体不舒服可别硬撑,明天我只给你约了四个客人,其他的都往后推了。”
“嗯,谢谢!”林泽冲着阿峰的影子眨了眨眼,阿峰对他一直都很照顾,只可惜他看不清他的长相。
顾钧推开舒宁堂的门已经临近七点,原本上周就要做的针灸都拖了快一周了,他左腿曾经受过伤,当时是在山里抓捕逃犯,他和逃犯从山上一起滚下,眼看着逃犯的脑袋就要撞到岩石上,顾钧愣是用自己的腿挡了过去,逃犯吓懵了,顾钧趁机将他和自己铐在了一起,拖着一条伤腿等着救援。
那个逃犯估计也没想到一个警察会这么做,不知是不是受了触动,倒也老老实实地一起等,甚至还帮顾钧包扎伤口……结果等救援到的时候,这两人已你一句我一言地聊得极为起劲,不像逃犯和警察,倒像两个在山中迷路的驴友。
逃犯被带回去后,很主动地交代了他的问题,他的出逃是有人背后策划的,因为他手中有许多人的秘密,这个案子后来也轰动一时,因为这人的落网牵扯出来一大串,甚至有些省里的领导都落马了,顾钧也因此立了大功,有人开玩笑说顾钧那一腿是金腿,立功、升级都靠那一腿。
可只有真正关心他的人知道,顾钧的左腿留下了后遗症,平时看不出,但受了湿寒或劳累过度后,左腿伤处就会钻心的疼,有时候膝盖还会肿,不是老寒腿胜似老寒腿。
人体就是这么小气,再好的外来品都不如原装的,哪怕你特别有钱能换掉身上许多零器件,可就是不如原来的好用。
云城气候偏暖,但雨季长冬天也属阴冷,这种时候顾钧就有点蔫了,大长腿上得多绑一个护膝,感觉就跟《还珠格格》里那块‘跪的容易’似的,很是影响秀长腿,紧身牛仔裤在这个时间段都只能憋屈地躲在衣柜里。
贴过膏药、做过物理治疗、也泡过药酒甚至用过偏方,但都收效一般,该发作时一次没少,而且从没有个准点,这就跟他身上绑了个□□似的,不知道哪天抽疯引爆的时候,他顾钧顾大队正和歹徒做着殊死搏斗,那可真是要歇菜的节奏了。
若是换做了别人,或许也就因这伤要退居二线了,可顾钧受伤时才二十六岁,莫说他不肯,就连一直对他青眼有加的郭局也不舍得啊,这小子有脑子有冲劲还不在乎功利,他就想做个简单纯粹的很牛逼的警察,这一点放在现在可真是宝贝啊。
扯远了……顾钧三个月前撞上了林泽,林泽的一句话就让顾钧产生了兴趣,他很想知道这个小帅哥是怎么知道他腿有问题的,结果就找到了舒宁堂,主动让林泽给扎了,扎得他龇牙咧嘴的,可扎完了感觉还真挺舒服,于是顾钧就从有限的钱包中掏出了一笔他得存好几个月的钱办了卡。
一周一次,或两周一次,顾钧没个准点,林泽也不规定。
林泽也不会像别人那样向客人强调按疗程来做的重要性,他做事安静,顾钧也喜欢这样,他在林泽这里可以很快就入睡,直到扎针时才会醒。
顾钧是林泽今天最后一个客人,前几天在城东派出所的事,让两人都有些尴尬,不过好在顾钧很快就在头部按摩放松中睡着了。
顾钧睡觉很轻,除了呼吸声变得悠长点外,几乎没有其他动静,很难想象这么个大高个的男人睡着的时候不打鼾,两只手也是安安静静地搭在自己的肚子上,和平时四六不着的坏痞样还真是反差巨大。
只是顾钧从不在不熟悉的人面前睡觉,林泽不算熟悉,可林泽看不见。
林泽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压地这个睡着的男人的头上,这里是百会穴,这里是太阳穴,这人的额头很饱满,眉骨也挺,这样的人眼睛应该会比较深邃。
肩膀很宽,肌肉也结实但不硬,只是这人肩颈后侧的肌肉比较紧,看来最近是没休息好,再往里两寸,就是脆弱的喉骨……
林泽的手猛地被抓住了,抓他手的手掌很热、带着薄茧的粗砺,“今天按摩的手法换过了?”
顾钧的声音中没有一丝的朦胧睡意,磁性的嗓音清醒而直接,“林泽,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请教你?”
林泽微微用力抽回了手,长睫颤了颤,“我的服务中不包括回答客人的问题。”
“可你欠我一个人情,你应该不会介意还吧?”顾钧没动,他就躺着微微抬头看着坐在他头后方的林泽,林泽清澈的眼睛低垂着,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第17章Chapter017
我的嫌疑犯_23
17.蛋挞的滋味好吗
临街的蛋糕房还开着,是一家小有名气的网红店,里面的慕斯蛋糕和红豆奶茶非常有名。
当顾钧牵着林泽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蛋糕房里还有不少顾客,见两个帅哥牵手而入,都齐刷刷地瞧了过来,眼神表达出许多意思。
柜台里站着一对年轻的男女,是情侣,这家店就是这对情侣合开的,男孩先看到了宽阔的胸膛,微微抬头才看见一张剑眉斜飞五官英挺的脸。
“先生,请问要点什么?”
“阿泽?”一旁的女孩一抬头看见了跟在顾钧身后的林泽,“你怎么过来了?你也喜欢吃甜点?”
“你认识他?”男孩很意外,偏头看了眼莫名兴奋的女朋友,女孩的眼睛很灵动,骨碌碌地在林泽脸上转了几转,小激动道:
“就是那个我和你提过的男孩啊,小美手机里还有他的照片的那个啊……”
“哦,是他啊,他不是眼睛……”
“嘘!”女孩敲了下男孩的背,“不准没礼貌,阿泽,是你吧?”
“我叫林泽,不知道是不是你认识的‘阿泽’?”林泽弯了弯唇角,将手从顾钧的手中抽出。
“肯定是啦,”女孩很开朗,“难得你能光顾我们的小店,今天给你打五折哦,你看看……哦,对不起,我们店里巧克力慕斯最出名,还有乳酪起司蛋糕也很不错哦,如果你点这两款,推荐你配蜂蜜百香果热饮,微酸刚好抵消浓厚的口感,怎么吃都不会腻哦,如果不喜欢甜的,我们这里还有现烤的香蒜面包和肉松包……”
“我都可以,看这位先生想吃什么吧。”林泽淡淡地打断了女孩热情的推荐,微微侧身偏向顾钧的方向,“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顾先生,您自便吧,我只需要一杯热茶就行。”
“帅哥,你是阿泽的朋友,也给你五折优惠哦,”女孩两眼放光地盯着顾钧,艾玛,这两帅哥还真是各有各的帅啊,一个是很想揉进怀里的小奶狗,想要好好疼爱一把,一个是恨不得他身边小鸟依人的是自己,男友力爆棚啊。
一旁男孩的脸色略黑,都已经装咳了好几声了,自己的女朋友却一个眼神都没甩回来!尼玛!究竟谁才是你男朋友!
蓝瘦、香菇……这两魔性的词跳跃在男孩面前。
顾钧扫了眼柜台后挂着的餐单,“这儿可以刷卡吗?”
“可以,支付宝或微信也行。”女孩主动走到收银柜后面,将男朋友挤到一边,男孩不爽地瞪了眼顾钧,没事长这么高干嘛?做电线杆等着贴小广告啊!
“一杯拿铁、三分甜,一杯你推荐的蜂蜜百香果茶,一块巧克力慕斯、一份三明治,嗯,再加两个蛋挞。”顾钧点单很快,丝毫没有纠结。
女孩霹雳吧啦地输入,一边输入一边重复,最后说道:“先生,一共是78块,打完五折后39块,刷卡?”
“现金。”顾钧直接从裤口袋中摸出一张五十块,他今天身上就带了这五十块的现金和一张放在钥匙包里的卡,钱包扔办公室抽屉里了,嫌钱包累赘,但职业关系,顾钧也很少用手机支付,像他们这种职业是不适合将自己的习惯喜好及经常出入消费的场所交给那些大数据分析然后做成报告发送给你完全不知道的各种机构和公司甚至个人的。
“找您钱,大概需要五分钟,一会我给您送过来。”
“谢谢。”顾钧接过零钱,回身瞧了眼,伸手扶住林泽的左臂,往角落里的一张空桌走去,林泽极力克制着,但脸上还是流露出了几分茫然和难堪,完全陌生的环境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怕撞到什么东西或人。
店里的客人看到这一幕,眼中无一例外地都露出了几分惋惜之意,原来这小帅哥是个盲人,哎,可惜了。
顾钧扶着林泽坐下,“我以为你经常来这里。”
“这附近我就知道这家店。”林泽摸了摸身下的椅子,是个小沙发椅,边上有半圆的扶手,后背不高,但挺舒服。
“抱歉。”林泽刚才流露出的尴尬和不安让顾钧意识到他忽略了林泽的感受,一个陌生的环境对于眼前只有光影的林泽而言是个很大的挑战。
“没关系,”林泽双手靠在扶手上,可手指尖轻轻搭在桌子上,刚好将自己的身体圈在自己的手臂间,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姿势,“有时候我只是懒得去陌生的地方,其实人是应该多走动走动的。”
“你能这么想,我就没那么内疚了……”
“顾先生,您真的内疚了?”林泽侧了侧头,长睫在灯光下铺下长长的阴影将那双让人忍不住想看清楚的眼睛给遮掩得迷离朦胧,顾钧转开目光。
“呵呵,听真话?没有。”
林泽一愣,似乎没想到对面这个人回答的如此直接自然,失笑,笑容在暖黄的灯光中显出几分温和无奈,给人一种错觉,他正在包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冒失鬼。
男孩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将咖啡、热饮还有蛋糕、三明治及蛋挞一一放好,“请慢用,小心烫,蛋挞是刚加热过的。”
“谢谢。”林泽捧着男孩细心地塞到他手边的百香果茶,“闻着很香,味道一定很好。”
“希望你喜欢。”男孩离开前仔细地看了眼林泽,然后顺带瞄了眼顾钧,眼神中明显没有了方才的柔和,虽称不上是瞪视,但也绝算不上友好。
顾钧勾唇,小屁孩!
“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把蛋糕切一下?”
“哦,不用,我不太喜欢吃甜食,加上晚上我很少吃东西,顾先生请自便吧。”
我的嫌疑犯_24
“那吃一个蛋挞吧,”顾钧将装蛋挞的小盘子往林泽那推了推,“看着品相不错,味道应该也不错。”
“嗯,上面应该是淋了焦糖,然后焦糖烤到微焦,确实很香。”林泽这次没拒绝,手在桌面上慢慢移动到蛋挞边,然后取过一枚蛋挞,小口地品尝了起来。
“你对气味很敏感?”顾钧一旁看着并没有伸手去帮林泽取蛋挞,而是自取了一块三明治,三口两口地就咬下了一半,他晚饭也没吃呢。
慢慢咽下一小口蛋挞,林泽舔了舔唇角,“顾先生难道没听说过,眼睛不好的人,不是嗅觉特别好,就是听觉特别灵,这很奇怪吗?”
“嗯,不奇怪,”顾钧抬眼瞧了下林泽,低头又是一大口三明治,嚼了几下咽下,“但说实话,那天在派出所门口,你说的话让我一直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判断出我接触过什么东西?”
“直觉吧,”林泽微微蹙了蹙眉,“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经常能通过气味看到些东西……”
“看到?”顾钧停下了嘴,疑惑地看着林泽,林泽脸上也是几分迷茫,似乎也为此不解和苦恼中。
“我也说不清楚,可能只是幻觉吧,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那你那天看到了什么?”顾钧放下了手中的三明治,专注地盯着林泽,林泽似乎感觉到了逼人的目光,手微微一颤,吃了一半蛋挞掉到了桌子上。
“我、我有些忘了,”林泽收回手,人又靠了回去,两手捧着热茶,低声道:“有时候我也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真实的,所以很难记清楚。”
顾钧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泽,心底深处不知为何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安,这个林泽给人的感觉是脆弱需要人保护的,但他又时不时地会突然显露出超出常人的观察力……有时候顾钧挺讨厌自己这种看谁都有问题的偏阴暗的心理状态,可他的职业还真不允许他看谁都是好人,做个正能量的阳光使者。
顾钧一口喝掉了三分之一杯咖啡,看似轻松随意地问道:“你们的针灸或者按摩中,有没有可能让客人陷入彻底放松甚至昏睡之中?”
林泽一直捧着那杯茶,没喝倒像是在取暖,“这个说不好,客人如果本身就比较劳累的话,不用怎么给他放松就能睡着了,就像顾先生您方才小憩一样,当然也有些客人会睡得深一些,需要我们叫才能醒。”
“有特例吗?”顾钧取过一旁的餐巾纸,擦了擦手指,“比如有些人会不会短暂地失去意识?”
林泽手中的杯子在桌面上发出轻响,似乎是被顾钧的话给意外到手滑了一下,手指尖无意识地紧扣了下杯身,疑惑道:“顾先生,您究竟想了解什么?”
第18章Clt;bgt;<a href=http:/// target=_blank>http:///</a> 文字首发无弹窗lt;/bgt;
18.廖远回来了
对面并没有声音传来,林泽不由得轻抿了下唇,眉心也不自觉地微蹙了起来,他不喜欢这个感觉,更不喜欢对面这个人身上时不时散发出的令他感觉到不舒服甚至压迫的气势,即使他现在看不见,但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对面这个人正在仔细地研究他。
顾钧方才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并没有如林泽所猜想的那样盯着林泽的脸看,他紧盯着的是林泽的那双手,或者是说是那因突然用力微微失去血色的手指尖,虽然林泽很快就放松了手指,指尖的血色亦恢复了正常,但那一刹那的用力已让顾钧眼神一跳。
“哦,我只是好奇,针灸、中医这些就和武侠小说一样,对我们而言都挺神秘的,以前我真不怎么信,但在你做过几次后不得不信,我的职业习惯,对于我不了解的东西我都有兴趣去了解,今天刚好有空,就想了解一下。”
“顾先生,经络这个东西,你信就有,不信也就不存在了,让人失去意识方法有许多,中医有,针灸也可以,古代人也做手术的,没有麻药的时代,很多就是用针灸的手段让人暂时失去意识或者封闭痛觉,”大概是聊到了他擅长的领域,林泽突然放松了下来,“疏通体内淤塞的经络还是将气血暂时封住,就看施针手法了,至于按摩手法很难,起码我认为很难,除非真有内力高手,但那真成了武侠小说了。”
“你试过吗?”
林泽垂下眼睫,“这也是顾先生的好奇?”
“算是吧,”顾钧呵呵一笑,“万一哪天你也给我来这一下,我得有个准备才是。”
“顾先生,您现在是和我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林泽语调微冷,随着冷下来的还有唇角的笑意,顾钧兴味十足地观察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化,漫不经心回道:
“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是玩笑,如果你认为我还算不上是朋友,那你可以当真。”
“朋友是做的,不是算的。”
听着林泽有些着恼的语气,顾钧也不再继续招惹他了,毕竟只是自己脑子一抽想到的某种可能性就把人家给强拽到这里,再把人给弄恼了,似乎也忒不讲究了。
林泽就把手中的热饮给喝了,没有再碰其它东西,顾钧则是三下五除二地将三明治和剩下的蛋挞给吃了,然后将巧克力慕斯打包,打算一会再去祸害某人用了。
顾钧用自己的手机替林泽叫了车,送他上车后正准备离开时,林泽却突然将头转向他,隔着打开的车窗轻声道:“顾先生,头顶或颈椎,您如果真有兴趣尝试,下次我可以给您试试。”
最后两个字已经随着发动行进的汽车变得有些飘忽,就如林泽眼中倒映出的街灯碎影。
颈椎后侧靠近后脑的地方,有一处面积极小的肌肤颜色略深。
郑斌震惊了,镜框后的眼睛都差点要瞪出来,带着手套的手指了指一旁的顾钧,没出声又再次俯下身仔细去查验刚发现的异常之处。
这处斑痕若是没人提醒,根本很难发现,因为是隐藏在发根之下,颈部后侧那处微微凹陷的地方,斑痕的中间点已发黑,四周暗青色,大小就和被蚊子咬了一口似的。
再三确认后,郑斌才直起身,将白布重新盖回去,往门口走的时候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往下摘手套,“你怎么会想到这种方式的?”
我的嫌疑犯_25
一直站在门口的顾钧伸脚顶开门,先让郑斌走出,自己跟着后面,走廊上温热的气息一下子将方才停尸房内阴冷的感觉给冲淡了,顾钧很自然地左右看了看,走廊上没人,“是有人提醒的。”
“谁?”走在前面的郑斌猛地刹住脚步,半转回身,好奇地看着顾钧,“局里还有人懂这些?”
“不是局里的人。”顾钧不自然地飘了一眼走廊尽头,“你能确认这个可以造成失去意识的效果吗?”
“我得去查查,”郑斌有时说话蔫损,但做事却是极其严谨的,“人体太复杂了,法医又是偏西医范畴,如果真是经络穴位,我需要时间去了解。”
“多久?”顾钧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伸手掏出口袋里的烟,叼了一支在口中,但没点。
郑斌略诧异地瞧着情绪忽然起了波动的顾钧,轻啧了一声后疑惑道:“那个提醒你的人应该很懂吧?你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顾钧抓了抓头发,蹙眉道:“局外人,案情不能往外透露。”
“哦,明白了,那我尽快。”郑斌瞅了一眼顾钧手中一直提着的小袋子,抬了抬下巴,“贿赂我的?”
“孝敬您的。”顾钧将吃剩下打包的巧克力慕斯蛋糕递了过去,郑斌也不嫌弃这玩意已经在那屋里呆过一段时间了,接过、打开,咬了一口,含糊道:
“嗯,味道不错,哦,对了,廖远回国了,你知道吗?”
顾钧拿烟的手一顿,而后扯了扯嘴角,“和他不熟,不知道。”
“啧,你俩当年上下铺,”郑斌将口中蛋糕咽下,一脸鄙视地看着当面扯谎的顾钧,“这样还算不熟,你和我就是两块生牛排了。”
顾钧皱眉,“啥意思?”
“没听过这段子?为什么两块牛排见面不打招呼?因为它们不熟。”郑斌偷工减料的段子成功地将顾钧给冷到了。
“有结果了给我电话,我先回去了。”
“喂,你和廖远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发了邮件给我,问你的情况,你们当年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
“我有自己的裤子!”顾钧黑着脸瞪着多事的郑斌,“你别告诉我你已经侵权了?!”
“我只是告诉了他我工作的地址,并未透露你的信息,不涉及侵权,”郑斌嘿嘿一乐,快速闪退,“人家廖远回国第一件事就惦记着来见你,你还矫情上了。”
顾钧额角青筋直跳,冲着郑斌的背影吼道:“你他妈的和我一个地址,有区别吗?!”
郑斌回头,指着顾钧,“小子,我是你学长!你和廖远如果有什么误会,就趁这次解开,像个爷们,大学里那点叽叽歪歪的破事难不成你还记仇到现在?不就是人家抢了你出国深造的名额吗?可这也不能全怪廖远吧,谁知道你那时实习会受伤,名额浪费了也可惜啊,小钧子,听哥一句劝,好好和廖远聊聊,毕竟你们同窗了四年,你这辈子能有几个人可以有四年的时光同吃同玩同睡……”
“谁同睡了?!你丫的……”
“死小子,今天想造反啊?”郑斌直接将手中装着打包盒的塑料袋给甩了过来,顾钧身子微侧伸手将塑料袋给抓住,“你小子就是欠收拾!人廖远怎么得罪你了?当年可是你欺负他的多,嗷,最后人家就占了这么一个便宜,还不是他主动去占的,你就这么小肚鸡肠不依不饶了?顾钧,你可别蹬鼻子上脸啊,你还以为现在是你顾大少爷呼风唤雨的时候?是人都得顺着你?麻溜的,赶紧滚!你和廖远的那点破事老子还不想掺和呢,啧,可惜了还没吃完的半块蛋糕了,赶紧滚!”
说完郑斌伸了个懒腰,晃了晃脖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廖远邮件里说他后天到,你爱见不见,我也就一传话的,困死老子了,两天没睡了,尽给你小子打工了。”
顾钧咬着烟,神情郁郁地瞧着郑斌走远,直到他消失在电梯里才收回已有些放空的视线,走廊上很空旷,空旷到手中的塑料袋都能发出闹心的声音。
走了两步,顾钧将塑料袋丢进了墙角的垃圾桶,站在那沉默地看着,就好像他在纠结要不要再把塑料袋捡出来似的……呆立了半分钟,顾钧摸出打火机,终于将一直咬在唇角的烟给点上了,狠狠地抽了一口,将燃烧出的一点烟灰给弹进了垃圾桶后,才朝楼梯口走去,他需要借助一级级向下的台阶缓一缓,起码得让他好好想想这个已在他记忆中失踪许久的廖远长啥模样?
第19章Chapter019
19.家家有难念的经
顾钧住的地方是个有点年头的小区,但小区环境还不错,尤其是绿化很好,好到蚊虫现在就相当猖狂,基本上晚上在小区里溜达一圈,能贡献出几毫升的血。
顾钧的家租在一楼,其实是一楼半,下面半层是自行车库和一个个小杂物间,是属于当初买一楼的户主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八十方户型,那时候的房子得房率高,八十方的房子看着和一百一十方似的,大,一个人住,更大,加上顾钧又是个成天不着家的,屋内摆设也不多,空旷,要是房间再大点,估计能起回声了。
每月租金三千块,顾钧工资的一半没了,浪费,可他乐意,当初房东是想把这房子分开租给两个人的,但顾钧没同意,一人租下了,他就喜欢清静,最好是那种关上门就没人能叫醒他的清静,以前单独小楼住着的时候就是这种清静,门口即使扯破嗓子喊,只要他不乐意,来打搅他的人就得滚蛋!
如今小楼没了,顾大少爷也消失了,他就想留点清静,可这清静其实也是假的,就一个两居室的房子,能把外面的闹腾都隔绝了?肯定没戏!
远离京城,就是想给自己腾出点空来,好好想想也好好琢磨琢磨‘顾钧’究竟是个啥玩意?可惜,身为顾钧本尊花了四年时间貌似也没琢磨明白‘顾钧’究竟是个啥?
顾家二公子?当年许多人称他为‘顾大少’,其实是错的,顾钧还有个哥哥顾谦,他在顾家是老二,只是老大顾谦和顾钧差了八岁,而且不在京城,和顾钧交好的那帮人甚至都不知道顾钧还有个哥,顾钧也从来不提他这个哥,因为不是一个妈生的,兄弟俩也几乎没有一起生活过。
顾家是从顾钧的爷爷辈开始从商转政的,契机是顾钧的奶奶当初是京城四九城中的世家女子,虽算不上是头一份的那种世家,但也足够让顾家更上一层楼了,顾家爷爷深刻体会到了经商做得再大,可能也抵不过某人的一句话,于是立下规矩,顾家子弟每一代都必须有从政之人,联姻对象也最好是官家之人,顾家不缺钱,官商两条路一起走,顾家才能长久。
顾谦已从政了,其实顾钧喜欢做什么也就不会有人反对了,从政或经商,都看他喜欢了,结果顾钧出乎所有人意料,高考志愿选择了报考公安大学,算是另辟蹊径,半只脚踏进了军警界。
我的嫌疑犯_26
这个志愿当时还是得到了爷爷和父亲的鼓励支持的,顾家子弟能在不同的领域做出成绩,对于顾家而言都是多了一道保障,为此,顾钧的父亲还新买了辆奥迪A8当作礼物送给了儿子,说读的是公安大学这车相对低调些。
于是报到的第一天,顾钧就开着这辆低调的A8出现在一帮坐着火车或者长途汽车来报到的同学们面前,从此他就成了买单王,整个寝室的人都敲过他无数的竹杠,除了他下铺的廖远。
那时的顾少很嚣张也很张扬,人又长得帅,制服穿在他身上,整个人都是发光体,很快顾钧就成了校草,而且这棵草还疯长出了墙头扬名到了其他院校,校园内论坛上经常会有他的照片出现,而后下面一片舔屏声。
多金且帅,加上成绩也好,这种本来应该生活在小说里的人物竟然下凡到人间了,顾钧走到哪都有花痴的眼神跟着,顾钧心里得意,可脸上却始终是一副烦着呢的不屑傲娇。
众星捧月的气氛中,恰恰有那么一个人格格不入,这个人就是廖远,沉默、安静,就算是寝室里闹成一团时,他也能静静地独坐在他的,或是跑到操场去训练体能,如果不是同学们生拉硬拽,廖远几乎不参加同学聚餐之类的活动。
许多小说中都会设计一对,豪门公子对寒酸学子,可现实还真不是小说,廖远的家境虽不及顾家那样家大业大,但也算是中产阶级偏上的殷实人家,而且廖家还占着一个书香门第的门楣,廖远也是完全有资本秀的,他的理论学科成绩向来在前三甲,这点比顾钧都强些。
整整一个学期下来,都没什么人知道廖远,而顾钧却是名声在外,就连研究生院的人都知道大一有这么个风云人物,郑斌也是那个时候听说顾钧的,后来认识成了朋友。
直到第二学期开学初的一场体能对抗赛,廖远居然坚持到了最后和顾钧争夺冠亚军,这才引起了众人的关注,毕竟廖远平时看起来就是个文弱书生,将来估计也是分配到办公室做行政后勤的那类,可没想到白白净净的廖远居然有这实力。
对抗赛最后顾钧赢了,但赢的不算轻松,从此廖远就进了顾钧的视线,这一进,差点让顾钧废了。
雁过留痕,是个人,就总有生活的印记留下,没有人能真空。
身份证上的吴秀秀还好好生活在南方某省的小海岛上,是个还未开发的小海岛,岛上居民都靠船只进出,吴秀秀是个普通的渔村村民,生了两个孩子,平日里就在家中带孩子和处理海货补补渔网,她的身份证在一次出岛赶集时不小心弄丢了,后来是让村里开了证明重新去补办的。
海岛上的人,估计一年都未必会用上一次身份证,钱也存银行,但用的也都是男人的身份证,所以她的身份证信息有没有被盗用,她完全不知道。
这样情况的身份证在国内有许多,许多人一辈子都可能用不了几次身份证,这张证件基本都是放在柜子里睡大觉的,而外面却有许多人正在买卖这些人的证件。
‘吴秀秀’是在半年前开始出现在距离云城不足百公里的永州,她用这张身份证办了张信用额度只有五千的银行卡,追踪这张银行卡的使用记录,起初很少,金额也很小,大概也就几十一百的范围,后来才慢慢频繁起来,而且金额也增加了,应该是‘吴秀秀’尝试了一段时间后,渐渐感觉到放心了,信用卡的额度也调高了,但基本上都是网上消费,最后一次预授权就是在网上预订了云城的酒店,从她的消费记录来看,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吴秀秀’就生活在永州。
联系了永州警方,对方也没有接到人口失踪的报案,但根据云城方面提供的受害人的信息,倒是排查出了受害人的真实身份,很巧,也姓吴,吴芳,是永州本地人,在一家美体店上班,是普通的美体瘦身按摩师。父母并非亲生的,她是幼年时被收养的,很老套的情节却很现实,养父母收养了她之后又有了亲生的骨肉,且是个男孩,可想而知这个吴芳在家中地位的尴尬了,高中毕业后就出外打工做事,和养父母家关系平平淡淡,节假日才团聚,平时街坊邻居也看不到她。
据了解,她在五个月前就辞去了美体师的工作,也没和养父母商量,只是说她有机会去外地工作,工资比现在高许多,但以后估计连假期都没有了,不太有时间回来了。养父母也没在意,后来吴芳就离开了,偶尔会打电话回来,但频率也不高,对于吴家父母而言,这个养女不是他们不关心,而是吴芳主动要和他们疏远的,所以还是那句话,抱来的孩子怎么养都不亲,吴家父母还暗自揣测过吴芳估计是偷偷去找她的亲生父母了,这么一想,对这养女就更心淡了。
第20章Chapter020
20.每一个片段都是从完整中截取的
美体店的同事却提供了另一个版本,说吴芳是个很心软也很在乎养父母的人,每个月赚到的工资一半都是上缴的,她挺渴望养父母能注意到她的,只可惜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养父母放在她弟弟身上的关爱分一点到她身上,吴芳脸上有个挺深的疤痕,据她自己说是小时候就有了,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弄的,伤疤挺影响她的容貌的,所以在店里的时候吴芳都是戴着口罩给客人服务的,生怕摘下来后客人会换美体师,她们是做一个客人结算一个手工费的,吴芳很拼的,人家一天做六七个,她一天要做十来个,每个月她的工资和奖金都是最高的,但她很节省,几乎没看到她给自己买过什么新衣服,在店里都是穿公司统一发的工作服。
她突然辞职,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她在这家公司算是元老了,这里许多同事都还是她带出来的,美体师是个很辛苦的工作,许多人做了两三年后就吃不消做了,可吴芳却在这里做了差不多有十年了,比很多店长级别的人资历都老。
公司想挽留的,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向来好说话的吴芳变得特别坚持,最后公司也没办法,也没为难她,还多给了她两个月的底薪,算是感谢她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离开后的吴芳第二天就从公司配备的集体宿舍搬了出去,还换了电话号码,挺伤同事们的心的,后来大家也就把她给忘了,不愿再去聊这个人的事。
吴芳从熟悉的环境中离开后,‘吴秀秀’出现了,她在远离市区的经济适用房小区租了一个小套,那个小区入住率很低,价格也低,加上出租经济适用房的房东也都是私下交易的,这对不想让外人知道行踪的吴芳来说,是最合适不过了。
租屋已经被房东清理过了,‘吴秀秀’半个月前就退了租,据房东回忆,这个‘吴秀秀’人看上去安静老实的很,当时对房子的唯一要求就是要通网络,她也不需要自己上门来收房租,她每次都会通过网上转账,两个月一付,一共付了三次,一次都没拖延过,这种租客是最受欢迎的。可这个‘吴秀秀’突然来了个电话,说不租了,她要离开,也没等房东过来查验一下房子,她就自己先离开了,就因为这事做得有点让人生气,房东才扣了她的押金。
但房东还是挺负责的,主动给她去过电话,问她留在房间里的一些东西还要不要?‘吴秀秀’说不要了,房东才让收垃圾的人上来把一些锅碗瓢盆和衣物给拉走,现在要找估计是没戏了。
这种小区,连监控都还没安装完毕,就算有,半个月前的监控录像估计也早没了,‘吴秀秀’在永州的生活痕迹就到经济适用房为止,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长途汽车站,‘吴秀秀’买了一张前往云城的汽车票。
张涛接受任务,前往永州协助当地警方继续查访,根据‘吴秀秀’多次的外卖记录尽快将受害人的身份最后确认下来并尽可能地还原受害人这近半年来的生活轨迹。
吴家提供了一张吴芳的照片,和受害人经过还原处理的样貌轮廓相似,但五官确实变化比较明显,经过电脑分析剔除整形因素,吻合度极为接近,但还缺少最后的证据,吴芳的养父母并不清楚养女有没有看过牙齿?普通人没事也不会去验什么DNA。
张涛对吴家的第一印象就是淡漠,包括这家的那个已在读大学的男孩,对于受害人可能是自己的姐姐这件事,这个二十出头的男孩表现出来的竟然是与我何关的冷漠和不耐烦,他是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回答了张涛的询问,而且在他的口中张涛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一句姐姐的称呼,全程都是用她来称呼。
吴家也没有人主动提出到云城亲眼验证一下,只说如果最后确认了确实是吴芳,就通知他们一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还没确定,他们也就不给人添麻烦了。
离开吴家后,张涛郁闷得不行,就算是养只猫或狗,养久了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还是一个人?!当初收养的时候,应该也是因为喜欢才会收养的,就算后来有了亲生的,也不至于冷漠至此吧?!
听着张涛电话里略带感情偏向的诉说,顾钧心情也有些阴郁,虽然反馈回来的信息都在验证他对受害人性格的分析是基本准确的,但这些又不是他顾钧希望听见或看到的。
每一桩案件的背后都可能隐藏着一段比案件本身更令人沮丧晦暗的人生,冷漠、无情有时候比死亡更加让人无法承受。
结束通话后,顾钧点上了今天的第九支烟,这才到中午,看来今天一包都未必能打住,躲在电脑屏幕后面的伊妹儿默默地计算着,肯定有情况,没有烟瘾的顾队肯定有事!
顾钧的两条长腿搁在桌角,屁股下的椅子也就两只椅脚撑在地面上,整个人呈一个大大的√字形状,如果地板是白色的,顾钧就是考卷上那个对错判断符号。
伊妹儿偷瞄自己数次,顾钧早就察觉了,若放在往日肯定上前撩几句冷笑话,可今天顾钧是真没这个心情,离郭局规定的时间也就五天了,早上又被叫去耳提面命了一番,没什么新意,顾钧基本上也就是左耳进右耳出,说到底上面的利益之争,是他一个刑警队长能掺和的吗?如果他想玩这些,也不会来云城了。
我的嫌疑犯_27
线索越来越多,受害人的社会关系和背景一旦确定,案件进展估计就会有质的突破,虽然时间紧,但顾钧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负担,让他心烦的是廖远明天就会到,他是见还是不见?
见?特么的见面说什么?客套、寒暄?可笑!
不见?你丫的顾钧就这么放不下?!
其实当年拿起过吗?
屁股下的椅子发出悲催的叽噶声,顾钧的两条长腿从桌角放了下来,立起身将手中抽了一半的烟狠狠地掐灭在烟灰缸里,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
柔软的水笔头居然能在白板上发出类似泡沫划过玻璃的刺心之声,留守办公室的伊妹儿直翻白眼,忍了数忍,还是愤而起身,蹬蹬蹬地走出办公室,先躲躲,等里面的笔被人摧残断了再进去。
随着笔下一个个粗黑的字体留在白板上,顾钧心中的烦躁逐渐消失。
受害人的面目渐渐清晰立体,这个吴芳的改变是从半年前开始的,可以大胆假设一下,在半年前吴芳也许是通过网络认识了云城的某一个人,或许是这个人给了吴芳暗示或者希望,她突然强烈地想要改变自己,于是她用了半年时间做准备,从购买别人的身份证到改变自己受损的容貌。能让一个一直以来都安静内向的女人突然有这样的勇气,估计除了爱情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了,那她来云城究竟有没有见到这个人?
白板上一个大大的问号,顾钧在问号外又画了一个粗黑的圆圈,最后顾钧将目光停在了吴芳的职业上,美体按摩师。
又一个粗黑的圆圈出现在白板上。
第21章Chapter021
21.顾钧的雷达功能貌似开启了
自从有人来找过麻烦后,舒老板这些天几乎天天来舒宁堂转一下,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中年发福的舒老板仍旧是长衫一件,手中折扇一把,站在店门口和相熟的客人开几句有颜色的玩笑,从远处看就跟店门口放了尊放大版的招财猫似的。
舒老板如今是不做这一行了,但以前他也是舒宁堂中有名的技师,只不过那时老板是老舒老板,也就是舒老板的父亲。
等舒老板自己接手了舒宁堂后,也就慢慢地自己不再做客人了,而是将重心转到了谈合作和其他生意上去了,还有人劝他把舒宁堂开成加盟连锁店
连锁店可以考虑,但加盟舒老板没想法,怕砸了招牌,最近他确实在城东相中了一个店面,也是临街的好地段,这些日子正忙着和人谈租约和店面装修的事,虽说这舒老板口口声声说做这行赚不了什么钱,而且子女也都在外面,再做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可事实上你要真让他把舒宁堂给结束了,估计和要了他的命没啥区别。
见老板在,刘大洪就特别的平易近人也热情,全没了平时的高冷姿态,见有客人进来,都会主动上前招呼,那架势就跟他想把阿峰的工作也顺便给兼了过去似的。
舒老板偶尔会瞧上一眼,脸上带着笑,但看不清眼神中的内容。
街口有辆警车开了过来,正在闲聊天的人都朝警车看了几眼,但也不意外,毕竟公安局就离这不远,原想着警车是路过,却没想到警车停在了舒宁堂的门口。
舒老板脸上的笑僵了僵,略有些不安和意外地瞧着打开的车门,先看见的是一条包着警裤的长腿。
顾钧还是第一次穿着警服出现在这里,虽然他的职业不算秘密,但身着便衣出现和穿着警服现身,给人的感觉还是截然不同的,当顾钧整个身体从警车里钻出来,一米九的高个加上威严的制服,给人的压迫感可想而知。
几个和舒老板聊天的街坊明明什么事也没干,却都没来由地往旁退了退,独留下舒老板一人站在台阶上,台阶就两级,顾钧踩上第一级的时候,眼睛已和舒老板平视了。
“是顾、顾先生啊,瞧我这眼神,差点没认出来,”舒老板手中的折扇使劲地敲了敲手,“您这是?哎,这身可真精神啊,上次您帮忙,我还一直没找到机会谢您,今天可是巧了,无论如何要让我还这个情才是。”
顾钧走上台阶,冲着舒老板的笑脸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举手之劳,不用客气。请问林泽今天在吗?”
门口的阿峰忙应道:“阿泽在,楼上做客人呢,顾先生今天约了吗?”说着阿峰去翻预约记录。
“没约,我找林泽有点事,他还要多久?”车钥匙在顾钧的手指间来回滚动着,替主人表示着耐心有限。
“这……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只是阿泽后面还有客人……”
舒老板打断了阿峰的话,“让别人替阿泽就是了,顾、顾警官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怎么好让顾警官等?!去,上楼叫阿泽下来……”
“不用,我等他。”顾钧抬了抬手,“私人小事,别打搅你们正常的工作。”
“哦,那顾警官请里面坐,我这正好还有些不错的茶,”舒老板殷勤招待,顾钧也不客套,随着舒老板入内,进了他的办公室。
两人一入内,留在外面的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流露出几分疑惑和好奇,也不知道阿泽是不是惹上什么事了?
刘大洪朝着办公室盯了一眼,转过头看到阿峰还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便有些不耐烦地敲了下桌子,“看一下,我的客人什么时候到?有什么好看的!”
“也不知道顾先生是管什么的警察啊?”阿峰低声嘟囔了句,回头去翻预约登记表,刘大洪眯眼盯着门外的警车,脸色有些凝重,但在阿峰抬头时,他又收回了视线恢复了正常。
办公室不大,但布置得挺雅致的,一套红木茶具尤其显眼,虽然舒老板现在不常来,但屋内还是打扫得很干净。
现煮上水,舒老板取出茶罐,准备泡茶,顾钧瞄了一眼茶罐,铁观音。
我的嫌疑犯_28
“顾警官,您是为上次的事来的吗?”舒老板熟练地用竹夹从茶罐中夹出少许茶叶放入壶中,“阿泽这孩子没惹上什么麻烦吧?”
“他一直在你这工作?”顾钧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换了个话题,舒老板那夹子的手一顿,而后将夹子放回茶托上,略想了想,道:
“应该是吧,这孩子在这都好几年了,如果没记错他来我这的时候,好像还不满十八岁吧?”
“哦?呵呵,那舒老板可是违反《劳动保护法》了。”
“呃,这……”舒老板语塞了下,“顾警官说笑了,难道今天顾警官是为这而来?”
顾钧看了一眼略显尴尬的舒老板,“开句玩笑,舒老板莫当真了,再说了,这个也不归我们管,那他也算是这里的老员工了吧?”
“嗯,阿泽这孩子挺不容易的,这种情况一个人生活还真是……哎,”舒老板长叹了一口气,“有时候看着这孩子,都觉得这世道还真是不公平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能遭这么多罪呢?对了,顾警官,如果阿泽惹上了什么麻烦,您如果能帮一定要帮帮他,这孩子无亲无故的,挺可怜的。”
顾钧打量了眼为林泽担心的舒老板,挑了挑眉,“看来舒老板对他还真是用心了,放心,我找他真的是想请他帮个忙,他没惹什么麻烦,上次那件事也和他无关。”
“哦,那就好、那就好,”舒老板明显地松了口气,正好水也开了,忙将水壶拎起,先将壶身用滚烫的开始冲烫了两遍,等里面的茶香隐约地被逼了出来,再揭开壶盖,将开水冲入壶中,一看便知是个常泡茶的茶客。
“舒老板,你们这里会针灸的有几个?林泽是技术最好的吗?”顾钧的语气很轻松,“一开始我还真不敢相信他能做针灸,您这舒宁堂里确实有能人啊。”
“阿泽技术是不是最好的,这个我们倒是没有比过,但找他的客人确实是最多的,很多还是回头客,”舒老板眉宇间多了些许自豪,“一开始我们也担心,他的眼睛不方便,万一扎不准是会闯祸的,可这孩子还真是争气,这么多年了,从未接到过一起投诉,加上他脾气又好,许多客人现在都是点名要约他的,换了人就不行,店里另外三个也能做针灸的技师,业绩就是比不上他,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靠技术吃饭的人,拼的不就是技艺吗?”
“这倒是,这年头什么都怕比,货比货得扔!”顾钧笑着接过舒老板递过来的闻香杯,先嗅了嗅茶香,而后再将茶盅中的一小口茶汤给喝了。
“顾警官,平时也爱喝茶?”舒老板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熟练使用闻香杯的顾钧,顾钧轻轻放下茶盅。
“以前觉得好玩,喝过几次,其实像我们这种人,最爱的还是大茶杯,一口气喝个爽,这种一口一杯的喝法,还真是文人雅士才能受得了的,你说你渴的都要冒烟了,你来这么一小口茶,是润唇啊还是润喉啊?还不把人给急死了!”
“哈哈哈,顾警官可真风趣,”舒老板笑着又给顾钧斟上了一杯,“其实啊,我也是装样子,没办法啊,有时候谈生意就讲究这些东西,人要是真渴了,哪还有这种做派?就是闲的,人一闲,就愿意给自己找事做。”
“有事做总比闲着好。”顾钧喝下第二杯茶,“舒宁堂有女技师吗?”
第22章Chapter022
22.顾钧就是个大邪祟
舒老板一愣,摇了摇头,“目前没有,但以后会考虑招。”
“哦?什么原因?”
“以前也没女客,祖辈定下的规矩,只用男的,加上那时也没什么女的会学这门手艺,可如今不同了,来消费的许多都是女客人,有些客人也有要求,所以舒宁堂正打算招些女技师,只是能符合要求的女技师还真是凤毛麟角,毕竟做这行很辛苦,男的有时候都吃不消,更何况女性了。”
“原来如此,”顾钧相当好学,“这是不是这行不成文的规矩?”
“也不算吧,”舒老板似乎有些为难,小纠结了下,语焉不详道:“其实呢,有些地方也是会打打擦边球的……咳咳,具体呢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总之舒宁堂是严守祖上留下的规矩的,赚不了那些钱的,至于其他人我也就不好评价了。”
传来一阵敲门声,是阿峰前来告知林泽下钟了,但他不同意将后面的客人取消。
“这孩子,就是倔!”舒老板摇着头站起身,“顾警官别介意,阿泽这孩子有时候太较真了,做事一板一眼的,我去和他讲一下。”
顾钧走出办公室时,就看见林泽正微蹙着眉心站在柜台边,刚做完一个客人,即使屋内开着空调,他的衣服还是有些地方被汗水黏附在身上。
“阿泽啊,这位顾警官找你肯定是重要的事,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分轻重?客人可以再约,再说了店里还有其他技师在,赶紧的,收拾一下跟顾警官走。”舒老板像是对自己的子侄一般对林泽说话,“你不用担心,顾警官说了,和上次的事没关系。”
“那为什么要找我?”林泽冷冷淡淡地朝着顾钧的方向抬了下头,顾钧有种感觉,林泽在看他!
“协助警方查案,是身为公民的职责。”顾钧一步压到林泽面前,将舒老板给逼了开去,“林泽,这个理由够吗?”
顾钧有时是个令人发指的粗线条混蛋,但有时却又细心地让人不敢相信这货是顾钧!
当他帮林泽扣上安全带的时候,林泽下意识地往座椅里缩,边上这人不仅气势迫人,靠近后炙热的体温也让林泽极其地不自在,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摸出针将这人给扎了。
顾钧直接将林泽带到了郑斌那,刚下车,林泽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好在这次郑斌比较正常,是在法医处等着,而不是直接将人约到了验尸房,他仔细验证过后,排除了受害人中毒或病发的可能,但他需要亲眼见证一下,是不是真有一种方法可以不借助药物和外力重击就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失去意识的状态,哪怕是催眠术,但当生命遇到危险时,被催眠的人也是会挣扎的,而不会像受害人这样脸色安详甚至是喜悦地离去。
这里林泽从未来过,即使有导盲杖的帮助,他也无法一人走到法医处,而他一点都不想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包括楼道扶梯。
顾钧的手很有力,扶着林泽稳稳地走在楼梯上,一边走还一边小声提醒台阶还剩几级,林泽冷着一张小脸,削薄的嘴唇从进了办公楼后就没张开过。
我的嫌疑犯_29
最近和这个人接触的有点多。
沉默的林泽心中暗暗地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撞上了什么邪祟了,哎,不对,这人本身就是邪祟,撞他了。
郑斌见到林泽,虽然顾钧已打过提前量,但还是意外了一把,身为法医的严谨,他很自然地靠近想要弄清楚这双看上去正常的眼睛究竟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还没等郑斌靠近,林泽就往后退开了两步,导盲杖抬起将郑斌给挡住,“你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请别靠近我。”
郑斌嘴角抽了抽,瞪向一旁看热闹的顾钧,顾钧却摆出一副欠揍的表情上下打量着被嫌弃的郑斌,坏笑道:“郑大法医,是不是几天没洗澡了?啧啧啧,你还真是不讲究啊……”
“郑先生,能麻烦你把身上的衣服换一下吗?”林泽轻声细语地打断了顾钧,“是你身上的衣服带有死人的味道,不好意思,我不习惯。”
郑斌张了张嘴,意外地瞧了眼躲他几步远的林泽,再将意外的眼神挪到顾钧身上,顾钧缓缓地点了点头,郑斌再快速地看了眼林泽,道:
“行,稍等我两分钟,顾钧,你先带他去办公室等我吧。”
顾钧摆了摆手,引着林泽进了郑斌的办公室,林泽站在屋子中央,这房间里到处都是令人阴暗压抑的气息,他有种即将溺水的窒息感。
“林泽,来,在这坐一会……”
“顾先生,能麻烦你把窗开一下吗?我、我有点不舒服。”林泽握着导盲杖的手微微发颤,呼吸也有些乱了,顾钧一愣而后立即反应了过来,一拍脑门道:
“见鬼!我把这事给忽略了,这办公室里可不都是那家伙身上的气味吗?”
等郑斌换了身衣服返回办公室时,就看见办公室窗户大开,放在墙角的电风扇也被移到了屋子中央,正开足马力摇头转脑地呼呼大吹,吹得办公桌上的文件哗啦啦地响,林泽坐在靠近窗口的地方,顾钧却不在屋内。
“顾钧人呢?”
“他说去隔壁借空气清新剂去了。”林泽慢慢转过头,郑斌又有一种被他盯住看的错觉,不由得一愣,口中的话便有了停顿。
“特么我……咳,嗯,他还真是会瞎忙,这屋子哪就需要那玩意了?”
“对不起,是我的缘故,我天生对某些气味敏感,您屋子里刚好有,所以……”林泽抱歉似地笑了笑,“给你们添麻烦了。”
第23章Chapter023
23.你丫的,是不是带了个精神分裂患者给我?
郑斌心底里的好奇给勾了上来,拖过一把椅子就直接坐到了林泽面前,“上次顾钧问过我一个人对气味的敏感程度究竟可以到哪?原来他说的是你?你可以凭借气味判断这人曾经到过的地方或做过的事?”
林泽闭上眼,摇了摇头,“不一定,有时能,有时不行。”
“那你是对所有的气味都敏感,还是只针对某些特殊的气味?”郑斌开启了好学模式,林泽闭着的双眼在眼皮下颤了颤,而后缓缓睁开,安静的双眸直直地看向郑斌的方向,郑斌心底莫名地一虚,微微前倾的身体也下意识地往后收了收。
顾钧拿着一罐空气清新剂,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林泽的声音,“郑先生,大概半小时前你从这屋子走出然后去了那个地方,在那里你对比了手中的图和死者身上的伤痕,你是在我们到来不久前才离开那里,出门后你将手上的手套丢进了垃圾箱,还站在走廊上抽了烟,你手中拿的东西你折起来塞进了口袋……”
“你怎么知道?”屋内传来刺耳的木头和地面摩擦的声音,顾钧推门而入,郑斌已错愕地站起身,身下椅子已被推开,“你黑了我们的系统?”
“顾先生,你是不是也一直在怀疑我?”林泽没去搭理郑斌的问题,而是将头转向了顾钧的方向,“如果我说那天在派出所门口,我不仅闻到了你身上令人不舒服的气味,还能说出你是在一个仓库里触碰了死人,你会不会直接将我给抓了?”
“卧槽!顾钧,你不是说他是瞎子吗?怎么回事?!”郑斌无法淡定了,顾钧也颇为意外,不解这个林泽为何突然变得咄咄逼人。
“我确实是瞎子,郑先生,如果我没有瞎,你们以为能带我来这?”林泽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冷笑,“都欺负我看不见,是吗?”
郑斌扭头去看顾钧,眼神中在说:“他妈的你是不是找了一个脑子有问题的?谁欺负他了?还有,这人真有特异功能?!”
顾钧回了一个眼神,“我怎么知道?刚才还好好的,你怎么把他惹毛了?!”
郑斌眉毛一竖,“老子啥也没干!怎么是我惹的?”
“那个林泽,你别误会,这次请你来真的是想请你帮个忙,并没有其他意思,”一直温和无害的林泽突然露出的尖刻冷厉,一时让顾钧也有些适应不能了,“上次你提醒我的可让人昏迷的方法,我是想请你演示一下,好确认受害人的真正死因,当然,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可能需要再详细和我解释一下,我不否认这世上有特异功能,但我需要证明。”
顾钧越说思路越清晰,不管刚才林泽为何会情绪突然变化这么大,但他口中说出的事实却是令人不能不查的。
林泽听了这话,笑了,笑得昳丽明亮,却让屋内其他两人起了一层寒意,“你们谁来试?”
郑斌狐疑地将目光再次投向顾钧,“你丫的,该不会真找了个脑子有坑的吧?万一抽了……”
顾钧横了一眼露怯的郑斌,“林泽,这里是公安局。”
我的嫌疑犯_30
“呵,莫非顾先生害怕了?”林泽靠窗口而坐,外面的阳光正好洒进来,将他完整地包裹在内,要不是他此刻的咄咄逼人,郑斌都差点觉得此人是头顶佛光而来的了。
“嗯,确实,有点怕。”顾钧慢条斯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一旁听着的郑斌差点腿一软给跪了,就这么明晃晃地露怯?!
林泽一怔,就听到顾钧继续说道:“现在想想,我三个月前就失去主动权了,你说以后我那张卡还能不能用?你们给退不?可不便宜啊。”
林泽眼尾跳了跳,这是个什么人?!
“你丫能有点出息没?!”郑斌也看不过去了,终于从默片转回了有声时代,“我不同意!没弄清楚他底细之前,试验不能做!”
林泽突然叹了口气,声音中透出无奈和疲惫,“有兔子或小狗吗?或者猫也行,一样可以,短时间截断神经传导并不难,但会的人可能真的也不会多,尽快吧,我不想浪费时间。”
“哎,我说,你没事吧?你这么……”林泽突然又示弱的语气让郑斌淡定不了了,正想继续追问却被顾钧给拦住了。
“让我单独和他谈一下。”
“顾钧,你……好,我去抽根烟。”郑斌看到顾钧眉宇间的细褶,将口中的话给咽了回去,走出房门主动将门带上。
林泽听着屋内的动静,顾钧在倒水,而后听见杯子轻落桌面的声音,“林泽,首先我向你道歉,今天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就请你来这,但要说我怀疑你,坦白讲,真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只是心中有几个问题而已,大概是你与众不同的敏感让我产生了一定的好奇心,当然,你没有义务满足我的好奇心,但义务和职责是两回事。”
“我能信任你吗?”林泽眨了眨眼,他口中的‘顾先生’直接变成了‘你’,顾钧不知为何,看到林泽脸上突然流露出的一丝无助,伸出手自然地拍了拍林泽一直安静放在腿上的手。
“选择在你,我不保证什么,但我尽量。”
林泽垂了下眼,就好像去看顾钧拍自己的手一样,顾钧的手顿了顿,从林泽的手背上抽离,温热的感觉也随之而去,林泽捏了捏自己的裤腿边,“我曾经说过有时候我好像能看到些东西,但又不确认是不是真看到了还是做梦,这件事困扰了我很久,我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件事,因为他们不会相信,只会带给我更多的麻烦。那天在派出所门口,我很后悔说了那句话,因为我知道这句话一出口,就一定会有后面很多我不愿意的事会发生,果然,现在应验了,该紧张不安的是我,而不是你们。”
“能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吗?”
林泽沉默了下,而后缓缓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让顾钧的心微微一抽,那是一种哀伤到寂静的表情,“我总是能闻到死亡的气息,而它们是有画面的,你信吗?”
第24章Chapter024
24.还能不能相信科学了?
林泽讲述的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一直坚持以科学为依据、无神论为大旗的郑斌难以相信,就算是顾钧,也是心中无数个问号此起彼伏地冒着泡泡。
林泽说顾钧那天去过一个废弃的旧仓库,仓库里有乱七八糟的轮胎散落,当时仓库里好像一共有五个人,一个跟在顾钧身后,另外三个蹲在一起,如果地上躺着的那个也算上的话,就是六个,但画面很模糊,因为当时他碰到顾钧的时候,离顾钧离开仓库的时间已经有半天之久了,气味给他的刺激已经变淡了。
刚才郑斌身上的气味能带给他的画面就相对清晰,所以他才能看到郑斌是在检查什么部位,也能看到他摘手套的细节动作。
前一个,当时现场有几个人在场和具体是什么人,从来没对外公布过,后一个也就是四十分钟前发生的,而那时顾钧在舒宁堂才刚刚见到做完客人的林泽,先不去分析前面的情况,单就后面他描述郑斌的事而言,除非在舒宁堂的时候有人将看到的画面转告给林泽,可这种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有谁这么大胆黑进公安系统的监控网络,然后盯着法医处?谁这么重口味?!
可,真的要相信这一切都是林泽的特异功能?!
如果排除他是个盲人,可能不便作案外,现在的林泽简直是疑点爆表!可有那么蠢的疑犯吗?主动暴露?可万一是故意混淆视听转移注意呢?
顾钧将林泽直接送回了家,林泽没有拒绝,看着林泽推开小院的院门一只脚已踏入院内时,站在车门边上的顾钧突然开口问道:“你上网吗?”
林泽脚步一顿,转过身,冲着声音的方向微微一笑,“我没学过盲文,还有问题吗?”
“没了,”顾钧看了眼林泽消瘦的身影,“今天麻烦你了。”
“以后你可以还。”林泽轻声嘟囔了句,也不管顾钧听没听见,进了小院,顺手将门给关上了,靠着院门林泽停了好一会,才将身体从木门上剥离,身体有些疲软地往自己住的小屋走去,每一次‘看’画面,都会让他感到筋疲力尽。
顾钧坐进车里,打上火,想了想又给郑斌去了电话,叮嘱他暂时别把林泽的事给吐露出去,他需要先去查查这个人再说。
郑斌很兴奋,在电话中一个劲地要求顾钧若是查到了结果,必须要告诉他!能活着见到具有特异功能的人,还真是挺邪乎的,前些日子听说澳大利亚有个女的能通过气味闻出帕金森病症,据称准确率高达百分百,当时他就不信,可要是林泽真能通过气味构建画面,可见这世界还是有奇人存在的!如果这功能是真的,那林泽以后都可以参与破案了,一到现场,味道一闻,罪犯立马现身……吧啦吧啦中,顾钧冷着一张脸挂断了电话。
成天和死人打交道是不行的,再下去这人离云城安康医院也不远了。
一脚油门,顾钧往城北派出所的方向开了过去,记得那天一到所里,老所长一眼就认出了林泽,去探探底。
百公里之外的永州,张涛有了新发现,他根据‘吴秀秀’的电话记录查找到了数个快递电话,然后找到了曾经给吴芳送过快递的快递员,将吴芳的照片和‘吴秀秀’的照片放在一起让快递小哥辨认,有快递小哥认出了吴芳,但也有人不认识吴芳但却见过‘吴秀秀’,从时间上来排,正是从前往后的顺序,而地址都是同一个,还有快递小哥回忆说这个户主经常会让他们将外卖放在房门口,明明就听见她在屋里和自己通电话,可就是不开门,很奇怪的一个人。
吴芳生前租住的这个小区入住率确实很低,她这个楼层就两户人家,她一户,另外一户还是后来搬来的,才三个月不到,现在她不在了这楼层就这一户人家了,据这户邻居回忆,他们搬过来后也很少碰见这位邻居,难得有时在电梯口遇见,她也是不打招呼就快速离开的,总之就是一个深宅的宅女,至于其他的也就没怎么注意了,现在大楼里的邻居关系就是这样,住几年都不知道隔壁是谁。
最重大的突破是张涛找到了吴芳的DNA检测报告,没人知道吴芳为什么会悄悄去做DNA检测,也许是为了寻找亲生父母?这份报告彻底坐实了吴芳就是受害人。
我的嫌疑犯_31
身份一旦确定,原本稀薄单一的线索就突然丰满立体起来,毕竟吴芳从五岁被收养后就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许多痕迹一时半会是抹不去的。
吴芳就在永州整形医院做的手术,先开始是为了去掉脸上的疤痕,等后来就越整越多,在医生的印象中,这个女病人有些执拗,其实她本身的五官还是不错的,就是那个疤痕比较影响美观,可她坚持要将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动一下,感觉她极度地不满意自己的脸,给人一种她似乎要全力抹去原先这个人的存在似的感觉,关键是这病人还不听劝。
在这半年期间,吴芳往家里寄过两次钱,用的是她的真名,可吴家却对此事只字不提,见张涛拿出银行底单,吴母才承认确实收到过养女寄来的钱,就因为收到过钱,所以才对她在不在永州没太在意,而吴父还对吴芳就是‘吴秀秀’表示怀疑,质疑警方是不是弄错了?
张涛真是为吴芳感到悲凉,也隐约明白了她为何要去做DNA检测了,也许在吴芳心中不负责任的亲生父母也可能会比这对冷漠的养父母好些吧?!
第25章Chapter025
25.每个人都扑朔迷离着
吴芳的弟弟叫吴俊峰,挺普通的一个二本大学生,即将毕业,和吴芳相差了九岁,也就是吴芳被领养回家后的第四年这家有了亲生的孩子。张涛再次找吴俊峰了解情况时,给他看了照片,吴俊峰第一次流露出激动和伤心的情绪,在他心中,其实还是有这个姐姐的,如果不是那年发生了那件事。
在张涛一再的追问下,也强调了掌握越多的信息就越能找到杀害吴芳的凶手后,吴俊峰吞吞吐吐地讲述了为何吴家对这个养女如此冷漠的原因,他的母亲怀疑这个养女觊觎她的丈夫,也就是她怀疑吴芳恋上了自己的养父,没有实证,但吴母却因此每天都疑神疑鬼,尤其是在更年期期间更是接近歇斯底里,家里气氛极差,时间一长,有血缘的和没血缘的区别就显现出来了,吴家三人就认为都是这个外来的人破坏了他们的关系。
其实吴俊峰渐渐长大后也清楚当年是他母亲神经过敏了,他的姐姐并没有做那些不堪的事情,可疏远冷淡了这些年也很难再回头了,他也就逐渐淡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姐姐的事,可再怎么淡漠,也从未想过她会被人给害了。
吴芳一直都挺疼爱这个弟弟的,从小就乖巧地想要在领养的家庭中好好生活的吴芳,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讨好养父母,对这个珍贵的弟弟百依百顺,工作后的第一份工资买的礼物也是给这个弟弟的,吴俊峰在大学里,还经常能收到吴芳转给他的零花钱,他反正习惯了,收到了就花。
吴芳很少会给他打电话,怕他嫌烦,最多就是偶尔发发微信或者QQ留言,关心一下他的身体啥的,他也很少回复,吴俊峰对这个姐姐已经不像少年时那么讨厌和恨了,但也不习惯亲近,毕竟在他心中他的少年时期过得那般的兵荒马乱也是拜这个姐姐所赐,他不能责怪自己的母亲,就只能怪她了。
吴俊峰登录上了QQ,翻出了以前的聊天记录,确实姐弟俩一个月都未必有三句话的量,但是在吴芳离开永州前,她给吴俊峰留过一句话:
俊俊,如果姐姐不再是姐姐,你是不是就可以不讨厌我了?
吴俊峰没回。
因为他觉得这句话特可笑也毫无意义,家里户口本上显示的吴家四人,吴芳是家中长女,除非吴芳销户,否则他就有这么个姐姐存在。
可他真的没有希望过吴芳会被销户……
张涛看着这个终于红了眼圈的大男孩,默默地收起了录音笔,他一点都不想安慰眼前这个即将踏入社会的年轻人,他们享受着别人给予的关怀和爱的同时,却又极度自私地伤害着他人而不自知,仅仅是因为血缘关系,这一家人就如此轻易地怀疑甚至污蔑一个和他们共同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家人’,而在做出这些伤害举动之后,却又都心安理得地享用着被伤害者的劳动成果。
暗暗地握紧了手中的录音笔,他一定要替吴芳找出凶手,这个姑娘从未想过要用死亡来脱离这样的吴家,她已经准备好了,用全新的自己去迎接新的生活,她应该是满怀着美好的憧憬前往云城的,而在那,却遭遇了她人生中最大的恶意!
吴芳曾经有过一部手提电脑,现在不知所踪,前后两个手机号码总共出现过三个云城的电话号码,都打得不多,每个号码最多的也只出现过三次,经过调查,一个就是吴芳入住的快捷酒店的前台电话,一共打过两次,确认订房和修改到店时间,另外两个,其中一个是一家快餐店的电话,还有一个已是空号。
顾钧让张涛继续留在永州,尽量寻找吴芳离职前后有什么异常,一个人不可能这样无缘无故地做出这么大的改变,一个人也不可能真的生活在自己围建而成的孤岛之上,她一定会在不经意间甚至是无法压制时,向外界吐露些什么,而这很可能就是关键所在。
5月17日
突然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可笑,为何还要记录天气和周几?其实日期也没有意义,算了,为了像一本日记,就留着吧。
蛋糕店里的味道很好闻,他们应该是快乐的吧???
他来找我,很奇怪,但迟早会来的,不是吗?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只想要答案,而后结束这一切。
林泽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日记本翻开着,白皙纤瘦带着些薄茧的手指在纸上来回地抚动着,好像是要摸清自己写的每个字,可正常的水笔写出的字哪来的凹凸感?手指迟疑地往上摸去,摸到本子的边缘,停顿、再往下,每一行字他都记得,可也仅仅是记得!
蓦地,林泽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推到了地上,台灯也滚到了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林泽坐在椅子上,呵呵地冲着自己的心冷笑着,一个看不见的人居然还要用台灯这样可笑的摆设!你以为维持这样可笑的记录方式,就能否认自己是个瞎子吗?!
掉落在地的日记本,无辜地躺在那,内页大开着,雪白的纸上,只留下了一行日期,略略歪斜着:
5月18日
嘲笑完自己的林泽摸着桌边慢慢蹲下身,白皙纤瘦的手指在地上摸索着,不一会指尖上就沾染上了灰尘,地上的日记本、笔和尺子一一被捡起,林泽的手指停在了一块碎裂的灯泡玻璃前,指尖渗出了浑圆的血珠。
第26章Chapter026
26.往事碎片
我的嫌疑犯_32
快餐店人来人往,放在收银台的电话除了接听订餐电话外,有时候还会有因手机没电来借打电话的客人,不多,但每天总有那么几个,有往外打的,也有等电话的,就算你查出了来电显示是来自永州的,也没什么用,收银台忙得很,哪记得住是谁来这用过电话?就算有些印象,可又怎么可能记得住时间段?
至于那个空号,如果是有人有意为之,基本也就是断了线的风筝,买一个号或用别人的身份证去办一个,都超级方便,尤其是现在有了万能的某宝,真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当然你别来和我扯什么爱情、健康、快乐这类的非物质产品。
办公室里的气氛又陷入了低迷状态,原本查到受害人真实身份的兴奋在这些线索一个个被中断排除后,烦躁的情绪又开始回头。
白板上受害人吴芳的信息越来越具象却始终缺一根线通往凶手,所有关于凶手的描述都还停留在心理描画和臆测之中。
男,根据步伐间距和现场脚印判断身高在一米七到一七五之间,心理偏执且具有一定的强迫症,冷静、凶残、理智和疯狂同时在他身上得到了体现,反应迅速且心理素质极佳,但又会在某种特定的状态下突然失控,这样的人很可能在生活中是个特别普通正常的同事、邻居甚至是朋友家人,从现场的某些仪式感的东西来看,凶手也许在生活中常常处于某种压抑隐忍的状态,他需要通过某些特定的东西去引起别人的关注,而他此刻或许正躲在某个角落满意地欣赏着人们对于他的猜测和畏惧。
此人年纪很可能在三十到五十之间,云城本地人,他刻意地模仿了十五年前同样发生在云城南区的无名女尸案,之所以是模仿,是因为凶手在现场留下的表象吻合的只是新闻报道出的内容,而未被披露的细节在吴芳身上就没有体现,当年的受害人体内查出来了大量的致#幻#剂,而且还受到过严重的性#侵。
顾钧坐在老所长家中那张岁月长久已风化裂了皮的沙发上,终于得知了当年为何那个案子匆匆收案归档了,受害人的父亲当时正是准备升迁的云城市里的某位领导,女孩刚满二十岁却和社会上一些不良青年混在一起,有吸#毒#史,而这还是女孩被害后才被曝出的,这对这位领导的影响是极坏的,而且女孩又被查出曾经流产过,那位领导和夫人无法接受,上面便施加了压力限期破案,可又严令封锁关于受害人的消息,这给破案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其实当时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就是上面想走个过场,在破案找出真凶和保护领导政治前途上,他们选择了后者。
但因为这女孩的身份特殊,当年在云城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也正因为这身份,老百姓才将这起凶杀案和当时的南区改建计划牵扯到一块,女孩的父亲正是提出这个旧城改造计划的负责人之一,也是他在云城当领导的几年中最大的政绩,那时郭局还只是派出所的所长,而他老张只是个科员级别的干警。
“老所长,这事郭局为何要压着不说?”顾钧有些不能理解了,“要知道相似的案件如果能了解背景,是有利于判断案件之间是否有联系的?这种隐瞒是为影响案件的侦破的。”
张建军扭头瞧了眼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老伴,回头又瞪了眼来给他找麻烦的顾钧,“混小子,你脑子在想什么?郭局那是为大局着想,当年许多干警都为这事憋了一口气,可又能怎么样?该受的窝囊气都受了,如今再去翻腾出来?好让人再指着鼻子骂一次‘无能’?那个领导也快从省里退了,这个时候若是将当年的事扯出来,岂不是要毁了这位领导一辈子的政治声誉,还有当年那些选择站队的各级领导,都要被牵扯出来,你觉得你一个刑警队长能承担得起这样的后果?还是觉得云城整个公安局系统能再次背锅?你啊,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不是一和二那么简单的,郭局肯定是一早就看出了两起案件没有必然联系,才会这么做的,只是你这小子的脾气我太了解了,如果今天我不把这些事给你交个底,你肯定会折腾出些无法收场的漏子来,到那时如果只有你受罚,没人心疼你,可你要是连累了局里,我首先饶不了你!”
第27章Chapter027
27.老所长的心声
顾钧嘿嘿一乐,挠了挠头,“师父,您刀子嘴豆腐心,到时您肯定舍不得。”
张建军白了一眼嬉皮笑脸的顾钧,“有事就叫‘师父’了?我可不敢当,顾大队长,你少祸害些下面的派出所,还有少给我找事,我就烧高香了。”
“瞧您这话说的?”顾钧委屈了,冲着厨房叫道:“师母,师父不认我了,说要赶我走!不让我在这里吃饭……”
“混小子,胡说什么?”
“老张,你怎么回事?”厨房里一声怒喝,张建军恨恨地瞪了眼使坏的顾钧,回头冲着手拿擀面棍出来的老伴赔笑道:
“你听这混小子胡说,我怎么会赶他走?听他胡扯。”
“师母,师父刚才不让我叫‘师父’,就是嫌弃我了呗,”顾钧委委屈屈地站起身,一米九的大高个愣是让人看出几分可怜模样,“师母,我、我先走了,以后我再来看您。”说完,还深吸了口气,就差要红眼眶了。
“张建军!你敢!”张师母手中擀面棍指着自己的老伴,“小钧子留下,你走!今天我就包了他一人吃的饺子,没你的份,你自己外面吃去!”
“老伴,这小子向来没个正经,你还信他胡说?”张建军无语地看着偏心到没边的自家老伴,“我还是你老伴不?”
张师母不屑地白了眼争取权益的丈夫,“是又怎么样?人小钧子长得帅,说话还好听,我就稀罕他,哪像你,在家油瓶倒了都不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你也就是和我在一张证上,我懒得撕开了,否则谁爱伺候你这大爷?小钧子现在这么忙,难得来一趟,你要是把人还给我赶跑了,看我怎么治你?!小钧子,这老家伙不稀罕你,师母稀罕你,南方人就是磨叽,咱北方的不和他们计较,等着,饺子一会就能下锅了,今天保准让你吃个畅!”
“哎,谢谢师母,就知道还是师母最疼我了。”顾钧摇着身后的大尾巴厚颜无耻地重新坐了下来,憋着坏笑看着被自家夫人管得死死的张所,压低声音得意道:“师父,以后您还催着我相亲不?”
张建军一言难尽地看了眼顾钧,闭了闭眼,叹气道:“你以后就是去做太监了,我都不带管你的。”
顾钧撇了撇嘴,嘟囔道:“皇帝都没了,做太监没前途了。”
“你再这样下去,要前途干嘛用?”张建军张了张嘴,听到厨房里的声音,又将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出了口气,“顾钧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哎,算了,相信你自己也是有数的,别人劝再多也没用,你好好的就行,谁让咱爷俩有缘呢,你到了云城第一个带你的人就是我,所以啊,我这心里总是对你多惦记了那么一分,你有出息我高兴,可我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师父,您……”
“你别打岔,”张建军摆了摆手,“今儿是在自己家里,就咱们爷儿俩,你这声‘师父’有玩笑的成分,也有真心在,论年纪我和你父亲该是同辈,你叫我一声‘叔’或‘师父’我还受得起,咱们干公安的,好像说只求平平安安有些没志气,可这却是我们最想要也最可能失去的,我干公安小一辈子了,身边的同事好友有升迁的有离职的有改行的,也有不少牺牲受伤的,尤其是那些牺牲的,如今谁还记得?除了他们的亲人,就今年清明,我去看了那些战友,有几个人墓碑前冷冷清清的,连个送花的都没有,当时我那个心啊,揪着疼,是真疼!他们当年多年轻啊,有人比你还小几岁,都没来得及留下后代,随着记得他们的父母渐渐老去离开,他们就只能孤零零地一人躺在那啊,看着隔壁的战友们有亲人探望,若是地下有知,他们心里是个啥滋味啊?钧子,那时我就在想,我得好好的,好好活着,每年清明冬至都去看看他们,起码得让他们面前有根点燃的烟还有一口酒……得了,在你面前我也不怕丢脸了,这话说出来心里也痛快多了,”张建军用力搓了搓脸,将眼中的涩意压了下去,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人啊,一旦老了,话就多。”
顾钧脸上的神情随着老所长的这番话慢慢地严肃了起来,他心里对这个对他唠叨的前辈充满了敬意,这些话听着好像是在抱怨甚至是示弱,但实际上这些在公安战线奋战了一辈子的人,他们看到过太多的生死一瞬间,也看到太多的阴暗丑陋,可他们还是坚持下来了,他们明明知道这份职业的危险,可他们还是逼着自己每天面对不放弃,许多人坚持一天一个月一年或许是可以的,可他们坚持了一辈子。
第28章Chapter028
28.顾警官登堂入室了
顾钧提着一个装满了茴香猪肉馅饺子的饭盒离开了老所长的家,微醺,陪老所长喝了两杯,临出门时师母死活把剩下的饺子都给他装上了,让他明早起来油锅里煎一下当早餐,别每天在外面路边摊吃。
我的嫌疑犯_33
顾钧推着他那辆被老师傅整理过后不再叮当乱响的大凤凰走在路上,有种吃饱了喝足后的疲累倦怠,还有点没来由的情绪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憋得他有点难受,可又不至于想让他脚踢马路牙子手撕树枝草叶地发泄。
初夏的晚上,小风儿吹着,即使没有湖在边上,顾钧能想到的还是“暖风熏得游人醉”,这还得感谢中学读书时语文老师逼着背的,自从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背过这些平平仄仄的诗词古文了,一篇《出师表》如今能记住的大概也就是那句“臣躬耕于南亩……不知所云”,呵呵,是开头和结尾。
廖远,是个熟读诗词歌赋的混蛋!
顾钧猛地站定脚步,使劲晃了晃微微发热的脑袋,为什么会想起那个家伙?
方一平打开院门,见是一个陌生人站在门口,“请问你找谁?”
顾钧侧目再看了下门牌号码,抚安巷11号,没错,“我找林泽。”
“林泽?”方一平打量了下来人,“请问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
“警察。”顾钧声音冷了几分,他没醉,但有点心烦,“你是他什么人?”
“警察?”方一平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回道:“我、我是他邻居,请问有什么……你有证件吗?”
“没带,他在吗?”顾钧觉得自己大概是脑抽了,方才一郁闷,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晃悠到了这儿,难道自己还真是受了郑斌的影响?想让这林泽帮忙破案?
“没带?那我怎么相信你是警察?”方一平手扶着门框,警惕地看着门外这个人高马大的家伙,还闻到了淡淡的酒气,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顾钧危险地眯了眯眼,“你是这里的房东?”
“不是,”方一平想关门,“一会房东就回来……喂,你干什么?”
顾钧一把推开院门,方一平往后踉跄了两步,才避免院门打在自己的脸上,“你、你想干什么?”
“林泽,我是顾钧,有事请你帮忙。”顾钧没搭理方一平,站在院内高声喊了一句,院子里另外两户人家都有人探出了头,好奇,从没有人来这里找过林泽。
林泽的房门打开了,站在门边的林泽背对这屋内的灯光,看不清脸上表情,语气淡淡的,“顾警官,请进吧。”
“小林,你认识他?”方一平见到有其他人出来,心里也踏实了,“这人真是警察?”
“嗯,方先生,我认识他,他是我的客人。”
“哦,你认识就好,如果有事,我就在院子里。”方一平不放心地盯了眼顾钧,“今晚听说有流星雨,我在院子里看一会。”
“谢谢,方先生,您慢慢看,”林泽侧了侧身,身后的灯光漏出了一大片,“顾警官?”
“等我一分钟,”顾钧回身把车给推进院子里,顺手把绑在车把手上的饺子给拎了下来,进了林泽的家。
老旧的房屋,房间面积都不大,尤其是这种大院子,连卫生间都是公用的,厨房也是公用的,一间厨房里分出好多家各自的小灶台,住的地方就是一个卧室,最多再带上一个小小的厅或书房,林泽的屋子没有分隔,就一个相对较大的房间,靠最里面是睡觉的床,然后是书桌,一些零散的生活用品就收纳在一个靠墙安置的大木架上,紧贴着的是一个简易的那种带着一根长拉链的衣柜,贴着书桌并排放的是一张长木柜,柜子上依次摆放这电热水壶、热水瓶、电磁炉和一个小小的不锈钢的奶锅,看样子像是个简易的料理台,柜子不高,也就比书桌高一点。
房间显得空荡荡的干净,简陋但真的很干净,房间顶上的大灯开着,顾钧看见书桌上的台灯没有灯泡,电源插头也没插上,一根电源线在这规矩的房间里有些突兀地散落在桌上被主人整齐摆放好的收音机、IPAD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电视机开着,中央六台,正在播放一本老掉牙的香港电影,里面的演员顾钧的记忆中基本搜索不到,是一本武打片。
林泽摸到遥控器,将声音调小,“顾先生,喝什么?我这里只有热水。”
第29章Chapter029
29.顾警官和顾先生的区别
顾钧站进屋内,才有种尴尬感觉从脚底慢慢涌上来,“那、那就热水吧。”
“好,”林泽放下遥控器,突然停顿了下,“不好意思,我家里只有一个杯子……”
“啊,不用了,我不渴。”顾钧扫了眼木柜,确实,热水瓶边上就放了一只大肚杯子,这杯子都感觉能泡方便面。
“我比较懒,一个杯子也能当碗用,反正杯子模样对我没什么意义。”林泽摸着椅背坐了下来,“顾先生,你请自便。”
顾钧瞧了眼屋内林泽屁股下的唯一一张椅子,伸手将木柜旁靠近门边的换鞋凳给拖了过来,坐下,嗯,视觉不错,需微微仰视林泽,顾钧觉得自己应该是看见了林泽唇边一闪而逝的笑意。
“我刚才在院门口的时候,你就听见了?”顾钧有个相当牛逼的本事,就是能特别快地自来熟,方才进屋时的那点尴尬早已不见了,就好像他来这里一点都不突然,林泽请他进屋天经地义似的。
“顾先生,为什么这么问?”林泽应该是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未全干,湿软的头发搭在脑门上,让他看上去显得更加年轻了,像个刚入校门的大学生。
“因为你的称呼,”顾钧看着灯光下的林泽,心底莫名地有些柔软,“你的邻居质疑我的身份,所以你才改口称我为‘顾警官’,对吗?”
我的嫌疑犯_34
林泽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眉头微蹙了下又松开,似乎是觉得有些意外,“你们做警察的都像你这样吗?”
“我什么样?”顾钧取过装着饭盒的塑料袋,准备打开。
“就是对什么事都要分析观察吗?”
刚要打开盒盖的顾钧忽然改变了主意,将饭盒往林泽面前递了递,“知道我手里拿着什么吗?”
林泽蓦地脸色沉了下来,“我看不见,也不是小狗。”
“你是真的只对某种气味敏感?”顾钧觉得这特异功能实在是忒坑爹了。
“顾警官,你是要调查我吗?”林泽微偏着头,白皙的颈部隐约能看见因为气恼紧绷而出的青筋。
“你吃茴香馅的饺子吗?很香,要不要尝尝?”
“不吃,谢谢。”林泽再次蹙了蹙眉,他有点猜不着这个家伙的脑回路。
“哎,真可惜,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不吃,”顾钧将饭盒又放回了塑料袋,“能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这样的特异功能吗?你以前看见过哪些类似的画面?是什么时候看见的?在哪?”
“顾警官,你这是要审问我?在我家里?”林泽微张着嘴,一双眼睛也因为吃惊茫然地瞪向顾钧的方向,一团大黑影。
“林泽,我不清楚‘顾先生’和‘顾警官’这两种称呼在你这里究竟有何不同,但我能否认为你是在用不同程度的戒备心理在面对我,当你刚才又将称呼改为‘顾警官’时,你心中应该已做好了被我询问的准备,我没说错吧?”顾钧坐在这显得有些冷清的屋子,面对同样清冷的林泽,他方才因为喝了点小酒而略晕热的脑袋也彻底清明。
林泽的手无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腿,“顾警官,我不想打乱我现在的生活。”
“对不起,林泽,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曾经看到过的都可能是一起起真实的犯罪,我需要查证,你给自己设置了一个难题。”顾钧略停顿了下,“你给我也带来了一个难题。”
吊顶的灯忽然爆燃了一下,屋内的光线明暗闪动了下,很快又稳定了下来,应该是院子里有什么人家启动了大功率的电器。
“顾警官,你看到了桌上的台灯吗?”林泽转向记忆中台灯的方向,“能看出什么吗?”
顾钧微微一愣,“没有灯泡。”
“就这些?”林泽似乎有些失望,顾钧身体前倾仔细看了看台灯的位置,而后若有所思地转头看着微低着头的林泽。
“台灯的位置动过了,灯罩上有裂痕,插头也掉在外面,这个台灯刚被人故意地破坏过,应该是你自己弄的,怎么?心情不好?”
“为什么不是别人弄坏的?”
“很简单,如果是别人弄坏的,这个人应该不会将泄愤的工具整理干净又放回去,如果这人后悔了他的举动,有意道歉,那他也应该将台灯修复原状,起码安上灯泡和插上电源,否则这个人的行为就很难理解了,加上刚才院子里的那些人的反应,我相信来这找你的人很少,这样解释够吗?”
林泽眼眉动了动,忽然举起自己的手,摊开,指尖上有几个破口,已经不流血了,可能看出被割开的伤口,“顾警官,能请你帮忙,帮我换一个灯泡吗?”
第30章Chapter030
30.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顾钧
顾钧走出房门时,正在捣鼓望远镜的方一平立即扭头,脸上的担忧不是装的。
“请问这儿哪有灯泡卖?”
“灯泡?”方一平明显被这个带着浓厚生活气息的问题给意外了一把,忍不住伸头往林泽的屋子看了看,屋门关着。
“嗯,林泽家的台灯坏了,我帮他换一个。”顾钧挑了挑眉,这个坚守在院子里的邻居似乎对邻居关心有点过度啊。
“哦、哦,是这样啊,我这里有现成的,不用去买,巷口的便利店估计也没有卖灯泡的,要不我一会过去……”
“那我替林泽谢谢了,”顾钧张口打断了方一平的话,“那麻烦你了,我在院子里等着,多少钱?”
“啊……不、不用钱,”方一平纠结地瞧了眼挡住林泽门口的顾钧,说出去的话又不好收回,只能悻悻然地转身回屋拿灯泡,还是LED的。
接过灯泡,顾钧抬头看了看天,“今天雾霾,估计再大的流星雨都看不见了吧,除非它撞地球,看来你还真是发烧级的天文爱好者啊。”说着,微微一乐地瞧了眼方一平,而后拿着灯泡再次进了屋。
“什么人啊?”方一平不爽地瞪着顾钧的背影,这个小林也真是的,莫名其妙地怎么就招惹了个警察?同一个院子都住了小三年了,他都没踏进过那房间,这警察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顾钧进屋把灯泡给换了,插上电源,灯亮了,然后按着桌上原先的痕迹将台灯移回到以前的位置,和他刚才看见的位置大概就差了半寸。
林泽将屋内的大灯关了,留着台灯,屋内某处特别亮的一块地方会让他更有方向感。
我的嫌疑犯_35
方一平给的灯泡是暖色的LED灯,光线柔和舒适,顾钧觉得这样的灯光更适合林泽,褪去了几分疏离清冷,多了几分乖巧和安静。
电视机里的节目已经换过了,香港武打片换成了一本国外半新不旧的电影,应该是《星球大战》,只是不知道是第几部。
“现在可以和我说些什么了吗?”
“你带来的饺子是自己包的吗?”林泽这跳跃的话题让顾钧愣了下。
“嗯,不是外面买的,想尝尝吗?就是有点凉了,要不我给你……”
“不用了,晚上我不吃东西的,”林泽笑了笑,顾钧却被这笑容里的苦涩给触动到了,“有些东西,不去尝试也就不会失去,顾警官,我小时候大病过一场,病好后我就成了现在这样子,和你说的那些,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不是真的?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很害怕就和别人说了,结果人家都说我骗人,或者笑我是做了噩梦却当真了,其实后来想想,对于一个始终处于黑暗中的人而言,不就是在做梦吗?你是第一个将我的话当真的人,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到高兴?那天在你朋友那里,我确实有些生气,也被那里的气味弄得很不舒服,所以我才胡说了一气,可没曾想居然给我说中了,其实我也很意外,因为这么多年我都认可了那是噩梦。”
“林泽,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顾钧的话让屋内安静了片刻,两人对视着,对,顾钧真的感觉到他是和林泽不相上下地对视着。
“你,还没有让我足够的信任。”林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竟让顾钧感到了些许的寒意。
“顾警官,有些事是需要靠你自己去查的,而不是简单地让我告诉你,那些事我有没有看见都是我自己的事,除非你认定我有罪,否则只能靠你给予我的信任度了,”林泽整个人的气质都仿佛瞬间改变了,锋利、冷傲且浑身都透着拒绝的意味,“看在你愿意相信我说的话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曾经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极其相似的画面,类似的地方,只是画面中只有两个人,他们似乎都去过极冷的地方……”
“你看清他们的长相了吗?还有你记得是在什么人身上看到的画面吗?”顾钧差点就要从凳子上跳起来了,先不管是真是假,这都是一个极大的可能性。
“时间有点长了,画面并不清楚,”林泽说到这皱了皱眉,“我不知道这人是谁?只听见他和人说了句‘我先走了’,然后他就走了,因为那里刚好在舒宁堂门口,我才留意到的,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些了,你信,就去查查看,现在路上不都有监控录像吗?不信,就当我没说过。”
“我会去查,日期你还记得吗?”
林泽努力地回想了下,“五一节的时候,具体是五二还是五三,我不太记得了。”
“很好,那如果再让你听见那人的声音,你还能辨认出吗?”
“声音认人,能作为证据?”林泽失笑,“顾警官,你不会真的把破案的希望放在我的胡言乱语之上吧?万一我是说着好玩的呢?”
第31章Chapter031
31.一盒饺子结下的‘仇怨’
顾钧默默地看着林泽渐渐地将脸上伪装出的笑容收起,顾钧站起身,俯视着强硬淡然的林泽,“你玩不起,林泽,有一天我会找出你为什么要故意引起我注意的原因,在此之前,我劝你最好别走偏了,我不想有一天,你成了我顾钧的嫌疑犯!”
林泽猛地抬起头,“顾警官,我能知道在你这里,我离嫌疑犯还有多远吗?”
“目前为止,你还是拥有自由的公民。”
“好,我等着顾警官给我的自由设定期限!”林泽的眼中泛着细碎的灯光,顾钧深深地看了一眼,而后转身走出,顺手关上房门后,才发现饺子忘拿了……
抬头望天,没有星星。
低头搓了搓脸,咽了口唾沫,算了,这盒饺子算是便宜这家伙了。
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顾钧脑子有点小乱,不知为何,他心底总有种感觉,这个林泽对于他逐渐产生的怀疑一点都不担心,甚至给他的感觉是林泽早有预计的,这种感觉并不是今天才有的,只是今晚得到了证实。
可自己究竟在烦躁什么?如果这家伙有问题,抓去审问就是了,有什么好客气的?可、可说不上来的感觉,顾钧不想抓这个人。
屋外终于响起了远去的脚步声,林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直到身体僵硬腿都麻了,才被刺激地动了动身,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缓了好一会才让发麻的腿恢复正常,往前迈了一步,第二步就踢到了个东西,林泽差点往前扑倒,忙伸手去拉边上的柜子,手指尖碰到一个东西,但顾不上细究,靠着手上的力量稳住了身体,再用脚往前探了探,原来是那个家伙坐过的穿鞋凳。
这世上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林泽将穿鞋凳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找到毛巾擦了擦手,正准备关电视打开IPAD听一段书时,突然想起了方才手指间碰到的东西,便又放下了IPAD,沿着柜子边慢慢地摸索着。
悉悉索索是塑料袋的声音,再一摸,是个方方正正不算小的盒子,那人把饺子给忘在这了……林泽将盒子连塑料袋放到了靠门口的地方,如果一会他不来拿,明天出门就带上,然后让阿峰告诉他,到舒宁堂认领。
林泽转身走向书桌,走了两步又停下了,回头对着放饭盒的地方,脸上表情有点小纠结,终于他又折了回去,将饭盒取出放在柜子上,摸索这打开,饺子虽然凉了,可还是香气扑鼻。
林泽犹豫了下,试探着伸手取了一个出来,放在嘴边小口地咬开,皮筋道馅鲜美,这种饺子皮只有家里自己和面擀皮才行,林泽一口将剩下的大半个饺子给塞进了嘴里。
午夜时分,顾钧还猫在办公室里加班,也不开灯,就电脑屏幕的光照在脸上,如果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估计能被这绿莹莹的脸给吓半死。
他从林泽那出来就直接回了办公室,反正回去也睡不着,还不如来加班查一下这个林泽的底,还有他提到的那个遇见的人,这样也省得一静下来就能想起明天那个家伙要来了,烦!不是一般的烦!烦到顾钧有那么几次都想胖揍郑斌一顿。
抚安巷11号小院里,林泽也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胃里胀得难受。
暖黄的灯光下,饭盒里的饺子少了一半。
我的嫌疑犯_36
冷饺子积在胃里,消化不动也吐不出来,林泽又翻了个身,试图找个能让自己舒服些的位置,可躺了没一会,又不舒服地翻了过来。
床在身上发出叽噶响声,看来这一晚是不用睡了,林泽捂着冷痛的胃,心里却有种古怪的满足的感,满足到虽然身体很难受,可他唇边却挂着笑意,若是让人见了,估计也会被吓一跟头,想这人莫不是脑子坏了吧?!
家里的滋味……
一夜无眠。
当顾钧接到廖远的电话时,他正顶着两个黑眼圈胡子拉碴衣衫褶皱口气恶劣地催着伊妹儿去调抚宁巷舒宁堂附近的监控,要从五月一号到七号之间的,全部!
伊妹儿差点原地爆炸,五一节期间啊,大哥!!!
就在伊妹儿想推脱时,顾钧的电话响了,接了,然后伊妹儿就认命地从顾钧眼皮底下消失了,因为顾老大原本就不怎么样的脸色在接听电话时,已阴沉到就差电闪雷鸣了,伊妹儿不想成为那个被劈的倒霉鬼,她又没修仙,压根不需要渡劫那玩意加持。
顾钧中午收拾捯饬干净出去见廖远时,林泽正躺在自己的小屋里,折腾了一宿,到了早上开始上吐下泻,几趟卫生间跑下来,林泽的腿软得跟面条似的,院子里的人都去上班了,就房东的老母亲在家,林泽也不好意思麻烦老人家,都快拉虚脱了,也只能硬扛着了。
要不是知道是自己贪嘴吃了冷饺子,林泽都该以为顾钧在饺子里下毒了。
第32章Chapter032
32.顾钧的往事
不迷茫估计就没法青春了!
迷茫了,人生就有的扯了……
顾钧的青春比他的那些同学扯得略长一些,毕竟家世在那摆着,虽然很多时候看小说里描写什么红贵圈或四九城里什么官二代、红三代的情节,都想嗤之以鼻,特么的国内有贵族世家吗?这些所谓的豪门世家往上数三代,估计大都是泥腿农民……顾家还真是例外,还在那位紫禁城里的秀女没上位成为太后老佛爷前,顾家就在皇城根下风生水起了。
就这份根基,拿出去估计就能唬人一马趴,可对于顾家未成年的孩子来说,这家门就是种种规矩搭建出来的,顾家的孩子可以在不出圈的情况下胡天胡地的折腾,只要不惹上连顾家都摆不平的事,你尽管嚣张恣意,但一旦成年后,你如果让那些玩闹的玩意儿把自己给折进去了,真成了只会花天酒地沉迷三教九流的纨绔子弟,顾家产业你一分也别想沾边,能给你的就是一张船票,讨饭去!
这规矩一定就是上百年,有人试过不拿这规矩当回事,就想做个成天游手好闲的少爷,吃花酒包戏子尝百草的,想着自己不管如何都是顾家的少爷,父母长辈再狠心也不可能真让自己到大街上要饭去吧?结果,一张船票直接扔到了大洋彼岸,切断了所有后路和联系,既然你不感恩顾家对你的养育之恩还四处祸害顾家的名声,那你从此也不再是顾家的人,如果你有本事就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没本事就死在外头,反正顾家的孩子也不止你一个。
有一个榜样在前了,顾家就没人再敢溺爱孩子了,孩子成年前看似宽松自由的规矩,其实是顾家先人用来考察孩子父母的一道考题,套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讲,就是每个熊孩子的背后都站着一对熊父母!
这种家风规矩下,顾家几代人下来虽然不可避免会有老鼠屎般的存在,但基本上都不会太出格,大多同条件家庭中的孩子可能还在拉帮结派逞能斗勇的时候,顾家的孩子已基本知道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即便是张扬着的,也是带着与生俱来的克制。
顾钧的母亲并非顾家的原配夫人,她是在顾夫人离世后才和顾钧的父亲走到了一起,可大概是因为一年后顾钧就出生了,这让许多人不得不质疑顾父对感情的忠贞程度。那时顾家长子顾谦刚八岁,顾父想将顾钧母子正式接回顾家,却遇到了大儿子顾谦的抵死反对,顾谦抱着他母亲的遗像警告想带人进门的父亲,如果他要他们,那他就放火烧了这个家,他下去找妈妈!
顾谦是顾父的心头宝,于是顾谦的一句话,就让顾钧和他的妈妈在外等了近十年才进顾家,能回去是因为顾谦出国读书了,加上顾谦也长大了,不再那么偏激了,对顾钧母子登堂入室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顾钧从小生活条件相当优渥,因为顾父觉得挺亏欠这对母子的,但顾钧童年过得还真不怎么快乐,一身世界名牌的他愣是被同学们给冷落了,孩子们之间的友情很单纯,他们之间的伤害也很直接,很快就有嫉妒顾钧的孩子开始传他是小三的孩子,也就是私生子,顾钧为此打了不少架,一个小学顾钧就转了三次学校,所以顾钧儿时没什么特别要好的伙伴。
小学快毕业了,终于能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了,可顾钧对这父亲也是敬畏多过亲昵,加上和那个已考入哈佛读书的精英大哥顾谦相比,顾钧就更没什么存在感了。
初中、高中顾钧都选择了住校,成绩不错,但也不算是最拔尖的那类,住校六年,倒是交了几个死党好友,顾钧略独的性格才有所改变,他的家世也慢慢地被人知晓,‘顾大少’这称号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叫开,顾钧听到后,也懒得去提他在家排行老二,那个大洋彼岸的顾谦就当他是犯了吃喝嫖赌抽的错,被丢过去要饭等死好了。
进入国内一流的公安大学,顾钧想法很简单,他想离顾家的圈子远一点。
事实上证明他很成功,他现在离顾家相当远,差一点他就拿到了顾家的一张船票。
第33章Chapter033
34.老同学,一地鸡毛
顾钧走进咖啡厅时,廖远已经到了,坐在靠窗边的沙发上,似乎正对着窗外出神,顾钧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他没什么变化,斯文白净的脸上一副金丝边眼镜,平光、无度数的那种,这是廖远在高中时就养成的习惯,很多人都以为这是装斯文或装逼用的,可顾钧知道,这是廖远为了让自己的视线不和他人直接对视才用的,或者说廖远他习惯于观察别人,却不愿意被别人观察的保护措施。
廖远大概是感觉到了有人在观察他,回头、正对上顾钧唇边开裂到一半的笑意,很轻松也很熟稔,顾钧扬起了右手冲着从沙发上站起身的廖远挥了挥,然后大步迈上最后一级楼梯朝廖远走去。
“嘿,老同学,好久不见。”顾钧伸出手,等着廖远来握,廖远僵硬了下,不自然地伸手回握,两人的手一触即离,“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出来晚了点。”
“哦、没事,我也刚到,”廖远看着顾钧坐下后才跟着坐下,“没妨碍你工作吧?”
“哦,没有,呵呵,”顾钧瞧了一眼廖远面前的一杯柠檬水,“怎么?还没点?”
我的嫌疑犯_37
“嗯,想等你一起点。”廖远的手握住水杯,镜片后面的双眼紧紧盯着顾钧,顾钧微微一怔,而后失笑道:
“老同学,这么多年了,你的口味我早就忘了,我的也变了,我们还是各点各的吧。”
“哦,是吗?”廖远不自然地笑了笑,“那要不让我来猜一猜你现在的口味?”
顾钧脸上的笑消失了,身体往沙发上一靠,“即使你猜对了,也不代表什么,廖远,为什么找我?”
“顾钧,你还在怪我,是吗?”廖远身子前倾靠向桌子,“我、我一直想和你说‘对不起’,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这一次我回国也是想了好久才鼓足勇气来见你,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可那时我真的有苦衷,我想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顾钧轻哂了下,摇了摇头,“廖远,你不觉得‘道歉’对一个警察而言,是最没用的吗?对于过去,我已经离开了,就不想再回味了,如果你这次来是为了过去的事,还真是大可不必了,就这样吧,我还有事……”
“顾钧,真的不能原谅我吗?”廖远一把拉住想要起身离开的顾钧,“我已经准备回国了,我可以来云城工作,顾钧,当年我……”
“廖远,真的没必要了,”顾钧缓缓地推开廖远的手,“我今天就是来见老同学的,你如果真愿意来云城工作,相信最高兴的应该是郑斌,他们法医处确实缺犯罪心理侧写师,当然我也期待将来与你合作,至于其他的,真的就不用再提了,我都已经消化干净了。”
廖远苦笑一声,“这点你还真是没变,我宁可你说‘你已经忘了’或者‘你不记得了’,这样还代表着你心里还在意着,顾钧,我宁愿你恨我的。”
顾钧略无奈地搓了搓后颈,“廖远,你没病吧?上赶着让人恨你?读博读傻了?”
“顾钧,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不能!”顾钧眼中的神色终于冷了下来。
“当年我是被逼的,”廖远着急地摘下了眼镜,直勾勾地盯着顾钧,“顾家通知了我的父母,我没办法才……”
“才让顾家在背后做了手脚,让我受伤?”顾钧嗤笑一声,打断了廖远的解释,“廖远,我说我对过去的事已不在意了,你偏不信,好,既然这样那就今天说说清楚吧,你有父母我就没有?你害怕难道我不害怕?你廖远会失去的东西,我顾钧失去的不会比你少!可我没想过放弃,更不会联合起别人来设计你,只是廖远,你聪明可有人比你更精明,你大概不知道当年你和顾谦的对话,他都录音了吧?”
“你、你说什么?”廖远的脸刷地白了,下意识地将眼镜又给戴回去了,顾钧默默地瞧着,心底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下,似乎是失落又似乎是释然。
“顾谦将你建议的怎么才可以不让我出国的谈话都录了下来,我才知道背后捅刀最深的不是我父亲,而是你,我的老同学,其实你当年和我明说,你要什么我都会让给你,毕竟你廖远是睡在我下铺的‘好兄弟’!”顾钧故意地将最后三个字咬得重重的,廖远金丝边眼镜后面的速地眨着,似乎一下子被顾钧这些话给打懵了。
从未见过如此慌张失措的廖远,顾钧忽然觉得眼前这人真的已和他没有关系了,自己当年居然会为这个人做出那么多忤逆触怒父亲的事,现在看来真该被笑话的确实是自己。
“老同学,祝你在云城玩得愉快,”顾钧起身,想了想,还是伸出了手,“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顾钧,你、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了吗?”廖远紧紧地握着顾钧的手不肯松开,“我后悔了,当年是我自私,我、我真的想弥补,顾钧……”
一点点将手抽离,顾钧搓了搓感觉怪异的手指尖,“廖远,我大学修的第二专业就是心理学,你刚才一个戴眼镜的动作已经帮我证实了许多事,其实在我走上楼梯的时候,我还在想或许顾谦是骗我的,可惜,顾家人还真是不屑于干骗人的事。珍重。”
廖远呆滞地坐在沙发上,侍应生从他身边经过数次,都未见这人有点单的想法,不免地就翻了几个白眼,不消费还占座,廖远全无察觉。
第34章Chapter034
34.顾谦的第一次上线
顾钧站在路口,觉得今天这事有点操蛋!他想过廖远来见他是想解释当年的事,可真没想到廖远是奔着回头路来的,脑子被太平洋的水给灌过了?!
裤袋里的电话又响了,顾钧摸出看都没看,直接按掉。
这铃声独属于顾谦,这丫的混蛋,阴魂不散,早不管我,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顾钧突然很想找人喝几杯,不为醉,就为找个能喘气听他唠叨的。
电话顽强地再次响起,还是顾谦。
红绿灯变了,行人们开始往对面走,顾钧没动,手机在口袋中都震得他大腿发麻,就在铃声即将自动挂断的时候,顾钧开恩似地接通了,对面传来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久等而气急败坏,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稳、甚至有些令人可恨的高高在上。
“见过了?”顾谦目前已是某滨海城市主管经济的市长,而且据说很快会再往上升一升,他的语气中自然而然地会带上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你监视我?”顾钧脑子一热直接回顶,“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还是没长进,”顾谦轻啧了一声,“如果不是看在父亲的份上,你觉得我有必要浪费时间在你身上?还有,‘监视’这个词不该从你嘴里轻易说出来。”
“你少在我面前讲这些,说吧,你究竟有什么事?”顾钧紧拧着眉头看着又变回红灯的路口,“我很忙!”
“顾家所有人的时间都比你来得宝贵!”顾谦在对面冷嗤了一声,“我来电话只是通知你一下,你的老同学廖远当年还从顾家拿走过一张支票,他还你了吗?”
五月下旬的天气就已热得顾钧有些头晕眼花了,“顾谦,你有话一次说完!你这算什么意思?你丫……”
我的嫌疑犯_38
“闭嘴!”电话中都能感觉到说话人的森森冷气,“顾钧,你自己要做傻子,我不介意,但顾家绝不允许有外人把顾家人当傻子,你自己把脸丢干净了,我乐见其成,但若是让外人看笑话了,除非顾家没人了!”
一阵沉默,顾谦也不挂电话,就这么安静地等着,顾钧伸手胡撸了一把脸,“支票是怎么回事?”
“他当年虽然顶替了你,但综合分数不足以让对方提供给他全额的奖学金,而他当时急需要向他的父母证明他还是那个品学兼优可以给廖家门楣增光的儿子,他对家里称他拿到的是唯一的全奖学金的名额,而这笔学费是顾家支付的,我给你听的录音,是他接受了支票后提出的。”
“顾谦,你有心吗?”顾钧靠着路边的围墙,“我一点都不想姓顾,你们让我恶心。”
“你可以去脱离户籍,没人拦你,”顾谦的声音平直地从话筒里传出,就和他在向秘书传达工作一样,“在此之前,只要你不做蠢事,顾家人也恶心不到你。”
电话被挂断了,举着手机听着里面不断的‘嘟嘟嘟’声,顾钧愣怔了好一会,才颓然地将手机从耳边放下,捏在手中,很想朝着身后的墙砸过去,可强大的训练有素的理智告诉他,他的电话必须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他是刑警队长,无权任性,哪怕他现在想踢几脚行道树发泄一下都不行,因为这一切会被拍成视频传到网上,然后他毁的不是自己的形象,而是警察这个整体形象。
人生就是如此的憋屈和扯淡!难怪人一生下来就拼了命的哭嚎,或许他们只是替将来预支了情绪发泄的机会。
城南派出所传来了好消息,派出所的同志再次对废旧仓库进行大清查时,居然在一堆已报废的旧车辆堆放处发现了一辆已面目全非的厢式冷藏车,车头的外壳都不见了,基本上也只能当废铜烂铁出售了,可车厢外面厚厚的灰尘上留有清晰且纷乱的脚印。
消息一传来,顾钧就带着人赶了过去,看到冷藏车厢,顾钧重重地拍了张涛一掌,差点把张涛给拍地上,张涛一边呲着牙忍痛一边笑得傻兮兮的,如果自己的关于案发现场的推测成立了,那可长脸了。
很快,查验结果就出来了,冷藏车里找到了被害人的毛发,而且现场留下的脚印虽然鞋底花纹有不同,但从鞋码的大小及留在地上脚印的深度及习惯用力的方式,应该都是出自同一个人。
杀人后立即抛尸逃窜和将死者藏在某处等到合适时机再搬运出来,绝对是两个概念,前者很可能是应激性犯罪,而后者却可怕凶残得多。
顾钧立即将情况向上汇报,郭局非常重视,下发指令要求各级公安机关近期增派警力巡查,尤其是对一些安全隐患比较多的地方进行布控和监视,以免再次发生类似的恶性事件。
伊妹儿根据顾钧提供的时间,先找出了五月二日林泽出现在舒宁堂的大概时间段中监控画面中符合要求的人像,再进行分析和排查,筛选出了三位。
因为林泽情况的特殊性,顾钧并没有向其他人过多地解释,只是请林泽来听了一下这三位的声音,都不是。
继续排查。
第35章Chapter035
35.伊妹儿想暴走了
心存疑惑地排查,刑警队里有人疑惑,舒宁堂中同样有风言风语,林泽是不是惹上事了?否则怎么会三番五次地被警察带走?
五月三日的监控录像也排查过了,依旧是没有符合声音条件的人,伊妹儿和大李忍不住了,拦住了正打算送林泽回去的顾钧,要求给个明白说法,是傻子都能看出这是要让这位小哥来认嫌疑犯,也就是说这位小帅哥遇见过凶手,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情况他们全不知情?!
老大有事瞒着他们,这点让他们很不爽!也很不能理解!难道刑警队里的兄弟们不值得信任?(此处自动忽略伊妹儿的女性性别)
办公室里的气氛有点凝重,被自己的老大不信任的滋味相当不好受,顾钧有些为难地看了眼站在他身旁的林泽,他的情况就算是解释了估计也未必会有人信,更何况这还是他的隐私,宣扬出去,只会给林泽造成困扰。
“顾队,我服从你的命令,可我需要清楚我现在做的事有什么价值?”伊妹儿是有情绪的,她声音中明显带着委屈和不满,“如果顾队不信任,我可以申请调离……”
伊妹儿的眼眶有些红了,扭过头赌气,一旁的大李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肩,“顾队,伊妹儿没那意思,但大家都是一个队的,这么糊里糊涂地查案确实憋屈,如果真不能说,我们也不……”
“不好意思,是我请顾警官帮忙隐瞒的,”林泽腼腆地冲着声音的方向笑了笑,“我身上发生的事,很多人是不会相信的,所以顾警官是为了保护我,才选择暂时保密的,给你们造成困扰了,真的对不起。”
虽然小帅哥的笑容和道歉都让人心生好感,但伊妹儿毕竟是警察中的一枝花,俏眼眨了眨,先将心中即将泛滥的母爱压了下去,“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信?”
林泽薄唇轻抿,眉心微蹙,眨了眨长睫,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位警官,你早上原本是穿了件白色的衬衫,后来衬衫上被汉堡里的酱汁给弄脏了,你才换了这件蓝色的,对吗?”
伊妹儿一愣,而后反手狠狠地锤了一拳站在旁边的大李,“你什么时候和他说的?玩我啊?!”
大李痛呼一声,揉着肩膀叫屈道:“我什么都没说过!再说了你吃汉堡的时候,我也不在啊,你有没有换过衬衫我怎么知道?”
“我自己看见的,你们信吗?”林泽脸色微微发白,顾钧心情有些异样地看着他,他这是在替他解围吗?
“你、你什么时候看见的?你看见什么了?!”伊妹儿瞪圆了杏眼,了解她的顾钧知道这丫头跑偏了,忙出声打断她即将秃噜出的惊人之语。
“林泽有特异功能,但都没有被证实,所以我才暂时没有告诉你们,免得到时空欢喜一场,另外这件事你们也需要保密,不管最后有没有结果,目前凶手还在外,这对林泽的安全也是个隐患,明白了没?”
“明白。”
“明白,可是老大,他看见……”
“我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像,并不是全部。”林泽声音微微有些发颤,背上的汗也洇上了衬衫,顾钧奇怪地看了看正在呼呼旋转的风扇,室内并不热。
出电梯时,林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顾钧手快,一把拉住,手上的感觉很沉,不像是林泽脚下被绊到了,而是他的身体在往地上沉。
我的嫌疑犯_39
顾钧不动声色地臂上用力,将林泽整个人给撑了起来,林泽脸色难看地紧闭着双眼,削薄的嘴唇上血色稀薄,指尖触及的掌心也没有多少温度可言。
“怎么回事?”
林泽紧抿着唇微微摇了摇头,顾钧瞧了眼十几米开外车的位置,地下车库此刻并没有什么人。
顾钧一抬手,将林泽给架住了,林泽一惊,想要挣脱,顾钧大手一扣,“没人看见,或者你自己走?”说着松了松手,林泽腿有些打晃。
犹豫了下,林泽疲惫地叹了口气,确实刚才他用力去看那个女警官身上的事,耗尽了他的体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看很容易,有时候却像要了他命一样的累。
第36章Chapter036
36.开启猫捉耗子模式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交谈,林泽闭目养神,直到车停了下来。
“这是哪?”林泽手摸着安全带,没有解开,半开的车窗外传来的声音及味道,都是令他陌生的地方。
“临时安全屋。”顾钧扯了扯嘴角,“刚刚决定的,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林泽握着安全带的手一僵,“谁决定的?凭什么?”
顾钧侧过头看着直视前方的林泽,沉默了数秒,直到看见被观察者脸上流露出了些许的恼意才缓缓开口道:“我决定的,凭你可能会遇到危险。”
“呵,顾警官,你没有这个权力。”林泽转过头,漆黑清冷的眼睛让顾钧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差一点他也想伸手去试探这双眼睛究竟是不是在演戏?“我不同意。”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也没打算征求你的同意。”顾钧直接伸手替林泽解开了安全带,卡扣发出的声音像是个机关敲在了林泽的某根神经上,林泽猛地冲着顾钧的方向挥出了拳。
顾钧抬了抬肩,让林泽的拳落在了自己的臂上,挥出拳的林泽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真能打到人,拳头撞击到肉上的感觉反而让他给愣住了。
“你可能遇见过凶手的消息是无法完全封锁的,作为证人,警方都是有责任保护的,这和你究竟是什么人无关,”顾钧悄悄地动了动肩膀,别看林泽瘦,可手劲还真不小,“况且你情况还比一般人特殊,我希望你不用想太多,等凶手落网后,你的生活就恢复正常了。”
“正常?”林泽不置可否地冷嗤了一声,脸上的怒意也渐渐收敛,“顾警官做事一直都是这样霸道不讲理吗?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所谓的保护?”
没听到边上的人回应,林泽习惯性地偏了偏头,‘叮’一声响,然后有淡淡的煤油味道,是打火机,可等了一会并没有闻到烟味,反而是听到了第二声点燃打火机的声音。
第三声……第四声……
林泽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身体也下意识地靠紧了椅背。
“你害怕什么?是我还是这打火机的声音?”顾钧右手的大拇指稳稳地按在打火机的开关上,“你需要我相信你林泽还是你林泽讲述的故事?”
“什么意思?”林泽放在身侧的手暗暗捏紧,他心中突然有些后悔了。
“声音没有危险,可声音背后的可能性才具有杀伤力,这和你说的话一样,或许单纯,或许复杂,你觉得我会选择相信单纯还是复杂?”顾钧再次击响了手中的打火机,但很快就盖上了,可这短促的声音在车厢里却如刮刀般从两人之间几乎凝滞的空气中划过,撕扯开了一个细微的裂口。
林泽蓦地轻笑一声,身侧握紧的手也松了开来,微微侧身再次面对顾钧,“顾警官,你很有趣。”
顾钧没有回应林泽的打量,而是看着车窗外午后时分宁静的小区,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弹了弹,“我一点都不想有趣,只是昨天刚有人警告过我,不准我做傻子,我也没办法。”
“是吗?那这人肯定比顾警官更有趣了。”
“嗯,大概吧。”顾钧自嘲地笑了下,回头看了眼正脸对着自己的林泽,摸了摸鼻尖,问道:“究竟是几号?”
“六号下午五点左右,我刚准备下班回家的时候,离舒宁堂大概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靠近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地方,他应该刚从店里出来,还抽着烟,也许就是到店里买烟的,当时他站在盲道上和人打电话,我停了下,他没让开,我只能从旁边绕过去。”
“为什么现在才说?”
“是我今天才真正想起来,”林泽抱歉似地笑了下,“毕竟我平时没有习惯去记细节,更没法记录,时间一长,记忆就会模糊了。”
在等顾钧给伊妹儿打完电话几分钟的时间内,林泽一直安静坐在那默默地将脸朝向光线明亮的地方,顾钧一边通话一边在观察林泽,林泽迟疑地将手伸出去贴上玻璃时,顾钧的通话停顿了两秒。
林泽缓缓地收回了手,重新安静地坐在那,直到顾钧挂断电话。
“顾警官,我能问一下,接下来你要怎么安排我吗?”
“凶手落网前,你暂时和我住在一起。”
“和你?”林泽似乎吃了一惊,“你也住在安全屋?”
我的嫌疑犯_40
顾钧叹了口气,看着林泽解释道:“林泽,你的情况特殊,目前还无法将你当做目击证人走程序进行保护,可事实上你确实可能会遇到危险,而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虽然我到现在还有些事没有查清楚,但我不可能放任你在外面,所以这几天你的安全由我负责,舒宁堂那里我已帮你安排好了,至于你的房东那里,我也找了合适的理由,但愿尽快抓到凶手,很抱歉,希望你能配合和理解。”
“也就是说‘安全屋’并不是我所理解的‘安全屋’?”
“是,这里是我熟人投资的一处房产,一直空着,我暂借,没什么人知道这里。”
“包括你的同事和朋友?”
“应该是。”顾钧的回答让林泽微微皱了下眉。
“应该是?”
“如果没有人刻意地调查我的话,这里应该没什么人知道和我有关。”
“顾警官,你做事的方式真的很让人意外。”
顾钧若有所思地看着似乎已彻底放松并不得不接受这种安排的林泽,“或许这意外也是你想要的吧?”
第37章Chapter037
37.顾钧被林泽叫了声‘妈’
林泽一怔,转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顾钧眉宇间神色微沉,但也没继续试探下去,而是下车转到另一侧车门边上,帮林泽打开了车门。
初到完全陌生的环境,林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导盲杖,这种令人痛恨的无助虚弱感让他永远都无法坦然平静地接受,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手中那根并无生命的木杖,顺服地跟着身旁这人的引导和搀扶走进了电梯。
顾钧打开了2103的房门,久未使用过的房间,扑面而来一股潮湿中夹带着些许霉味的气息,差点呛到两人。
顾钧让林泽站在门口,他快速地将房间里所有的门和窗打开,然后把卫生间和厨房里的换气扇也都打开,包括客厅和吊灯合二为一的风扇也被转动了起来,很快屋内就有了新鲜空气的流动。
听着屋内不断传来的脚步声和响动,林泽僵硬地站在门口,身后是依旧大敞着的房门,前方听动静虽然知道是一套不算小的房子,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迈脚。
顾钧快速地将沙发上盖着的布给揭掉,然后走到门口关上房门,伸手扶住林泽,“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吧,我很快能弄好。”
林泽不响,由着顾钧扶他到沙发那坐下,从门口到沙发走了十二步,斜直线,中途没有障碍物也没有转弯停顿,客厅不算小且空荡。
房间虽像是很久无人居住了,但能感觉到屋内是整洁的,而且能听出顾钧对这里很熟悉,厨房的方向那里很快就响起了烧开水的声音,林泽大睁着双目,手指细微地摩挲着沙发的皮质。
顾钧端着一杯温水走出厨房的时候,看见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林泽已斜靠在那似乎是睡着了,额前的一缕头发微微垂落,发尖点在光洁的额前,堪堪地与眉尾勾连,顺着眉峰渐渐将视线收拢,打盹的人眉峰若蹙,削薄的唇微微嘟着将唇角拉扯的有些向下,一只手靠着沙发撑着自己的额角,另一只手还紧紧捏着导盲杖。
顾钧看了眼手中的水杯,转身将杯子放回了料理台,走入卧室打开橱柜,从里面扯出一条薄毯,轻手轻脚地想将薄毯给林泽盖上。
就在薄毯刚刚触碰到林泽肩膀上时,林泽醒了,张大眼睛茫然地瞧着眼前的黑影,似乎被惊了一下,林泽下意识地要挥出手中的导盲杖。
“是我,”顾钧及时往后撤了一步,“如果你累了,可以先去里面休息。”
林泽伸手揉了揉眉心,坐直了身体“不用,顾警官,现在能告诉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了吗?”
“云水观澜,就在长安大街后面……”
“我知道云水观澜,云城最贵的小区,”林泽轻轻摇了摇头,“顾警官,我们之间可以说几分真话吗?”
顾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走回厨房将水给端了出来,送到了林泽的手中,林泽接过,温热,浅浅喝了一口,将被子拿在手中,静待顾钧出声。
“林泽,你能先告诉我,为什么是我顾钧吗?”听动静顾钧是做到了边上的单人沙发上,林泽微微朝那个方向偏了偏头,灯光在他脸上打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不能。”林泽的唇角微微凹陷了下,神情淡淡轻飘飘地说道:“或许就是巧合吧。”
“巧合?”顾钧蓦地哂笑出声,好像是早料到了眼前这家伙会这么回答,“是啊,如果那天我没撞到你,你我应该不会有交集,确实是巧合,云城虽然不大我们也是好几年才撞上不是?只是林泽我不明白的是你凭什么笃定我会注意到你的存在?”
“我只看结果。”林泽端起水杯又喝了口,“顾警官,现在我不是被你带到这来了吗?”说着林泽微微昂起了头,带着几分好奇似地问道:“顾警官你又是凭什么认定我是有目的的接近你?”
“你几次在我面前故意表露出你对气味的强烈反应,如果这是无法受你控制的自然反应,那么那天在城北派出所门口的那次你就是有意在演了,因为在你我离开那里之前,我们曾在狭小的车厢里共处过,而你那时是正常的,或许是你刻意想要隐瞒你这令人意外的能力以免引起误会及麻烦,但这又和你后来的表现很矛盾,我只能理解为你不想让别人发现这个秘密,但你却不介意我知道,或者是说你是故意想让我知道。然后我找你咨询针灸之事,你表现出来的感觉和那天是一样的,起初看起来都像是你不愿意牵扯进来,可离开前你却又突然留下了线索给我,等到你和我说你曾经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极其相似的画面时,我如果还没有怀疑你是从一开始就故意为之,那我今天应该也无法将你林泽请到这里来吧?”顾钧停顿了下,“林泽,你究竟想干什么?”
林泽缓缓将杯中的水喝尽,而后自然地举着杯子,顾钧看了眼,顺手接过空杯子,林泽的手一空,在空中停滞了两秒,落下时轻笑一声道:“如果我说我一直很想做警察,可惜没有机会了,你信吗?”
郑斌很无辜地窝在酒吧沙发上,无聊且无奈地瞧着廖远在自己面前灌酒,他忙了一天很累好不好?他不想喝酒,他更想回家睡觉好不好?
看廖远这德性,不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和顾钧没和好。
我的嫌疑犯_41
可你没有和好兄弟和好,干吗要拖我来这看你一人饮酒醉啊,难道苦情戏不该是做给顾钧那小子看的吗?
廖远再次打开一瓶酒的时候,郑斌忍不住了,直接伸手按住了廖远的手,“别喝了,再喝你就醉了。
“醉?呵呵,醉了就好了,”廖远乜斜着已有几分醉意的眼睛,“学长,你说人是不是做错过一件事后,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那要看什么事了,”郑斌半玩笑道:“你抢人女朋友了?还是借钱后跑路了?对我,你若是借钱跑路,我就解剖了你,对顾钧那小子,你得抢他老婆才行,光女朋友可能也没什么大事,可他小子连女朋友都没有,你俩究竟有什么大事不能和解的?”
“女朋友?”廖远苦笑两声,闷下一口酒,“学长,顾钧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他、他交女朋友了吗?”
“他?他到哪儿不都过得有滋有味的?顾大少还能让自己憋屈了?”郑斌也喝了一大口酒,突然叹了口气,道:“廖远,不是我说你,你和顾钧当年都是我欣赏的学弟,你当年那事做得确实有点缺德了,虽然顾钧没在我面前说什么,可我知道他被伤到了,否则也不会离开京城跑这儿来,而且一来四年从未再回去过,你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相信顾钧也不会就因为一个名额的事记到现在。”
“是我对不起他,”廖远眼眶被酒气逼出微红,“只是当年我也害怕了……”
“害怕?你怕什么?”郑斌不解地看着廖远,廖远张了张嘴,却将嘴边的话和杯中的酒一起饮下。
酒吧里渐渐热闹起来,人也慢慢地多了,廖远再也没有说过什么,直到将自己灌得烂醉,被郑斌连拖带扛地送回酒店,累出一身臭汗,郑斌瞪着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廖远,心中将顾钧狠狠地削了一顿。
正在浴室中洗澡的顾钧莫名地打了两个喷嚏。
林泽已在隔壁的客房睡下了,他似乎真的很累,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秒睡,连被子都没盖好,顾钧无语地瞧着这个自己脑抽找回来的大麻烦,认命地将薄被替他盖好,关上灯、掩上门。
顾钧站在客房的门口发了会愣,才离开房门进了自己的房间,明天他一早还要带林泽去局里认声音。
郭局在电话里训了顾钧一顿,做事怎么能凭自己的感觉?还有这样特别的证人可信度有几分?能让人采信的机会又有几成?刑侦破案不是让你搞特异功能测试,还有既然你认为这个人身上有疑点,又怎么不事先通报就把人带走?你小子想干什么?!
顾钧向郭局通报时也是心中忐忑的,但奇怪的是在听到郭局在电话里和他说这些的时候,他却突然放松了,甚至都没经过脑子细想就直接用林泽蒙他的话回复了郭局,“他说他想做警察,如果他真有这特异功能,我觉得可以借用。”
“胡闹!明早先到我办公室来!”这是郭局挂断电话前对着顾钧吼出的最后一句话,顾钧放下电话,掏了掏耳朵,郭局的夫人给郭局吃啥补品了?中气实在是太足了。
夜深,顾钧的电脑还开着,打开的文档中有两张并不适合晚上看的图片,两张照片有相似之处,但细看却有许多不同,粗糙的复制,可为什么要复制十五年前的案子呢?凶手是无意的还是另有目的?
屋内就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昏暗的光线下,顾钧的眉眼有些虚化,你无法看清他此刻究竟是在研究电脑里的图片,还是在出神发呆,直到隔壁屋内传出一声东西碎裂的声音,顾钧整个人一震,而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打开房门,冲到隔壁,敲了下门后将虚掩的房门推开。
黑暗中听见压抑的惊喘声。
顾钧伸手按下墙壁上的开关,明亮的光线瞬间倾泻而下,眼前的景象让顾钧顿住了身形。
林泽光着脚瑟缩在床脚边的地板上,放在床头柜的玻璃杯已碎成数块,地板上一滩水迹,其中一块碎玻璃上还有鲜红的血迹。
灯光大亮的时候,林泽明显地往后躲了躲,右手掌上的血迹在地板上划了一条短短的红线。
他在发抖。
看着林泽蜷缩在地上,向来清冷素淡的脸上第一次如此明显地流露出恐惧和无助的神色,瘦削的身躯裹在顾钧宽大的睡袍之下,双眼用力地张大朝着光亮的地方寻找,眼中的倔强和惶然让顾钧蓦地感到一丝心疼。
“林泽,你没事吧?”顾钧的声音里藏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
林泽低头不出声,直到肩膀上传来这人炙热的手掌温度,林泽才缓缓抬起头,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无法抹去的疲累,“顾警官,我习惯开着灯睡觉,最好是一盏台灯。”
顾钧一怔,而后感到有些愧疚,“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一会我就去拿,我先帮你把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顾钧让林泽坐在床边,他快速地取来药箱,仔细地检查了伤口里有没有碎玻璃渣残留,伤口不大但有点深,可见方才林泽是很用力地压上了碎玻璃,他急于寻找一个支点。
“你这可能需要缝针。”顾钧一边用药水消毒,一边仔细研究着伤口。
“不需要,我没那么多讲究,”林泽垂下眼眸,身上那股疏离冷淡的气质又重新将他包裹了起来,仿佛方才顾钧看见的那个在黑暗中迷失的林泽是幻觉一般。
等顾钧将地上碎玻璃收拾干净,并把自己屋里的台灯拿过来放在床头柜上时,林泽已重新躺了回去,靠坐在床背上,缠着纱布的手乖巧地放在身前。
“麻烦你了,顾警官,大概是因为我不是天生的盲人,所以我一直无法适应彻底的黑暗,打扰到你休息了,我很抱歉。”
顾钧蹙了蹙眉,“林泽,你的眼睛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国外的专家……”
“谢谢,不用了,”林泽抬起自己受伤的手,放在自己的眼睛前方,“其实这么多年下来,我也接受现实了,只是大概因为我还有些光感,我还会依赖靠光源确定方向的缘故吧,黑暗总是会让我有种溺水的畏惧感,让顾警官见笑了。”
“那你早点休息吧。”顾钧转身,顿了下又加了句,“我就在隔壁。”
“是车祸造成的,”顾钧的背后传来了林泽略显低沉的声音,“顾警官,晚安。”
顾钧手扶着门把手,回头看着林泽重新躺下。
门缓缓地被推上,顾钧的脚步渐渐离开,进了隔壁的房间。
林泽轻闭的双眼悄悄睁开,侧头,找到暖黄的灯光方向,细微地叹了口气。
我的嫌疑犯_42
再次请来的五人中林泽并没有找出那日听到过声音的人,他安静坐在休息室中,隔壁就是办公室,里面传出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或许里面的人也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顾队最近估计智商不在线了,才会浪费时间去相信这种事,大概也是被郭局逼急了,压力太才失去了平日里的水准。
潜台词就是外面这个家伙是个骗子,骗的还是他们原本英明神武的顾队!
林泽仔细听着,听得津津有味,唇边时不时地还溜出一闪而过的笑意,感觉他把这些对话当相声在欣赏了。
顾钧被郭局拎进办公室好好接受了近半个小时的教育,重点炮轰的就是你小子怎么能靠直觉来判断一个人?
等顾钧掏着耳朵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时,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时期,刚被教导主任训斥了,他决定上网去找一副隐形的耳塞,耳膜都快被郭局给吼破了。
郭局生气也属正常,若是警局现在是在靠一个自称有特异功能的人在查案的消息漏了出去,那公安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是不是脑残网剧看多了?查案靠直觉!老百姓还拿什么来信任你警察?你混帐也得有个度,做事之前怎么不先汇报?脑子里除了案子,就不能再装点别的?!还不如大门口那个种树的花坛,里面至少还有点土,你有啥?给花坛做肥料都遭嫌弃……
现在种树养花哪里还需要他这么帅的天然肥?
顾钧不嫌皮痒地嘀咕了一句,差点让郭局把办公桌给拍趴下,当然桌子没趴,顾钧滚了出来。
滚了出来的顾钧先去了休息室,没说话,而是站在休息室里和林泽一起听隔壁的议论,他也听得挺带劲,尤其是伊妹儿痛诉看监控都快看瞎的时候,顾钧还跟着啧啧了两声以示赞同。
林泽脸上浅淡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他微抬起头,等着顾钧说话。
顾钧双臂环抱,肆无忌惮地打量审视着眼前这个人,这点他承认有些不厚道,因为对方看不见,他的视线才可以这样毫不掩饰地落在他想落的任何一点上。
他表现出的不安程度恰到好处,简直就像事先练习过一样,不安的神情能让你想起他是个盲人却不会看出任何心虚和紧张,这应该是正常的,可在他身上这样的正常就突兀了。
顾钧心中有几分气恼,可更多的却是他更想要知道这人这么做的目的!有个念头顾钧没说出口,吴芳的案子有可能是这个人一直在等的契机。
“涛子,过来一下。”顾钧突然扬声朝着隔壁喊了一声,林泽一愣。
“哎,来了,”张涛很快出现在门口,“顾队,什么事?”
顾钧朝着林泽点了下头,“涛子,你安排一下,找人送林先生回去,回家还是回其他地方,看林先生需要。”
“哦,好的,我送吧,刚好我要出去一趟,等我去拿一下车钥匙。”说完张涛转身回办公室去取钥匙。
“林泽,这两天给你找了不少麻烦,现在你没事了,谢谢你的配合,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饭,一会我就让同事送你回去,如果你回去后又想起了什么,可以联系我。”顾钧语气轻松且客套,可若是林泽能看见,他会看见顾钧的眉心并不放松。
“顾警官……”
“不用多说了,是我考虑不周,林泽,我很抱歉。”顾钧回身冲着刚折返回来的张涛叮嘱道:“涛子,林先生眼睛不方便,你仔细着点。”
“放心,顾队,”张涛答应的很痛快,刚才办公室里的讨论他没参加,毕竟身为学长迷弟的他还是坚信学长智商没下线,只是估计是那人比较会装,现在学长要送这人离开了,他心中已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林泽坐在那没动,他猜不透这个顾钧是在诈他还是真的也认同了他是骗子一说,还是自己的试探已让这人失去了耐心?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他不想要的。
张涛很主动地去搀扶林泽,林泽经过顾钧身边时停了下来,“顾警官,你也觉得我是骗子,对吗?”
顾钧认真地看了眼终于显露出些许不淡定的林泽,摇头道:“不,但是信任是双方的,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就请别拿案子开玩笑,案卷背后都是等待真相的冤魂,林泽,你让我失望了。”
“失望?”林泽怔住了,“失望?你……”
“对,我有过期望,”顾钧像是自嘲般地笑了笑,“林泽,你其实早就有我的信任了,可惜你没能抓住。”
回到办公室里,顾钧并没有坐在办公桌前,而是站在窗口往下看,他看到张涛已带着林泽走出了大楼,林泽站在路边等张涛开车过来。
从顾钧的角度看下去,林泽并不立体,倒更像一个广告纸板立在那,单薄且弱小。
林泽就跟个雕塑似的站在那里,直到张涛打开车门扶他,他才离开了他站立的地方。车很快开出了院门,顾钧才离开窗口。
案件的时间得到了修正,排查的范围扩大后,不久就从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录像中发现了可疑车辆的踪迹,经过筛选,其中有三辆车比较可疑。
由于废旧仓库中的监控早就停用,能搜索的只能是仓库附近马路的监控,这三辆车从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是最接近目前推论得出的案发时间,伊妹儿和张涛再根据这三辆车的信息搜索出它们出现在仓库附近及临近地方的时间,几番对比后锁定了其中一辆车牌为云W157的蓝色福特,其它两辆车从不同地点的监控画面可看出并没有时间停留,而这辆蓝色福特却是在一个小时后才出现在仓库附近另一个监控画面中,而这个地点到仓库开车只需要十五分钟,它有近四十五分钟的时间是需要查证核实的。
蓝色福特车登记在舒宁堂舒老板名下。
再调林泽提到的五月六号舒宁堂附近所有街口的监控录像,这辆福特车出现过,也就是说林泽也许并没有说谎,而是林泽所站的位置正好是监控盲区。
顾钧派张涛和余一非去找舒老板问话,而自己则去找林泽,如果那日开车之人是舒老板本人,林泽不可能听不出来。
林泽请假了,没去舒宁堂上班,说是手不小心被割伤了,没法做客人。
顾钧打完电话,想了想,骑上大凤凰先去了趟药店,买了点消炎药和纱布之类东西,不管怎么说林泽也是在他那里弄伤手的。
给顾钧开院门的是房东的母亲,老太太腿脚很利索,就是耳朵有些背,顾钧按了许久的门铃才听到,和人说话声也大,自己耳背就怕别人也听不见。
我的嫌疑犯_43
听说是来找林泽的,老太太挺高兴,大着嗓门问是不是小林的同事来探病了?小林这孩子病了,可是犯倔,就不爱去医院,既然同事来了,就去劝劝他生病了就得看医生,免得小病拖成大问题了。
正是上班时间,院子里的人都不在,老太太这嗓门除非你是昏睡过去了,否则都得被叫醒,可是林泽的房门还是紧闭着的,窗帘也是紧紧拉着的,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顾钧上前敲了敲门,然后将耳朵贴在门上,里面没有动静。
“阿姨,您是怎么知道林泽生病了?”顾钧回头冲着跟在身后的老太太大声问到,老太太也高声回道:
“今早我在院子里见过他,脸色不好看,冲着水池子吐了一气,我问他怎么了?他说着了点凉,没事,可那脸色寥白寥白的,看着病得不轻。”
顾钧又敲了敲门,还是没应答,再回头问道:“阿姨,您有他家钥匙吗?”
“没有,咱们家可不像别人租房,自己还留一把钥匙,都是换锁换钥匙的。”老太太直摆手,“万一到时有个啥事,也解释不清楚。”
“林泽、林泽!”顾钧高喊了两声,“你在屋里吧?是我,顾钧。”说着还掏出了电话,找出林泽的号码拨了出去,电话提示手机已关机。
“我说小伙子,不会有事吧?”老太太也有些着急了,帮着喊了声,“小林,你没事吧?”
顾钧再次听了听门里的动静,看了看门锁,不复杂,单槽锁。
再看看门,也不复杂,就是普通木门,一脚就能踹开,可院子里就一老太太,你跑人家院子里踹门是几个意思?万一把老太太吓出个好歹……
“阿姨,我是林泽的朋友,是个警察,您看这是我的工作证,”顾钧掏出证件让老太太看,“一会我想办法把锁打开,您别紧张,可别把我给当贼给抓了。”
“怎么?你不是小林的同事?你是警察?”老太太明显紧张了,“那、那是小林出了什么事了?”
“不是,阿姨,我认识林泽,他也帮我做针灸,就是朋友,前几天我也来这找过他,他没犯事,我就是顺道来看看他的。”
“哦,是这样啊,”老太太又仔细看了看证件,担心地问道:“小伙子,那你要怎么开锁?”
顾钧嘿嘿一乐,“阿姨,您一会可别报警哈,您家有细一点的铁丝吗?或者发夹也行,这锁简单,一捅就开。”
老太太明显震惊了,瞪着顾钧,“哎哟小伙子,你这警察怎么还会干小偷的事?”
“阿姨,刚说了,您可别把我当贼给抓了,再说了,这种锁小偷见了,都懒得进屋,敢用这种锁的人,家里肯定没啥值得惦记的东西。您赶紧帮忙找一下吧,万一林泽真病得厉害了,也不能耽误了。”
“哦,对对对,你等一下,我就去拿。”
老太太不一会拿了两根长短不一细细的发夹过来,“小伙子啊,现在家里要找铁丝太难了,这是我媳妇弄头发用的,你看能用不?”
顾钧接过来一看,一根是最普通的黑色细发夹,另外一根则是长一些的大概是用于盘发的,顾钧将长发夹掰开整理了一下,然后就朝着锁眼里慢慢地捅了进去,老太太在一旁眼睛都不带眨地瞪着,就跟看什么江洋大盗作案似的认真专注。
林泽烧的满脸通红昏睡在床上,顾钧一摸额头,滚烫。
“哎哟,这是怎么了?小林、小林,”老太太急了,“他没事吧?这孩子,怎么会病得这么厉害啊,这可怎么办啊?”
“林泽、林泽,”顾钧轻轻拍了拍林泽的脸,林泽难受地晃了晃头,口中也不知嘟哝着什么,人也一个劲地往被子里缩,可见是烧糊涂了。
顾钧摸出电话立即叫车,好在现在非用车高峰,显示两分钟就到。
“阿姨,您别急,我这就送他去医院,您先帮我到外面等一下我刚叫的车,如果他先到了请他等一下,我一会就带他出去。”
“哦、哦,好的,我这就去门口看着。”老太太麻利地走出屋子,去院门口等车。
顾钧再次摇了摇林泽,林泽还是没醒,顾钧没辙,只能自己拉开衣柜拉链,从里面翻出一件长外套,直接将林泽从被子里掏出裹上,可能是因为早上起床过,林泽脚上倒是穿着袜子,顾钧低头看了眼床下,一双塑料拖鞋规规矩矩地靠着床脚放着。
被这么一折腾,林泽有点醒了,迷迷糊糊地靠着顾钧,两手不老实地乱抓着,似乎是想推开这个烦他的人,又好像是要抓着这人好让自己能靠得舒服点。
顾钧见状,直接将人往背上一放,背着林泽就走出了房门,林泽的两手还乱动着,顾钧怕他把自己给折腾摔下来,只好腾出一只手将这人不老实的两只手给扣住,另一只手到身后托着他的身体。
将人往身上掂了掂,顾钧忍不住吐槽,“你估计还没伊妹儿重呢,难怪身体这么弱。”
“妈……”
“别乱叫!”顾钧刚迈出房门的脚步差点一个踉跄,肩头一沉,炙热的呼吸喷在耳边。
“我害怕,妈,”林泽嘶哑带着哽咽的声音钻进了顾钧的耳中,“妈,我看不见了,别丢下我,妈……”
脖子上忽然落下一点滚热,带着湿意。
顾钧紧了紧手臂,无声地叹了口气,稳稳地将人背了出去,出租车已经到了。
伤口有些发炎加上肠胃炎引起的脱水和高烧,好在送的及时,否则可能会烧出问题的,消炎、退烧加补充体#液,大问题没有,但需要好好休息,这几天饮食也需要忌口,以清淡好消化为主,以免给肠胃造成负担。
拿着一大袋医院开的药,看着躺在输液床上沉沉睡去的林泽,顾钧觉得有些事好像跑偏了,可究竟是啥不对劲了,他也说不上来,他此刻能说上来的就是似乎可能也许好像他得暂时做这个家伙的保姆了……这烫手山芋没人能接!
我的嫌疑犯_44
摸了摸额头,没刚才那么吓人了,但还是热热的,顾钧长出一口气,“还真是烫手的芋头啊!”
林泽醒来已是晚上了,迷瞪了数秒后,猛地从床上坐起,这里不是他的房间。
正坐在一旁看电脑的顾钧忙放下手中的事,先出声解释,“林泽,是我顾钧,你在我家。”
“你家?”林泽按了按狂跳的心口,倦怠道:“我怎么在你家?”
“你发高烧,一直没醒,我也不能把你丢大街上,就只能先带回来了。”顾钧说着站起身给林泽倒了杯水,“先喝点水吧,想吃什么,我叫人送。”
“我不饿,”林泽接过水,一口气喝完,干涩的嗓子才舒服了些,“顾警官,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顾钧拿过空杯子,“下午我去找你发现的,还要吗?”
林泽摇了摇头,“不要了,找我?有事?”
“嗯……这个不急,等你病好再说吧,饿了吧?”顾钧打开手机点餐软件,“医生说你这几天最好清淡点,要不给你点个砂锅粥吧,有什么忌口的吗?”
“不用麻烦了,”林泽摸索着想要下床,“我没什么事了,谢谢你顾警官,我该回去了。”
林泽习惯地想要到床脚的位置去穿鞋,此刻那儿肯定是空的。
林泽抿了抿唇,一丝难堪和尴尬停留在脸上,低声道:“麻烦顾警官,我的鞋……”
“你确定你现在自己可以?”顾钧低眸看着坐在床边的林泽,“云城有人可以照顾你吗?把电话给我,我让他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林泽突然一阵烦躁,也不管脚上没穿鞋,就直接站在了地上。
晕眩,林泽朝地上倒了下去,直接落入了顾钧的双臂中,“你确定你现在能走?”
林泽还未从眩晕中恢复,双眼茫然地朝着声音的方向张大着,因为发烧林泽双眼中仿佛隐含着濛濛水雾,灯光下有盈盈光华流动,顾钧没来由地一怔。
身体一轻,突然腾空的感觉让林泽差点失声惊呼,顾钧已弯腰将人放回了床上,“你这次生病是因为手上伤口发炎引起的,所以我也有责任,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安排,这几天就留在我这里吧,而且你目前还是我们的证人,于公于私我都有责任。”
温度虽然退了大半了,可头还是隐隐作痛,林泽揉了揉额角,人一病脑子反应也慢了,“顾警官,你找到新证据了?证明我不是骗子了?另外这里究竟是你朋友的房子还是顾警官你自己的?”
顾钧一愣,而后轻笑出声,“林泽,你很敏锐。”
“眼睛看不见了,反而能记住更多的特征,”林泽无声地笑了笑,“台灯的亮度和床的软硬度以及这房间里的味道,有时候看得见的人反而不会注意这些。”
“嗯,这房子其实是我自己买的,只是一直没有住罢了,”顾钧也没再找借口搪塞,“说起来,你应该算是我邀请的第一个客人了。”
“哦,那我需要深感荣幸吗?”林泽撇了撇嘴,“顾警官下午找我,究竟是什么事?”
“你听见的声音是不是你很熟悉的人?”顾钧停顿了下,“林泽,我希望这一次你别再浪费我给出的信任。”
林泽沉默数秒后,缓缓开口问道:“顾警官,那天你说你早就给过我信任,能让我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顾钧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当你把银针扎在我身上时,我可以说是把自己的命都交在你手上了,难道这还不够吗?”
林泽愕然,微张着嘴愣住了,而后低头乐了,轻轻地摇了摇头,“顾警官,你很会强词夺理,但我愿意接受你这个说法,能让我先洗个澡再审问吗?身上出了很多汗,不舒服。”
第38章Chapter038
38.林泽的目的
顾钧坐在外面的客厅里继续看资料等外卖,可耳朵却总是不自觉地去听浴室方向的动静。
温热的水流冲涮在身上,林泽舒服地长叹了口气,闭目微微抬头,热水蒸腾下身体有些发软,林泽伸手撑在了墙壁上,瓷砖的凉意让林泽睫毛颤了颤。
外面的人,能吐露几分?
冰凉的瓷砖上,林泽的手指尖血色尽褪。
就在顾钧已在客厅里转了两圈以为这个林泽又晕在浴室里正打算进去查看一下时,浴室的门打开了,穿着顾钧找出的偏大浴袍的林泽扶着门框小心地往外走着,出了门口,林泽就茫然了,一只手不自在地抓着已离自己身体有些远的门框,头发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被热气烘出些红晕的消瘦脸颊上也落上了水滴。
以往顾钧见到的林泽大多都是在他熟悉的环境中的,在舒宁堂他是令人欣赏佩服的针灸技师,在抚安巷11号的房子里林泽是清冷疏离的,而在警局时林泽是带着刺的随时准备扎人,顾钧会觉得林泽傲气、冷淡、有能力甚至是很有心机的,但他从来没有觉得无助柔弱这种感觉是和林泽有关的。
可今天下午落在他顾钧脖颈里的那滴泪和眼前这个手足无措的模样,顾钧忽然感觉他应该更信任些他才是,起码他应该要让这个人能把想要说出的故事真的说出来才行。
我的嫌疑犯_45
“林泽,你往左边直走四步,然后在你的左边就是沙发,你可以摸到。”顾钧本已迈出了脚步但又收住了,站在原地目测着林泽和沙发之间的距离,“不用担心,前面没有障碍物。”
林泽愣在门边数秒,而后唇边逸出一抹笑纹,手扶着墙按着顾钧的指点朝左边小心走了四步,然后伸手去探了下,果然在左手下发就是长沙发的靠背。
“沙发前是个长方形的茶几,你只要贴着沙发的边就不会碰到,你先坐一会休息下,我去弄粥。”
“谢谢。”林泽顺着沙发的边坐下,“我还不饿,能先给我杯水吗?”
“稍等,”顾钧走进厨房给林泽倒了杯温水,然后进了浴室找出一条干的大毛巾,来到沙发边往刚喝完水的林泽手里一塞,“把头发上的水擦一下,你还在发烧,免得再着凉了。”
手里被塞了干爽松软毛巾的林泽呆了一呆,然后抿了抿唇,听话地开始擦水。
顾钧又进了厨房,里面传出碗筷的声音,不一会顾钧端着一碗粥出来,“喝点吧,一会还要吃药,吃完早点休息。”
林泽擦拭头发的手停顿在了头顶上,而后连毛巾一起放下,“顾警官,你不用这样的。”
“你是病人,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顾钧将粥碗放到林泽手边,林泽接过,手中又被塞了一把羹勺,“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请直接告诉我,我没照顾过病人……”
“我很好,谢谢。”林泽冲着大黑影眨了眨眼,“顾警官,你为什么还愿意相信我?”
“因为我不蠢,”说完顾钧自己先乐了下,“噢,忘了告诉你了,我大学里心理学的成绩很不错,如果我不做警察,最有可能的职业就是心理医生了。”
林泽垂头,开始默默地喝粥,顾钧也不去打搅他,拿过电脑开始回复一直在给他发抖屏的郑斌,在这个成年人都用微信只有95后还坚持QQ的年代,郑斌作为一个已过三十的中年大叔还坚守着他那个Q龄已超过十五年的号,据他自己的说法就是这个号将来会是他最值钱的遗产。
文武双全:能出来喘个气不?
文武双全:人呢?????
文武双全:哥,花谢了……QAQ
文武双全:再不出声,砸你家玻璃!
文武双全:亲,在吗?么么哒……
谦你大爷:滚!
文武双全:卧槽!你还真能喘气啊!
谦你大爷:什么事?
文武双全:廖远走了,昨儿拉着我喝得烂醉,你俩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哥我这好奇的一晚没睡啊……
谦你大爷:酒后吐真言,你没趁机刑讯一下?
文武双全:醉得跟个死狗似的,屁都问不出……
谦你大爷:问了,也就是个屁,没事,我下了。
文武双全:在忙?
谦你大爷:嗯
文武双全:案子有进展了?
谦你大爷:嗯
文武双全:要我送纸给你不?
谦你大爷:?
文武双全:嗯嗯嗯……
谦你大爷:滚!
顾钧退出界面,想了下,直接退出QQ,对着屏幕发了会呆,然后将电脑关机,回头一看,林泽已吃完了,空碗稳妥地放在茶几上。
“还要吗?”
林泽摇了摇头,“不要了,谢谢。”
“不用客气,”顾钧起身,来到沙发的另一角坐下,“林泽,现在能谈谈吗?还是你需要先休息?”
“你问吧,”林泽伸手拢了拢身上睡袍的衣襟,“我尽量配合。”
“五月六号这个时间你能确定吗?”
我的嫌疑犯_46
“能。”
“你听到的声音是陌生人的?”
“不是。”林泽的回答没有停顿,顾钧却是微愣了下。
“是谁?”
“舒宁堂的老板。”
短暂沉默,顾钧调整了下坐姿,继续问道:“你说的熟悉画面呢?”
林泽微微偏头,将脸侧向顾钧方向,“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说谎。”
又是一阵静默,顾钧拿过手机直接拨通了张涛的电话,“涛子,你那情况怎么样?”
“顾队,舒老板说那天他确实去了舒宁堂,也开了车,但车是他朋友开回来还给他的,朋友五一节放假借了他的车出去玩,约好了六号那天开到舒宁堂还,我和余哥已采取了车里的指纹,需要点时间,但从目前来看,摸过这车的人不少,怎么?顾队,你有新发现?”
“知道了,你跟紧点,一有消息就通知我。”
“明白,顾队,放心,我会盯着的,余哥已跟着那舒老板了。”
“做得好,让老余小心点,保持联系。”顾钧挂断电话,看着正认真听他讲电话的林泽,手机在手中转了两圈,“林泽,舒老板那我会调查,现在你还有其他的事想要和我说说吗?”
林泽保持着偏向顾钧的姿势,似乎有些走神,顾钧安静地看着这人已不自觉绞缠在一起的双手,“林泽,如果累了,那就早点休息,有些事睡醒后也就忘记了。”
“顾警官,我现在相信你没骗我,”林泽涩然地笑了下,“你心理学成绩应该很高吧,顾警官,如果我说我将要说出的故事会是以你为终点,你还会要听吗?”
“那要看你所说的故事,我是否愿意成为其中的角色了?”
“也许会让你付出代价,但这件事本身和你并没有任何关系呢?”
“林泽,假设太多消耗的只会是你自己的判断力,你一步步地引起我的好奇心,最后还不惜用几个似是而非的日子让我怀疑你的动机,难道到了最后,先畏惧的是你自己?”顾钧眼角余光瞄到了茶几下放着的从医院拎回的药袋,伸手捞出,起身又去给林泽倒了半杯水,找出服用的药丸送到林泽的手中,“差点忘记了,医生说饭后要服药的。”
林泽瘦削的手掌微微窝着,白皙略带薄茧的掌心躺着三颗药丸,一抬手,药丸入口,一大口水灌了下去,将水杯放回茶几后,林泽自嘲道:“其实像我这样的情况,连自保都难,我能选择的就只有靠运气了,希望顾警官不会让我运气太差吧。”
“目前来看,有我垫底你运气应该不错,”顾钧忽然有点不习惯林泽脸上流露出的伤感,他试图轻松一下,“咱俩撞一块,一碗豆腐花都能全撒在我身上。”
林泽疲惫地扯了扯嘴角,长吁了口气,轻声道:“我最早知道这幅画面是在十五年前,但不是看到的,而是偷听到的,是我悄悄躲在门后听父母谈起的,顾警官,还想继续听吗?”
顾钧眉骨一耸,身体也不由得微微往林泽的方向倾了倾,“你可以叫我‘顾钧’或者直接用‘你’来称呼,这里是我家,我们只是交谈。”
林泽微张了张嘴,点头轻声道:“好,顾钧,这个故事有点长,可我相信有些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可那不是全部。你说每一个案卷背后都是等待真相的冤魂,可还有许多冤魂连上案卷的机会都没有,这其中就包括我的父母……”林泽的声音微颤,连手都在抖,“我一直在等,想等到有人会查出真相,而不是草草结案,我等了十五年……我瞎了,只能等……”
“林泽、林泽,放松,”顾钧迟疑了下,将自己温热的手掌覆在了林泽一直在抖颤的双手上,“现在你就当我是你的朋友,你只是在向一个朋友倾诉,如果觉得太难过,你可以……”
“不,顾钧,”林泽一把抓住顾钧的手臂,努力想要看清哪怕一点点对方样子的模样就如同一根小小的仙人掌刺扎了顾钧胸口一下,“过了今晚,我希望你还是顾警官!”
林泽的手几乎掐进了顾钧的手臂,他眼前仅有的一点点光感全部都锁定在面前的朦胧的虚影上了,他能做到吗?
顾钧愣怔了下,而后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和那只如同抓住大海中一片浮木的手,“林泽,我不会忘记我的职责。”
林泽紧紧掐着顾钧的手缓缓地松开,嘴角有些抽搐,脸上也泛出了不正常的潮红,顾钧伸手一摸额头,温度似乎又升上来了。
“林泽,你又开始发烧了,要不……”
“不,我没事,”林泽摇头打断顾钧的劝说,“我不知道到了明天我是不是还有信任的能力了,顾钧,舒宁堂的老板十五年前曾经是云城市里领导的保健师,他经常会出入市政府,当年的案子也许他也知道些内幕。”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顾钧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悄悄地打开了录音笔。
“我查的,”林泽的声音中带着无法回避的苦涩,“这件事还得从我父母说起,十五年前我父亲是某位市府领导的司机,我母亲是在中医院上班的医生,我父亲姓云,你可以去查,原来我的名字是云林泽,出了那场车祸后我才改名的,所以你可能没查到我的过去,车祸后我跟着外公生活了几年,身份资料都是后来补的。”
“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林泽微微抬头,鸦羽般的长睫快速颤动了数下将眼底的热流给压了回去,“那是个星期天,也是我的生日,父亲答应母亲在那天会带我和她去郊游野餐,母亲为了让我高兴,还特意提前一天去订好了蛋糕和买了我一直想要的变形金刚,我太兴奋了,到了晚上都睡不着,就想溜到客厅把变形金刚先拿出来玩,然后我就听见父母房间里有说话声,我以为他们还是在讨论明天怎么给我过生日,我就悄悄走过去偷听,结果、结果我听到的是父亲在和母亲说他今天回去帮领导拿包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一个秘密,为了权力交易,他们计划找个人去顶杀人罪。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就记得母亲当时很气愤,她说怎么能这么干?死的可是自己的女儿啊,做父母的怎么能为了一个官位就这样糊涂?还有那个顶罪的不是一辈子都毁了?接着他们还说了些话,但我觉得没意思,就没听下去。第二天一早,我们一家三口就开车出门了,那时管理没有像现在这样严,父亲有时是可以把车开回家的,只要不影响领导用车就行,加上父亲跟着那位领导也有很多年了,领导也很信任我父亲。那天天气很好,云城郊外有一个水库,那儿经常有人去钓鱼和野餐,一路上我都很开心,父母心情也很好一直在聊天,母亲开始还担心领导会不会中途有事要用车,父亲说不会,因为今天领导约了保健师,应该不会再出门了。父亲还笑说,他觉得那个舒宁堂的保健师的水平不如母亲好,早知道领导这么喜欢做保健,还不如让母亲辞职也开个针灸按摩馆,他来做推广宣传,起码市府大院里的客源是有保障的,毕竟母亲也是家传的技艺。我坐在后座玩变形金刚,父母的对话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脑子里想的全是等会要许什么愿……”
第39章Chapter039
39.顾队的心思你最好别猜
我的嫌疑犯_47
林泽几乎要虚脱了,顾钧帮着他换下被冷汗湿透的睡袍后,他就昏沉睡了过去,薄唇有些苍白干涸,微微张着,似乎还在诉说他这十五年来的痛苦和隐忍,以及那些无时无刻不在的恐惧和茫然。
顾钧不是个心软的人,他也不会完全相信今晚林泽所说的一切,可他不得不承认他刚才为这个故事动容了,也为眼前这个人感到了一丝心疼,更有些意外和佩服。
八岁的男孩正沉浸在许生日愿望和拿生日礼物的欢喜中,所坐的车辆却突然失控了,失控的地方恰好是水库上方最狭窄的一段山路上,父亲极力想要控制住车,可外侧的两个轮胎同时爆胎,根本无法控制,车直接从山上滚落水库中,男孩的母亲在车刚失控的时候就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用最快的速度爬到了后座上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躯将所有的伤害阻挡开,车落入水库后母亲已经昏厥,父亲只来得及将儿子从摇开了一半的窗口塞出去,留下一句“一定要好好活着”的话就和母亲一起随着车子沉入了水底,惊慌失措的男孩想要去拉住车,却被快速下沉的车重重地撞击了脑袋,男孩也晕了,他应该会跟他的父母一起死的,可不知为什么他会在医院里醒过来,但也许他从来就没有醒过,他看不见了,父母也走了。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他听见了两声很响的燃爆声,就像过年时放的炮,可后来没有人提过车有问题,却都说是父亲私自开单位的车出去,然后酒驾才造成这样的事故,父亲死后还被原单位通报批评,做了反面教育典型。
男孩父亲家里没什么亲戚,而母亲家里的人也都相信了警方给出的结论,对父亲埋怨痛恨,加上男孩眼睛看不见了,也不知道要治好需要多少钱,除了心痛女儿突然离世的外公没有人愿意收养男孩,外公就将男孩带回了家,外公家是中医世家,用了很多方法替男孩治眼睛,可最终也只是帮男孩恢复了点光感。
男孩久病成医,也和母亲一样学了一手厉害的针灸技术,男孩把自己记得的一切都告诉了疼爱他的外公,外公震惊之余叮嘱他不能乱说话,可他知道外公却因此去了好多次公安局,想要为女儿女婿寻找真相,可每次都被人给轰了出来,没过几年外公也抑郁得病,没拖多久也过世了,而那时就更没有人愿意收留这个带来晦气的男孩了,因为这个男孩总是会说些奇怪吓人的事,比如见鬼……男孩被亲戚凑钱送进了特殊学校,说是让男孩可以因此学点将来在社会上谋生的技能,其实就是将他直接推给了社会。
男孩直接选择了推拿按摩专业,他当时想法很简单,就是要找出父母车祸的真正原因,既然父亲提到过市领导,而且舒宁堂的人和那位领导有关系,那他进了舒宁堂就是他能想到的唯一途径,男孩并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父亲口中提及的领导早已升迁到了省里。
他坚持下来的另一个原因是外公曾经说过,他的眼睛会好的,他的小泽不是瞎子,只是暂时病了,等病好了小泽就是个眼睛比所有人都明亮好看的帅小伙。
男孩抱着这样的期望等着,等了一年又一年,他也试过按照外公当年给他治疗的方式给自己扎针,吞咽了无数苦药,可眼前除了那朦胧的光感外,还是一无所有。渐渐的男孩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可他还是不甘心,他记忆中有案件的线索,而且老天还给了他这莫名其妙的特异功能,这也许是老天给他示意,要让他为父母找出真相!
男孩一天天地熬着,就像等乐透开奖一般,想要等到一个机会,他想过很多次去公安局申诉,可他也清楚那样做不会有任何作用,当年外公还在案件被关注的时候都未能让人重新调查,更何况已经过了十五年时间,而且那位领导现在已经是省里的二把手。
遇到顾钧,林泽想最后赌一把,如果这个警察也不能帮他,那他就想结束这一切了,因为没有希望的事情坚持十五年,他自己都已经开始怀疑了,或许当年那些对话和那场车祸真的是他的一场梦而已。
选择顾钧的理由在顾钧听来既幼稚又有点令人心酸,林泽觉得一个腿受伤的刑警队长还会自己骑着自行车出来买早餐,而且办卡时嘴里还念叨自己的工资都花光了的人起码人品不会太差,这种相信人的理由很草率,可对一个八岁以后就和这世界隔着一层黑雾的男孩而言,你无法要求他再去寻找更多的途径去考验一个人的品性。
可林泽也不仅仅是那个男孩了,他有他自己的计谋,他会从顾钧偶尔和人通电话的只言片语中判读出他的身份,也会从他的口音和习惯上解读出他并不是这个省的人,他悄悄地留意着和这个人有关联的案件的最终结果,然后他小心地看似笨拙的其实是他有意为之的引起了顾钧的注意和猜忌。
哪怕是今晚的倾诉,顾钧都带着审视及保留的心态,林泽几乎是在用一种毫无保留的姿态讲述着,从他的身世到车祸后的经历,其实单从一个案件来讲,有些内容他根本没有必要现在就向顾钧吐露。
顾钧站在床边看了许久,林泽始终保持着一种状态昏睡着。
手在林泽的额头上方停留了片刻,顾钧才让它悄悄落下,额头的温度又回落了些,沉睡的林泽彻底放松了,清瘦的脸庞也多了几分柔和,顾钧将台灯的亮度再调高了些,然后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省领导的消息百度上都有许多,可要找给领导开车的司机,就未必容易了,但顾钧还是找到了一两条旧新闻。
司机酒驾将市府车辆开进了水库,两死一伤,造成恶劣影响,某领导主动在大会上进行了自我批评……
司机名叫云天河,是个退伍军人,退伍后就一直在市政府机关做领导专职司机,当年另一个死者林明华,云天河的妻子,云城市中医院的保健医生,而那个伤者就是他们的儿子云林泽。
顾钧点燃了手中的烟,零星的信息在久久的静止中慢慢地黑屏了,顾钧碰了碰鼠标,新闻页面重新回到了视线中。
老所长说的并不是全部的真相,起码目前来看,十五年前的案子不仅仅涉及到了一位领导的家事,那个能让这位领导放弃为女儿追查真凶的人又是谁?
郭局又对这些了解多少?
能让当时云城第一把手的领导这样顾全大局的人,会是谁?
如果林泽所说他记忆中父母的对话是真实的,那他父母的车祸很可能是为了掩盖真相而设计的,下手的会是做交易的哪一方?舒宁堂的舒老板竟然也和十五年前的案子扯上了联系,那么吴芳的案子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顾钧,我希望过了今晚你还是顾警官!”
原来林泽的话真正的深意在这儿,顾钧的剑眉微微耸动,黑亮的眸子在灯光下隐藏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情绪。
手指放上鼠标,点击页面,关闭。
舒老板一直在叫冤,他真的不知道车借出去后究竟有哪些人开过这车,也不知道车去过什么地方?可他说的朋友一个个查证过,都否认借过车。
顾钧半懒在靠椅上,看着对面忐忑不安被叫来问话的舒老板,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如果换做是我,我就说车被偷了,这理由要比借出去查起来麻烦多了,你说是不是,舒老板?”
舒老板略发福的脸上肉一抖,眼神中的惊慌掩饰不住,已全然没有了那日请顾钧喝茶时的风度,“顾、顾警官,我不、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这车我是借出去了,可借车不犯法吧?难道是我朋友出了什么事?”
“舒老板,一辆已经开了五六年的福特车,卖也卖不了多少钱了吧?”顾钧没有回答舒老板的问题,“你说真要是被偷了,应该也心疼不到哪里去,是吧?”
“顾、顾警官,您越说我越糊涂了,车要是被偷了,当然心疼了。”
顾钧打量了一下故作镇定的舒老板,忽然冷笑了声,快速问道:“舒一龙,‘小草芳华’这名字你该有印象吧?她的聊天记录已经被我们掌握了,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正在外面听审的张涛一脸懵逼,吴芳的聊天记录?从哪里找到的?他这个在永州蹲点数天的人怎么不知道???就一个晚上,他错过了什么???
看到菜鸟张涛生无可恋并自责的脸,站在身旁的大李不忍心了,怜惜地拍了拍张涛童鞋的肩膀,用口型无声地提示道:“诈他的!”
张涛童鞋悚然一惊,瞪圆眼睛,嘴巴微张,眼中写满了“肿么可以这样?万一没诈成,人家不是可以告你逼供???!!!”
肩上又落下了几下重重的拍打,大李的熊掌差点把张涛童鞋给拍矮了几公分。
“什么‘小草芳华’,我从未听说过,有人取这种名字?”里面舒一龙立即否认,“顾警官,如果你们再这样,我要请律师了!”
我的嫌疑犯_48
第40章Chapter040
40.不按常理出牌的顾钧连自己的小伙伴都吓到了
林泽听着电视机里的声音,却没有听出里面究竟在放什么。
一觉睡醒,烧退了,人却像跑了场马拉松般的疲累和虚软,林泽躺在陌生的床上发着愣,似乎昨晚的事就在眼前,可又似乎有许多不清晰的地方,他昨晚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人虚得发慌,直到顾钧来敲门,林泽才确认昨晚发生的一些事确实不是做梦。
顾钧很耐心地引着他在屋内转了几圈,把几个他可能用得着的地方都仔细讲解了,也尽量将屋内的摆设归拢,并在出门前将林泽要服用的药都分别放好,并细心地帮他提前烧好了一壶热水,至于午饭,他会带回来。
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顾钧塞过来的遥控器,听着这人开门、关门离开,林泽始终有些恍惚,他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可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而这个人也没有吐露出只言片语关于他昨晚说的一切他是什么看法?
早上这般的忙碌,或许就是他的态度吧?
林泽呆呆地坐在那,直到腰背僵硬,电视机里早已换了好几个节目了,林泽手指摩挲着身下沙发皮质的凉意,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低声自语道:“你可真够蠢的……”
听到舒一龙的回答,外面的张涛肩膀塌了下来,学长这个诈估计是糊了,学长也太心急了,毕竟还没有确实的证据,这样审问是很容易被人反扑的。
顾钧微眯着双眸,不做声地观察着表现还算镇定的舒一龙,嘴角轻缓地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舒一龙躲闪开了自己的视线。
“舒老板,是云城本地人吧?”顾钧蓦地放缓了问话的节奏和语气,“对云城应该很了解吧?”
舒一龙微微一怔,不明所以地收回视线看向顾钧,审慎地答道:“还行吧,云城不算大。”
“我倒是对云城很多事不了解,如果可以倒是想了解一二。”
“不知顾警官想了解什么?”舒一龙表情略放松了些,“如果我知道,定知无不言。”
顾钧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稍压低了嗓音问道:“不知舒老板可听说过秦悦这个人?”
“秦悦?”舒一龙皱了皱眉,仔细想了想,“没听说过。”
“哦,那秦志远呢?”
“秦志远?”舒一龙速地眨了几下,迟疑道:“这个、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说过了?该不是重名的吧?”
“看来舒老板的记性还真是差啊,连自己多年的主顾都忘记了?”顾钧将身体从桌前撤了回来,重新恢复了慵懒闲散的姿态,淡笑地瞧着再次乱了呼吸的舒一龙。
外面大李也听晕了,更别说张涛了,怎么又扯出个秦悦和秦志远?秦悦真没听说过,可秦志远这个名字可真不陌生,常在报纸和电视上出现的人物。
顾钧也不给舒一龙整理思绪的时间,直接把话给压了过去,“舒老板,如果刚才是你在问我这些问题,我会把你回答问题的节奏颠倒过来再作答,你第一个问题否认的太快了,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过程,这种情况只有两种,一是你非常笃定你不认识这个人,二就是你心里早就在戒备这个问题的出现,可‘小草芳华’并不是一个正式的人名,而是网名,微信或QQ都有可能,一般人很难记住这些名字,除非几个经常在交流的才会印象深刻,你的排除法使用的太快了。而最后一个问题,这个人名很多云城人都知道,可偏偏舒老板却花了点时间去思考,并还不能确定这样显而易见的答案,原因是你在争取时间去思考你第二个问题的回答是否存在问题,很可惜,你发现自己出错了,秦悦这个名字很多人或许是不知道的,但作为舒老板肯定是听说过的,因为你曾经在她家进出过好多次,加上当年轰动一时的案子,你没可能忘记,你用一句‘该不是重名的吧?’试图做补救,可正常人回答这样的问题,只会说听说过或不清楚,而不会关注是否存在重名的可能性,舒老板,需要重新来一遍吗?”
“哎,李哥,顾队这是在干嘛?”第一次见顾钧审问嫌疑人的张涛持续懵圈中,“怎么顾队完全没提和受害人有关的问题啊?”
大李也是满腹疑惑,但还是维持住了老鸟的气势,很沉着地回道:“顾队自有他的道理,咱们看着就行。”
张涛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舒一龙拿起面前的一次性水杯,像是口渴般的一气儿喝完,然后重重地将纸杯顿在桌上,纸杯因此都变形了,“顾警官,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需要联系我的律师。”
“联系律师是你的权利,我没理由阻止,”顾钧伸出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只是在此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舒老板配合一下。”
“请问。”舒一龙眼神飘了飘,顾钧的手指还在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声音不大,可在安静的室内听着却有着一种令人想要捂耳的冲动。
“五月四号,舒老板人在哪?”
“四号?”舒一龙神情一怔,不解地看了眼顾钧,想了想道:“应该是和茶友一起在云水山庄饮酒品茶,当时有不少人,都可以为我证明。”
“嗯,舒老板雅兴不错,”顾钧敲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下,似被这个回答给打乱了节奏,舒一龙飞速地瞄了眼顿在空中的手指,脸上神情一松,身体也跟着适度地放松了些。
“那五月三号呢?”
“怎么回事?顾队干嘛不问五月六号?三号、四号我们不都调查过了吗?”张涛小眉头皱着,昨晚顾队是不是没睡好?今天把资料给记错了?
一旁的大李却似乎咂摸出点门道了,也不管张涛的纠结,直接掏出手机输入‘秦悦’和‘秦志远’搜索。
正在等搜索结果的时候,里面的对话又变了。
“三号?”舒一龙抬头思考了数秒,“应该在家休息,前段时间一直和朋友忙合作的事情,趁着假期在家放松一下。”
我的嫌疑犯_49
“谁能证明?”
“顾警官,”舒一龙很不满地皱了皱眉,“难道你在家的时候,也要找人证明你在家?”
“你这话说的也是,”顾钧一乐,顺手打开了从进屋后就一直没被打开过的资料夹看了一眼,随口问道:“那六号呢?”
“六号那天我约了朋友去拿车。”
“哪个朋友?”
“他叫黄敬。”
“我们问过了,他说没借过车。”
“这……顾警官,有件事我说了,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舒一龙纠结了下,“黄敬还没拿到驾照,他怕警察抓他,所以才不敢承认向我借车的。”
顾钧的视线从档案上抬了起来,看了眼正在为出卖朋友而为难的舒一龙,而后‘啪’的一声合上资料夹,舒一龙身体微微一颤,顾钧目光中的轻松闲散瞬间被冷静锐利代替,“舒一龙,今天让你来这问话而不是在你家询问,你觉得是我们想请你来喝杯茶这么简单?现在说和以后说,性质可不一样,你确定要继续隐瞒?”
“顾、顾警官,我真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舒一龙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是,我承认前面我没有全说真话,那个‘秦悦’我认识,但也真的只是见过几次,连话都没说过,而且过了那么多年,一时间忘记也很正常吧?”
“忘记?舒一龙,当年这位大小姐当众指责你借机耍流氓并给了你一巴掌的事,你居然说忘记了?”顾钧哂然一笑,“舒一龙,十五年前秦悦的意外,想来对你的冲击也不小吧?”
什么情况?十五年前?张涛满脑袋问号,转头去看大李,却见大李正一脸严肃地瞪着手机屏幕,张涛将头凑过去一看,满脸愕然震惊。
大李表情复杂地看着被吓到的小菜鸟,然后神情更加复杂地看着屋里那个不按常理出牌但可能要把兄弟们都连累成狗的队长,突然很心酸,跟着这样的队长,前途貌似会相当艰辛啊,警生不易。
“我不懂顾警官什么意思,我要见律师!”
“起初我也不懂,可因为我好奇,我去查了当年‘秦悦’的资料,有了令人意外的发现,这个‘秦悦’和一个人长得很像,哦,不对,应该是有个人长得和‘秦悦’很像,她叫‘吴芳’,这个名字你可有印象?”
“不认识。”
“对,你并不认识‘吴芳’,你认识的是‘吴秀秀’,”顾钧再次打开文件夹,从里面翻出一张监控截图,“这是你的那辆福特车被拍到的画面,当时副驾驶上坐着的那个女的就是‘吴秀秀’,需要我放大给你看吗?还是你要说开车的人不是你?又是你朋友借走的?”
学长威武!这是要诈胡的节奏啊!!张涛兴奋地瞪着里面的情况,身侧的大李却忍不住啧了下嘴,顾队,你这样真的要被投诉的!资料里是有福特车的行踪记录,可据他所知,似乎并没有截到受害人坐在车里的照片啊?!这锅,到时谁背???
第41章Chapter041
41.舒老板倒在了顾钧的套路下
舒一龙背上冷汗洇出了,嘴唇哆嗦了几下,似乎想要要求查看照片,可又不敢开口,眼睛有如失控般地快速眨动着,这副表情在微胖的脸上看着尤其的滑稽。
“现在想起‘小草芳华’是谁了吗?”顾钧故意重重地合上资料夹,沉闷的关合声让舒一龙身体一抖,顾钧也不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继续施压道:
“秦悦的死对你来说可能并不是解恨那么简单,你当年或许是真的喜欢过她,所以你在被这样羞辱后还是没有辞去保健师的工作,继续进出秦家,因为秦悦的父母知道在这件事上你是被他们娇宠的女儿给冤枉的,加上他们对你的手艺极其满意,于是就用一种模糊的态度淡化处理了这件事,可就因为这个态度,让你产生了多余的联想,直到秦悦突然死亡,舒一龙,你故意让吴芳整容成秦悦的模样,满足了你这些年求而不得的不甘心吗?”
“你、你胡说!我、我没有!”舒一龙涨红了脸,气息急促地驳斥着,“我要见律师!”
“秦悦确实很漂亮,而吴秀秀整容也非常成功,甚至比秦悦还美……”
“放屁!她怎么能和秦悦比……”舒一龙的话如同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断了。
顾钧唇角挂着冷冷的笑意静静地看着自乱阵脚的舒一龙,舒一龙张口结舌,而后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伸手捂住了脸,喃喃自语道:“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是那个女人逼我的……”
变化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张涛脑海里瞬时响起了魔音,意外之下他已弄不清这脑子里蹦出的东西究竟是属于哪路大神的,或者是哪家出的拼盘,就、就、就这么突破了?在还没有真正有效有力的实证前提下,学长凭一张嘴就把人给拿下了?尼玛,谁来掐我一把!
外面张涛大喘气,里面顾钧也在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是诈胡。
吴芳的案子时间很紧,线索虽然现在渐渐多了起来,但还是没有一条可以作为实证的,单凭车辆的行踪也并不能坐实舒一龙就一定去过仓库,而且车里也没有关于吴芳的任何线索,这辆福特车在这半个月当中洗过三回车,你不能指控他是为了销毁证据,洗车是正常行为。
张涛和余一非费了许多时间查找了这辆车在案发附近的时间出现的踪迹,真是大海捞针般地查找,查到了一些记录,可又能证明什么呢?云城不大,一辆车哪怕满城窜也很正常,更何况虽说有了天网,但天网也是有洞眼盲区的。
要利用有限的信息和大胆的分析去求证,顾钧只能搏一下了,他选择相信林泽的话,然后他连夜查了舒一龙当年和秦家的关系,并在今天早上去找了当年市领导居住的小区保安了解了下情况,才最终决定用两起案件并在一起问,刺激这个舒一龙,让他无暇在交谈中修复构建被问题不断冲击的心理防线,这样就有可能抓到他的破绽。
吴芳是在一个社交软件上很偶然地认识了舒一龙,当时吴芳用的是某张类似网红脸的照片,舒一龙看着还顺眼就加了她,聊了起来,结果一聊发现对方的职业和自己的行业还挺接近,然后觉得这个女孩思想还挺简单的。
舒一龙也算是人到中年小有积蓄,儿女不在身边,糟糠之妻虽未下堂但要说感情有多好,也真为难他,而这个叫‘小草芳华’的却在几次聊天后将他看做了人生导师般的存在,她将自己的身世和内心的苦闷都告诉了舒一龙,也表达出了她想要离开现在生活的地方,可又担心出外谋生她没有优势,除了会卖一把力气之外。
我的嫌疑犯_50
舒一龙也是无心,随口提了句要不你可以来我这里打工,结果对方却认真了,还在聊天中说自己想先去整容把脸上的疤痕去掉,然后再重谋职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舒一龙忽然就有了个念头,怎么也打消不掉,既然这个女的说要去整容,那为何不能说服她按照秦悦的样子去整?舒一龙越想越兴奋,当年的遗憾或许可以借由这个女的来弥补了,于是他不断地给对方暗示并找出了几张他偷藏多年的照片,稍做了处理后发给了吴芳,劝说吴芳在这个看脸的时代中,既然要整就彻底和过去告别,否则你还是会带上过去的烙印,永远摆脱不了现在尴尬的境遇。
在劝说的同时,舒一龙还时不时地传达出关心甚至是爱慕之意,从未谈过恋爱的吴芳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于是原本只想祛疤的她最后大大小小动了五六次手术,为此还偷偷地将一颗肾给卖了,这件事吴芳并没有告诉过舒一龙,他还是在见到吴芳之后知道的。
整容不能说是失败,吴芳确实比以前漂亮很多,可并不是他想要的‘秦悦’,□□气质相差太远,秦悦当年虽然骄横刁蛮,但她身上那股子高傲、性感并存的气质确实勾人,这一点是吴芳无法具备的。
失望之余,舒一龙就想找个借口将人给打发了,可他没想到的是吴芳是个认死理的人,她抛弃原先的一切就是冲着和他一起生活来的,而且她为此还付出了一颗肾的代价,她觉得她付出的爱这么深,舒一龙也必须也要这么爱她,虽然两人相差了二十多岁。
吴芳能接受舒一龙骗她他只有四十岁的谎言,可她无法接受舒一龙是个有家室的人,她觉得自己已经回不去了,面目全非的她怎么再回永州?她要求舒一龙离婚然后娶她,否则她就去找他妻子谈,让他妻子看他们肉麻的聊天记录。
见顶着一张和‘秦悦’有几分相似的脸的吴芳对着自己又吵又闹,舒一龙从心底里涌上一股深深的厌恶,还带着十几年前被那个女人当众羞辱的不甘,他动了杀机,因为这个女人已经钻进牛角尖无法沟通了,她会毁了他在云城这么多年的经营还有舒家百年的声誉。
他好言好语地哄骗安抚了吴芳,说他会尽快和老婆离婚,毕竟他们已经没有感情了,他爱的是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她,想法简单的吴芳相信了。
两人在舒一龙外购的公寓中卿卿我我地腻了两天,这两天中舒一龙也曾打消过杀人的念头,可只要他一和吴芳提及要不要去外地开店的事,吴芳就质问他是不是又反悔了?她现在这样可全是因为他,为了他,她一个人躲在出租房里吃了近半年的快餐,病了也没人照顾等等,舒一龙听着这些控诉只觉头皮发炸。
吴芳确实是在昏睡中被自己用枕头捂死的,他和她玩了一个游戏,互相给对方做按摩放松,他说他想看看她的按摩水平有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好,吴芳相信了,她先给舒一龙做,然后是舒一龙给她做,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舒一龙用针扎了她后脑的穴位。
看着没了声息的吴芳,不再冲着他吵闹的女人脸色平静,反倒又觉得她有些像秦悦了,舒一龙于是决定再为自己当年那份不可与人说的爱情做件事,他回忆着当年所知的细节精心布置了案发现场,目的就是想让人们联想起十五年前的旧案。
舒一龙对南区很熟悉,他知道废仓库那有些并没有全部报废的车辆,于是他将吴芳放入冷藏车并启动了冷藏车后离开,直到等到云城下了场大雨后,才再次徒步前往仓库,将人给放在了仓库中,并按照当年报道的样子尽量还原。
舒一龙被带走了,去他的公寓搜集证据。
顾钧进了郭局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紧闭,足足过了四十分钟,顾钧才从屋里出来,房门一打开,里面的烟雾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顾钧裹着一身烟气就差踩着祥云从楼道上飘了出去。
局长办公室里,桌后无人,郭局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绿意盎然的云城夏景,眉峰却是一直紧锁着,混小子做事没个章法,可偏偏出结果了,但结果的后续呢?是这个混小子能承担得起的?还是要再次赔上云城整个公安系统的稳定?
十五年了,云城早已不是当年的云城了,就连人都换了好几茬了,可为什么那个案子不能彻底沉寂?和那些南区被推倒的或即将推倒的砖石瓦块一起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和记忆中呢?
盖子已经揭开了,只有两种做法,再捂回去或者彻底打开,这样半遮半掩的才是最让人想要好奇窥探的……郭局看着院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骑着他那辆标志性的二八大凤凰上往外窜,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连侧影都看不见了。
一看表,正好一点,还有半小时到上班的点,这混小子是出去觅食了?也是,刚才来汇报工作时正是饭点,估计是他那帮熊东西们也没人记得给他留饭。
郭局微微摇了摇头,伸手将窗户打开透透气,回到办公桌前考虑了下,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
顾钧拎着两个食盒着急麻慌地从电梯里冲出来,手里已抓着房门钥匙,要不是自己饿了,他还真把家里还有个人等着他送中饭这事给忘了。
屋里很安静,电视是关着的,窗也是关着的,茶几上早上放好的水杯和水壶也都不见了,顾钧不用一个个房间去查,就知道屋里现在没人。
门口鞋架上放着一双软底布拖鞋,是林泽穿的,而他那双从家里穿出来的塑料拖鞋却不见了。
顾钧放下食盒,进了浴室,林泽昨日换下来的衣服还堆在毛巾架上,这是他顺手丢上去的,还没来得及放进洗衣机里洗,浴室里有被翻动的痕迹,估计是林泽来找过自己的衣服,却没能找到。
想着林泽穿着拖鞋和一身不合适的睡衣出门,顾钧略头大,这家伙怎么就能这么敏感?不就是早上出门的时候自己也没想到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吗?这家伙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
第42章Chapter042
42.不知道是不是动心?
林泽最后是被顾钧从小区保安室里给捡回来的。
自行出门的林泽一没有手机二没有钱,出了电梯就茫然了,好不容易摸到了小区里,可大白天的小区里闲人也不多,加上林泽这一身打扮实在也有些古怪,一般人还真不敢轻易上前询问,生怕遇到一个脑子有问题的或者是来碰瓷的,结果被巡逻的保安给带回了保安室。
无奈之下,林泽只好说出顾钧的名字和房号,保安查了业主留下的电话,这才联系上正准备出门寻找的顾钧。
见到窝在保安室那张旧旧脏脏的沙发上的林泽时,顾钧心头的那点火气‘噗呲’一下就灭了,因为他实在是想笑,可又不敢真笑出声,免得这家伙又敏感上了。
顾钧的衣服穿在林泽的身上实在是大,袖子长长的要卷起,裤子也是堆在了脚面上,关键是顾钧的骨骼身架都要比林泽大上两圈,林泽就像是一个小孩偷穿了家里大人的衣服,站在那特别的无辜和有趣,尤其是保安大哥的一句话更是让顾钧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顾先生,这你家亲戚?以后可别让这孩子一个人乱跑了,要是磕了碰了算谁的?得亏今天被我发现了,要是碰到坏人怎么办?”
“是,这孩子脾气确实不小,”顾钧压着笑意朝着几个保安打了一圈烟,“今天这事辛苦各位兄弟了,人我这就领回去了。”
“顾先生客气了,我们该做的,以后小心点就成了。”保安大哥说着看了眼从顾钧进来后一直没吭声的林泽,好心道:“这孩子的眼睛咋回事?怪可惜的,能治不?”
“你们也忙,我先送他回去,再聊。”顾钧大步走到林泽身边,伸手拉起低垂着眼眸看不出情绪的林泽,“先回家,我有事和你说。”
我的嫌疑犯_51
林泽没抗拒,由着顾钧将他带出了保安室,听着顾钧在他耳边不断地提醒这儿有台阶这儿有花坛再迈两级台阶就行了……林泽胸中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压制得快要炸了。
“你手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摔了?”顾钧瞄到林泽的右手手腕附近有块淤青,便很自然地伸手想要查看一下,“没伤到骨头吧?”
就在顾钧的手指触碰到林泽受伤的手腕时,林泽忽然猛地推开了一直扶持自己的顾钧,冲着顾钧怒道:“滚!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顾钧被林泽这一下给弄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谁同情你了?”
听着顾钧话语中流露出的些许不耐,林泽正试图控制的情绪彻底崩了,明知道眼前这个人和他自己所遭遇到的一切并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他还是被自己利用的,可这微弱的理智都已无法压制林泽内心喷涌而出的委屈、愤怒、凄惶、无助还有他所受到的生活给予他的折辱,包括那些自以为良善施舍的同情。
他就像一只流浪狗般在这陌生的地方四处打转,听着陌生人的指指点点,他想要找到离开的路,伸出去的手不是碰壁就是被那些带刺的花树给扎了,就连唯一能给自己方向的太阳都遗弃了他,他再用力去看,也看不到那团唯一能带给自己些许安慰的光影。
他知道自己看上去有多狼狈有多可笑,正因为这般的模样,也让他无法开口向陌生人求助,因为他们会怀着戒心去看待他的求助,有那么一瞬间,他很希望这个人能出现……最后是两个陌生的保安将他带走了,盘问了他许多问题,因为他身上没有任何证件,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衣服连个口袋都没有,这些人或许都有可能会搜身,好判断他是不是小偷。
有人在质疑他是在装瞎,现在外面很多骗子都装残疾人,这人的眼睛明明和正常人没区别,怎么会是瞎的?尽责的保安故意测试他,直到发现他确实看不见,才轻描淡写地对他说了声抱歉,然后说这是他们的职责,别往心里去。
捂着被保安室里的桌角撞得生疼的手腕,林泽不知道自己的眼圈已经红了,他知道自己成了笑话,他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其实都是冲着自己的,如果此刻他有能力离开,他会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起码躲到他将这羞耻的感觉给淡忘了……可惜,他连这点都做不到,他还必须站在这个让他觉得最丢脸的人面前!
“是,我又自以为是了,”林泽瘦削的身躯在宽大的衣衫中微微晃动着,“顾警官,我可以回家吗?”
看着明明已激动到整个人都在发颤却偏偏还要努力装着平静和自己说话的林泽,顾钧心里突然很不舒服,他有点不愿意看到眼前这个人在他的面前还要这样克制,克制的很辛苦也很假,却偏偏让人隐约心疼。
“林泽,你病还没好……”
“我能照顾我自己,不劳顾警官费心。”
顾钧眉心微微一蹙,沉声道:“如果你坚持要回去,我没理由阻拦,但起码先上去换身衣服吧,一会我开车送你回去。”
林泽咬着唇点了点头,从牙齿缝里漏出一个字,“好!”
进了屋,林泽站在客厅中,“我的衣服。”
“没洗过,”顾钧将门带上,随口道:“先吃饭,吃完了我去找找有没有适合你的衣服穿,饿死我了。”
“我不饿,”林泽倔强地站在那,似乎此刻只有这样的坚持才能让他保留一点点的自尊,顾钧无语地打量着这只突变的‘刺猬’,啧了两声道:
“你不饿,我饿,你要我送你回家,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给你当司机吧?再说了我也没让你请我吃饭,你要么坐那等我一会,要么过来和我一起吃。”
啥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就是!
熊孩子的脾气不能惯着,哪怕真是这熊孩子受了委屈,也不能顺毛哄,得先晾一会,让这‘刺猬’的刺没处扎才行……顾钧没哄过孩子,可他对付过太多不同情绪波动的情况,加上他对林泽的了解,知道这人估计又是想多了。
林泽愣在了那里,有些尴尬了,坐下等和一起吃饭,都不是他进屋前想到的状况,可此刻要是他还坚持马上要走,就属于无理取闹了。人家并没有这样义务,他也不是你什么人,帮你是人情,不帮也应该,林泽也没觉得自己的脸大到可对这个人提要求的地步。
讲真,顾钧将打包盒里的东西拿出来的时候,香气弥漫开,林泽肚子还真是不争气地叫了下,从昨天高烧到现在他也没吃什么东西,就喝了点粥,如今烧退了食欲就回来了。
偷偷抿了抿嘴唇,过去吃有点抹不开面子,林泽眨着眼睛委屈巴巴的小模样落在了顾钧的眼里,顾钧眼中带着些许揶揄的笑意摇了摇头,“我买了两人的份,不吃就浪费了,等吃完了我还有事和你说,等听完了你再做决定。”
林泽再次眨了眨眼,迟疑地迈出脚步,顾钧长臂一伸将人给引到餐桌边安顿好,然后将餐盒推到他面前,把筷子也塞到林泽手中,自己也坐上拿过另一份,大口吃了起来。
西红柿炒蛋和胡萝卜炖牛腩。
林泽将咬了一口的牛腩吞下后,筷子就再也没往这边伸,只吃西红柿炒蛋和米饭。
顾钧不经意地皱了皱眉,然后伸出筷子将林泽这份里的牛腩都挑到自己碗里,“胡萝卜你总吃吧?以后有什么不吃的告诉我一声。”
林泽正往口里塞饭的筷子微微一僵,低声道:“我不爱吃肉。”
“所以才这么瘦!”顾钧夹起一块炖的酥烂的牛腩,顺口问道:“那你爱吃什么?”
林泽吃饭的动作再次停顿了下,而后摇了摇头,“没有特别喜欢的。”
“挑食的毛病得改,”顾钧三下五除二地将自己的饭菜给解决了,再一看林泽才吃了半份的量,也放下了筷子,“浪费是不对的。”
林泽伸手去拿筷子,顾钧只得伸手去拦,“行了,吃不下也别硬撑,医生叮嘱过这两天你也不能让肠胃负担太重了,开句玩笑都当真。”
“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判断玩笑?”林泽缓缓地揉了揉有些疼痛的手腕,“就像我明明很认真地在说一些事,你们却认为我在骗人一样。”
“林泽,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这事,但我们可以尽量相互理解而后尝试建立信任关系,那些陌生人没有义务相信你,就如你也对他们抱有戒心一样,”顾钧眼神略复杂地看着林泽手腕上的淤青,他大概能从伤痕的位置猜到点发生了什么事,可他觉得不应该追问,“我能坦白地说一句吗,就连我在第一次撞到你的时候,我都不认为你的眼睛是不方便的,所以林泽,有时候人们只是对某些事有固定的思维模式,并没有恶意。”
“你究竟想说什么?”林泽不自在地转了转头,“现在可以麻烦你送我回去吗?”
“可以,”顾钧回答的很快,“不过舒宁堂那里你可能暂时去不了了,你也刚好在家好好休息一阵子。”
我的嫌疑犯_52
“什么意思?”林泽猛地抬头,一只手紧紧地抓在桌边,“舒宁堂、有事?”
“不是你告诉我那个舒一龙身上有问题的吗?”顾钧起身开始收拾桌子,“我今天去查了他,他交代了,一早上我都在忙这事,就把中饭这事给耽搁了,”顾钧将两个吃剩下的饭盒放入塑料袋中,抽出纸顺手将桌子也给擦了,“能破这个案子,你林泽功劳最大,到时我向局里申请,看能否发奖金给你……”
“你、你信我?”林泽的手指都快抠进桌子了,身体紧绷地坐在那焦急且又不敢置信地望向顾钧的方向,“你、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不信?”顾钧微微俯身,用手轻轻地将林泽已失去血色的手指从桌边掰开,“信任,会让我多一种思路和选择,不信任只会让我失去尝试的机会,你说我为什么要选择不信任?只是林泽,很多事需要时间和过程,而且我们还有纪律和规则,这些我希望你能理解。”
林泽蓦地反手抓住了顾钧的手,张了几次嘴才嘶声道:“那、那我父母的案子……你、你也信吗?”
“我是警察,我只信真相,”顾钧漆黑明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林泽,并没有因为对方看不见他就可以不专注,“如果真相存在疑问,我会去查,但这也需要时间。”
短暂的静默,却如一个世纪般的漫长,林泽松开紧抓的手,垂下头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瘦弱的身躯无声地颤抖着,顾钧无言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地拍着林泽的背。
很久以后,林泽追问过顾钧,当年为什么会选择帮他?顾钧也无法解释,他可以用这是身为警察的职责来说服自己,可他清楚不仅仅是职责,回想起来,那时那个瘦削苍白的眨着一双令人惋惜的眼睛向他求助的却又自以为是地耍着小心机的林泽,让他不忍心看着他独自在黑暗中摸索。
第43章Chapter043
43.顾钧就是个行走的暖炉
舒宁堂乱成了一团,各种传言,许多客人都要求退卡退款,因为有传言说舒宁堂的老板害了不止一条人命,他就是借着按摩的机会害了不少人。
舒宁堂的柜台都差点让人给砸了,还是派出所出警将混乱给压制了下去,人心惶惶的舒宁堂员工们也是茫然不知所措,尤其是在云城没有根基的外来打工的那些人,别说这个月的工资没拿到,自己还有三个月的保证金押在店里呢。
百年老店的声誉就这么毁得稀碎,连捡的机会都没有。
满脸憔悴的老板娘终于出面了,平时看着挺富态的女人如今是消瘦了一大圈,丈夫出轨加害人性命,现在还要她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可不收拾怎么办?一双儿女在国外还需要他们给予支持。
老板娘倒也不是个只会依赖丈夫的女人,只是生活条件好了,她才辞去工作成了全职太太的,如今天塌了一半的时候,她倒是被激发出了几分勇气和魄力。
该退的退,想要走的也不强留,但舒宁堂还是会继续开下去,莫说现在还没定罪,就算定罪了,那也是舒一龙一个人做的事,和这开了百年的舒宁堂没有半分牵扯,外面那些谣言都是些没有证据的胡扯,如果是真的,难道政府还不把舒宁堂给查封了?
现在能风雨同舟的,将来她都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舒宁堂里的人还是走了三分之一多,但总算避免了关门的危机,阿峰和胖三他们留下了,毛豆和他堂哥刘医师离开了,去了另一家推拿按摩会所。
林泽这几日一直没露面,还在请病假中,阿峰打过电话想探探口风,林泽电话里听着确实精神不佳,说话还时不时地咳嗽,阿峰也不好多问,只能传话说大家都挺想念他的,老板娘也让他代为问好。
对于舒宁堂,林泽心情有点矛盾,他对舒一龙没有任何同情,可对于舒宁堂和那些同伴,他是有点内疚和不舍的,毕竟这五年来那里还是给了自己一些温暖和关心的。
可要回去吗?林泽其实从心底里并不喜欢做按摩师,对这个职业他不排斥,可大概是因为他选择做这行的初衷就是为了寻找当年的真相,这种不得已的感觉让他也喜欢不起来。
矛盾之下,林泽倒有些庆幸自己的病时好时坏了,起码暂时能躲避一阵子不去想这些会令他茫然的事。
顾钧是真没料到,那日他答应林泽会继续追查真相后,林泽的身体就跟一根绷紧的钢丝突然断裂了般,一下子就倒了,本来已基本恢复正常的体温到了晚上就重新飚了上去,伴随高烧的还有剧烈的呕吐和强烈的头痛。
连夜将林泽送入医院急诊,医生一番检查下来面色有些凝重,说了一串专业术语顾钧听了个大概,好像是说林泽除了高烧的症状外,其他的症状都是神经心因性疾病造成的,更多的存在心理上,有点麻烦需要找到根源慢慢疏导才行。
病人往往是在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潜意识里受到了强烈的暗示,这种病会被诱发……
顾钧看着面色惨白挂着点滴还在昏睡的林泽,内心无语到了极致,答应帮你查找真相的结果就是把你刺激到医院了?大哥,你有这病,请早说啊……
认命地付钱、取药和办理住院观察手续,顾钧一边刷卡一边自嘲,那顿早点现在看来还真是天价啊……手里捏着各种单据往观察室走的顾钧,琢磨着得给林泽找个看护才行,他这样明天白天也离不了人。
临近午夜,急诊科的观察室人不多,两人一间的观察室里就躺着林泽一人,顾钧走进来的时候,林泽正好醒了过来。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和刺鼻的药水味,林泽脸上表情明显一僵,而后身体上传来的熟悉的疼痛也很快让他明白了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右手背上凉凉的感觉,不用摸就知道在打点滴。
耳边有塑料袋放下的响动,然后是顾钧略带疲惫的声音,“医生说你需要住院观察一下,我已经帮你把手续办好了,这两天你就安心在医院里,我会安排人照顾你的,有什么需要……”
“我想回家。”林泽突然出声打断了顾钧的话,嗓音因高烧略有些喑哑。
顾钧一怔,习惯性地摇了摇头,而后才意识到林泽看不到,“不行,你需要留院观察,你知道刚才你差点就烧到了四十度吗?”
“顾钧,我不想留在医院,”林泽伸手摸向顾钧站立的方向,“我没事了。”
“有没有事,得医生说了算,”顾钧迟疑了下,伸手握住了林泽微凉的手,“最多就两天时间,好好检查一下,也是为你的身体负责……”
“这世上能为我负责的就只剩下我自己了,”林泽勉力地抓紧顾钧的手,“我不喜欢医院,我想回家……”
我的嫌疑犯_53
林泽的手其实并没有多少气力,顾钧可以很轻松地将手抽出,可偏偏顾钧不忍心,似乎如果自己此刻拒绝了林泽的请求,就会让这个人脸上的苍白更加白上一分般。
“好,但起码等这点滴打完,否则免谈。”
林泽抿了抿唇,微微地点了点头,将手缓缓松开,“谢谢。”
“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去找医生咨询一下,等我回来。”顾钧顺手将林泽身上的薄被往上拉了拉,然后走出了观察室。
林泽的左手捏在刚才顾钧拉扯过的被角,脸上浮出一丝苦笑,他什么都没有问,或许已经觉得自己很累赘了吧?!
慢慢地侧转身,头很昏沉,身体里有种无法描述的寒意,是裹多少衣物都无法缓解的寒意,林泽默默地蜷缩起身体,闭目等着这熟悉的感觉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消褪。
他已经许久没有发病了,这一次的噩梦来得太突然了,他深陷其中无法醒来,直到窒息来临的那一刻他才被剧烈的疼痛给激醒,他不记得自己是否在噩梦中喊叫过什么,他只模糊记得自己大口大口喘息的时候,好像已经被顾钧抱在了怀里,炙热和冰冷同时撞击着他的感官,而后他就意识模糊了。
噩梦,曾经让他害怕夜晚,更不敢放任自己彻底睡去,如今的自己是怎么了?
林泽再次缩了缩身体,凉凉的液体输入体内,让他感到更加寒冷,冷到他心肝脾胃都要缩成一团了。
顾钧再次折返时,点滴已经被林泽拔了,针头就垂在床边,还在尽责的一滴滴地往下淌,瓶子里还有一些药水。
“说好的……”
“冷。”林泽声音中都带着颤,“可以回家了吗?”
顾钧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林泽的额头,温度下去了,可看他的模样也确实很怕冷,在这初夏能冷成这样,估计也是医生口中的心理因素造成的。
林泽是裹着医院里的薄被被顾钧背出去的,也不知道他和护士怎么沟通的,居然就让他把被子给带出了医院。
顾钧将林泽塞进车里后,就一路无语地开出了医院,林泽裹着薄被躺在后座上,车里还有股淡淡的皮革的味道,这车顾钧买来一直都丢在车库中,很少开。
很容易被误认为大众车的辉腾性能优良地滑行在午夜的云城,这车放在京城不能说是满大街但也绝不会稀奇,可放在这三线的云城还是有些显摆的,车和房是顾钧刚到云城没多久就买的,那时他憋着一口气,反正顾家的钱不糟蹋白不糟蹋,可过了没多久冷静下来后,顾钧就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挺幼稚的。
整个云城,大概除了郑斌外,没什么人知道他还有这辆车。
明明后座什么声音都没有,除了略为粗重的呼吸声外,可莫名地顾钧心底里就觉得有些烦躁,时不时地从后视镜中瞄一眼,林泽很安静,如果不是身上薄被微微的抖动,你会以为后座上的人已睡着了。
他还是觉得冷?
要不要开暖空调?这夏天的……
究竟是什么原因?车祸阴影?他是不是这样很久了?以前也会这样吗?
如果没人发现,他就这么硬熬着?
一声轻微的带着微颤的呻吟声从后座不小心地漏了出来,很短促,林泽及时地将声音给吞了回去。
顾钧重重地拍了下方向盘,而后一个刹车将车停在了空旷的路边,“咔哒”一声身上的保险带已经解开,一米九的大个子居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活直接从前方驾驶座翻到了后座,在林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连人带被子被顾钧裹进了怀里。
“你这样会持续多久?”
懵然的林泽没有出声,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顾钧手臂紧了紧,臂下能明显感觉到这人控制不住的寒颤,“你一直都是这样?”
林泽反应过来了,可心底却愈发震惊了,下意识地想要推开顾钧,可顾钧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林泽,这样还冷吗?”
林泽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身体微微地往后又缩了缩,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往下垂着,他突然失去了拒绝的勇气,可又羞于承认自己真的很‘冷’,这和向顾钧讨要温暖没区别。
寂静的数秒,林泽等着身后的温暖突然离去,可拥紧自己身体的双臂并没有松开,反而是将裹着自己的薄被掖得更紧密了。
“人,本身就是群居动物,相互取暖很正常。”顾钧不疾不徐地声音在林泽的脑后响起,炙热的气息弄得林泽耳朵有些痒,痒的他耳垂都微微红了。
“你不觉得我不正常?”林泽依旧垂着眼睫。
“心因性疾病,不代表你不正常,”顾钧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的笑意,林泽听了不仅不恼反而眼眶有些微热,低声道:
“车祸后,我有时会觉得我还在水底,很冷……”
顾钧轻轻地叹了口气,“会好的,林泽,都会过去的。”
林泽不响,默默地靠在温暖的怀里,渐渐地松弛下了身体。
第44章Chapter044
我的嫌疑犯_54
44.节外生出的枝基本都歪了
林泽最后还是被带回了云水观澜,并没有回到抚安巷11号。
顾钧没有征求过林泽的意见,林泽昏昏沉沉中也没有拒绝,等过了两日精神恢复了些后,林泽提出要回去时,顾钧却建议了另一个方案,反正你租那里也是租,何不把房租交这里?这样还可以做个伴相互有个照应,另外你父母的案子如果有进展了,也能第一时间让你知道,还有万一你父母当年的离世真的藏着什么秘密,那么一旦旧案重启,你就很可能会遇到麻烦,留在这里也是对你的安全考虑。
这套房子不大但也不小,平时各住各的,也不会干扰到对方,顺便也能让他收点房租或者请林泽免费给自己的腿做针灸……
林泽原本就是个不爱和人说话辩驳的性格,遇到顾钧这上下唇一碰能把人说晕了的主,还真是只剩下干听的份了。
顾钧将主卧让了出来,因为主卧自带卫生间,这样对林泽而言比较方便,林泽也没推辞,只是将一张银行卡交给了顾钧,里面钱不算多也不算太少,五万块,就当一年的房租,按照云城的房价,这个地段套房两人合租大概也就三千一个人足够了,林泽给的租金不低。
顾钧没推辞,收下银行卡和密码,笑称多给的部分就抵消日常的一些开支了,以后家里平常要用的东西他会买,就不用林泽操心了。
林泽认可,他原本就对钱的概念不深,他手里有好几张银行卡,里面究竟有多少钱他其实也没太在意,之所以知道这张卡的金额,是因为这张卡是舒宁堂每个月将基本工资打入到这里,每次财务都会告知一声的,至于奖金或者客人给的小费都会存到另外的卡里。
就这样林泽在云水观澜住下了,顾钧起初还担心林泽需要不少时间才能适应新环境,但很快发现他多虑了,林泽的记忆力超群,只要他说过一遍或者带着他走过一次的地方,林泽的脑子里就跟拍照存档一样,半天功夫林泽就可以在屋子里自由行走,不会碰撞到任何东西。
平静的时间总是特别短暂,不过这次短得有点过分了,顾钧连自己的家当都还没来得及完全从租的房子里挪到云水观澜时,局里就出事了。
舒一龙在关押所自杀了,他扯开了身上的衣服做了一根粗糙的绳子然后把自己给勒死了,还在自己的身上用手指头的血写下了“屈打成招”四个字。
衣服做成的绳子是绑在床架上的,舒一龙大半个身体是趴在地上的,而脖子就松松地耷拉在绳圈里,脖子上有明显的摩擦勒痕,像是他窒息前极力挣扎过,颈部在绳子上来回移动所致。
床架离地撑死了不到一米高,舒一龙又是个身体算是健壮的男人,就这点高度能把自己给勒死了,实在匪夷所思,可关押室就他一人,也没有打斗和其他声音发出,关押室里的监控画面虽然中断过五分钟,但连接关押室外面走廊上的监控是正常的,这段时间无人进出过。
舒一龙用了一块嚼过的口香糖将监控头给挡住了,时间又是在人最容易犯困的凌晨两三点,等监控室里的警卫注意到不对劲时,舒一龙已经把自己给勒死了。
顾钧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法医处的人也来了,不过这次来的不是郑斌,而是意想不到的廖远!
顾钧走进来的第一秒,廖远就将面上的口罩往下扯了扯,满眼期待地看向了顾钧。
扫视了眼四周的人,顾钧将目光停在了先他一步赶来的余一非身上,微蹙着眉,“什么情况?”
“头,今天我刚好在局里值班,”余一非为难地看了眼还处在混乱的场面,“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但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清楚,小张已经去调监控了,这个时间要不要通知郭局?”
“不用了,郭局已经知道了,”廖远起身将脸上的口罩摘下,看着顾钧道:“是郭局通知我过来的。”
顾钧双眉中间的皱痕似乎又深了半分,“郭局?通知你?”
“我暂时在云城公安局挂职,是郭局安排的,”廖远的视线一直停在顾钧的脸上,“大概郭局知道我这几天还在倒时差,所以就让我过来了,也好让其他同事们休息一下。”
“你……”顾钧的欲言又止让廖远眼睛一亮,颇为期待地等着顾钧接下来的话。
顾钧微微垂眸,而后平淡地开口说道:“欢迎,那请你说说看具体情况,有发现什么吗?”
公事公办的口吻让廖远眼中的亮光暗了暗,但还是保持着很专业的状态回答道:“从目前情况来看,死者确实死于窒息,死者身上未发现有第二人的指纹和器械性伤害,但死者右侧颈部的勒痕明显深于其他地方,以死者的体重和这床的高度,如果他是利用自身的体重和下坠的力量,是极有可能造成瞬间呼吸困难甚至昏迷,而从死者最后颈部的磨痕和双手摆放的位置,他有过短暂的意识恢复但并没有维持太久,身体的重量足够让这简陋的绳圈成为杀人的工具……”
“你是说死者将自己套好,然后故意从床上跌下来把自己给勒死了?”一旁的余一非插话道:“这也太说不过去吧?这人得有多大的决心才会想出这种办法把自己弄死?”
“死者有多大的决心,我无法判断,”廖远不满地斜了一眼余一非,而后还是看着顾钧继续说道:“当然这只是根据表象的推测,具体的还要看尸检报告,有时候太过明显的密室命案往往是大门敞开的。”
“好,辛苦了,那等报告出来了再说,老余,涛子去多久了?”顾钧仔细观察着还躺在地上的舒一龙,天热身上就穿着一件衣服,如今衣服被做成了上吊绳,那‘屈打成招’四个字就写在保养得当的白生生的胸口,字体不算工整但很清晰完整,一点都没有被蹭掉,可见舒一龙写这四个字时已经想好了自己该怎么死了。
床上有一张薄薄的毛巾被胡乱地丢在一旁,有两件看来像是换洗的衣服倒是在床脚摆放得挺整齐,顾钧挑了挑眉,然后冲着廖远点了下头,就转身走了出去,临离开前还看了两眼门锁的位置,一切如常。
廖远目送着顾钧离开,有些走神,顾钧这样的平静让他心里有些虚,他压根没法从顾钧的态度中判断出他对自己究竟还在不在意?
监控室里气氛不对,顾钧一进去就闻到了不友好的气味。
监控画面有一段明显是处于静止状态,监视器中的画面有长达近十分钟是完全没有变化的,张涛提出了质疑,而监控室的警卫却坚持没有问题,关押室走廊上原本就很少会有人走动,画面单一很正常,有时候一个小时都会看到同样的画面,这十分钟有什么奇怪的?还有监视器肯定是好的,否则发现异常时他们冲过去的场景就不会被录下来。
关押室内的监控失察已经让这些值班的警卫提着一颗心了,现在要是再爆出连整个关押所的监控都是失控的,那这责任如何扛?谁来扛?到头来还不是他们这些处在最底层的小警察背锅?
刑警了不起啊?你了不起有本事早发现问题啊?你们抓到人了就往我们这里一塞,连这人脑子是不是正常我们都不清楚,现在出事了就想找我们的错?!
同行之间相亲相爱并不容易,但同行之间的鄙视链却是极其容易生成的,在外人眼中刑警比民警风光,民警又比管教狱警有前途,可狱警有时也觉得刑警窝囊,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悬案和错案?!
顾钧心里有火,但忍着没发作,也没让张涛继续和他们扯皮,白耽误功夫。
让张涛保存监控原始影像带回局里进行分析后,顾钧就离开了关押所,直接给郑斌去了电话。
睡梦中被吵醒的郑斌语气略不爽,顾钧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中确实带着未睡醒的朦胧沙哑时,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得微微紧了紧。
我的嫌疑犯_55
“廖远究竟是怎么回事?”顾钧将心中的那丝不安和怪异给压了下去。
“你大半夜地来把我吵醒,就是为了问他?”郑斌愈加郁闷了,“哎,我说,你俩这算演得哪一出?他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
顾钧的心沉了沉,“你知道廖远今天出现场了吗?”
“什么?”对面声调突然高了许多,“什么现场?什么廖远出现场?”
“舒一龙死了,我在现场看见的是廖远,”顾钧抬眸看着车外黑漆漆暗沉的夜,“我以为你知道这事。”
“妈的,我怎么不知道?”感觉对面的郑斌已被这消息从床上震到了地上,“他调职了?什么时候的事?他不是回美国了吗?怎么?哎,你们俩到底在玩什么?还有他去现场做什么?舒一龙怎么死的……”
“我回答不了你,”顾钧打断了对面一连串的问题,“我打电话来就是想确认一件事,你是不是已经失宠了?目前看来,是!”
挂断电话,顾钧没有急着发动车子,而是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机的触摸屏,看着暗夜出神。
第45章Chapter045
45.差一点儿就“袒”诚相见了
嫌疑犯在看押所自杀,肯定是新闻热点了。
百姓们当茶余饭后的加餐,可办案人员却有些食不下咽了,尤其是还被莫名其妙地黑。
伊妹儿脸上爆出了两颗急火痘,对着小镜子特别不爽,连累着对面的张涛也蔫了,昨天还在为学长英明神武兴奋不已,今天就被许多不明真相的人口诛笔伐,换谁都憋屈窝囊。
局里非常重视,立即成立了调查小组,并及时向外通报调查结果,尤其是做好家属的安抚工作,舒一龙的妻子虽然对丈夫有怨气,但毕竟夫妻多年且还有一双儿女,自然也是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强烈要求第三方介入进行尸检,如果真有不明暗伤,她将起诉办案人员,尤其是案件负责人。
而在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顾钧身上时,原本还在休养的副队长刘子跃提前销假回来上班了,一时之间更是引起各种猜测和议论。
郑斌也参与了尸检,检测结果舒一龙身上并无内伤也无外力造成的伤害,屈打成招这一说不成立,体内也无药物残留,死因确系窒息导致,基本可断定舒一龙为自杀。
报告上签署盖章的是云城法医处,郑斌和廖远同时具名,廖远正式借调到云城公安局法医处,借调期一年,职务关系则是挂在省公安厅。
结合舒一龙生前的交代及在他和吴芳居住的公寓中搜集到的证据,局里很快统一了意见,此案定性为畏罪自杀。
由于此案情况特殊,顾钧需暂时回避,以免引起外界更多的误会和议论,善后事宜都由刘子跃接手,这在外人眼中是极其正常合理的安排,但在顾钧心里却是疑云密布。
舒一龙的死有很大的疑点,一个决心想自杀的人是不会睡到半夜突然临时起意的,从舒一龙床上凌乱的被褥和折叠好的衣物可以看出突兀,而且他胸口的字迹笔划是对的,但笔划的轻重顺序却不像是一个人反手写下的,一个人若是手腕反拧着在自己身上写字,他落笔的点会和正面落笔不同。
在关押所时,顾钧特别留意了下门锁的位置,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也就是说当时是正常用钥匙开的门锁,而事后他再次去仔细检查了锁孔,锁孔里也没有异常,可这种正常反而才是不正常的,试想当监控室里发现犯人自杀,冲出来救人的警卫还会像平时那样正常地用钥匙平静地开门吗?人在急切之下,手上的力度是很难控制的,钥匙应该会在锁孔中留下比较深的擦痕,甚至会在锁孔周围也会留下划痕。
没有!
这两个疑点顾钧都在第一时间向郭局汇报了,可刘子跃接手后,这两个疑点就跟空气一样消失了,没人提起也没人调查。
顾钧找过刘子跃,可刘子跃的态度却让人出乎意料,他似乎很不满意顾钧对他的工作提出建议,大有一种你别自以为是了且还过界了的生疏感,说多了,刘子跃就直接用局里决定的来回避,如果有想法直接找郭局。
客厅中电视里的地方新闻已经播报完了,中央新闻的熟悉音乐开始响起,林泽用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些,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楼道中并没有熟悉的脚步声。
摸了摸空空的胃,林泽撇了撇嘴,起身慢慢走进厨房,探查了下灶具和冰箱后,立在厨房中发了会呆,然后将形同摆设的冰箱给关上,凭着记忆找出了顾钧的应急粮库,半橱柜的桶装方便面。
摸索着将水给烧上,调料包已从桶里拿出,林泽捏着方便面里自带的塑料叉站在厨房中炉灶前等水烧开,天然气燃烧出的火焰在他眼前成了凝视的方向。
舒一龙死了,线索断了,那些人的动作还真是快啊……顾钧会继续吗?
水壶发出叽叽的叫声,林泽惊了一下,忙伸手关上火,注意力不集中的他顺手摸上了水壶,被烫得手一缩,差点就将面桶给打飞出去,林泽这才收回神。
厨房里很快就飘出股浓郁的香味,林泽却没了食欲,虽然还饿着。
顾钧打开房门时,顺着味道找到了厨房,林泽坐在餐桌前,面前的一桶方便面已经坨成了一团,而他手中的叉子还是干净的。
“为什么不点外卖?”顾钧皱了皱眉,他今天没什么耐心。
林泽听了,无声地笑了笑,叉起一块已经坨了的面塞入口中,“这时候我该自觉些的。”
正在解衣扣的顾钧手一顿,“什么意思?”
“案子结束了。”林泽说完顿了顿,又塞了一口面进去,“明天我该回去了。”
我的嫌疑犯_56
顾钧眉心紧蹙盯着一口一口吞面的林泽,心里窝的一团火像是被那个碍眼的塑料叉子挑面似的一挑一挑地往外勾,都特么地给我脸色看!
“行,明天我送你。”
林泽一口面塞了一半,停了下而后缓缓继续塞入口中,含糊道:“谢谢顾警官。”
“那你今晚早些休息吧,明天早上我有空。”顾钧瞥了眼脸色微变的林泽,等了两秒见林泽没有出声,便走出厨房穿过客厅直接进了自己的卧室。
林泽没动地方,听着外面的动静,很快顾钧就进了浴室,里面传出了哗哗的水声。
手中的叉子‘咔嚓’一声断了,扎到了掌心,林泽猛地站起身,将身后的椅子都带倒了,他也没去扶,直接出了厨房站到了客厅中央。
电视机里中央台的新闻也播报完了,现在不知道是在放哪一本婆媳矛盾流水账剧。
顾钧闭着眼微昂着头让温热的水流从头到脚地冲刷着,下午和郭局的谈话大概是他这四年来心里最堵的一次。
案子可以继续调查,但目前最要紧的事是平息外界的议论和负面情绪,维护社会稳定及维护警察形象才是重中之重,身为一局领导,需要考虑的是各方面的问题,而不仅仅是单独的某个案件,他顾钧是把冲锋陷阵的枪,可枪也需要方向和控制,有些时候该收就得收。
吴芳案件中,舒一龙罪证确凿,而你现在所说的疑点并没有有效的证据证明,身为警察确实要追寻真相,但也不能生活在真空中,如果不尽快平息此事,别说公安系统声誉会受到影响,就是你顾钧也得因为此事要接受外界无根据的诋毁和内部调查,这难道不是损失?
你顾钧可以说不在乎,但要其他同志也陪着你挨骂吗?天天看着公安局大门口堵着那些叫嚣着要为舒一龙讨说法的人?我们抓住了罪犯,结果却成了人们口中滥用职权的害群之马,你顾钧怎么想?是要让同志们继续被这件事困住,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如果舒一龙真如你所猜想的那样,死因有疑点,可以另外立案调查,而不是任由事件继续发酵和扩大,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刚好子跃回来了,你索性趁这段时间休息调整一下……
不想了,有些事正如老所长所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在其位也不知其位之难。
顾钧伸手将水关上,甩了甩头取过一旁的浴巾胡乱擦了下,然后将浴巾围在腰上就走出了浴室,一抬眼,见林泽正默默地朝着他的方向站着。
“有事?”顾钧撸了撸还在滴水的头发,水珠落在健美匀称的身上,紧致细密的肌肤在灯光下仿佛也有光在闪动,只可惜林泽眼前美景自打马赛克。
“我可以去现场吗?”林泽微微侧了侧头,“或许我可以帮你……”
“不用,”顾钧直接打断了林泽的话,“你没有去那里的理由。”
“你放弃了,是吗?”林泽眨了眨眼,“舒一龙不可能自杀。”
顾钧神色微凝,“你怎么知道他不可能是自杀?”
“自杀需要勇气,”林泽哂然一笑,“他没有这样的勇气,如果他有,他或许还没有被你识破。”
“或许他正是害怕将来要面临的审判,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呢?”顾钧又撸了把湿淋淋的头发,低头看了眼腰上围着的大浴巾,再看了看站在那儿的林泽,打算解开浴巾的手又放下了,任由水珠往身上滴。
林泽脸上闪过一阵失望,“看来顾警官是真的放弃了,那……晚安……”
“林泽,”顾钧叫住了想转身离开的林泽,“你放弃了吗?”
背对着顾钧的林泽没有转身,沉默了片刻后低声道:“我有选择吗?”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的父母并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他们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林泽猛地回身,用力张大双眼,“像这样好好活着?!顾警官,你这是在替那些人来做说客吗?不用那么麻烦,让我和舒一龙一样消失,很简单!”
顾钧轻笑了声,“林泽,你比我想象的要笨一点。”
“我是很可笑,顾警官,你尽管取笑好了……”林泽气愤之余没顾及周边的环境,迈的步子大了些,踢到了落地台灯的基座,一个踉跄,站立不稳的他伸手一抓将落地台灯也给带着眼看着要一起倒地上了。
顾钧无语地看着被自己半扶半抱在怀里的林泽还有被自己的大长腿架住的落地台灯,腰间的浴巾摇摇欲坠中。
长腿一撩,落地台灯先稳住了,而后双臂一抬,林泽站稳了,就在浴巾散开前的一秒钟,顾钧成功地抓住了它,而后快速地重新围好,虽然他不介意在自己的家中全luo,但不代表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在林泽面前赤条条。
第46章Chapter046
46.气氛正在朝微妙凝聚
不出两天,云城街头巷尾的话题就变了,飙升的房价、菜价重新又回到了闲谈头条,至于那个犯了事的舒老板已没什么可八卦的了。
吴芳的身后事也无声无息地办了,她的养母和弟弟吴俊峰领走了骨灰,张涛看着这对母子脸上流露出的哀伤神情,心里却觉得像吞了个苍蝇般的堵得慌。
从舒一龙的住处找到了吴芳的笔记本电脑,里面存着的日记和聊天记录详细地记录了这个不幸女孩委屈痛苦偏执的一生,因为渴望有个家,吴芳不敢反抗养父,忍受了养母颠倒黑白的指责,也因为渴望有个家,才会轻易地被网上传递出来的些许关怀和温情给打动欺骗,直到最后她陷入了难以自拔的自欺之中。
我的嫌疑犯_57
从来就隐忍懦弱的吴芳或许真的已无路可退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这个欺骗她的男人,于是她不断地自我催眠,催眠这个男人是爱她的。于是她不断地向那个男人重复她为他做出了多大的牺牲,期望这个男人能怜惜她呵护她,却不知这样的纠缠让自己陷入了绝境。
现在吴芳死了,吴家或许也解脱了吧……真不知道他们流露出的伤感究竟是因为什么?这世上长时间的冷漠和忽视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听到吴母和她丈夫通电话,讨论的是该如何向舒家索要赔偿,张涛看了眼一直站在吴母身后捧着姐姐骨灰的吴俊峰,吴俊峰有些难堪地闪躲开了视线,张涛心中冷嗤了声,转身大步离去,这里已没有他任何事了。
吴母刺耳市侩计较的声音还在背后高低起伏着,直到大门在身后砰然关上。
室外阳光明媚,张涛长出了一口气,快步走下台阶,他来云城的第一个案子了结了,该回去写结案报告了,顾队应该也能很快回来了吧?!
被小学弟惦记的顾钧这两天却过起了悠闲的居家日子,因为林泽正式答应合租,家里需要添置些日用品,形同摆设的冰箱也需要添补些能吃的食物,顾钧其实会做饭,只是懒得弄,平时不是在单位就是在外面解决了,再说了一个人折腾半天吃吃也就五六分钟的事,再好的饭菜也是没滋没味的,可现在不同了,林泽不方便出门又不能天天叫外卖,虽不至于顿顿撞上地沟油吧,但估计吃多了总会遇上黑心店家的,加上林泽的肠胃不算好,外卖油大吃多了受不了。
看到连吃了两天外卖的林泽跑洗手间跑到手脚发软脸色青白,顾钧开车去了超市,推着小车在生鲜蔬菜肉蛋区还有调味品区采买了一大堆的东西拎回了家,因为买的多,超市还送了条灰太狼的围裙,回到家,一穿、还挺合适。
化身灰太狼的顾钧在厨房里丁零当啷的一阵忙活,然后端出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面上还撒了些细碎的碧绿的小葱。
林泽迟疑地吃了一口,意外地挑了挑眉,竟然味道不错!原本已做好了硬吞准备的林泽有些迫不及待地挑起了第二筷子的面,这两天他的肠胃可真是受了不少罪。
看到对面的林泽吃得这么香,顾钧莫名地觉得下厨好像也没那么令人讨厌,有个人可以一起吃饭感觉还不错,哪怕对面这个人是个疑点重重的家伙。
吃完饭,林泽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顾钧没拦着,只是指点了下林泽洗碗所用的东西摆放的位置。
林泽忌讳别人将他当弱者同情照顾,而顾钧也从来没有认为林泽是弱者。
倚在厨房门口看着正努力将碗筷归置放好的林泽,顾钧不知怎的胸口有些焦躁烦闷,他在林泽进厨房前就已经将刀、剪这类的可能会划伤人的东西都放好了,可看到林泽用手去探查厨房内摆设时,他的心还是会忍不住悸动一下,尤其是当林泽的手在摆放刀具的架子附近摸索的时候,他差点就要冲过去将他的手从那里拿开。
如果林泽的眼睛能看见,他的这双手应该是做什么的?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双手,放置在黑白琴键上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幅画。
听到门口那人离开的声音,林泽暗暗地松了口气,他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这让他每一次的伸手摸索都觉得难堪,尤其是当着这个顾钧的面。
谦你大爷:在吗?
文武双全:活着
谦你大爷:忙?
文武双全:你想干嘛?有事说事,别绕,哥心慌……
谦你大爷:能找到好的眼科医生吗?
文武双全:……那个林泽?
谦你大爷:嗯
文武双全:具体什么情况?他的眼睛还有治?案子不是了了吗?你怎么还……
谦你大爷:就问你能不能联系上好的眼科医生?
文武双全:我得找找,可你也得让我知道他眼睛是个什么情况吧?否则人家问我,我怎么说?就说看不见,你给治治?你当是感冒啊,开个板蓝根或白加黑就算对症下药了?
谦你大爷: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小时候是好的,出了场车祸后就看不见了,但有光感,眼前有模糊的影子,我也就知道这么多。
文武双全:最好能做个细致的检查,然后有针对性地寻找相关的专家,云城的眼科不行,你得去省医院,有了详细的报告我可以发给几个医生朋友,让他们一起帮忙打听咨询。
谦你大爷:行,我知道了,先谢谢了。
文武双全:有情况,你小子难得谢人啊,就口头上谢啊?
谦你大爷:那收回!
文武双全:别啊,口头有谢也够稀罕了。对了,你还闲着呢?
谦你大爷:嗯
文武双全:钧子,这事透着蹊跷,我总觉得不正常
谦你大爷:你啥时正常过?
文武双全:说正事呢,臭小子!难道你没觉着这案子结得太草率了?别的咱不说,就说那“屈打成招”四个字,如果真是畏罪自杀,他干嘛还费劲写这些?要知道咬破手指头是很痛的,我试过,压根下不了那口!
谦你大爷:……你丫有病吧?吃药了没?
文武双全:滚!老子这是实践出真知!钧子,你别告诉我,你没觉得这里有问题。
谦你大爷:你怎么样?廖远调过来你们配合的怎么样?
我的嫌疑犯_58
文武双全:挺好,廖远专业上确实挺厉害的,我还挺期待看他在心理侧画这方面的发挥,可惜这次没机会用上。
谦你大爷:是吗?呵呵
文武双全:呵呵你个头!有屁就放!
谦你大爷:学长,你觉得云城目前真的需要空降一位留美博士来助阵吗?而且还是在他最擅长的领域中无所发挥的案子,这样的大材小用难道不可惜吗?
文武双全:钧子,你这话……我很是不安啊……
谦你大爷:嗯,那就不安着吧,先下了,好梦
文武双全:墙裂鄙视你!
退出界面,顾钧靠在椅背上,伸手揉了揉眉心。
廖远,你在这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你的突然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的安排?
烦躁地叹了口气,顾钧起身离开书房,客厅中林泽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放着他的针灸箱。
“忙完了吗?忙完了,我帮你做一下针灸吧,这两天天气有些潮湿。”听到顾钧的声音,林泽扭头冲着顾钧的方向说到。
顾钧微微一愣,“哦,好,谢谢。”
“不用,反正我也闲着。”林泽伸手摸上了针灸箱,“在这里还是去你房间?”
“就这吧,客厅里光线好些……呃,我都可以,看你方便。”
林泽无声笑了笑,“那就客厅吧,你躺着无聊还能看看电视。”
“林泽,我……”
“顾钧,你和我说话不用这么小心,虽然我看不见,可我也一样喜欢呆在亮堂些的地方,我又不属老鼠。”
“呵,我属蛇,可我也没好命能冬眠啊。”顾钧说着走到沙发前躺了下来,“还别说,吃饱了真有点犯困了,一会我要是睡着了,你可以扎醒我。”
“嗯,这要求我挺乐意帮你完成的。”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林泽身体移动时身上衣物发出的摩擦声,他的技术很好,顾钧几乎没感觉到什么刺痛感,只有细微的酸胀和麻痒,就像小蚂蚁在肌肤上来回爬行,偶尔啃上一口似的。
本以为会和往常做针灸按摩时一样很快就会入睡的顾钧却发现方才的那点倦怠睡意竟然都抛下他自个遛弯去了,腿上的酥麻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引着,渐渐往上移,一直痒到心里,然后冲到了喉咙口。
掩嘴轻咳了两声,顾钧伸手想摸电视机的遥控器。
“对不起,”轻轻捻针的林泽垂头低语道。
顾钧刚摸到遥控器的手一顿,“嗯?对不起什么?”说完还是打开了电视,只是声音放得很轻,来回切换的画面让这屋子里的气氛显得正常些。
“我不该强求任何人,你原本就没有要帮我的义务,”林泽边说边将银针从顾钧的膝盖窝处拔出,“我已经打算离开云城了。”
“去哪?”顾钧腿上还扎着针,就半抬起身看向正蹲在他腿边仔细替他做针灸的林泽,“省城?我可以送你去。”
膝关节处刺痛了下,林泽忙收了劲,细长微凉的手指在针扎的地方轻轻地揉了揉,顾钧心底无故地泛起一股怒气,看着林泽的眼神都冷了几分,说出的话更是冷。
“你在我这里还想用什么样计策?激将法?欲擒故纵?林泽,这样你不累吗?”
按在膝盖处的手指蓦地收紧,银针扎的地方渗出了血珠,顾钧默不吭声忍着。
手指上的力量缓缓松开,林泽一根一根地将银针从顾钧腿上拔出,有条不紊地用酒精棉花一根一根地消毒人,然后再一一放回针灸药箱中。
顾钧依旧没有出声,只是从半起的姿势改成了彻底坐起,安静地很有耐心地瞧着林泽收拾他的药箱。
终于都收拾完了,林泽将药箱轻轻地盖上,手停在了药箱上,就蹲在那,大拇指缓缓地一下一下地摸着药箱的锁扣,就像一个茫然失措迷路的小兽,这药箱已是他唯一的亲近和依靠。
第47章Chapter047
47.高楼上风有些凉
京城,顾家。
我的嫌疑犯_59
顾家家主顾聿城正在书房里和大儿子顾谦视频通话,顾谦入仕之后,基本上一年回一趟家,平时也就靠视频能见个面了。
顾谦长得像顾聿城的前妻,顾钧则更像他顾聿城,兄弟俩都是大高个,但从五官上来讲顾谦偏精致柔和些,而顾钧则是英挺帅气感觉更强烈些,顾钧走在大街上基本不会有人误会他是南方人,而顾谦却不同,眉目之间温润儒雅气质常常能掩盖住他眼眸中杀伐决断时的凌厉之气。
三十六岁的顾副市长至今还未成家,实在是条件太过优秀,世家子弟、哈佛高材生再加上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市级领导的位置,当地想要牵线的人都觉得有些高攀不上,而京城里可门当户对的世家公主又有几个愿意跟着顾谦来回奔波的?这样一来二去顾谦就成了钻石级别的单身贵族了。
四年前顾谦就已是副市长级别,如今也到了动一动位置的时候了,组织部已找他谈过两次话,两种可能性,一是调往同级别的他市做一把手,二是在原市将副市长前面的副去掉。
父子俩的意见都是前往他市做一把手,虽然空降过去,开始会比较艰难,但在同一个地方待久了弊病更多,尤其是顾家的根基在京城,难保不会有人背后会做小动作,到时扯进地方上的拉帮结派斗争就极其不明智了,也很难说清。
况且他即将上任的青州虽目前不如他现在所在的江州繁华,但青州毗邻京城。
顾谦和父亲顾聿城对话时神情也是淡淡的,虽然收敛了些上位者的威压之气,但也真感觉不出这对父子之间有多亲密的感觉。
看着视频中俊秀儒雅却清冷淡然的儿子,顾聿城心里颇不是滋味,两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好像也真做的不怎么成功,起码和顾家的家业相比,父亲这个职业他顾聿城挺失败。
顾谦从不和家里谈论他自己的私事,除了工作上涉及顾家利益的,他会主动和父亲顾聿城商量,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将是下一任的顾家家主,至于其他的事,顾谦一律缄口不言。
顾聿城有时真挺后悔的,顾钧母子的事情哪怕是早几年或者晚几年再让顾谦知道,应该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恰恰是顾谦八岁时正是对许多事半懂不懂且容易偏激的年龄,失去母亲本就让顾谦缺失了许多温暖和安全感,突然又让他得知父亲在外还有一个孩子时,顾谦的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他以死威胁父亲,最后虽然成功了,但背叛的感觉却从未消失。
等到后来慢慢长大了,顾谦睁一眼闭一眼地接受了顾钧母子的回归,但那也是基于他大多数时间是远离顾家的,更不用时时看到那个侵占了他母亲位置的女人。
顾钧进入顾谦的视线,还是顾钧读高二的那年春节,二十六岁的顾谦那时已从美国留学归来,直接通过人才特聘进入了江州财政局经管处任职,江州是第一批设立对外贸易区的沿海开放城市,经济地位不容小觑。
顾谦做得很出色,他是那种只要他想做就必须要做到完美的人,很快他这个空降的海归就在江州站稳了脚跟,这一点让顾家上下都非常满意且自豪,许多条件差不多的世家子弟有几个不是通过家族运作进入体系的?可顾谦却是凭自己的实力没有借助顾家半分影响,他入职之前江州负责引进人才的主管压根不清楚眼前这人的家世背景,直到通过面试后需要填写详细资料才发现顾聿城这个名字有些眼熟,去查了下,才知道自己貌似招揽了一位太子爷。
既然在国内,春节再不回家就说不过去了,毕竟还有爷爷、外公这些长辈在,于是在顾钧十八岁时第一次和他那个如雷贯耳的哥哥顾谦相见并一起吃了顿年夜饭,那顿饭吃得顾钧彻底的消化不良,整一顿饭的时间耳朵里都是各种花式称赞顾谦的话,而自己和母亲就像是外人一样,坐在顾家的年宴上尴尬无比。
顾谦是典型的人家的孩子,顾钧也不差,但和这个活在传说中的哥哥一比,就只有向他学习这一种相处方式了……顾钧要不是看在为难的母亲的面子上,那晚他可能会掀桌离席,十八岁的少年谁忍得下这窝囊气?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家伙害的自己和母亲不得不在外苦等了十年才等到一个完整的家?凭什么这人一回来,他们就又得靠边站?谁不是姓顾?谁又稀罕姓顾?
可看到母亲担忧哀求的目光和紧握着自己的手时,顾钧只能忍了,母亲是个胆小的女人,忍了这么多年才拥有了现在的一切,他不能破坏母亲的幸福。
顾钧喝醉了,十八岁的少年只能用酒去浇灭心中的不平、委屈和愤懑。
喝醉了的顾钧很安静,眼神清亮很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因为醉了,他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迷茫柔和,方才的郁闷、不屑甚至冷嘲的表情都消失了,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人,偶尔傻乐一下,不吵不闹像是一个来看戏的旁观者,不了解顾钧的人压根不知道他喝醉了会是这样的状态。
顾谦也不知道,他只是敏锐地发觉这个陌生的弟弟原本敌意的目光忽然消失了,现在的他有些呆也有些孤单可怜。
莫名地,顾谦皱了皱眉,对一晚上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人起了些厌烦的情绪。
顾钧像极了父亲,但十八岁的他脸上没有世故、没有阅历,白净的皮肤也未被风霜雨雪敲打过,喝了酒后淡淡的红晕在灯光下显出几分稚嫩可爱,他小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顾钧大概又听到了什么,呆愣愣地朝着说话的人看了会,而后撇了撇嘴,低下头伸出手指抠着桌面,似乎挺委屈的。
蓦地心一软,顾谦冷眼瞧了瞧方才又在拿他来和顾钧作比较的人,是顾家的旁支亲戚。
除了学校里的两个死党,就连顾钧的父母都不知道他喝醉后是什么样子,只觉得儿子现在乖巧安静,让人很放心。
见没人搭理自己,顾钧又去拿面前不知何时被重新斟满的酒,跟喝中药似的,喝一口皱一下眉,然后再接着喝,还时不时看看酒杯里的酒到哪了?也不吃菜。看到喝光了,嘿嘿自己傻乐了会,把空酒杯放下又安静地坐在了那里。
这家伙?
顾谦看了看父亲,再瞟了眼坐在父亲旁边的那个女人,这两个人谁也没注意到这家伙的反常,顾谦暗暗叹了口气,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走到了顾钧身边。
有片阴影靠近自己,顾钧反应慢半拍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正低头看着他的顾谦,忽然嘿嘿傻乐了一声,冲着顾谦含糊道:“我、我没抢你东西……”
“正事说完了,最近你有老二的消息没?”顾聿城的话把顾谦方才有些游离的回忆给拉了回来,顾谦眼角微微一挑,淡薄地勾了勾唇角,看着视频中故作轻松随意的父亲。
“父亲,您觉得我应该要浪费时间去关心他的事?”
“小谦……”
“顾谦,”顾谦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他有点近视但度数很浅,但他平时喜欢戴着眼镜,“父亲,我早就过了被人叫‘小谦’的年龄了。”
顾聿城无奈地叹了口气,“小谦”是顾谦的母亲叫的,“知道了,算了,老二随他去吧,你自己注意身体,现在是敏感时期,做事多想一步不会有错,需要顾家支持的就尽管提,有空的话就回来看看长辈们,他们都挺挂念你的。”
顾谦微微沉默了下,“嗯,知道了,您也多保重。”
关闭视频通话,顾谦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起身去了餐厅从冰箱中取出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关闭了客厅中的大灯只留下壁角灯,然后拉开客厅通往阳台的门,江州夜景一览无余,已入夏,但是高楼上的风依旧微凉。
其实真挺羡慕那个混账东西的……璀璨迷离的灯光透过红酒杯,隐约地窥视到了品酒人脸上未加掩饰的寂寥和疲惫,这个平时总是保持着温和清贵笑意的男人终于剥离了伪装,暗影中他那双睿智清冷的双眸中流露出了几分脆弱和疲惫。
那个混蛋虽然混蛋,但起码他活得真实。
顾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了,顾家循规蹈矩太多年了,是该出个混账玩意了。
我的嫌疑犯_60
混账玩意顾钧很少说话说得这么刻薄且揭人伤疤,其实他那句话出口后就有些后悔了,林泽不是郑斌也不是那帮皮糙肉厚羞耻心没底线的家伙。
可林泽安静着,他顾钧也不知从哪再开个头,能把刚才那段像猫扯毛线团子似的给扯开去。
平时挺能插科打诨哄人的顾钧忽然就拙口笨腮了,还占了个不讲理不懂事的位置,人家好心给你做针灸,提了句要走,怎么着你了?
往仔细里想,人林泽也是为你考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有错吗?你拿这么狠的话戳他,真不是个东西!
道理都明白,可就是心里不自在!顾钧也觉得自己神经了,自己究竟不自在些什么?!
是因为自己因为这案子被批了心里也委屈了?还是觉得认识眼前这个人确实好像挺麻烦的?或者是这人总是不相信自己?
如果真放林泽走了,他能去哪?又会做什么?任由他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独自摸索?
一想到这,顾钧就烦躁,他一辆破凤凰都能把人给撞了,那些来来往往的看路不看人的车呢?!
顾钧心猛地一揪,就像是半夜里做梦一脚踏空的那种心慌意乱,有什么东西好像就要破壳而出了……
第48章Chapter048
48.顾钧有点儿明白自己心里想什么了
夜晚,并不长,甚至有些人连梦都没有做全,天就亮了。
但时间的长短总是令人琢磨不透的,有些人一睁眼不过是昨日的重复,而有些人注定了无法平淡。
顾钧是在不断的手机震动音中被吵醒的,条件反射地先去拿手机然后才开得灯,手机一接通就听见对面传来的是张涛着急不安的声音,“学长,出事了!”
“嗯?”顾钧打了个哈欠,“什么事?”
“您在家?方便上电脑吗?我发个链接过来,不知道是谁把您审讯舒一龙的一段音频给发网上了,现在都炸了锅了……”
“你、你说什么?”顾钧腾地站到了地板上,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冲到书桌前打开电脑,“什么时候的事?查出是谁发的吗?”
“就在一个小时前,是网警通知局里的,虽然已经采取措施了,但音频还是流传出去了,现在、现在……”
“现在怎么样?”顾钧拧着眉头,“别吞吞吐吐的!”
“是,现在网上在传舒一龙是连环杀手,他是当年杀死秦悦的凶手,而公安局事隔多年依旧对大众隐瞒真相,究竟是为了保护受害者的名誉还是因为受害者的特殊身份?而现在的受害者只是这个变态杀手的意#淫牺牲品,那么当年他和秦悦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当年的案子之所以不了了之,是不是也有这不可言说的秘密?那个当年一直没有抓到的所谓凶手是不是欲盖弥彰的一种手法?还有、还有……”
“链接发给我,”顾钧深吸了口气,“涛子,别慌,你立即请网警协助追查源头,还有接下来估计局里会很不安生了,你通知伊妹儿早点做好准备,她对付记者有一套,其他的等我到局里了再说,在我还没消除假期前,都听刘队的。”
“嗯,明白。”张涛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学长,您小心点,这事好像是有人故意冲您来的,网上有人发帖称您是云城公安局的福尔摩斯,以一人之力破了十几年前的悬案,可结果却被排挤打压,一定是权力背后的黑幕,这些帖子看着是替您鸣不平,但实际上是把您给架到了火上烤。”
“呵呵,涛子,你什么时候这么机灵了?”顾钧点开链接,音频不长不足五分钟,但截取的恰好就是他用秦悦和秦志远套舒一龙的那段对话。
“是大李说的,”张涛停顿了下,大概是听到了话筒那头隐约传来的音频声,“学长,那我先挂了,有事随时打给我,我去查源头。”
“嗯。”顾钧随口应了声,将电话挂断。
音频的内容几乎没有做修改,唯一改的地方就是在秦志远这个名字出现时混了下音,但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用,反而让人更加的浮想联翩。
大李和张涛担心的只是一方面,发出这段音频的人目的或许远没有让云城公安局难堪或是让他顾钧在火上烤这么简单,这段对话若是有人仔细分析追查,就能查出是顾钧玩的心理战,往小了说是审讯的一种手段,往大了说是顾钧在诱供和嫁祸,一旦这个被坐实,那舒一龙的案子不仅会再起波澜,更严重的是云城公安局刑警队长违纪违法行为……如果事情是往这个走向发展,幕后操作者的目标是他顾钧!
可这是为什么?他顾钧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对方不惜冒着可能会扯出十五年前那场阴暗交易的风险?他顾钧挡了谁的路?
如果他顾钧身败名裂了,会损害到谁的利益?谁又是获利者?
蓦地,顾钧心一沉,顾家?!难道是和顾家有关?是因为廖远回来了,顾家终于忍不住要出手干涉自己的自由了吗?是要逼自己离开云城,不得不向他们低头?!
自己的身边一直有顾家安排的人?否则顾谦怎么会那么及时地打电话过来,就在自己刚刚见过廖远之后?如果是这样,顾家当年的那些手段会不会再次用到林泽身上?
远在江州的顾谦做梦都没有想到,正当他替这个不待见他的弟弟向父亲隐瞒廖远的事时,这个混账玩意又把他往奸险腹黑小人那一挂推了一大截过去,几乎没有洗白的可能了。
不过这也真的很难全怪顾钧想偏激了,他顾钧一个空降到云城的小刑警,没后台没背景靠自己摸爬滚打到了刑警队长这位置,这里没什么人了解他真正的家世身份,但许多人都知道顾钧在政治上没追求,迄今为止政治面貌上还填着‘群众’,他不主动也没人硬拉着他上进,况且平时除了破案子外基本都是一副得过且过吊儿郎当的模样,郭局曾经想过教育教育这棵云城公安系统里的系草,能让他成长为参天大树。结果人家却说他只想在郭局的树下乘凉,自己可不愿意辛辛苦苦地给别人撑伞……风吹日晒的还得端着,太辛苦了……把郭局气得多抽了两根烟,从此就再也不和这混小子讲前途谈理想了。
所以这些年他顾钧除了稍微挡了一下刘子跃的道外,其他人还真没啥仇没啥怨的,可刘子跃这事也早就揭过去了,那么还能如此重视他顾钧的,除了顾家外,他顾钧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谁这么惦记他?
林泽起来的时候,顾钧正站在阳台上抽烟,阳台和客厅之间的门没关严实,烟味顺着风飘进了客厅,林泽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影子,今天外面光线很足。
我的嫌疑犯_61
入夏后的阳光总是一早开始就要给人下马威了,明晃晃的跟不要钱的漂白剂似的,把目之所及的世界都提亮了一两个度,恰好和人们在阳光下晒黑的程度默契地达成了某种平衡。
夏日的晨风虽然经过炙热阳光的梳理,但好在还是保留了几分凉爽,顾钧知道林泽在身后看着他,但他还是没有转身,静静地将一支烟抽完后,才折回身拉开阳台和客厅之间的大玻璃门,晨风立即灌进了客厅,吹得林泽的头发飘了飘。
玻璃门被关上,屋外的声音也瞬间被隔绝,只来得及听到的几声蝉鸣也模糊遥远了。
“林泽,你还想走吗?”顾钧方才已梳理好的心情在看到林泽独立在客厅中央时,又有点烦躁起来。
“你心情不好?”林泽迟疑地问道:“顾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顾钧微感错愕,“你为什么这么问?”
林泽似乎也有些茫然,皱了皱眉斟酌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到你好像有很多心事,如果是因为我造成的,我很抱歉。”
“林泽,你对别人也是这样吗?”顾钧无奈地笑了笑,“认识你以后,你说过很多次‘抱歉’和‘对不起’了,可如果我放弃了,难道我不是那个最应该对你说‘对不起’的人吗?”
“其实也没什么,顾钧,我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遇到你后,已消失的希望又死灰复燃了,虽然结果并不令人满意,但我还是很感激你的,”林泽的声音很平稳,“真的,顾钧,我确实想过利用你,也这么做了,但我也想明白了,我父母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该将自己的不平和愤怒强加到你的身上,你能帮我已经让我对这个世界不那么绝望了,从这点来说,我就该对你说‘谢谢’!否则真的会让我的父母九泉之下都难以安心了,顾钧,你放心,我会继续等,哪怕直到最后都不能给我的父母一个公道,我也会坚持等下去,起码我要让父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心疼他们、相信他们和思念他们,我不想让父母后悔救了我。”
“林泽,你、你其实没必要在我面前也要装的如此坚强,”顾钧心中那一直不太明白的东西‘啵’地一声悄悄地钻出了个细芽,心疼,他心疼眼前这个努力寻找活下去理由的人,“林泽,起码在我面前你可以放松些的。”
林泽茫然地微张着嘴,一脸的迷惘,他觉得说这话的顾钧有些奇怪,这是告诉他可以在他疲累的时候可以依靠他的意思吗?可他凭什么去依靠他?是因为同情?还是因为内疚?
顾钧伸出一半的手终于还是收了回来并没有落到林泽的脸上,他怕吓到林泽,林泽刚才那种懵懂无措的模样让顾钧很想将这人搂在怀着好好地安慰一下,然后给他更多的安全感。
“林泽,案子没结束,只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想先送你回你以前住的地方比较稳妥,最近我会很忙,会照顾不到你,你暂时回到原来的地方生活起居会比这里方便许多,”顾钧收敛下浮动的情绪,将自己刚才在阳台上思考的事情说了出来,“现在外界在传舒一龙就是当年的凶手,这件事或许会是一个追查当年真相的转机,林泽,你先听我说完,我从没想过放弃追查,即使不是因为你,作为一个警察在知道案情有疑问的时候,都有责任查清真相而不是因为某个人或者某种关系,这是我的工作。这个案子背后或许会牵扯出许多人,所以我现在不能分心,而你,我不想你卷入的太深,原本这些我都不应该和你说的,可是你总是无法信任我,我只能说这些好让你安心,林泽,你刚才也说了,哪怕没有最后的真相你也愿意为你的父母等下去,那么我能请你也抱着对我顾钧的信任等下去吗?”
顾钧心跳的节奏微微有些乱,他知道自己撒谎了,如果不是因为林泽,他真的会坚持下去吗?或许会,可不笃定。
第49章Chapter049
49.其实愿者上钩的都是因为先爱上了
云城的风向不知不觉中有了些许的变化,变化很小,只有敏感的人才能察觉到,风向中隐约传递出的模棱两可的信息令人躁动不安的同时也夹杂着诡异的兴奋,尤其是那些恰好就处在风向口附近的,各种的讳莫如深和压抑不住的刺探。
就连抚宁巷11号这种老城区宁静小院里的住户这几日餐桌上助兴的话题都是这桩十几年前含糊不清的悬案,毕竟秦志远这个名字平日里是高高在上远离百姓生活的,突然有这么一天这个名字可以成为某个猎奇故事里的主人公,这种落差是巨大的,满足了许多市井平民内心某种无法言说的平衡欲望。
房东一家祖辈都是云城人,自然这两天也就成了院子里外来租户打听的对象,不能怪百姓们太八卦,实在是百姓的娱乐生活贫乏再加上现任的高官、地位悬殊的情杀及美艳骄纵的受害人,这样的元素可以拼凑出许多遐想空间极大的版本。
林泽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旁听着房东母亲和房东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拼接式的回忆,房东母亲那因为耳背比他人要高许多的嗓门将原本该有几分恐怖伤感的案件嚷出了许多喜剧效果,一惊一乍中院子里时不时会荡起笑声。
也对,为什么一定要无关的人对十几年前的死人惋惜、唏嘘呢?
秦悦是谁?其实应该已没什么人在意了,若不是她的父亲是秦志远,谁还会提起?
在他们茶余饭后助兴的故事里压根没有云天河、林明华的存在,这两个人无关紧要,在当年也只是一则小小的交通事故新闻。
这个世界真的只有通过死亡才能实现平等吗?林泽搓了搓在盛夏的夜里感到寒意的手臂,摸索着起身离开了纳凉的人群。
“林泽,这么早就回屋了?”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方一平也跟着站起身,“小心脚下,我扶你过去吧。”
“哦,不用,”林泽停顿了下,“谢谢方先生。”
方一平呵呵笑了笑,“这么客气干嘛?这两天院子里在整修葡萄架,地上有些竹竿木条的,你刚回来怕你不熟悉再绊倒了……”
“对对对,还是小方细心啊,我都差点忘记了,”房东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小林啊,前些日子你不在家,我都把这茬给忘记了,院子里多了几样东西,要不就让小方带你走一下?”
“这……”林泽微皱了皱眉,“那、那就麻烦方先生了。”
“不麻烦、不麻烦,”方一平似乎很高兴,忙伸手搀住了林泽的右臂,“来,林泽,我先带你走一圈。”
林泽暗暗地深呼吸了下,放松了些许僵直的身体,在方一平的扶持下重新熟悉这个有些变化的院子,每一步都迈得很轻松自然,每一步却又都小心翼翼,放松给他人看,紧绷的却是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心。
一点点的变化都能让自己成为他人身边的累赘和弱者……林泽突然被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拖曳住了,沉重到他都没有听清身边的方一平在和他说些什么。
“林泽,这些天你都在朋友家吗?是不是上次那个警察?”
“……”
“你认识他很久了吗?他是不是叫顾钧?我在网上看到他的照片了。小心,这里有东西!”
我的嫌疑犯_62
“嗯……”
“你以后还回舒宁堂吗?有什么打算?”
“嗯?”林泽略微回神,侧头偏向了一直在和自己说话的方一平,院子里的灯光细碎在失了焦距的眼中,一触即碎的美。
方一平莫名地觉得喉咙有些干痒,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随意自然些,“林泽,你有没有想过改行?比如做平面模特?”
“平面模特?”林泽眨了眨眼,茫然道:“拍杂志吗?”
“不一定就是杂志,现在很多地方都需要模特,”方一平眼神中隐藏着超乎寻常的热情盯着眼前这个一直清冷疏离的人,“我有朋友新弄了个微信公众号,经常会有不同的主题内容推出,公众号经营的不错,现在每篇的阅读量都超十万了,他下一期的主题是‘寻找’,我觉得你的气质特别适合,如果你愿意尝试我可以推荐。”
“寻找?”林泽默默地咀嚼着这两个字,蓦地无声地笑了,“方先生,是因为我的眼睛吗?”
“不、不是,”方一平对着这笑容忽然有些慌乱,“我、我没那个意思,林泽,我一直觉得你身上有种气质,就是你虽然生活在这个城市,但其实你并不属于这里,或者说你从没把一个地方看做是自己的归属地,我、我不知道我这样的感受对不对,所以当这个朋友和我说起他想要做的这个主题时,我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和你的眼睛没有关系,真的,在我看来‘寻找’更多的是心灵的归属感,而不是我们认为的那种视觉上的找寻……不知道我这么解释你能明白吗?”
林泽脸上浅淡的笑意消失了,嘴角轻抿,他没有想到这个方先生居然能这样看他?!
“对不起,方先生,刚才是我想多了,”略顿了顿,林泽迟疑道:“我对这些完全不了解,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难,等我朋友的主题定下来后,我可以先帮你拍几张照片发给他,如果契合主题的感觉,我们再按照他的要求拍他需要的,至于报酬方面我会尽量帮你争取,按我朋友目前的运营状况,新人一般也可以拿到四位数的报酬……”
“是方先生来拍?”
“哦,是,我工作室接了他的外拍单子,算是合作关系,”方一平扶着林泽绕过一堆拆下来还未清理掉的旧葡萄架子,“所以你放心,我会尽量按照你的时间还有不会去太多陌生场所拍摄,林泽,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方先生,我考虑下。”林泽冲着方一平感激地点了点头,“先谢谢您了。”
“好,我等你消息,有问题尽管来问我。”方一平有些兴奋,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没有用力去抓林泽的手臂。
一直住在院子里没有太明确的感觉,可当眼前这个人突然和别人离开后,方一平才察觉到他其实很在意这个安静的男孩子,他甚至有些嫉恨那个能带走林泽的人,等林泽又突然回来时,他克制不住地想要将这个男孩圈到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方一平不弯,可他也不排斥同性,他的工作室承接了不少杂志、网店、网媒的拍摄业务,漂亮的男孩女孩实在也是见过不少,偶尔那些还在十八线挣扎想要往上蹿红的小模特为了能在拍摄中得到照顾,对他这个工作室老板投怀送抱的也不是没有,方一平也不装清高,看得顺眼的他也会和他或她玩一玩,然后在拍摄时给予些照顾,毕竟拍摄的角度、灯光、手法是对成片有很大的影响的,而那些出钱的老板或公司也大多是通过照片选人,这有点像古代宫廷中选秀,你送上去的画像若是占了优势,就赢在了起跑线。
慢慢的,方一平发现了自己时不时会惦记起同院子里的那个清冷孤单的男孩,说不好,怜惜?大概是吧,这个男孩确实能激起让人想要保护他的欲望,同时也会让人遐想这个男孩会不会和其他那些为了出位主动出卖自己的那些人一样臣服于自己?
若是顾钧知道抚宁巷11号里有人怀着这样的心思惦记上了林泽,那他就算是天天将林泽栓在裤腰带上绑进绑出,都不会将林泽送回去的。
意识到自己心思好像开始有些不那么单纯的顾钧本着自救及不祸害他人的那点自我认知和良知,他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将人先送回去,首先确实是因为他接下来很难照顾到林泽,其次是他想借机让自己和林泽保持一段距离,避免哪天自己一个没忍住,擦枪走火彻底暴露自己的狼性……顾钧都觉得自己离变身不远了。
林泽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他顾钧再混蛋也不能趁人之危!
新欢还没敢下手,旧爱却频频主动找上门,啊呸,其实旧是真的,爱可真未必了。
顾钧其实一直没想明白,当年廖远究竟有没有对他付出过真心?是廖远先开的头,可也是他廖远先撤了回去,不仅撤退了,而且还在撤退前狠狠地捅了自己一刀!所以他顾钧当年以为的爱情真实存在过吗?
若说廖远这个人还有存在感,就是顾钧偶尔挺想问问他,既然从没有真心过,那当年为何要主动来招惹他?是觉得能独占一个花见花开的顾少很有成就感?!还是替那些经常因为顾少光芒太盛而失去女生关注的男生们打抱不平?
顾少锋芒毕露几乎无坚不摧,可是廖远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更毒,他一眼就看穿了顾钧的伪装,刻意的叛逆和无所谓背后是空虚不安的心及无处付出安放的情感。
顾少是很多人的靠山,可没人需要顾钧!
廖远不屑于掺和顾少的风光,可他却时不时不经意地关心着落单失意的顾钧,也只有他会将自己认真记下的笔记复印一份送给因打比赛而落下课程的顾钧,所有人都以为顾少是不在意一科两科的成绩的,可唯有廖远能懂他顾钧拼了命也想超过某个人的愿望,虽然那时廖远并不知道顾谦的存在,可就这份特别的理解让顾钧越来越多地将视线停留在了廖远身上……直到廖远和他坦白说他喜欢他,从一进校门就注意到了他,为此他刻意地疏远,为了能让他注意到他,放假期间他拼命地练体能,就为了能和他在赛场上站到最后。
顾钧被感动了,从来没有人会为了他顾钧的在意而做这么多事,这种被人重视和需要的感觉很快就让不可一世的顾少剥离了高冷的外壳,廖远是唯一见过隐藏在顾少躯壳里的真实的顾钧,霸道、任性、孩子气、缺乏安全感,偶尔还会很脆弱,一旦认定后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捧到你面前的讨好。
那一年顾钧还未满二十岁,他就像一条已上钩的鱼,而廖远就像那个布下鱼饵的垂钓者,可那时顾钧以为他们是两尾可以相濡以沫的鱼。
第50章Chapter050
50.新欢还是旧爱?
顾队还是顾队,屁股下的位置没挪窝,面子上的尊重也没少,可进出郭局办公室的次数少了,填空的是越来越忙碌的刘子跃刘副队。
办公室政治无处不在,虽然还没到需要选择站队的程度,但刑警大队里的气氛不可避免地朝着尴尬且略沉闷的方向偏了过去,未必就和权力地位有关,很多时候人心情感确实很难讲清楚。
刑警大队里年纪比较轻的,尤其是那几个八零尾九零初的,私心里都更偏向顾队,而有些资历比较久的就跟刘副队感情更深些了。
没法子,不同层面的人决定了看事情的高度,下面的人看热闹的时候,上面的人已隐约听到了局势动荡的前奏,只是现在还看不明白这场动荡要清理解决的是谁?
我的嫌疑犯_63
现在舆论的焦点主要集中在公安局是否有充足的证据来证明舒一龙就是杀害秦悦的凶手,如果有就请公示,如果没有,那么这样的审讯方式是否涉及违法及诱供?
受害人家属在被记者围追堵截中很高风亮节地表示相信政府、相信人民警察会还原真相,给出一个公正的结果,并希望大家给予那些办案的同志们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不要因为秦悦的身份就给同志们带来过多的压力,这样不利于工作,更不利于社会风气,法制社会人人平等,要充分相信办案人员的能力,云云。
这话极其符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领导的身份,但作为父亲似乎过于克制了。
顾钧也看了这段采访,他看了三遍,第一遍和正常人一样,开着声音看着画面;第二遍他将声音给关闭了,只看被采访者的表情;第三遍他闭上眼睛就听声音。
一无所获。
这位老领导所有的表情和情绪都把握的极准,就像他在大会堂中做过的无数次工作报告一样,该激昂处激昂,该沉稳处沉稳。
是因为过去的太久了吗?久到至亲的意外离世都成了件公事?还是刻意隐藏真相太久了,已麻木了?
顾钧无奈地发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中联想到了林泽,想到了林泽谈及父母时那种要将他自己逼得快要崩溃的隐忍和伤痛,突然很想听听林泽的声音,想要知道这两天他回去后还好吗?
烦躁地扒了扒头发,顾钧瞧了眼办公室里比往日安静努力许多的同事,起身走出,溜达到楼梯间转角,肩膀斜靠着墙点上一支烟,他得整明白自己究竟想干嘛?这些年他压根就没再动过什么念头,他已不相信这些虚头巴脑的什么能帮助人分泌多巴胺的情感,他没这多巴胺也活得挺自在带劲的。
他真的可以对着粉红纸币上的毛爷爷发誓,他就是想帮林泽查清当年的车祸真相!到底是从哪里开始走偏了?明明自己开始对这个林泽还存着质疑,就差把他当作头号嫌疑犯了,可如今这家伙总是时不时地就从脑子里蹦出来是几个意思?
艹!难道自己还没死心?!
打小不相信家庭,刚成年又被骗了把已准备把自己归为独身主义者的顾钧特郁闷地发现自己似乎、可能、恐怕又要栽进去了,特么的,这个林泽有什么好?还是自己真是同情心泛滥了?!
廖远的电话是在顾钧准备抽第三支烟的时候打进来的,还没整明白的顾钧看着这个陌生却又已经记住的号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仅接听了还爽快地答应了对方的晚餐邀约。
对面在他答应后明显从小心询问变化到雀跃的过程,顾钧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他虽然听清楚了对面的情绪变化,可自己却更迷惑了,这算啥?
廖远放下电话就坐不住了,他是真没想到顾钧会答应他的邀约,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廖远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衣着品味没问题,可颜色略暗沉了,而且今天进过解剖室,身上可能会沾染上福尔马林的味道,顾钧不喜欢这味道。
“学长,我今天有事要早点走,”廖远看了眼手表,然后冲着坐在对面的郑斌请假,“报告我晚上再发给你,成么?”
郑斌正在努力敲字,头都没抬,开恩似地挥了一下左手,然后手又落回到了键盘上,“去吧、去吧,报告明天给我都行。”
“那谢谢学长了。”廖远将手提塞入电脑包拿上车钥匙,起身离开。
等脚步声消失了,郑斌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口中喃喃自语道:“这小子不是约了顾钧吗?怎么猴急的就跟要去见女朋友似的?”
蓝庭轩,云城最像模像样的粤菜馆,因为离正宗还有点距离,只能说像。
就因为这份像,蓝庭轩的平均消费水准要高出云城本地菜馆一大截,所以环境就相对安静私密些,不得不说钱这玩意到哪都能成为门槛,廖远现在不缺钱,其实放在当年他家也算是殷实家庭,只是那时钱是父母赚的,不是他廖远的。
如今的他虽离富豪还远了点,但让他拿出一笔钱在京城购置一两套地理位置及面积都不错的房产也不算难事,他在美国这些年也算是小有积累了。
人有了自己的经济能力后,莫名的自信心就会跟着长,然后当年的某些遗憾也就会不断放大,总觉得如今的自己是可以挽回弥补的,已经变强大的自己怎么能容忍这样的遗憾存留着?
顾钧,对于廖远而言,就是这种遗憾。
他始终觉得之所以有这样的遗憾,就是因为当初顾家太强势了,而他廖远无力抗衡,如今虽然还是强弱有分,但他廖远已不再惧怕了,他已不是那个事事都需要靠父母的孩子了,更不是那个觉得离开学校天就要塌了的书生了。
他是天生的。
知识分子家庭有这点好,够冷静也够理智,即使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在发现自己有些与众不同时,先想到的不是慌张地寻求外界帮助,而是自己先悄悄地寻找答案。
廖远是在他十五岁正在读初二的时候发现了自己的问题,嗯,当时他确实觉得只是个问题,一帮半大的熊孩子躲在一起看A片,同伴都笑他发育太晚或者就是反射弧太长,可他真觉得那些片子不好看,没感觉。
初中,花季。
小姑娘都抽条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小男孩则是一半对一半,一半继续熊着狗嫌猫躲的,一半则有了少年该有的青涩和成长。
廖远属于后者,加上从小家庭的熏陶,他的气质让他的少年感中带上了几分书香清冷,这点很能吸引少女的注意,他收到过许多情书,有手写的也有电子版的,手写的估计都是对自己的字比较有自信的。
依旧无感,哪怕这些情书中有班花和校花的,廖远也只是觉得无聊,因为文采都不如他。
或许自己真是反射弧长吧……直到高一军训时,廖远才猛然意识到他的‘问题’似乎不是发育晚或者是反射弧长,而是喜欢的方向不对!
他发现自己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个小班长转悠,小班长只比这些高中新生大五岁,麦色的肌肤、修长匀称的身材和线条流畅的肌肉,这个负责他们班军训的小班长很快就成了女生和男生共同倾慕向往的对象。
只是廖远的向往和其他男生不一样,其他男生是羡慕小班长健美的身材,而廖远则是感觉到了内心的冲动和欲望,他看着汗水从小班长英挺的脸庞上流淌而下时,他很渴望那些汗水是流淌在自己的身上,只用目光他都能感受到那些汗水的滚烫度,烧灼得他恨不能跳进一旁的水塘中,好浇灭自己内心那种令人羞耻的欲望。
学霸型的廖远并没有崩溃,他很冷静地将自己分析了一遍,而后给自己做了确诊,再然后他就开始学会了隐藏和克制,他倒不是排斥厌恶自己,而是他害怕让父母失望,毕竟他一直都是父母眼中的光荣和骄傲,而且他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特别而成为众人眼中的‘小众’,放在以前估计就是异类,这个社会是进步了,但包容和文明度依旧是不够的。
怀着对小班长那种隐晦的类似于暗恋的情感,廖远填报了和军人关联的公安大学,结果一进校门就看到了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顾钧!
顾钧和小班长长得并不像,但他们身上都有种舍我其谁的张扬骄傲!这是一直都循规蹈矩的廖远缺少却渴望的,初入大学校门自我感觉已经能够独立的廖远,有了想要靠近这个人的想法。
我的嫌疑犯_64
他做到了,可他又主动放弃了……
顾钧走进小包厢时,廖远面前的一杯菊花茶已经凉了,餐桌上放着用于勾选的菜单还是空白的,上面躺着一支削得不讲究的铅笔,笔尖既短且粗钝。
落座,顾钧也不客套,取过菜单和笔,刷刷刷地勾了几个点心和菜后,就推给了廖远,“我只点了自己的,你点你的。”
廖远无奈地笑了笑,低头先扫了眼已点好的,他记忆中顾钧最喜欢的干炒牛河和叉烧肠粉都被圈上了,心中不由得小小地雀跃了下,忙在菜单上也勾选了几道他们曾经一起吃过的菜品。
两人也不说话,就看着服务员不断地将点心和菜端上来,粤菜精致量小,一客点心撑死了四个,两个大男人点上六七个点心和三四个菜很正常,点心基本都是现成的,上起来很快,廖远不想说两句就被打断,而顾钧更是不会主动去问廖远找他的目的。
直到东西上得差不多了,服务生略奇怪地看了眼这两个沉默的客人后,走出包厢将门带上,包厢里一下子安静得有些失真。
第51章Chapter051
51.有人欢喜有人就悲催了
桌上放着一张支票,金额一百五十万,按当时的汇率折算差不多也有十七八万美金了,全额奖学金没这么高,这里面应该算上利息了。
顾钧很是不解地看着廖远,这人脑子真的是读书读傻了?
“对不起,顾钧,当年我还做错了一件事,我一直不敢说,但又无法忍受自己继续隐瞒下去,我、我当年接受过顾家的资助……”
“资助?”顾钧乐了,轻挑了下眉看着努力斟酌用词的廖远,“我怎么不知道顾家还有资助贫困生的善举?”
“……”廖远微微涨红了脸,“这、这也不全是资助……”
“行了,别费劲了,”顾钧抬手打断了这艰难的说辞,“廖远,这钱你要还我不拦着,也没立场拦着,只是你应该还给顾谦,而不是我,你也不怕我收下了转身就给用了,然后你还是欠着顾家的?”
“我、我不欠顾家的,”廖远忽然有些激动,“我、我只是欠你顾钧的。”
“欠我?欠我什么?”顾钧说着淡定地夹起一块豉油蒸排骨塞入口中,“我可没借钱给你。”
“顾钧,请别这样,当年我们都太年轻了……”
“廖远,打住,”顾钧皱了皱眉头将口中的骨头吐在骨碟中,“你不会今天约我来这里还是要谈过去的事吧?我以为那些早翻篇了……”
“不,我从未忘记过你,顾钧,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请你再信任我一次。”廖远的脸微微涨红着,他也是豁出去了,这大概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人。
顾钧微微愣怔了下,廖远眼中的恳切是真实的,瞬间的恍惚,眼前这双眼睛和当年那双温和、包容甚至是有些纵容的眼睛重叠了。
一双盈满细碎光芒却又茫然失焦的眼睛亦是一闪而过。
顾钧蓦地失笑了,笑得很轻很浅也很短促,可廖远却感到了一阵心慌,这笑容他抓不住。
“廖远,当年我们真的相爱过吗?”顾钧扫了眼廖远面前的空茶杯,主动端起茶壶往里续了点茶水,“你刚才有句话是对的,当年我们都太年轻了,那个时候我们更多的是互相索取……”
“不、不是这样的,顾钧,你听我……”
“廖远,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可以吗?”顾钧平静地看着激动的廖远,廖远张了张嘴,而后点了点头,低声道:
“好。”
顾钧再次看了看那张支票,廖远的手指在桌面上尴尬地蜷缩了下,支票上的一连串的零就跟一张张嘲笑他的嘴巴似的。
“廖远,就在来之前我还琢磨过当年我们究竟算什么?这些年我不否认我恨过你,这种情绪很强烈,强烈到我以为我当年应该是非常爱你的,否则为什么会这么怨恨?我甚至为了这份我自认为的爱情和所谓的背叛感去故意和整个家庭作对,也带着类似自虐的情绪折腾自己,好像这样做就能让你欠我些什么……呵呵,确实是年轻不懂事啊……”
“顾钧,对不起……”
“不,没什么对不起的,”顾钧阻止了廖远的道歉,“当年的我们虽然年轻,但也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承认我当年喜欢你,你是我第一个真心想付出感情的人,因为你让我觉得我是被需要的,而不是一个多余的累赘,所以现在回头再去看,我对你的感情也没那么纯粹,你的出现恰好填补了我的空虚,其实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我们估计也走不远,最终估计也是像许多人那样无疾而终,只是分开的太突然也太戏剧化了,所以我们都心存不甘,然后用幼稚的方式自我折磨着。廖远,我们应该很难再做朋友了,但还是同事和同学,这样不是很好吗?”
“顾钧,真的不行了吗?”廖远想要伸手去握顾钧的手,顾钧却先一步给自己点上了支烟,廖远的手落了个空。
“时间回溯,目前科技还做不到。”顾钧缓缓地吐出一口烟,“廖远,我真诚地欢迎你来云城工作,今天就算我给你接风吧。”
廖远的神情僵了僵,而后苦笑了下,心情低落地将支票收了回来,“确实是我没考虑周到,我只顾着想要向你坦白了,却忘记了有些事不应该……算了,我会想办法联系顾谦的,你今天答应过来是想问我一些事吧?”
顾钧并不意外,廖远原本就是极其聪明的人。
“你为什么会突然借调过来?廖远,你确定舒一龙是自杀?”
我的嫌疑犯_65
廖远并没有马上回答顾钧的问题,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顾钧沉默了会才开口问道:“顾钧,你能先告诉我现在你是以什么身份在问?这案子重新立案了吗?”
“没有,但我是警察。”
“顾钧,我怎么认为不重要,重要是证据,”廖远的回答让顾钧眼尾一跳,“我借调过来是为了你,这在我刚回国的时候就在计划了。”
“可你是第一个抵达现场的法医,你是寻找和提供证据的关键,你的认知非常重要。”顾钧故意忽略了廖远的后半句话,“你刚才的话我是否可以理解成为,证据和你的直观认知有矛盾的地方?”
“顾钧,你应该清楚,做我们这一行的,永远都是眼见为实。”
“好,那我可以请教死者舒一龙的表情代表了哪些情绪吗?”
廖远微微一怔,嘴角下意识地抿了抿,低声道:“恐惧。”
“一个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自杀的人,难得不应该有些其他的情绪存在吗?”
“顾钧,任何人在死亡来临的前一秒究竟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没有人能知道,除非亲自体验过,可惜这种体验的代价太大了。”
听了廖远的这段话,顾钧才意识到他疏忽了件事,就是他无意中忽略了廖远是个在专业内极其优秀的人,他同样具备了强悍的心理素质,只是廖远回国后似乎一直都陷在过去情感纠葛中,让顾钧不自觉中忘记了廖远的能力。
廖远的回答滴水不漏,而且不带任何偏向,堪称完美。
可淡淡的失望也随着这完美的回答在顾钧的心中慢慢地滋长,没有到第一现场的郑斌都对舒一龙的自杀表示了怀疑,他廖远难道看不出疑点?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先让自己站在安全的位置。
蓝庭轩门口,廖远等着打车,临时借调过来的他还没买代步的工具,不过按照今晚顾钧的态度,他或许也不会在云城停留太久的时间了。
顾钧则把他那辆二八凤凰从一堆摆放不规矩的电动车里左挪右移地腾了出来,扭脸一看,廖远还站在那没走,空车明明开过去好几辆了。
廖远直勾勾地看着,顾钧的手摩挲了下二八大凤凰凉凉的车把,短促地叹了口气,终究没好意思直接大长腿跨上车潇洒走人,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半个地主。
顾钧伸手拦了辆空车,廖远抓住了凤凰,盯着顾钧终于问出了今晚一直在他心中翻滚的问题,“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顾钧没吭声,就这么沉默地看着突然像小孩子般无理取闹的廖远,心里其实挺感慨的,当年无理取闹的往往是他顾钧,如今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了……心里感慨可面上未显。
“顾钧,我能拥抱你一下吗?”廖远看着眼前这个变得沉稳、内敛却又带着股张扬痞帅劲顾钧,他真的不愿意就这么结束了。
等候的出租车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但司机并没有直接开口催促客人。
顾钧的嘴角缓缓地上扬,最终耸出一个淡淡的笑纹,“廖远,我有喜欢的人了,晚安。”
“是谁?”廖远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扁艰涩,这应该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他怎么能问这样一个将会让自己更加难堪的问题?
果然,对方不耐烦了,“与你无关。”
出租车再次按响了喇叭,廖远抓着凤凰的手一紧,扭头就冲着出租车喊道:“催你……”
声音却戛然而止,顾钧挺诧异地挑了下眉,换做是他,应该是没那么好的涵养将已滚到口边的粗口又给吞回去的,可廖博士做到了。
顾钧嘴角的笑纹更深了……
廖远颓然地松开了拽住凤凰的手,临别时深深地看了眼顾钧,那眼神愣是让顾钧的两臂在大夏天的晚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目送着出租车远去,顾钧却没急着离开,而是跨坐在大凤凰上,点上了一支烟,安静地抽着,脑子里万马奔腾着,但不乱,都各行其道。
大凤凰被老师傅鼓捣过后坚实了许多,很难得地安静地陪着自己这位四六不靠的主人思考着人生,它的一生基本是看到头了,没啥可折腾了,只是坐在它身上的这位,且得折腾呢。
一根烟,省着点抽也不超过五分钟。
顾钧在这不足五分钟的时间里想了许多事,廖远的态度、案子的幕后、局里的微妙……自己的麻烦,麻烦的源头他确认了,是林泽!
如果让廖远知道是他的这顿晚餐让顾钧摆脱了迷惑纠结,确认了林泽真的已住进了他的心里,估计打死廖远都不会花钱请顾钧吃饭的。
云城公安局的门面担当顾大队长坐在他那辆过气的大凤凰上,笑得挺邪性也有点傻,好在没什么人看见,否则警察叔叔的形象又得缩水一点点了。
咂摸下滋味,还真不好说自己是啥时候动心的?是领着迷路的林泽回家时?还是搂着因噩梦而瑟瑟发抖的他时?又或者是早在林泽和自己耍小心机时?
就在顾钧还能分出心思琢磨自己那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情感时,远在江州的顾谦却接到了一个令他很意外的电话,打电话的这人他很熟悉,但是电话的内容却不应该是那人会和顾谦说的事情。
贺天凌,向来反感和轻视官场争斗,更不待见顾谦一头扎进了这浑浊的大染缸。
可今天他却特地打了个电话给顾谦,告诉他昨天在饭局上听到的一件趣闻,说是有位京城太子爷挡了别人的道,有人要拿那位不懂事的‘太子爷’弟弟开刀了,那弟弟也是个傻的,没等人开刀,自己先主动捅了漏子出来,那太子爷的道估计也不好走了。
顾谦没问这是在哪个饭局上听到的,也没问贺天凌怎么就确定这‘趣闻’是和顾家有关,更不会开口问他贺天凌是否知道谁要背后动刀?若是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他顾谦也没资格认识贺天凌了。
我的嫌疑犯_66
贺家在京城的地位超然,是顾家也比不上的,但顾谦并没因此仰望贺天凌,反而他嘲笑过贺天凌所谓的超脱潇洒不过是仰仗父辈的荣光护荫……两人因此交恶过很长一段时间。
第52章Chapter052
52.老姜一个比一个辣
顾钧还年轻,只是奔三而已,但顾钧也干不出愣头小子的事了,比如他抽完烟后并没有骑着大凤凰直奔抚宁巷11号而去,而是去了老所长张建军家里,缠着老头子说要喝点小酒吃点夜宵,晚饭没吃好。
老所长什么人?别看平时一副坐等退休不思进取的模样,其实在云城这地界上,顾钧最服气的就是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公安,你当人家真没那本事往上爬?只是不屑不愿而已。
师母很了解他们,帮着张罗了几样小菜后,就进了卧室追电视剧去了,对于外面的谈话不闻不问,只是手中的毛线针偶尔会漏个一针两针的。
爷儿俩默不做声的你一口我一盅地喝着,酒是云城产的,名字简单直接,梨花白,估摸着也就是三十五六度,喝一口然后往嘴里丢几颗花生米,仔细嚼,回味有几分意思。
‘吱溜’一口梨花白下肚,老所长的筷子夹子一小撮凉拌金针菇塞嘴里,咂摸几下,终于先开了尊口,“你想好了?”
顾钧装傻,“我能想什么?”
老所长的筷子头直接点到了混小子的鼻子前,“你少给装傻充愣,混小子,你要是真傻我倒高兴了。”
“我如果真傻,您愿意认我这徒弟?”顾钧端起面前的小酒盅,“我要是真傻,师娘也不会给我包茴香馅的饺子了。”
“哎……”老所长长叹了口气,“这根刺不应该由你来拔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这刺还能出来扎人呢?”
“刺,就是用来扎人伤人的,”顾钧一口闷下手中的酒,“老所长,这后面牵扯的是人命,不止一条的人命,我们就一旁看着?”
“你有证据吗?”
“正在找。”
“这案子现在是谁负责?”
“刘队刘子跃。”
“你为何不信任他?”
“我没不信任……”
“那你来我这干什么?”
老所长一连串的问题,让顾钧有些烦躁,没细想就直接回道:“您和这案子没有冲突。”
话一出口,屋子里安静了,隔着一道门的卧室里播放的电视节目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正播着《甄嬛传》呢,红透大江南北各大电视台不停轮播的宫斗大戏。
“混小子,你究竟怎么想的?”老所长脸色严肃了起来,他真是打心眼里看重喜欢这家伙,心情很矛盾,既欣赏他能坚持追查真相又担心他惹祸上身。
“有人故意混淆视听,还急着结案,舒一龙的死存有疑点,可并没有追查,收集提供证据的重要环节上又临时换人,法医鉴定报告上主签人之一廖远空降的时间太过巧合,而牵扯的案件和省里有关,廖远恰好又是省里安排的,拘留所里的监控也很巧合地坏了,紧接着审讯音频外泄,泄露的也正是这桩旧案的部分,舒一龙死了,死无对证,他杀害吴芳的事实成立,可并不代表他是杀害秦悦的凶手,但外界不会这么想,他们会认为舒一龙就是凶残的恶徒,会很自然地将秦悦的死亡也归罪于他,那么是谁想让舒一龙做这个替死鬼呢?当年那个一直没有抓到的凶手又是怎么确立的呢?”
“翻出这桩旧案对谁有好处?还是对谁有坏处?这你想过没有?”
“想过,”顾钧点了点头,“一开始我也以为牵扯舒一龙就是想把过去这案子给终结了,好对许多人有个交代,但仔细想过后发现不对劲,这背后似乎是有人掐算好的,是故意让这桩旧案重新回到大众视线,选择的时间点不早不晚,现在舒一龙的案子要定案,就必须给出秦悦被害的有效证据,给不出这口锅就是我顾钧背,后面站着的是云城公安局,要給就得重新立案追查,这追查的目标人物关系盘根错节,别说是我顾钧,就算是郭局出马都未必能撕开这层网,那么最后倒霉的估计还是我顾钧……”
“你一个小小的刑警队长,有必要花这么大的心思来折腾你吗?就算秦志远要退了,可毕竟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常委,各方面的关系能量不容小觑,难道这找事的人不怕得罪他?再退一步讲,搞倒你,能空出来的也就是个队长职位,值当吗?除非你小子在外面得罪人了,还得罪的不轻。”
“干咱们这一行的,有哪个不得罪人的?”顾钧低声嘟囔了句,老所长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用筷尾敲了敲顾钧的头。
“说你年轻不经事还不服气,你想想你顾钧真得罪了人,也不是这几天得罪的,如果有人能不忌讳秦志远,那还要等时机来整你顾钧?这事我琢磨着,你顾钧就是一个出头鸟,谁让你蹦跶的欢,正好被打了,班子调整势必涉及站队,省里有位姓郭的领导,你知道吗?”
顾钧一怔,张了张嘴,而后悄悄地做了个口型,“郭局?”
老所长看着顾钧这幅被意外到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奇怪道:“就这你粗神经,居然是顾家出来的人,没弄错吧?”
顾钧不乐意了,“谁稀罕啊……”
“你不稀罕有人稀罕,”老所长眉头夹起了深深的沟,颇为担心道:“你小子最近说话做事都收敛着点,现在咱们还不清楚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你别傻不愣登地自动送上去,先看清楚了再说,这种情况下,郭局让刘子跃接手,未尝不是为了保护你的一种的措施,你可别不领情,没事就瞎琢磨领导的立场问题。”
“我没琢磨……”顾钧小声嘀咕着,在老所长这里他有时会像个孩子,偶尔胡搅蛮缠撒一下娇,老所长也纵容他,真把这家伙当子侄看待着。
爷儿俩没再继续讨论案子,他们要的其实也只是对方一个态度,尤其是顾钧,自己都觉得自己在做傻事却又停不下来的时候,有个值得信任的人支持自己是很重要的,况且这人还是道行颇深的老家伙。
我的嫌疑犯_67
老所长张建军是少数几个对顾钧了解甚深的人,包括他那小众的爱好和特别的家世背景,顾钧刚被郭局弄到云城的时候,有不短的时间是借住在老所长家里的,一是那时候他跟着老所长基层锻炼,二是老所长的夫人对顾钧是一见如故特别亲,老两口没孩子,就拿顾钧当自己的孩子照顾疼爱了。
那时顾钧正和顾家闹决裂,和父母沟通不良,对那个哥更是恨得牙痒痒,再加上情伤还未愈合,赌着一口气抛下京城的一切孤身来闯荡人生地不熟的云城,小伙子难免有情绪低落郁闷的时候,这时师父和师母就成了他顾钧最亲的人了。
相处时间长了,双方都交了心,师母虽然不理解这孩子咋就不喜欢大美女呢,但也真心疼这孩子遭的罪,没什么能比被自己掏心掏肺喜欢的人背后捅刀子更狠的事了……理解后,师母也就再也没张罗过给顾钧找对象,有时候街坊邻居打听这帅小伙的情况时,师母还会替顾钧挡着,说人家早就定下了。
要是放到现在,顾钧铁定不会把这些原该烂在心里的陈芝麻烂谷子往外倒,可那时年轻,才二十四,脆弱的时候比现在多,加上老所长的家是真有家的温暖,暖着暖着顾钧就把心里那块坚冰给化了大半。
有时候顾钧在想,要不是他到云城遇到老所长这一家,自己还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呢?说不定就报复社会长歪了,也定不下心想做个好警察了。
师母原本就差两个月就做母亲了,可遇上了挟怨找张建军报复的歹徒,流产了,再也不能有孩子了,那一年师母才二十八岁,张建军刚过三十三。
师母没怪丈夫,张建军也没听旁人撺掇离了再娶,要给张家留后,两人依旧恩恩爱爱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只是从那事后张所长再没打过升职报告,就守着这块他收获爱情失去孩子的城区。
外人的惋惜和猜测,到了张建军这里,也就是呵呵一乐的事。
无欲则刚,平淡才真。
顾钧有时真挺羡慕师父、师娘这一对的,虽然失去孩子是件特伤心的事,但他们没忘记对方才是生命中最该守护尊重的人,归于平淡的爱情,却滋生出不离不弃刻入骨血的亲情。
林泽的父母应该也是这样的一对,林泽的父亲是有机会逃生的,可他救了儿子后义无反顾地去陪伴妻子了,这样的爱其实很自私,起码对林泽而言,可爱若是不自私,又怎么能称为爱呢?
抚宁巷11号,小屋内灯光亮着,林泽还没睡着,躺在床上盯着眼前熟悉的光晕,身下也是熟悉的床板和席子,可就是睡不着,总觉得哪哪都膈应着,屋内的气味不对、灯光的亮度不对、床的软硬度也不对……明明就是自己住了五年的屋子,怎么会觉得陌生呢?
烦躁地翻了个身,扯了扯枕头,林泽已不记得这是扯了第几回枕头了。
已是深夜,院子里人早就散了,能听见的就是夜虫蝉鸣,一如往日的安逸静谧。
少了那人起身去倒水的脚步声,也不见了那人半夜还在敲击键盘的声音,还有那人不疾不徐的呼噜声……见鬼了,自己不是最讨厌睡觉时有这些声响的吗?
林泽又翻了回来,懊恼地捶了下床板,坐起身,摸索着拿过IPAD,用语音寻找到上次听了点开头的圣经故事,一直有着失眠浅眠问题的他,IPAD里存了许多有声读物,都是为了打发漫漫长夜的。
圣经故事人名很拗口,故事也很绕,动不动就有人是活了几百岁的,谁是谁的兄弟,谁又是谁的父亲……渐渐地林泽有了些睡意,迷迷糊糊中林泽觉得自己似乎把什么事给弄错了……
圣经的故事还在不紧不慢声调没有起伏地讲述着,听得人渐渐闭上了眼睛,呼吸声也渐渐地深长缓慢。
林泽忘了,在这个小屋失眠是常态,而他在云水观澜那却常常能一觉到天明……入奢易。
这份奢侈和小区环境、住房豪华程度无关,只是和人有关,孤单太久的人,突然有个人在同一屋檐下相伴。
第53章Chapter053
53.上下嘴皮间逗的就是人心
方一平那晚说的拍照的事还真不是随口忽悠的,确实是他朋友公众号的一个主题《寻找》。
戳穿了其实就是一点似是而非的感悟和一些所谓小众的行为再加上少许煽情辞藻炖成的快食鸡汤,大概立意就是讲述城市中的漂浮感,看似你生活在这城市里,其实你的心真的安放在这里了吗?我们拼命地生活和工作究竟是为了寻找怎样的结局?还是我们所表现出的一切其实都是在演戏,演一场看似没有剧本杂乱无章但结局却大同小异的戏?
方一平和他朋友都瞧不上这虚头巴脑的煽情,毕竟他们早过了还会成日里自我YY的年纪,许多火热大公号上的文章都是发给那些还处于幼齿状态的人看的,他们需要用别人碗里的鸡汤来抚慰自己空虚茫然的心肝脾肺肾,即使这碗鸡汤他们连味道都闻不到。
瞧不上归瞧不上,但能营销出去就成。
这样一个主题如果配上林泽这样瞬间能勾起他人怜惜及母爱心泛滥的主人公,想来又会是篇刷屏朋友圈的文章了。
林泽没想太多,反正闲着加上方一平也算是平日里照顾他颇多的人,他跟着方一平去了他的工作室,在那里由着方一平的安排拍了两组照片,他也不懂什么拗造型或者做表情,方一平也没要求他和那些模特们一样在镜头前各种发挥,只是让林泽独自站在白色背景板前,听着摄影棚里放着的轻摇滚乐和四周工作人员的轻声交谈和相机发出的‘咔嚓’声。
每到一个陌生环境,林泽表现出来的往往不是紧张和不安,而是刻意的镇定和倔强,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会从他微张的眼睛和略紧的嘴角中察觉出他的不自在和抗拒。
方一平很满意地从镜头里看着林泽,简单清爽的白T和磨旧破洞的牛仔裤,头发也没有做奇怪的造型,只是略微用发胶随意地抓了抓,几缕柔软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柔和的眉峰上,林泽的眉色并不是浓黑型的,而是偏浅些,眉尾压过了眼角眉峰柔和地划过眉骨,长睫下是一双深褐色干净如猫眼的眸子,因为不聚焦,整个眼珠子都像是盈上了层水光,微微放大的瞳孔,让人觉得站在眼前的人只是个少年,是个涉世未深纯真青涩的少年。
少年感,是时下最流行的元素。
方一平下意识地对着林泽的面部和眼睛狂拍特写,他直觉到这组照片或许真的会火爆!美好的却是带着残缺的,而这种感觉是他人无法复制模仿的……这会是极大的卖点!
镜头里的林泽是隐忍的、倔强的、清冷的也是脆弱的,独自站在雪白的被打上强光的背景板前,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他眼前模糊的光晕之外,或许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另一个世界,可他绝不会主动伸出手去摸索。
纷乱的‘咔嚓’声中,林泽忽然举起了手虚悬在身前,细瘦干净的手指微微屈着,掌心朝下,头微微偏着嘴角微张,一抹安心的笑容倏忽而至,而后又立即随着手臂的垂落消失了。
方一平差点将按在快门上的手指给按废了,方才那瞬间的林泽是鲜活明亮的,他和这个世界不再是疏离冷淡的了。
我的嫌疑犯_68
原来他并不在这里……林泽看不见自己的眉微微蹙起,古怪的情绪和莫名的感觉,刚才他以为有只宽厚温暖的手掌来拉自己了,拉着他和这个世界相通。
他真的会继续下去吗?他真的很忙吗?
林泽咬了咬唇,轻轻晃了晃脑袋,将这些突然跳出来的古怪念头甩出去……
四周数声轻噫,还有人低声叫道:“小奶狗啊,好萌啊……”
小奶狗?这里有狗吗?林泽下意识地偏头想要听听哪里有小狗叫……
“啊,受不了了,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辜啊……老娘的少女心哦……”
“……”林泽默默地又回到了自我的小世界里,光圈外的世界太奇怪了。
方一平工作室的照片还没挑选好,网络上已传开了另一组照片,这组照片质量很糟糕,一看就是从什么地方截屏下来的,照片上也没有惊为天人的俊男靓女,有的只是两个五官不怎么清晰的男人,还都穿着正正经经的,和钙片也没任何关系。
这组照片连偷拍都算不上,行内人一看就知道是从监控视频上截图的,也没PS痕迹,因为这么糟糕的画面质量若是做了PS,估计PS部分的画质会太好,一秒穿帮。
能让这组照片传播开去的,要归功于标题党。
《活久见,执法人员受贿已进化到直接收取支票》
《求大神还原支票上的金额》
《法医和刑警队长,支票交流案情?》
………………………………….
很快就有大神还原出了支票上的金额和签名,一百五十万和廖远,那收钱的定是另外一个人,这个自然也很快地被扒了出来,云城刑警队顾钧。
餐厅里装监控,很正常。
监控内容外流,只能说管理不严,你没证据起诉人家是故意诽谤及陷害,餐厅的监控室又不是什么禁地,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有些餐厅的监控屏幕索性就放在收银台这里,谁经过都能瞄上一眼。
还没等郭局问清楚顾钧和廖远吃饭为何会整出张支票,网上又爆料了,这回纯粹是挖人隐私了,照片上的两人是同窗,当年还发生过竞争交恶的事,但好像事实真相是某位仗着家世强行要和照片中的另一人发生某种关系,最后逼得另一人不得不远渡重洋逃避……
这下炸锅了。
炸的是云城公安系统。
他们谁看不出照片上的两人是谁?就生活在自己身边。
网上那些跟风的就是图一热闹,做回键盘侠,其实这些和他们没半毛钱关系,可同一个生活圈子的就不同了。
就连郑斌都遮遮掩掩地来问,“钧子,你当年和廖远是为那事?你们不是好哥们吗?”
顾钧没恼还差点乐了,他是真心佩服这个学长的粗线条神经的,当年学校论坛里都有人为他和廖远专门写的贴子,虽然只是某些人的YY贴,但其中罗列的两人其实是一对的细节还是很充分的,他和廖远还都认认真真地去看过那个挺热的贴,两人还对里面争论不休的上下的问题私下进行了一番严肃但其实起到没什么实际指导效果的探讨。
埋头做学问的郑斌几乎不上校园论坛,更不会去看无聊的YY贴。
现在猛然听到这八卦,郑斌的小心脏差点被震出早搏了,从开始的好笑到后来的不爽,艹!居然瞒了我这么多年?还是不是哥们了?难怪廖远回来的古怪!都特么拿我当傻子啊……
如今,除了看热闹的和幸灾乐祸的,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事就是冲着顾钧来的,郑斌挺担心的,很仗义地先放下了心里那点被瞒着的不爽,他问顾钧知不知道是谁想整他?难道真有人会替舒一龙出头?他家人有这能量?
顾钧没回答郑斌的问题,他也没什么好回答的,现在还看不清这幕后之人要把他顾钧黑成一个行为不检品行有亏的警察,目的究竟何在?
他如常进出公安大楼,照旧骑着他那辆大凤凰在人们各种视线中飞进飞出,还是常常杵在大门口和老邓头瞎贫,老邓头也和以前一样由着他胡扯,要说不同大概也就是说过一句相对哲学深沉的话。
“你小子喜欢听相声,相声不就是靠一张嘴么?相声就是听一乐,人啊,上下嘴皮子碰起来可容易了,也就是一乐,当真了就被玩了,人这一辈子,最难的就是较真,最怕的也是较真,所以老头子我最爱听的就是马爷的《逗你玩》,小子,这世界有谁真能清楚谁在逗谁玩啊?”
“老邓头,您境界了。”顾钧痞坏地笑着,笑容里藏着些许暖意,还有丝怅然。
廖远一直沉默着。
顾钧也没想过要廖远出面解释什么,只是这事难道应该由他来说明吗?
这支票是廖远欠顾家的……可他顾钧能说吗?说了,他和当年的廖远也没差什么了。
性向这玩意,纯属个人隐私,真碍不着别人什么事,可就有那么些人会觉得和自己有关系,必须要摆出几分划清界线和不屑轻视来,才能彰显自己是正确的高贵的。
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可避免的尴尬了,顾钧的不解释也等于默认了,不过在顾钧这里这点事还真没什么值得解释撇清的,他连顾家继承人的身份都能放弃,还有什么所谓前途名声值得他去费力辩解?
张涛小童鞋这两天心里郁闷坏了,他虽然是个喜欢大美女的直男,可他也从未觉得学长的选择就是错误的,他不相信学长会干出强迫人的事,可局里有些明明往日里和学长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好同事’们怎么能一下子翻脸,在背后说着各种令人心寒的话。
张涛平时挺温和的一孩子,这两天眼冒凶光,常把人盯的毛骨悚然的。
我的嫌疑犯_69
“妈的,老娘不服!”伊妹儿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把刚走进办公室的顾钧给惊了一下,坐在对面的张涛也愕然看着突然发怒的霸王花。
“头儿,老娘暗恋你这么久,居然最后发现可能是输给了一个男人,你说我是该去放鞭炮庆祝呢还是该去撞墙?”
办公室里众人安静如鸡。
“你该庆幸你不是男人。”顾钧缓缓地勾起唇角,极致魅惑的一个微笑加上低沉磁性的声音。
伊妹儿呆了呆,忽然怒了,抓起桌上的废纸揉成团扔向顾钧,“滚!平时没事不要乱放电!老娘还不想做变性!没钱!”
办公室里的安静突然被打破,张涛都快笑趴下了,积聚几日的沉闷尴尬一扫而空,笑声中还有人提议凑份子给伊妹儿做手术,好让她得偿夙愿。
顾钧觉得眼前这帮家伙前所未有的懂事可爱,恨不得以后天天跟老妈子似的去给这帮家伙买早点,心甘情愿的那种。
第54章Chapter054
54.兄弟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周扒皮要是活到现在,肯定会去衙门鸣冤叫屈!
他这点道行哪算得上扒皮?!他这种给网上的‘扒皮党’提鞋人家都嫌弃。
云水观澜的住宅给爆光了……一个刑警队长月薪才多少?能买下这样的豪宅?
韬光养晦的辉腾给扒出来了,辉腾表示也很苦逼,它长得这么像大众它也很抓狂。
最能让人八卦的是这位顾队长似乎金屋藏了个同性情人……网上只放出了背影和侧面,看不真切另一个的样貌,但性别是不会错的,手拉着手很亲密的样子。
标题党、键盘侠一波接一波的……顾钧反倒越来越心定了,都能挤到张涛的桌前和他一起翻看和自己有关的八卦新闻了,还时不时感慨一两句,想不到当年没考电影学院如今也能出名。
张涛同学表示很钦佩学长气度胸怀的同时,也弱弱地表达了些许怒其不争的不解和不平,当然还有一丢丢不好意思开口的好奇和八卦……尤其是那个模糊的侧影是他熟悉的人。
办公室里不少人应该都能看出那个和顾钧手拉手的人是谁!都是干刑警的,这人在这里几进几出的,哪怕就露一个后脑勺估计都能认出七八来。
但都三缄其口。
没人主动来求证这八卦,好像生怕一旦求证了,就得证明顾队挺那花心似的……前一个廖博士的,后一个那啥的……怪不好意思的。
当然这么宽容轻松相互理解给予空间的气氛基本上也就存在于蹲过同一个战壕的同志们中间,至于其他科室的和楼层的,呵呵,顾钧这档子事已经成了休闲茶食一样的存在。
郭局表示很头疼,好好一棵门面树,搞半天还是棵歪的。
顾钧没隐瞒他和廖远的过去,也解释了支票的事,但原因却是含糊其词地说是顾家当年借给他的,廖远回国想让自己帮忙归还,他和廖远之间压根不存在任何利益冲突。
至于房子、车子,郭局也不用问,他当然是知道顾钧的家世背景的,买这些东西对他而言也就是一时兴起的事,这大概也是自己特别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无心权力又不缺钱,想让这种人腐蚀变黑的成本相当高。
郭局问顾钧,需要局里出面解释吗?顾钧表示这种事情没必要解释,也解释不清,他的私事如果局里出面,反而会越扯越乱,他也想看看那些人还能继续爆出什么料来?
郭局虽然挺恼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到了自己心爱的下属头上,但从大局来看,确实目前局里插手是不合适的,叹了数声口气抽了几支烟后,只能安抚了顾钧几句,然后决定让顾钧正式休个假,等这股子邪风过去后再回来。
这次顾钧心里很平静,没有了上回变相边缘化的郁闷和焦躁,他不喜欢政治,但不代表他单纯,从小在顾家这个环境长大的,哪怕再抗拒阴谋阳谋的,耳濡目染的这些年只要不是傻子,再看不出现在这邪风压根就不是冲着舒一龙这案子来的,他顾钧也就活该被顾谦嘲笑了。
走出局长办公室,很巧,在楼梯口又遇上了正上楼的副队刘子跃,估计是自己一出办公室,郭局就召来了他交代事情。
刘子跃大概是知道了顾钧正式被放假的消息,抬头看到顾钧时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而后加快步伐往上走,顾钧却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主动侧身将楼道口给让出来。
快速上行的脚步不得不停滞了下,然后略带着些不甘心地从旁绕了一步,刘子跃贴着墙从顾钧身旁走过。
顾钧等着这人带起的风从身边刮过,才慢条斯理地往下走,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啧,刘子跃也不知怎么想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想要和顾钧说上几句。
“顾队,休假准备去哪啊?”
顾钧无声地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双脚还是一脚高一脚低地踏在楼梯台阶上,微微抬头看着这位年龄比自己大了一轮还多但还总是想争强好胜的副队长,颇为心累地敷衍道:“随便逛逛吧,没想好。”
“哼,顾队倒是躲清闲去了,”刘子跃又是一声冷嗤,“兄弟们可还得收拾烂摊子呢!”
顾钧颇为不解地看着朝他抱怨的刘子跃,“这不正好吗?刚好能显出你刘队的能力不是?刘队,可别辜负我费心费力留下的这摊子,锅我背,成绩归你,这种好事刘队你可欠我一人情啊……”
我的嫌疑犯_70
“你!”刘子跃很恼火,他怎么就这么看不惯眼前这个人凡事都可以嬉皮笑脸的应对?哪怕是这种足以让一般人都惶惑不安的事情,他顾钧也能云淡风轻的不当一回事?他凭什么这么潇洒自在?!
“姓顾的,放假了就老实呆着,别再给兄弟们添乱了!你自己不在乎,兄弟们还要脸呢!”
“谁和你是兄弟了?”顾钧的脸沉了下来,眼神淡淡冷冷地看着站在高处的刘子跃,“刘副队,我顾钧可没这么大脸有你这号兄弟,你刘副队的脸我也糟蹋不起!”
这话狠了,狠得刘子跃涨红了脸,口不择言了,“就你干的那些破事,还不够丢脸的?自己不检点就算了,还祸害了局里的名声……”
“呵呵呵……”顾钧笑了,特别好笑,乜斜着眼睛看着怒气满满地刘子跃,缓缓地、一字一顿地从口中清晰地吐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说完,顾钧潇洒下楼,留下刘子跃在楼道口运气压火。
得,这回连表面的客套都维持不下去了,顾钧心里其实挺惋惜的,刘子跃这人虽和自己不对付,但工作起来还是很拼的,就是这人想法很固执也爱钻牛角尖,估计在他心里始终觉得是自己在他晋升的路上拦了一脚,但实际上是他自己的性格导致的,可这事郭局不说透,他顾钧也没法解释,越解释估计那人气性越大,特么的你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卧槽!这汉字中压根就不该有‘解释’两字!都是说不清的事,还解释个屁!
本来也没想在这节骨眼给刘子跃添这份堵,可他刚才那句“兄弟们还要脸呢”戳了顾钧的心窝子,他压不住了,就算他顾钧觉得自己的事让兄弟们担心了是挺操#蛋的,但也轮不到你刘子跃来指手画脚的。
接到林泽的电话,张涛特意外,他不记得自己曾经把电话留给过林泽,抱着这份意外和好奇,张涛一人悄悄地来到了抚宁巷11号。
林泽是上次张涛送他时恰好听到了他和人通话时自报了电话号码后记住的,过耳不忘这特牛逼的技能还没等张涛消化完,林泽就直接提出了差点让张涛嘴合不拢的想法。
他想去看守所关押舒一龙的现场。
还不能让人知道的那种……
张涛差点想给这位小爷跪了,当他是谁啊?魔术师么?可以大变活人不成?再说了你这种伪科学的开了外挂的神(经)技能靠谱不?就算靠谱(好吧,吴芳的案子你确实出了力)可又有多少人信啊?
还有、还有,你、你干嘛不找、不找师哥啊……你们、你们俩……张涛这些心理活动仅限于心理活动,没敢往外倒,怕将来有人可能会秋后算账。
“不是,林泽,舒一龙的案子局里在查,你去现场不合适。”
“顾警官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林泽也不绕弯子,“张警官,你是好人,我能信任你,当初是我说了舒老板的事,你们才注意到了他,所以我觉得挺对不住顾警官的,我想如果能帮上点忙就好了,张警官,我也没想做什么,就是想去现场看看能否感知下舒老板走的时候的画面,时间过去也不短了,我没把握,但时间越久越难,万一我能看到些什么也好给你们做参考,我保证不会对外乱说,就是觉得这麻烦和我有关系,我这时灵时不灵的奇怪功能也不知能不能帮上忙,但不试试心里过不去,张警官,除了你我也没别人好拜托了,这事也不能让顾警官知道。”
被贴上好人标签的张涛纠结了,也更加好奇了,试探道:“林泽,你怎么知道顾队遇到麻烦了?你们俩……”
“张警官,我虽然看不见,可耳朵挺好用的,”林泽浅浅地笑了笑,“顾警官是个好警察,我不相信他会冤枉人,而且我也觉得舒老板不是会自杀的人,如果舒老板真有冤情,我也有责任,不弄清楚我也不安心。”
“就这些?”
“嗯,还有什么?”
“林泽,顾队最近……”
“张警官,我是凭感觉认人,我相信你和顾警官都是好警察,”林泽话音停顿了下,“但我也只是想弄清和自己有关系的事,其他的没意义。”
张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转化成了一声叹息,他没法问林泽网上传的那些你是都知道还是就知道一点?你听过有人传顾队在云水观澜金屋藏娇了吗?你又知不知道其实有心人真要找,你分分钟钟都会被曝光。
林泽不知道廖远是谁,也没有把神秘情人往自己身上联系,这些事对于他来说都太遥远,那是顾钧真实的生活,是他不可能触碰到的,他只是不甘心有人会利用舒一龙的死将他所有的等待和努力都化作泡影,当年的案件好不容易重新回到了大众的视线中,他怎么能轻易地就让那些人将罪责推到一个死人身上?!
如果是这样的结果,他的父母还是和当年一样,连出现在卷宗上的机会都没有!
他说服不了自己,他答应过顾钧他会等,哪怕没有结果他也会等……可每天听着他人的议论,和自己父母紧密相关的那个人的名字被人无数次提起,可偏偏没有一个人记得当年还有对恩爱的夫妻意外的离去。
林泽不想等了,起码不能像现在这样干等着,他想做点什么,不管结果如何,他都需要主动寻找好好活下去的勇气。
为什么又有了这样的渴望,林泽自己也不清楚。
第55章Chapter055
55.顾谦是个腹黑的
事情的发展挺值得玩味的。
吃瓜群众最喜闻乐见的豪门争斗、纨绔二代、小三上位等等猛料秘辛都跟深海潜水艇似的,没有爆出任何消息。
所以普通群众的认知还停留在刑警队长可能是个贪赃枉法道德有亏的警察败类层面上,如今又被停职了,就更加坐实了此人有问题,很可能接下来吃牢饭的会是他这个败类了。
顾钧被这种走势又弄的有些迷糊了,难道不是针对顾家的?真是有人纯粹恶搞他顾钧?是谁对自己这么用心啊?
我的嫌疑犯_71
顾谦比他这个弟弟高段太多了,顾家虽然势力不小,但远在京城,真要把云城这块地界的消息给彻底压死了,没那么大把握,更何况这事还牵扯的是一个省,再往深了说是两个权力中心的派系。
他隐约想到是谁可能在背后帮忙出了下手,可说真的他不想是那个人,他不想欠这个人的人情,因为对于这个人而言,他顾谦没什么机会还。
调往青州,肯定会遇到些阻力,虽然青州目前无论是从经济地位还是政治地位,都不算是块特别香的饽饽,唯一的优势就是靠近京城。
以他这些年在江州的建树和顾家的斡旋,顾谦调往青州本应该是件顺理成章的事,可一个月前从上面露出的风声却让这种顺理成章变成了曲折待定了。
京城发展受限,上面可能考虑建设副都,而青州恰好在几个副都候选地之中。
顾谦也算是在宦海浮沉了近十年了,这种意外变故见得也不少,最后无非是拼实力和运气的事,可他没有想到一直被顾家边缘化的顾钧却成了此次的靶心,虽不至于乱了阵脚,但确实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上面选人,不光看才能,更看重身家名声,越往上走你自身不能有明显缺点不说,就连你周围的人都不能有太过明显的缺点短板,这类人容易被人掌控。
顾钧的身世一旦被人恶意地揣测,那牵连的可能就是整个顾家,有人若是攻击当年顾聿城是婚内出轨在外包养了小三,顾家还真不好证明他们二人是在顾谦母亲去世后才在一起的,顾钧儿时的经历和如今的性取向也都能成为攻击顾家私德有亏的把柄……这样一个家族,上面是很可能重新考虑人选问题的。
那人出手,算是给顾家争取了些重新布局谋划的时间,但任何事都是双刃剑,压下顾钧的身世有益处,但也存在着巨大隐患,压得越久将来若是引爆了杀伤力就更大。
想到这一点,顾谦又对那个蛮横不讲理的家伙相当无语了,若这人心中但凡有一分在乎他的想法,出手前都应该和自己通个气商量下,估计是在这个人心中是觉得没有什么是他摆不平的事吧。
可顾谦不想,他不想成为那人或者那人家族需要担负的负担,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重量,要知道真站到了某个位置上后,任何风险都可能是成倍甚至是百倍放大的。
贺天凌,你个自以为是的王八蛋!
顾市长就差在心里竖起中指了,可面上还是温文尔雅地淡定从容地坐在会议室里听着下面各局的领导汇报工作,这次会议由市委书记主持,他就能腾出空来走神了,只是走神走得相当高段,无人察觉,别人只会认为这位年轻有为的市长正虚怀若谷地听取着各方意见。
顾家那已经有些人开始埋怨起顾谦这个惹祸精了,只是碍于顾聿城的面子不好明面上说,但私底下的抱怨自然也会通过各种渠道主动或被动地传到主家这里,顾谦的母亲还是和以前一样,遇到事就只知道哭和担忧。
真不知道当年她是怎么就入了父亲的眼的?
顾谦记忆中的母亲不仅温柔美丽,而且大气果敢,杀伐决断的能力绝对不输给顾聿城,她是位真正当得起相夫教子的女子。
相夫教子可不是时下的那些全职太太。
唯有平等而立的双方才有相助的能力,也唯有自我精神世界丰满的人才有资格引导他人。
母亲,在顾谦心中是个比父亲更强大的存在。
顾夫人,也是个在整个顾家举足轻重的存在。
顾钧的母亲已正式入住顾家小二十年了,可这个柔弱没有主见的女人依然在很多人眼中算不上是正牌的‘顾夫人’。
顾聿城也从来不和妻子讨论顾家的事,他只需要她安静地守着他,帮他打理些生活琐事就好,他会经常告诉她他需要什么,而她该做什么,从来不商量。
似乎挺不平等的,但两人却有着各得其所的轻松自然,他和她更像是一对传统意义上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夫妻,顾聿城和顾夫人则更像是事业伙伴和思想上的伴侣。
这不是红玫瑰和白玫瑰的区别,更说不上谁是白月光,谁是朱砂痣?
区别只是在于顾聿城这个男人的成长速度和过程,前半段他欣赏甚至是庆幸自己身边有‘顾夫人’这样的女子相伴而行,而后半段他更需要的是一个愿意时刻仰望自己的妻子。
自私吗?自私!甚至会有人称之为‘渣男’。
可他就没委屈吗?也有。他顾聿城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活得轻松些,况且他也没有婚内出轨,只是早就不爱了,或者是没那么爱了,所以‘顾夫人’离世后,他并没有守着这份外人眼中美好惋惜的感情太久就投入了另一段当中,而且很快就有了证明他顾聿城花心的证据,就是顾钧。
人,都是会移情的,自然也会移恨、移怨、移各种情绪……
那个女人是没什么本事的,撑死了也就是个续弦,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可她生下的那个儿子就不一样了,是有资格和顾谦争夺家产的人,更别说那些堂亲表亲了,原本顾聿城也就顾谦一个儿子,如今又来一个,旁支的利益势必大受影响。
顾钧当年闹出那事,和顾聿城差点就断绝关系时,暗地里称快庆祝的绝不在少数,如今消停了几
年就在顾家很多人都已经快忘记了还有顾钧的存在时,他却又突然冒了出来,而且还是以这种再次可能影响顾家声誉的形式出现,这些人没直接杀到云城就已经算是克制的了。
因为无论从什么方面考量,顾家如今发展最好的顾谦若是能调任青州,是对整个顾家有利的,尤其是将来若是青州作为副都。
可现在这事很可能又会被那个女人生的儿子给搅和了,能平静才怪。
就连顾聿城都有些压不住火了,当年顾钧闹出那么大动静,让无数人看了笑话,他顾聿城都忍着没真正狠下心去责罚他,就因为他觉得挺亏欠这个小儿子的,小儿子能走偏了,他也有责任。
可这亏欠不能对上顾谦。
除了顾谦,他顾聿城大概可以容忍顾钧任何事,可唯独不能牵扯到顾谦。
偏心。
是偏心,可这没法改,谁让顾谦不仅是他最心爱的儿子,也是顾夫人留给他的最大念想,尤其是顾谦长得还像他妈妈。
我的嫌疑犯_72
有时候,不爱不代表没感情、就会交恶,十几年相伴下来的生命过程才是最缠绵牵扯的,没人能忘记过去,除非忘记自己。
在这解释不清的移情中,还夹杂着顾聿城内心里不可避免的愧疚,毕竟是他先不爱了。
顾谦和顾钧,两头都重,但顾谦始终是处在微微偏高的那头,天平这玩意就算是保持平衡用的,它能维持的时间也是很短暂的,它的常态还是一高一低地晃悠着的。
当顾聿城和顾谦视频通话时,也对顾钧此时被人挖出这些破事表示不满时,顾谦的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他其实很不喜欢这种似乎只有他顾谦的事最重要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这种所谓的众星拱月中并没有多少真心实意,父亲应该是真的担心他会被牵累,可那些人呢?若不是关系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应该是巴不得看笑话的吧?!
况且这事应该是顾钧被他顾谦给牵连了。
他也常常觉得顾钧是个令人丢脸的弟弟,因为他常做傻事,智商堪忧,可这是他顾谦才能觉得的事,其他人不行!
其他人算个屁啊?就算他顾谦也不怎么爱待见顾钧,可顾钧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父亲外是和他血脉相连的最紧密的家伙。
顾谦突然挺想见见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自从顾钧离家后,他们兄弟俩除了通过几次必须要打的电话外,也有四年没见了。
顾钧这四年都没回京城过过年,只是每年寄个快递回去,里面就是些南方的特产,收件人写的是他母亲的名字。
和父亲通完话后,顾谦点上了支烟,抽一口要停顿很久才会抽第二口,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
福祸相依,甘瓜苦蒂。
顾谦忽然笑了,将手里已积攒了长长的摇摇欲坠的烟灰弹进了烟灰缸中,又抽了一口后将烟给掐灭了。
扫了眼书桌上的记事台历,这个周末还算空。
他是该出去走走了,露个面。
那些人大概会以为他顾谦恨不得没人能挖出顾钧和他的关系,可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呵呵,原本他就在明,这些人也真是够蠢,直接冲着他来就是了,偏要去敲边鼓。
这边鼓一敲,双方也就基本都站在明处了。
雁过都得留痕,更何况都是在权力场里摸爬滚打数十年的人?
原本还不太有把握的猜测,如今有人主动给了方向,单凭这点,顾钧就算是立了功了。
第56章Chapter056
56.顾谦不是打群架的料
张涛如今也不能再算是菜鸟了,刑警的范儿还是有几分的,带个人上哪里溜一圈也不会东南西北地分不清道了,可今天他还是觉得心跳的有点错了节奏,加上天热,一脑门的汗。
塞了几包烟,然后扯了个谎,才把林泽给带了进来。
现场还拉着封条,但是已经没有人守着了,估计过不了两天这封条也会撤了,这里会有新的人住进来。
张涛下意识地朝着过道上的监控器看了眼,然后举起手中的相机,站在门口先对着室内‘咔嚓’‘咔嚓’拍了两张,然后对着门也拍了两张,他告诉人家是队里让他再来拍一些现场照片回去。
“林泽,你右前方大概两米的位置就是舒一龙死亡的地方,你现在站的位置是门口,你不能进去,你正前方和后面的过道上都有监控,我们在这里做什么监控室里都能看到,一会我还要进去拍几张,你只是在等我,不能……”
“我明白的,”林泽打断了张涛的低语,“张警官,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这还没惹麻烦呢?张涛欲言又止,瞧了眼林泽,一矮身钻过封条,举着相机冲着屋内一通拍。
现场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林泽扶着墙壁的手从掌跟到手指尖都慢慢地压紧,紧到指尖失去了血色。
纷乱的画面如坏了轨道的磁盘,支离破碎且模糊凌乱。
最清晰的就是张涛带着自己的画面,倒叙,清晰度就好比是从数码照片过渡到油画,再从油画浅淡到打稿的素描,再然后是被湿雾洇开的水墨,朦胧不真切。
林泽身体发软,他从凌乱的场景中隐约捕捉到了顾钧查看门锁的画面,可再往前就是一团浓雾黑暗,甚至连法医勘测现场的画面都不曾闪现。
额头的冷汗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好在天热,纵然有人看见,也不会发现异常,除了这闭着眼睛的小哥脸色过于苍白外。
缓缓地将身体靠在墙壁上,林泽悄然睁开双眸,冲着张涛方才所说的方向,默默地站立了一会,然后转过身对着后面的监视器微张了张嘴,但未发出声。
张涛装样完毕走出来时,林泽正带着虚弱的笑容斜倚着墙,他冲着出来的张涛摇了摇头,张涛微微一愣,心里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我的嫌疑犯_73
怪力神说毕竟不靠谱!
可、可……哎,查案还是自力更生吧。
送林泽回去时,张涛数次想开口但又都咽回去了,林泽这样应该是很在意学长的吧?那学长和廖博士的事,他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学长不会是个渣男吧?要不要提醒一下他呢?
尼玛!我究竟在想什么?什么渣男?!弄得好像学长真劈腿了似的……嘤嘤嘤,学长真的喜欢男的?好想知道啊……
张涛小童鞋虽然因为学业及职业种种原因,至今还是个没有牵过女生软软香香小手的小直男,但早已过了思想上纯情的年龄了,小片子小黄书还是看过不少的,同时身为好说话可当‘姐妹’看待的学弟也被大学里的腐女学长们逼着看过几篇强被安利的耽美文。
每每看到学姐们带着期待的心情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张涛小童鞋总有种被狼盯上的错觉,他看了,没感觉也不反感,不就是小说吗?
腐女学姐很是恨铁不成钢,这么可爱的小学弟居然不弯,太可惜了。
张涛瞠目结舌,搞半天是这几个不靠谱的学姐自己没得弯,就想把他给整成蚊香?老张家就他一根独苗,还指望他光宗耀祖传宗接代呢。
学姐们其实是一批很可爱善良且正直的女生,张涛没觉得她们这点古怪的喜好有什么不好,只要开心就好,也没觉得同性之爱有什么不妥,只要是真爱。
就是学长这事吧,有些突然,就跟一个几十公斤的大铅球似的没有任何预警的就砸在了眼面前,还没等大家从震惊中回过神,接下来就是劈腿狗血剧情上演……是个人,心里都免不了想东想西,尤其是面对事件中不知道是应该算是锅里的还是碗里的林泽时,张涛内心起些小波澜实属正常。
林泽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一直靠着椅背闭目休息,脸色是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长得确实好看。
张涛悄悄收回打量的视线,不得不承认,安静的微微侧头半边脸被阳光照射着的林泽有着令人羡慕的精致俊美的五官,若是那密长眼睫下的双眸是……张涛忽然有些不安,学长应该不会……
林泽似乎是被阳光晒的有些热了,动了动身体,张开眼睛偏回头,朝着张涛抱歉似地笑了笑,“刚才睡着了,不好意思。”
“哦,没什么,”张涛收回乱七八糟的想法,“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昨晚没睡好,”林泽伸手揉了揉眉心,“张警官,今天的事会给你惹麻烦吗?”
“没事,”张涛停顿了下,“林泽,案子我们会继续查……”
“我明白,”林泽出声打断了张涛,“我很抱歉,今天是我强人所难了,以为能帮上忙,其实是给张警官添乱了。”
“……这,真没什么,你……”张涛正想开口,前面的车却突然一个急刹车,张涛也赶紧一脚刹车跟下,原来是前面的车想趁着绿灯快闪灭时抢过路口,可到了路口又迟疑了,差点造成后面追尾。
“艹!”被莫名惊了下的张涛忍不住隔着玻璃对着前面的车竖起了中指,而后想起身边还有人,又有点讪讪地放下手,转念一想身边人看不见,张涛悄悄地松了口气,这两天大概所有和顾队关系不错的人心里都憋着股邪火。
后面的车反应也够快的,居然没追上。
张涛无意识地冲着后视镜瞧了眼,男司机,戴着一副能做反光镜的大蛤蟆墨镜,N多年前流行过,今年又被一个叫雷朋的家伙给炒热了,不算贵,四位数,但真能hold住这款的脸真心不算多,可满大街真货、A货及假货泛滥,那审美……不可言说。
这司机怎么比女人还怕晒?在车里不仅戴着大墨镜,还压着一顶棒球帽,也不怕脑袋上捂出痱子。
红绿灯变化,张涛打了左转向灯,这条路非主干道,左转和直行并在一起,跟在后面的车也左转。
原本计划前往云城召见一下顾钧的顾谦未能成行,江州出口利税大户化纤集团下属的凤凰化纤厂被人抓到未按环保要求就直接向河道排放有毒废水,河道下游就是凤凰村村民居住地,村民炸锅了,难怪这两年村里得病的人越来越多了,群情激奋下村民把厂子给围了。
凤凰化纤厂和凤凰村,也是对欢喜冤家,当初化纤集团在此建厂并将厂名定为凤凰时,村民是欢欣鼓舞的,村里许多年轻人都进了厂有了份不错的收入,可随着赚钱的途径越来越多时,尤其是江州这几年经济飞速发展,许多村民已瞧不上化纤厂的薪水了,便开始不满意化纤厂污染了村子周围的环境。
村民上访、投诉、抗议闹过许多次,每次都要扯皮许多时日,才能安定一段时间,政府也只能做和事佬,毕竟江州化纤集团当初是真金白银拿出买下了这块地建厂的,可你也不能就拿法律条款来和村民讲,强硬姿态只能把事情搞僵化了。
这是个历史遗留问题,早在顾谦来江州上任前就存在了,只是现在顾谦是主管经济的市长,出了这种事,他肯定得出面解决。
化纤厂坚称自己都是严格按照环保要求处理污水及排放物的,可村民手中矿泉水瓶里装的水样确实已属重度污染,争执不下时,化纤厂一反以往寻求化解和谈的姿态,直接召集了厂区保安守住了大门口,然后将电动大门一关,并警告村民再妨碍厂区正常生产秩序就报警处理。
这下点了炸药桶了,等顾谦带着人赶到时,场面已经有些失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紧张还是怕市长出岔子,有个出警的民警枪响了,混乱中也闹不清是走火了还是他想示警。
诡异的短暂静默后,突然有人嚎了一嗓子,“警察杀人啦!”
接着顾谦就陷入了包围中,等他被秘书和警卫强行从村民的包围圈中拖拉出来时,顾谦的金丝边眼镜已被人扯了去,身上也不知被谁的拳头砸了两下,踝骨这也让人踩踏了下。
顾谦不是顾钧,一对一的干架或许他未必会输,都是男人,可这群架他是真没什么战斗力,颇为狼狈的顾市长没乱,快刀斩乱麻让人控制了几个挑头闹的村民同时勒令化纤厂负责人出面说明情况,并当场指派环境监测站派人入厂进行检测,村民可安排代表监督参与,一切程序都需合规合法,否则谁出状况谁担责任。
年轻有为的市长这几年在江州也是常常在新闻中出现的人物,村民们自然有不少人认出了顾谦,头脑发热过后就渐渐感到了后怕和担忧,自古民不与官斗,现在是把一市之长给打了……村民们不自觉地往后缩了,都怕自己站在最前面被这位市长给记住了。
这事情透着蹊跷。
顾谦没有多做耽搁,安排完这一切后他就命司机直接回市委,在车上他就向市委书记做了汇报。
脚踝上阵阵的刺痛都不及他内心的不安,枪声一响,这事情就可能压不下去了。
正在老所长家里蹭吃蹭喝的顾钧要是知道因为这事顾谦才没能来云城膈应他,估计他自己也说不好究竟是该乐呢还是该笑呢?他顾谦也能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我的嫌疑犯_74
“吱溜”一声,小酒落肚,顾钧嬉皮笑脸地从老所长筷子头下抢过一块墨鱼卷塞入自己的口中,脸上压根瞧不出一星半点的惭愧之色。
这混球……
张建军筷子在空中哆嗦了两下,终将被夺食的心塞化作一声叹息,指望这家伙知廉耻晓轻重懂谦让,还真不如去等母猪上树。
第57章Chapter057
57.牙口好的顾钧估计要酸了
京城,贺天凌家,一座隐藏在京城中心地段有价无市的四合院。
他平时都喜欢住在这,只有逢年过节或家族有事商议时他才会回贺家本宅,贺家现在的掌舵人还是已年逾八十的贺老爷子,也就是贺天凌的爷爷,贺天凌的父亲却是英年早逝,只留下这么一根独苗,贺家的长孙,与顾谦同龄。
贺老爷子虽心疼这个早早就失了父母庇护的孙子,但从未娇宠溺爱过他,老爷子军旅出身,向来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玉不琢不成器,既然是琢自然得经历风霜雨雪的磨砺,贺天凌从小学起每年的寒暑假都是被爷爷扔进部队里雕琢成长的。
结果数年下来,贺家长孙愣是被雕琢成了一个会行走的冷兵器,酷!各种酷!酷到贺老爷子都很难再从这个大孙子那里得到一个好脸色,这小子不会笑了,撑死了给你挑一下唇角已算是给足了你面子。
这种特中二装逼的性格,可想而知在学校里的人缘是有多烂,可人缘差归差,但也没人敢招惹他,他能打!同龄的同学在他手下,一打四跟玩似的。
他没想做老大,可人人都觉得他是老大,他比那些混过江湖隐退后留下传说的人还牛逼,因为他贺天凌是被人YY出的江湖传奇,都用不着他流血流汗眼泪往肚子里吞的拼搏。
顾谦是他班长,顾谦不想搭理这种人,可身为班长不得不和这家伙打交道,两人不对付,从见面的第一天就不对付。
和学习成绩无关,顾谦虽然智商超群,可贺天凌也不是弱的,单从成绩上来讲,贺天凌也是学霸一枚,他俩就是气场不和。
谁也没法解释气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就是偏偏在这两人中间撞来撞去,就跟玩斗鸡游戏似的,上蹿下跳东倒西歪的可就是没人服输。
其实他俩能同时在的学校肯定不是一般的学校,非富即贵,而且贵的居多,即使富也是有层级的,普通有钱的还是进不了这门槛的。
贺天凌的家世在这里也算是拔尖的,比顾家要高,可顾家百年的传承却是这里独一份的,若按古时世家的标准而言,这里能勉强称上世家子弟的大概也就顾谦一人了,其他的,呵呵,都是暴发户,这就跟大英贵族看美利坚农民一样。
不过好在顾谦高中毕业就出国了,在外人看来这两人应该是没有联系的,就连顾谦回国后两人都没有在同学会同时出现过。
可现在颇让人不解的是,这位平日里几乎面无表情冷酷到底的贺大公子眼尾却是微微眯起地盯着手机里的几张照片,眼里似乎蕴藏着隐隐的怒意。
照片上正是难得狼狈的顾谦,尤其是看到顾谦是被人扶着走进车里时,贺天凌的眼睛眯得更细了,眉心微皱。
‘咔嚓’一声关掉屏幕,顺手将手机丢在桌上,冷哼了一声,“还是和当年一样弱,笨死了。”
站起身的贺天凌和顾钧差不多高,这点大概真要感谢贺老爷子从小对他的捶打锻炼,贺家他这一辈的就数他海拔最高,他今晚要回一趟贺家去见见老爷子。
青州的事,他想管,但必须得到老爷子的首肯才行。
顾钧和老所长张建军这爷儿俩喝完了小酒泡起了浓茶,这架势感觉这两人想把天给聊破了,师母不待见两人的碎嘴唠叨,关门自顾自继续追剧去了,这回追的是部宅斗剧,隔着屏幕挡着房门都能闻到婆媳了妯娌间的硝烟味,硬炸的那种。
爷儿俩也不知是真喝多了些,还是被一壶水半壶茶叶的浓茶给整醉了?总之话题是天南海北七零八落的,听半天也抓不到一个主题,就跟两个完全没有默契的陌生人鸡同鸭讲。
张建军叨咕混小子做事没个分寸还糊涂,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脑子白长了?
顾钧嘀咕这茶泡的水平也忒次了,还不如舒一龙泡出来的好喝。
老所长拍桌连训带斥道:“亏你还是个警察,连个人都不会挑!”
小钧子丧眉搭眼嘟囔道:“屁股决定思想……”
“……”老所长。
从茶醉中回过神的张建军没客气,一巴掌又胡噜上了顾钧的脑袋,“屁话!我问问你,你的屁股现在坐在哪?”
顾钧低头看了看,“师母上个月刚买的新椅子。”
张建军差点被一口茶给呛住,直接上脚踹了下顾钧屁股下的椅子,椅子纹丝不动,顾钧的底盘压得稳稳的。
“真想好了?”张建军虽然用的是问句,可语气听上去却没有一点疑问的意思。
“师父,不少人都羡慕我当年立的那功,可不瞒您说,我特后悔,真的,不骗您,”顾钧忽然严肃了起来,他没有直接回答张建军的问题,“腿是我自己的,当初说有可能残了的时候,我真慌了,一个大老爷们半夜里躲在被子里流猫尿,一边瞧不起自己一边哭,那叫一个凄惨,然后白天又装的没事人一样,那时真觉得自己傻透了,可我后来又琢磨,虽然是真后悔,可要是再来一次,估计我还会那么做,大无畏还是个人英雄主义?真不是……”
“那是什么?”张建军缓缓地抬手给顾钧的茶杯里续上了点茶。
我的嫌疑犯_75
顾钧自嘲似地笑了下,“就是人性,师父,您可别嫌我矫情,当一个人可能会死在你面前时,你就两种选择,救或不救,和你的职业没有任何关系,我救了后果只能自己承担,又觉得不公平了,后悔了,可下一次呢?师父,您这一辈子后悔的次数不少吧?”
张建军拿杯子的手顿了顿,“嗯,不少,你小子……那个林泽就是你下一次的后悔?”
“我不知道,”顾钧很认真地想了下,“他就和这案子一样,有许多让我看不透的地方。”
“说来听听,你觉得两者之间是什么关系?”
“师父,我想先听听您的想法,”顾钧习惯性地揉了揉鼻尖,“我现在也算是身在其中,怕有些地方看偏了。”
张建军一愣,而后无奈笑了笑,“你小子憋了一晚上了吧?你以为你现在叫的这几声‘师父’就能从我这套话了?”
“您可是我唯一的师父。”顾钧虔诚地眼巴巴地看着张建军,张建军一哆嗦,伸手把凑近的厚皮大脸给推开了些,笑斥道:
“少来这一套,这么大个人了还撒娇,不嫌丢脸?”
顾钧继续无辜眨眼凝视中。
“……”张建军。
“舒一龙的案子其实并不复杂,耐人寻味的是林泽父母当年的案子,我说的耐人寻味不是指着案子背后的隐情,而是这案子为何至今没有被人挑出来?”张建军不愧是老公安,一下子就点到了顾钧这两日琢磨的事情上,顾钧未出声带着深思的表情继续听。
“按照你了解的情况来看,林泽父母的那场事故很可能和秦悦的案子有关,如果我们假设确实是有人人为制造了那场事故,那么主使人是谁?是凶手还是另有其人?如果是另有其人,那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他掩盖真相是为了保护凶手还是保护牵扯到这个案子中的人?林泽的父亲当年就是秦志远的司机,你想想,这案子要是现在被爆出来,会是什么影响?”
“可秦志远马上就要退了……”顾钧疑惑地看着张建军,张建军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品着不怎样的茶,等着顾钧自己想。
“难道是想让他发挥下‘余热’?”顾钧脑子里快速地闪过一个念头,“那林泽?”
“这‘余热’想要烧谁?林泽也许是局外人,也许是参与者,当然也有可能他也是被利用的,谁都不知道,这得你自己去查。”张建军说到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们都欠那孩子一个真相,顾钧,那孩子给自己判了刑,他究竟是要服多久的‘刑期’?就在我们能不能在后悔和犹豫间咬牙坚持了。”
顾钧默然,片刻后忽然上下牙齿在口腔中轻轻地叩击了数下,自信笑道:“师父,我的牙齿很坚固。”
方一平的朋友对林泽的照片很满意,但他想要一些林泽平时生活状态的照片,他没说透但方一平很清楚他朋友究竟想要什么?生活层次的差异感,落差越大越能吸引人的眼球和点燃圣母心。
这年头,卖惨已成为一种手段,区别只是主动和被动。方一平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他对林泽确实有同情的因素在内,但他也并不想将林泽的无奈和不得已展示在陌生人面前,尤其是网络上,善意和恶意是并存的。
可不舒服归不舒服,他还是答应了他朋友的要求,毕竟这是营销的卖点。
林泽似乎是对方一平的话半懂不懂地接受了,这是个工作,平时也有人拿手机偷拍他,也没什么问题,就权当还一个人情给方先生了,毕竟平时他也照顾了他不少。
可林泽不知道的是方一平的镜头更多的是捕捉他和正常人的不同、他遇到陌生环境时无法克制的茫然失措以及他朝着太阳寻找方向都在镜头里成为了一种挣扎和可博人同情的素材。
来来往往从林泽身边经过的人也成了这社会冷漠的一种折射,却没有人会去深究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其实就是这里的居民,他们早已熟悉了林泽的存在,也知道他并不需要他们的引导和搀扶。
林泽的‘寻找’在镜头中变了形,变成了他人寻求心理平衡和施舍同情或释放恶意的场所,公众号的文章如愿以偿地成了朋友圈中的刷屏热门,可下面五花八门心态各异的留言却是林泽看不见的。
方一平在给林泽酬劳的时候又额外添了三千块凑成了整一万,他自己掏的腰包。
顾钧推开院门时,正看到林泽从方一平手中接过钱,厚厚的一叠。
第58章Chapter058
58.雄孔雀要开屏了
顾钧是收到了伊妹儿的通风报信,知道了张涛背着他干了件傻事正被刘副队揪住小辫子上纲上线地教育批评,发散性的言论波及了方方面面,可是核心内容离不了这无组织无纪律的风气就是被某位行事乖张不守规矩的人给带出来的。
伊妹儿大为感慨,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刘副队口才这么好?!简直可以代表市局去参加辩论赛了,并极为八卦地打听,顾队您究竟把刘副队得罪到什么程度了才能让人这么不待见您啊?
“他嫉妒我比他帅!”
“……头儿,您能要点脸吗?”伊妹儿觉得简直不能和这人好好说话了,“刘副队有老婆了。”
“你以为雄孔雀对雌孔雀开过屏后,就愿意拔毛了?”顾钧压根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张涛有说带了谁去吗?”
“没,他就说是一个朋友,刚好顺路的。”伊妹儿停顿了下,将‘雄孔雀’三个字的后缀给吞了回去,头儿还是会回来的,不能给他太多报复自己的理由。
顾钧虚眯了下眼,脸上划过一丝意味颇为复杂的笑容,“你啊,以后少打听些八卦,赶紧相亲找个人把自己给嫁了吧。”
“我去!什么意思……”对面的伊妹儿差点就要暴走,“你以为本姑娘闲着没事干啊?!”
我的嫌疑犯_76
“好好配合刘队工作,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了,懂?”
“……头儿……我们相信你……”伊妹儿的声音有点飘,“办公室里都没有帅哥养眼了……”
“行,我一会发张照片给你,你放大了挂起来。”
“要上香摆贡品么?”伊妹儿秒速变身英雄女汉子,也不怕将来无数双小鞋正在向她招手了。
“……”顾钧。
张涛对别人隐瞒了林泽的身份,但是对师哥不会,顾钧一问就一五一十地全倒了出来,包括林泽要求他保密的事。
接受过耽美文化教育的小直男也是愿意成人之美的,在他看来林泽的这种举动就是对学长爱的体现,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将林泽隐藏的爱意代为转达。
在坦白之后,张涛还热心地将朋友圈里的文章分享给了师哥,免得这位既没有微博也不刷朋友圈的师哥错过了。
陌生的公众号,熟悉的摄影师,方一平。
顾钧看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啧’了一声后快速地将文章浏览了一遍,而后仔细地将里面林泽的照片看了一遍,最后拉到末尾扫了几眼评论。
有感慨这位小帅哥生活不易的、有可惜这位小帅哥残疾的、有嗷嗷叫着说这颜值想舔屏的、有嚷嚷着说快到姐姐怀里来的、有义正言辞鞭挞社会冷漠的、有冷嘲热讽这就是故意卖惨的,更有一些已涉及人肉搜索的边缘了……顾钧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但他又不愿意深想。
一切都好像是巧合,可偏偏都巧合到了一起。
其实顾钧在未见到林泽前,他并没有想好他究竟想要问什么,他甚至都没有确定自己要不要问他去过现场后看到了些什么?
然而在见到林泽从方一平那里接过钱时,顾钧的思路突然就清晰肯定了,莫名泛起的怒气直接将他心中的那点犹豫给冲撞得就像是被风卷走的浮云。
方一平在顾钧的注视下很快地就感觉到了压力,他避免和顾钧对视看着林泽说道:“林泽,既然你有朋友来,那我先走了,这钱你收好,本来想直接转你卡里或支付宝的,可我没有你的账号,这次的合作我朋友非常满意,说希望下次还有机会的话……”
“方先生,不介意的话,我能问几个问题吗?”顾钧眼角余光瞄着林泽手中的钱,语气有点生硬。
林泽没有想到顾钧会来,而且还是在这个时间点,他被意外到了,而且好像还隐约的有种不安,可他为什么不安?一时懵然的林泽就站在那闻着熟悉的味道听着熟悉的声音发愣。
方一平有些抗拒,但眼前这人是警察,“请说。”
“这篇文章是方先生写的吗?”
“不是,我只是提供照片。”
“那请问写这篇文章的人认识林泽吗?”顾钧移开视线瞪了一眼林泽,就这么缺钱?
林泽继续茫然中,眼前就一大黑影。
“……”方一平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不认识,但我和他说过林泽的一些情况。”
“是吗?那我再请问,林泽知道这篇文章的内容吗?包括那些评论。”
“内容我也大概说过,”方一平停顿了下,“至于评论,这个我没有办法提前预知。”
“那么方先生,你觉得同情和怜悯是你和你那位朋友想要索取的?”
“不、不是,”方一平快速地看了眼已露出疑惑神情的林泽,忙解释道:“我们想要表达的就是每个人对自己生活的接受或者是探索,但文字是很个人的东西,每个人读到可能感受都不一样,这点我想您应该也能理解吧。”
“方先生是搞媒体的,应该很清楚人肉搜索的强大吧,抚安巷11号很可能很快就会有许多心存好奇的陌生人前来,这点不知道方先生有没有考虑过?”
“这……”
“林泽目前为止还是舒一龙案件中的证人之一,我希望方先生尽快删除这篇文章,并要对林泽的一切信息保密,否则万一林泽有什么状况,警方有理由质疑是方先生和方先生的朋友导致的。”
“林泽是证人?”方一平脸色变了,“林泽,你……”
“所有舒宁堂的员工都是此案的证人。”顾钧直接打断了方一平的问话,严肃道:“方先生不会没听说过十五年前城南旧案吧?”
方一平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了,这话已经很清楚了,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舒一龙可能就是城南旧案的凶手,那警方自然是要追查舒宁堂的过去,林泽在舒宁堂干了五、六年了,老员工作为证人,合情合理再正常不过了。
可要是林泽因为这篇文章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其他状况,影响到了警方办案,那就是非正常事件了,可大可小。
这个姓顾的警察其实任何实质性的东西都没说,可偏偏又让方一平无力反驳,难不成要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完全不知道舒一龙的事?所以他不知道林泽还有这个‘证人’的身份,所以他和他朋友对林泽的安全没有任何责任?
“方、方先生,不好意思,我、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林泽终于从不明状况中醒了过来,“这、这钱我不能收了,您拿回去还给您朋友吧。”
“啊,不不不,这个不需要,”方一平跟烫手似的将林泽递到他面前的钱推开,“这事我还需要和朋友商量,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个钱和这事没关系,这是你答应拍摄的酬劳,两码事。”
“可、可我刚才听顾警官说的,那篇文章是不是、是不是……”林泽似乎一时想不好用什么词表达,迟疑了下最终低声歉意道:“我、我不需要别人同情的。”
我的嫌疑犯_77
“林泽,别误会,嗯,这样吧,我尽量说服我朋友删除这篇文章,”方一平脑子也有点乱了,“这事是我没考虑周到,对不起了,林泽,不过你相信我,我真没有那种意思。”
“我明白的,方先生,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林泽觉得自己给人添麻烦了,有些着急,伸手想把手里的钱往方一平那里塞。
捏着钱的手被一只永远保持着温热的大掌给握住了,而后手中一空,钱已被人抽出,接着就听到那人声音不温不火却不容置疑地说道:
“方先生,这钱你还是先收回去吧。”
这已经是顾钧第三次走进林泽的房间了,但好像没有一次是能心平气和正常交谈的。
第一次顾钧走得匆忙,还把最爱的茴香馅饺子给落下了。
第二次顾钧撬锁而入,差点在门口被林泽的一声‘妈’给叫趴下。
第三次顾钧面沉如水,他希望这些事林泽不是故意的,但他却又清楚地知道他的希望应该是落空了。
两人在房内沉默着,林泽坐在那把唯一的木椅上,瘦弱的背脊紧紧地靠在椅背上,这是他心中不安时需要寻求某个支撑点的习惯。
顾钧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人,他有很多理由去生这个人的气,可偏偏没有一个是和案子有关的,察觉到这点的顾钧也同样很生自己的气!
忒不专业了!也忒矫情了!
“你很缺钱?”顾钧的声音有些低沉,林泽微微一怔,而后缓缓摇头。
“你在我这里还有张卡,今天我带来了。”
林泽咬着唇,眨着眼睛仍旧不做声。
顾钧轻‘啧’了声,“怎么?演上瘾了?如果你心疼刚才的那一万块,我可以和那位方先生说,你不是什么重要证人,真留着也没太大问题。”
林泽轻轻松开了咬着的唇,从齿缝中漏出了几个字,“对、对不起。”
声音很轻,可顾钧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已猜到了,但听到林泽这声‘对不起’,还是让顾钧的心大起大落了一下。
大起,是因为顾钧自己的矫情,总还心存了点那么小小的期望;大落,则是因为顾钧的智商一直在线,有种果然如此的类似得道高僧顿悟的了然。
“接下来,你这个诱饵想怎么做?还是你一直想钓的就是我这条鱼?”顾钧忽然笑了,“林泽,你究竟凭什么吃定我会上钩?”
“我、我没有……”
“你没有?”顾钧突然伸手捏住了林泽的下巴,抬起他的头,凝视着那双令人心疼又迷惑的眼睛,冷声道:“那你告诉我,你有什么?”
顾钧的手很用力,下巴处被捏的很疼,林泽白了脸色但没有挣扎,艰难地张嘴道:“我、我还活着,如果、如果……你、你就多了、多了一条线索。”
屋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顾钧俯视着林泽,手指还紧紧地捏着他的下巴,放在颈部的手指都能感觉到颈部动脉的跳动,一下一下,说不上强悍有力,但极为清晰且带着肌肤的滑腻。
因为靠得太近,林泽眼前只有一团没有边界的黑影,黑影是有温度的,炙热的呼吸掠过疼痛的脸颊,钻进了耳鼓。
第59章Chapter059
59.究竟谁才是最悲催的背锅侠
林泽这种略带笨拙的心机花招让顾钧真是别有滋味在心头,都是利用,廖远让他觉得寒心,可眼前这人却让他心生挫败感和有种想说对不起的冲动。
自己这是抽了哪门子的疯?
林泽很安静地坐在那,神色淡然,似乎他早已知道顾钧会看透这一切,又或许他原本就抱着我做我的,你怎么看我控制不了的心态在黑暗中用他自己能想到的方式努力着,如果撞上了坏运气,输的也就是他自己了,如果他能碰上好的运气,他人眼中的光明就或许还能照进他的世界。
顾钧默默地看着被自己捏红的下巴,林泽的皮肤原本就比一般人要苍白些,下巴上的红痕就特别刺目显眼,应该会挺疼的吧?
刚才自己究竟使了多大的劲?顾钧暗暗地搓了搓手指,手指上似乎还残留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触感,带着薄茧的指腹间诡异地流动着某种温凉细腻但又似乎能灼痛肌肤的感觉。
盯着红痕久了,觉得那里随时都会流淌出鲜红的血液,触目惊心的。
林泽依旧安安静静地,也不知道伸手去安抚一下自己受伤的地方。
他是不知道疼吗?刚才为什么不躲?
我的嫌疑犯_78
顾钧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方才掐过那处的手,有些笨拙地用拇指来回揉搓了下林泽的下巴,林泽很明显地身体僵硬了下,但这次也没有躲,细密长睫轻颤了颤,就如受惊的蝴蝶般小心翼翼地遮掩着情绪和困惑。
顾钧讪讪地收回手,悄悄握拳将拇指窝进了掌心,滚烫。
完蛋了……顾钧心中哀嚎一声,老子这回可真是栽了!可特么的我为什么会栽?是被他叫了声‘妈’还是做保姆培养出的爱心?
如果此刻眼前有弹幕,顾钧眼前应该飘过无数草泥马……
说好的清心寡欲独自修行呢?搞半天自己还是盘随时都能燃烧的蚊香!
自己是蚊香也就算了问题是人家是什么品种?是和他一样能驱蚊防虫的曲里拐弯的香还是敬神拜佛笔直笔直一碰就断的香?
就算老子有美貌,可他也瞧不见啊……拿什么掰弯……啊,不对,现在的重点应该不是这个吧?
内心咆哮体:重点是老子究竟是为什么会栽得这么明显?!
有好感和确认栽了,还是有本质区别的,顾钧脑海中一片兵荒马乱,但若是林泽能看见,也只能看见眼前这位顾警官那张英俊的脸上嘴角略紧绷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弧度。
“顾警官……”也许是太过安静,又或许是方才顾钧的举动让林泽十分疑惑,他先打破了沉默。
“咳咳……”顾钧掩饰性地咳了两声,嗓音微带着些许嘶哑,“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
“你、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的,”林泽无意识地伸舌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顾钧眼神一暗,“是我一直在给你找麻烦。”
“是啊,很大的麻烦……”顾钧长呼了一口气,叹道。
林泽脸色一白,“对、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顾钧一愣,忙摇着手解释道:“你别误会……”眼角余光瞄到自己在林泽面前晃悠的手,真是……赶紧停下无用功的爪子,“我说的另一件事,不是案子。”
“……?”林泽微抬头,不解。
“林泽,你……哎,还是算了,”顾钧没法对着这样一双眼睛说些他内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我们还是谈谈你父母的案子吧,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林泽颓唐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顾钧差点被气乐了,“你、你、你不知道就敢拿自己做诱饵?林泽,谁给你的胆子?”
“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我是人?他们杀了舒老板,我没有其他办法了,和过去还有联系的大概就剩下我自己了,如果他们真的和我父母的死有关系,那应该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然后呢?引他们自投罗网还是你给云城再添一桩失踪命案?”顾钧说完这话突然一阵后知后觉的心慌压过了胸中的恼怒,“你知不知道如果对方真的反应迅速,今天这抚安巷11号或许就是命案现场了,又或许你林泽再过二十四小时就成了公安系统中的失踪人口之一了,如果有人会为你报案的话!”
“到那时,顾警官,你会为我抓凶手吗?”林泽忽然笑了,他从刚才起就一直面朝着顾钧,“顾警官,我一直记得你说过‘你是警察’,所以如果这里真成了命案现场,我希望来的是顾警官。”
林泽的笑,浅淡、脆薄,仿佛一声轻轻的叹息就能将它吹走,但又如一支小钩子般往顾钧的心口试挠了几下,而后倏忽消失,钩尖却在顾钧的心口留下了疼痛的痕。
“林泽,你得搬家了。”顾钧将视线从林泽的脸上移开,漫无目的地在空荡简单的屋内来回游走着,“不过我想,这点你也早想到了。”
“只能说明老天或许真的愿意在最后给我一个不错的运气吧,”林泽坦然道:“我把自己给押上了,顾警官,麻烦你了。”
原以为林泽会因为被自己看穿流露出几分不安或羞赧,却没想到彻底说破后林泽反而自在坦然了,顾钧的心理微妙了起来,有些出乎意料但似乎这样的林泽更吸引人了,苍白、单薄甚至可以用柔弱来形容的这人忽然有了强硬的内核,或者是说他一直都拥有着强硬的内核,只是平时被包裹住了,无人察觉罢了。
刘子跃烦躁、窝火,而且是相当烦躁且相当窝火!即使是在借题发挥将张涛臭训一顿后,他心里的那股邪火还是没能消散多少,还没从终于让那个做事不着四六姓顾的靠边站的暗自庆幸中醒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背上了一口巨沉的钢筋铁锅。
吴芳的案子是顾钧破的,虽然目前存在了不少对他破案方式的诟病,可证据和事实都证明了此案没有疑议,那他刘子跃要接手的案子是什么?十五年前的旧案!
住了一段时间医院的刘子跃觉得自己可能是吊针挂多了,脑子里也进水了,顾钧的名声和案子完全是两回事,他怎么一开始就认为是一回事呢?顾钧是不是奉公守法自有监察部门去调查,而他刘子跃只管查案,查刑事案,查曾经被高高挂起的悬案,查一桩牵扯无数人的旧案,其中还包括省级领导,简而言之就是他刘子跃要干的就是得罪人且吃力不讨好的活。
查不出,只能证明他刘子跃确实能力不行。
查出了……呵呵,刘子跃应该更愿意承认自己能力不行吧……
如果刘子跃听到了张建军和顾钧的闲聊,他应该会哭,哭郭局真是个偏心眼没原则无下限的领导。
郭局如一尊弥勒佛般地镇守在他的办公室里,手里依旧捧着他心爱的黄山毛峰,案子既然被翻出来了,就算没有结果也必须要走个过场,这种事刘子跃比顾钧合适。
再好的黄山毛峰泡到第三次时,也淡了,很难再咂摸出荡气回肠的滋味了。
已年过八旬的贺老爷子精神矍铄,贺天凌规规矩矩地站在花圃边上静静等候爷爷侍弄完他心爱的花草后再拨冗来搭理他这个孙子。
老爷子偏爱月季,家里人便四处收集不同品种孝敬哄老爷子开心,花圃中除了月季外其它种的就是瓜果蔬菜了,按照老爷子的说法就是这些既能开花也能吃,比那些开了花后就等死的花草有用多了。
一家人也只敢默默地瞅两眼占据了花圃大半江山的月季,然后一副月季也是会结出可食用果实的恍然觉悟感。
整个贺家大概也只有贺天凌知道爷爷为何这么喜欢倒腾月季了,是因为奶奶,也因为早逝的长子,也就是贺天凌的父亲。
我的嫌疑犯_79
奶奶生前偏爱月季,更喜欢收集快要凋零的月季花瓣晒成干花,香香的塞进用柔软的绸布做成的小袋子中,放在儿子的桌上,他从一开始觉得这样不够男子气到最后离不开这种熟悉的香味,在自己的办公室、车里也都摆上这种自制的干花香囊。
贺天凌的父母是在一起前往高原的途中翻车离世的,当人们找到这对夫妻时,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男的手中还握着一只染满血迹的香囊。
也许在远离家的地方,这个香囊就代表了某种亲情的寄托和牵绊,没有人能体会当生命即将逝去时,他抓着这个母亲制作的香囊在想些什么,也许是能找到一丝慰藉去抵御死亡来临前的恐惧,又或许是后悔这样轻率的远离,从此与慈爱的母亲及亲爱的稚子天人永隔。
奶奶是在父亲离世的第二年病逝的,从那以后爷爷开始种起了月季,笨拙地学着奶奶生前晒花瓣制作干花香囊,每一年的干花香囊贺天凌都保存着,即使那些久远的早已没了香气一碰就可能化为粉末的干花,他也小心翼翼地装在一个防潮防霉防蛀的盒子里,谁也不让看,也没让任何人知道他收藏着。
贺天凌神色淡淡地注视着花圃中忙碌的老人,眼中却难得地流淌着温情、依恋和些许的伤感,但是在老人起身转头看向他时,他迅速地垂下眼眸,再抬眼,无痕无波。
贺老爷子也习惯了这孙子的德性了,放下修剪花枝的剪刀,拍了拍手掌上沾染上的尘土,脚步利落地走出花圃,饱经风霜洞悉人间世故的双目在大孙子身上打了个转,开口道:“怎么?顾家小子搞不定了?那他青州也坐不稳。”
贺天凌眼尾微跳,老爷子这是想重新挑选利益共同体?
第60章Chapter060
60.准备居家过日子了
顾家虽占据了个世家的名号,但从来就不是贺家首选的合作者,这一点贺天凌从一开始就知道,贺家根深但并不茂盛,而且因骨子里并未经历过真正的血雨腥风的残酷争斗,顾家整体的气运偏温和中庸,这种气质若在平时倒是不错的合作伙伴,但若遇到了势力分割上位重新洗牌之时,顾家的战力是不够的。
打个不算恰当但简单明了的比方吧,就是顾家很适合做装饰品,添光加彩,但很难成为大厦基石。
但装饰品也是必须的,否则太具攻击性的高楼很容易碍眼。
贺老爷子之所以没有干脆利落地拒绝贺天凌的想法,并不是因为偏疼这大孙子,而正是因为顾家有如鸡肋,骨头外面多少包着点肉,而且这点肉的厚度还恰到好处将内里骨头的棱角给包圆润了,不显山不露水。
如果顾谦能坐稳青州,那贺老爷子觉得虽然顾家不够强势,但也勉强能摆上台面合作一把,坐到这种位置的人看重的更是合作的人,家族地位反倒是次要的,只要这个家族还算体面干净,他贺家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能挣出这片天地的还不是靠人?!
但他贺家没有义务替他顾家培养接班人,哪怕是大孙子贺天凌帮着说话也不行。
虽说人的心脏天生就是偏的,但涉及到整个贺家的未来,贺老爷子绝对是不会动一分一毫原则的,他把这一大家子从山村里带出来,在这个影响整个国家的城市中占有了一席之地,他就有责任为这些子孙们考虑将来,而不仅仅是为某一个人。
贺天凌知道自己的机会不会超过三分钟,如果他在三分钟之内说服爷爷再次考虑,那顾谦的事他就没有办法继续插手了。
照片上顾谦微蹙眉头隐忍痛楚的表情一闪而过,贺天凌心一横,微低下头看着正审视自己的爷爷,“是我低估了郭家,我没想到他们会略过云城直接在江州做小动作,是我连累了顾谦。”
贺老爷子眸中精光一闪,贺天凌心中暗凛,天不怕地不服的他还是很敬畏爷爷的。
“你做了什么?让人抓到把柄了?”
“应该没有,”贺天凌没有把话说死,“我借顾钧的手扯出了郭家十几年前的那桩旧案,,然后再散播消息让顾钧从案子里不得不回避……”
“顾家那个小子得罪过你?这事将来顾家不会给你好脸色,”贺老爷子已明白了,“你是不是想用这事先乱了郭家的阵脚?可你没想到郭家比你想得高明。”
“爷爷,我想到了,但我没料到的是郭家胆子会这么大,不仅在警局里杀人灭口,还差点在江州搞出人命,爷爷,这样的郭家即使赢了顾家,难道贺家真的能与之合作?”
贺老爷子皱了皱眉,看着贺天凌语重心长地说道:“天凌,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爷爷一直知道你不爱搭边这些事,所以这些年也任由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但你是贺家的一份子,如果贺家将来选错了人站错了队,你也自身难全吧?你究竟看中了顾家哪一点?”
“爷爷,容我说句冒犯的话,贺家和郭家很像,无论是从背景还是发展的方向,现在的区别一个在京一个在外,郭家想进京,可进来了谁给他让位?太高的他够不着,太低的他看不上,那么还有几个位置是在他郭家想争的名单之上的?贺家和郭家之间若是合作,对于双方而言都是在与虎谋皮,我想这些也早就在您的考虑之中了,也是您一直默许我暗中帮助顾家的原因。顾家,自命清高是他们的最大短板,可也是他们的最大优势,顾家与其他家族间的联系都没有过分紧密的,这点是很让上面放心的,历朝历代拉帮结派都是大忌,所以上面或许不会对顾家委以重任,但也不会刻意提防打压,这点别说郭家了,就连我们贺家都很难有这样的宽容态度吧?爷爷,郭家来争青州的位置,本身就愚蠢至极。”
“哦?怎么讲?”贺老爷子颇为意外和惊喜地看了眼大孙子,他没看错,这是个有脑子有想法的孩子,虽然平日里不招人待见。
“青州现在身份敏感,任谁主动去争,落到上面的眼里就是抢权,可您再看顾家,青州可能成为副都的消息出来后,顾家明里有动作吗?顾聿城虽没有什么大能力,但他是个有脑子的,顾家在他手里算是稳当的。爷爷,在这一层上,郭家就先输了两分。”
“你敢保证你说这些的时候,没有偏心?”贺老爷子似笑非笑地瞧着大孙子,“顾家两兄弟你一打一拉的,究竟算怎么说?”
贺天凌抿了抿唇,难得露出了一丝蛮不讲理的霸道和任性,“顾谦是我同窗,没见过顾钧。”
贺老爷子被这话噎了一下,心想这也算是你不声不响就坑人的理由?!
“你说的也有道理,让我想想,你真要帮顾家那小子也行,但不是现在,等他把江州的事处理干净再说,如果他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贺家没理由做保姆,你也别暗地里搞小动作,免得真落下什么把柄,明白没?”
贺天凌迟疑了下,点头道:“明白,现在还不到贺家下场博弈的时候。”
“明白就好,今天别走了,晚饭在这吃,陪爷爷喝两杯,再说说你那个破公司的事,听说生意都做到非洲去了?你可别给我干出违法犯纪的事,前些天新闻有报道说走私象牙什么的,和你那破公司没关系吧?还有……”老爷子一边往书房外走一边唠叨,贺天凌跟在身后在老爷子看不到的地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老爷子有时候也就跟个小孩子似的自说自话,他那个市值近两千亿的上市公司在一辈子没管过钱的老爷子这里就是一‘破公司’。
远在云城的顾钧即使薅光脑袋上所有的智慧毛都不会想到有个叫贺天凌的家伙在背后阴他,而且还是打着帮助顾谦的名义,这要是让顾钧知道了,估计他能扛着四十米大刀直接去砍人,强行休假的他配枪也暂时上缴了,只能退而求其次选大刀了。
不过此刻的顾钧还真没有闲暇去体会感知来自遥远京城的恶意,他现在除了思考案情外,还剩余点的脑细胞都不受控制地徜徉在各种遐想及自我审判之中,一会色彩斑斓的一会黑白分明的,脑细胞都明显折腾得缩水了。
我的嫌疑犯_80
为了保护起见,林泽又住进了云水观澜,可这一次却又和上一次有着本质的区别,当然这仅限于是顾钧的本质变了,林泽目前为止应该还是青涩小男生一枚,是直是弯尚待考证,或者是说全凭顾钧良心及正义尚存几分了?
顾钧这两天出门都很谨慎,林泽那种冒险的以身为饵的方式让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可奇怪的是这两天风平浪静,就连个疑似跟踪的都没有。
从局里的两个小眼线传过来的消息也是不痛不痒的,更多的是像地方电视台播报的民生八卦家长里短新闻。
比如刘副队今天去拜访当年查案的前辈,结果被人晾在那儿了;余一非和大李去市委宿舍区,被保安愣是挡住门口一个小时不让进,亮警官证都不管用,人家说是上级领导的命令;张涛去秦悦曾经就读过的学校去了解情况,结果被学校里的小姑娘塞了好几张字条……局里天天开碰头会,郭局能喝一壶水,然后起身上洗手间时就宣布散会了,现在人人开会都眼巴巴地看着郭局喝水……头儿,你说郭局会不会喝成肾虚啊?
“……”顾钧。
虽然没察觉什么异常,但顾钧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出门都带着林泽,从不让他一人留在房子里。
放了假的顾钧很闲,云城不大也没什么风景名胜能吸引顾钧屈尊降贵地去观赏,更何况身边人还看不见,于是这两天顾钧最爱干的事就是带着林泽逛超市,没错,是超市,而且是超市的食材区。
云水观澜作为一地娇价贵的楼盘,周边的配套自然也不差,小区的边上就是一个规模不算小的超市,里面东西挺齐全,还有一片区域是专门卖进口食品的,包括生鲜类。
前面有提过顾钧会做饭,只是懒得做,他的厨艺技能有点儿无师自通的意思,从京城来到云城,扣除赖在张建军家蹭吃蹭喝的日子,三年多的时间他都得自己管五脏庙,师母亦是北方口味,所以顾钧一开始也没有太大感觉,可等到只能混食堂饭时,南北口味的巨大差异差点让他打辞职报告。
尼玛,你南方人咋还能把包子的肉馅做成甜的?这鱼里面难道是放了咳嗽糖浆吗?还有谁能给我解释下白灼生菜的意思难道就是直接啃生菜?
一顿两顿还能凑合,天天这么考验自己的味蕾和肠胃的接受度,顾钧举白旗,咬着后槽牙跑了一趟超市,装了满满一购物车的锅碗瓢盆刀铲筷勺油盐酱醋和若干肉和菜,吭哧吭哧地搬回家,打开手机下载了新手烧菜软件,开始了自食其力解决温饱的辛酸旅程。
第一次把鸡蛋壳直接打进了锅里,用手捞蛋壳时又把手给烫了一大水泡……顾钧满含热泪地将一大碗酱油荷包蛋拌饭给吞了下去。
第二次蛋壳成功和蛋液分离,虽然西红柿炒过头了,成了一锅西红柿汤鸡蛋,但味道明显好过上一次的酱油荷包蛋,顾钧心满意足地将鸡蛋汤给舔干净了,那盘子都不用洗。
第三次、第四次……顾钧开启了体内食神的潜在因子,没过半个月就能烧出挺像样的肉菜了,比如炖个排骨煎条鱼什么的。
不过人大概真是有犯贱的倾向,真等顾钧能半个小时左右倒腾出三菜一汤时,他却已适应了局里那一言难尽的食堂滋味了,从此刀归鞘锅积灰,开通的煤气表一个月也走不了一个字,油烟机也没油烟可抽了,最多有时候抽一下开水壶里冒出的白汽。
闲着,林泽又来了,他不喜欢吃外卖,顾钧也想远离地沟油几天也算是自我安慰养了一下身排了一下毒,于是便有了重新开张的兴致,家里的油盐酱醋上回已采买过了,就是冰箱里的除了几罐日期可疑的饮料外再也摸不出一片菜叶了。
牵着林泽的手一起逛超市,顾钧这厚脸皮竟然也难得地感到了几分羞涩,不小不老的心脏居然也会跳乱了节奏。
第61章Chapter061
61.超市遇到前任
林泽也上超市,就算生活的再简单他也需要采购些生活日常用品。
他去的最多的就是巷子口的生活便利店,虽然品种不多但物类也算齐全,反正林泽也不怎么挑,买个牙膏没有中华的就高露洁的,没差。便利店的小哥哥小姐姐们也都认识他,他去了只要告诉他们他想买什么,他们如果不忙也就帮他给配齐了,他付钱拿走就行。
这种大卖场型的超市阿峰曾经在除夕前带他来过一次,林泽不喜欢,太闹腾,耳朵都快被重复播放的‘恭喜你发财’给震出幻听了,整个超市里的人都好像东西不要钱似的在抢购,林泽躲来躲去都能撞上人或者被撞上,满心想着采买准备过年年货的顾客们是没有闲暇发现这个可能被他们撞到或者他不小心挡了道的人是有些不得已的原因的。
除了听了满耳朵的‘财神到、财神到’外,林泽还额外听了数十句不同口音不同声线但都不太高兴的诸如:“你有病啊”、“你这人怎么回事?往前走啊”、“真碍事”……也不能怪阿峰,他得负责采买店里过新年时需要用的东西,多而且杂,所以不能时时地关照住身后。
已三年没有进过大超市的林泽内心里其实是抗拒的,可他并没有说出口,而是乖乖地被顾钧引着走了进去,还好,超市里播放的音乐很舒缓轻柔,能听见收银台收银机发出的清脆‘叮’声,声音来自左边,那入口应该也会在左边吧?
林泽迟疑地站在那,超市里的灯光应该是很亮的,亮成了一片,可这样没有层次强弱的光明对于他而言就如道路上被拆去了方向标,四周有来来往往的声音,还有车轮的响动。
一团大黑影。
林泽微凉的手被那大黑影的热手给握住了,那温热的手似乎僵硬了下,而后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将林泽的手整个牵住包裹住。
“要不要试试推车?”顾钧及时将溜到口边的“别怕”两字给吞了回去。
林泽有些愣怔,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顾钧见他没有反对,便将林泽的手放在了购物车的扶手上,然后颇有些不舍地挪开了自己的厚爪子。
超市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乍然离开热源的手背上的毛孔都细微地颤栗了下,掌心下是凉凉硬硬的扶手,林泽抿了抿唇角,莫名地有些生气。
这人……怎么做什么事都这么自说自话?!
顾钧并没有让林泽一人推车,而是和他一起推着购物车慢慢逛了起来,他走在购物车的边上用一只手扶着购物车的边框来掌控方向和行走的速度,另一只手则不停地从货物架上拿东西,每一次停下取物他都会轻声预告一下。
林泽慢慢地放松了紧抓着扶手的双手,不再担心会撞到人或被撞到,脚步也渐渐地轻松悠闲起来,他都可以分神去听身边这个人的吐槽唠叨。
听着听着,林泽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这人……这人怎么能这么婆妈呢?
你说这盐一会加碘一会说不能加碘,等大家都买不加碘的了,结果又有专家说要区别对待,这还让不让人……哎,算了,还是再拿包不加碘的吧。
我的嫌疑犯_81
啧啧啧,这油花样也太多了吧,凉拌用油……凉拌用油……哎,你喜欢橄榄油还是山茶油?啧,问你也白问,你也不懂,我看看啊,嗯,这个比较贵,那就拿这个吧。
散养、放养?有区别?米糠鸡蛋又是什么鬼?绿壳鸡蛋和粉壳……麻烦,这个贵拿这个。
“……”林泽无语,合着这人叨逼叨这么久,最后还是只选贵的?!
顾钧眼角余光早就扫到了林泽嘴角的那丝自然放松的笑意,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这家伙,笑起来咋这么勾人呢?!
“我听人说过,鸡蛋品种不同,其实营养价值没太大区别,你还是看看哪个新鲜拿哪个吧?”林泽第一次对采购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声音不疾不徐稍稍压低了些,眉眼略弯,“也不是贵的就一定好。”
“哦?是吗?”顾钧觉得自己是用撕的才将目光从林泽脸上移开,低头去看手中的两盒鸡蛋,“嗯,听你的,那就拿这个散养的,日期是昨天的,今晚再吃西红柿鸡蛋打卤面如何?上回看你还挺喜欢吃的。”
“嗯,我都可以,”林泽的手不自在地摸了摸购物车扶手,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谢谢你,顾、顾警官。”
顾钧眉梢一挑,“我正在休假,你这么叫会让我觉得我正在偷奸耍滑翘班溜号紧接着就是扣工资奖金还有写检查……”
“顾、顾钧!”林泽简直无语极了,这人上辈子是说书的吧?
顾钧见好就收,不再逗他了,林泽这种凡事都闷在心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往外吐露的性子得慢慢磨才行,火候若是没控制好,估计得糊。
“也不能就吃面,再弄条鱼清蒸一下,既营养又好消化,你爱吃什么鱼?”
“我,随便。”林泽兴趣缺缺地回应了句,顾钧轻啧了声,摇头道:
“你就是太挑食了,所以才这么瘦。”
林泽张了张嘴,但也没反驳,顺从地被购物车引着往生鲜区走,顾钧看似大大咧咧地拖着购物车实则细心地避开了地面上有水渍的地方,要不是超市里大庭广众的,他很想站在林泽身后将他圈在自己的怀里,轻松自在地感受这里一点一滴的生活气息,让他体会下柴米油盐酱醋茶琐碎小事带来的踏实感,而不是一人长期困守在过去。
廖远站在水果区,手中拿着一个正准备装进包装袋里的火龙果,目不转睛地看着正朝他这个方向走来的顾钧和他身后的那个男孩,水产区就在水果区后面。
无论是从曾经的恋人还是专业的法医角度来看,廖远都能从顾钧身上看到遮都遮不住的粉红泡泡,更何况这人压根没打算遮,他何时用过这么柔软的目光看过自己?
嗯,那男孩长的……长的确实不错,廖远手中的火龙果被掐出了指印。
隔着一条通道,又因为生鲜区地上到处是水渍,顾钧怕林泽滑到便一直侧着身小心引着林泽往前走,站位稍有点背对廖远就没有留意看到不远处有人快直接用手榨果汁了。
原本顾钧直接伸手搀扶林泽是最省事的,但他一直没有这么做,林泽慢慢地听着身边这人耐心的甚至是有些碎烦的叮嘱,心里忽然觉得软软热热的,还有一点点的酸涩。
“谢谢。”
听到林泽这样没头没脑地又对自己说了声谢谢,顾钧一愣,没多想冲口道:
“谢什么?”
“我……”林泽的话才蹦出一个字,身后就传来了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
“顾钧,好巧啊,”廖远拎着一袋水果走了过来,镜片后的眼睛如解剖刀一般扫视了眼林泽,他已经从侧影认出了这个男孩,那个报纸上语焉不详的顾钧藏的‘娇’。
顾钧的好心情立即被砍去了一半,“嗯,是巧。”
这冷淡的声音让廖远暗暗地捏紧了购物袋,但还是带着轻松笑意说道:“知道你这几天在休假,刚想给你电话约你出来聚聚,前两天局里有点忙,这不今天才有空来逛一逛,家里啊都没存粮了,哦,对了,这位是?”
“他是……”
“哦,我想起来了,是你上个案子的证人吧?”廖远再一次相当及时地打断了顾钧的话,然后用一种熟稔的语气开起了玩笑,“顾钧,还真看不出你这么热心啊,不过也是,林泽眼睛不方便,你也应该帮帮人家的,需要我帮忙吗?”
郑斌,你个大嘴巴!顾钧暗暗磨牙。
正对着一堆五花八门物证做深沉思考的郑斌猛地感觉到了后脖子处吹来了一股凉飕飕阴森森的风……郑斌略呆蠢地盯着面前的东西,真有邪祟?自打见过那位林姓小哥后,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做个彻底的无神论者了……嘤嘤嘤,好可怕。
林泽重新紧抓住了购物车的扶手,唇边的笑意艰难僵硬地维持着。
顾钧沉下脸,“不需要,廖远,别做无谓的事。”
“怎么了?我只是来打声招呼而已,你总不至于让我看见你当没看见吧?顾钧,咱们可是四年的大学同窗。”廖远挺受伤地看着顾钧,“算了,你们慢慢逛吧,我走了,哦,林泽,再见,顾钧这人有时候说话挺任性的,你了解他之后就知道了。”
“嗯,再见。”林泽茫然地注视着前方,下意识地回应了句。
顾钧瞪着廖远离去的背影,准确判断出他开始讨厌这个人了,原本想要以同事身份和平相处的宽宏大量看来对方是不需要了,这种蔫坏的伤人不带血的招数大概也只有像他这类人能做出来的。
只是这人究竟在想什么?难道真的觉得非老子不可了?顾钧心情颇为复杂地看了眼沉默下来的林泽,他该怎么解释?告诉林泽,这个人就是嫉妒?可为什么嫉妒?主动坦白廖远是他已分开许久的前任?问题是林泽干嘛要知道你有前任?人家现在又没答应做你的现任……
卧槽!怎么只要碰上和解释有关的事,老子就智商集体下线了,就留下了徒有其表的躯壳?!
林泽不知道顾钧此刻肚子里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这个人出现后,顾钧变得沉默了……心里有些难受,闷闷的不舒服。
我的嫌疑犯_82
“顾钧,还、还买鱼吗?”
“哦,买,前面就是。”还没想好怎么解释的顾钧觉得先有点别的事打岔也是不错的选择。
林泽默默地跟着,他听到了顾钧和店员讨论哪种鱼比较新鲜,清蒸用哪种更合适,但他却失去了所有参与意见的兴致,就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那感觉就和三年前阿峰带着他,他躲在货架角落里一样。
可明明应该是不一样的……自己这是怎么了?
第62章Chapter062
62.一块鱼肉引发的事故
一个没有立场主动交代,一个习惯闷在心里琢磨,这两人居然默契地保持着安静买单、回家、上楼一系列行动,然后顾钧就讪讪地滚进了厨房,气氛挺尴尬,可超市里碰到的那家伙身份实在太那啥了。
一路上顾钧都想找个话题切入,接着顺带便地把那人那事给解释了,可惜超市到小区距离太短,实在不够顾钧从弯弯绕绕的脑回路深处挖出合情合理且自然顺畅的说辞。
其实说到底,就是抹不开这面子,他和廖远之间,他是那个带点儿悲情色彩的角色,,虽然现在弄得好像倒过来的,他成了仗势欺人且貌似移情别恋已站在人类边缘界定线上很快就会被贴上‘禽兽’标签的那个,可他顾钧是谁?是警察,是讲事实求真相的警察,他能昧着良心编瞎话吗?
事实上他不仅能,也很想,就是给他编瞎话的时间不够充分,加之这编瞎话的身份实在太难把握了,于是拖拉到他磨刀霍霍向大扁鱼时,都还没想好怎样既能让林泽不误会又让他不会察觉当年他的挫事。
还真是操蛋!天地良心,当年那点你情我爱最多也就是两人互助打了几次飞机,说出去还真怕人笑话,看似放浪不羁的顾少其实并没有什么酒池肉林声色犬马的香艳经历,这点大概需要归功于他的母亲,成天在他耳朵边念叨千万不能行差踏错让顾家人看笑话,顾钧相当诡异地没有在母亲的唠叨中叛逆,就冲这一点他都是京城贵少圈子里的奇葩了。
遇到廖远时,顾少还是隐藏极深的纯情小处男……呵呵,那业务还不熟,廖远又是个下面的,可等顾钧看过毛片做好准备就想彻底那啥时,人家远走高飞了,徒留下某位还想把第一次弄得正式且浪漫的傻少爷。
就这他还禽兽了?!这上哪说理去?
‘哐叽’一声响,大扁鱼的头给剁了下来,鱼有点大,盘子装不下,只能分尸了。
切葱、切姜,拿起一个小辣椒又放下了,林泽肠胃不好,在鱼身下垫了圈黄瓜片,这是他在网上看来的,说是这样蒸出的鱼既不会鱼皮沾盘子,汤汁也更鲜美。
把鱼放在炉子上开始蒸,顾钧取过一个小锅开始烧水,趁着这功夫他闪到厨房门口往客厅里瞧了眼,林泽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听着电视里的一档搞笑综艺节目,不过林泽脸上没什么笑容,顾钧听了两耳朵,也觉得没什么可笑的,抽身又折回了厨房。
小锅里的水虽还没有烧开但已经很烫了,顾钧关火然后将两个洗好的西红柿丢了进去,一会好将西红柿的皮给剥了,今天做西红柿鸡蛋面和上次不同,上回就是对付,今天可是要好好露一手,那啥,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啧,说的我自己好像不是个男人似的,哎,算了,我先用心换他的胃吧。
一低头,灰太狼倒霉催的脸正对着自己,脑袋顶着一个被平底锅敲出的包,雄性生物生存是真不容易啊。顾钧手脚麻利地捞出西红柿,利落地将皮剥掉,然后上刀切成滚刀块,取过碗潇洒打入三个散养鸡蛋,蛋黄色泽鲜亮完整,点入少许绍兴黄酒,嘭嘭嘭地快速打起了蛋液,一旁的蒸鱼
锅也开始冒出了热气。
厨房里所有的动静都比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来得清晰,林泽两手放在自己的双腿上,手指一松一紧的跟条件反射似的,那人是谁?
回到这个家,对,这个开始顾钧骗他说是‘安全屋’的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他们两人的对话中从屋子变成了家,虽然他两次加起来在这里住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
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林泽思路清晰了,那人和顾钧之间的熟稔感是让他不舒服的原因,顾钧应该许多事都和那人说了,包括他的事。
这就像原本以为两人之间是拥有共同小秘密的,而这种感觉会让人觉得自己才是对方关系紧密的人,结果突然杀出一个人来告诉其中一方,他才是和另一方更亲密更信任的人,这感觉无限接近背叛和抛弃。
顾钧没什么好背叛他的。
林泽的心在思绪中跌宕起伏,体会着没着没落的酸涩,搭配着电视机里笑声和厨房里的热闹,还滋生出了难以言表的孤独和些许没有道理的委屈。
面煮得很成功,根根爽滑劲道,浇上咸鲜适中的西红柿炒鸡蛋,先在油锅里煎过的鸡蛋块已吸饱了西红柿的汁液,咬上一口,香、鲜、咸中略带些微酸,面条在西红柿的汁液中变得更加顺口美味。这段特像舌尖上的中国的解说是顾钧一贯不要脸的自我评价。
顾钧将成功的作品端出来招呼林泽开饭的时候,声音都提高了一个调,他都要被自己的贤惠能干给感动了,两碗面一盘卖相不错的清蒸鱼,换成别人估计早拍照发朋友圈了,然后厚颜无耻地写上‘这是我的第一次下厨哦,居然成功,耶!’以骗取各种类别的围观好友的点赞。
顾钧只有一个工作微信群,平时基本采取不吭声不点赞不刷圈不抢红包四不原则,当然这个群里也没什么人发红包,以前郭局试过发红包,结果半天没人敢点,郭局收到退回的红包也是颇为郁闷,自己还是很亲民的嘛。后来还是顾钧见这老头可怜,悄悄告诉了他原因,那些猴崽子们是怕郭局钓鱼执法,抓上班期间玩手机看微信不认真工作的典型,你不点我不抢的,最后大家就都不好意思领这三瓜两枣的被您惦记上了……从此群里再也没有出现过红色的小信封。
以前的朋友圈自从离京之后他就彻底删除了,眼不见心不烦,剩下几个死党反正也知道怎么找到他。虽然没有圈可发,但顾钧还是拿出手机拍了张,连人带菜一起收藏进了文件夹。
温暖的饭菜香无端地让林泽的鼻尖一酸,他低着头用筷子往嘴里扒拉着面,那人也吃过吧?林泽的筷子一顿,嘴里的面变了滋味,难道自己是在害怕这个?害怕这个人会对别人也这样好甚至更好?!
“别光吃面,来,吃块鱼。”顾钧夹起扁鱼肚子上最嫩且无刺的一块肉放进了林泽的面碗里,“没有刺,放心。”
听到这话林泽整个人却是轻轻一颤,而后冷着声音拒绝道:“我不吃鱼!”
“你尝尝看,这鱼很新鲜不腥气,你总吃素的也不……”
“我说了,我不吃鱼!”林泽不知何故突然发起了脾气,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就要起身走人。
“坐下!”顾钧皱着眉头提高了嗓门,林泽一怔僵在椅子上,“能说说理由吗?我在超市里问过你的,你没有说你不吃鱼。”
我的嫌疑犯_83
“我、我不喜欢吃。”林泽倔强地微抬着头看着顾钧的方向,就像一个和大人闹脾气的孩子。
顾钧虽然已被眼前这人的色相所迷,但毕竟还是个有脾气有原则善于讲道理的社会精英人士,他不会一味地放任他人的坏脾气,他自觉他还不是昏君。
“林泽,难道大人没有教过你要尊重别人的劳动吗?说吧,是什么原因让你要对一条鱼发火?这鱼究竟哪得罪你了?”
“……没……我不是……”林泽被这两个被偷换了主语的问题给绕住了。
“哦,鱼没有得罪你,那应该就是我了?”顾钧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骚包地开出了一朵摇头探脑的花,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林泽是因为在意廖远才这样的?是吃醋吧?肯定是!
“……不、不是……”林泽在胡搅蛮缠这方面向来是丢盔卸甲毫无抵抗的能力。
“我没有和任何不相干的人说过你的事,今天那人就是不相干的人,他叫廖远,是我的大学同学,云城公安局借调的法医,他也参与了舒一龙的案件,他想要知道一些事情并不难。”顾钧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观察着林泽的表情,对面这人从茫然不解到认真听,眉心中间细微的皱痕也表明了他正在思考,“他今天这样做也许是因为他嫉妒你……”
“嫉妒?”林泽猛地张大了速地垂下眼睫,手指在桌面的掩护下紧紧地掐在了大腿上,他刚才心里那样的不舒服难道也是‘嫉妒’吗?
这药下猛了?看到林泽突然的紧张变色,顾钧恨不能穿越回去,用一张膏药将自己这张没耐心瞎试探的嘴给贴上。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死就死了,就算死也宁可在水里渴死,也不在岸上看着大片波光潋滟秀色无边的水渴死,顾钧这种本性##爱好男的同志,若是一贯的心若止水倒也罢了,比如他还没有动歪念时见到林泽最多也就是觉得挺养眼,远观即可,这类看着就涉世未深的小男生他连撩拨的想法都不会有,做人还是需要有底线的。
可一旦动了念头,底线就是个摆设,涉世未深也只能在这些色字当头的男人眼中成了清纯可爱,更何况林泽并不是纯白小羊羔,他是个多面体,简单的生活、沉重的过去、单一的目的、多变的心理,他对人性的善恶有着最不设防的判断,可在面对善意时又会曲折地躲闪试探,他就像是一个没有盔甲的战士虚张声势地举着枪和矛,如果突破他外在坚硬的防线,里面躲藏着的是一只还没有学会自保的幼兽,他的矛盾无处不在,无论是心理的还是外在,正如他那双好看的能让人沉溺其中的眼睛,却无法接受光明。
顾钧突破了防线,于是他沉迷于这样的林泽,他想保护他,更想挖掘他,他想要看清这个人究竟有多少面?而这些面只能如被精心切割过的钻石,所有的熠熠生辉都只能被他所藏。
屁股下的位置决定了你的思想,同样男人的身体界定了他的勇气值!
“他应该是看出了我喜欢你,所以他嫉妒了。”
顾钧浑身乏力,比熬夜抓捕犯人都累,可又如释重负,能掰弯就掰弯,不能再说,说不定林泽本也不是钢铁笔直男。
诡异的静默中,顾钧的大脑却出奇的活跃,简直要能上天了,直接想将主人的肉体给抛下,头脑风暴中玩了一把博弈论。
掰弯和掰不弯,各占百分之五十。嗯,概率不低。
直男和非直男,也各占百分之五十,哎?概率也不低。
如果林泽是直男,那被掰弯的概率就是一半,如果林泽不直,那就百分百!
脑细胞欢快地起舞,压根不顾及正在忐忑中跌宕起伏的心脏承受能力,硬生生地给顾钧来了一场灵与肉体的撕扯对抗,谈个恋爱愣是整出了精神分裂的症状,大概也是顾钧始料未及的。
第63章Chapter063
63.兵荒马乱的告白
林泽懵了,他不明白他只是不想吃鱼,怎么就扯出了‘喜欢和嫉妒’这么严重的事故?
他喜欢我?他干嘛喜欢我?不是,他喜欢我,那个人干嘛要嫉妒?他也喜欢他?也不是,这和我不吃鱼有什么关系?
林泽脑子里来回折腾的问题中竟然都匪夷所思地避开了女性这个角色,他不是应该喜欢她吗?这么标准直接的问题居然没有出现,林泽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七荤八素的情绪搅缠在一起,终于让林泽的脑子被糊住了,从细缝中勉强漏出的理智也只够他维持想要解释某个问题的微弱能力,‘喜欢’在脑海中维持着呼啸折返跑的狂野奔放,而‘不吃鱼’却成了他唯一能拿出来抵挡一二的盾牌。
“我、我被鱼刺卡过,他们也和我说鱼肉没有刺,结果……所以我才不吃鱼的,你……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
“他们为什么骗你?”顾钧诧异地挑了挑眉,没想到林泽听到他‘告白’后(好吧,姑且将刚才那糟糕的博弈看做是告白吧)开口会说这个,但他还是尽量温和平静地接过了话。
林泽眨了眨眼,他这一刻特别想看清顾钧的脸,可惜,他一点儿都分辨不出这个刚才说出‘喜欢’的人脸上是带着怎样的表情来追问他过往的事。
从外公过世后他就慢慢学会了不再向人诉说委屈,因为没有人在乎,你的辛酸和眼泪在别人眼中是无用且廉价的,甚至是能被拿来成为再次伤害的利器,或许这些在那些人的想法中只是玩笑,他们并没有深藏的恶意也没有想要至你于万劫不复的残忍,他们只是生活的太乏味被局限在某个平层,即使再努力也无法冲破那层无形的阶级的隔离,呼吸不到上面或许相对更多滋味的空气,于是他们就只能用身边的能刺激到自我的乐趣去给生活调一下味,却全然不去想这些调味品可能是他人的伤口甚至是生命中不可再承受的重量。
“因为我看不见,他们觉得好玩,”林泽烘热的大脑蓦地就冷静了下来,连带着出口的言语也夹上了冰渣,“无伤大雅的玩笑要不了一个人的命却能取悦许多人,你难道没有玩过吗?”
“我不否认我或许曾经也是那些开玩笑的人,”顾钧从椅子上站起身,缓步走到林泽的身边,“但我从不对我重视的人或事开这种玩笑。”
顾钧的气息太强烈了,林泽不由得再次往椅背上缩了回去,他刚冷静了片刻的大脑再次晕热了起来,“你……”
林泽的嘴唇上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给碰到了,本能地抬手去摸,手却被另一只手给轻轻握住了,“张嘴,我说过这鱼肉中没有刺。”
林泽呆愣着,他这是……难道我吃下这鱼肉对他这么重要?是要我夸他烧的好吃吗?
我的嫌疑犯_84
“试一试,如果还是不喜欢,你可以吐出来,林泽,我不会骗你。”顾钧微微将鱼肉往林泽的唇边推了推,鱼肉还是温热的,鲜咸的滋味顺着唇纹丝丝地渗到了舌尖。
林泽局促地往后仰了仰头,可那贴紧唇边的鱼肉如影随形,微张开嘴,顽强地在筷子上颤抖了半天却没有散碎的鱼肉终于安全地着陆了,并没有品尝出任何滋味,林泽只是机械地将口中的东西给吞了下去。
“好吃吗?”顾钧的声音磁性且低沉,林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屋里的空调似乎自动调高了温度。
“再尝尝?”顾钧征求着林泽的意见,但同时已将鱼肉再次送到了林泽的嘴边,林泽想要开口拒绝,却被未经主人同意就闯进门的鱼肉给堵上了嘴,“别吞,慢慢嚼,我是个做事不太细心的人,但对某些事绝对不会有半分马虎。”
伊妹儿曾经痛斥过顾钧没事不要乱放电,可见此人骨子里闷骚撩拨的因子是极其强大的,面对林泽,他只要伸腿迈过界,那就基本没了刹车,从一个本欲清心寡欲最多和五指姑娘约约会即将奔三的大龄孤男朝着色心难耐欲求不满的渴爱男人狂奔而去。
“以前都是外公帮我挑鱼刺……”林泽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个,他只是觉得这样的气氛太古怪了,他必须得说点什么。
“怎么?我又升级了?”保姆、妈到外公,这三个身份还真是一言难尽啊,顾钧忍不住笑了,带着些许的促狭,林泽听懂了,耳朵尖发烫,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下唇角,而后不知该如何应对地低下头。
刚低到半途的头被这人给拦住了并抬了起来,而后唇上就感觉到有个东西快速地触碰了下,一碰即分,都来不及让林泽尝到滋味。
林泽错愕地张着嘴,他猜到了刚才是什么在碰他,可……这感觉太奇怪了,奇怪到林泽不会思考了,这是什么?好玩吗?另一个玩笑?
“林泽,我喜欢你,你要是再这样的表情,我会忍不住再偷亲你一下的。”顾钧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唇,淡淡的咸味。
林泽的唇柔软微凉,就和他的人一样,清清冷冷的,那感觉就如薄荷糖般,刺激到了顾钧的大脑,也甜到了心里。
他亲我?他是亲了我!
林泽终于抓到了重点,耳尖的红晕和唇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仓促起身的时候狠狠地撞上了身侧的桌角,尖锐的疼痛逼出了泪花,顾钧吓到了,忙伸手去扶,却被林泽猛地推开。
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靠到餐厅的墙壁,林泽才稳住逃离的身形,慌乱无措的他大口地喘息着,就像条离水的鱼,下一刻或许也成了餐桌上的菜肴。
吓到他了……
顾钧慌了,林泽不是他那些皮厚耐操神经大条的同事,更不是精明利已的廖远,他非常聪明也很坚韧,可他同时也是极度敏感的。
“林泽,林泽,放松,放松,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喜欢你,有些控制不住了,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绝不碰你,跟着我深呼吸,对、对,深吸气,然后慢慢吐出来,听话,吸气……”
有谁对人说了喜欢后,紧接的是开一场呼吸引导课的吗?顾钧内心泪牛满面,都无暇顾及方才偷吻成功后身体某个部位的变化了。
林泽并没有害怕,他只是太震惊了,震惊到大脑控制不住身体的动作,大脑还停留在他为什么吻我的层面上,可身体却直接逃离了现场,等靠在已被空调风吹得凉飕飕的墙壁上时,林泽的身体才不情不愿地顾及起了大脑的面子,然而大脑此时……尴尬了,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去解释这么强烈的明显的抗拒反应。
从这一点上来说,林泽和顾钧倒是很合拍,都没精准地掌握住汉语单词‘解释’的要义和用法。
“林泽,感觉好些了吗?”顾钧有些挫败地看着呼吸渐渐正常的林泽,干咳了两声艰难地组织起词汇,“那、那什么,我、我没别的意思……”
林泽倚靠着墙壁静静地冲着他这个方向看着,细白的牙齿轻咬着嘴唇,唇色被咬得嫣红。
“不、不是,我不是……”顾钧恨不能自己是那条被剁了脑袋的大扁鱼,从此装死。
但被刑侦思维浸泡训练过的脑袋还是顽强地坚挺在了顾钧的肩膀上,同时再一次给这位色胆俱在但一时乱了阵脚的主人提供出了另一个博弈结果。
细火慢炖的机会已经没有了,还想赢得美人归,那就只剩下乘胜追击一条道了!此时退缩,前面就等同于耍流氓!
死就死了……顾钧伸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张开口之前他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这应该是他顾钧第一次主动追人,果然追得乱七八糟。
“咳,林泽,我是认真的,如果吓到你了或者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我很抱歉,但喜欢这事我没法控制,但是我还是要道歉,毕竟这是两个人相互的事,我应该更尊重你的,林泽,你能考虑一下吗?我可以等你的答案同时也尊重你的决定。”
林泽安静地听着,微微侧着头,似乎是想要把每个字都听进去然后再查阅一下,他所听到的是不是等待纠错的词汇语句。
餐桌上的灯光是餐厅中最亮的地方,灯光下是两人都还没得及吃完的晚餐,美味的面条和无辜的清蒸鱼,虽然已经不那么热了,但香味依旧在鼻尖坚持不懈地行驶着勾引味蕾的职责,香味中那个男人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专注的表情以及看到成品后喜形于色的得意,都如画片般在林泽眼前排列、旋转,转得让人有些头晕,却又不舍得挥手将这些画面击碎。
“你、你喜欢我什么?”林泽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破碎感。
顾钧静默了数秒,真的只有数秒,可对于这两人来说对时长的感觉天差地别。
林泽的双手下意识地抓身后的墙面。
“我没法说清楚,”就在林泽扣在墙面上的手指尖即将失去血色的时候,顾钧开口了,“喜欢你和喜欢你什么,后面这个问题太难了,我没有办法把你分割开。”
再一次静默,这一次时长的感觉倒过来了,顾钧觉得是不是墙上的钟停了。
“我是个很麻烦的人,”林泽将自己的身体从硬冷的墙壁上剥离,“顾钧,你的手一直都会这么温暖吗?”
顾钧一愣,而后笑了,缓缓地走近林泽慢慢地伸出自己的手,将那只似乎常年只有掌心是热的细瘦的手小心地包裹住,“我会,别的不敢说,做你的暖手炉还是足够的。”
林泽怔忪地感受着两只手不同的温度,慢慢地抬起那只被冷落的手,似乎是想去触碰眼前这个人的脸,他那里的温度也应该是暖热的吧。
顾钧没有动,看着林泽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下,而后垂落了下去,在他自己的腿边悄悄蜷缩起手指,可他并没有把另外一只手抽出。
我的嫌疑犯_85
“林泽,我可以拥抱你吗?”
林泽一怔,而后张大眼睛,嘴唇细微地哆嗦了两下,齿缝中轻轻地漏出了一句话,“顾钧,我是个孤单太久的人……”
林泽的话还没说完,就猛地撞进了他并不陌生的炙热的怀抱,顾钧用力有些猛,林泽的耳朵都被他坚实的胸膛给撞痛了,能听见他的心跳也能听到他从胸腔共鸣出的自信。
“以后你和我就都不孤单了。”
顾钧,我经常觉得自己还在水底,以后,我真的能自由呼吸了吗?
林泽悄悄地将那只微凉的手塞入了两人的身体之间,掌心贴着自己,手背贴着顾钧。
这个小动作让顾钧的心尖上再次被刺了下,低下头在林泽的额头轻轻地印了下,“有我在,别怕。”
或许是太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情了,不带任何情欲的轻轻一吻忽然让林泽心酸成一片,甚至有种想要大哭大叫的冲动,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疲惫地将头靠在了这人的胸口,悄悄地闭上眼睛,任由汹涌的酸涩苦意在心口激荡,却愣是不给它们一丝一毫泄露的可能。
第64章Chapter064
64.自虐不带商量的顾大猫
皮糙肉厚的顾钧能在风口浪尖中谈个恋爱拉个小手亲个小嘴什么的,可身处江州的顾谦可就没这么好命了,凤凰化纤厂的事闹大了。
以前用环境换经济,现在经济好了,可环境却很难再换回来了,但是当初点头答应用自己的家园去换环境的村民们都集体失忆了,他们再也回忆不起当年只想挣钱的迫切心理,他们能想到能在意的就是现在空气不好了,地里种出来的东西味道不对了,他们现在需要说法和解决之道了。
诉求没错,这是在要求基本的生存条件,可当初的错究竟算谁的?却没有人会去思考和辨别,甚至也没有人会去想当初做出决策的人和现在的官员并没有任何关系。
一声不该响起的枪响,将村民和企业的矛盾上升到了暴力执法。
主管经济的顾市长忙得焦头烂额,上面要说明下面要方法平级的等着看笑话,太年轻做事毛躁自恃清高拿国外那套糊弄现在出洋相了吧?官场上就是如此,你好的时候自然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你遇到事的时候能不落井下石的已经算是够意思的了。
顾谦拖着受伤的脚踝连日来都在现场办公,秘书劝他去休息也没用,村民的情绪不安抚下来,被谣传出的暴力执法事件就有可能成真了,他顾谦绝不能在这个时间掉链子,拼了这些年好不容易就快要达到那人的要求了,如果失败,他……顾谦用力按了按跳痛的太阳穴,狠狠地闭了下眼,他没那么好命可以像那个混蛋一样任性妄为。
秘书见劝不动,也只好悄悄地递上了杯热水和两颗退烧药,顾谦接过冲着秘书点了点头,将药给吞了下去,强打起精神继续听事故小组负责人的汇报。
现场是有随行记者的,这次事件的处理态度就是公开、透明及公正,政府欢迎媒体监督。
身穿黑色T恤黑色牛仔裤的凌寒北扛着一台摄像机,一双黑亮锐利的眸子隐藏在镜头后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个清贵儒雅的男人,薄唇边逸出一丝讥讽的冷笑。
哼,可真够弱的。
眼眸悄悄眯起,就像他在丛林中猎取猎物般,只要手指微微一勾,这个令他有些讨厌的男人就会在眼前消失。
似有所感顾谦忽然抬起头,朝着记者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凌寒北微微一怔,忙收敛了攻击性的注视,镜头转向了他处。
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了数下,凌寒北扛着摄影机缓缓往后退了两步,而后快步走向了录制车,转到车身后摸出手机。
“贺哥!”
“他情况怎么样?”
“没多大事,”凌寒北撇了撇嘴,“贺哥,他也太弱了吧,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说重点!”贺天凌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没保护好他,还有脸说人家弱?”
凌寒北暗暗咬了下唇,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委屈道:“事情太突然了,再说我也没法靠他太近,贺哥,这不能怪我……”
“行了,你就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贺天凌停顿了下稍微缓和下了口气,“寒北,辛苦你了,但现在除了你,我也没办法将他的安全交给别人了,别让我失望。”
“明白,贺哥。”凌寒北抬头望顾谦的方向看了看,犹豫了下,“贺哥,我刚才看到他在吃药,好像是发烧生病了……”
“严重吗?怎么回事?生病了怎么还去现场?他……”
“贺哥,应该不严重,如果严重的话,他的秘书早就送他去医院了,您别太担心了。”凌寒北眼神颇为阴郁地再次扫了眼已起身的顾谦,秘书正伸手去搀扶……弱鸡!贺哥就算是断了条腿都不会像他这样狼狈!
顾谦没有拒绝秘书的好心,他的脚踝是还有些疼,但也不至于需要人搀扶,但现在他需要做这场秀,他的虚弱是最好的情绪缓和剂,村民们只是冲动和恼怒,并不是冷血和粗暴,他们看到管事的领导能这样坚持工作,心也是会软的。
加上他也不全是做秀,昨日淋了些雨又在车里吹了冷气着了凉,今天身体确实难受,借着秘书的力站起身的顾谦有那么几秒钟眼前是什么也看不清的,但好在这种状态很快就过去了,外人并没有看出这位年轻的市长除了走路有些不自然外还有什么其他的不适。
曾经有人说过,他顾谦就是人死架子都不肯倒的死要面子的家伙。
我的嫌疑犯_86
头晕眼花中,顾谦很难得地在唇边流出一丝苦笑,如果架子倒了会有人扶,他何必死撑?
秘书在一旁能感觉到市长放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忍不住心中唏嘘,看似人前风光的年轻有为的市长,背后却是连生病都不敢让人察觉的苦主。
伤,可以让人正大光明地看,甚至夸大些都无妨,但病,就不行。
一个是因公受伤,而病就会有许多种说法了,累的?心虚的?受不了压力的?还是装的?顾谦深谙此道,他的秘书也懂,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身边有双眼睛将他们想遮掩的事看得一清二楚,而后告知了远在京城的人。
虽然辛苦,但好在事情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坐进车里的顾谦疲惫地靠在座椅上,这件事肯定是要问责一些人的,但板子不会落到他身上,想来对手也清楚这种历史遗留问题最多就是给他顾谦添乱,并不能真正改变什么,只是这乱会分散顾家的精力,比如这些日子他就无暇去过问云城的事了,希望那个混蛋别再惹出什么事来。
被顾谦惦记的混蛋一点都不想惹事,这几天他真的就想窝在云水观澜和林泽腻歪在一起,呃,只是他单方面的腻,林泽清清冷冷小哥一枚,只是偶尔被这烦人的会叫的顾大猫给腻烦了,就由着他占点小便宜。
被占过小便宜的清冷小哥脸颊微红双唇轻润……看到顾大猫心中真就如住了只上蹿下跳的猫,脑海中被强行归档的各种毛片呼啦一下全都弹了出来,恨不能直接化身为狼将这人给吃了。
当然,这凶猛的念头现在也只能想想,顾钧再怎么想要也知道现在不行,林泽其实并没有完全接受他,或者是说林泽的接受中很可能是带着些许的无奈和妥协。
顾钧很理解,他并没有因为这点而感觉到受伤,如果此刻的林泽是全身心地接受,他顾钧反而会存疑了。
林泽真就如他所说‘是个孤单太久的人’,正是因为这句话中隐含的提醒和小心的示意才让顾钧确信林泽也是认真的。林泽喜欢他但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是对顾钧不公平的,可又无法拒绝生命中弥足珍贵的温暖和真心,于是他只能认命似地让顾钧选择。
这种想要接又怕摔碎的姿态,让顾钧疼惜到了心坎里,林泽就像是一只将柔软腹部主动亮出的小兽,收起了所有的锋芒和尖刺,就等着这个人究竟是给他足够的时间和包容还是再次将他推到黑暗孤冷的世界中去。
从头到尾林泽都没有说过一句哪怕类似甜言蜜语的话,但这句‘我是个孤单太久的人’就足以深深扎进顾钧的心里,深到他想将林泽也藏进心里,从此不再让他受一点辛酸和委屈,让梦魇再也不能去控制他。
如果廖远这两天能在云水观澜做客,他估计想要戳瞎自己的双眼!当初就因为顾钧的张扬高傲才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可现在这个系着围裙舔着一张虽然依旧帅出天际的脸但满脸求表扬的货究竟还是不是‘顾钧’了?
真正陷入恋爱中的人是怎么腻歪都不会觉得过分的,至于什么高冷人设那更是浮云,只要看见想要疼惜的人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邪魅酷帅霸气是能当饭吃还是怎么地?
顾钧难得地反省了下自己,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些对不住廖远,他当年真的不是爱,只是欣赏和一点喜欢吧,如果爱一个人他不会这么冷静理智,尤其是在那件事上,看似尊重其实应该是没有那么渴望。
如今他很明确知道自己非常渴望想要林泽,但他在克制,每天不止两次的冷水澡是最好的证明,男人的身体是最诚实的答案,即使你智商高达两百都没什么鸟用,真管不住那玩意。
顾钧痛并快乐着,尤其是他偶尔发现林泽可以在他怀里睡得比较安稳后,他就自觉自愿并兴高采烈地走上了自虐之路,怀抱心爱之人还得做柳下惠,啧啧啧,那滋味……可是能因安眠的功能死皮赖脸最后名正言顺地睡在同一张床上,哪怕半夜爬起冲冰块澡都乐意。
林泽不是没有感觉的,每次醒来身后除了暖热安心的怀抱外,还有一根不老实的东西顶着他……他只能继续装睡,然后等着这人悄悄起床,再然后听着卫生间里压抑的喘息声和哗哗的水声。
不可能不感动,林泽自己也是男人,哪怕再清冷也是清楚男人生理欲望的强烈,他有时在噩梦中惊醒后也试图尝试用欲望去抵御黑暗中的绝望,但每次发泄之后只会觉得自己更加的卑怜可笑,慢慢地他便有些抗拒触碰那里了,甚至是隐隐的厌恶。
舒宁堂人来人往三教九流的,不是没有人对他动过念头,其中也不乏有认真想要相处的,但他从未动过心,更不会想到将来会有一天和另一个男人共处一室同睡一张床。
顾钧是个奇怪的例外,从第一次见面,他就不讨厌这个人的触碰,虽然他觉得有些慌张和不习惯,但没有厌恶,甚至在这人的手掌离开自己的脚背时,他还隐约地贪恋这人手掌的温度,只是那时他自己也没察觉。
身后的床一沉,带着些许凉意的身体靠了上来,好闻的松木香将林泽微微紧绷的身体给包裹住了,顾钧就和一个大暖宝宝似的,很快被冷水降下的温度又回升了。
颊上落下了一个还带着漱口水清凉的吻,“早上想吃什么?”
头顶上又落下一个吻,顾钧很喜欢这样搂着林泽在他的脸上四处盖章,“我昨晚泡了点豆子,豆花我是做不了,但应该能弄出豆浆来,再给你蒸两个香菇菜心的包子,成吗?”
“顾钧,你这样不会累吗?”林泽没有转身,只是伸手握住了垂在自己身前的手。
“对你好,怎么会累?”顾钧低头吻了吻林泽的唇角,林泽往后躲了一下,低声嘟哝道:
“我还没刷牙。”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我不嫌你……”
“我嫌你!”林泽伸手准确地抵住了还想使坏的嘴,然后掌心就被这个撩人没够的顾钧给舔了一下,湿热柔软的感觉让林泽忙收回了手。
“你……”
有些羞恼的林泽腾地转过身,却没想到顾钧也正俯下身,林泽就好像是主动扎进了顾钧的怀里似的,可恶的是这不要脸的顾大猫冲完澡没有穿衣服,林泽的嘴唇直接贴在了胸口,偏就这么寸,刚好是某人的敏感点上。
顾钧整个人都颤了一下,然后两个人都僵住了。
第65章Chapter065
65.来来来,炖一锅糖水
惊慌尴尬之中林泽想要躲,却被顾钧一把按住了后脑,温柔且用力地固定住了林泽的头,让那一片温软无处可撤。
我的嫌疑犯_87
羞惭中林泽白皙近乎透明的耳尖红了,他有些徒劳地伸手想要推拒但不知是初醒后身体乏力还是这人逐渐升高的体温软化了他的手脚,林泽无力的推挡倒像是某种欲拒还迎。
好不容易被冷水浇老实的某处再次昂扬起来,顾钧用手用力地揉了揉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悠长地叹息了一声,喑哑道:“别动了……再动,我、我可忍不住了……”
怀里的人像是被点了穴,就连呼吸都似乎被停住了,好一会才听见怀里传出一声细细缓缓的换气声,微热的鼻息小心翼翼地在心口的肌肤上滑过,像一根小羽毛的撩拨。
理智很明确地告诉顾钧,这个时候快速放手然后要么去继续浪费冷水要么去磨豆浆,这样柳下惠的人设还能维持住,但身体的本能却让顾大猫下意识地挺了挺身体,某位不听话的小兄弟更加斗志昂扬了,小兄弟自说自话地去找林泽了。
林泽不知所措,他知道那是什么,可他看不见,人在着急或慌张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地想要确认某些东西,林泽平时就是靠摸的……一手炙热!
这个时候要是顾钧还能控制自己,那他真的能上天了。
就在林泽意识到不对想要撒手时,顾大猫秒化成狼,一掌包裹住林泽细长微凉的手,而后低头咬住了林泽的唇,嘶哑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抗拒的性感和祈求,“帮我,林泽,我喜欢你。”
温柔的小心地吻着林泽的额头、眉眼、鼻尖、脸颊、唇角,刻意控制的呼吸就像是最勾人的信号,每一次压抑又隐忍的呼吸都仿佛在告诉林泽,这个男人是真的在乎他,这个男人即使已快要被身体本能逼的发狂但他依然在苦苦克制着,就怕伤害了他。
这个男人的唇舌流连在他的唇边,试探着往里但没有勉强……林泽微张开了唇,唇边的小舌显然被意外到了,而后就如被关在门外很久受了许多委屈的小狗般猛地窜了进去。
林泽努力地张大眼睛,他很想看看这个男人的模样,真的很想,想得他都委屈了,眼睛里酸酸涨涨的可就是冲不破那一层挡在前面的厚纱,着急之下林泽呜咽了声,口中活泼的小舌蓦地停住了,而后犹犹豫豫地从轻咬住的齿缝间抽出,不疼、但莫名的心慌。
“我……”顾钧的话才吐出一个字,就被林泽不管不顾撞上来的唇给堵住了,没轻没重的撞得两人都疼,但两人谁也没有分开。
时间就好像被窗外渐渐升高的太阳无限拉长了,两人鼻息对着鼻息唇齿相连着,谁也不动谁也不敢动。
直到顾钧的手慢慢地松开,被两只手同握着顾小弟的感觉实在那啥,尤其还是自己的手强迫别人的手做五指姑娘。
林泽的手指也悄悄松开了,顾钧暗暗地出了一口气,真说不清心里是尴尬消除后的放松还是期待落空后的失望,但或许今天早晨真的不算太好的开始吧。
“对不起,”林泽忽然耳语般地说了声,他的手重新握住了炙热,“我帮你。”
顾钧慵懒满足地赖在床上搂着林泽,阳光早已登堂入室警告这位不想做昏君的刑警队长该起床了,可被某人彻底无视了。
林泽安静地趴在顾钧的怀里,静静地听着这人强健有力的心跳,胸口是涨得满满的,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让这胀满到有些疼痛的感觉能得到缓解。
细凉的手指悄悄地爬上了顾钧的脸,林泽对顾钧的脑袋并不陌生,可从未像现在这样从眉骨摸到眉梢,再沿着眼角滑回到眼窝,顺着眼窝向下掠过山根到鼻翼再到唇角下颚,一遍遍地描摹,有时很轻柔有时又会不小心地戳到娇弱的眼睛,每到此刻林泽的手指都会惊慌颤抖,而顾钧则会牵过他紧张的手指放在唇边亲吻一下然后再将他的手放回到自己的眼睛上。
也不知道描摹了多少次,最后林泽的手停在了顾钧的眼睛上,带着薄茧的手指在眉骨上来回地摩挲着,直到手指累了,微微蜷缩在毛茸茸的眉峰上。
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眼窝中滚落,一颗、两颗、三颗……都隐没在了衣物和床单上。
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在努力地开合着,可惜蝴蝶的翅膀怎么也带不起风,他的眼前还是灰朦一片。
顾钧的心被狠狠地戳到了,用力将林泽嵌入怀里,带着虔诚和疼惜吻上了他的头顶心,低声道:“林泽,别怕,无论如何我都在,别怕,你的眼睛会治好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顾钧,我现在后悔了。”林泽将手从顾钧的脸上拿开,身体也想往后退,可是顾钧没让,手臂微微用力将他固定在原来的位置上。
“后悔当初不该接近我?还是后悔喜欢上了我?林泽,你以为我现在还能当一个旁观者吗?”顾钧轻轻拍了拍林泽的背,像哄孩子般的低语道:“其实我也不懂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但这不用学,你在我身边,我就懂了。你笑了我会感到开心,你流泪了我也会心疼,我不帮你擦去眼泪是因为我相信我爱的林泽足够坚强,他只是压抑太久了,他需要宣泄一下,然后再次勇敢地去面对这个对他不算友善的世界,可是林泽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就是从此有我陪着你去面对这个有些糟糕的世界。”
林泽静静地躺在那,眼角的泪光在阳光下闪耀,犹如宝石的光华流动进了双眸,他的嘴角缓缓地向下凹陷出一个小小的窝,而后眨了眨眼用脚趾轻轻地蹭了蹭顾钧的小腿,“我饿了。”
顾钧一愣,而后乐了,伸手揉了揉林泽的脑袋,林泽的几根头发翘了起来,在顾钧眼中这家伙更加呆萌可爱了,“你可真是我的宝贝啊,乖,你起床洗漱,我去准备早餐。”
说着顾钧又快速地吻了下林泽,而后翻身下床,顺手将林泽的拖鞋在床脚摆好才走出卧室。很快,厨房那里就传来了豆浆机的声音,有点吵但很热闹满足。
林泽没有马上起床,而是将头深深地埋进了枕头,他心里有些乱。
枕头上都是那人的气味,更加乱了。
坐起身,双腿垂下床边,脚趾就触碰到了自己的拖鞋……林泽抿了抿唇角,眉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悄悄地皱了起来,也不知是怪自己莫名的心乱还是怨这个人的细心,细心到有些令他承受不住了。
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味道,气味有点冲但也诡异地想让人深呼吸,林泽蓦地脸一热,忙放下自己的手,穿上鞋起身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的东西摆放的很整齐,洗手台上左边是顾钧的,右边是林泽的,就连毛巾也是分隔放的,毛巾架有两根横杆,外面的是林泽的,里面的是顾钧的,很少有人会在洗手间里铺地毯,可顾钧却在主卧的卫生间里铺上了一块厚厚的吸水性非常强的地毯,这样就不用担心被水渍滑倒,就算是不小心摔倒了,也不会直接磕在坚硬的地砖上,只是这地毯需要隔三差五的更换晾晒。
林泽喜欢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脚趾蜷缩在厚厚软软的毛里面,特别的踏实和放松,他没有告诉顾钧这是他小时候的习惯,小时候他就喜欢光着脚直接踩在地毯上,当然那时的地毯只是客厅中有铺着的,并没有浪费到卫生间里。
卫生间里的地毯是他这次再回云水观澜的第二天铺上的,第一次踩上去的林泽悄悄地脱了脚下的鞋,手扶着洗漱台在地毯上来回走动着,他看不到镜子里的自己,可他脸上忽而有些伤感又忽而有些雀跃欢喜的神情却尽入顾钧的眼里。
原本打算一周换洗一次的地毯就变成了两天一换。
顾少的奢靡作风终于找到了重新出山的理由,男人赚来的钱不就是为了疼媳妇折腾的吗?!
等林泽洗漱完,早餐也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豆浆里放了少许的砂糖,甜度刚好能遮盖住豆浆本身的生涩味,香菇菜包小巧精致大概也就手掌心那么大,林泽的胃口时好时坏,但就算是好的时候食量也不大,这和他长年不按时吃饭有关。
桌上还多了一份计划外的煎蛋,双面煎,蛋白有些微微的焦黄而蛋黄还在将凝未凝的状态,煎蛋上已经滴上了几滴调味的酱油。
我的嫌疑犯_88
“尝尝这煎蛋,如果吃不下了就给我。”顾钧将装煎蛋的盘子往林泽那里推了推,“试试我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林泽放下豆浆杯,浅浅地笑了笑,然后摸索着握着盘子边将煎蛋给全吃了,“嗯,味道很好,明早还想吃这个。”
顾钧瞧着林泽乖巧的模样,忍不住又想伸手去摸他的头,但一想起自己的手刚才又是摸过油壶又是握锅铲端盘子的,终于没忍心祸害林泽的脑袋。
多吃了个煎蛋,林泽的豆浆就喝得有些慢,顾钧也就陪着他刻意地放慢了自己进食的速度,餐厅连着客厅都是采光极好的,隔着玻璃洒进来的阳光在冷气的调和下已没有了惹人心烦的燥热,只留下明亮绚烂的光。
林泽只需要微微偏头,就能顺着光源找到自己的所处的位置,这点让他很舒服,对面传过来的咀嚼的声音也让他很自在,微甜的豆浆顺着喉咙滑入胃中,暖的不仅是胃还有心,这个人体贴地想要让自己多吃些东西的心思更是如这美好阳光下闪烁的光粒一点一点地照亮着内心的角角落落。
“那个……你为什么会来云城?”林泽掩饰性地喝了口豆浆,他差点脱口而出想问的是‘那个人’。
顾钧挑了挑眉,略古怪地看着自以为掩饰的不错的林泽,狡猾的顾(刑侦)猫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看来他是真的吃醋了!廖远,就冲这,老子不仅不计较当年了,老子还得感谢你的出现了。
“要听吗?我的故事?”
林泽愣了下,而后点了点头,“嗯,你讲我就听。”
“不过我们得事先说好,听完故事你可不能生气,我的过去挺混蛋的,但我不想骗你。”顾钧忽然变得严肃的语气让林泽有些不安,迟疑了下后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他想了解他,包括他的过去。
“我家情况有点复杂,不是因为亲属多而关系复杂,而是因为所谓的一些地位,顾家在京城算是有些名气,而我是顾家不受欢迎的存在,”说到这顾钧自嘲地笑了笑,“我父亲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两个老婆生的,我是老二,当初我父亲想让我和母亲回顾家,老大不同意,结果我和母亲在外面单住了十年,直到顾家最重视的继承人出国留学,我和母亲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做顾家人,其实我一点都不在乎能不能做顾家人,至于顾家的未来我也压根没兴趣参与,留在顾家也只是因为我母亲,她希望能靠着我这个儿子在那个家里占据一席之地,可她完全不明白她这个儿子最讨厌的就是顾家,是不是挺像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的?”
“所以你离开了?”林泽专注地看着顾钧的方向,顾钧略感紧张地吞咽了下,但还是开口继续道:
“没有,我那时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反而处处想让人觉得我是个听话的好儿子,虽然心里对顾家人没有任何好感,但表面上我是个循规蹈矩的没有长歪的好学生,读书成绩不错也没有和那些官二代富二代混子一起乱来,现在回头想想大概是因为不服气吧,想和那个活在传说里的老大比拼一下,挺傻的,其实不论我再怎么优秀都是后来者。”
“后来呢?”
“后来?”顾钧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后来我报考了公安大学,人人称我‘顾大少’,呵呵,那时真的是张狂,结果遇上了廖远……”
“他……超市里的那个人?”林泽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杯子,顾钧伸手覆在了上面,手指轻轻地来回搓动着林泽的手背。
“嗯,他是我的同届,也同寝室,他成绩也很好,开始我们俩都暗自较劲,后来有次对抗赛,他和我都打入了决赛,这让我觉得很意外,因为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文弱书生。”
“然后呢?”林泽的手指痉挛似地扣着杯子的边缘,顾钧小心地将他的手指从玻璃杯上解救下来,而后和他手指相扣在一起,林泽想抽回,顾钧没松手。
“然后我们从相互较劲变成了惺惺相惜,他说他喜欢我……”
林泽的手猛地一颤,用力往回抽,顾钧却也加力扣紧,“林泽,听我说完,我不想隐瞒你我的过去,你如果真的要生气也请听我说完好吗?”
林泽动了动嘴唇,无声,他可以后悔吗?这么美好的早晨,他干嘛要问这些?他的过去原本就不属于他,他有什么立场生气?可他还是失态了。
“我那时身边有哄着我、恭维我、利用我还有表面和善背地里憎恨我的,唯独没有人说过‘喜欢我’,我承认那时我也被他吸引了,为此我还和顾家摊牌了,当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爷们了,终于做了件能让自己痛快也让顾家不爽的事,可结果却是我成了傻子,他害怕了退缩了,让我成为了一个独自举着长矛和风车战斗的笑话……”
“那、那你们……”
“我们只是年少轻狂的放纵,可那时的我怨恨全世界,以为那样的怨恨是和爱有关,其实不是,它只是和我的不甘心有关,我在恼怒中和顾家闹翻了,伤了父亲的面子也伤了母亲的心,跑到了云城,愚蠢地以为这样的自我放逐是某种纪念的仪式,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我和他只是一场连镜花水月都算不上的缘分,那时的我恰好活得空虚,而他也正好需要我这根羽毛让他更加光彩。分开后,我怨过他恨过他,可唯独没有思念过他,可是林泽,你现在就坐在我面前,我却觉得我在思念你,虽然我说的是和他的那些过去,可我脑子里想的却都是你,我想这才是真正的喜欢和爱吧?”
“你……”林泽心跳乱了,这人、这人怎么、怎么能……“你常说这些吧?”
“林泽,你吃醋了。”
“……我没有。”
“你是我第一个主动追求的人,也是唯一的一个。”
“……鬼才信。”
“林泽,我今年二十八岁了,我的过去不可能是一张白纸,但也没有被涂抹成很糟糕的作品,我的过去已不可能只属于你,可我能保证的是我的未来是你的。我不是个容易动心的人,一旦真的动心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第66章Chapter066
66.柳暗花明?
云城公安局突然接到了舒一龙遗孀的报案,舒太太在整理她丈夫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本日记本,里面零零碎碎地记录了许多事,时间跨度长达二十年,一直从他还在做保健师开始到案发前,就像是一本事件记录册。
而最新的记录就和两个人有关,一个就是受害人吴芳,另一个却是舒宁堂的保健师刘大洪,出事后已跳槽去了别家店,舒一龙的记录中提到刘大洪勒索过他,还私吞过客人开卡的钱,他动了想让吴芳彻底消失的念头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不想再被刘大洪勒索。
陪同舒太太来报案的是已经从国外赶回来的大儿子舒念,是个二十出头文质彬彬但表情冷漠的男孩,他从头到尾都是一种敌视的态度保持着沉默,除了一开始进来后问了一句“谁是顾钧?”后得到他不在这里的答案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如同一个不得不来的旁观者看着自己的母亲和这些穿着制服的人交谈。
我的嫌疑犯_89
是伊妹儿接待了舒太太,从办案以来大家对这个舒太太还是比较同情和理解的,而且作为案犯家属总体来说舒太太还是理智地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并没有过多地干扰过警察办案,如今这个女人带着丈夫的遗物试图通过这样的记录能为死去的丈夫寻找哪怕一星半点的情有可原,估计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膝下一双刚刚成年未久的儿女。
可怜天下父母心,身为父母如果有可能也许是宁愿死也是不愿意让儿女去承受这些的,但舒一龙不仅是她的丈夫,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她通知了大儿子舒念,然后两人决定暂时瞒着家中的小公主舒婷,从小被父亲捧在掌心中的舒婷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的。
张涛倒了杯温水递给了始终站在屋角靠门边的舒念,他似乎一点都不想和这里的任何东西任何人有任何接触,而且有种一旦有可能就会第一时间逃离这里,他浑身上下都紧绷着抗拒着故作满不在乎着,可紧咬的下颌和微红的眼眶都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愤怒和伤痛。
和吴俊峰不同,张涛有点同情眼前这个叫舒念的男孩,一直骄傲的无忧无虑地活着,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你的父亲是个杀人犯,而他原本是可以躲在国外逃避的,但他没有,即使内心再抗拒再纠结他还是回来陪伴了自己的母亲,同时还努力地去保护妹妹。
舒念冷眼看着这个试图和他套近乎的小警察,抿着嘴摇了摇头,然后又将视线盯在了母亲的背上,这个房间中也只有母亲的身影是能让他的目光不用难堪地闪躲,即使母亲已经消瘦了一大圈,可还是他能在这里寻找到的最安全的停靠点。
这种事,无能为力。
张涛也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他张了张嘴,但也没说出什么来,节哀顺变好像不太合适,配合调查应该更招人厌。
将一杯温水放在离这个男孩不远处的桌上,张涛犹豫了下,他还是觉得他应该和这个男孩说些什么,他不希望这个男孩今天强装出的冷漠从此就固定在他的身上。
“血缘给了我们很多东西,但是血缘关系中我们仍是独立完整的,没有人能因另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来定义另一个完整独立的人。”
张涛的声音放得很低,只有站在身边的舒念可以听见。
“即使我憎恨那个受害者?”就在张涛转身时,一直沉默的舒念忽然开口了,“这样算不算强大的基因遗传?”
张涛脚步一顿,而后转过身,男孩正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瞪着他,嘴角刻意地挑起不屑讥讽的冷笑,“换做你,你会同情那个受害者还是怨恨自己的父亲?”
“我无法回答。”
“哼……”男孩的冷嗤声还未落地,张涛就接着往下说道:
“学长曾经和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哪怕是经历了极其相似的事情,一个人的感受也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不会要求你同情受害者,至于你是否怨恨你的父亲,也不是我能给出意见的。”
“那你到底能做什么?你们的无能还真是……”
“如果我们真的无能,你和你的母亲今天也就不会在这了,”张涛交叉着双手抱在胸前盯着眼前这个不断刻意挑衅的男孩,“犯罪就是犯罪,但并不能抹杀他整个人生,舒念,如果你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那或许你父亲造成的悲剧就不仅仅是一个了。”
舒念沉默了,他的目光在母亲和眼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警察身上来回游移着,终于微垂下头,脚尖不自在地在地面上碾着,“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涛略停顿了下,说道:“她是个想要努力寻求新生活的可怜人,没有血缘关系的家庭给她的只是冷漠,于是她慌不择路地扑向了她以为的温暖和关爱,结果却成了累赘。她也有错,但仅仅是错而已。我想她也并不需要毫无意义的同情,她想要的只是改变自己的权利,只是她没有想到她的权利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说完张涛离开了,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其实挺多余的,在一些人眼中甚至是可笑的,简直是幼稚的同情心泛滥,可他还是希望自己说的一些话做的一些努力能稍微地哪怕只有一点点地影响到这个男孩,或许再过几年他张涛也会对着卷宗里的案件无动于衷,看着情绪激动的家属们会觉得烦躁或者无感,但现在,他还做不到。
人,总是要对这个世界抱有希望和热度的,哪怕这个世界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美好。
伊妹儿一边记录这舒太太讲述的情况,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张涛从自己身边走过,这只小菜鸟穿的还是他那双半新不旧的匡威限量版的板鞋。
古怪的是今天这双板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显得特别地响和有力。
有了这本日记本,原本杂乱无章的线索立即就有了引线,日记本里的内容很多连刘子跃都是没有听说过的,二十年前他还是个刚毕业的小实习警。
日记本很快就摆在了郭局的办公桌上,连局里的谭书记都被惊动了,两位云城公安局的当家人关起门来抽了一下午的烟,最终得出结论:该来的就得扛!十五年前那口窝囊气这次要是吐不出去,他们也好卷铺盖回家了。
谭书记讨论结束时撂下一句话:“这事,刘子跃顶不住。”
郭局看着这个和他搭档多年的老伙计,半玩笑半认真道:“你个老狐狸,就容不得我手下藏个能耐人?”
“能耐?他顾钧是长了三头六臂?他最大的能耐就是顾家给他的底气,人在有退路的时候才敢往前冲,你像护小鸡崽似的护着,难道不是等着让他彻底扑腾一回吗?”
“……老东西。”
“没记错,你比我还大一岁,”谭书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多年战友,“老郭,山雨欲来风满楼,只是我没有想到这场风雨还真被我们给等到了。”
“怎么?你怕了?”
“我怕什么?可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郭局重重地合上日记本,“就算我扒了这身警服,我还是个公民。”
“行!老郭,有你这态度,我就放心了,明天我去省里找厅长先做下汇报,在没有核实日记本里的情况前,必须保密并缩小扩散范围,这点要是刘子跃办不好,直接让他滚回派出所扫街去。”
“我可记得他是你带上来的人啊,”郭局颇有些得意地看着谭书记,“当初你还为他当队长的事和我争过……”
“行了,行了,就这点破芝麻烂谷子的事你倒腾来倒腾去的没完了,”谭书记不待见地打断了郭局的显摆,“你以为顾钧就好了,身上毛病只多不少,做事不守规矩也就算了,还、还整出那么个、那么个新闻来……你很有面子?”
“一个未婚一个未娶,不符合常理但又没违法,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呵,你倒是开放,哎?我说老家伙,难怪局里三番五次地说要让那小子写思想报告准备让他入党,你都打太极给糊弄过去了,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我的嫌疑犯_90
“哪里来的那么多预谋?人家不想,难道你还强按着不成?现在不是挺好?否则你这个做书记的才搓火吧?”
“行了,你就护着吧,这事我也不管了,只要他能把案子办好了,管他是娶是嫁呢,反正我也不是他老丈人。”
郭局乐了,“你就一女儿,应该是没机会和顾家做亲家了,现在赶紧生个儿子估计也赶不上趟了。”
“滚你的,你倒是有儿子,怎么?准备给顾家当‘儿媳妇’?”
“打不死他!”郭局愤而拍案,“赶紧滚,别在这耽误我时间。”
谭书记得意一笑,扬长而去,老东西,你家比我危险,还在我这里嘚瑟,堵不死你!
听到谭书记的脚步声慢慢消失,郭局的手轻轻敲着办公桌,口中哼着听不出调的曲子,哪里还有半分方才要为儿子安危冲冠一怒的神情?!
这老家伙能对顾钧这混小子的花边新闻睁一眼闭一眼了,那这混小子回局里的事也就顺当了,只要这小子不再做太出圈的事就行,业务自己抓,精神文明书记管,主管都不管了,下面的人再反对就是和书记过不去。
好厚实的一块盾牌啊……就冲老子这么费心,你这混小子就该好好给老子查案卖命,否则把你拆成桌子腿给老子垫办公桌!
郭局想到那场面,不由得冷森森地笑了,差点把敲门而入的刘子跃给吓一跟头。
正在家里和郑斌聊Q的顾钧忽然连打了几个喷嚏,手一抖点出数个对话抖动出去。
文武双全:……
文武双全:大白天的,就浪上了?Σ(⊙▽⊙”
文武双全:哥哥我……爱的是妹子……
谦你大爷:……滚!就你那磕碜样,呵呵……
文武双全:呵呵你大爷的!老子我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谦你大爷:被台风吹成半截的树……说正事,上次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文武双全:哪件?你事太多。
谦你大爷:眼睛!
文武双全:你来真的???!!!
谦你大爷:我什么时候来过假的?
文武双全:哎,不是,那廖远……哎,你可别怪哥哥我八卦,我瞧着廖远最近情绪可不对啊,整一个小白菜啊叶儿黄啊……你那什么……喜新厌旧了?
谦你大爷:你少八卦,可能还能再长两公分。
文武双全:钧子,你真和他?想好了?
谦你大爷:我喜欢他,就这么简单,你要是看不惯,就当咱俩不认识。
文武双全:特么的你果然是个喜新厌旧的家伙!老子认识你多少年了,你个见色忘友的东西!
谦你大爷:……
文武双全:你想好就行,我看那林泽也不是个普通人,老子也没打算祝福你,无从下嘴。
谦你大爷:不添乱就行。
文武双全:医生有,在省城,是省城第一人民医院眼科第一把刀,我和他说过了,他说得仔细检查后他才能判断这究竟是创伤后遗症还是其他原因引起的,林泽维持这种状态这么多年比较特殊,照理来说要么早就失去光感了,要么就恢复视力了,我没有和他说过他的特异功能,你可以自己把握要不要说,如果需要我和他联系下,你们直接去找他。
谦你大爷:行,你发我手机上
谦你大爷:谢了
文武双全:……这么诚恳的谢,看来你是来真的了⊙▽⊙
谦你大爷:……
也不知郭局和刘子跃说了些啥,总之刘子跃走出局长办公室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究竟是哪不对劲自己也想不明白!
案子有了重大的进展了,应该是好事吧?可为什么从郭局的口中说出来这案子简直就是个坑人不带埋的祸害?
语重心长之下,刘子跃都感动到要湿了眼眶了,差点就要忏悔前几日自己内心龌龊的阴暗的小肚鸡肠地对领导偏心的揣度,局长和书记都还是关心他爱护他的,他们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他背太大的压力,他的工作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可不能因为你能力强就替别人背锅不是?谁的锅就让谁来背,否则就是对你的不公平……刘子跃云里雾里地脚踩祥云地游荡出办公室。
回首,局长办公室的大门还向他敞开着,一如郭局宽广的胸襟。
我的嫌疑犯_91
可这事?这事咋就这么让人心里没底呢?刘子跃的脑子感觉不够用了,他这算是甩锅了?还是从来就只有他这口用于过渡炖一锅糊涂汤的锅?
接到郭局的电话,顾钧还想拿捏矫情一会,结果差点被老头的高分贝给震聋了。
想来老头在打这个电话前先服用了理气顺心的大补丸,否则真有可能被这混小子给气短寿了。
电话里郭局并没有说日记本的事,就说案子有了新进展,局里已一致同意让他回去继续接手,但有些事必须低调处理。
敲锣听音,顾钧回头看了眼正坐在沙发上擦拭银针的林泽,微微压低了嗓音道:“我尽量。”
电话那头停顿了下,“顾钧,有些情况你必须了解,尽快来局里报到。”
顾钧的心莫名地紧缩了一下,郭局很少把他的名字叫的这么严肃。
似有所感,林泽停下了手中擦拭的动作,抬起头找到声音的方向,静静地等着。
悄悄地紧了紧握着手机的手,顾钧故意将声音放松道:“哎,看来你男朋友是真招人喜欢啊,局里居然一天都离不开我,有没有抢到宝的感觉?”
“男朋友?”林泽慢慢捻动手中的银针,“你是谁的男朋友?”
“嘿嘿,你是我的男朋友,”顾钧略怵地看着闪着寒光的银针,摇头轻啧道:“宝贝,今天就别扎了吧?”
“你腿不想好了?”林泽的眉心有些不满地皱了起来。
顾钧一龇牙,俯身掐了掐自己倒霉的腿,这两天都快被扎成刺猬腿了,那酸爽……现在顾钧才知道在舒宁堂时候,林泽压根没认真给他扎,照林泽的说法就是你这个打一天鱼就晒十来天网的,认真了就是浪费,那时扎两针让你有个心理安慰就行了。
顾钧竟然无言反驳,当然了,以他这种求生欲极强的人来说媳妇儿肯定说啥都对。
“嘿嘿,我这不是怕累坏你吗?每次扎针完了,你都一头的汗,心疼……”
“顾钧,别骗我,也别瞒我,”林泽忽然抬头定定地看向顾钧,“如果涉及保密,你就告诉我这是不能说的,也比你故意拿话来哄我好,我看不见,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去想,这不受我控制,这点我很抱歉。”
“局里让我回去继续接手案子,”顾钧走到林泽身边坐下,伸手将他手中的银针拿下,然后握着他的手道:“具体情况我现在也不知道,但应该是有新线索了,林泽,我答应过你不会骗你,能说的我肯定会告诉你,我刚才之所以有犹豫,是在想你的事。”
“我的事?”
“是,”顾钧抬手摸了摸林泽的脑袋,而后将他拥入怀里,“你的身份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郭局,所以他也不知道你的安全可能会有问题,但我现在没有把握,当年这案子他们或多或少都可能牵扯其中,云城这里我能彻底信任的人只有一个,但他也是当年参与过这个案子的……”
“是那位张所长吗?”林泽任由顾钧搂着他,低声地接了一句,顾钧意外地伸手抬起林泽的下巴,问道:
“你怎么知道?”
“那天你留在我那里的饺子很好吃,有家的味道,他们应该很疼你。”
顾钧一恍神,想起那天老所长确实当着林泽的面说过请他去家里吃饺子,顾钧失笑了,低头狠狠地吻了一下林泽,而后抱着他低语道:“你、你可真是……我现在相信你说过你想做警察可能是真的了。”
“我说过很多真话,是你们不信,”林泽靠在顾钧的怀里,悄悄地垂下了眼睫,一丝落寞神情爬上了他微微用力的嘴角。
他终究还是成了顾钧的累赘。
第67章Chapter067
67.疑窦再生
开车前往局里的路上,顾钧设想了许多途径,比如将林泽交托给师母照顾,可突然这样做反而更引人注意,或者就将林泽送回京城拜托给死党,但一来未必能瞒住顾家,要是再来一次当年类似廖远的事,林泽可不是廖远,二来林泽也未必愿意。
今天出门不适合带着林泽一起,顾钧出门前再三检查了门窗,并跟个教导主任似的不断碎碎念,任何人敲门或者说送外卖、快递的都不要开门,哪怕是物业来了也别搭理。
烦到最后都逼得林泽说要不你把我塞后备箱里带到局里得了,反正也憋不死我,顾钧才踩住了碎碎念的刹车,自觉自己也确实神经紧张的有点过头了。
也真是奇怪了,自己办案追捕犯人时,动刀动枪的都有,就拿自己这条腿来说当时看着那块大石头自己也没带犹豫的,伤了就伤了,虽然事后可能后悔那么一下下,但真没觉得自己身上留个疤出点血是啥大事,但一想到林泽要是伤了碰了,就心慌的不行。
看来得找个时间去看看医生了,开点药,否则眼看着自己就要变得神叨叨的了,身边也没什么亲近人可以交流下恋爱中的男人都能变成啥熊样?尤其对象也是个男的。
但一切有的没的胡思乱想和各种预案等到了郭局办公室,看到那本日记本后都变成了大风中的落叶,被刮的毫无章法最后不知所踪。
舒一龙早就知道林泽的身份,他曾经见过幼年时的小林泽,也和林泽的父亲相识,有几次他去领导家做保健时还是林泽的父亲来接的,有时也会顺便送他回家,他尊称对方一声‘云哥’。
云哥和林姐走的太突然也蹊跷,我知道他不爱喝酒。
我的嫌疑犯_92
今天看到他,吓了一跳,但我还是认出他了,小孩长大了,真可惜,眼睛瞎了。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收下了他,云哥当年对我不错,也算是我回报一二吧。
这两段简短的记录将十年的时光都压缩进了已泛黄的纸张中,绝大多数人看到这样的记录,也只会了解到有人不爱喝酒还有一个孩子眼睛看不见了,至于这十年时光中究竟有多少日日夜夜都无法消除的记忆和惊痛被压缩在了里面,而当事人又是如何走过这十年岁月最终成为了他人眼中的‘真可惜’?
顾钧看过无数卷宗,比这惊心动魄曲折离奇的多了去了,可他看到这两句话时翻页的手还是细微的颤抖了下,虽然很快就控制住了,但那种颤栗还是传递到了心里。
在郭局严肃的注视下,顾钧还是分出了一丝心神,他如果能再早些遇到林泽就好了,如果四年前他刚到云城的时候就遇上他,那时还不满二十的林泽是不是能少许多的跌跌撞撞和梦魇?
蓦地,像是有什么东西捶打了顾钧的脑袋,他猛然瞪住了日记本中的这两行不用看也能背出的字,一阵不安翻涌而起,搅得他竟然有些失态地茫然地对上了郭局的目光。
舒一龙早就知道林泽的身份,那林泽呢?林泽就是因为记得舒一龙是秦家的保健师才去的舒宁堂,可他知不知道他一开始就被舒一龙认出了?如果舒一龙和当年秦家的案子有关,那他的收留……?
还有一种想法顾钧不敢让它冒出头,可对面可恶的老头却明显属于情商欠费的,尤其是在面对他时常想一个如来掌拍下去得了的下属面前时,老头更加不屑迂回婉转。
“说说你那位小朋友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顾钧继续茫然着,简直是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神情看着老头,老头差点被这‘无辜’给呛到。
“装也没用!”郭局一针见血,“先说说你和他究竟是不是、咳咳、是不是那种关系吧?”
“这和案子有关系吗?”顾钧缓缓地合上日记本,手按在本子上没有松开。
郭局瞧了,气乐了,“怎么?你这混小子是打算和我较劲了?什么叫‘有关系吗?’如果这个林泽是案件事主,而你、你那啥……哎,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小子怎么就这么混?!你说,你是个什么身份?!”
“警察,”顾钧忽然有点同情对面这个始终不好意思说破的老头,同时也挺感激老头这种包容的,“郭局,我在认识林泽之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依然是什么身份,您可以质疑他接近我的动机,但我、坦然接受。”
郭局愣了愣,伸手点了点,却也不知该劝还是训,最后化作一声叹息,“真是搞不懂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了……说说吧,你究竟知道多少?当初为什么不汇报?”
顾钧的双手在大腿上握了握拳,大脑犹如一块技术最新容量最大的芯片快速处理着纷乱的信息,而后从千头万绪中找出引线慢慢吐出,“林泽一直认为他的父母并不是死于意外,但没有证据,他凭着有限的记忆想要寻找真相,舒宁堂是他认为唯一可以打听消息的地方,目前我不清楚他是否知道舒一龙知道他的身份。十五年前已盖棺定论的一桩醉酒驾驶事故,在没有新的证据之前,我不认为有上报的必要,但是现在证据出现了。”
“这份东西,尚不足以成为证据,舒一龙死了,没人能证明这日记本的真实性,也可能是他人伪造的,也可能舒一龙就没有说真话。”郭局毫不留情地指出了这日记本等同于鸡肋的性质。
顾钧沉稳地看着老头,这瞬间郭局忽然觉得眼前这混蛋完全没有了混蛋的气质,稳重的让他有点适应不能了。
“郭局,就算它们不具备证据的价值,但它们也是线索,”说到这顾钧突然冲着老头眨了眨眼,“如果不是这样,您会这么急叫我回来?”
刚才是谁觉得这家伙稳重的?!该去看眼科了!郭局内心狠狠地鄙视了一把自己,这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混账玩意。
“少嬉皮笑脸的,这事必须慎重,我和书记考虑再三,才决定让你回来接手,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太多,包括我和书记都也算是参与过,让你来,你应该清楚是为什么,如果不清楚,现在就还是给我从哪来滚回哪去!”
“我在云城没有根基,也没有利益关系,就算是最后被人一撸到底了,我也能滚回京城去做顾家人,不管我愿不愿意,在云城我拼得起,郭局,是这意思吧?”顾钧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忽然玩笑似地说道:“郭局,当年您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招的我吧?”
一句玩笑却让郭局沉默了,顾钧意外了。
“我总想就算有些事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但起码在将来要给云城留几个不被老百姓戳脊梁骨的警察。”
欢迎顾队回归的仪式是在几分尴尬又不失热闹的气氛中草草完成的,尤其是当刘子跃和顾钧握手时,整个办公室里都洋溢着某种你看我我看你可其实是我真的没地方可看了你懂的……心照不宣,唯有张涛小童鞋很耿直地站在一角暗暗握拳加油打气,被敦厚的大李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身后。
小屁孩,没个眼力见,也不怕将来真穿了童鞋。
大李和余一非算是老人了,不像张涛和伊妹儿那样看事比较单一,他们和刘子跃关系也不错,毕竟相处多年了,但私下里也不得不承认跟着这个年轻他不少的顾钧做事更痛快,别看顾钧平日里看起来不着四六的,但他其实真心是为弟兄们考虑,常有人看不惯顾钧总是在领导面前叫唤,但他没有一次是为自己的利益去争的。这点和刘副队就不同了,刘副队不是不好,但太讲究个人在政治上的进步和表现了,往好了说是自我要求严格,可另一方面就是人情比较淡漠。
刘子跃当初没有当上刑警队长,他们也替他惋惜过,毕竟顾钧太年轻了,二十四岁空降到云城,在基层没有呆多久就火箭速度提拔到市局,当然他那张过硬的文凭和多次技能比赛奖项也占了很大的比重,但一个还未满二十七岁就当了刑警队长,即使是云城这种二线不足三线有余的城市中也算是罕见了。
很多人都认为当年刘子跃就是输在顾钧那一腿上了,如果是刘子跃抓住了那犯人,刑警队长肯定没跑了,但被顾钧抢了先。
顾钧对这种传言从来只是一笑置之,但当年参与的大李和余一非却是清楚实际情况的,行动是刘副队指挥的,那时顾钧也只是个副队,资历和威望都在刘子跃之下,当时的刑警队长因多年压力和劳累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基本不主事了,只是一时还未选出合适的队长人选加上上面也没有批复他病退的报告,队长一职就相当于一个虚设,随时都可能变动。
刘子跃是书记带出来的人,自然事事想要求表现,可也正是这心态让他在指挥抓捕犯人时措施不当过于急功近利,反而打草惊蛇让犯人有机会逃跑,而他的布控包围圈也失了灵,如果不是当时被刘子跃故意排挤出核心围捕小组的顾钧有所防备,最终在犯人即将脱离云城公安所能控制的地界前一刻抓捕成功,当初这个轰动一时的贪腐经济大案就会成为另一桩老百姓茶余饭后的骂资笑谈,警察二字又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蒙上一层灰霾。
顾钧伤了腿,犯人主动交代,上面给顾钧记功,顾钧要求给大伙记集体功。
他们当时就觉得这年轻人要么是作秀,要么是真单纯还有点傻,可后来发现这小年轻不仅不傻而且精明锐利的很,只是他不在乎许多人都在乎的东西。
小年轻依旧拖着一条伤腿和他们一起埋伏蹲守,一起狂奔几百米甚至数里地追捕犯人,他们也看到了小年轻腿疼的时候脸上豆大的冷汗擦都擦不干,可小年轻下一次还是会第一时间出现场。
人心都是肉长的,所以当上面最后破格提拔小年轻顾钧时,大李他们都默默地接受了,虽然有些替刘子跃惋惜,但也没觉得这真就有什么不公平。
大伙儿也一直都笃信郭局偏疼顾队,就像书记总或多或少地维护刘队一样,但如今?
大李和余一非心里有些没底,弄不好,这案子还真就是郭局口中的坑人不带埋的祸害,这个时候让顾队回来,究竟是看重顾队的能力还是想让顾队冲锋陷阵成为众矢之的?
顾钧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在寒暄和诉说离别思念之情上,他需要尽快地静一静,梳理一下日记本里的信息,然后找出第一个突破口,动作必须快。
虽然郭局说已经尽量采取保密措施了,也和报案家属达成了共识,但日记本经过数人之手还想保密,真的是要出门就捡大钱的运气。
我的嫌疑犯_93
舒太太可能不会太过仔细认真地去看日记里的内容,之所以她没有烧掉这本日记还将它交给警方,也许真的只是希望这样可以让儿女们好过些,他们的父亲不是杀人狂,他们的父亲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的。
身为一个女人在丈夫的日记本中看到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无数肖想和渴望,即使夫妻感情早已在多年的相处中淡漠了,但背叛和欺骗的感觉是不会少一分一毫的。
秦悦是舒一龙心中的白月光,也是他的心魔。
他第一次战战兢兢地站在领导那幢在云城百姓眼中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房子里时,紧张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担心等会要是针没扎好,会不会被门外荷枪实弹的武警给当做坏人给抓了。
穿着洁白连衣裙披着刚洗过还没有完全干的长发的秦悦出现了,发梢上还滴着水珠,大概是秦悦也没有想到客厅里有陌生人在,还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唯唯诺诺的不起眼的男人,高傲的秦悦只是丢了一个冷眼给这个处在紧张不安中的人,就转身上楼了,连衣裙在她蹬蹬蹬轻盈跳跃的脚步声中夺去了舒一龙眼前所有的色彩。
癞蛤蟆之所以会想吃天鹅肉,也许并不是因为天鹅的鲜亮美丽,而是物种间的距离。生而平等只是一种鸡汤的存在,有人生下来就跌入泥尘,而有些人注定是可以扇动翅膀高高在上的。
舒一龙没有卑微到尘埃里去,但他却将自己放进了尘埃中,而那个从未正眼看过他的高傲的少女就成了他的‘月光’,他用他所有的智慧和谨慎去揣摩这个骄纵少女的心思和举止,因此他比她的父母更早地发现她恋爱了……这让他嫉妒成狂,但他也只能默默地观察着。
和‘月光’恋爱的那人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没有在秦家出现过,每次都是接了电话后女孩开始心情变好,用心打扮然后出门。
‘月光’开始抽烟了,她隐瞒着父母,却没有瞒过隐藏着的那双眼睛,那些烟舒一龙不陌生,来舒宁堂的客人三教九流,烟不纯,里面有别的东西。
他鼓起所有勇气想要劝他的‘月光’皎洁如新,却被‘月光’狠狠地羞辱了一番,说他意图不轨。
‘月光’碎了,碎的是如此的不堪,他没有勇气去看她最后一面,他也没有机会去看,可他始终忘不了那日的白色连衣裙和打在他脸上的那一巴掌,想得多了,他都觉得那巴掌是他的‘月光’在向他撒娇和嬉闹。
他天天等凶手落网的消息,最后却等来了秦家举家离开了云城的消息,他的‘月光’也渐渐地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去,直到消失。
留下林泽,也是对往事的一种确认,时间太长了,他害怕这些记忆或许只是他的一场虚妄的白日梦,他需要有另一个人来告诉自己,过去曾经存在着。
他想过让吴芳穿上白色连衣裙,但又觉得她不配。
他忏悔着,他不该妄想有人能替代秦悦,他亵渎了‘月光’。
刘大洪无意中看见了他和吴芳,从此就有了勒索的本钱,他知道舒宁堂的声誉对于他的重要性。
他不憎恨刘大洪,甚至是理解他的,人总是趋利而为的,可他却害怕有人发现吴芳是秦悦的仿版,他隐藏了二十年的隐晦心思若是被人揭穿曝光,是对他精神世界中最美好的情感最大的侮辱和伤害,他不能容忍!
…………
舒一龙的精神出问题了,可惜没有人发现,这样的人很多,他们表面正常甚至比许多人都循规蹈矩举止颇有教养,但内心世界中却隐藏着可怕的黑洞,在那个世界里,他们会偏执地认定自我判断,臆想中他们为所欲为枉顾他人的意愿,最后失控折射到了现实中。
他没有被抓之前,没有人会想到平时笑眯眯摇着一把折扇总是约人喝茶聊天的舒老板会杀人,更不会有人想到他曾经构建过那样一段纯粹是意淫的爱恋,而那时他已娶妻生子。
郭局的话没有错,别说舒一龙死了,就算他没死,这样一本日记也只能让人相信他是个精神病患者,而不能作为一个正常的证人出现。
真正令顾钧静不下心来的,还是林泽究竟知不知道舒一龙认识他?!
第68章Chapter068
68.顾钧出马,差点掰弯小师弟
刘大洪焦灼不安地搅扭着双手,已快被拗变形的拇指发出‘咯咯’响声,面前纸杯里的水已经被喝干,这已经是第三杯了。
顾钧亲自审问,他刚回来做事积极些,别人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隐藏的不安很可能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随时被人挖开,直到不得不面对。
舒一龙的日记本中提到了个很重要的信息,就是秦悦当年正在谈恋爱,而那个恋爱的对方却很神秘,甚至秦悦的父母都不知情,而秦悦死亡时身上穿的是只会居家时才会穿的睡衣,如果排除她是在睡梦中被人劫持,那她在临死前应该是和她最亲近的人在一起。
当初传得沸沸扬扬的劫财、仇杀甚至是泄愤报复杀人,现在突然就有了情杀的另一种可能,那么整个案件的追踪方向就又多了一个,而且会是一个相对紧密的圈子。
而这个圈子,或许正是当年讳莫如深的真正原因!
顾钧很少有这样的感觉,不是畏惧也不是无力,而是一种深沉的无处发泄的愤怒和不解,他不相信这样一种假设当年没有人想过,如果当年……那么后面的悲剧是不是就能终止?可这能责怪当初办案的刑警吗?顾钧不能、也不忍,他太了解权势的强大了!
没有真正接触和体会过权势金钱作用的普通百姓才会用一种愤青的姿态去责怪屈服权势的人,他们的正义和口诛笔伐也只能停留在人云亦云法不责众的基础上,真正一旦降临到自己的头上,除了哭诉和委曲求全,又有几个人真正能挺直腰杆愤而抗争的?!无需诟病,这就是现实,无所牵挂才能无所畏惧,可这世上的人又有几个能真正的刺条条的来去自如?所以英雄才是稀缺物种!即便是心怀正义的人也未必能成就成英雄,当年那些也曾夙兴夜寐将自己熬红了眼瘦脱了相的刑警们,这些人中或许就包括了郭局、张所还有其他很多很多,他们何尝不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将这个走偏了的社会法则拨回来一些?但他们无法孤勇,那条路真的太艰难了。
顾钧从没有觉得自己能成为英雄,他再怎么能扑腾也不过才刚过了二十八还未满三十,还有太多的东西他不曾经历过,或许应该这么说,因为他是顾家的人,所以很多原本该经历的不管是不是他愿意,都自动地从他的身边绕行了。
顾家给了他很多不愉快的回忆,但不可否认顾家也赋予了他许多普通人很难具备的底气。他顾钧从来没有为生计奔波发愁过,因此他可以潇洒地面对升职加薪这类大多数工薪阶层需要谨慎对待的机会,于是他轻松地便达到了无欲则刚的境界;他也无需怀抱着忐忑敬畏的心情去面对地位高于他的林林总总的各种身份,顾家生长的环境早就给予了他这样一份宠辱不惊的淡定,所以他可以当着郭局的面插科打诨,但又能蹲在大街边上和修车摊的大爷聊得一本正经。
所以他并不知道他在林泽心中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他就像是一个通透的水晶,虽然外表被种种假象给装饰成了一个浑身上下都有着想让人踹一脚的混账玩意,但他内心却是明亮温暖光风霁月的,靠近了,就会让人不舍得离开。
不否认,顾钧撒了谎,他方才在郭局办公室里撒了谎,他的身份没有变,在认识林泽前是警察,现在也是警察,但他知道他的心态受到了影响,郭局肯定也清楚,只是不点破而已,人都有七情六欲,关心则乱。
我的嫌疑犯_94
感情,就是把双刃剑。
郭局和书记肯定也深思熟虑过,只要这把剑没有持反,就应该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比如某种移情作用下的锲而不舍。
刘大洪紧张到又觉得口渴了,可下腹却又憋涨得想要上厕所,他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还是真的是生理需要,可他一个要求都不敢提,生怕自己一开口,现在这令人窒息却有存着几分侥幸的沉默被打破了。
顾钧不开口,张涛也不会冒然出声,他只是借着低头的空隙斜瞄了眼一言不发的师哥,暗自想着这是不是师哥的审讯技巧?只是为什么感觉师哥这次的神情要比上次审讯舒一龙时还要严肃?难道这个勒索案背后隐藏着比凶杀案更骇人的秘密?
刘大洪憋出了一头汗,感觉要失禁了,难堪羞耻叠加到了紧张之上,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警官,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抬头去和人做目光交流,短短的一瞥,烦躁、畏惧、侥幸及祈求都如他此刻不堪负载的大脑般混杂在一起。
或许是刘大洪这一含意复杂的眼神让顾钧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他终于从进门就一直保持着的生人勿近老子忙着呢的没空搭理你的状态中抽身而退,用眼角余光关心了下一旁张涛准备做记录的本子。
干干净净的,除了工工整整的日期、时间和参与人员。
都是一样清清白白的纸张,可记录下来的事情却是天差地别,有人写下的是风花雪月的美好,有人写下的人生历练的感悟,有人记下了生活琐事的乐趣,而有人则留下了无法暴露在阳光下的罪恶。
“你很紧张?”顾钧缓缓开口了,眼神随意地在刘大洪的脸上转了一圈便收回了,好像对面这个人真的不值得他慎重对待。
“哦……不,我没有。”正满腹准备着怎么应对的刘大洪没有想到第一个问题是这个,回答的有些结巴。
张涛笔尖明显地停顿了下,但很快就流畅地继续往下记录了。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死者?”
“什、什么?”刘大洪浑身一激灵,“我不明白,什么死者?”
“受害人吴芳,”顾钧故意停顿了下,不长不短就卡在刘大洪要回答前继续往下说道:“仔细想清楚再回答,生前认识和死后才利用,性质截然不同。”
“警官,我越听越糊涂了,什么利用?”刘大洪身子在椅子上不自在地扭动着,“我、我想要去下厕所。”
“那你能解释一下你银行卡中多出的几笔转账吗?舒一龙为什么要给你钱?”顾钧直接忽略刘大洪的要求,“需要我一笔笔把时间和数量都和你核对一下吗?”
“我、我要上厕所……”刘大洪的声音都抖了,身子扭动的更加厉害了。
“你进这个房间前去过厕所,在这里的半个小时内你连喝了三杯水,但这纸杯容量不会超过150ml,也就是你最多喝了不到一瓶的量,怎么?刘技师,你的肾功能有问题?”顾钧轻轻地敲着桌面,单调的规律的节奏让刘大洪的某种生理需求似乎变得更加急迫了。
“我有权利……”
“你当然有,”顾钧停下了敲桌面的手指,“问题很简单,很快就能回答完,除非你不清楚自己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刘技师,钱在你的账上,再回答‘你不明白’是不是说不过去了?”
“这钱、这钱是、是舒老、舒一龙托我办事给的。”
“办什么事?”
“他、他让、让我帮他找新店的店面,”刘大洪焦灼的神情稍稍缓解了些,“舒宁堂一直有开新店的打算,舒、舒一龙就找我一起帮忙找合适的店面。”
“哦?那这些钱是给你的辛苦费还是店铺的定金?”顾钧感兴趣地追问了句,张涛眨了眨眼,小眉头略皱了皱,一板一眼继续记录着。
“都、都有,”刘大洪扭动的身子也稳了下来,甚至还舔了舔略有些干的嘴唇,“只是没想到后来会出这么多事……”
“那你找到合适的店面了吗?”顾钧说到这笑了笑,“说起来我也算是舒宁堂的客户了,如果真开新店也挺有兴趣了解一下的,看看位置在哪,以后方不方便去?”
“还没定,看了几家都不太合适,”刘大洪身体微微地往后靠了靠,有椅背支撑的身体要舒服许多。
“嗯,理解,这跟买房一样,总得货比三家,”顾钧很轻松地看了眼面前的材料,“总共二十万里面,给你的辛苦费有多少?”
“……两、两万。”
“百分之十,不算低了,”顾钧抬头看着刘大洪,“能说说你都看了哪几家不合适的店面吗?位置在哪?面积多少?年租金又是多少?不用多,一两个就行。”
“……”
张涛的笔尖刷刷刷……
“怎么?一个都记不住?二十万分了三次打入你的账号,你却连一家有用的店面信息都没有,你们那位舒老板做事方式还真是令人费解啊,刘技师,这点你怎么解释?”
“我……”
“五万、五万、十万,时间间隔不超过二十天,刘技师,还想不起舒一龙给你钱的原因吗?”
“……我、我想想,我确实看过几家店面的……”
“云城不大,你现在说出的话,不出五分钟就能查证,刘技师,是真忘记了还是做伪证,性质同样截然不同。”
噢耶!师哥就是师哥!张涛笔尖欢快地飞起!
我的嫌疑犯_95
“我们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是不会轻易请人来这里做客的,舒一龙当初也和你一样心存侥幸,但谎言终究会被拆穿,你也想以身试法罪加一等吗?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舒一龙给你的封口费,你隐瞒不报甚至可能参与了杀人……”
“不、不!我没有,我只是向他要了些钱,我没有杀人!”刘大洪激动地喊道,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我没有杀人!”
“要了些钱?怎么要的?”顾钧蓦地冷下了眉眼,“你用什么对他进行敲诈勒索的?这三笔钱汇款的时间和受害人吴芳出现了云城和死亡的时间恰好前后吻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没有参与杀人?”
“我、我说,我真的只是一时财迷心窍了,发现了舒一龙外面养了个情人,就想敲他一笔,”刘大洪脸上的五官都在用劲,似乎生怕只靠嘴说不足以让面前这两位警察相信他的话。
顾钧不置可否地瞧着,刘大洪使劲咽了口唾沫,嗫嚅道:“有一天有个客人临时加钟,我从舒宁堂出来时已经快晚上十点了,正想找个夜宵摊吃点东西,却无意中看到舒一龙的车停在路边,车里副驾驶位置上坐着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舒一龙在买夜宵,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想都没想就躲在了树后,直到舒一龙买好夜宵上了车,他亲了那女的……我、我打了辆出租车跟在了后面,看着他们进了一个新开发的小区,那里不是舒一龙的家。”
“几月几号?”
“具体哪一天有点记不清了,但可以去查一下排班记录,是四月底前,我记得没过多久就是五一假期,”刘大洪急忙解释道:“我们平时都只记周几的,不太会去记日期,因为排班都是一周一周的排。”
“接着说。”
“那个时间带着一个举止亲密的女人,除了情妇还能有谁?我用手机拍下了他们的照片,但因为天太黑不清楚,我就在小区外找地方蹲了一夜,果然第二天大清早就看到舒一龙的车开了出来,但这次那个女人不在,应该是留在小区的房子里了,我也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等舒一龙车走远了,我装作想要买房和小区的门卫聊了几句,门卫告诉我说这里又号称‘小三’楼,精装修的酒店式公寓,很多有钱人都在这里金屋藏娇。”
“你很恨他?”顾钧看着说着说着就有些兴奋的刘大洪,“你似乎一直在等这样的机会。”
刘大洪脸上忽然流露出几分不屑和愤懑,“我不恨他,我只是看不起他这种并没有什么本事但仗着会投胎便生来就拥有许多平日里道貌岸然背地里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家伙,如果不是他命好,他凭什么拥有舒宁堂?!”
“那你觉得谁才有资格?”
刘大洪表情扭曲地瞪着顾钧,片刻后如泄了气的皮球,颓丧道:“都是命吧。”
“然后你就敲诈了舒一龙?”
“是,那时我已经有了跳槽的想法了,就想着临走前捞一笔。”
“为什么分了三次?”
刘大洪张了张嘴,沉默了。
“因为你发现了另一个秘密,你发现受害人吴芳长得像另外一个人,对吗?”
刘大洪整个人哆嗦了下,惊愕地看着顾钧,嘴都忘记了合拢。
“你曾经和同事炫耀过,整过容的人你一眼就能看出,所以你看出了受害人是整过容的,你会好奇这个女的为什么会吸引到舒一龙,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你可以进行人脸搜索,也许你开始只是好奇这个女的或许只是像某个你不知道的网红或者明星,结果却发现了一个可以敲诈更多钱财的秘密!而这时十五年前的旧案已经被翻了出来,你很容易就将两人给联系在了一起……”
“不、不是,我、我是在此之前收到了一封快递,里面有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和那个女人很像,但那时我并不知道照片上的女的是谁?”
张涛听糊涂了,可顾钧却心一沉,幕后牵线的人出现了?
“快递在哪?里面的照片呢?寄快递的人是不是还告诉你说,拿着这张照片可以让舒一龙给你更多的钱?”
“是,你怎么知道的?”刘大洪彻底震惊了,“快递是你寄的?”
张涛差点把记录本给戳破……
真的是有人一直在有意将秦悦的事给翻出来,可为什么要做得这么隐晦复杂?如果舒太太没有发现这本日记,刘大洪勒索的事情也就不会被发现,那这中间出现的快递也就石沉大海了。
顾钧丝毫不露心中的疑惑,满脸笃定地看着已被问懵了的刘大洪,“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照片上的人的身份的?”
“看到有关十五年前案子的新闻后我才知道的。”
“快递呢?”
“烧了……是、是寄快递的人吩咐的,”刘大洪着急地解释着,“但、但照片我留下来了。”
“还记得是哪家快递公司吗?”
“嗯,好像好像是什么通的……”
顾钧按下通话器,接通了伊妹儿,“立即派人去查,从四月份开始查起,云城所有带通字的快递接收分发站,一份收件人是刘大洪的快件,看能不能查到底单?”
“是,顾队。”通话器里伊妹儿利索地回应道。
“现在来说说那最后的十万是怎么回事?”
刘大洪紧张地抠索着面前的桌子,艰难地吞咽了数下后,“我看到那个女的被害的新闻后,我有点怕了,但又觉得就这样放过舒一龙太便宜他了,就威胁他说如果不给钱我就告诉警察,这个女人曾经是你的情妇,他说他只是一时色迷心窍,但并不想和人命官司牵扯上,只要我保密他愿意再给我十万……警官,我那时真的不知道人就是他杀的,如果知道我肯定不敢这么干,肯定报警抓他了……”
“行了,这些你留着说给律师或者法官听吧,”顾钧站起身,俯视着刘大洪,“你可曾想过正是你的贪婪逼得舒一龙想要尽快摆脱麻烦,你还敢说你和受害人的死没有关系吗?”
说完,顾钧就走出了审讯室,张涛尽责地将最后的对话记录了下来,然后也收拾起身离开,他得去追师哥,太帅了!
我的嫌疑犯_96
刘大洪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作,就在警察上前要带他离开时,他忽然扑在桌上嚎啕大哭,声音嘶哑刺耳,也不知道是后悔还是不甘?或者还是在愤恨老天的不公?!
第69章Chapter069
69.林泽心,海底针
某通的快递公司很快就被查找到了,公司管理不错居然还保留着一个月前的物流底单,但并没有多大用处,对方匿名,留的地址也查了,是云城当地某小区的物业处,电话也是小区物业电话,小区比较大,物业也分不清前来留件的人究竟是不是业主,最多登记一个房号留下一个打不通的空号,至于快递公司那虽说要求实名制了,但这种代寄的小件又怎会真的一一做到核对身份证信息?
唯一可能有价值的就是寄件时间验证了刘大洪所交代的,他是在案发前就收到的照片,另外就是物流底单上和原笔迹隔了两张纸的不太清晰的书写印迹,字体歪扭没有章法,和现在大多数靠电脑书写的人差不多,因为是印写的,所以连寄件人用的究竟是水笔还是圆珠笔都无法分辨。
物业有监控,但只保留半个月的,这很正常,大多数的小区都如此,小区里其实有自助寄件的快递柜,但快递柜上方安装的监控是能保留一个月的,这个寄件人非常细心谨慎。
问题来了,万一刘大洪没有无意中发现舒一龙有情人呢?那这个快递寄出岂不是无用?
能让这个快递起作用的,首先是舒一龙和吴芳相遇,而后是被刘大洪发现,最重要的是刘大洪起了敲诈的念头,满足了这三个条件,秦悦的照片才能激化刘大洪的贪婪。
也就是说寄出快递的人很早就在盯着舒一龙了,目的是什么?
顾钧看着整理出的信息,心里突然泛起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个神秘的寄快件的人似乎和林泽有着相同的一点,就是他们似乎都在等这样一个能牵扯出过往的机会!
林泽是为了父母的冤死,那这个人又是为什么?还有他在舒一龙的案件中究竟参与了多少?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霍然站起身,顾钧大步走出自己的办公隔间来到外面的大办公室,“老余,当初从舒一龙家里搜出来的电脑现在在哪?”
正坐在那和刘子跃说话的余一非愣了下,而后马上回道:“还在物证科,因为案子没有最后结束,所以一直保留着。”
“马上去申请重新调出物证……”
“怎么了?”刘子跃一旁忍不住插话道:“有新发现?”
顾钧微一沉吟,“我不确定,要等查过才知道。”
刘子跃脸色僵了下,发出了一声只有身边余一非才能听见的冷哼声,便不再搭话了。
余一非急忙走出办公室,还是不要掺和到这二位的你来我往当中去,免得被误伤。
张涛从浩瀚的纷杂的走访资料中抬起懵然的红通通的兔子眼,左看看右看看,正想开口,就被对面射来的两道冷光给冻了一个哆嗦,伊妹儿正用一种你想找死别拖我们下水的不仗义且凶狠的威胁目光瞪着自己。
张涛无辜地抽了抽鼻子,他只是想打个喷嚏啊……既然伊姐不让,那就憋着吧。
看资料看久的发红的眼睛雾气濛濛的可怜巴巴地眨着,被忍着的喷嚏憋的。
伊妹儿心里如台风刮过,什么情况?自己把这小直男给逼哭了???尼玛!我干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干啊……
舒一龙的电脑很快被取了回来,顾钧直接从去年九月底开始往前查,吴芳是在那个时间开始逐步做整容的,那个时间点舒一龙还曾登录过几个有关的网站和论坛,有些是直接点击链接进去的。
搜索邮箱和通话记录,八月份时有人通过邮箱发过相关的链接给他,是个QQ邮箱,再找QQ通话记录,用户头像显示不在线并已取消了和舒一龙互为好友的关注,但从舒一龙这里还保留的记录上来看,是对方主动来加的他,并咨询有没有整容方面的需要。
这其实不奇怪,现在只要你在网络上搜索过什么内容,下一次你再登录的时候就会有很多类似的东西推送给你,并羞答答地客气地和你说“猜你喜欢”……问题是我让你猜了吗?!
你去办张银行卡或者去买了房,从此你电话中“您需要贷款吗?”“您的房考虑卖吗?”的问候就会阴魂不散地提醒你,别以为有了微信和QQ后,电话的通话功能就不存在了。
很正常的一个大数据时代下的信息泄露然后被推销的人盯上的平常事,但谁又能判断这许许多多的‘正常普通’下面究竟隐藏着多少刻意的引导、教唆甚至是诱惑?
顾钧有个习惯,他喜欢先将自己脑子里的东西理清楚了再往外倒,而不是刚有个想法就迫不及待地往外吐露,不成熟且容易失焦,这点倒是和顾谦极为相像。
拥有高智商和情商的顾谦从来不会抢话,在他的身上你能充分地体会到什么叫真正聪明的人都是嘴慢过脑子的,而不是自以为伶俐便嘴快过脑子的。
只是这种习惯在有些人眼中便成为了故弄玄虚的显摆,刘子跃已经很不爽地将大茶杯在桌上顿了好几回了,但他终究还是忍着没有直接用言语表达不满。
顾钧的书写终于停了下来,白板上黑色水笔重新构画出一副关系和时间图表。
QQ和邮箱号和舒一龙并排出现在左上角,然后是吴芳、刘大洪、寄件人,邮箱号和寄件人直接连接了一条虚线,上面画了一个问号。
秦悦单独出现在右上角,她和舒一龙还有寄件人之间连着虚线,而寄件人和舒一龙之间也连接着,同样有个问号。秦悦的旁边有个圆圈,里面写着恋人,同样后面也跟着个大大的?号!
时间线则是从2000年跳跃式的到了2015年的七八月,然后是十月、2016年的四月、五月……时间轴上就一个字:秦。
寄件人、恋人和邮箱号下面都划上了粗线,重重的两道。
我的嫌疑犯_97
线索信息人人都能看到,但未必都能梳理然后整合出来,顾钧写完,所有人也都明白了接下来追查的重点了,寄件人现在几乎没有线索可追,但邮箱号却或许有迹可循,注册的IP地址和QQ早就实行的实名注册,也许能留下些痕迹,‘恋人’这条线索是最可能追踪到的,但也是最难查的。
顾钧放下水笔,环顾了下几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然后略停顿了下,和其中的一双眼睛对视了下,对方没能坚持住,很快就收回了视线,顾钧嘴角轻微地扯了扯,几乎看不出的动静。
“根据刘大洪的交代,吴芳案件中出现了新的关联人,同时他坚称自己并不知道舒一龙杀人,这点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查证核实,刘队,这事由你负责,查访寄件人和追踪这个发邮件的人都很困难,你带着弟兄们辛苦下了,伊妹儿你跟着我去查秦悦当年的交往对象,有些事由女孩子出面询问会比较合适。”
“你认为这三者之间存在什么样的关系?”刘子跃主动问道:“同伙?”
顾钧摇了摇头,“未必,我倒是觉得这三者很可能是对立面……”
“怎么讲?”
“一个捂盖,一个揭盖,”顾钧一边思索着一边回答道:“如果是同伙,那也很可能是反目了。”
刘子跃瞧着顾钧的眼神起了些微的变化,他不想承认当听到顾钧自己去查恋人这条线时心里是暗松了口气的,或许是顾钧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两者将面临的压力也许是天差地别的。
可是顾钧没有给刘子跃这个自我安慰的机会,他能说出‘捂盖’就很清楚地明白这背后代表着的是什么,但他还是主动选择了,即使不愿承认,刘子跃也不得不在这一刻高看顾钧几分。
要查当年的事,第一要走访的人就是秦悦的父母,目前都在省城。
顾钧向郭局汇报完后,就直接去了郑斌那,拿了眼科医生的联系方式并盯着郑斌当着他的面和对方联系后才离开,离开前偶遇了下刚从楼上走下来的‘小白菜’,两人都只是客套地打了声招呼,顾钧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余光扫了眼,没有郑斌口中的“小白菜啊叶儿黄啊”的惨,但脸色不太好倒也是真的,眼睛下面有两个黑眼圈。
已抱得美人归的顾钧心肠还是软的,他有点不忍想要停下脚步关心两句的,但廖远却脚步不带停地从他身旁走过去了,倒显得顾钧有自作多情的嫌疑了。
这样更好,将来真能做个同事。顾钧三步并作两步地迈下楼梯,他没有回头,所以也没有看见廖远站在楼道口朝下凝望的眼神,里面混杂着不甘和怨怼还有渴望。
顾钧回到家时,林泽正在阳台上收晾晒的衣物,自动升降的晾衣架已被调整到林泽伸手便可以够到的高度,前后两排。
听到身后的动静,林泽并没有离开阳台,而是在阳台上回身冲着进来的顾钧笑了笑,“你回来啦。”然后继续从衣架上收已经晒干的衣物。
顾钧倚在阳台和客厅的玻璃门上,静静地看着,林泽伸手的时候会露出腰间一小块肌肤,细瘦紧致的腰身就在顾钧眼前忽隐忽现的,收下的衣物林泽都会放进干净的洗衣篮中然后一起端回衣帽间,在那里重新折叠整理,俯身放衣物的时候居家的休闲裤会微微吊起,露出林泽纤细骨感的脚踝。
阳台上还挣扎着勾留了少许的落日余晖,没有太多的热度但足够明媚艳丽,没有染发也没有造型清爽简单如少年的林泽就站在余晖中,在那兴致勃勃地干着顾钧平时觉得是浪费时间的细碎琐事,他向来都是把阳台衣架直接当衣帽间使用了。
顾钧懒得动,不是因为疲惫,纯粹就是懒,眼前的景致过于从容静好,他看着林泽的眼神中未带上一丝情欲,心底一片温软。
他曾经向往过这样的日子吗?不记得了,年少轻狂时想要的或许更多的是刺激吧,偶遇坎坷后更多的是偏激的愤世嫉俗,他可曾有过这样的时刻,恨不能时光停止,再也不用去管理想抱负和是非黑白,只想陪着这个人安安静静地窝在这一缕斜阳中,闻着衣物上洗衣液和阳光混合的味道,轻轻拥着这人清瘦却隐藏着强韧的身体,闻着他柔软头发上散发的清爽的味道……
林泽的动作停住了,他有些诧异地微微侧头,“别闹,衣服还没收完呢。”
直接将心中所想化作行动的顾钧轻轻哼了一声,变本加厉地将人拥得更紧了,还委屈地低下头强行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了林泽的肩膀上,硬生生地将近十公分的身高差给折叠了起来。
“你衣服上一股烟味,别蹭我身上。”林泽嫌弃地伸手去推肩膀上的大脑袋,顾钧却将脑袋埋得更深了,语气微微发闷道:
“让我抱一会,我想你了。”
林泽推拒的手停住了,轻轻地揉了揉大脑袋,“怎么了?”
“就是想你了。”顾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林泽身体上淡淡的松木香沐浴露的味道如一剂强心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让开!”林泽半恼半羞推搡道:“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顾钧嘿嘿一乐,顺势松开林泽,俯身将洗衣篮拿起折身进了客厅,“衣服我放衣帽间了,你慢慢收,我去做晚饭。”
“嗯,少做点吧,我不饿。”林泽跟着进屋,回手将阳台的玻璃门带上,屋内开着空调。
“你中午吃了什么?”脚步一顿,顾钧狐疑地看着林泽,然后旋风般地卷进厨房,打开冰箱,准备好的鸡肉蘑菇芝士焗饭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但早上他没来得及消灭的粽子不见了。
“你又吃冷东西?!”顾钧嗓门提高了,林泽则像是犯了错的学生站在那里。
“冷的,还是糯米的东西,你不知道你肠胃弱啊……”
“我热过了才吃的……”林泽小声地辩解了句,顾钧嗓门又升了一个调。
“热过也不行!你……”
“顾钧,我胃胀得有些不舒服……”林泽低眉垂眼地小声诉苦,顾钧的火气‘噗呲’熄灭,但还是不愿给个笑脸,绷着一张脸将人拉过来,自己坐在沙发上,让林泽坐在他腿上。
暖热的大掌一边揉搓着林泽娇弱的胃,一边继续碎碎念道:“以前不注意也就不和你计较了,现在还这么不在乎自己,是想等着我教训你吗?连好好吃饭都不会,你说你怎么让人放心?”
林泽微微抽动了下鼻子,“今天抽了很多烟?”
顾钧冷哼了声,“怎么?还敢嫌弃我?嫌弃也没用,忍着!”
林泽嘴角弯了弯,温顺地将双手环在顾钧的肩膀上,轻轻地将头贴在顾钧的额边,微微闭上眼享受着这个有时和大孩子一样的男人的细心呵护。
我的嫌疑犯_98
顾钧,将来你会恨我吗?如果可以,能不能多想一些我的好,而不是我对你的欺骗和利用?顾钧、顾钧,求你别再对我这么好了……可是顾钧,我却无法停止想要从你得到更多的爱,顾钧,请你原谅我的自私,也求你将来能少恨我一些……
微微侧了侧身,林泽将身体往顾钧的方向又靠了靠。
这个主动求饶的小动作显然是让顾钧很满意,顾钧偏了偏头在林泽的唇角轻啄了下,“晚上熬粥给你喝,明天和我去省城吧,我约好专家想给你先检查下眼睛,不用担心,我们只是去检查,可以吗?”
林泽双手紧了紧,轻声吐气道:“好。”
顾谦的感冒拖了一周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是凤凰化纤的事也终于安抚了下去,责任三七开,原本有人建议由化纤集团全部承担责任,是顾谦反对这样将责任一边推的处理方式,作为企业或许只能接受处罚决定,但这样会助长不良之风。
现在动不动就拿标签说事,在这场风波中村民被定义为‘弱势群体’的一方,但事实上真就是弱势吗?就算是弱势,难道就不用承担责任?利益当年是共享的,如今为何责任却一点都不愿承担?企业违规该罚则罚,但村民聚众干扰正常的生产秩序并造成了一定的社会安全隐患及负面影响,对于村民我们可以进行法制教育,但是那些村干部们都干什么去了?他们的责任心又去了哪?
百姓可以跟风,但我们不能跟!
凌寒北将顾谦的发言录音发给了贺天凌,贺天凌听完后迟迟没有回过神。
直到手机上响起了一声微信提醒,是凌寒北发的微信,“贺哥,这人以前是搞演说的吧?”
贺天凌嘴角抽了抽,然后直接将凌寒北的微信对话框给退出,手指点在那段音频上,在‘删除’和‘收藏’间迟疑了下,最后还是皱着眉头点下了‘收藏’。
不行了,得加快动作了,否则这人真要成了满嘴跑火车的政客了……啧,想想这样的顾谦,都让人头疼啊。
第70章Chapter070
70.秀恩爱也不一定就遭雷劈
一路上,伊妹儿脑补了无数限制级和非限制级的画面,荡气回肠的和非荡气回肠的,但有一点她是坚信不疑的,就是如果有限制级和非荡气回肠的情况发生,就一定和自己的头儿有关,本就是个‘衣冠禽兽’且不懂怜香惜玉的大男子主义的非直男!
数次意图从小帅哥身上找寻出一星半点的被压迫及委屈的痕迹,好让自己立即展开口诛笔伐,但小帅哥从上了车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没有任何的不适和不愿,偶尔会侧过头回应非直男的话,带着淡淡的笑意。
伊妹儿相当的悲怆,对,已不能用伤害来描述她此刻的心情了!这个三人世界中充满了对她的满满恶意,而她真的是无辜的,她没有伤害任何人,也没有想做电灯泡,她是被人硬拉进来的,拉她进来的非直男并没有提前告诉他,车里还有一位小帅哥!更关键的是,她坐进车里不出十秒就成了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大灯泡!
非直男压根没有任何羞耻心,在帮林泽扣安全带的时候直接快准狠地给了伊妹儿一记等同于K.O的暴击伤害,他吻了林泽的脸颊,林泽也只是本能地闪躲了下,但并没有生气,更没有表示出任何难堪,反而是露出了些许无奈和纵容的微笑。
大清早的,猝不及防被狠塞了一包狗粮的伊妹儿想掀桌,可惜车子里无桌可掀。
顾钧这次也没有开局里的车,他直接就开了他那辆辉腾,空调强劲、密闭性极好、滑行稳定、座椅舒适,就连放置的汽车香座也显得味道清雅高档了。
伊妹儿忍不住伸手偷偷掐了掐身下的真皮座椅,撇嘴、过分!好像比自己家里的沙发皮质还要好!
“掐坏了要整张换……”顾钧就跟后脑勺装了个雷达似的,伊妹儿被强塞狗粮紧接着又被资本家威胁,内心的抗争火苗熊熊燃烧了。
“头儿,郭局说要写报告给他。”
“写呗,”顾钧从后视镜瞄了眼两眼瞪着他的伊妹儿,“你的报告先要我签字吧。”
伊妹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领导要求我们实事求是。”
“这是基本素质,还需要领导要求?”顾钧顺手将朝着林泽吹的空调风口给调整了下,伊妹儿简直没眼看了。
“那我照实写了,哎,你是叫林泽吧?三点水的那个泽吗?”伊妹儿凑上前,“我没记错吧?”
林泽朝着顾钧的方向转了下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伊妹儿,这种姿态着实又让顾钧嘚瑟了一把,同时再次暴击了伊妹儿,这算啥?出门从夫?夫唱夫随?
“今天周几?”前方红灯,顾钧缓缓地放慢车速。
“周六啊,”伊妹儿不明所以地回道:“成天加班,也不给加班工资。”
“局里通知你加班了?”
“头儿,不是你通知我加班的吗?”伊妹儿隐约觉得不对劲,瞪着两只杏仁眼看着顾钧,顾钧点下刹车等红灯,不紧不慢地回头,蔫坏道:
“我只是说今天去省城拜访下秦家,你就主动问我几点钟在哪里等,从头到尾我有说过让你加班了吗?”说这话的时候顾钧的右手握住了林泽放在腿上的左手,说到秦家的时候,林泽的手明显地紧缩了下,顾钧安抚性地捏了捏,林泽的手指舒张开,微微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头儿,不带你这样的,你这是压榨!”伊妹儿低头看了眼脚下的鞋,平底的,脱下来敲头应该也没啥用处吧?!
“你得这么想,如果是坐局里的车去省城,一路颠簸冷气还不好,等到了省城浑身闷出来的汗,模样狼狈说不定还捂出几颗痘痘,现在你舒舒服服地跟着一起去,顺带着去走访一下……”
“顺带?”伊妹儿的杏仁眼简直要脱眶了。
我的嫌疑犯_99
红灯灭,绿灯亮,顾钧点下油门,辉腾就是辉腾,起动平滑顺畅加速转瞬完成,手指还在不怀好意地抠索着真皮沙发的伊妹儿不得不在憎恨万恶的非直男时也悄悄地享受了下金钱带来的享受。
“对,你就是顺带的,我这次上省城主要是陪林泽检查眼睛,如果有空再去秦家……”
“头儿,我就想知道郭局知道您这么干吗?”伊妹儿捂额,内心宽泪长流。
“不知道。”顾钧不带一秒停顿的直接将伊妹儿心中最后那点试图抗争的心给敲的粉碎。
“头儿,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伊妹儿绝望地看着前方的高速入口,“不用您报销回去的车费。”
“身为警察,怎么能这么计较那点加班费?这点我作为你的队长要批评你了,虽然你是女同志,但也不能这么娇气和……”
“停!我去、我去还不行吗?!”伊妹儿再次瞧了瞧身周,还是没找到趁手的凶器。
看着非直男浑身上下洋溢着的想要在小帅哥面前显摆的嘚瑟劲,伊妹儿就觉得碜牙,眼珠一转,坏水上来了,忙往小帅哥身后挪了挪,热心道:“林泽,头儿有没有带你去过法医处啊?”
正从收费员手中接过收费卡的顾钧手一颤,差点将卡掉在地上,快速收回卡关上窗,一脚油门带出,车冲出了收费口,伊妹儿身体往后坐上一仰。
“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顾钧从后视镜中甩了个恶狠狠的眼神,伊妹儿得意地冲着他比了V字,然后用夸张的口型无声地说道:
“秀恩爱遭雷劈!”
“你俩的感情真好,我在这是不是妨碍你们了?”一直没出声的林泽忽然冷幽幽慢吞吞地开口了。
“没有!”顾钧和伊妹儿异口同声,而后两人安静如鸡。
走高速,云城到省城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也不知道是不是辉腾的密闭性太好了还是被一长段盘山公路给绕的,林泽晕车了。
从不晕车的人是无法体会晕车人的难受的,随着车身转向和晃动,胃也跟着在体内摇摆折腾,也不疼,就是难受,难受的你一阵阵的冒虚汗。睁眼看着前方曲折的路,更晕!闭眼就会把注意力都集中到翻腾的胃上。
顾钧和伊妹儿都是没有晕车经历的人,这两人你把他们丢进闷罐车里估计都能活得舒坦自在的,此刻脑子里能想到的唯一安慰的话就是“你想吐吗?”
脸色煞白的林泽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不舒服地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靠得舒展些,调动起所有的意志力去压制想要造反的某个器官,就这样嘴里已经感觉到了某种酸涩的滋味。
顾钧将车顶的天窗打开,让一些新鲜空气透进来,瞧了眼路上的指示牌,终于说出了句能让林泽暗暗期待的有用的话,“还有五公里,就有休息站,很快就到了。”
“嗯……”林泽轻哼了声,一个嗝翻上来,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只手用力地压在胸口。
“再忍忍,马上就到了,”顾钧心疼地用手摸了摸林泽一头汗的额头,湿冷湿冷的。
林泽微微睁开眼,眨了眨,轻声问道:“这是到哪了?”
“兴云山,”伊妹儿朝窗外扫了一眼,很熟悉道:“过了这山就出了云城地界了,头儿没说错,前面就有休息站,等过了休息站就是省城境内了。”
呃逆翻涌而上,林泽伸手捂住了嘴,顾钧方向灯和双跳灯同时打起,然后将车快速拉到路边临时应急停车带上,一脚刹车将车停下的同时探身过来帮林泽这侧车门打开,他身上的安全带都没来得及解。
顾钧扶着林泽的双肩让他的身体探出车外,林泽松手,胃里的东西争先恐后地促急而出,逼得林泽一边呛咳一边用力俯下身去,双手紧撑着车门,眼角都被逼红了。
顾钧解开束缚在身上的安全带,直接跨过驾驶座间的横档,单腿跪撑在林泽的座位上,从身后一手托抱着他的腰腹,一手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着。
伊妹儿也已下车,手里拿着纸巾和矿泉水,并很有眼力见地将矿泉水瓶盖给拧开了。
见林泽吐的差不多了,顾钧伸手从伊妹儿手中抽出几张纸巾,递到林泽手中,然后再拿过矿泉水送到林泽的口边,“来,漱漱口。”
林泽就着顾钧的手用矿泉水漱了漱口,眼角被逼出的红色和生理性的泪水还未褪去,但方才青白的脸色已缓和了许多,擦了擦嘴角,有些羞赧地冲着伊妹儿说道:“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谢谢。”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伊妹儿忙摇手道:“还难受吗?”
“谢谢,好多了。”林泽长出了一口气,借着顾钧搀扶的力坐回进了车里,顾钧伸手将他额前垂落的几缕头发给理了上去,看到他嘴角还有点水渍,也不避人直接用拇指替他擦去。
伊妹儿转身看风景,呵呵、哈哈、哎呦,这里景色不错哦,山是山水是水的,水库从这里看面积还不小嘛……
“要下去走走吗?”顾钧温热的手掌一直在林泽的颈部后侧来回揉捏着。
林泽放在双腿上的手用力地掐紧,顾钧不出声地看着,按摩颈部的手没有停。
“……不用了,”林泽长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他们、他们应该不想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顾钧的手一顿,而后继续揉捏着,低声道:“傻瓜,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他们最疼爱的儿子,也是我最爱的宝贝。”
林泽的双手微微发着颤,忽然他抬起双手紧紧地抓在顾钧的手臂上,抖着声音问道:“美吗?顾钧,帮我看看,这里的景色好看吗?”
顾钧一愣,而后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伸手将林泽圈进怀里,“很美,这里很美,他们一定会觉得这里就和他们的孩子一样好看,林泽,都会过去的。”
林泽静静地伏在顾钧的怀里,片刻后他缓缓坐直,朝着顾钧露出了个浅淡的笑,“我没事了,走吧,别在这耽搁太久了,不是和医生约好了时间吗?”
我的嫌疑犯_100
顾钧看着林泽的笑容,“好,以后我再陪你来看他们。外面自拍的,赶紧上车!”
妈呀!终于腻歪完了啊……当着我的面搂搂抱抱,还有没有一丁点自觉性了?通过自拍镜头全程围观撒狗粮的伊妹儿瞪着两只已被闪瞎的眼睛飘进了车后座里。
“你们女孩子除了自拍美颜P图,还能不能有点创意了?”顾钧将车开出应急道,习惯性地损。
“我说头儿,您还知道我是女孩子啊?”伊妹儿撇了一眼顾钧那只仍放在林泽身上的右手,“再说了,您还用得着了解我们女孩子的兴趣爱好么?”
“也是,你们那点兴趣爱好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哎,林泽,你知道吗?我们郭局本来想在局里搞个相亲角的,活广告就是我们顾队,那时候好多女孩喜欢他,还有省里来的女记者呢,顾队经常收到什么手工编织的手套啊围巾啊还有十字绣呢,要说起那副十字绣啊,还真是……”
“少胡说八道。”顾钧快速回头瞪了眼要搞事情的伊妹儿,奈何正在开车,也只能是瞪一眼就回头,关注前方。
“还真是什么?”林泽听得倒挺有兴致,追问道。
“真是轰动啊,”伊妹儿压根不在乎顾钧的威胁,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姓林名泽的小帅哥才是真正的领导,“那姑娘手可巧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我们头儿的照片,按着那照片给做了副十字绣,啧啧啧,这份用心当时可羡慕死局里不少单身狗了。”
“哦?是吗?那后来呢?”
“林泽,别听她胡说,那些人我可都没有去见过。”
“哎,头儿,那张照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可也都没见过啊,不是你主动给的?难不成是那姑娘偷拍的?”
“……”现在再赶这丫头下车还来得及吗?
“照片比本人帅吗?”林泽微微转身,面朝着伊妹儿,长长的睫毛闪了闪,还带着些许苍白病态的脸色衬得五官更加精巧清透。
伊妹儿被眼前的美色晃了下眼……内心OS:这么好的白菜就被自家那个招人嫌的大猪蹄子给拱了?!好看的、帅的男人都去搞基了,女人的活路在哪啊啊啊啊……
“嗯,本人稍微帅那么一点点,”伊妹儿违背本意地说了句良心实话,然后就见小帅哥嘴角弯弯,连带着眉眼也弯了弯,一脸的小得意表情道:
“那还是我赢了,我不会织手套围巾也不会十字绣,但你们的队长和我在一起,所以他说那些兴趣爱好都是浪费时间没有错啊~~”
“哈哈哈哈……”开车的顾钧笑得连胸腔共鸣都能听出来了。
伊妹儿血槽已空,彻底下线。
第71章Chapter071
71.这真的是亲妈……
抵达省城后,兵分两路。
顾钧陪着林泽去省第一人民医院,而伊妹儿则去寻找秦悦当年的同学,秦悦当年就读的高中和大学都是在省城,按照舒一龙日记里所记载的时间来看,他认识秦悦时她在读高三,秦悦被害时正是大二的暑假期间。
据调查,秦悦虽然从高中起就被父母送到了省城就读,但每年的寒暑假还是会返回云城,从这点上来说秦悦并不属于叛逆程度很强的女孩,最起码她没有和父母发生正面冲突,这反而比社会上许多普通家庭的叛逆少男少女来得温和,不过这也不奇怪,这些生来就起点要高于普通人的官二代们,只要不是太过巨婴和愚蠢,他们都是懂得某些底线的,尤其是在他们的父母都还有希望继续往上走的时候。
从一开始顾钧就没打算直接找正主,秦家或许是这个案子中最不愿意查清真相的,如果当年真的曾经有过交易的话,法律、道德和良心都将是他们畏惧的并竭尽全力想要逃避的。
伊妹儿听着顾钧给她的交代,脑子里一边记着一边觉得有些古怪,虽说这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小帅哥也不是案件相关人,但当着无关人员面前谈论案子的事,是不是不太好?
可一转头看见小帅哥那双茫然的双眼,伊妹儿又觉得自己真是太没人情味儿了,难道要让这小帅哥独自站在马路边晒着太阳等着她和队长聊完吗?
林泽静静地听着他们之间的交谈,没人能窥见他内心的激动和悸动!除了身边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温暖宽厚的手掌从他将车停靠在路边时就没有松开过他的手,林泽细凉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下被紧紧包裹着搓揉着。
“秦悦当年在学校里应该属于比较受欢迎的,所以关于的她的八卦不会少,你尽量了解,”顾钧停顿了下,加了一个注解,“最好是向和她条件差不多的女性打听。”
“嗯?”伊妹儿先是疑惑地瞪着顾钧,而后领悟了过来,第一反应是想反驳,但张了张嘴又觉得情况确实如此,“头儿,你这么了解女人真的好吗?”
“说正事,”顾钧悄摸摸地勾了下林泽的手心,林泽怕痒似的往回抽了抽手掌,没抽动。
车里三人的坐姿是这样的,顾钧主驾驶,目前正向右后侧转面向坐在车后座的伊妹儿,而他的左手正自以为隐秘地拉着坐在副驾驶的林泽的左手,林泽面朝前方闭目养神中。
伊妹儿快速地向上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没来得及躲开前面这两个死不要脸秀恩爱的小动作,她以前怎么就瞎了她的钛合金眼,觉得这个人模狗样的头儿挺有魅力的偶尔放电撩骚时还是能稍微满足一下她的色心的呢?
两下一比较,钢铁小直男张涛清新可爱多了,就连那个成天板着一张脸的刘副队都比眼前这张欠扁的帅脸(嗯,这点还是要承认的,讨厌归讨厌,但确实有美貌)看着顺气多了。
“重点是了解一下案发的那年暑假他们有没有集体活动?”
我的嫌疑犯_101
“你是说……?”伊妹儿脑子里弦动了一下,顾钧点头道:
“是,假设你正在和某人交往,但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公开,那什么样的方式是既能相处又能避人耳目的?而且你还生活在一个家教相对严苛的家庭?”
“同学聚会!”
“再来假设一个情况,暑假期间秦悦当时正在云城,如果云城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那聚会地点就有可能在云城,而她的恋人也很可能在参加聚会的人当中,”伊妹儿已完全明白了顾钧的思路,“如果我们查到了这个人的存在,再找秦家去核实,即使他们用不知情来推脱,我们同样可以继续调查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对秦家是个不小的压力,不知情和知情隐瞒,性质完全不同。”
“我们姑且相信人性没有那么恶劣,”顾钧有所感地喟叹了声。
伊妹儿眨了眨眼,忽然觉得心底一阵寒意,激得她恨不能立即下车站在炙热的阳光下,究竟是什么样的前途能让身为父母的用自己女儿的生死之冤来做交换?坐拥天下吗?即使真做了帝王,如今不也垂垂老矣等着行将就木吗?
医院,这个浓缩生老病死过程的地方,永远都不缺少熙攘的人群,尤其是省级大医院,许多热门景点都是比不上的拥挤,而且常年如此,全年无休的收取高额费用的‘景点’。
省一院的眼科是全省最好的,即使放在全国也是小有名气的,眼科在医院的地位也颇为超然,有独立的门诊大楼和收费系统,外界数年前就流传着因为眼科中心的效益太好,眼科中心主任的权力都基本要等同于院长了,大有要分封而治的趋势。
郑斌找的人并不是他的同学,而是他父亲的学生,哦,这里要累赘解释一下,郑斌也算是个逆子般的存在,父母都是医学教授,尤其是他父亲更是位相当有成就的医学专家,多年前就被聘为医大的客座教授,可谓桃李满天下了。
父母都希望子能承父业,郑斌也喜欢医学,但郑斌父母万万没想到他们满心希望儿子能成为出色的外科医生是通过在死人身上划刀实现的。
郑父很少在外人面前提及儿子的工作,在他心中虽然不鄙视法医这份工作,但实话法医在他眼中算不上医生,医生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法医……收尸的……
勉强也算郑斌师兄的卢医生很热情,自己师父儿子介绍过来的朋友肯定不能怠慢了,加上他听说了些病人的情况,也非常感兴趣,这也是医生的通病,遇到疑难杂症就跟升级打怪的路上遇到宝箱一样,不打开看个明白抓耳挠心地惦记着。
“医保卡带了吗?”大概是身为医生真的见过太多奇怪病症了,卢医生并没有对林泽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看不见表示出疑问,似乎在他看来哪怕你这双眼睛即使看起来清亮有神眼波流转但其实是个摆设也是正常的。
这种态度反而让顾钧多了几分信任,这医生确实甩郑斌那货几条街,郑斌见到林泽的第一反应就是伸出狗爪子试探。
刚过了河就拆桥的顾钧压根没觉得自己这样在心底里鄙视郑斌有何不妥,顾钧无意间扫了眼卢医生的工作牌,眼科中心副主任。
这医生也就比郑斌大不了几岁吧?得,甩人几十条街了……
被无辜甩了两次街的郑斌正在应付母上大人,每到双休日的必备功课,相亲和催婚!本对自己的儿子相当自信的郑母现在越来越不自信了,条件从高知门当户对已降到了女的别太大就行,底线是儿子不能给人当现成爹。
也不怪郑母如此不自信,谁让儿子选了法医?听着挺酷的,但一旦摆到相亲条件里,这和在殡仪馆上班也没多大区别了,人姑娘才不会因为你挂着个警字头衔就觉得你干的不是和尸体打交道的活,也不怪人家,就算是做了一辈子医生的人也没谁愿意主动往太平间里跑不是?心里总是有个忌讳的。
郑母和她老公一样都是教授,教书育人惯了,郑斌每次和母亲通完电话脑子里循环播放的肯定是那首‘onlyyou……’,可他压根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要是他敢诋毁母亲像那唠叨唐僧一样,别说母上大人的狮子吼还没震过来,他老爸的小李飞刀早就嗖嗖地扎他没商量了。
没错,郑父是宠妻狂魔,郑斌在家中处于食物链最底层,虽然是独子,但丝毫没有享受过独子的待遇,从小就知道家里老妈排第一,他要是听话就和老爸同处第二,如果不听话就等着排名第二的老爸来教训他这个下滑到第三的可怜娃,幸好家里没养宠物,否则更加凄惨。
从小到大郑斌就在专业这件事上偷偷叛逆了一下,他实在是怕了再跟着父母的脚步混迹在他们的圈子里,在那个圈子里他郑斌永远都是郑教授的儿子,周边都是资质更加优秀的师哥师姐们。
郑母要郑斌明天回一趟省城,医院里的同事给介绍了个不错的姑娘,刚留学回国是个很有事业心的女孩子,她已经见过了,大方得体不小家子气,关键是人姑娘不反感法医这个职业,还说这个职业很让人向往和敬佩。
郑斌听着但没往心里去,这几年被相亲不下二十次了吧?每次来相亲的姑娘开始不都说得好好的,可真的了解了职业特征后,还不都是客客气气地发了好人卡?
“妈,这周真不行,加班。”郑斌敷衍着打着电话,眼睛却在看着一份旧档案。
“除了加班你还有别的借口吗?”郑母发飙了,“明天你要是不回来,以后也都别回来了!你以为你是白马王子啊,人姑娘排着队等着你?就你这差点就算残疾的身高还想挑人?”
“妈,不带这样损你儿子的啊,我这身高怎么了?再说了,我这身高还不是你和爸给的?”身高是郑斌心中永远的痛,可亲妈每次都戳,真是亲妈!
“你爸一米八,我一米六八,你说你像谁?”
“……”连鞋一米七五衬衫给顾钧可当露脐装的郑斌。
“小时候让你多喝牛奶多运动,你一样都不愿意,懒死你,现在懒成了个矮子能怪谁?要不是我确信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还真怀疑你是不是亲生的?!你看人家顾钧,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你要是能长成顾钧那样,你挑我也就认了,可你瞧瞧……”
顾钧挑?他挑得着吗?挑个男的还不吓死你们?!要不我也出个柜得了……
“哎,妈,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你也好久没见顾钧了吧?顾钧今天就在省城,和您联系了没?”郑斌出柜肯定是不敢的,他还是喜欢软萌妹子哒,但是转移目标是完全可以的,果然郑母的注意力成功分散。
“顾钧来了?这小子来干嘛?”
“陪他的一个朋友找卢师兄看眼睛,看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吧。”
“眼睛什么问题?一会我问问你爸,看顾钧和他联系过没?”
“他朋友眼睛小时候受过伤,看不见了,挺可惜的,妈,你和爸说一下,让卢师兄多费点心,这人是顾钧很重要的朋友。”
“多大了啊?”
“好像才二十三吧,我记得好像是。”
我的嫌疑犯_102
“这么年轻就……那真是挺可惜的,行了我知道了,你卢师兄不用你爸叮嘱,他也会很仔细替人看病的,人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中心副主任,你再看看你……”
“妈、妈,我这有电话进来了,一会再给您打回去啊,我先挂了啊!”
“臭小子,明天你要是敢不回来……”身为高知的郑母并没有被儿子带偏走太远,只是可恶的儿子已胆大包天地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郑母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忍不住也乐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表面上看着和谁都好说话,可心里主意定着呢,否则当年也不会自作主张改院校和志愿了。
就是这个姑娘条件实在不错,错过了真挺可惜的,郑母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介绍人,“刘主任啊,是我,真不好意思啊,那臭小子最近有大案子成天加班,明天有可能赶不回来,你看要不和人姑娘解释一下?”
“哎,谁说不是呢?这姑娘我太喜欢了,臭小子听了也动心了,可上面领导不准他请假他也没办法,谁让单位里现在离不开他呢?……嗯,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刘主任,你转告那姑娘,我家小子是真有想法的,就是刚好赶上案子的关键时间了,还请她多多体谅……哎,你说小许姑娘就在你边上?哎呦,那感情好,赶紧让我和她说两句。”
“小许啊,真对不住啊……还是你懂事,下次阿姨好好教育他,不过小许啊,阿姨说的可是真心话,我儿子肯定也想见你的……呵呵,这个我这当妈的还不清楚?……你说什么?你可以去云城?哎呦,这、这……那真是太好了,对了,小许啊,你等一下,阿姨现在就联系一个人,他是郑斌的同事也是校友,关系特别铁,今天他来省城了,等阿姨问问他,如果方便明天就让他送你过去,你看成不?这样阿姨心里也放心……嗯嗯嗯,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会阿姨给你电话,小许啊,你可真是让阿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太懂事了太招人喜欢了。”
接到郑母电话时,顾钧正在陪林泽做眼部B超,眼底已经检查过了,视网膜目前来看是正常的,卢医生建议做完眼部B超后,再去做个脑部CT,毕竟当初是因为受了撞击后才导致失明的。
这些检查以前林泽也做过,只是现在的仪器更加精密,医疗技术也更加先进,谁知道时隔了数年之后,会不会检查出另一种结果呢?
当有些冰凉的膏体涂上眼皮时,林泽的眼皮颤了几下,但牢记着医生的叮嘱没有睁开眼睛,就感觉有根东西在眼皮上来回滚动,耳朵边上是电脑里发出的声响,应该是影像正在形成中,另一侧则是顾钧的呼吸声。
顾钧没有问情况怎么样?卢医生也没有做任何表态,有点像这两人达成的默契,不过早地给希望也不过早的让人失望。
虽然林泽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不是才看不见的,他已经适应了十五年了,他还抱着希望的时候也去医院检查过数次,应该早就习惯了这样等待结果。
可意外的是他发现自己很紧张,紧张到心都始终揪在那,明明知道自己的听力是非常好的,不会错过这个房间里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句话,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不是漏听了什么话?他不是自己害怕,他是害怕顾钧失望!
眼睛明明是他自己的,可他却更担心的是顾钧是否会失望?!
卢医生的沉默让林泽的心忐忑纠结,他渴望从他那里听到好的消息,但又害怕他的口中说出坏的结果,让身边的这个人听见。
当顾钧放在裤袋中的手机传出震动的声音时,林泽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劝顾钧出去接电话,免得误事。
见是郑斌母亲打来的,顾钧稍迟疑了下,伸手拍了拍林泽的肩膀,低声道:“那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就是检查不用担心。”
“嗯,你去吧,我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检查,你放心。”林泽冲着顾钧笑了笑,听着顾钧开门关门然后接听起电话的声音,随着门被关上,声音也消失了。
林泽深吸了口气,“卢医生,有希望吗?”
“现在不好说,”卢医生很沉稳,“我要看到所有的检查报告之后才能做出判断,但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嗯,我相信,”林泽缓缓地吐了口气,低声道:“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请讲。”
“如果、我是说如果结果不太好,能让我第一个知道吗?”
卢医生明显地沉默了下,而后温和地回道:“当然,这是你的权利,医院肯定会尊重你的决定的。”
“谢谢,”林泽接过卢医生递过来的纸巾,将眼皮上的凝胶给擦去,“对了,卢医生,刚才我忘记说了,病人联系人那栏里麻烦您再帮我填上一个名字行吗?顾警官很忙的,有些时候你们可能联系不上他。”
“哦,这样啊,可以,你说,我再电脑里帮你填上就行了。”
“谢谢,那麻烦您帮我加上……”
第72章Chapter072
72.突如其来的大餐
郑斌放下电话,一抬头才看见廖远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手里端着杯现磨的咖啡,香气正伴随了主人略幽怨的目光飘向郑斌。
莫名的郑斌觉得有些心虚,可转念一想,自己心虚个鬼啊?!
廖远敲了敲门,“师兄,我可以进来吗?帮你泡了杯咖啡。”
“啊,请进、请进,呵呵,门又没关。”郑斌干笑两声,都站在门里面了,还装什么装?
也不知道是不是偏心,自从知道顾钧和廖远原来是那么档子事后,郑斌其实从来就没相信过是顾钧对不起廖远,而且心里隐约地对廖远有些不满。
姑且不论两个人过去究竟是什么关系,起码前段日子许多人猜疑和诟病顾钧的时候,你廖远连声都没吭,刚回国时还在自己面前买醉说对不起人家,现在看来愧疚的程度也相当有限。
我的嫌疑犯_103
“师兄,辛苦了。”廖远进屋将咖啡放在郑斌的桌上,随意地瞄了眼郑斌面前的案卷,郑斌已经将案卷合了起来,一只胳膊无意地压在上面,刚好将案卷编号给挡住。
“你不也一样加班?”郑斌冲着咖啡点了下头,“谢啦,自从你过来,咱们也是待遇升级了,从速溶咖啡提升到了现磨了。”
“在国外习惯了,每天不喝上两杯咖啡就难受,”廖远笑了笑,伸手推了推眼镜,“反正咖啡机买来就是用的,对了,师兄,刚才我好像听到你说顾钧去省城了?”
“嗯,他有点事要办。”郑斌端过咖啡,喝了一口,“啧,味道真不错。”
“师兄喜欢就好,”廖远故意忽略这个类似端茶送客的姿势,“师兄,顾钧这人有时做事就是太冲动也热心,有机会的话师兄劝劝他,可别被人利用了。”
郑斌觉得这口咖啡可真他妈的烫!味儿都变了。
“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吃什么亏?”郑斌笑呵呵地放下咖啡,“人说吃一堑长一智,我看顾钧这小子不傻,应该心里有数,不过你这么关心他,作为老同学他心里应该也挺高兴的。”
廖远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保持着风度,“师兄忙,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着廖远就往门口走,郑斌目送背影,正准备再次打开卷宗时,走到门口的廖远又突然回身道:“师兄,有很多过去的事其实都不应该再被提起,很容易伤人又伤己。”
说完这句话,廖远才彻底从郑斌的视线中消失,郑斌若有所思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手底下的卷宗露出几个字:2001年……
人是很容易用不记得了、忘记了来推搪和自己可能有些关系但又不想回答的事情,时间可远可近,你如果说你不记得上周你支付了十几块钱是买了什么,没人会质疑你,可能就是一杯奶茶的事,谁还喝杯奶茶都要记着的?更何况是十多年前的事。
伊妹儿连敲了三户人家的门,听到的都是“对不起,真想不起来了,都隔了那么久了,而且我和秦悦也只是同学,并不是很熟……”
有人还能维持着客气礼貌和这个突然上门的小女警说上几句,有人就干脆连门都不让进一副你凭什么给我添麻烦的厌恶不耐。
吃了闭门羹的伊妹儿并不埋怨这些事不关己的人,她也见过不少案件当事人和关联人,这个社会上大多数的人听到和警察有关的事情,首先选择的都会是退避三舍,更何况这些当年和秦悦一起读书的同学如今都是人到中年,在单位或许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但都应该是家庭的顶梁柱,为人父或为人母,他们只想要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并不愿为一个久远的仅仅是漫长人生中相处了短短数年的人去搅乱安稳的生活节奏,你能责怪他们的冷漠吗?
不能,身为警察的伊妹儿尤其不能,虽然当年的案发的时候她才只有十岁,正扎着两条辫子或马尾背着重重的牵着大人的手走入小学校园,可她依旧能感受到这个身份带给她的沉重感和该有的理解包容和承受力。
或许这些人在当年也尽力配合过警方,他们那时青春拥有着热血下自然涌动的正义,可现实或许将他们的信任给廉价的抛弃了,他们中有些人也许正是从这样一桩悲剧中学会了圆滑和明哲保身。
当伊妹儿敲第四家门的时候,手表的指针已指向了下午三点,为了节省时间中午只在面包店里买了杯饮料和三明治的伊妹儿有点渴也有点饿,可这户人家是在一个别墅区,想要找便利店就得走出去,伊妹儿咽了口唾沫,朝天长呼了一口气,脑补了下那两个家伙或许正在哪里卿卿我我腻腻歪歪。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伊妹儿恨恨地在心中给男人订上标签,然后伸手按住了别墅铁门外的对讲门铃。
等了一会,伊妹儿按了第二次,这时对讲门铃里才传出了声懒洋洋的声音,是个女人,声音挺好听,但大概是正在午睡被吵醒,口气中带着些许的不爽。
“季女士吗?我姓伊,是云城公安局的,这次来是想向您了解些情况,麻烦您开一下门。”
对面安静了下,然后这位季女士声音中的慵懒消失了,“你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伊妹儿心底一怔,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问“是什么事”吗?
“哦,您看,这是我的工作证,”伊妹儿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工作证举到可视对讲机前,“如果您还有不放心,我可以提供给您电话,您直接打到云城公安局核实。”
“就你一个人吗?”
“是,”我今天来也只是了解些情况,还希望季女士能配合,如有打搅还请您多多谅解。”
对面沉默了下,“哦,好吧,你稍等下。”
对方挂断了通话,然后铁门缓缓打开,伊妹儿走进别墅时快速地打量了下,别墅是独栋三层,花园极大,目测起码有个三四百平米,这里的别墅都是沿河而建,没有个几千万身家买这里的别墅基本上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住在青林别墅的人非富即贵。
伊妹儿看见季女士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把称呼给弄错了,貌似女士把她给叫老了,资料上显示已三十六岁的季芸实际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皮肤和体态都保养的极好,只是神色中少了些活力,而是有种和她外貌不太相称的沉郁之气。
全职太太,金丝雀般的生活,周六的下午,家中的男主人不在家,佣人也许去买菜了,也许去昂贵的寄宿学校接这家的小主人去了。
“喝点什么?”
“啊,不用了。”拒绝的话出口,伊妹儿忍不住舔了下发干的嘴唇。
季芸疏离地看了小女警一眼,而后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端出一杯加了冰块的橙汁,“保姆出去了,鲜榨的果汁没有了,你、伊警官是吧?就喝点橙汁吧。”
“哦,谢谢。”伊妹儿略有些无措地接过橙汁,季芸不仅漂亮而且气质优雅,即使给你的感觉是疏离冷淡的但并没有缺失礼数,这样的女人是经过岁月历练和打磨过的珍珠,而整天在一群糙老爷们中打转的伊妹儿很明显是颗还在蚌壳里沉睡的珠子。
等伊妹儿一口气喝下半杯橙汁后,季芸才开口,“请问伊警官想了解什么事?”
走出眼科中心也接近下午两点了,没办法,虽然有熟人介绍还有眼科副主任加持,但乌泱泱的看诊人群不是你想夹塞就能抢到第一个的,特别不能理解的是医院里的检查交费,检查一项开一次单子,你就得去排一次队,这事卢主任也没办法,况且他也不能陪着,毕竟外面长椅上坐等的专门挂他号的病人也是病人。
顾钧来到云城后除了腿受伤那次住过院外,其他时候能和医院打交道的机会都是给了林泽,云城的医院虽也不清闲但和省医院是远远不能比的,这回总算是让顾钧明白了为何有不少人疾忌讳医了,真是看病太折腾人了。
扶着林泽走出眼科中心时,顾钧先长出了一口气,颇有些心有余悸的意思。
“饿了吧?想吃什么?”因为上午过来的时候林泽晕车,到了这没什么胃口便直接去了医院,现在都过了午饭点了。
我的嫌疑犯_104
“都行,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林泽的精神不太好,看着有些恹恹的。
顾钧将林泽带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点了些清淡的粤菜和一小锅粥,吃完后直接在酒店开了个房间,让林泽休息。
林泽安静地蜷缩在大床上,看着似乎是睡着了,可时不时微动的眼皮揭穿了他在装睡。
身后的大床沉沉地往下一陷,林泽眼睛紧闭身体保持着从上床后就侧卧的姿势。
顾钧躺下从身后将人抱住,将人小心地呵护在怀里,低头吻了吻怀里人的发心,然后将下巴轻轻地搁在林泽的头顶,也不说话,安静地陪着。
怀里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了,头也在他的怀里轻轻地蹭了蹭,跟个小动物似的。
“我没事,你不用陪我,你去办正事吧。”
“我的正事就是你,”顾钧伸出手,用相对光滑些的手指背缓缓地上下摩挲着林泽的脸颊,“不用担心,不管最后检查的结果是什么,都有我在。”
林泽任由顾钧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游动着,“我不担心,早就习惯了。”
“林泽,我喜欢你,”顾钧的手指停在林泽的唇边顿了顿,而后微抬起身低下头在唇边印上了一个吻,很温暖很轻柔的一个吻,稍稍移开将脸贴在一起,耳边的低语带着热度和酥痒钻进了林泽的耳中,“我喜欢上林泽的时候,他还是个小瞎子。”
林泽的长睫直颤,小扇子般地在顾钧的脸上撩拨着,顾钧呼吸一沉,轻轻咬住了眼底下那片透着粉色的耳垂,用齿尖来回轻磨着,炙热的鼻息直往林泽的耳鼓深处穿。
林泽有些怕痒似的轻哼了声,蜷缩着的身体也随着这声低吟微微舒张打开了些,顾钧无声的一笑,舌尖便舔上了敏感的耳垂。
低唔一声,林泽的喉间发出一声类似小猫的叫声,白皙的脖颈都红了,就像是引导着身后这饿狼怎么吃了他似的,炙热的唇沿着通红的耳垂一路落到精致的锁骨,最后停留在肩窝处吸吮着。
林泽似乎有些难受地抻了抻身体,“……不、不要……”声音中带着细微的抖颤和犹豫软弱,他有些慌乱,可身体却又带着某种渴望和期待。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顾钧隐忍着继续温柔地一寸寸地往下吻着,一只手缓缓地解开拉开林泽的睡袍,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温软的舌尖戏谑似地在胸膛上的小突起来回打了个转,而后恶作剧般地一口咬住,重重地吸了一口,怀着的身体猛地一挺,嘤咛出声。
林泽的整个人都泛着羞色,他太青涩了也太敏感了,紧闭着眼睛满脸通红,可微张着的唇并没有说出拒绝的狠话,而是在那无辜地微微颤抖着,似乎受了委屈却又不知该如何投诉的无助和隐忍。
顾钧的心真软成了一滩春水,他很想要他,真的很想要,无论是他的心还是他的身体,都在咆哮着要将眼前这人给吞下去,可他却愿意忍受着煎熬和痛苦去疼惜眼前人,他不想欺负他,哪怕他都快要发狂了,但他就是不想再让这人受一点一滴的欺负。
眼睛看不见了,可身体却能诚实地‘看见’这人的疼爱和体贴,林泽内心依然是惶恐的,但他的双手却攀附上了顾钧的肩头,他畏惧着可他又想要,他空虚寒冷太久了,他想要被这样的炙热拥抱和填满。
身体的燥热渐渐驱赶了内心的孤冷和彷徨,哪怕这是种偷来的错觉,也好过从来没有!林泽忽然挺起身,低吟从口中逸出,轻喘道:“顾钧,我要你……”
胸口一阵微微刺痛,想是那人失神忘了轻重。
“你说什么?”顾钧的声音嘶哑粗重,林泽伸手抱住了他的头,用力地揉了揉。
“我说我要你。”
“呵……到底是谁要谁?”顾钧猛地狠吸了一口,林泽呜咽一声,脖子向后微微昂起,修长的颈部可见清晰的青筋,胸膛忍不住往上挺起,想要更多。
顾钧的手往下滑去,松松的睡袍一触即开,林泽的身体微微颤栗着,带着薄茧的大掌拂过的地方都会跟着起一层细小的颗粒,软热的唇舌又会将它们抚平,林泽的双手本能地将顾钧的脑袋往身体上压,他的身体越来越贪心了,可恶的是这个人却依旧不紧不慢地给。
当林泽有些难耐地扭动起自己的身体时,顾钧忽然一口含住了他,林泽差点瞬间丢盔卸甲,压抑许久的身体终于得到了纾解,林泽舒服得脚趾都蜷缩了起来,再也不是噩梦之后的发泄,而是被温柔在意包裹下的疼爱。
五星级酒店装备齐全,又有充分的钙片启蒙储备,顾大猫吃得耐心细致且餍足。
身体上有些不适,但还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虽然感到疲倦但林泽并不想睡,身后某处那种被胀满的感觉还未消失,那人的手掌一直在按摩他酸痛的腰背。
温热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揉捏着,酸软的身体渐渐地得到了舒缓,林泽微微拱了拱身,往顾钧的怀着又贴了贴,带着些许的鼻音道:“你这样真不怕被投诉?”
“哎,现在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昏君了……”
“……你,”林泽被噎了下,“往下一点,那儿还酸。”
“开始会撒娇了?”顾钧宠溺地拍了下林泽,然后听命的将手往腰背的下方找了找,“是这吧?”
“嗯,”林泽舒服地喟叹了一声,一只手也不老实地在顾钧的胸膛摸来摸去,顾钧低头啃了口林泽的肩膀,威胁道:
“别点火,再来,我可真让你没法下床了。”
林泽的手老实了,揪着睡袍的边不动了。
屋内宁静着,两人相拥着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面对面地看着,林泽用手、顾钧用眼相互凝视着,林泽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中也含着淡淡的笑意,而不是令人心疼的泪光。
岁月静好!
顾钧脑子里只有这四个字,或许他活了二十八年就是为了等眼前这个人的吧?也许他所有的叛逆和冲动也是为了遇到这个人吧?
我的嫌疑犯_105
“外公很疼我,他说我长得特别像妈妈,”林泽动了动身体,在顾钧的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他说他当年其实是不同意妈妈嫁给爸爸的,因为爸爸是个穷光蛋。”
顾钧一下一下地拍着林泽的背,耐心地听着。
“可妈妈就是认定了爸爸,外公也没办法,只能同意了,”林泽轻轻地笑了下,“外公经常在我面前说爸爸是个穷当兵的,可事实上他心里一点都不在意这些的,爸爸很爱妈妈,外公也明白的,所以他后来才一次又一次的去公安局,再后来就帮我改了名字,那时很多人都认为是外公还怨恨着酒驾出事的女婿,所以不想让外孙姓云才改的名,其实是外公怕我可能会遇到麻烦才让我改姓林的,他没和我明说,可能觉得那时我太小除了会哭什么也做不了吧……”
“那时你一定很害怕,哭是应该的,换我,我也哭。”
林泽哼笑一声,没搭理顾钧继续说道:“外公病重的时候,他让我好好活着,别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说有些事做小老百姓的争不起,好好活着给云家留个后,但千万别把名字改回去,只要心里记得你是云家的人就行了。那年我十二岁了,已经不爱哭了,可外公的话还是让我忍不住哭着问他为什么?明明爸爸没有喝酒,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帮爸爸说清楚?”
林泽停顿了下,顾钧摸了摸他的头,“外公伤心了吧?”
“嗯,外公和我说‘对不起’,可我那时可真的不懂事,说我不要对不起,我要爸爸妈妈……”林泽往顾钧的怀里又缩了缩,跟怕冷似的,但声音却是极其的平静,“后来……外公走了,没人要我,外公说要留给我的房子也被舅舅他们拿走了,然后他们说外公留下了点钱是给我准备的学费,他们连一张爸爸妈妈的照片都没给我,说我反正看不见整理出来也是浪费……顾钧,我已经记不清爸爸妈妈的模样了……”
“嘘,没事没事,以后我帮你记着。”回到云城就去会会那些亲戚!顾钧眼底浮上一层冷意。
“那个是特殊学校,智障、脑瘫、自闭、残疾的孩子都会送到那学习些生活技能,我看不见前已经读书了,会写字,外公也坚信我会治好的,就没让我学盲文,他每天都会读书给我听,然后握着我的手教我写生字,我是靠背的把那些不认识的字一笔一划地背下来的,其实外公有时和我一样不懂事,瞎了就是瞎了,以为这样就能装不瞎,但你到了那样的学校,你这样的就成了令人不舒服的存在了,老师也觉得你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所以他们欺负你,骗你吃有刺的鱼?伤的厉害吗?”
“也没什么,老师把我送到医院把鱼刺拿出也就没事了,”林泽从顾钧的怀里探出头,“顾钧,回去的时候我想看看爸爸妈妈,你能帮我吗?”
“小傻瓜,当然能,现在什么都别想了,好好睡一觉,到晚饭时我叫你,我去打几个电话。”
“嗯,我还真的困了,”林泽张嘴打了个哈欠,含糊道:“伊警官应该会很生气。”
‘啵’的一声轻响,顾钧在林泽脸颊下盖了个章,“一顿大餐就能搞定她了,睡吧。”
第73章Chapter073
73.缺失的检测报告
据称能被一顿大餐就搞定的伊妹儿压根没想到她脑补的内容实在太纯情了,大猪蹄子队长居然本垒打了,就在她和这家女主人季芸斗智的时候。
季芸并不是简单的金丝雀似的存在,她毕业于国内知名的大学,所修的专业还是财经金融方面的,绝对算是个才女般的存在,嫁给现在的丈夫后两人一起创业,丈夫经营季芸理财投资,加上两人原本都属于家庭还不错的,所以事业迅速发展,资本也快速地积累了起来,在省城也算是个规模中等的公司了。
事业稳定了,季芸才要孩子,生完孩子就把重心移到了家庭,但家里的财政大权还是在她手中,毕竟她是投资理财很专业,这样的女人并不是那些一结婚就以为自己找到了一张长期饭票然后就靠着丈夫养的女人,她没有和社会脱节,更不会被一些身份就简单地吓到,但也不会用一味的拒绝逃避来解决问题。
所以当伊妹儿问她是否还记得秦悦时,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就点头说,“记得,她是我同班同学。”
“那您能和我说说她的情况吗?”
季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伊警官,她的情况难道不应该你们了解的最多吗?我们只是同学而已。”
看着眼前这张可以用美丽端庄来形容的脸,伊妹儿脑子里突然闪过顾钧说的那句“找和秦悦条件接近的人”,“季女士,秦悦当年在学校里一定很受欢迎吧,我猜她不是校花就是系花吧?”
“不清楚,没评过。”季芸眼角略不耐烦地往上挑了挑,“我也没时间去关心这些无聊的事。”
“不无聊啊,”伊妹儿瞪大她的杏仁眼,一脸涉世未深八卦小女生脸,“我读书的时候,那些男生可爱评这些了,女生其实暗地里也在比,能被男生们评为系花或校花,还真是挺得意的一件事呢,要是季女士您当年参加,那最起码是班花起步……”
“哼,”季芸冷哼了一声,打断了眼前这个天真小女警,“伊警官,你来我家就是为了问这个?”
“哦,不是,但这个也很重要,我需要了解秦悦当年在学校里受欢迎的程度。”
“她确实挺受欢迎的,”季芸不冷不淡地说道,“当年应该有不少男生追求吧。”
“那您知道是哪些男生吗?”伊妹儿继续一张八卦脸。
“这我不清楚了,刚才伊警官你也说了,她应该很受欢迎,我也是这么想的。”
“哦,对了,季女士,你们班上有特别出挑的男生吗?比如系草或校草什么的?”
“伊警官,我们是去那里读书的,又不是去选秀的。”
“这样啊,我是想说你们班里有季女士还有秦悦那样漂亮的女生,如果还有帅哥,那要是搞起班级活动或者参加联谊的才好看养眼啊。”
“我们班女生多男生少,就算是要评,估计也评不出来,”季芸嘴角划过一丝笑意,似乎也想起了当年青葱校园里的一些往事,“当时我们学校流传着美女在财经,帅哥在国际。”
“国际?”
我的嫌疑犯_106
“哦,就是国际关系分院。”
“嗯,我了解过,你们的学校很厉害的,除了本部之外还有好几个分院呢,”伊妹儿颇为羡慕地看着季芸,“当年我也想考的,可是分数线不够,您当年成绩一定很好吧?”
“我是保送的。”
呵呵,学霸的世界……网上那段北大不错的视频现实生活版就在眼前,最讨厌这种学霸了!
“哇塞,太厉害了吧?!”伊妹儿吃惊地瞪大眼睛,“我听说这个学校保送资格很难的!好像一个重点中学最多也只能分到两个吧?而且必须是排名前五的重点中学才有的名额啊!”
“当年是一个学校只有一个名额。”季芸眉目间沉郁的气质淡了些,眼神中的笑意也多了起来,“保送不仅看成绩,还需要有特长。”
“哎,您真是太让我们这种学渣佩服了,能告诉我您的特长是?”伊妹儿从八卦脸已切换到小迷妹的脸。
“也没什么,就是书法和古筝,”季芸淡淡地看了看自己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修长手指,“不过多年没练了,都生疏了。”
“天哪,书法和古筝,听着好高雅啊,我收回刚才的话,您当年一定是校花!”伊妹儿厚颜的程度在某些时刻不亚于她的队长,“要我是男生,肯定追求您了,嘿嘿,当年追您的人一定是最多的。”
季芸蓦地蹙了下眉头,脸上神色有瞬间的恍惚,而后不自然地笑了笑,打岔道:“伊警官,还需要喝点什么吗?”
“哦,真的不用了,我也打搅您这么久了,非常感谢您能这么耐心的和我聊天,”伊妹儿说着站起身,无辜地笑了笑而后随口抱怨道:“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谁让我在队里最小呢?接下来我还得去拜访其他几家呢,其实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除了真爱谁还记得谁啊?”
季芸勉强地笑了笑,“可能是吧,当年追求秦悦的人中或许真的有真爱吧……”
送伊妹儿出门时,季芸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我听人说过秦悦在高中时就谈恋爱了,上了大学后她也是外事活动最多的一个,只是许多人都认为她家教很严。”
伊妹儿离开别墅区时心情颇有些复杂地回头看了眼,方才那几句话中藏着多少嫉妒成分?或者也隐藏着些许的同情?
站在别墅区门口,伊妹儿并没有急着打车,而是直接发了微信给张涛:
帮我查一下季芸,还有XX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重点是2000年前后和秦悦有关的人,速度!特别是关于这两人的八卦!!!
张涛秒回:我不是狗仔!
翻校园论坛去扒!这还要姐教你?!
张涛回了一个哭唧唧的脸……
乖,姐姐回去给你讲故事……
就去查!!!
啧啧啧,小直男也这么八卦了……伊妹儿感慨着打开手机,正想打电话,电话却响了,一看,是没义气的头儿。
故意等了几秒寻求一下心理平衡后伊妹儿才接起电话,还没等她说话就听见对面那个不秀恩爱会死星人说道:“今天不回云城了,明天有人要搭车,刚好也让林泽休息一下,你打车到新城酒店,今晚就住这儿了……”
“头儿,你没说要过夜!”明天回?我的双休日就全搭上了?除了看了一路你们撒狗粮,就剩下我跑腿了???老娘不愿意!
“五星级酒店海鲜自助餐加住宿,我买单,来还是不来?”
“来!”不来是傻子!伊妹儿欢快地叫道:“头儿,你总算是办了回人事啊!我马上打车过来!”
说完就挂了,留下顾钧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黑线,人事?以前都是禽兽?那些早餐都吃到谁的肚子里去了?都是帮没良心养不熟的家伙……呵呵,人事,今天还真是干了回,要不是那碗豆花……算了,晚上还是好好让这傻丫头吃一顿吧。
顾钧在出发前就收到了消息,秦志远因感觉心脏不舒服,入院疗养去了,夫人陪同,疗养的时间也很巧,周五的下午办理的入院手续,而他是周五的中午才通知的伊妹儿。
省公安厅的同学在电话里劝顾钧,这种明显拿他当枪使的案子还是不要接手,就让那个刘子跃去折腾,你一个外来户掺和到地方上去干什么?
顾钧也无奈,只说自己也没办法,上面交代下的任务自己就算是走个过场也得走啊,难不成他一个小小刑警队长冲着局长撂挑子?他也没想干什么,就是见见秦领导,起码也算是交了差,十五年的事和他顾钧有啥利益关系?当年那么多前辈没查出,他顾钧又不傻,会主动干打脸的事。
同学听了挺欣慰,不过他在省公安厅也没啥实权,就是消息来源多些,可以帮顾钧打听下秦志远具体是哪家医院和几号病房。秦家这种避而不见的姿态已经很明显了,但警察真找到门上了,他秦志远也吃不消给人吃闭门羹,他秦家可不是秦悦那些不痛不痒的同学,人警察上门可是为你秦家查案。
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郑斌的,希望郑斌能带给他有用的消息。
郑斌似乎一直在等顾钧的电话,电话接通后第一时间就接了起来,能听出他的语气中夹着隐约的兴奋,还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钧子,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说!”
“当年的尸检报告都有疏漏的地方,一个是少了血液酒精浓度的检测,另一个则没有受害人体内#精#液的检测报告。”
“一个人如果喝醉酒溺亡后,体内酒精能残留多久?”顾钧回身看了眼卧室,林泽安睡着,他轻轻将套房间的房门合上。
“人在溺亡之后,机体停止代谢,如果体内真的有达到醉酒的浓度,那血检肯定能做出来,你让我看的案卷是醉驾失事,可偏偏最关键的血检中少了一项酒精浓度检测,啊,我的说法有误,不能说少,上面有数据,而且数据相当标准,80mg/100ml,正好介于饮酒驾驶和醉酒驾驶的临界点,但你知道这个标准是什么时候正式规定并公布的吗?2011年,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我的嫌疑犯_107
“也就是说这可能是有人最近才添加上去的?”
“这个归你查,我不发表意见,另外就是另一位受害人尸检时明明□□有明显被侵害的痕迹,可诡异的是没有采样报告,就算当时带了套,未有遗留也应该有这样一份采样报告。我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伪造这样一份报告不难,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疏漏?”
“两种可能,一种是想掩盖真相的人太有自信了,已经有绝对的把握不会出状况,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碍于秦家的颜面……”
“怎么讲?”
“如果你是秦志远,在得知女儿是被性侵后死亡的,你会同意用另一个男人的精#液再伪造一份让她女儿更羞辱的报告吗?”
“钧子,听你这话,你是认定秦家当年确实参与了?”
“起码他们是知情者!”
“……太可怕了……”郑斌喃喃道,“如果是真的,这也太可怕了吧?”
“权势有时比毒#品更能摧毁人性。”
“小钧子,你以后可不能变成那样的人。”
“滚一边去,我算哪棵葱?”
“京城顾家的葱泥都是香的!”郑斌从可怕的人性中抽身而退,“廖远今天也在,他知道你去省城了,还挺酸,可见你这棵葱多招人待见?!”
“他说什么了?”
“哎?听这意思,你还挺在乎啊?哎,我说小钧子,你可不能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不厚道啊,难不成你还想坐享齐人之福?”
“阿姨今天找我了,明天让我带那个许小姐一起回云城。”
“什么?你说什么?!”对面一阵稀里哗啦,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打翻了。
“许小姐,人家说很想见见你,你今天晚上去跳跳高,还能不能挽救一把了。”
“不是,谁说要见面了?”郑斌在那头哀嚎道:“老子压根不想相亲好不好?被发的好人卡都能凑半副扑克牌了。”
“那我管不着,阿姨的话我只能听,要么你自己去和你家太后说,我还懒得带一陌生女人呢,省的我家林泽不自在。”
“哎呦,啧啧啧,酸不死你,还你家林泽呢?他是娶了还是你嫁了啊?”
“他是我的了!”顾钧不想嘚瑟,可架不住憋不住,头回将人吃干抹净,总想往外宣示主权。
对面明显一愣,而后发出一声八卦且激动的走音怪叫,“我去!我去去!不是吧,顾钧,你这个禽兽!你带人去看病,结果你……你可真是个禽兽!”
顾禽兽在郑斌的嚎叫声中挂断了电话,郑斌说的事其实他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他需要的是郑斌的专业帮他确认下心中的猜想。
伊妹儿赶到新城酒店时,已过了五点了,省城的交通高峰来临,就连新城酒店的入口都拥堵上了长长的车队,来吃饭的来探访的来入住的还有来借道的,新城酒店门口有个大转盘,通过这个转盘可以避开直行路口一个长达八十秒的红灯,结果就有很多车来这借道,尤其是抢时间的出租车。
新城酒店的设计者当初肯定没想到,这个原本是方便酒店客人分流的转盘设计,会随着这个城市道路的重新规划和主马路有了不可分的连接,酒店也很无奈,你总不能在贴着主马路的位置上设置门卫岗亭吧?交管部门就算是酒店的娘家,他们也没法这么干,会被舆论给骂死,但不想被舆论吗,就得挨客人抱怨,两害取其轻,新城酒店的门童和酒店前台都是笑容如春风的小帅哥小姐姐,心有不满的客人看着笑脸相迎的他们,只要不是太没有素质的,估计都骂不下去口吧。
伊妹儿跟着旋转门走入大堂,然后四下观察了下,找到电梯厅的方向,直接走了过去,身后居然没人跟过来追问她是干什么的?这安全措施也太稀松平常了吧?伊妹儿不屑地翻了下白眼,这大概也是职业病了,走哪都先安全意识。
电梯厅挺大,左右两边各有四部电梯,每部电梯门旁都立着一个圆柱形的按钮台,伊妹儿按下向上的按键,很快就有一部电梯带着提示音停在了一楼并打开了门。
伊妹儿走进电梯,按下18,却发现没有反应,再按,依旧没有反应,仔细一看,按键板下方写着两行字,中英文。
六层以上需刷房卡,欢迎光临。
六层以下是餐厅、酒吧、健身房等功能楼层,六层以上是入住楼层。
呵呵,打脸,刚还说人家安全意识太差,人在这给你设卡呢。
退出电梯,伊妹儿拨顾钧电话,边上有几个可能是刚入住的客人,颇为兴奋,拿着手机对着富丽堂皇的酒店拍照。
正低头打电话的伊妹儿没有注意到有部手机的镜头在掠过她的时候轻轻响了下。
第74章Chapter074
74.隐形BOSS出现
我的嫌疑犯_108
顾钧端足了架子,没下楼去迎接刑警一枝花,而是直接告诉伊妹儿去前台报他的名字拿房卡,顺便自己把身份证登记给补办了。
伊妹儿一边腹诽着一边忍不住小雀跃,倒不是没见过世面,一个五星级酒店就能让她折腰的,但新城酒店确实有些不同,省城的人更愿意称它为‘新城国际’,老牌星级酒店,前两年翻修后就隐约有了超越五星奔六星去的趋势了。
据说不同楼层都有不同的装修风格,有不少回头客都会特意指定,甚至有些人以在朋友圈里发他一共住过多少新城国际的房间为炫耀资本,房价不算太贵,标间也就2088起步。
伊妹儿瞧着房价,默默地算了下自己的每月工资,能勉强住三晚。
办完手续,拿着位于十楼的房卡,伊妹儿忽然福至心灵地问了句,“十八楼是什么房型啊?”
“哦,伊小姐,十六层以上都是套房,具体什么房型要看房号,对了伊小姐我们的早餐是在三楼餐厅,每天是从早上七点到十点,希望您入住愉快。”
“哦,谢谢。”伊妹儿眨了眨眼,套房?套房!这俩货真当自己是死的啊啊啊啊啊……套房价格3888起步……呃,头儿是失心疯了,还是真是网上传的权贵之后啊……嘤嘤嘤,好想知道啊。
如果是,那简直是霸道高富帅爱上柔弱软白萌啊,老娘的少女心哦……
伊妹儿从大厅再回电梯厅然后上楼这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又脑补出了无数令人羞耻的桥段,脑补的太精彩了,居然都没有在打开房门看到梳洗台上放着的是成套的欧舒丹洗护用品时表示出兴奋,直到反射弧收回。
有钱真是太讨厌了!
伊妹儿握了握拳,暗暗下决心,走之前一定要把头儿房间里的那套也带走!
门铃响起,猫眼一看,正是刚被自己惦记的头,忙打开房门,目光却是看向顾钧的身后,哎,没人。
“别找了,他在休息。”顾钧伸手把伊妹儿探出的脑袋给推了回去,“成天就知道八卦,八卦能把你嫁出去?”
被顶回来的伊妹儿不爽地伸手将顾钧的爪子拍掉,“我也不想八卦,可你们成天撒狗粮,逼着我看好吧?哎,头儿,检查结果怎么样?”
“还要等,不过……”顾钧进了门,顺手将门带上,“也许并不乐观。”
“啊,那实在是太可惜了,”伊妹儿眼前闪过林泽那双能抓人的眼睛。
“走访的情况怎么样?”
“基本都是推说忘记了或不知道的,但有人说好像当年是搞过几次户外集体活动,但具体时间不记得了,参加的人也是属于自由报名,也接纳外校的同学一起参加的,但当时学校里的双姝肯定是重点被邀请的人物。”
“双姝?”
“秦悦和季芸,”伊妹儿露出狡黠的笑,“头儿,你对女人的深刻了解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成天对着你,还用学?”顾钧随手拿起房间里的电话看了看,然后放下,再抬头往防火装置的地方瞧了两眼,“漂亮女人都会有些虚荣心,尤其是遇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等级的,虚荣心之外就会滋生出不同程度的嫉妒心,你看你,去医院探个病都想和同学较劲,虽然你离漂亮挺遥远的……”
“信不信我现在喊非礼!”
“喊呗,”顾钧又走到洗手间看了一圈,最后站在门后往猫眼里看了下,“房间是我付的钱。”
“头儿,他知道你这么没人性没素质吗?”伊妹儿无语,“我都这样了,你还检查这什么劲?”
“肤浅了吧?”顾钧终于将房间扫荡了一遍,“你以为男人只看颜?有内涵的男人更喜欢聪慧伶俐又善解人意的女孩,虽然你偶尔不那么善解人意,但总体合格。”
“……头儿,你这么突然地夸奖,我有些接受不能了,”伊妹儿暂时将想要和这人绝交的念头掐断了,“您该不是今天没吃药吧?”
“吃了,你今天就住招待所了,那个季芸有情况?”
“嗯,我已经让张涛去查了,季芸给我的感觉不太好判断,她丝毫不意外警察去找她,回答问题是也是滴水不漏,看着她是在努力配合但其实都在打太极,可你要说她真不愿意回答,大可以像其他人那样直接拒绝,我们又不能给她上测谎仪,临走的时候她又突然说秦悦高中就谈恋爱了,也说大学时秦悦的外事活动是最多的,但在外人眼中她家教很严……总之,这个季芸肯定知道些什么。”
“你刚才说有人记得双姝都很活跃?”
“对,但我没有在季芸面前提过,而是装作完全不知情,还故意用系花和校花的评比去刺激了她一下,她确实表现出了一定的在意,为此还主动告诉了我她当年是保送进的大学,不仅成绩好而且还有书法和古筝的特长。”
“打个比方,比如你是从小就被众星拱月般地长大的,但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个和你不相上下的人,你会愿意和她一起被人提起吗?”
伊妹儿想了想,不确定道:“应该不会吧,我应该会挺讨厌这样比较的,不过,头儿,我也没体会过那种学霸的感觉,如果我成绩好,哪会考警校?”
“警校怎么了?哎,不对啊,你不是说你天资聪颖所以才比其他人早两年毕业的吗?”顾钧怀疑地看着手下女将,“你可别告诉我你伪造文凭啊?”
“怎么可能?”伊妹儿瞪了瞪眼,而后略气虚道:“其实是我小时候太淘气,我妈实在受不了我了,就仗着自己是校长愣是让我提前入了学。”
“……”顾钧。
“除了成绩外,季芸有才艺,秦悦有家世,这两人要能和睦,估计得用强力胶才行,”顾钧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顾谦,他就是个学霸中的学霸,就他那性格估计在学校里也招人恨吧?“她俩的关系不仅不好,可能私底下还很恶劣,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才让季芸在时隔这么多年后还要隐晦地传递出秦悦表里不一的信息,女孩子会因为什么记恨这么久?”
“被撬了男朋友!”伊妹儿脱口而出,紧跟又加上了句,“或者男朋友因为她劈腿!”
“有区别?”非直男顾钧虽然心理学学的不错,但面对这种事情还是反应不过来。
我的嫌疑犯_109
“当然有,男人被动和主动的区别,但都是渣!”
真熟悉新城国际的人都知道这里还有个很神秘的私人会所,实行的是黑卡制度,不对外发售,至于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拿这张黑卡没人能说的清楚,似乎是这家会所的老板纯粹根据个人喜好发的,会所包下了新城国际最高的两层。
所有的电梯厅凭房卡都只能到24层,如果你想按25或26层,会提示你这是办公区域并不对外开放,但其实如果你有黑卡,是可以凭借黑卡继续上行的。
弄得很神秘,但好像这家私人会所也从未传出过令人心惊或感叹的大新闻,似乎也就是个有钱人
闲得发慌弄出的噱头,时间久了,也就没有那么多人再关注了,甚至很多人都相信上面真是人家的办公场所。
但真正进入这家私人会所的人却都知道这张黑卡的价值,黑卡的工本费撑死了不会超过二十块钱,可它却代表了你进入了一张巨大的利益关系网,你在这张网中获取利益,同时你也需要回报给这张网,将它织得更加坚固和庞大。
这个社会没有那么多的馅饼,那些所谓的站在风口一夜暴富的新贵们往往背后站在‘先知’,他们有通天的渠道去探听这个国家的经济将走向何方?政策将倒向什么产业?然后欲盖弥彰地做一场抓住机遇的秀,让普通百姓除了羡慕之外只能自认没有人家的才干和运气,而那些手持顶级红酒庆祝的施惠者和新贵们则已经将掠夺的触角伸向了下一个目标。
没有公平可言,这就是命运!有人天生生下来就站在大多数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人生巅峰,你的巅峰就连给他们当垫脚石都觉得太矮太矮,那些处于中间的人,大多数一辈子也只能成为上位者向下俯视时掠过的平庸的、无趣的并不值得观赏的存在,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会从这‘存在’中脱颖而出,成为离山顶最近的那块小石子。
程华就是这颗幸运的小石子,仅仅是一个普通中产家庭出身的他自己创业,用了短短不到八年的时间就打下了自己的一片江山,在外人眼中云华贸易不过中等规模,但同行却知道云华贸易这两年早已成了‘隐形冠军’,贸易公司手里握有特种材料引进的批文,独家排他生意,政府发标云华贸易专供。
今晚这里有个商业小聚,来参加的人都清楚其实就是又有新的项目要出来了,先透透风,如果你手中的资金或者行业恰好符合,可以提交申请,最后按照你拿下项目的估算收益自愿将百分之十到十五的利润贡献给会所,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只是拒绝后的公司基本上不再会接到新的项目,没有不正当的手段也不会有暴力行为,就是你会发现你一下子会多出许多强而有力的竞争者,无论是从财力还是人脉关系上都能将你压得死死的。
来这里两年多了,程华也没有见过会所的主人,来这里的人也不会相互打听,都是场面上的人,自然也知道规矩,哪怕心里再好奇也不能表露出来,一显得你没见过世面,二会惹不必要的麻烦。
程华也曾经好奇过会所的主人会不会就在二十六楼?他手中的黑卡只能到二十五层,二十六层另有权限。今晚也是,来参加商业小聚的人都集中在二十五层。
算了,好奇害死猫!有钱赚就行了!程华再次收起心里的好奇,饶有兴味地等着小聚后的大餐,视觉和身体上的大餐,当然有些人还会去享受感官上的刺激,但那些程华不碰,他可以堕落也可以背叛爱情,但绝不会自毁。
人生就是一场交易,谁也无法免俗!你获得的利益越大,你付出的筹码就越高。只是有些交易是你来我往的拉锯着,而有些则是看似对等实则是条单向道,你就如这条道上开着的车,你没有资格停下来,除非你这辆车报废了或者有人直接把你踢出去。
来这里的人有几个是能抵挡住金钱和美色的诱惑?可一旦他们缴械投降了,他们所有潜藏在体内的动物原始的本能和冲动都会成为掌控他们未来人生的紧箍咒,程华也不例外。
他相信自己是爱妻子季芸的,云华贸易那块闪亮的招牌可以作证。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最终还是服从了身体的本能而暂时将道德和情感闲置在了一边,虽然这张能将他送上人生巅峰的黑卡是季芸帮他争取到的。
他是被迫出轨的,但他却在有限的后悔和愧疚后选择了主动去怀疑这张黑卡的来历,季芸又是凭什么拿到这张黑卡的?他曾经问过,季芸也只是含糊其辞地说刚好有认识的同学,当时他信了,可在见识过会所的能量后,什么样的同学能这样轻易地送黑卡?
怀疑有如毒草般日夜滋长,直到将心底那仅存的丁点负罪感彻底地吸收消化掉,男人便从背叛者一转身成了受害者,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对,他只是在报复可能早就有了情况的妻子而已。偶尔也会闪过某种猜测,妻子是不是认识楼上的人?但他并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查证。
一声清脆的锣响,有点像美国纳斯达克上市时的敲锣,这意味着今晚的项目已经有人提交了申请。程华对此兴趣不大,他期待的是今晚会不会再遇见上次那个女孩,她说她刚读大学是为了筹措学费才干的这行。对这种老套的说辞程华一个字都不信,但那个女孩真有几分像当年的季芸,当年他和她都没经过太多的世故。
楼下开始盛宴狂欢,楼上却安静的能听见呼吸声,方才在楼下电梯厅前拍照的男子就站在那垂着头耐心地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沙发上那位不发话,他也不敢发出动静。
终于等了片刻之后,坐在沙发上的人说话了,听声音年龄应该也不会很大,因为他说话时声音里讥诮的意味太浓重了,而且还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的无所谓。
“有意思了,看来真是顾家在背后玩的花样了,那个瞎子的身份确认了吗?”
“确认了,确实是云天河的儿子,不过……”站着的男子迟疑了下。
“不过什么?”
“不过奇怪的是,这个人似乎一直在有意主动透露自己的身份,今天他在医院看诊的记录上留下的联系人有两个,一个就是这个顾钧,另一个则是云天河。”
“哼……想用这种小把戏来威胁我?”那人冷笑了一声,然后站起身走到酒柜那,背对着男子问道:“秦家那个老头情况怎么样了?”
“只是心率稍快了些,并没有什么大事。”
“先让他在那住着吧,辛苦了一辈子也不容易,心脏这东西,谁说得准呢?还是小心些比较稳妥。”
男子背后一寒,忙应道:“明白,我会让他们尽心照顾的。”
“楼下那位爷估计是来示威的,告诉下面别惹事,人家付了真金白银来住店,咱们也得好好招待,可别砸了招牌。”
“他不是和顾家不和吗?”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而且我看他也没有尽心去查秦家,今天也就派了那个小丫头片子去查访了几个人,自己就陪着那小瞎子瞎转呢。”
“不和?顾聿城就俩儿子,你觉得他会真不在乎?还有你怎么知道他不尽心?瞎转?我问你,他开始入住的时候定的是几号房?”
“1607号……您是说?”男子微感震惊。
“懂了?”
“他是故意的,他入住了1607后马上提出房间有烟味要求换房,而当时在前台时他肯定已经了解过空房的情况,所以前台没有理由不换,而且也没有理由让客人等待整理房间,如果我们想在房间里做些手脚也没有机会。”
“其实以他的能力,即便房间里装了监控也能被他发现,但他却故意用了动静这么大的方式,就是想告诉我他是认真的,关键时刻,顾家上阵还是父子兵啊。”
“那、那我们要不要……”男子似乎很畏惧这个背对着他的男人,说话都很小心地带着征求的语气。
“不用,他也没想避讳什么,不过这个小瞎子这么做倒是需要好好查一查,看看当年云天河是不是留下了什么东西?你盯紧些。”
我的嫌疑犯_110
“明白,”男子想了下,不确定地问道:“那网上的爆料还要继续吗?”
男人手指在酒柜上轻轻敲了敲,微微摆了摆头,“暂时不用,顾家应该没这么大的能力把手伸到这里,京城有别人出手了,没弄清楚前先别动手,敏感时期还是谨慎些好。”
“是。”
“今天的项目有人接盘了?”男人转过身,居然是一张看着颇为文雅俊气的脸,和他话语间的冷讽阴沉完全不合。
“临峰建设和天一地产都投了申请,临峰15个点,天一出了16个点。”
“给临峰吧,告诉他们天一出的价。”
男子没吭声,等着男人继续往下说,这种事也轮不到他发表意见。
“天一那,你告诉他们最好收敛点,集资的事上面注意到了,不想死就赶紧把屁股擦干净,还有他的那张黑卡作废了。”
“明白,我这就去办。”男子稍等了会,见没有吩咐了,才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退出。
屋内的男人摇晃着红酒杯,也不喝只是看着上好的葡萄酒在杯中来回起伏,男人忽然对着空中举了举杯子,轻佻地笑了笑,“又遇见你了,顾谦!”
第75章Chapter075
75.洋葱慢慢开剥了
海鲜自助餐厅,伊妹儿化悲愤为食量,一手一个大盘子,上面放满了各种海鲜,还站在三文鱼的档口前,要求厨师连切三份给她。
戴着高高白帽的厨师不露声色地看了眼这位女食客手中的餐盘,嘴角在口罩的掩护下暗暗往下撇了撇,又是个不懂的欣赏美食的饭桶。
下刀时刻意地把三文鱼片削得薄了些,身为好厨师是很痛恨浪费顶级食材的行为的,可顾客的要求也不能拒绝。
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不知道一个女孩独自吃自助餐是件很悲催的事吗?!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伊妹儿愤愤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两大盘海鲜和饮料、甜点拍了起来,然后点开美图,打光、调色、拼图然后发进了朋友圈。
哈哈哈,猜猜我正在哪里FB?(后面跟了个羞涩笑脸的表情)
大猪蹄子!放下手机,伊妹儿开吃……一口龙虾下去,唔,好吃好吃!妈呀,太新鲜美味了!
咦?小帅哥究竟是哪里不舒服?连这么好吃的大餐都不想吃?晕车也不至于这么久吧?啊啊啊啊,是不想吃还是不能吃……伊妹儿的脑细胞被大龙虾激活了,妈呀妈呀,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头儿和他……啊啊啊啊……不会吧???
激动莫名的伊妹儿顾不得手中还拿着北极大虾,点开微信圈,上下划拉……嘤嘤嘤,这个时候好想找个人一起八卦啊……可找谁呢?
涛宝宝适时出现了,发了一条微信过来:
学姐,我查到了一些资料,现在你方便吗?
查到什么了?正在吃饭不方便讲话,一会吃完我找你。
好的,学姐。
哎,你看到我发的朋友圈了吗?
没啊~~
伊妹儿将手中的大虾吃下,正想继续发消息,张涛又发了条过来:
哦,看到了,海鲜好诱人啊~
重点是海鲜吗?
那是什么?
重点是这是五星级酒店的海鲜自助,知道是谁请客吗?嘿嘿~
对方正在输入~不到五秒回复来了:
顾队请客,不过他没陪你吃哦(一个奸笑表情)
(⊙o⊙)…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嫌疑犯_111
简单啊,学姐拍照时把饮料杯也放在了餐盘边上,可只有一个啊,典型的单身狗秀图法……
你想找死啊!!!
不敢……
好啦,重点也不是这个,重点是头儿跟小帅哥都没下楼吃……
对方正在输入~这回时间略长,中间还稍作了些停顿,伊妹儿趁机干掉两个生蚝。
有情饮水饱,学姐没听过?理解,嘿嘿……
一口生蚝卡住!隔着手机,原来这个姓张名涛的菜鸟也是个大猪蹄子!和他那师兄一路货!
速度!资料手打发过来!!
……学姐……
伊妹儿直接回了一把砍刀……对方正在输入~~
一直在输入,伊妹儿满意地喝了口饮料,夹起三文鱼蘸了点酱油芥末,一口塞入……眼泪飙出,妈呀,芥末太多了……
林泽这一觉足足睡了三个小时才醒,一睁眼就感觉到身边有人,初醒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做出了防御躲避的架势。
“嘘,是我,”顾钧将手中的电脑放在一旁,略好笑地看着戒备的林泽,“怎么?睡醒了就打算不认账了?”
脑子回来的林泽脸一红,翻身坐起,身体忽然停顿了下,那里感觉还是怪怪的。
“怎么?还不舒服吗?”顾钧从身后想抱,林泽伸手准确的拍掉了大爪子,揉了揉胃。
“什么时候了?我饿了。”
“快七点了,本想带你去吃海鲜大餐的,但今天不适合,你等一会,我马上叫餐,让人送到房间来。”
“嗯,我想去冲一下,”林泽站起身,顾钧伸手领着他往浴室走,“伊警官呢?”
“楼下大餐呢,”顾钧细心地将防滑垫在浴缸里铺好,然后将淋浴的水温调好才扶着林泽踏进去,“要我帮忙吗?”看着林泽身体上的吻痕,小顾钧又蠢蠢欲动了。
“不用,麻烦出去,顺便把门带上。”林泽没给小顾钧再次搞事的机会,“今晚该扎针了。”
顾钧不敢造次了,认命地将地垫在浴缸外铺好,乖乖走出带上门。
林泽手扶着浴缸边上的把手,听着身边的动静,微微低着头,初醒后心中涌上的羞意悄悄退去,但一想到下午是他主动求爱的,林泽还是有些适应不能,难道是被这个厚脸皮的家伙给传染了?
忍不住失笑,这人……林泽脚趾微蜷了蜷,脚底是有些粗糙的防滑垫,他也知道等会他踏出浴缸时脚下肯定是松软干爽的厚毛巾,而不是可能沾满了水珠的地面。
其实他并不需要他这样细心的照顾,他可以自己做这一切,可偏偏这样的体贴就如能让人上瘾的药,无法拒绝,这就是爱情吗?我是病人,他是我的药?
林泽将头伸入莲蓬头下,温热的水洒在身体上,暖暖的感觉就和心里的温情一样,慢慢流动慢慢治愈……如果他不在身边了?
胸口猛地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林泽紧拉住扶手,急喘了两口才平复下心中的悸动……难道已经到了连想都不能想的地步了吗?
爸爸,你也是这样的吗?无法想象和妈妈分开,所以才离开我的吗?
顾钧也会这样吗?
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林泽,洗好了吗?热水别冲太久了,小心一会头晕。”
林泽回神,摸索着关上花洒,“好了,一会就出来。”
“小心点,出来就可以吃饭了。”
“嗯。”林泽答应了声,摸过架上的毛巾将身体擦干,然后穿上浴袍,扶着墙跨出浴缸,将脚上的水在大毛巾上蹭干,伸脚探了探,拖鞋果然就和在家里摆放的位置一样,鞋头的方向朝着门,这是顾钧和他之间新培养出的默契。
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需要有人引导,但如果身边人可以给予他更多独立行动的支持,他会感觉更加放松和自在。
打开浴室门前,林泽忽然停顿了下,然后将手中拿着准备擦干头发的毛巾又摆了回去,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柔软的头发湿漉漉地耷拉在脑袋上。
房间里已飘着食物的香气,羹勺撞击在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听着声音林泽却站在那不动。
正给林泽盛粥的顾钧抬头一看,微愣了下,而后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放下手中的粥碗,走过去牵起林泽的手,将他带到餐桌前,“怎么又不擦头发?”
“我饿了。”林泽的声音带着稍许的鼻音。
“恃宠而骄啊,你这是。”顾钧一句话戳穿了林泽的小把戏,林泽被热水蒸腾过的脸似乎又红了些,还没等开口辩驳,手中便已被塞进了一个粥碗,“饿了就赶紧吃,鸡茸扇贝粥,味道还不错。”
我的嫌疑犯_112
楼上两人谈情说爱时,楼下伊妹儿已消灭完了三大盘海鲜,现在正用某款死贵的冰淇淋溜缝呢,溜缝的动力和耐心来自张涛发来的陈年八卦。
季芸和她丈夫程华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从初中这两人就认识,然后考上同一个高中和大学,程华一直追着季芸跑,两人在2007年结婚,然后就自己创业,夫妻携手事业发展的很快,是一对被很多人羡慕的恩爱夫妻。(这是常规版能从正当途径查到的)
季芸在大学里交过其他男朋友,外校的开名牌跑车,那男的据说家世很厉害,当时学校里的另一朵校花秦悦也喜欢那个男的,两人曾经为此吵过架,据秦悦的说法那个男的从小就和她认识,是季芸不要脸抢人家男朋友。这事当时闹得挺大,有人还专门发帖去深挖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可以同时俘获省大两朵校花,但那个贴没找到……程华不离不弃陪伴,当时也被人评为世纪好男友(这是我扒了省大论坛中N多老坑捞出来的八卦)
跨校联谊集体活动每年都有,这是省大的传统,次数不定时间也不定,省大的学生会很活跃,但基本上寒暑假会搞一次时间比较宽松的校外活动,今年的活动计划已经发布在了校论坛,时间定在即将到来的暑假第一周,也就是要参加活动的同学可以参加完活动后再回家,这样就不用有些外地的想要参加的同学来回折腾了(安排合理,但2010年前所有有关联谊活动的帖子都被清理了……我黑进后台,删的连渣都不剩了)
男的开的名牌跑车是1996年出的红色法拉利550MARANELLO!!!!(这是在一个求助贴中无意发现了,当年有人拍下了这车的照片发帖询问是什么车型,我这科普一下,这款车在98年被评为世界跑车最佳车型,而这个男的在1999或2000年就拥有了这辆跑车)
伊妹儿丢下冰激凌勺子,快速输入:
查海关记录
对面迟疑了会,回复:
未必,很可能是走私进来的,这类车没有那么快能得到正式的进口许可
也就是说这条重要的线索很可能屁用都没有?
……嗯。
先查再说
我已经在查了
同一时间,京城的贺天凌也收到了顾钧在新城国际的消息,难得地对这个一直无感的小子有了些意外的意思,是真有心还是瞎猫撞上的?
别人不知道,可贺天凌却清楚这个新城国际里隐藏着的会所,正是郭家的秘密提款机,用权力获取大量的财力,但郭家并不是简单的受贿,他们很高明的让这种模式披上了数层鲜亮的外衣,仅仅是朋友间的信息互通有无,而郭家无非是拉了场子,让这种互通有无只存在于某个极小的圈子里,管理这个会所的正是郭家的小儿子郭晓临,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都选择了从政,唯有他未踏入政界。
家中幺子,自然受宠,不仅父母宠,就连两个哥哥也是从小将他护在身后长大的,郭晓临曾经有过一段荒唐失控的岁月,后来却突然被踩了刹车,等再让人们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个做事颇有城府和手段的商人。
郭家老大正是和顾谦争夺青州市委书记一职的对手,郭家有意入京,青州就成了郭家必争之地,真论起来,确实如贺老爷子所说,郭家胜算略大些,因为顾家还藏着不该有的清高,有些事情上手段不如郭家来的干脆凌厉。
郭顾两家现在都有些投鼠忌器,都想把对方弄下去,但又都顾忌着外界的风评,试探观望中顾钧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关键人物。
或许顾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贺天凌是真觉得顾聿城的运气不错,他这个颇受顾家排挤的儿子当年选了做警察,然后一赌气又跑到了云城还真是老天赏给顾家的运气,顾钧能正大光明地搅合局势,而郭家则不得不分出精力去应付这个横冲直撞的顾家小子。
郭家长子郭晓城单从资历上来讲要稍胜于顾谦,干部年轻化没错,但也不能太年轻,郭晓城今年四十二岁,正是最合适的年龄,顾谦能力出众但刚三十六岁就任一把手确实上升的太快了,可青州的重心是发展经济,而这点恰恰又是顾谦最被认可的政绩,江州这几年的经济有目共睹地稳步快速地发展,而且还逐步实现了区域产业链的优化和合理化,并从上任的第一天顾谦就提出了要彻底杜绝以环境换经济的杀鸡取卵的做法。
当初还有不少人冷嘲热讽,留洋回来完全不顾国情的瞎折腾,可随着国家这些年越来越严谨的环境政策不断出台,江州发展模式就多次被点名关注了。
贺天凌拨通了凌寒北的电话,老爷子不让自己出面,很多事就得靠寒北穿针引线了。
凌寒北最近其实挺不爽的,自从跟了贺哥后就没接过这么无聊郁闷的任务,那个顾谦除了上回被推搡了几下后,哪还有机会遇到危险?让他暗中保护他,保护啥?每天除了跟着就是跟着,还得变着花样地跟着,整的自己像个跟踪狂似的,这姓顾的长得确实不错,可有不是他凌寒北的菜,男人就该像贺哥那样的,酷起来能冻你三跟头的那种。
接到让他去海市查一家贸易公司的电话时,凌寒北心情一下好了许多,虽然也不是他最爱干的事,但总比跟在一个老是让他心情颇复杂情绪很波动的人身后强。
贺哥对他这位老同学太好了,这让他真的挺不爽的,也没见过贺哥对哪个女人这么关注过,啧,顾谦肯定是个麻烦。
第76章Chapter076
76.顾钧,我也喜欢你
顾钧一大早就没闲着,也没让其他人闲着,首先被他劳动的就是他的顶头上司郭局。
请郭局出面给兄弟单位交管通个气,查一下登记在册的红色法拉利550MARANELLO跑车,2000年前后的,云城他顾钧自己的面子估计还够用,但省城他顾钧的脸不够大。
星期天,大清早被下属指挥干事的领导气儿肯定不会顺畅,不顺畅之下领导也容易问出相对没水平的话,“你这么查有用?”
“查车,没用。”胆大包天的下属倒也实在,“可过场也得走啊。”
“让你查案,你走过场?”郭局血压有点压不住了,跟开嗓似地吼道:“你小子……”
正等着被轰炸的顾钧默默数着数,还没数到五,电话那里的开嗓就自动结束了,先听见了郭局的一声略为不爽的出气,然后才是颇有些想找回场子的训斥,“你小子就凭这想打草惊蛇了?”
“有没有蛇还不知道,郭局,咱们都清楚这车肯定来路不正,说不定这车都不在了,咱们也不过是整出点动静,如果真有蛇,那就敲醒它。”
“秦家那你想怎么办?”
我的嫌疑犯_113
“先不动,我来一趟就让人住院疗养了,哪还敢有什么动作?”顾钧瞄了眼手表,八点二十,和那位搭车的许小姐约的是九点整,省一院门口,也正好去拿林泽的CT报告。
“行吧,有些事急不来,回来再把周边的情况整理下,争取找到新的突破口。”郭局完全恢复了领导口吻,顾钧舔了下唇,在一种说不清是啥心理状态下就把郑斌告诉他的事也咽回去了。
酒店的自助早餐也是相当丰盛,但林泽担心一会再晕车,也就喝了点粥吃了两个小点心,剩下的时间就听着身边两人大快朵颐的动静了。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林泽的气色不错,唇红齿白眉目精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照伊妹儿冒着被顾钧敲头的说法就是:秀色可餐,难怪头儿最近食量下降……
正往嘴里塞第二个煎蛋的顾钧:“……”
林泽不爱和陌生人说话,更不爱开玩笑,但已经熟悉的人尤其是顾钧身边的人,他也不会让人扫兴,张涛和伊妹儿这两个警官,他的印象都不错。
“伊警官才称得上秀色吧,至于你们头儿食量下降,前两天我可没觉得。”
啥意思?伊妹儿嘴里塞着一颗红毛丹,眨眼没反应过来。
顾钧乐了,差点把口里的煎蛋喷到伊妹儿脸上,拿起餐巾布擦了擦嘴角,然后伸出大掌腻歪地揉了揉搞怪的林泽,“下次再吃饺子都不用蘸醋了。”
林泽撇了撇嘴,头一歪,脱离某人的魔爪,但唇角还是压不住地翘了起来。
尼玛!又秀恩爱!!花式秀恩爱!!!欺负单身狗智商还是怎么地?
反射弧稍长的伊妹儿回过味来了,眼前这位看着清冷的小帅哥实则是个睚眦必报的小醋坛子!咽下红毛丹,叉起一块西瓜,伊妹儿颇感慨道:“也就你稀罕咱们头,放心,这人当了四年的门面都没卖出去,也就你收着了,肯定没人和你抢。”
林泽腼腆地笑了笑,微微垂下眼,好像自己确实是有那么点、就一点点吃醋了。
郭晓临戴着一副大墨镜坐在餐厅和顾钧他们同侧靠窗的位置,夏天的阳光都起得很早,八点多的太阳早就把能塞的地方都塞得满满当当了,坐在光线明亮的餐厅里戴着墨镜也不突兀。
视线穿过墨镜隔着那个女警察的背肆无忌惮地扫过顾家那小子,然后落到小瞎子身上和脸上,那怪顾家小子动心,确实挺诱人的。
顾钧扶着林泽起身离开时,忽然回头看了眼,隐藏在墨镜后的眼睛不由得紧缩了下,这顾家小子年纪不大,眼神却是如此犀利!郭晓临淡定地拿起眼前的咖啡,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而后一直目送着这三人的背影离去,应该不是错觉,顾家小子的后背是紧绷的。
有点狼性。这点和顾谦还真是不一样啊,郭晓临手指在咖啡杯边缘摩挲着,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缓缓上勾,似是有什么值得回味的好事。
卢主任很负责,一大早他自己去了CT中心找出了林泽的报告,脑部CT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按照昨天做的检查眼底也没有太大的问题,视觉功能的缺失一时半会还真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这种状况也不可能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心理因素确实能导致许多无法解释的病症,比如林泽噩梦之后可能会处于溺水状态,但一个人看不看得见,而且是长达十五年的失去成像功能,这要是心理因素造成的,那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可能性几乎没有。
想象一下一个人会在明明看得见的情况下屏蔽一切影像?而且一屏蔽就是十五年?!而且当年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听到卢主任未下定论的说法,林泽没太失望,顾钧也没太失望,林泽是习惯了,顾钧是觉得这样就代表着还有希望。
最后卢主任答应他会联系下他在国外的同学,看看国外有没有类似的病例,集思广益,现在也别先失望,毕竟保持着一定光感就是很有治疗价值的条件和基础。
向卢主任道别之后,一行四人就开车准备返回云城了,周日九点多的省城交通勉强还算凑合,没了早高峰加持的繁华都市终于开恩似地让四个车轱辘能跑出些比电动自行车强悍的气势了,偶尔还能加个油门,遵守一下路标上限速60的规定,平时能跑到40都要感谢天感谢地了。
同行的许小姐是个很健谈自来熟的女子,很快就和后座上的伊妹儿打成了一片,听了几耳朵的顾钧很是为学长郑斌担心,伊妹儿已经把她知道的都秃噜给了许小姐,包括郑法医‘爱岗敬业’的良好品质。
车里有陌生人,林泽就基本不出声了,上了车就闭目养神,父母离开的地方他也提前和顾钧说了,下次单独去,他不想有其他人在旁边,就算是伊警官也不合适。
顾钧赞同,伊妹儿这张快嘴,什么秘密都守不住,林泽父母的案子还未真正地公开,现在除了郭局外,大概就郑斌猜到了。
对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上的两个男人,许小姐也充满了好奇,但她很适度地将这种好奇只从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并未诉诸于口,毕竟不熟,分寸还是需要有的。
从第一印象来说,许小姐确实属于条件上佳的女孩,样貌、身材和学历都属中上水准,谈吐举止也都大方得体,善谈是因为职业关系,她现在是国际著名某医药公司的代表,她也不讳言,去云城一是去见见郑斌,二是她刚好联系了云城的医院和大药房,看有没有机会拓展下业务。
车里坐着,外面风景也没有多少可看的,两个女人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从娱乐八卦新闻到现在什么牌子的气垫霜比较好用,鉴于两人在学历上的些许差距,伊妹儿主聊八卦,许小姐偏重潮流。
聊着聊着就必定聊到了女人永远都聊不够的话题,男人。
聊得兴起的两位女士似乎完全忘记了前面主驾驶和副驾驶的两位都是男性,也许是已将顾钧看做了普通司机,而那位上车就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帅哥也可直接忽略了。
许小姐很大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主动跑到云城相亲感觉到丢面子,反而还从伊妹儿的感慨中发散开来,直接上升到了女性生存压力和主权话题。
现在想要拼事业的女孩不容易,尤其是大都市里,如果你书还读得不少,就拿大学毕业来说吧,二十二三了吧,你是谈恋爱为主呢还是拼事业为主?如果研究生毕业,二十六七了吧,该适婚了,可你可能才刚找好工作,你是结婚生娃还是拼事业?留给女孩子的机会不多,那些嚷嚷着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又有多少真是过得好的?在一个家庭中如果你是失去经济主动权的一方,时间长了终究会沦为二等公民,更可怕的是你想要再从头来过,却会发现你已经被社会远远抛下了。
可自己独立拼搏的,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已经成了人们口中的剩女,中国男人大多习惯去找比自己小许多的女朋友,男人四十照样可以在征婚要求上写上年龄要求在二十五以下,完全不考虑这样的年龄差等他到了六十后,他怎么满足他的妻子?女性要是找了个年龄比自己小许多的男人,立即能成新闻,甚至成为励志鸡汤,什么好好保养,说不定你的男朋友正在读高中……
说白了,就是这些年女性思想和能力的发展速度远远大于男性,现在在中国尤其是在大都市中,你随时可以遇见无论是从穿着还是谈吐上都称得上优雅时尚的女子,可男人呢?刚才经过市中心大街时,还有两位好汉打着赤膊一身肥肉地穿行在车水马龙中。
许小姐的吐槽引起了伊妹儿强烈的共鸣,表示现在能欣赏的男人大多存在于二次元,三次元简直没法看。
前面两个三次元的男人保持沉默。
现在早没了什么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了,不追永远都隔着千山万水,明明喜欢还拿捏着矜持最要命了,不喜欢硬凑合简直是自杀!
明明可以靠自己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找个不合适的男人让自己的生活质量降低?如果男人不够优秀,凭什么要我们放弃部分自我去生娃操持家务?
我的嫌疑犯_114
对对对,不是有说男女之间更多的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同性之间才是真爱吗!
伊妹儿话一出口,下意识地去瞧了眼前座。
前座两位真爱继续保持着更坚定的沉默。都能攒下半箱金子了。
谁说的三个女人一台戏,明明两个女人就可以拉场子了,好不好?!
还有这位许小姐真是打算去相亲的?怎么听着反而像是去宣战的?和一切不够优秀且发展没有跟上女性脚步的男人宣战,郑斌肯定算是其中一位。
郑母电话里说的大家闺秀怕不是个女战士吧?顾钧默默地为郑斌点上了支香。
一路上就这么热热闹闹地返回了云城,车里的空调都因为后座的口诛笔伐悄悄地往下降了两度,阿门,幸亏辉腾不用找女朋友。
周日,高速上车流不大,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回到了云城,许小姐请顾钧把她直接放到云城人民医院就行,她和郑斌约的是下午见面。
看着许小姐拿着装有手提电脑的公文包踩着细高跟鞋穿着职业套装脚下生风地走进医院大门,顾钧很想掏出手机难得地尽一下朋友之谊,通知郑斌先躲一躲。
对职场女性顾钧绝对没有半点大男主主义想法,他只是很清楚许小姐的气场明显强过郑斌几个层级,就算郑斌顶着法医这个自带唬人的头衔,也肯定被许小姐给KO了。
伊妹儿原本想赖着去看看头儿金屋藏娇的地,但这念头直接就被顾钧给掐死在了萌芽中,同时顾钧还特不人道的交给她一个任务,完全没有半分考虑到双休日也就剩下半天时间了。
不过想想其实这次去省城也没有太辛苦,还吃了海鲜自助大餐,包里还装了两套欧舒丹洗护全套小样,也就不和他计较了。
秦悦曾经说过那个男人从小就认识,那圈子不会太大,秦志远就是云城本地人,这种人家往往更讲究往来无白丁,而且随着地位的升高周边能走得近的也大多是差不多级别的人家,这就是圈子,也是仕途经营所需。
如果那个男的当时真的敢在秦悦和季芸之间左右逢源,那很可能这男的家世背景比秦家更高,否则他应该不敢得罪秦家大小姐,当然也有可能秦悦爱他爱的要死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
对于秦悦是否爱得死去活来,伊妹儿不能置评,但她却在下车前忽然对另一件事发表了看法,“头儿,郑法医父母是不是在医疗系统挺有影响力的?”
“嗯,算是吧,许多学生现在都在医疗系统的管理职位上。”
“呵呵,我就知道。”
“你刚才不是和她挺聊得来的吗?”顾钧颇有些好笑地看了眼伊妹儿,女人之间的相处方式还真是玄幻。
“我只是无聊,而且我们不聊难道等着吃狗粮?”说完伊妹儿迅速下车,而后以一种打完出租车随手甩门的速度将车门给碰上了,在门关上前的瞬间还飘进了一句告别,“林泽,再见”。
“啊,再……”林泽的告别被车门关成了一半。
“疯丫头!”顾钧摇了摇头,看着伊妹儿风风火火地招了辆出租车,这疯丫头应该是直接去局里了。
“伊警官人挺好的。”
“是,就是有时候嘴挺毒的,”顾钧伸手撸了撸林泽的头,“现在想去哪?回家还是找个地方吃中饭?”
“别总摸我的头,”林泽不满地抬手理了理头发,“你养小狗啊。”
“不养,我就想养你。”憋了一路,顾钧觉得自己攒的金子都该抖搂出来发发光了。
“伊警官刚才问郑法医父母的话是什么意思?”林泽偏过头,脸上带着些好奇和细微的烦恼,他有些不满意自己有时候不太能听明白顾钧和别人之间的交流,虽然这些事和自己无关,但这种突然不能和顾钧在一个频道上的感觉挺不舒服的。
“也没什么,”顾钧轻啧了声,“那疯丫头想太多了,她担心许小姐可能是因为郑斌父母的关系才会这么主动,其实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外人还真不好置评。”
“哦……”林泽缓缓地靠回到座椅上,“你们的世界还真是复杂啊……”
顾钧失笑,“怎么?说得好像您已活得跳出三界外了似的,那你男朋友我是不是也得不不在五行中啊?”
林泽不响,伸手摸在玻璃上,玻璃已经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热,即使车内空调强劲,他忽然回过头冲着顾钧说道:“顾钧,我也喜欢你!”
第77章Chapter077
77.顾钧见家长
顾钧当时就觉得自己被一板砖给砸脑袋上了,被歹徒袭击了?咋那么晕呢?!
卧槽!
被表白了!
我的嫌疑犯_115
你大爷的,怎么能这么不讲究!就这么随随便便一回头就表白了?难道不应该准备些什么吗?
也喜欢?那谁先说了喜欢?你是傻逼吗?!
辉腾的玻璃遮挡视线的功能相当强大,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就算是把眼珠子贴在玻璃上都看不见里面在干啥,两人分开时,林泽都快窒息了。
顾钧额头顶着林泽的额头,轻轻厮磨着,忽然叹了口气,“能不能别这样考验我?”
“哦,那我收回。”林泽的气息还有些不稳。
“你敢,”顾钧用脑门轻轻地顶了顶林泽的脑门,“本店不退不换只能认栽。”
“警察都像你这么蛮不讲理吗?”林泽低声地吐槽道。
“就是这么霸道!”顾钧得意地笑了,坐直身发现自己居然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腾出空本能地把安全带先解开,忍不住特佩服自己为了能更好地耍流氓而做出的反应。
“我想去个地方,你能陪我去吗?我想让他们见见你。”
顾钧一愣,而后立即反应了过来,“好,我们去看看他们。”
“你知道地方?”
“嗯,知道。”
林泽笑了笑,似乎是有些意外,但其实这事放到顾钧身上应该也很正常。
许多城市都有座叫安陵的墓园,云城也不例外,安陵园在云城有些年头了,所以地理位置不算太偏,因为那时还没有大规模的城市扩建和改造。
南方多小丘陵,云城周边就有,安陵园就在其中,依坡而建,一条小道将墓地分为左右两边,一级台阶并列七八座墓碑,两边加起来差不多十五六座。拾阶而上,靠近台阶边上的墓刻就跟走马灯似的从眼前闪过,照片上或苍老或年轻的面容再配上红白两□□分的生卒年月日,人到了这儿,即使你在山下活得多么的有滋有味丰富多彩,到了这也会忍不住滋生出几分人生不过如此的感慨和能维持时长不等的看破,看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于是下山后好吃好喝地对待一下自己,到了买单的时候看破也就结束了。
林泽记得父母墓地的编号,但明显对这里并不熟悉,顾钧也不多问,护着林泽往上走时,一双眼睛如雷达般地快速地搜寻着云天河和林明华的名字。
他希望他能在他们走过之前发现,他不忍心让林泽走回头路再去寻找他父母安息的地方,这种事不能琢磨,似乎没什么,可细想却牵扯着心跟针刺醋泡似的酸疼。
旁人或许会觉得做儿子的居然把父母的墓地都给忘了,实在不应该,最起码不算是个孝顺孩子,如果听到这话,林泽大概也只会默默地点头,而后轻声地回应,“嗯,忘了,是我不对。”
没什么人会去仔细想这个被指责的不孝顺的孩子八岁时看不见了,外公没几年就病逝了,他被送进了特殊学校,外界和他唯一的联系可能就是那些所谓的亲戚每年跟丢包袱似的打给学校的学费,唯一的要求就是学校替他们照管这个孩子,别让他出来麻烦他们,因为如果送福利院就可能会牵扯出遗产的问题。
顾钧四处搜索的目光慢慢地被林泽的脚步给吸引住了,他扶着林泽,可刚才他因为急着找墓碑,并没有每一次都能及时地提醒林泽脚下有台阶或是平地,这里的台阶差不多五六级就有一个小平台,然后再是向上的台阶。
林泽的脚步很稳,该抬腿的时候就抬腿,该正常走路的时候就正常地走。
“林泽,你自己来过?”顾钧问出口后就很想打自己一巴掌。
林泽脚步一顿,身体微微往前冲了冲,顾钧把人带稳了,林泽扯了扯嘴角,很勉强但还是成功地扯出了个笑容,“嗯,来过几次,都没找到。”
“为什么不找人帮……”
“找不到,”林泽打断了顾钧的话,“我来的时候墓园都是空的,这里平时也不会有人来,我以为我能找到的,可时间有点长了,我还是忘了,我偷偷摸过墓碑上的字,真的挺打搅那些人的,其实人不在了看不看也没意义了,只是有时候我就是想能和他们说说话,真的,就是想……”
顾钧一把将这人抱入怀中,心疼地快要爆了,他能想象那个画面,可这样的画面他真的不敢看。他的林泽……
“以后我陪你说话,我陪你来看他们,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顾钧用力地搓了搓了林泽的背,“你在这等我一会,我看了这里的编号,叔叔阿姨的墓地应该就在这附近,让我先帮你去看一下好吗?”
林泽沉默了下,点了点头,“好。”
顾钧低头吻了下林泽的头顶,“很快,乖,就站在这等。”
“嗯。”林泽轻声应了下,忽然又伸手扯住了顾钧的衣服,嗫嚅道:“你、你今天帅吗?”
顾钧错愕地看了看突然有些紧张还带着点羞赧的林泽,福至心灵,他get到了林泽的点,刚还揪着疼的心忽然就像是被撒上了疗伤圣药,药里还夹着大量的糖。
“放心,你男朋友一直都很帅!尤其是今天,简直要帅破天际了。”
“无耻。”林泽松开手,推了推顾钧。
顾钧一排排地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每次回头都能看到林泽安静地站在原地,他今天算是正式见家长了,顾家没什么人需要见的,倒是有那么几个死党还有老所长夫妻俩找个时间正式介绍一下。
林泽站在墓碑前,顾钧退到了远处,林泽真的长得很像他的母亲,夫妻俩的照片是合影,应该是林泽外公安排的,他虽然口上不满意这个女婿,但他心里是清楚女儿是选对了人,他的女婿选择了和他的女儿同生死。
看着林泽俯下身,伸手在父母的照片上摩挲着,身躯微微颤动,而后伸手抱住了父母的墓碑,林泽紧紧地靠在了父母的身上。
夏日的阳光穿透了墓园中的松柏,青灰色的石碑反射出淡淡的光,将林泽也氤氲在这层光中。顾钧很想抽烟,可还是忍住了,也许他也该和父母联系下了,顾家于他,还是有牵绊的。
“爸爸,对不起,我不该怨您的,”林泽将脸贴在照片上,“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爸爸,刚才那个人说会帮我,我告诉他您没有喝酒……妈妈,他是不是真的长得很帅?有爸爸帅吗?妈妈,我想你们了,想得我都快忘记你们了……妈妈、妈妈,您不会怪我吧?外公说让我记得自己是云家的人,要给云家留后,可我真的好累也好害怕,我、我喜欢他……爸爸妈妈,我、我看不见了,你、你们会心疼我原谅我的吧……”
我的嫌疑犯_116
风儿轻轻吹过,松针柏叶微微摇晃,树影斑驳在地上游移逡巡,林泽依偎在墓碑旁,就像儿时窝在父母的怀里,他能感觉到顾钧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但他却始终没有走过来打搅他和父母相处的时间,时间真的很长了,可林泽不想动。
阳光其实挺强烈的,晒在身上并不舒服,可他就是不想动,十五年了,他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能和爸爸妈妈这样呆着,很安心也很忧伤,安心到他并不在意四周都是墓碑,忧伤到他只想这么靠着坐着,身体里找不出半分移动的力气。
就在林泽被晒的有些昏沉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靠近的脚步声,晒人的阳光被宽厚的身影遮挡住了,林泽没有动。
顾钧站在那,看着林泽额头被晒出的微汗,林泽的脸正贴着她母亲的照片,一样的眉眼和脸型,林泽的唇长得像他的父亲,薄唇、但唇尖微微上翘,平时抿着嘴或笑开的时候不明显,如果在放松的姿态下,唇形会呈M型,原本清冷疏离的气质中就会立即掺杂进无辜和天真。
而此时林泽更像是处于一种失神游离的状态,他就像是飞倦了的鸟终于找到了归巢。
“叔叔、阿姨,我叫顾钧,我喜欢你们的儿子云林泽,他现在叫林泽,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但我会尽力,他是你们的宝贝,以后我也会像你们保护他一样去保护他。如果你们不满意也别怪他,是我追的他,你们要怪就怪我吧,但我不会放手的。”说完顾钧蹲下身,伸手拉住了林泽,“我们走吧,下次我再陪你来看他们。”
林泽由着顾钧牵着他的手,怔忡地看着他,似乎被晒晕了,并不明白顾钧方才在说什么。
顾钧转过身,蹲在了林泽的身前,伸手将人往自己的背上带了带,“晒傻了吧?来,我背你下去,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男友力爆棚!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把林泽交给我吧。”
安静地趴在顾钧宽厚的背上,林泽将头侧枕在顾钧的左肩上,不一会,顾钧的左肩就湿了一片,背上的人默默地宣泄着,顾钧也静静地一步一步稳稳地沿着台阶往下面走。
有些过往他永远都无法再参与了,有些伤也是他永远都不能阻止的,他看到了更多的林泽,可他也只能站在旁边给予他现在的温暖和支持,那些过往的挣扎和痛苦,他除了疼惜和愤怒外,别无他法!即使将来有一天,他替林泽的父母讨回了公道,可那些发生的足以将人逼至崩溃的事就能被格式化而后被彻底覆盖删除了吗?
林泽的童年和少年再也无法从头来过了,那种被丢下、被遗弃的感觉也不会被消除,而这一切仅仅可能是因为一个人的恶念或者冲动,他或他们为了掩盖自己的罪恶,让自己看上去依旧能配得上‘人’这个称呼,就将许多无辜的人拖入了深渊地狱。
第78章Chapter078
78.老狐狸和小狐狸
十五年,真的是一个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时间。
光想想,真的很长,可回头去看,其实并没有多久,就好像你某天看到一篇纪念香港回归的文章,才发现原来竟然已经回归小二十年了,而你还活着,只是从少年成了中年,或者是从中年到了老年的边缘。
可记忆都在,有可能模糊,但不可能消除,除非你把自己给忘了。
所以“不记得了”、“忘记了”和“想不起来”这些基本上都是托词,尤其是在比较重要的事情上,不信你现在走到大街上随便抓住一个看着已年近不惑或知天命的中年人问,他是哪一年从高中或者大学毕业的,应该很少有人会迟疑半天然后告诉你“他不记得了”。
刘子跃那里没什么新的发现,刘大洪确实只干了敲诈的事,快递寄件人茫茫人海怎么找?至于那个发邮件的IP地址倒是查到了,就在本地的一网吧,生意极好,一到晚上就坐满了打怪升级的人,从长相着急的小学生到一脸沧桑的大叔,生活中的不如意都在一次次狠砍中发泄殆尽。
顾钧让所有人都从网络世界撤了出来,回到现实社会,采用最传统的走访方式去调查。
网络可以让你认识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人,但你依然有可能只是座孤岛,而现实生活中即使你是个深宅,你也必定要和外界交流。有时候你耗尽时间和耐心追寻的线索可能仅仅是街头巷尾遛弯纳凉的大爷大妈口中的一小段家长里短。
这次顾钧的行事很高调,凡是被问过的人都知道现在警察在查秦家那个女儿的案子,对这种做法局里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说顾钧又张狂了,也有人说这就是看着秦志远要退下来了……
这事很快就让谭书记和郭局都接到了上面的电话,市里的、省里的都有,有好心提醒的也有好奇打听的,当然更多的是隐晦敲打的,案子要查,但影响也必须是要注意的,社会维稳才是第一位的。
谭书记和郭局一合计,把顾钧给拎进了办公室,支持归支持,但确实不能太出圈了,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可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发话呢,这小子先给他们来了个调查访问,要不是谭书记地拦着,郭局能把刚泡好的黄山毛峰当凉茶给灌下去。
顾钧拿了一份当年参与此案的刑警名单请郭局确认是否属实和齐全,他要去一一查问,名单中赫然有郭局的名字,当时郭局正是案发所在地辖区的所长。
谭书记先接过名单翻了一下,上面有几个名字他也很熟悉,“怎么没有我?”
顾钧对这位谭书记还是有几分上下级之间的自知和敬重的,“您当时不是一线人员。”
“哦,干刑侦的还真是瞧不上我们这些做文案工作的啊,老郭,这也是你教的?”谭书记颇为好笑地看了眼顾钧,“行了,你也别在我面前装乖,就说说你究竟想折腾到哪一步吧?”
“折腾到有人主动出现为止。”顾钧回这话时先看了眼郭局,再看的书记,这个小动作还给笑眯眯的书记给抓到了,立即戳破丝毫不给面子。
“现在才想起要尊重领导,是不是有点晚啊?”
顾钧装傻。
郭局的一口气刚顺了下去,一看到顾钧又装无辜,那口气差点又卡到喉咙口,伸出手指狠狠地点了顾钧几下,而后才恨恨地放下,“你小子胡闹也要有个度,你这样做万一没有结果,你想怎么收场?”
“这我没想过。”顾钧连一个咯噔都没打就直接回了过去,“查案就是查案,在我这里只有侦破的案子和没有侦破的案子。”
“光说好听的没用,具体说说你的想法。”谭书记把话接过去,“这件事现在影响越来越大,局里不得不综合考虑,我想先听听你的。”
“这案子现在已没法低调了,公众都看着,我认为最快消除影响的方法就是尽快破案,而不是藏着掖着,”顾钧略停顿了下,组织了下措辞继续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我们究竟是花时间去复核当年的案情还是直接从现在切入?”
“什么意思?”郭局忍不住打断了下,“你有新线索了?”
我的嫌疑犯_117
顾钧似乎是迟疑了下,不确定道:“不好说,我正打算向您汇报,两桩旧案的卷宗都有漏洞。”
“两桩?”谭书记看着郭局,郭局轻咳了两声,解释道:
“当年有桩酒后驾车肇事案,肇事人恰好是当时给还在云城任职的秦书记开车的司机,夫妻俩都在那场车祸中没了,这事你可能没什么印象,直接作为交通肇事案做的定论。”
“两件案子有联系?”谭书记虽有些不满,但并未深究。
“当时没有,现在也没有确凿证据表明这两件案子有联系,”顾钧抢先回道:“但是如果两个卷宗同时缺失了重要证据,就不免让人起疑心了,巧合太多就成了漏洞。”
“什么样的证据?”谭书记的表情不算太好,毕竟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没人会觉得舒服。
“秦悦被性#侵的采样报告和云天河血液酒精浓度测试,哦,云天河就是那位司机,”顾钧在说到‘云天河’的名字时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自在,肇事司机被他吞成了司机。
“当年这么大的漏洞没有人发现?”谭书记不敢相信地瞪着郭局,郭局苦笑了下,无奈道:
“派出所只是协查,我这个所长当时也就有个列会和听训的资格,省里下来的刑侦专家怎么会把卷宗给我们看?”
“难道交通肇事案也是省里来判的?”一直以政工工作为主的谭书记明显不太淡定了,“这不是……乱来吗?!”
没说出玩忽职守估计已是他多年的涵养功夫在前面顶着的缘故了,“顾钧,你继续说。”
“云天河的报告不是没有,他的血检数据是后来伪造上去的,”顾钧刚丢完一个手#雷,紧接着砸下颗火#箭#弹,“数据是2011年才公布明确的醉酒驾驶的标准数据。”
办公室里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砸完雷的顾钧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位云城公安局的带头人,他信任郭局,但郭局不管是不是他的主观意愿,他也牵扯在过去中。
“这个情况如果属实,老郭,问题严重了,”谭书记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必须要查,而且要一查到底,有人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动手脚,那还了得?这其中很可能牵扯的是渎职、包庇犯罪甚至是伙同犯罪,身为一个警……”
“老谭,你先别激动,事情肯定要查,”郭局出声拦住了谭书记的话,这人一旦发挥起来没个八百一千字是停不下来的,估计是高中写作文时做下的病,“顾钧,把你知道的情况完完整整的当着我和谭书记的面说清楚。”
听到这话,谭书记皱了下眉头,看了眼郭局然后将视线转到顾钧身上,顾钧倒没显出丝毫不自然,他进办公室之前就权衡过怎么样把林泽父母的案子和秦悦的案子一起摆上来,不管郭局知情多少,起码他需要让谭书记也掌握相等的情况,至于林泽当年听到的对话,顾钧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说出来,案子他会去查,他不想让林泽再牵扯进来,而后一遍一遍地被迫去回忆过去。
“从刘大洪这里我们可以推测一直有人在暗中要将秦悦的案子翻出来,事实上他做到了,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目前我们一无所知,也无从查起;舒一龙是不是十五年前的案犯,现在也没法下结论,但基本可以排除,除非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预先伪造了日记;云天河当年如果没有醉酒驾驶,那为什么有人要作伪证?这是不是也和当年的案子有关?这有待查证;舒一龙提及的秦悦的恋人和我们走访的情况来看,她身边确实有过一个神秘男友,而当时秦悦被害是穿着居家的睡衣,神秘男友可能是关键人物,所以我的看法是现在工作的重心应该放在秦悦的社会关系上,而且应该是相对紧密的关系。”
“所以你现在是敲山震虎?”
“不,我敲的是身为父母的良知。”顾钧控制了下情绪看着郭局,“秦悦对于她父母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两位领导相互看了眼,脸上神色也是复杂,尤其是谭书记看着顾钧的眼神比脸上是神情更为复杂,这小子……刘子跃确实比不上他。
谭书记的抒情感慨被郭局很煞风景的截断了,走刑侦口的就是没有走政工口的感情丰富,“破案讲究的是证据,不是理想和对人性的期望。”
“当然,”顾钧将方才因为想到林泽父母而产生的情绪波动压了下去,“现在我们的外围走访就是为了缩小调查范围,相信很快就能基本圈定在案发那段时间,秦悦和哪些人接触过,很多证人不愿意提供线索是因为他们不相信我们会认真查案,未免麻烦选择缄默,但现在情况有所改变,有人开始选择重新相信我们。”
“好,你加大力度继续查,我和谭书记会支持你,但如果最后你给我办砸了,把云城公安的名声给带毁了,我把你栽花坛里当盆景!”
“不做肥料了?”顾钧还挺意外的自己升级了,郭局呵呵冷笑两声,道:
“一肚子坏水,让你当肥料,我还得替花坛里的宝贝担心。”郭局说到这,转头看向书记,“老谭,你看这事……”
“你都表态了,我还能说不?”谭书记抬手冲着两人点了点,“你俩这是联合起来给我下套呢?我要是说不支持,是不是就没有良知和人性了?还不顾咱们公安的名誉了?老郭,说这人不是你带出来的都没人信。”
郭局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他这小子,现在心眼多的我都看不懂了。”
“行了,你俩继续,我去想想怎么回复上面?”谭书记走过顾钧身边时停了下,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好干,要对得起组织上对你的信任!”然后伸手拍了拍顾钧的肩,才走出办公室,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
政工口的脑子不比刑侦口的差,有时肠子弯弯绕的还比刑侦口的长。
顾钧这小子在他们两个老江湖面前耍的小伎俩还真当谁是傻子?这小子还嫩着呢,不过就冲他这份勇气,也就不当面拆穿他了,反正头疼的是老郭。
手下爱将不能百分之百信任自己,确实挺让人糟心和没面子的,但这种不盲从始终保持自身判断力的顾钧,又是他这个身为公安局长最想看到的。
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郭局拉开抽屉手往里伸了伸,从深处摸出一包烟,瞧了眼,顺手丢给了顾钧,顾钧反应很快,抬手接住。
黄鹤楼?
什么意思?
给他的?小一百一包呢,不会是假的吧?
“给老张的,省的他又说我偏心,你这两天应该会去看他吧?”郭局又拿起桌上的烟盒,利群,抽出一支,看了眼顾钧,把烟盒又放下了,自己把烟给点上了。
混账东西,敢在老谭面前下我面子,连烟丝儿都不给你一根!
顾钧不吱声,跟根柱子似的站那欣赏郭局吞云吐雾,弄得像是自己在给正在练功的郭局护法似的,直到抽完半根烟,郭局心里那点膈应才被自己给吐出去。
我的嫌疑犯_118
“林泽父母的案子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当时林泽也在车上,他说他听到了两声像爆竹一样的响声,然后车就失控了,他告诉当时办案的民警,但最后并没有得到证实。”
“你相信他,这中间搀夹了多少个人因素?”
顾钧迎着郭局的视线不闪不避,“他说的燃爆声我没有办法证实,但卷宗中的疑点却是真实存在的,我喜欢他和我是否相信他是两回事。”
郭局没想到这不要脸的家伙会当着他的面直接说出‘喜欢他’这三个字,还是人字旁的他,这、这家伙……没来由的烦躁,看来是没机会掰回来了……干咳两声,“行了,这种事还好意思到处说?”
顾钧听出这话里的软意了,忙顺杆往上窜,“我这不也就在您面前说说吗?刚才谭书记在的时候,我可不敢说这些。”
“别给我来这一套,你这事……也轮不着我管,”郭局想了想还是把‘顾家’两个字给咽回去了,家务事还是少掺和,只要自己儿子笔直笔直的就行,“省交管那里来消息了,这款车登记在册的确实有,但基本上都是2005年后的,那辆车很可能是套牌车,如果没有在本地有过违章记录,基本是无线索可查。”
林泽窝在阳台上的摇摇椅上,这个时间太阳已经往西偏了过去,高楼上不缺风,虽然风中带着夏季特有的温热,换做顾钧肯定跳回屋内守着空调,可林泽喜欢,他喜欢这种被暖得懒洋洋就像是一张被太阳晒蓬松的棉花被一样赖在架子上一动都不想动的感觉,其实躺哪都可以这么懒着,但林泽最近就喜欢上了阳台上的这张摇摇椅,坐上去是晃得挺激烈,然后慢慢地慢下来,一下一下……一下的,直到最后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
人也从一开始被晃得晕到最后被懒到晕,人在晕乎乎的时候特别不容易集中精神去想一件事,但又特别能发散思维想许多乱七八糟的事,这种状态特别符合现在的林泽。
老盯着一件事去想,容易头疼,可不想事真不知还能干什么了?
阿峰来过两次电话后也就不怎么打过来了,虽然关系不错但毕竟也就是打工认识的同事,加上他和舒老板的案子有关的消息或多或少都传了些出去,阿峰还在舒宁堂打工,这关系想不生疏也难。
房东也打过电话给他,问了下他身体怎么样后就问他是不是不打算继续租他那里的房了?如果不租就早点通知他,他也好另外安排。在那住的几年他和房东一家相处的还算不错,房东的母亲也挺喜欢自己的,可人啊就是这样,经不住分离,一分开就淡了。
方一平方先生也来过电话,但两人真没什么可聊的,林泽不知道除了拍照这事以外还能和他聊什么,而方一平似乎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吞吞吐吐的说上几句后便含含糊糊地挂了,挺莫名其妙的。
好了,接下来就是些广告骚扰电话了……林泽手机里没有留任何顾客的电话,虽然他在舒宁堂有不少忠实的老客人,但林泽一直都是以店里不允许私留客人电话为由拒绝的。
平时天天上班,自己的圈子究竟有多窄并不明显,那些隔三差五来夸你的顾客会让你觉得你活得还挺热闹挺有价值的,可一旦离开了,才发现自己压根没几个人可以联系。
孤单吗?孤单。
孤独吗?不好说,林泽以前会觉得寂寞,所以他总是会打开电视或者IPAD弄点声音出来,但是不是孤独他真不确定。
现在这种老想着某个人而身边他又不在的状态算不算孤独?
阳台上有风,有小区里孩子嬉闹的尖叫,有小区外来往汽车的喇叭声,阳台门后的屋内除了自己来回的脚步声,太安静了。
林泽有点弄不清楚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他早过了惊慌失措的年龄了,这么多年了他一个人并没有活得乱七八糟,甚至还成了某些人眼中嫉妒的对手,如今这是怎么回事?这种越来越心虚的感觉从何而来?
希望,有时就和破土而出的种子一样,先得自己皮开肉绽才行。
第79章Chapter079
79.林泽被廖远挑衅了
廖远按门铃时,林泽还没从晕乎的状态中醒过神,愣了两秒才打开门,可打开门后才想起顾钧曾叮嘱过,除了他,任何人来都不要开门。
看见门里站着的真是林泽,廖远心情也是一言难尽,说意外吧不是,可要说能坦然接受吧,也真不行。
这个时候扭头就走,装鸵鸟都来不及了,这人要是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真是想拦都拦不住。
那位主动从省城跑到云城来见郑斌的许小姐,居然认识廖远!这世界……小的也是没谁了。不同届但都参加过同一个社团的校友,久别重逢下立即让相亲正主郑斌感觉自己成了闪闪发亮的大灯泡,眼前这对聊得欢的一男一女才是一对。
其实两人站在大门口一旁还有叫来的车等着,也没时间聊太久,互留了在国内的联系方式和简单说了下近况后也就各干各的去了,廖远打车回家,郑斌带着许小姐去咖啡厅正式开始相亲。
云城这地方可真糟糕,又乱又旧几乎没什么能让人心情愉悦的地方,就连出租车里看着干净实则藏着烟灰、汗渍斑点的座椅套都让人想爆句粗口,然后再踩个脚印上去。
有些事被人知道了是一回事,可要是突然遇到一个你可能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再次遇见的关系不算太熟的人也在你面前说起这件事,那感觉……许小姐其实也没说什么,她也不知道廖远和那位顾警官之间的事,她也只是很自然地说起了她是搭顾钧的车过来的,同行的还有谁谁谁,因为郑斌在旁边,这事是郑母安排的,许小姐说这些很正常。
可就是因为郑斌在一旁,廖远特别不是滋味。有种你看你人家都出双入对该干嘛就干嘛的去潇洒了,你还傻不愣登地等着人回头,蠢不蠢?
特别地没面子,但除了装和维持尬笑之外也没什么别的方式能捡回些面子。
顾钧这样真的是一点余地都没给自己留,廖远瞪着窗外高低不讲究的楼,这破地方究竟有什么好?看这大街上的人有几个是能入得了眼的?真他妈的不应该跑到这破地方来,都瞎了眼了!
‘叮’一声,手机上接收到一条短信,廖远冲着窗外烦躁地叹了口气才点开短信,估计又是什么垃圾短信,但现在有点事分下心也……廖远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再次把短信仔细地看了一遍,犹豫了下,然后告诉司机他去的地方换了。
云水观澜虽然在云城算是出名的楼盘了,但在廖远眼中也就是那么回事,但当2103房门打开里面站着的人是他早已想到但又不愿意看到的林泽时,这里就真有了几分金屋的味道了。
我的嫌疑犯_119
两人在门口大概沉默了有七八秒钟,廖远才干咳了两声开口问道:“顾钧不在?”
这声音……站在门内的林泽的手一直扶着门把手没松开,门打开的幅度应该不像是要欢迎客人进门的意思,“请问您是?”
“我们见过,上次在超市,我叫廖远,顾钧的老朋友了。”
林泽身体没动位置,“哦,我知道,您是顾钧的大学同学。”
廖远的心一跳,“他和你说起过我?”
“嗯,”林泽淡淡地笑了下,“说过一些你们以前的事。”
看着林泽这种拒绝他进门的姿势和脸上轻浅的笑意,廖远觉得特别刺眼和厌恶,语气中变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攻击性,“是吗?他在家吗?”
林泽静默了两秒,缓缓开口道:“廖先生应该是来找我的吧?”
廖远愣怔了下,这人……“那我们能进去谈吗?”
“可以,”林泽松开手让开,“我眼睛不方便,廖先生请自己在鞋柜里找双拖鞋换上吧。”
摆出这幅主人家的姿态给谁看?!廖远颇为恼怒地瞪了两眼已自行往屋内走的林泽,然后俯身刚想从门口小鞋柜里拿客用拖鞋时,看到旁边摆放着一双深蓝色的皮拖,一看尺码就是顾钧的。
“这双是顾钧的吧,算了,我就穿他的,省得再浪费一双了,”廖远颇有些快意地看着脚步明显僵了下的林泽,“当年我们读书时经常会穿对方的衣服。”
“这样啊,廖先生家里很困难吗?”林泽摸索着给廖远倒了杯水。
刚把脚伸进拖鞋里的廖远动作一顿,眼镜后的双眼细眯了下,“不是,我们只是喜欢这样干,这就跟我们经常互换课堂笔记一样。”
林泽拿水杯的手微微一颤,水在杯子里晃了晃,但没洒出来,廖远嘴角微微上扬走过去接过水杯,“谢谢,这房子不错,不过比顾钧在京城住的地方还是差远了。”
唇角有些细微的抖动,林泽很快地抿了下唇,唇上的血色被压了下去而后又迅速回血,就像有人捏着他的心脏,一紧一松跟有个泵在抽似的。
“廖先生找我什么事?”缓了口气,压下心脏那里传来的不舒服林泽往沙发走去,膝盖在沙发边缘轻磕了下,步伐距离没有控制好。
“你知道顾钧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吗?”廖远也坐到了沙发上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在京城的住的是独栋的小楼,车库里停着五六辆最新款的跑车,身上穿的都是高定款,过一个生日收到的礼物价值都可能超过上百万的……”
“对不起,廖先生,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林泽打断了廖远的话,“您究竟想说什么?”
“一个人的现在不可能和过去没有关系,”廖远观察着林泽脸上的表情,“顾钧不可能,你林泽也不可能,一个人从小生长的环境会影响人的一生。”
“哦?然后呢?”林泽忽然想笑,“廖先生今天是来告诉我人分三六九等的?”
“顾钧不可能属于这,而你林泽,却想用自己的过去将他拖进泥沼,你觉得这对他公平吗?”廖远带着诡异地胜利感看着‘情敌’变了脸色。
“什么意思?”林泽的心狠狠地抖了一下,连带着声音都哑了几分。
“你故意接近顾钧,就是为了让他帮你查你父母的案子,我没说错吧?”
“……请继续。”林泽黑漆漆的瞳仁地越过廖远看向他身后的白墙,那里有盏不论白天黑夜都开着的小壁灯,是顾钧前不久刚装上去的。
“这种牵扯不清的旧案没人愿意碰,就连那些资历深厚的老公安们都不愿意搭边,因为你顾钧成了出头鸟,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都是那个吃力不讨好的角色,甚至会成为替罪羊,而他明明可以不用局限在这个小地方,他有着普通人无法企及的远大前程,像他这样的人更需要的是能和他并肩而行的同伴,而不是锁住他的负累。”
“还有什么?”听了这些后林泽反而显得平静了,除了脸色似乎苍白了些。
廖远蹙了蹙眉头,他算是能观察人的,可眼前这个林泽的情绪也控制的太好了,有波动但也仅仅是小小的,并不能让他解读出更多的内容,比如他和顾钧之间信任的程度究竟有多深?
“没什么,只是作为顾钧的朋友,我希望你也真心把他当朋友,顾钧是个很热心也很愿意照顾人的人,但他的善良和正义不是拿来被人利用的,”廖远停顿了下,继续道:“也许我今天来得有些冒昧,有些话也不好听,但并无恶意。顾钧是个对我很重要的朋友,我不想他受到伤害,希望你能理解。”
林泽缓缓收回看向壁灯的目光,往下移动、而后定住。
廖远移开了自己一直在打量林泽的视线,这双漆黑干净的眼睛让他感到了压力。
“廖先生,您是不是对顾钧有什么误会?”林泽嘴角隐约压着一丝嘲讽,“顾钧很聪明,他有足够的判断力,究竟什么人什么事才能伤害到他,他应该比你我都清楚,不是吗?廖先生,如果您真的那么关心他,这些话难道不应该是直接和他说吗?我是个利用他的人,又怎么会把您这些话听进去?廖先生,有些事是没有机会后悔的,顾钧现在心甘情愿地被我利用,您作为一个外人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你……”廖远张口结舌,林泽突如其来的冷嘲热讽让他一时招架不能,而且林泽的话里透出了他知道当年的事,这让他彻底失去了底气……顾钧怎么可能会把那段过往说出去?
“顾钧的过去我没想参与,至于我和他的将来也不想有不相干的人介入,”林泽声音里带着冰渣子,“麻烦廖先生一会帮我关下门,我就不送了。”
廖远张了张嘴,没出声,颇为狼狈地站起身,他无法和林泽对呛,一没立场二觉得这样非常掉价,跟广场舞大妈抢地盘似的,就是语言用词上稍微高级了点而已。
人生中大概是第一次被下逐客令的廖远换鞋都换出了几分凌乱和慌张,差点把左右脚穿错……顾钧怎么会喜欢上这么没礼貌的人?!真是瞎了眼了!!
关门前的一瞬间,被一口气堵得不行的廖远终于也放下了他‘博士’的身份,站在门口冲着端坐在沙发上林泽回呛了一句,“林泽,用可怜博取来的同情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门被重重地关上了,震得安静的楼道都跟着一抖。
我的嫌疑犯_120
林泽猛地从沙发上站起,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卫生间,来不及掀开马桶盖,林泽直接趴在了洗手台上,连呛带咳地吐了起来。
真是太难看了。
竟然被人这样上门来指责,顾钧你个混蛋!
我真的把你拖进泥沼了吗?
他凭什么指责我?太过分了!
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在利用他?
是啊,我自己也承认了。
顾钧,你也这么想吗?
林泽再次弯腰,感觉胃都要翻出来了,似乎有根筋从里面抽紧了,从胃的底部一直往上抽,抽到喉咙口。
撑在洗手台上的手指节泛白,另一只手大拇指死死地顶着胃,拇指都感觉要顶进身体里去了,林泽小口小口地喘息着,等着胃里的急痛缓缓地松开。
身体有些发冷,林泽很想再窝进阳台上的摇摇椅,那儿有暖热的风,不像这屋内,空调的凉风吹得他头疼,一阵阵的,跟胃里一样抽着疼。
直起身想往外走,脚下却是一个趔趄,幸好手还没有离开洗手台,人没有直接摔出去,顺着洗手台林泽身体跌坐了下来,好在下面是厚厚的地毯,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林泽干脆就躺在了地毯上,不动就不会晕了。
头痛!
身体像是被冰水浸泡着!
林泽蜷缩着,紧紧地抱着自己,把自己团成了一小团缩在地毯上。
真是没用啊,这就发病了?他算什么?
顾钧……
看不见,不等于现实不存在,如深沟一样的差距随时都会让人一脚踏空。
原来我害怕的是这个,我抓得住你,可我追不上你。
我会让你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等我。
可他是那么好的人,他是那么好……
好难看啊,我就像一只抢食的狗胡乱叫喊撕咬着。
顾钧,我不想爱你了……你让我被人欺负了……
第80章Chapter080
80.老街坊的葱油饼
西斜的太阳已成了落日,但天色还是亮的,夏日的白昼总是给人时间一大把的错觉,街道两边已有许多人家往门口的空地上一盆盆地泼着水,被太阳晒了整日的地面就跟海绵似的,直到海绵喝饱了水,地面呈现出暗色的潮润,热腾的蒸汽才散开,风经过这样的地面也带上了少许水意的凉,南方许多小街小巷里的居民都还保持着这种夏夜在外纳凉吃晚饭的习惯。
顾钧的裤腿上沾着几滴水渍,这是他刚才没躲过一位老大爷往地上泼的水,老大爷只顾着低头从家门口的小水缸中舀水而后回手就是一甩,潇洒的跟京剧里的甩袖似的,可就顾着潇洒了没顾着其实自家门口那小块空地和人行道连着呢。
洒水车都还有个断断续续的声音提醒,这瓢水真是说来就来,顾钧眼角瞄到时只来得及往前蹦了一步,但老大爷的神龙摆尾还是摆到了他,水带着尘混成了小泥点子蛮横地爬上了顾钧的裤腿。
大概是听到有人蹦跶的动静了,老大爷手中的第二瓢水在摆出前收了下,一回头,一个穿着警服的大小伙子正站在那抖落裤腿呢。
“哎呦,警察同志,对不住啊。”老大爷赶紧丢下水瓢,“我给你拿块毛巾擦擦。”
“不用了,大爷,没事,一会就干了。”
“你看,这怎么说的?警察同志,晚饭吃了没?大爷这有刚烙好的葱油饼,我给你拿两个尝尝?”
“哎,真不用了,大爷,谢谢您了,我这还在工作呢,您好胃口。”顾钧乐了,这种街头巷尾还保留着的热情特像京城胡同里的那股子劲,亲切。
“都到饭点了,还不让下班啊?”老大爷估计平时也没什么年轻人愿意和他闲聊,这回见这年轻警察说话挺懂礼数还有个笑模样,便有了兴致想多聊几句,“给加班工资不?”
“不给,咱领导抠门。”顾钧左右看了下门牌号,有点乱,刚走过28号,这里就跳到32号了,再前面又成了36,敢情这里的门牌号是跳着来的?
我的嫌疑犯_121
“那你们领导不厚道,光让人干活了,不给人吃饭,”老大爷还挺弄得清,“不是有那个什么部门,可以告他吗?”
“您是说劳动保障部门吧?”顾钧觉得这老大爷挺有意思的,也不急着走了,索性站在那闲扯了起来,“不管用,咱们是警察,人劳动部门不敢管,哎,咱们打工的也没什么办法,得养家糊口啊。”
“倒也是,哎,现在你们小年轻的也真是不容易啊,对了,小伙子,成家了?”
顾钧嘿嘿一笑,点头应道:“嗯,成了。”
“媳妇儿肯定漂亮吧?看你长这么精神,你媳妇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他比我好看。”顾钧难得遇到一陌生人能显摆下他的林泽,“人聪明还会针灸,脾气又好还特别懂事孝顺……”
“哎呦,小伙子,瞧你这夸的,”老大爷也乐了,“大爷懂,大爷当年也年轻过,真不在大爷这吃点?我老伴烙的葱油饼可是这条街上的一绝,你可没地儿买去。”
“大爷,听您的口音也不像是这儿本地的吧?”
“听出来了?老家山东的,转业到了这儿,这一呆就是四十年,大爷我现在是回老家人说我是南方的,走在这儿的大街上人又说您北方来的吧?呵呵呵,我能说啥?”老大爷颇有些感慨,“吃东西的口味没变,可这乡音咋就不地道了呢?”
“下回再有人问,您就说您是从中国来的。”
“哎呦,这话在理,得,大爷记下了,真不来两口?”
顾钧伸手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要不您给我装两个,我带回去给我媳妇尝尝?”
“知道疼人,好小伙子!”大爷回身冲门里嚷了一句,“老太婆,把刚烙好的葱油饼装一兜子给这警察同志带回去……”
“哎呦,大爷,您这么喊,人还以为我受贿呢?”
“你受贿就受几个葱油饼?瞧这点出息!”
“对了,大爷,跟您打听个事,这原来是不是有户姓云的住在这附近?兴余里街30号,可我看了一圈都没看到这个号。”
“这儿的门牌号都不准,新的旧的混一起,”老大爷盯了眼顾钧,然后把头左右摆了摆,“你是不是也没看到24、34号?”
“哎,还真是,您不说我还没注意。”顾钧也跟着大爷左右摆了摆头,还探了探身子朝两边张望了下,“这是为什么?”
“穷讲究呗,觉得沾个‘4’字不吉利,”老大爷挺不屑地说道:“照这么讲究,人不是还的跳着过了?三十直接过到五十?”
“那30号又是什么讲究呢?”顾钧挺好奇地问。
健谈的大爷却突然沉默了下,而后又冲着里面喊道:“怎么这么会功夫了,还没装好?人警察同志还有事呢,别耽误人时间。”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跟着声音一起出来的是位腿脚利索的大妈,矮矮胖胖的看着就富态慈和,手里拿着一个食品袋,里面装着满满的一摞饼,袋口还敞着,阵阵葱油的香气扑鼻而来,闻着就饿。
“怎么这么磨蹭?看把人警察同志都等急了。”老大爷丢锅,顾钧无奈接锅。
“不好意思,大妈,麻烦您了。”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也就是多一勺面的事,吃了好下次再来,”大妈这性格挺像那热情房东老太太的,“这饼最好趁热吃,凉了就没这么香了,如果凉了,回家自己拿锅再回一下,不用加油,就在锅底点上点水盖上盖焖一会就成,这样饼皮还是软和的,可千万别拿什么微波炉转,一转就硬了,费牙。”
“哎,我知道了,”顾钧伸手接过塑料袋,猛地嗅了一口,“真香!谢谢您了。”
“这点,不值当谢,你们这工作也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的,都不容易。”
“大妈,以前住您隔壁的邻居是不是姓云啊?”
“是啊……”
“老太婆!”大爷一声喝,打断了大妈的话,“回屋看看绿豆粥,免得烧糊锅了。”
“喊什么喊,吓我一跳,死老头子!”大妈挺不高兴地瞪了眼大爷,“这都多少年了……哎,警察同志,我屋里还熬着粥呢,我可得去看着。”
“大妈,您忙,免得真糊锅了,”顾钧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这饼我代我媳妇谢谢您了。”
“不值当的、不值当的,”大妈摆着手回身进屋。
大爷手拿水瓢瞅着顾钧,水瓢里满满一瓢水,那架势感觉顾钧要是再接着问,就得挨浇,大爷现在心里肯定特后悔给这小子拿了袋葱油饼。
“大爷,您还是把这饼送别人吧。”顾钧看着大爷,走过去将饼搁在了窗台上,“大妈的手艺确实好,我不用吃都知道香,回见了。”
身后传来‘哗啦’一声的泼水声,顾钧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小、小伙子,你问他们家是为了什么事?”
顾钧转过身,大爷手里拎着空水瓢正瞧着自己、瞧着自己身上的这身警服。
我的嫌疑犯_122
“大爷,我现在负责查当年云家的案子,我想了解些情况。”
“当年不是已经定了吗?怎么又查?”大爷顺手将水瓢丢进水缸,“又是来走个过场吧?成天净整这些没用的,真不知道你们警察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大爷,我今年二十八,当年我不在云城,就算在也轮不到我管,您说是不?”顾钧往回走了两步,重新站在了大爷的面前,“有没有用我现在不知道,可现在这事归我管了,我就会管出个结果了,到时您就知道您这葱油饼我有没有资格吃了。”
“哎,有用吗?当年也是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咱们也是该说的都说了,可结果呢?多好的一户人家啊,说没了就没了,可怜哦,那小娃娃才多大啊……”
“大爷,您能详细给我说说吗?”顾钧心头一跳,“这对夫妻是不是叫云天河和林明华?”
大爷想了下,“天河这名没错,那女的是姓林,具体叫啥可真不记得了,街里街坊的见面也就是打个招呼知道个姓,谁还问全名啊,尤其对方还是女同志。”
“那云家是不是还有个儿子?”顾钧突然觉得有点口干,他在靠近林泽的童年。
“那娃啊,我记得,长得可真是招人喜欢,小嘴可甜了,见到人就叫,”大爷说着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么懂事的娃谁不喜欢啊?可这命啊……当年只要我老伴一烙葱油饼,这墙头就肯定趴着一个小脑袋,跟个小馋猫似的……哎……”
顾钧顺着大爷的手指看着半新半残的围墙,靠近大爷家的这边似乎刚粉刷过不久,而另一侧则青苔密布,墙那边的屋子也寂静无声屋顶也落满了陈年的叶子。
林泽就生活在这里?他那么小的人怎么爬上去的?不会摔下去吗?小馋猫?
顾钧闭了闭眼,真的很难将小馋猫和林泽联系在一起,可如果可以,他也真的好想抱抱那个小馋猫,然后拍一下他的小屁股,警告他不能随便爬墙。
“大爷,当年的那起事故您还记得吗?来了哪些人来查问过?没关系,您能想起多少就是多少。”
大爷抬头看了看已快擦黑的天色,“进屋说吧,站在外面喂蚊子……把饼拿上。”大爷在掀开纱窗门时又叮了一句,顾钧听话地上前从窗台上把袋子重新拎到手里,跟着大爷身后进了屋,一进屋就看见大妈并没有在炉灶那看着绿豆粥,而是就站在门内,估计一直都在听着,大妈的眼圈有点儿红。
见到顾钧进来,大妈忙抬手揉了揉眼睛,转身往炉灶那走去,南方许多老房子都是这样的设计,进门就是一个大房间,兼具客厅餐厅和厨房的功能,许多地方不叫客厅,叫堂屋。
大爷再次叹了口气,“老太婆特别喜欢那孩子,那孩子也是和她亲,见到就叫‘奶奶’,当年出了那事后,我们也打听来着,想去瞧瞧这孩子,可一直没打听到,后来听说被孩子的外公带走了,再后来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心里会不会怪我们这些爷爷奶奶们,没帮他一把,也没能帮他把那些人扣在他爸爸脑袋上的屎盆子给掀了。”
“大爷,您能详细说说吗?云天河醉酒驾驶……”
“放屁!”大爷忽然激动了,指着顾钧骂道:“天河压根不沾酒!你要是也和那些人一样,就给我滚出去!”
“老头子,你这是干嘛?”大妈赶紧过来打圆场,“警察同志,你可别见怪,我家老头子就这脾气,当年那些人也来问过,老头子也是这么和他们说的,可就是没人信,最后还是给人定了醉酒驾驶的罪名,把老头子给气得血压都高了……”
“罪什么罪?天河那么好的小伙子,犯了什么罪?都是一帮不长眼的混球玩意,睁着眼说瞎话,也不怕天打雷劈!”大爷瞪着顾钧,他身上的这身警服此刻似乎成了大爷发泄的对象,“我告诉你,天河酒精过敏,别说醉酒驾驶了,他就是喝一小杯啤酒都会发一身红疹子,这事他没和人提过,他怕人笑话,当过兵的老爷们居然滴酒都不能沾,他就用要开车做借口,反正他给领导开车,人家也不会灌他,要不是有一年我硬拉着他陪我喝两盅,我也不知道他不能喝酒,你说他能喝了酒后带着老婆孩子出门?”
“难道他家里人也不知道?林家的人?婚礼上不可能不喝酒吧?”顾钧故意问道。
大爷挺失望地叹了口气,“我说你们这些做警察的,怎么工作的这么马虎呢?天河家里没什么人了,有也是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林家当初反对这桩婚事,这俩小年轻就没办酒席,直接旅行结的婚。”
“大爷,这事您都和谁说过?”
“多了去了,有派出所的、有说是交警的、还有说是市政府办公室的,一拨拨的来,可没一个干正事的,最后还不是颠倒黑白。”
“老头子,说话注意点。”大妈尴尬地瞧了瞧顾钧,顾钧却觉得脸上有点烫。
“那后来这房子?”
“这街上的房子老,有些归单位,有些还是归个人的,”大妈接过话茬,顺手将手中的锅勺塞到了大爷手中,“去,把粥搅一下,凉的快些。”
大爷虽有些不满,但还是走到炉灶那,把锅勺放进已在凉水盆里的粥锅里来回搅动了起来,绿豆的清香在屋内飘着。
“小夫妻那时又没什么积蓄,住的房子是单位分配的,出了那事后,他们的房子就一直空着,然后就变成了仓库,也不常见有人来,也不知堆放了些啥?连门牌号都给拆了,再后来这条街上许多老街坊们也一个个地搬走了,小二十年了,很多人也都不在了,哎……这世道啊,今天不知明天事,明明早上出门时还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咋就说没了就没了呢?到现在啊,我有时还能想起那天早上我正在门口洗衣服,他们一家出门,小家伙还冲着我招手,叫着‘奶奶,早上好’,两口子也客客气气地和我打招呼,他俩都是实在人啊,平时我们这要换个煤气啥的,都是天河帮忙搬的,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明华帮忙看的……警察同志,你说什么人能这么昧着良心说瞎话?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死了还被人冤枉,可怜哪,也没人替天河讨个公道。”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大爷又走了回来,盯着顾钧,“你要是真能把这事给查清楚了,大爷我给你赔礼道歉都行!不过我看也够呛!说来说去倒霉的还是小老百姓,没权没势的,有理都没地方说去。”
顾钧缓缓地呼了口气,眼神坚定地看着大爷说道:“该赔礼道歉的是那些人,大爷,我身上这身警服是干净的!”
大爷愣了愣,而后感慨地叹了口气,“好,大爷信你一回,也替天河一家谢谢你,这人哪,活在这世上总还是要有良心的,黑了心就不怕报应么?”
“天道轮回,法网恢恢,大爷,那些人跑不了。”
站在兴余里这条烟火气十足的老街上,顾钧从未觉得会有个地方是他想一步一步地走细细地看慢慢地想,老街不长,从这头走到那头也就十来分钟的事,来来往往的人或熟悉或陌生,可能隔了几个月这里就会少几张熟面孔多一些陌生人和你擦肩而过。
更何况是隔了十五年。
可顾钧还是能从老街的烟火气中看到那个小小的、活泼的、可爱的身影,他在这条街上来回跑跳着,礼貌地和所有的人打着招呼,欢快地拿着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给的小零食蹲在家门口一边等着父亲下班一边做个满足的小馋猫,或者是趴在书桌上做着作业等着母亲叫他吃晚饭,也许又会爬上架在墙边的梯子去闻隔壁奶奶家烙的葱油饼。
忽然好想他,特别特别想他,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将这个人抱入怀里,紧紧地抱住。
我的嫌疑犯_123
第81章Chapter081
81.林泽闹了一下妖
顾钧站在门口挺纳闷自己的鞋呢?早上应该就摆在这儿吧?
再看了一圈,真没有,微皱了皱眉,从鞋柜里拿出双新的换上,屋内很安静,除了客厅那个壁灯开着,其他的灯都没开,顾钧抬手将灯打开,将手中的葱油饼放在桌上,然后脱下汗湿过的警服,顺手拿起衣架上的T恤套上,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没人。
顾钧愣了下,而后转向阳台,果然,人还窝在阳台的摇摇椅上,似乎是睡着了。
靠着门,静静地瞧着,那个软萌可爱的小馋猫和眼前这个清冷安静的林泽怎么也没法重叠在一起,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现在的林泽会是什么样?
轻轻地拉开玻璃门,在摇摇椅边上俯下身,伸手捏了捏林泽的耳朵,而后朝他的耳朵吹了口气,低声道:“小懒猫,怎么睡在这了?”
林泽闭着眼伸手挠了挠发痒的耳朵,嘟哝道:“顾钧,我难受。”
顾钧一怔,忙回身把阳台的灯也打开,林泽的脸色看上去很疲惫,蹲下身手摸了摸林泽的额头,“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林泽睁开眼睛,眨了眨,“你回来啦。”
“是什么地方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
林泽抬手将顾钧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拿开,仰头朝着上方笑了笑,“没有啊,大概是下午收拾房间有点累了。”
“真的?”
“骗你有钱拿?”林泽坐起身,一动摇摇椅就跟着往前晃,正准备站起身的林泽没能挡住椅子往前晃的推力,腿一软人就往前扑了,顾钧一把捞住而后直接将人抱起。
虽然被顾钧这样抱过好几回,但林泽还是不习惯这种抱法,“顾钧,放我下来。”
“告诉我,今天究竟出了什么事?”顾钧没放手,而是直接将人给抱回了屋,客厅的灯光更加明亮,林泽明显比早上憔悴许多的脸色遮都遮不住。
瞧不见自己脸色的林泽并不知道他已经露馅了,“真没有什么事,就是下午没午睡,我现在比以前懒太多了,越睡越懒……”
“林泽,别瞒我,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顾钧语气严肃可手势却很温柔地将人给放在了沙发上,“哪儿不舒服要告诉我,否则我会更担心的。”
“什么东西这么香?”林泽抽了抽鼻子,脸上露出疑惑神情,“葱油饼?”
“别打岔。”
“哪来的?是葱油饼吧?”林泽再次深吸了口气,“闻得我有点饿了。”
“就你鼻子灵,等着,我去热一下,有点凉了。”顾钧瞧了眼茶几上的茶杯,起身准备按大妈的说法把葱油饼热一下,林泽却拦住了他。
“不用,热了就没这么香了,现在天热凉不到哪里去。”
“那你少吃点,我去弄个汤。”
葱油饼已经被顾钧用盘子装好了摆在桌上,林泽端坐在那,熟悉的味道带着岁月间隔造成的模糊在鼻尖来回徘徊着,不可能是那位奶奶家的吧?顾钧去找他们了?
林泽闭上眼,脑袋里猛地窜上一阵锐痛,差点就痛吟出声,忙咬住唇撑住头,他完全看不了下午顾钧做了些什么,稍一用力就头痛难忍。
厨房里的声音遥远模糊,像是隔着厚重的幕帘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声音中夹着嗡嗡嗡的耳鸣,林泽感到背后又湿又冷……如果连这点用都没有了,他可真是个负累了。
顾钧打开冰箱拿出昨天就弄好的排骨,再拿出点已泡发好的海带,打算快速地用压力锅炖一个海带排骨汤,汤里再剁根甜玉米进去,林泽爱吃这个。
基本上就是现成的,除了剥玉米有点儿垃圾外,顾钧看下垃圾桶里新套上的垃圾袋,就这么点垃圾还浪费一个,太不环保了,见旁边放着已扎好口等着要扔的垃圾袋,迟疑了下但本着地球是我家环境靠大家的良好素质,顾钧决定把垃圾并在一起。
他的那双深蓝色皮拖鞋在垃圾袋里,完好无损的模样。
顾钧眯了眯眼,将剥下来的玉米外壳丢了进去,拖鞋被盖住了,顾钧重新将垃圾袋扎好,然后洗了洗手,将炉上的火调成中档,走出了厨房,林泽正安静地啃着一块葱油饼。
顾钧挺希望此时林泽能说点什么的,可似乎林泽是真的饿了,一口接一口地吃着饼都腾不出空和他说话了。
“慢点吃,汤一会就好。”顾钧伸手也拿起一块,放进口中嚼着,“嗯,那位大爷真没骗我,确实好吃。”
林泽吞咽的动作停顿了下,而后继续埋头吃,很快手中的一块吃完了,他伸手去拿第二块,却被一只手给拦住了,接着装着饼的盘子也被挪开了,盘子在桌面上被拖曳的声音并没有引起林泽的注意,他愣愣地瞪着他自己手伸出去的方向。
“林泽,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说的?”顾钧将自己手中的饼放下,顺手抽出桌上的餐巾纸,把自己手上和林泽手上的油渍给擦了,做这些的时候他始终没有放开林泽的手,“或者你没有事是要问我的吗?”
林泽忽然轻嘲了声,“是啊,我对气味是这么的敏感。”
我的嫌疑犯_124
“你想回去看看吗?我可以陪你……”
“回去干什么?那里和我有什么关系?”林泽猛地将手抽出,“还是让那些人看看我现在这幅样子?好让那些人在茶余饭后再多些可聊的东西?”
“你真这么想?”顾钧拧着眉瞧着情绪激动的林泽,今天究竟是什么人来过了?能来这里的人不会多,会是谁?
“对!我就是这么……呃……”林泽伸手捂住嘴,慌乱起身想往洗手间走,顾钧直接按住他伸脚将旁边的垃圾桶给勾了过来,‘哇’的一声刚才吃进去的葱油饼全吐了出来。
胃里有食吐起来也快,很快林泽就消停了,也不说哪里难受,就是神情恹恹地捧着杯热水发呆。
这顿晚饭看来一时半会是没法吃了,顾钧稍微收拾了下,然后进厨房把炉火调成小火让它慢慢炖着,站在厨房里冷静了会才走出去。
“林泽,咱们好好谈一谈,行吗?”
林泽不响也不摇头拒绝,这种状态很让顾钧担心,似乎他一下子失去了某种能令他坚持下去的力量。
心因性疾病,心理因素导致,不一定完全是创伤后遗症,引起的原因有很多种,只是会在某一点表现比较明显,林泽发病的时候会头痛、会感觉到冷、会以为自己还在溺水、会觉得自己孤立无援,这个世界只有他自己能为自己负责了……
“林泽,你恨他们吗?因为他们没有帮你,是吗?”顾钧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那些以前对你那么好的爷爷奶奶们都没有帮你,你恨他们,是吗?”
“不,我、我没有,”林泽很不解地回道:“我没理由去恨他们。”
“我今天去了兴余里老街,想听听我听到和看到的事吗?”
林泽又没动静了,顾钧无声地叹了口气,坐到了他的身边,想将这人拥入怀中,但想了想只是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腿上安抚性的来回摩挲了几下。
“我今天过去就是想看看你以前住的地方,遇到了一对大爷大妈,大妈特别会做葱油饼,大爷还说他家隔壁原来住着一小馋猫,一闻到香味就爬墙头,当时我就想如果是我看到这只小馋猫,我肯定把他给抱下来然后好好教训他一下,怎么就不知道危险呢?”
林泽低着头,和水杯里的热气较着劲。
“大爷脾气特别直,差点就不想给我吃葱油饼了,那位大妈提起以前那个特别爱吃她做的葱油饼的小馋猫就红了眼眶,他们二老都觉得挺对不住那孩子的,没帮上什么忙,他们想去看那孩子的,可打听不到那孩子的下落,大妈说她到今天都还记得那孩子出门时和她挥手告别的小模样。”
“都是骗人的……”林泽低声嘟哝着,也不知是回应顾钧还是自言自语。
顾钧伸手把水杯从林泽手里慢慢抽出,然后拉着这人朝着自己转了转,“嗯,也许吧,我们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大爷说当年很多人来问,他告诉人家他那邻居肯定不会喝酒,不可能酒驾,可不管用把他给气坏了,指着我骂你们这些当警察的都不干正事……”
“不可能!”林泽像是被针刺了下,整个人都抖了下,“不可能,他们不是这么说的……”
“大爷说你父亲酒精过敏,喝不了酒,可知道这事的人没几个……”
“不是、不是这样的,他们不是这么说的……”林泽用力地摇着头,“不对、不对,他们……”
“林泽,他们是谁?是那些来查问情况的人吗?”顾钧双手捧住林泽的脸,“别急,林泽,没关系了,我们只是想看看谁才是骗子,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们、他们说是单位里的人,他们说问过邻居了,邻居说我爸爸喝酒了,还说大人不会骗人,小孩子不能撒谎,我冲着他们喊,可没人听一个小孩的话……都在欺负我、都在欺负我,爸爸妈妈不在了,都在欺负我……”林泽喃喃地重复着,“我恨过他们,可后来真的不恨了,最没用的是我又不是他们……顾钧,你也欺负我……”
“我不会欺负你,我会爱你,林泽,”顾钧刻意放缓了说话的速度,低沉温和的声音明显让林泽波动的情绪有所缓和,“林泽,这事不怪你,那时你没办法去找他们求证,大爷大妈也不会知道你怪过他们,他们都挺惦记你的,在他们心里你还是那个懂事嘴甜的小馋猫。”
“永远都不会是了,顾钧,我们也别再自己骗自己了,”林泽伸手把顾钧的手从自己的脸颊旁拿开,“你越了解我,就会发现我和你的世界越遥远,现在我们还能相互拖着,可再往后终究会有绷断的那一天,我不想等到那个时候,顾钧,我不是个正常人,你治不好我的。”
虽然知道林泽是个极聪明敏感的人,但顾钧还是被林泽这样快速的反应给意外了一把,林泽从激动的情绪中很快地镇定下来并抓到了顾钧真正的意图,顾钧很为自己那点心理医学知识储备担忧。
“早就告诉你了,有些书不能听,听多了脑子会糊涂,”顾钧微微抬高了语调和速度,“什么你的世界我的世界,就一个地球。你还想去哪个星球?”
“顾钧,你……”
“林泽,听我说,”顾钧打断了林泽的话,不让他在自己是思维里沉浸,“没人能自我界定是否正常,我也不能,我在很多人眼中也是不正常的,只是标准不同而已,我从没打算做你的医生,我做不了,也不想做,但如果你能告诉我你究竟在害怕什么,我可以帮你一起克服,我也有害怕担心的时候,比如现在我就很担心你,林泽,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吗?”
“我不喜欢和人说话,可我总是自己和自己说话,就和一个疯子一样,可我觉得很自在;我也不喜欢听结局美好的故事,因为那样我会嫉妒,我常常会心怀恶念地去想像周边的人遇到不幸的事;有时候我会刻意去找一些别人不幸的事让自己的心里得到平衡,就好像舒老板,他其实对我不错,可我却没有一点点的同情,我其实就是个疯子,自私、冷血,可我觉得这样我能活下去,起码外表活得很正常,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恨意和厌恶活着,不难,因为不留恋所以真的不难,”林泽停顿了下,深吸了口气后继续说道:“可现在,越来越难了。”
“因为你有留恋了,”顾钧蹲在林泽面前,双手扶在他的膝盖上,“林泽,我小时候也经常自己和自己说话,也常常嫉妒别的小朋友恨不得他们也没有爸爸陪,有的时候我们也会犯错抓错了人,让原本无辜的人遭受了不该有的痛苦,我也憎恨过这个世界甚至自己的父母,可我们并没有真正去做坏事,我们都还认真地想要做个人,即使有时候算不上光明磊落但也绝不会刻意地去害人。林泽,我的世界就在这,你也在我的世界里,我是顾钧,你是林泽,这就是全部,你明白吗?”
“可我不想让你停下来等我。”林泽双手紧握地放在自己的腿上,前面就是那双温热的手掌,但林泽没有去碰。
“一直都是我在追着你,”顾钧伸手盖住了林泽的手,“宝贝,你是不是对你自己有什么误会?”
“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林泽猛地喊了出来,“我不想让你查下去了,可我说不出口!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能说……”林泽的声音哽咽了,“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该后悔的,可我后悔了……”
“林泽……”
“我、我坚持了这么多年,可我却发现我想放弃了,就因为、就因为我、我喜欢你,一天比一天喜欢,”林泽眼眶通红可硬忍着没有落泪,“我害怕,有一天你也会离开,还是因为我的原因……顾钧,你、你让我变得一无是处了,可我除了死抓着你不放,我还能怎么办?我会害了你的……”
“嘘、嘘,宝贝儿、媳妇,别激动别激动,”顾钧也顾不得已蹲的有些麻的腿,一咬牙起身坐到林泽身旁,将人搂进怀里,“是我不好,媳妇,你可千万别后悔,老公答应你,肯定好好的陪你一辈子,真的,是我死抓着你不放,不是你,媳妇,今天我还在大爷面前夸你呢,说你又聪明又能干脾气还好性格也好,大爷都说我捡到宝了,媳妇,你可真是我的宝贝啊……”
“媳妇?”林泽伸手用力推了推,“什么媳妇?”
我的嫌疑犯_125
“啊,我们北方叫媳妇,南方叫老婆。”顾钧又把人强行按进了怀里,“反正我是这么和大爷说的,他问我成家了没?我说成了,我媳妇可好了。”
“胡扯,”林泽抽了抽鼻子,“你总是胡说八道。”
“哎,这我可真没胡说八道,”顾钧将人从怀里捞出来,“怎么?你不认?那可不行,都盖过章了,没法退了哈。”
林泽的眼眶还有些红,鼻尖也有些红,定定地愣了会然后声音带着些许小鼻音软软地问道:“顾钧,你真能忍受我动不动就发次神经吗?”
“你发神经时还挺可爱的,”顾钧伸手捏了捏林泽的鼻尖,“你啊,就是什么事都喜欢闷着,闷不下去折腾的就是自己,宝贝,别怕,我越了解你就越不会放手,今天我在兴余里老街那来来回回地走了三趟,就想着这里我媳妇来过没?这里是不是他躲猫猫的地方?他在这里有没有踢过球?是不是在这里骑过小车?就差爬上大爷说的那墙头去扒块砖下来了,因为那可能是小馋猫趴过的地方。媳妇,以后有我陪着你,咱们把那些心里头缺失的东西一样样的找回来,都在呢,只是以前没人陪你去找。”
“顾钧,以后如果你真的要离开,别告诉我……”
“嗯,不告诉你,直接把你打包一起带走。”顾钧心疼地摸了摸这个没安全感的小傻子的头,“现在能告诉我今天有谁来过了吗?”
第82章Chapter082
82.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林泽没说出廖远的名字,但顾钧的雷达已基本锁定了目标。
一双无辜遭到抛弃的蓝色皮拖鞋可以解释许多问题,有人刻意要让林泽难堪,而林泽确实无法接受那人沾过用过的东西,在云城除了某人应该不会再有他人了。
自己的媳妇被人上门给欺负了,特么的还是横着说过分手竖着说了拜拜的前任,顾钧心里的火给拱起来了,那家伙还真是欠揍!
顾钧其实大多数时间基本上可以用佛性来形容,很多事到了他这儿都不会是什么大事,一部分是因为他觉得不值得,一部分可能是他觉得没必要,总之除了他自己心里的几条底线原则外,他都不太会放在心里去计较,哪怕对方已表示出很明显的不友好姿态,但只要不妨碍正事,他都能坦然相处,比如他和刘子跃,两人没什么私交,但在工作上他顾钧还是能做到公事公办有商有量。
很多人包括郭局都说过,顾钧这小子因为家里条件太好,所以才会如此,但他那个一直不怎么待见的哥顾谦却说过这个混蛋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他宽容大度,而是因为他压根没真正爱过,无论是人还是物件,这混蛋都没真正掏心掏肺过,他活得就像一个旁观者,表面上任性恣意烈火烹油的,其实骨子里冷情冷意着呢,别看他为廖远的事和家里这么闹腾,其实他是为自己闹腾,真爱哪有这么容易就消停的?
所以当年顾聿城被顾钧折腾的头痛不已实在没辙只好来征求顾谦的意见时,顾谦给的意见就是让他去,你管着压着他反而变本加厉,你松开他自己闹着闹着就没趣了,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深情之人?!
顾谦说这话时挺不耐烦的也很冷淡,父亲顾聿城来向他讨教怎么应付顾钧的事本身就是件莫名其妙的事,但他身为顾家长子又不能拒绝的无奈和厌烦都在话里含着了。
顾钧是不知道顾谦曾经这么评价过他,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了顾谦看人的眼光确实毒狠准!正确率基本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也许是顾谦懒得评价了,又或许是他真没看出来了,冷情冷意的人不能动心,一旦真动了,那真是能应了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感情这事真是没道理可言的,往深了说百年千年都掰扯不明白,可往浅了说就是王八看绿豆的事,且不管王八帅不帅绿豆美不美,就是个看对眼了,而且还是早看了晚看了都不行,就得在谁也不知道的点上看上了才成,没法解释。
所以顾钧是对的,汉字中就不该有‘解释’二字,能扯明白的那叫‘说明’,扯不明白的就是扯不明白,打个不恰当的比喻,秦始皇如果能掀开棺材板跳出来,他能解释得清楚他老爹究竟是谁吗?
顾家两兄弟人其实都是薄情之人,但也是深情之人,这点大概真是和他们的父母有关,都继承了各自母亲的深情,但又都被父亲对待家庭的做法硬是修炼成了薄情之相。兄弟俩从小就学会了感情的收敛,因为都是亲眼看到和亲身体验到了情感付出后的难受和痛苦,一个是感受到了父亲的背叛,另一个则是以为被父亲抛弃,可他们俩又都不约而同地为了捍卫母亲分别作出了最强烈的抗争和最磨人的隐忍。
这种人内心就好像有个开关,如果一辈子都没遇到能打开那个开关的人,他们隐藏着的深情就只能深埋,可一旦遇上了……顾钧说过一动心就是一辈子。
这回这事触了顾钧的底线了,林泽是他第一个感觉即使放在心尖上疼都觉得疼惜不过来的人,尤其是当他慢慢地将林泽强装的外壳一点点剥开后,他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一个蛋壳将这人重新包回去。
林泽睡着了,蜷缩在顾钧的怀里睡的很沉,一脸的疲惫倦容,大概真是太累了,累到睡熟了眉心还是微微皱着的,也不知道是心累的难受还是身体更难受。
今晚林泽很主动,顾钧担心他的身体,可林泽却一反常态地想要,他甚至都等不及顾钧做好准备,就主动让疼痛进入了他的身体,当林泽因为疼痛一口咬上顾钧的肩膀时,顾钧将这人紧紧地按在怀里,低沉的嗓音中带着炙热的情感在林泽的耳边说道:“我是你的人,谁也抢不走。”
林泽咬得更狠了,顾钧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是更温柔地抚慰着林泽,直到林泽呜咽着松开口,软倒在顾钧的怀里,大口大口喘息着,口腔里带着些许顾钧的味道,肩膀被咬破了,淡淡的血腥气仿佛联通着心脏,因失率而疼痛的心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林泽就跟昏迷似的瞬间沉睡了过去,就连顾钧抱他去清理都没有醒,弄得顾钧几次都伸出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面,就是睡着了。
伸出手指轻轻地推着微蹙的眉心,顾钧数着眼前的长睫,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等林泽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就能看见了,然后他一定会傻兮兮地看着自己,接着也许会问出“你是谁”的蠢问题,再然后他大概就会害羞到连手心脚心都变红吧,而自己要做的事情估计就是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免得这人把自己给憋坏了。
想着想着,顾钧乐了,这场景太美太甜,悄悄伸过头轻轻地吻了吻林泽的额头,然后继续数他的眼睫毛。
小傻子是不是也每天这么期待过?期待第二天一醒来就能看见了?他期待过多久?又是什么时候不抱期待了?哎,不能想,一想连自己的眉头都要皱起来了。
顾钧都觉得自己要得心脏病了,总抽抽着疼,这种又甜又苦的滋味都是这小傻子带来的。林泽现在这样,真是让他又满足又心疼,再这样下去要看心理医生的大概是他自己了。
越爱才越不安,十五年了,为父母找出真相是林泽唯一的目标,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天平一说,就连他自己都没有站上去过,可现在他却让顾钧站到了另一头,天平渐渐地有了起伏甚至开始左右来回争夺平衡了。林泽惊慌了,他努力想让过去的一切维持原样,却发现早已失控了,过去的岁月没有消失,那些疼痛还在回忆中沉淀着翻滚着,可不知何时已失去了温度,而顾钧的一切都是滚烫的鲜活的,即便是冰山它也会向温暖的大洋漂流,更何况他,独自在黑暗荒凉中行走了太久,猛地看到温暖的篝火,哪怕这堆火会灼痛自己,他也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只要他还想继续活着。
林泽慌张了,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是病了不正常了,他像个刺猬一样刺着所有想要让顾钧离开他的人,但自己却又笨拙地想找回原来的‘林泽’,不是他怯懦,而是在看不见的世界里他害怕太过依赖某个人,他不想成为负累,更不想将来他失去了独立寻找方向的能力……顾钧不能成为他的全部世界,因为顾钧不是他一个人的。
顾钧伸长手臂从床头柜上摸过自己的手机,点开相机,自己侧过头吻在了林泽的脸颊上,林泽的脸几乎都被挡住了,顾钧按下了快门。
一大清早,顾钧起来准备好早餐,打了几通电话,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去把林泽叫醒,也不顾林泽是否愿意,抱着人啃了会才黏黏糊糊地告别,出门上班顺手把垃圾带出门给扔了。
大爷说的云天河酒精过敏也不能成为证据,因为无法考证了,但顾钧相信大爷说的是真的,大爷和云天河的关系应该很不错,一般人不会主动把家里的事告诉外人,尤其还是自己和老丈人之间的关系,很可能云天河就是在那次被大爷强拉着喝了两盅后才吐露的。
我的嫌疑犯_126
大爷说了,可没被采信,你最多也只能说当时办案人员有疏漏但定不下了性,因为人死了谁能证明他是不是酒精过敏?除非云天河的酒精过敏是极其严重的,是需要送医救治的那种,按或许还能从医院存档中查到些证据,否则也就是个道听途说的事。
醉酒驾驶,是当时最好的结案定论,不仅可以快速以交通肇事结案,同时还能避免人们质疑市政府的管理是否完善?公车私用,一直是个擦边球般的存在,如今是管理的严格了,但在十几年前,睁一眼闭一眼,没出事谁也不会说什么,但出了事就必须要有人出了承担责任。
云天河如果没有喝醉酒是在清醒的状态下把车开了出去,那就是此人平时就不遵守管理制度而且很可能是多次行为了,政府部门聘用考核标准是什么?管理制度何用?部门职责又何在?难道直属领导完全不知情?纳税人的钱究竟是用到了哪里?问题会牵扯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深……但一个醉酒行为就能让这一切都停止在个人行为不端之上,你不能要求一个喝多了人遵守规章制度,当然你也不能把某个人醉酒后不受控制的行为责任强加到别人的头上。
有些时候他喝醉了,就和他年龄还小是功效一样的借口。
这或许才是上下一心同时缄口默认云天河喝醉了的原因,反正人已经死了,何必还要给自己找麻烦?至于这种说辞背后是否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会给尚在的至亲带来毁灭性的打击,都不在这些人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们只想安安稳稳地保住自己的饭碗,同时他们也不会想到在他们看来仅仅是个尽量减少麻烦的事后面或许隐藏着带血的交易。
出事的车是第二天才打捞上来的,夫妻俩还在车里,手紧紧扣着分都分不开,法医很快出了鉴定报告。
死亡原因:溺水,男性体内有酒精残留。
交管部门定论,工作单位盖章,领导同志出面检讨并以此为警戒,一切都顺理成章快速而平稳地了结了,至于中途有人说出了些不符合完美结案的言语都会被有意无意地忽略,直到人们淡忘最后相信了披露出的‘真相’。
法医是让死人开口说话的人,真实和谎言,也如法医手中的解剖刀,折射出的是不同的人性和良知。和秦悦的案子不同,云天河的酒后肇事案最关键的就是那份鉴定报告。
顾钧找的是郑斌,老办公楼有这点好,办公室和办公室之间隔着的还是墙,不像现在许多新的办公楼,说是单独的办公间,但其实就是和外面隔了块玻璃或一块板,你在东北角落打个电话订外卖,坐在西南角落里的人都能知道你中午订的是盖浇饭还是沙县小吃。
廖远的办公室和郑斌的贴隔壁,顾钧上楼是往前看了眼,廖远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顾钧扭头冲着已抬起头朝自己打招呼的郑斌扬了下手,然后直接走到廖远的门口敲了敲就把门给推开了,正在换工作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请进’刚转过身的廖远见是顾钧在门口,愣了,正在穿衣袖的手臂在半空中停住了。
“一会我有事找你,”顾钧瞧了眼僵在那里的手臂,“你先忙。”
说完顾钧就又把门给带上了,廖远慢慢地伸直手臂将衣袖穿好,拿着咖啡杯去泡咖啡,按下开关,咖啡机发出提示声,才发现没放咖啡豆。
顾钧走进郑斌的办公室,顺手把门给关上了,郑斌保持沉默地瞪着顾钧,顾钧也沉默着看着他。
“你小子究竟在查什么?”显然是顾钧的沉默的功力深厚些,郑斌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焦躁和气恼问道:“我怎么发现这事越来越不对劲,你小子别给我挖坑!”
“坑不是我挖的。”
“顾钧,你可别因为谈恋爱就昏了头,上面让你查秦家的案子,你扯林泽父母的案子进来是为什么?”郑斌的忧虑很真实,“你这不是把事情越弄越复杂了?牵扯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你想清楚没?”
“学长,我想请教你,一个人从高空坠落,你能清晰判定这个人是自己跳下来的还是被人推下来的吗?”
郑斌被带着跑了,“很难,需要辅助证据,如果这个人确实是因为坠落才身亡的话。”
“那学长你会怎么做?直接下自杀身亡的结论?”
“当然不会,如果这么草率,要我们法医干什么?”
“学长,你不是想的比我更清楚吗?”顾钧不动声色地看着郑斌自己挖坑自己跳了进去。
“……你、你小子,”郑斌郁闷地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斟酌道:“一份报告很难说明问题,有可能是疏漏也有可能是被人抽页调换,也不排除死者体内确实检测出酒精存在,只是浓度……”
“死者生前酒精过敏。”顾钧直接插话,郑斌瞪着顾钧。
“你确定?!”
“不确定,”顾钧摇了摇头,郑斌刚想爆三字经,却被顾钧接下来的话给堵住了,“这个情况当时就有人反映过,按照常规是否该进行第二次检测?”
“……也许是情况没有上报……”
“学长,郑法医,那么怎么解释你自己发现的疑点?一个在肇事者身故后十多年的标准数据出现在了检测报告上,是谁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份报告?又是什么人才会有机会修改旧档案?”
“钧子,你说句实话,这两个案子究竟有没有牵扯?”
“我正在查,”顾钧停顿了下,“学长,你想太多了。”
“行,是我多操了这份心,”郑斌伸手指了指不知好歹的学弟,“你就折腾吧,等哪天掉坑里没人拉你。”
顾钧笑笑,“掉下去刚好把坑给填了。”
“这么跟你说吧,云城这里不像是一二线城市,尤其是十几年前,你不能说管理混乱,但也真不严谨,我了解过,当时人手也不足,学这个专业的人也不多,学出来的也都卯着劲往上面走,下面……”
“说重点。”顾钧打断了郑斌的铺垫,“你是不是想说通过报告很难确定是谁做的鉴定?”
“对!”郑斌也不含糊,“有些简单的案子很可能就是来实习的人出警的,但他们是没有资格签字的,所以以前很多的鉴定报告都是负责人签字,这不仅是在云城这样,很多地方都这样,就算是现在有些偏远地区连个正儿八经的法医都不会有。”
“明白了,也就是说下面人做的,上面人不知情但签字了,因为案情简单不涉及他人,或者是上面人直接签的,但也可以推给下面,至于那个下面是否还在云城或者是否还在公安这条线上,谁也不清楚,是这个理吧?”
“正确!”郑斌冲着顾钧竖了竖大拇指,“好消息是,刑事命案的报告就要严谨的多,实习生就算有机会出警,但也没机会主检,不好的消息是伪造数据是故意行为,可多年前的报告遗失就可分无意或有意加上经历过搬迁,中间经手的人太多……”
“学长,你生着华生的命,操着福尔摩斯的心,不累吗?”顾钧咬牙切齿。
我的嫌疑犯_127
“云城现在笔迹鉴定水平不行,我可以联系这方面的专家,但钧子,你想好这是走明道还是暗道?做学长的也就能帮你到这儿了,要是给我漏出去,我上你家吃喝拉撒睡去。”
“暗道。”顾钧想都不想,“我会马上向局里申请笔迹鉴定,就在云城做。”
郑斌一愣,而后便明白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刚好打个掩护,你小子脑子是快,到时两份鉴定报告出来一对比,就可能帮你缩小嫌疑人范围了。”
“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学长,这事就拜托你了。”
“知道了,对了,林泽检查的结果如何?”
“你师兄说他需要时间,”顾钧稍顿了顿,“许小姐人怎么样?”
“她啊,呵呵,”郑斌捋了下自己的头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要不是我知道廖远喜欢你,我都觉得他俩才是一对,这事也巧,他俩认识,那天就站在这大门口,互换微信来着,我站在边上跟个灯柱子似的。”
“这么巧?这世界还真是小啊,”顾钧啧啧了两声,然后看着郑斌说,“学长,你做不了灯柱子,灯放你头上容易被偷。”
“……什么意思……滚蛋!”又被戳心窝子的郑斌直接将桌上一个放了大概有小一星期的橙子给砸了过去,顾钧伸手一接,在手中掂了掂份量,还挺实沉。
顾钧拿着橙子出了郑斌的办公室,看着廖远的房门静了一会,手里把橙子当球一边抛着一边就推开了门,廖远正端着咖啡坐在那发愣。
PS:刑侦废材,请勿较真哈,如果真要拍也请轻拍,欢迎懂行的朋友给予指点哦
第83章Chapter083
83.关于橙子的双标
见顾钧进门,廖远结束了入定,抬眼看着站在那的人,这人从里到外都透着股疏离冷淡还有些许的不耐烦,呵呵,现在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喝点什么?”廖远站起身,“咖啡还是红茶?”
“不用,就几句话的事。”顾钧回手将门关上,但也没有坐下的意思。
廖远心里冷笑了一声,也不客套了,“怎么?来兴师问罪的?告状可真够快的。”
“他什么也没说,”顾钧无奈地笑了下,“应该是怕我为难吧?”
顾钧的笑容里自然而然流露的宠溺气息让廖远心里猛地一酸,“那你为难了吗?”
顾钧沉默地看着廖远,廖远的心跳开始加快,莫非……?
“不会,”顾钧的话一下子又把廖远的心跳速度压了下去,“他是我要相伴一生的人,而同事随时都在变。”
廖远的身体微微一晃,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并未失控,只是看着顾钧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嫉恨,努力地张了张嘴,艰难地从喉咙口逼出了嘶哑了许多的声音,“顾钧,你真的要这么狠?”
“廖远,任何事你都可以冲着我来,但你不能去碰他……廖远,我们早就结束了,”见廖远如此,顾钧心中也有一丝不忍,“别再做无意义的事了。”
“这不公平!顾钧,这不公平!”廖远彻底放弃了自己的风度,冲着顾钧低声嘶吼着,“我犯了一次错,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而他,明明一直都在欺骗和利用你,而你却对他这么好!顾钧,他把你傻子!只有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究竟要我怎样做才能相信我?!”
“廖远,你究竟喜欢我什么?”看着情绪激动的廖远,顾钧轻轻地叹了口气,“廖远,你其实只是不甘心而已,没人能拒绝你廖远,我顾钧也不行……”
“不、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喜欢你,这些年我从未忘记过你,为了回来找你,我甚至放弃了进CIA的机会,顾钧……”
“哦,那真是挺可惜的,”顾钧看了看手中皮相还很鲜亮的橙子,“可是廖远,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啊,喜欢不就是要让对方高兴吗?可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做不高兴的事呢?”
“我……”
“还是你认为我顾钧就该跟个傻子似的等在原地,等着你廖远享受完利用我之后获得的一切,等着你某一天后悔了想要重温过去了再回头来找我?你凭什么啊?凭你是差点就进了CIA的优秀人才?廖远,你究竟是哪来的自信啊?”顾钧伸手,橙子在掌心上,“我一直都不喜欢吃橙子,嫌麻烦,记得以前你喜欢吃,我陪你吃过吗?”
廖远白着脸摇了摇头,“你说你讨厌果汁沾到手上那种黏糊糊的感觉。”
“可我现在每天都会剥一两个橙子,因为他爱吃,”顾钧说着就用大拇指指甲在橙子上掐开一道小口,然后很熟练地把橙子一分为四,每一瓣的果肉都是完整的。
廖远的脸色更加白了,嘴唇哆嗦了两下后颤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而你,对不起,我做不到。”
“可他并不是真心爱你的,他只是为了利用你!他亲口承认的……”廖远突然住口,不安地看着顾钧。
顾钧将手中剥开的橙子抛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冷冷地看着廖远说道,“他亲口承认了,那么你敢吗?他为了他父母的命案利用我,你又是为了什么?廖远,他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哪怕这个世界对他如此的不公平,可他依然想对得起所有的人,即使被人上门欺负了,他也不会吭一声,只会默默地忍着咽着,这样的他,只会让我憎恨我自己,而伤害他的人我不会原谅!廖远,我们彻底结束了,你放不放手是你的事,但别过界,否则当年的事我不会保持沉默。”
我的嫌疑犯_128
“顾钧,你会因为他毁了你自己的!”
“毁了,我还是顾钧,而你,还是廖远吗?”说完顾钧转身走向门口,手按在门把上并未回身,“廖远,真相大白的那天希望你别再次后悔。”
走出廖远的办公室,顾钧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也希望廖远最后能听进自己的忠告,也算是他顾钧尽的最后一点心吧。
廖远颓然坐在办公桌后,这次是真的结束了,他廖远还真是枉做了回小人,利用者理直气壮,被利用的心甘情愿,你在中间只能是跳梁小丑了。
是真的放不下还是不甘心?廖远也不清楚了,当年的慌张害怕选择了逃离背叛,远渡重洋之后那种被人揭穿的惊慌慢慢消失后,又是连绵不绝的后悔,时间长了就成了执念了,渐渐的这种执念又成了冲淡内心悔恨的良药,他只是暂时离开了并没有背叛爱情。
可惜,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他,起码顾钧不是,顾钧走了,走的彻底也走的遥远,遥远到廖远想靠近都成了种奢望,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这样的难堪,他留下还有什么意义?可做过的事又该如何弥补?
手机突然震动了下,廖远猛地一惊,是短信提示。
足足盯了手机十几秒钟,廖远才拿过手机点开短信:
主导笔迹鉴定
什么意思?廖远困惑地看着这行短信,他忽然很想直接回复‘结束了’,但手指在按键上逡巡了一回,还是没按下这简短的三个字。
真的到该离开的时候了,离开了这里的一切就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管他们谁是谁?廖远点开电脑,调出一个隐藏的文档,里面有两个文件,他拿出一个U盘,将其中一个文件拷贝后,然后点了彻底删除键,两个文件从电脑中消失。
将U盘放好,廖远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将已冷透的咖啡一口喝下,起身理了理制服,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让有些僵硬的肌肉恢复正常,对着手机的镜头看了看,不错,状态还挺好的……呵呵,都是些不值得的人,我何必和他们为伍?将来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好了。
拿起桌上的卷宗,廖远往房门走去,早会时间到了,会后他还有十五分钟的关于犯罪心理侧写的讲课交流,呵,当初他主攻心理学,顾钧选了辅修。
廖远拉开房门的动作停顿了下,偏头看向了墙角的垃圾桶,垃圾袋是新换的,里面现在就孤零零地躺着被顾钧剥开的橙子。缓缓松开拉门的手,走到垃圾桶边上,廖远神色古怪地盯着橙子,分成四瓣的橙子就像是张开大嘴嘲笑着自己,都笑开花了。
橙子真他妈的酸!
看着已不能嘲笑自己的橙子皮,廖远笑了,顾钧你还真他妈的小气,只要不是他,就算是你剥好的橙子也不能给我吃,是吗?!
廖远手指一松,橙子皮重新掉入垃圾桶,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恰好郑斌也从办公室走出,廖远加深了脸上笑容主动招呼道:“学长早,待会还请手下留情别提太难的问题哦。”
“啊,早、早,”郑斌明显愣了下,“怎么会?我也就是学习的份了。”
“学长,您可别取笑我了,”廖远拍了拍手中的卷宗,“学长,我还有一份资料需要去楼下复印一下,一会见。”
“哦,一会见。”郑斌目送着廖远轻快的脚步下楼,然后疑惑地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难道受刺激太深了?不能吧,两个老爷们也能寻死觅活发神经不成?哎呦……”郑斌哆嗦了一下搓了几下胳膊,“忒肉麻了。”
顾钧回到局里就去请示了郭局,申请两个案子一起调查,但不是作为并案调查,理由也成立,两起案子发生的时间很接近,而且都牵扯到了秦家,秦志远正式在公开场合就云天河醉酒驾驶一案自我反思及道歉过。
郭局听到云天河很可能是酒精过敏体质时,脸色都变了,如果这点被证实,那当年这起酒后肇事案很可能就是另一起蓄意谋杀案,这背后又牵扯了多少人?郭局后背一阵发凉,难道云城公职部门从上到下都被腐蚀了?
“郭局,我的意见是暂时收一下秦悦的案子,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云天河的案子上来,卷宗信息核实、知情人走访及数据真伪鉴定都需尽快进行,另外对外公布舒一龙的案子有了新线索,我们会邀请相关专家前来协同侦破。”
“你想用云天河的案子做突破口?”
“是,这回才时真正的敲山震虎,秦悦和云天河没有直接联系,但是中间有个舒一龙,如果没有舒一龙在日记中提及的内容,我们也不会注意到此案,但当年的知情人却不会这么想,尤其是秦志远,我们找他了解云天河的情况,他没有理由回避。”
“于是不安的种子就撒下去了,我们接触的人越多,对方就越没把握我们究竟掌握到了多少情况?很好,你这思路相当聪明,与其紧抓着秦悦案子中那几条模棱两可无法求证的线索,不如另辟蹊径看能不能刺激到对方主动露出马脚。”郭局停顿了下,若有所思地看着顾钧道:“如果云天河的案子是个完全独立的案子,你想过怎么办吗?”
“那就一个个侦破,我们干的就是这份职业。”
“好!你放手去查,需要协调的地方尽管报告,外界的声音你不用理,有我和谭书记顶着,就是你小子别太招摇了,有些误会能澄清的也澄清一下,虽然知道你可能不在乎,但影响了工作就不好了,懂我的意思不?”
“懂了,”顾钧皱了皱眉,“就是炫富呗,啧,这年头谁还不是个富二代啊?只要有两套房。”
“我就一套房,”郭局指了指自己,“到目前为止连个富一代都没混上,怎么?你有什么高见?”
“您退休后可以努力一下,争取做一下富二代的爷爷。”
“臭小子!”郭局笑骂了句,而后叹了口气,略苦口婆心地劝道:“知道你不爱让人知道你的家世,但出身这玩意也不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你若是真的足够自信,你就不该担心有人知道这些,难道你还怕人误会你不是靠自己的能力,而是完全靠顾家不成?”
顾钧挺感激地看着老头,“行了,郭局,您也别用激将法了,我知道怎么做,还有您真不适合做思想工作,这点比谭书记差远了。”
“谭书记挺欣赏你的,他家闺女也不错……”
“我检讨!郭局,是我错了!”
“行了,少胡扯了,案子一旦重新立了,你那小朋友你打算怎么办?”说到这郭局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顾钧,“你说你,找谁不好,偏找了个案件当事人。”
“缘分,我也没辙,”顾钧嘚瑟道:“挡都挡不住。”
郭局瞪着他,一言不发。
我的嫌疑犯_129
顾钧收起嬉皮笑脸,认真回道:“目前知道林泽身份的人并不多,但随着案件调查的展开,他的身份并不是很难追查的秘密,我想过先暂时送他离开云城,但据我了解他不会答应。”
“出事的时候他已经八岁了,应该也记些事了,你就没问问他除了怀疑外,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事?”
“我问过,但当年他出过那么一场车祸,撞到了脑袋还看不见了,郭局,您觉得我能问出什么来吗?”顾钧面不改色心不乱跳地镇定回道:“他当初就是一孩子,全凭着一股子倔劲认定父亲不会喝了酒还开车带着他们出门。”
“哎,行了,知道了,再说好像我特没人性似的,那他的安全?”
“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会负责的,等需要了我会申请证人保护,现在如果执行反而引人注意。”
“那行,相信你会把握分寸,另外谭书记这两天在省城汇报工作,让我转告你,别有事没事地就找同学聊天,瞎耽误功夫。”郭局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啊,还是太冲动了,刚才不想打击你,现在可以告诉你了,秦志远一时半会也不用找理由回避你了,他一直就没出院,据说他的心脏是真有问题了。”
顾钧:“……”
“你小子的旁敲侧击起作用了,但外面敲得再热闹进不了门却也全是白费功夫,你再好好想想吧,十点钟让所有人都到会议室开个碰头会,把该布置的事情都落实下去,怎么收怎么放,你都要拿出具体措施来,否则你这些边鼓很快就会失去作用。”
第84章Chapter084
84.真相开始如洋葱的表皮
海市,偏南沿海的一座城市,不大不小,城市看着不新不旧甚至有些脏乱,远没有沿海的一些大城市来得兴盛繁华,但这里却是许多人实现财富积累的桥头堡,尤其是在十几年前。
凌寒北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戴着一顶棒球帽背着一个黑色帆布的双肩包,收敛起眼神中的凌厉和锋锐,站在人才市场的招工栏前仔细地看着招工信息,鼻子上还架着一副黑框学生眼镜,就和刚毕业的大学生没有什么区别。
认真地摘抄了几条招工信息,然后又挤进了市场内试着投了几份简历,然后抱着一叠资料又挤了出来,盛夏,T恤很快就湿透了。
凌寒北躲到市场边的一家小超市门口,买了一瓶冰水猛灌了两口,心想贺哥这是故意的吧?就因为我昨天说读书人都弱了吧唧的,他今天就罚我来体会一下找工作的不容易?不过也是,看这些刚毕业的学生们,为了一份薪水待遇还算勉强的工作也真是挺拼的。
裤袋里手机震动,凌寒北摸出特地换成旧款的手机,往街口方向走了两步,“贺哥……嗯,明白……是,我已经查到了……对,这两天就会收到消息……好,我知道了……不是,贺哥,你真要我去应聘啊?我就……我……我错了还不行吗?贺哥,您大人大量就饶了我吧,是,我下次再也不说他弱了,行吧?求您了,哥……哎,是!以后他也是我哥,成了吧?……嗯,好,放心,我会盯着的。”
正午的阳光白晃晃的,晃得人眼花,年轻后生仔打完电话脸上快速隐没的一丝落寞也就无人察觉了。
人才市场所在的这条街上三步一个复印打字店五步一个小吃店,都是小小的门脸看着不怎么令人放心的卫生状况,可每家店生意都还不错,许多脸上写着希望和急切的年轻人抱着各种表格和资料在复印店中进进出出,而更多的人却坐在小板凳上淡然地看着这些在大太阳底下奔波的后生仔,面前放着一碗面或一份快餐配上一瓶最便宜的啤酒,看客们也不老甚至也是年轻的,但他们脸上却爬满了无所谓和混吃等死的心安理得。
凌寒北从这些人面前走过,这些人最多也就是抬眼看一下,这后生仔还能精神多久?
没有绝望,就没有希望,反之,亦然。
海市和许许多多的城市一样,每天都上演着新鲜的希望涌进升起,每天也都有人将心中的希望更迭成了茫然和随波逐流。
凌寒北不懂这些人,他想贺哥也许会懂吧?贺哥好像什么都懂,那人应该也是吧?江州真的比海市强太多了,起码在江州他没有感觉到如此的压抑。
曾经的走私天堂,如今没落了,但依旧有许多人抱着不能放在阳光下的残梦守着等着,在阴暗的角落里胆战心惊却又穷凶极恶地攫取着财富,在他们心中冒险成功一次就足以抵得上别人一辈子的劳碌,可惜真的成功了一次后几乎没有人会停止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触礁。
数次的严打和长年的整治后,海市的走私渐渐地销声匿迹了,市面上多了许多开始做正经买卖的公司店铺,包括许多劳务公司,当年许多赚了钱的先出去的一些人终于想起了要回报一下家乡,带着家乡的人一起赚外汇了,于是海市虽然自身经济发展并不理想,但海市的对外劳务输出却小有名气。
劳务输出不是你想经营就能经营的,需要各种手续和批文才行,放在以前只有带国字号的对外贸易公司才能经营,现在稍微宽松了些,但还是属于政府监管范畴的,海市做的最好的两家劳务输出公司,一家就是海市唯一具备省级公司资格的对外技术贸易公司,另一家则是挂靠在海市市政府下的经贸公司。
省级对外技术贸易公司八十年代初就成立了,老牌企业,公司董事长享受的是省副厅级待遇,海市经贸公司则成立于九十年代后期,到现在小二十年,现有的负责人并没有任何公职背景,姓陈,四十几岁,海市本地人,在海市可谓长袖善舞,什么场面都能吃得开,据传是他有不少好友兄弟都是在公职部门,且位置不低。
贺天凌让凌寒北查的就是这家公司,他怀疑这家公司干的还是走私的买卖,只是很聪明地把走私做到了明面上,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海市和云城相隔其实不算远,邻省的关系,就是中间隔了不少山岭,有些还不低,于是海市这两天晒死人不偿命的时候,云城倒是难得的每到午后都来场雷阵雨的凉爽天气,这让领了任务走街串巷的警察同志心情也没那么焦躁了。
兴余里老街属于城南老区,归贾所长那片管,走街窜巷家长里短肯定是片儿警来得业务娴熟,一刑警一片儿警的搭配组合,怎么看怎么和谐。
兴余里老街不少住户都拆迁了,查到归属地不属于城南派出所时,所里的同志就特别热情,办事效率也极高,十分之内肯定能帮你联系上归属地派出所的同志,然后依依惜别地将刑警同志送出大门口,道一声‘辛苦了’然后挥手告别,将市里来的刑警同志送给了下一任搭档。
按照大李形象的形容就是传球既快又准,表面革命情谊深厚,暗地里特希望你脚踩西瓜皮赶紧能出溜多远就出溜多远,每天片区里一大堆的破事都忙不过来,你还整个十几年前的案子来添乱,兄弟们昨儿刚值了个大夜班,连轴转二十四小时,你还让我们加班陪你们找人忆当年?碰到好说的和你说几句,碰到脾气不好的直接白眼冷脸怼你,这年头谁愿意给自己找麻烦?到时你们拍拍屁股回市局做刑警大爷去了,成天在街头巷尾深入基层继续被人不待见的还不是我们?
从基层提拔上来的都特理解,比如刘副队,他就是从派出所小片儿警做起,跟着谭书记一步步升迁的,所以他心里对郭局在碰头会上轻易就同意顾钧的建议还是颇为不赞同的,不管怎么说,秦悦的案子铁板钉钉是凶杀案,而云天河的案子究竟是交通肇事还是另有隐情还未有定论,怎么能轻重不分呢?
当然刘子跃虽然情商不算高,但也没在会议上直接提出异议,只是会后给还在省城公安厅开会的谭书记汇报了下,并发了两句牢骚,电话里谭书记批评了刘子跃,不能带着情绪工作,案子不分轻重,查哪一个都是合情合理的,顾钧虽然年轻,但有些事你还是需要向他学学,当然了你有很多方面也是他比不了的,云云。
听完谭书记的话,刘子跃也说不清自己心情是应该更不好呢还是应该感到欣慰?领导这种棒子和糖掺和在一起的思想工作方式每次都能把人给整的没了脾气。
廖远很快就知道了短信中笔迹鉴定的含义,他发现自己卷进去了,似乎已无法想抽身而退就能退的了,忐忑中他按照短信的要求去争取了,如愿以偿,毕竟他是省城特聘的专家,这种事没人会和他抢。
他想起了顾钧在离开办公室前和他说的那句话,他希望真相大白的那天他不用再次后悔,顾钧究竟知道了多少?廖远忽然很后悔,不用等到那天他就已经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来?更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听信了那人的话?从一开始答应做交易时,他廖远就被拖下了水,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这水究竟有多深多混?可肯定无法再让他轻松离开了。
我的嫌疑犯_130
省城,青林别墅程华家,一楼空荡荡的很安静,能听到从二楼传出的声音,大门口进门处摆放着一双男士的皮鞋,看来这家的男主人还没有出门。
二楼的主卧,季芸懒洋洋地靠在真皮包裹的床架上,手中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烟,长波浪的卷发遮住了半裸的肩膀,床上的被褥有些凌乱,房间里有股浓重的酒气。
男人趴在她的肚子上,一双手还在她的身上来回抚摸着,一袭短短的吊带真丝睡衣已快被男人撸到了胸口,季芸深深地吸了口烟,厌恶地看了眼身上的男人,然后拱了拱自己的腿,想让男人从她身上下去,可男人却压得更紧了,湿热的舌头舔了下季芸的肚脐。
季芸抽烟的动作顿了下,轻抽了口气,而后不舒服地动了动身体,“别压我肚子,不太舒服。”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和慵懒,还带着点媚意和撒娇,方才眼神中的厌恶全然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宝贝?”男人再次舔了下,才抬起头轻佻地说道:“是我的东西让你不舒服了吗?”
季芸皱了皱眉头,伸手推了推男人的脑袋,半抱怨半撒娇道:“是啊,是你的东西让我不舒服了,你负责吗?”
郭晓临微愣了愣,而后翻身坐起,伸手拿过床头的睡袍披上,“什么时候的事情?”
季芸手中的烟一颤,忙塞进嘴里深吸了口,等烟缓缓吐出后,才无所谓道:“和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郭晓临转过身,眼神冷淡地看向季芸的肚子,“我就当你是开玩笑的,既然是玩笑就早点把它讲完。”
季芸将手中的烟直接在床头柜上掐灭,拿起还剩大半杯的红酒一饮而尽,喝完了直愣愣地瞪着郭晓临,郭晓临皱了皱眉头,“下午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猛地一声脆响,季芸将手中酒杯砸到了墙上,酒杯里残余的酒液在墙上留下了印迹,“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会所里的小姐?!”
“你发什么疯?咱们这样不是很好吗?”郭晓临沉下了脸,“你还想要什么?”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三次了!”季芸从床上跳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我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是你的!我到底哪点比不上她?她死了,都成了一把骨头了,你还惦记着她……”
“你闭嘴!”郭晓临脸色铁青,“不准在我面前提她!”
“凭什么?就凭她死了?而我活着?所以她就成了你心头的朱砂痣了,是吗?”季芸哭得梨花带雨,“这么多年了,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你知不知道医生怎么和我说的?她说如果我再做流产,以后我就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了,晓临,我不年轻了,我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然后呢?你让他跟谁的姓?”郭晓临不耐烦地看着哭闹的女人,“是我逼你嫁人的?你要帮他,我给他机会了,怎么?现在觉得不够了?做人,别太贪心了,否则我还不如找会所的小姐。”
郭晓临走了,和以往许多次一样,男主人出差了,孩子在寄宿学校,保姆也放假了,他郭晓临就会来这青林别墅像是临幸后宫般翻了季芸的牌子,年复一年,做到后来也不知道还残留了几分当年的情感,或者就是习惯了。
她为他流产,他给她想要的,一帆风顺的事业和可以向外人夸耀的家庭,可光鲜的背后呢?是她作为妻子难以启齿的背叛和为了偷情而将幼儿早早送到寄宿学校身为母亲的愧疚,她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爱情,虽然她已经失去了为爱情任意妄为的资格,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可以付出代价去守护曾经失去过的爱情。
其实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或许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只是她还抱着幻想罢了。
她早就应该清醒的,当这个男人第一次让她打掉他们的孩子时,她就应该清醒了,可她自欺欺人地说服了自己,男人是为了她考虑,毕竟她已经嫁人了。
男人大多数时间对她都很好,甚至是她想要什么就满足什么,简直把她当公主一样地宠,所以当男人拿出一段程华和会所小姐激情视频时,季芸并没有感觉到过多的伤心和愤怒,反而隐约有种轻松和雀跃,轻松双方扯平了,雀跃男人大概是嫉妒程华才会让她看这些的。
那个小警察上门时,她几乎是费劲了体内的洪荒之力才克制住情绪,这个小警察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她和那个女人比,简直可笑!一个死了十几年的女人,居然现在还要出来打搅他们的生活,她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在小警察离开之前没忍住讽刺了一下那个女人。
当年要不是这个女人暗中搞鬼,郭晓临又怎么会注意到她?她季芸嫁入高门的梦又怎么会破碎?
这个男人居然说出了‘做人不能要的太多’,哈哈哈,太可笑了,这话谁都可以说,可他郭晓临不能说,还有比他更贪心的人吗?
季芸坐在空荡荡的客厅沙发上,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茶几上摆着两盒药,这次连医院都不用去,几片药下去就行了,等过几天他们回家,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她还能继续扮演美丽大方的妻子和温柔慈爱的母亲。
肚子里一阵绞痛,季芸白着脸窝在沙发上,茶几的玻璃镜面映出她保养得当但已有了细小纹路的脸,依旧很美,但真的不青春了。
季芸惨笑着,三十六岁了,还做着二十岁时的梦,真傻,到底谁才是那个死了的人?情人和丈夫,都说过爱她,可他们都更愿意和会所的小姐在一起,而不是看着她这张怎么遮也遮不住迟暮气息的脸。
黑色宾利丝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别墅,大哥曾经警告过他,玩火归玩火,但这样玩到别人家里也太过了,可郭晓临不在乎,他觉得这样才刺激才有趣,他能用金钱和权势控制人心,什么狗屁爱情?还不是一桩能标价的交易?那个姓程的男人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屁!可知情了又如何?敢发作吗?
季芸也开始令人厌烦了……啧。
郭晓临不爽地爆了句粗口,看来以后还是少和这个女人来往了,笑话,居然和我谈感情?你当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女人要的太多了,还真不如只要钱的会所小姐。
好像什么都玩过了……还真是无趣啊,到哪再去找点乐子呢?
手机响了,郭晓临看都没看,直接按下了蓝牙接听,一个稍显焦急的男人声音传了出来。
“老板,他们拿到了云天河入伍前的体检档案,怎么办?”
“怎么回事?”郭晓临差点一脚急刹车,好在后面尖刺地喇叭声让他马上将刹车给松了,一辆惊魂未定的出租车从他车旁闪过,这年头追尾一辆宾利一年出租白干了。
“不是让你们一直盯着的吗?你们干什么吃的?”郭晓临第一次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遇到硬茬子了。
“老板,军队那里咱们也……”电话里的男人不敢说下去了,潜台词就是:部队那咱们的手也伸不过去啊。
郭晓临当然也知道,“妈的,疏忽了,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姓顾的那个小刑警队长。”
我的嫌疑犯_131
“他?”
“是,老板,确实是他,听说是从京城那里给他的消息。”
顾家什么时候有部队上的关系了?郭晓临心里一咯噔,难道是他?
“京城的什么人?”
“老板,这个不知道,局里的朋友只知道这姓顾的暗地里找了人帮忙,具体是谁可能只有他们局长知道。”
郭晓临沉默了片刻,电话那头的男人恭恭敬敬等着,宾利车顺着车流上了中心高架桥,“云天河入职的体检报告是不是也已经在姓顾的那里了?”
“……是,老板,这个……这个原本就是做给他们看的……”
“行了,我知道了,”郭晓临忽然冷嗤了一声,“没什么大事,云城是云城,和我们没什么关系,那小瞎子这两天有什么动静?”
“没有,老老实实地呆着,也不出门除了和顾钧在一起时,哦,对了,老板,前两天那个姓廖的去找过他。”
“没闹出什么动静?”
“没,顾钧这几天都是准时出门准点回来……”
“呵呵,真爱啊……”郭晓临笑了,笑得挺冷也挺不敢置信的,“顾家那样的居然能出情种?找个合适的时间把小瞎子的身份给放出去吧,就这两天,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老板放心,这小子前段时间不是给人拍过一些照片还挺火的吗?就用那个做文章再好好的让他火一把。”
“呵呵,不错,你现在是越来越会动脑子了,花点钱找几个大公号好好的扒一下吧,顺便再质疑一下某人的办案立场,陪他们玩玩吧。”
“明白,老板,”男人迟疑了下,“大公子那要是问起……”
“我大哥那你什么也别提,这种小事别麻烦他了。”
“是,我知道了。”
贺家真的插手了?他们要和顾家联手?
呵,顾谦,这回你又是用了什么手段让那个男人替你出手了?真是有趣,哥哥利用男人上位,弟弟被男人利用查案,你们顾家还能再可笑点吗?
第85章Chapter085
85.狐朋到访
贺天凌这回真是坐在家中,锅从天降。
姓郭的真的误会他了,给他了一口锅,除了涉及顾谦的事外,他贺天凌才懒得插手。
顾钧找的是他的死党,就是上回那个打了飞的来云城控诉狗友有奸情没人性见色忘友的狐朋,大号胡斐,对没错,就是金庸老先生笔下那个胡一刀大侠的儿子胡斐,和顾钧初中高中做了六年的同班同学且高中三年是同桌,顾钧的铁杆死党不超过三个,胡斐是三分之一。
胡斐高中毕业报考的是军校,这是他打出生时就被定下的路,胡家的传统,胡斐是第四代传承军装的人,胡斐也愿意,打小就在那氛围里长大的,军装已经成了他的不二选择,只是先辈们是扛枪上前线,现在他们是坐在高科技的设备后指挥着千军万马。
胡家不像贺家根深树高的,但毕竟是几代下来枝叶也是繁茂的,要托个关系查找一下铁哥们父辈当年入伍的资料还是做得到的,铁哥们想给早逝的父亲写个回忆录啥的这点孝心也是可以成全的。
顾钧在听到老大爷提及的往事后,就想到了这条途径,不得不再次说这是眼界决定了思考的宽度和高度,刘子跃他们可能也能想到这方面,但速度不会这么快,包括郭晓临都疏忽了这点,而顾钧却在谁都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将线索收集的深度延伸到了三十年前。
入伍体检,尤其是想要报特殊兵种的体检,是相当严谨严格的,而且没什么人会去动普通士兵的体检报告,如果云天河真是过敏体质,那入伍体检时他肯定是会被记录在案的。
云天河的入职体检报告早就收录在云城公安局的案卷中,这份报告上有无过敏史后面跟着的一个大大的X,可以将坊间传言他酒精过敏的说法都归类到不负责任的小道消息中去,即使云城公安局能幸运地从某家医院积满灰尘的病历档案中查到云天河就诊的记录,然后记录上也幸运地记载着病人的过敏史……可尘封许久的鬼画符似的病历能比政府档案更具公信力吗?但入伍体检报告的份量就截然不同了。
报告是胡斐亲自送过来的,他刚好在休假,美其名曰他想兄弟了,其实是心里都快好奇死了,究竟是何方神圣能真的将顾钧拿下。
当年顾钧和廖远的那点事他也知道,明里当着兄弟面不好说什么,但暗地里胡斐从未看好过他们,他和廖远见过一次,是兄弟们聚会时顾钧也请他一起过来了,当时只说是好朋友也没具体挑明,但几个死党是知道的,顾少这是打算认真了,因为在此之前顾钧从未带过外人来参加过聚会。
说不上来的感觉,胡斐就觉得这个廖远特别装,和任何人都分寸感极好地相处着,你挑不出毛病但就是觉得味道不对,后来还是在另一个场合,顾钧不在,不知怎么地聊到了这个人,结果有个兄弟也不知道是喝多了点还是真的看得比较透,他说他最怕的就是和廖远这种人打交道,家世高不成低不就的,骨子里却又都莫名的清高,你瞧那晚上他看咱们的眼神,特么的就跟他来看猴戏似的,可偏偏咱们这些人又都是他惹不起想巴结的,这种人将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捅你一刀,真不知顾少怎么想的?真要男人,还不如找个干干净净的小男孩处着呢,玩腻了扔笔钱就是了,难不成顾少还真想和个男人地老天荒了?
身为死党的胡斐自然清楚顾钧不是玩,他也不爱玩,可他倒是挺认同这位兄弟的话的,廖远并不适合顾钧,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位兄弟有如预言帝,廖远还真是背后捅了顾钧一刀。
这事顾钧开始都是瞒着几个死党的,后来才被他们知道,几个兄弟差点就想追到美国去把廖远给绑回来,顾钧给拦住了,挺丧地说了句‘丢人丢的还不够吗?还得让他知道我多在乎他,你们才消停?’
兄弟们只能偃旗息鼓,恨得牙痒痒但又能怎样?事主都不追究了,他们还真能飞过去把人捆吧捆吧丢太平洋里不成?也只能拍拍好兄弟的肩膀,让他节哀顺变了,但真不是虚的,几个死党心里其实挺高兴的,也是第一次觉得顾钧那个不招人待见的哥还挺有用,一出手就快刀斩烂桃花,那利落的连他弟弟的胳膊腿都能一块剁了的干脆。
我的嫌疑犯_132
从此几个死党在其他场合碰到顾谦时,都会恭恭敬敬地叫一声‘顾大哥’,当然这事他们也瞒着顾钧,这兄弟俩关系还不如仇人呢,仇人还有个惺惺相惜的时候,他俩?都是一副你特么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给老子找不痛快和丢人的嫌弃。
这其中的爱恨情仇,胡斐大概是几个死党中知道的最清楚的那一个,所以当年他虽然很不看好顾钧和廖远,但真出事后他也没像其他几个人那样在顾钧面前口无遮拦地开骂,那时他其实真挺心疼这个好兄弟的,都是缺爱闹的,要不是心里总惦记着想要一个人全心全意对自己,他顾钧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廖远那人就不是那种会纯粹付出自己的人?他顾钧在人家心里估计连第三第四都排不上,他不如廖远自己重要、也不如廖远父母的期望重要、也比不上那些前途、名声等等。
顾钧不在乎的很多东西,恰恰是廖远拼命也想要追求的,这俩货一开始就属于搭错线的,不跑偏了才怪!
可现在究竟是哪路神仙拿下了前不久还红口白牙说自己心如止水且嘲笑死党为情所困是如何如何不值得的顾少爷?胡斐是抓耳挠心的好奇,于是纡尊降贵地自己捧着加盖了印章的体检报告复印件亲自飞到了云城。
对于胡斐的到来,顾钧没拦着,他也清楚死党心里在想什么,他原本就想找机会让几个死党认识认识林泽的,然后告诉他们这就是他认定的人了,以后得帮我一起照顾他,否则有媳妇没兄弟。
林泽有一点点的小紧张,他能从顾钧话里话外听出一会要见到的这个人对于顾钧而言是挺重要的人,虽然顾钧的口气中满满地都是不屑,但言语中的那种亲昵感是自然而然,要不是现在林泽确信顾钧心里只有他,说不定他得怀疑这个胡斐和顾钧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是见家长,但却又诡异地有种见家长的紧张,林泽忍不住又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顾钧和自己说过他和家里人关系很疏远,反而是几个死党关系特别近,万一他们不认可自己?
“你别把他正常人来看就行,”顾钧的大手落在了林泽的脑袋上,轻轻撸了撸,“他是我最铁的哥们,虽然当了兵,但就是个动不动就会抽疯的家伙,大概是每天和电子仪器打交道,被辐射的。”
‘噗呲’一声林泽乐了,伸手挡开总是喜欢撸自己脑袋的爪子,“头发都给你弄乱了,他是做什么的?”
“他啊,电子通讯,就是以前一打仗就有个人背着个通讯器的那种,说白了他就是个通讯兵。”
“哦,那挺能跑的。”
“哈哈,是,那小子真挺能跑的,中学时跑一千五百米冠军的料,哎,媳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他为什么干这行了……”
“你、你一会别乱叫,”林泽有些烦恼,这顾钧最近是媳妇不离口了。
“那叫你‘宝贝儿’?”顾钧特喜欢看林泽这种带着些许羞恼但又小欢喜的表情,常故意逗他。
胡斐拎着一个不大的随身行李箱走出机场时,心里还是挺质疑顾钧会那么好心来接他的,一出大厅胡斐第一件事就是看天,嗯,太阳如往常一样,没闹幺蛾子。再低头扫视四周,心里也没抱啥希望会看到某个车牌,看到才惊悚呢……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啊,要是顾钧现在说回京城,估计一帮人都会屁颠屁颠地去机场抢着接人,可这帮人要是来云城,没一个心里会惦记着让顾钧来接,没人觉得这有啥不对,好像挺天经地义的,所以说别说情侣之间存在抖M,就连做兄弟的也有。
抱着这种心态,胡斐在三十秒之内没有看到某个车牌后,就扬手打车了,就知道又被这丫的给涮了一把!哼!要不是看在马上能见到真神了,老子才懒得跑云城看你这张二五八万的脸……蓝色伊兰特出租车已在十米外朝他缓缓驶来,胡斐放下打车的手,准备拉车门。
一阵风,一片黑影,猛地窜到了胡斐面前,胡斐下意识地往后大跳了一步,还未站定就想上脚踹这辆不讲规矩的意图抢客的车,脚刚抬起就放下了,辉腾!
车窗缓缓地降下一小截,顾钧那张拽了吧唧的帅脸露出了半截,副驾驶的位置上露出一个黑绒绒的头顶。
“你是上车还是砸车?我数三下,三……”
“得了,您别数了,”胡斐麻溜地拉开后座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来,后面的伊兰特愤怒地按了下喇叭,胡斐‘哐叽’关上门,顾钧刚数到二。
“哎,嫂子好,我叫胡斐,是顾钧的哥们,”胡斐特别自来熟地打着招呼,身体微微前倾右手指尖轻轻地碰了下林泽的手臂后就不动了,林泽微微侧转身,右手准确地朝着胡斐的方向伸出,胡斐主动握了握。
林泽的耳朵尖有点红,“我叫林泽,你好。”
“哦,林泽嫂子好,”胡斐快速地打量了下眼前这人,眼中的惋惜之情藏都藏不住,抬头和顾钧的视线对了一下,顾钧眼中却是他难得一见的平和满足。
这家伙,是真栽进去了!身为死党一秒就发现了真相。
“我、我不是什么嫂子……”林泽颇有些无奈地解释着,但却没有发现他起初担心的尴尬和陌生全然消失了。
“哦……”胡斐的声音带上了尾调,“原来是姐夫啊,林泽姐夫好。”
“找死啊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顾钧从后视镜中狠狠地甩了两个眼刀,胡斐却嬉皮笑脸地凑到林泽身后,戏谑道:
“姐夫,我‘姐’害羞了。”
“……”林泽。
“狐狸,你够了啊,林泽脸皮薄,你要是把他惹恼了,看我怎么收拾你!”顾钧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让林泽见他这几个不着调的死党?
“狐狸?”林泽好奇一问,胡斐干咳两声,顾钧笑了。
“狐假虎威,你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儿的,小时候跟个豆丁似的,就知道跟着人屁股后面……”
“那那个被他利用的老虎是谁?”林泽好奇宝宝的再次一问,顾钧干咳,胡斐拍着座椅大乐。
“嫂子,你太厉害了,那个傻老虎就是他啊,顾大猫,那时他可嘚瑟了……”
“哦,跟在傻老虎后面?狐狸很聪明吗?”林泽歪了歪头,一脸的求知欲。
胡斐愣神,顾钧大笑,伸手宠溺地摸了摸林泽的脑袋,“宝贝,你别欺负他了,他笨,斗不过你的。”
看着前面两人的互动,胡斐突然有种老怀安慰的感觉,就像家里愁了许多年的傻小子终于有人要了的长辈心态,姑且不管是老丈人还是老公公的身份,总之挺替顾钧高兴的。
吃完中饭,顾钧先把林泽送回家,然后再送胡斐去宾馆,他没有告诉林泽他请胡斐帮忙查他父亲过去的档案。
我的嫌疑犯_133
眼前的资料并不多,云天河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汽车班的士兵,中规中矩勤勤恳恳的服完兵役,退役时是汽车班班长,大概也因此才得到了进市政府机关给领导开车的工作机会,父母早亡,云天河是被舅舅家养大的,但高中后云天河就基本上自己打小工赚学费了,然后没有考大学直接去报名参军了,考上大学也没人管学费,舅舅家经济条件也不好,再说农村里涉及到钱财,亲情往往很快就变质了。
云天河退役后,把国家发的补贴金寄了一半给舅舅,算是还了那几年的收留养育之恩,然后自己就到了云城打拼,林泽的外公说他是个啥也没有的穷小子是真没说错,要房没房要钱没钱,就一份饿不死也撑不到的工作和老实本分的性格,原本他和林明华会把日子越过越好,一家三口也会幸福地抵消他从小就缺失家庭的遗憾,可这一切都猝不及防地戛然而止,而他残缺的少年岁月也如复印件般地复印到了他的孩子身上。
如果云天河当时知道他的选择最后带给儿子的是什么?他会不会重新选择?没有答案。
过去的人或许能告诉你真相,但你永远无法得知他们那时的心情。
第86章Chapter086
86.怼天对地都不如怼领导痛快
胡斐看着挺随性一人,但这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少校军衔,可不是混的,他的敏锐度和反应能力绝对不会输给顾钧。
顾钧并没有和他明说过云天河和林泽的关系,只是说过林泽的眼睛不方便,有些事就不要在他面前提,省的他多想。
可是一进房间,胡斐就直接开问:“这事情和那个林泽是什么关系?”
顾钧也直接,“云天河是他父亲。”
“那你为什么瞒着他?”胡斐眉头皱了起来,“钧子,里面藏着事,对吧?”
“没事,你能来?”顾钧勾着一丝坏笑看着胡斐,胡斐愣了下,而后无语地叹了口气,道:
“你认准他了?这辈子就他了?”
“嗯,没想过再找别人。”
“可为什么啊?钧子,你真能确定自己不后悔?真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了?”胡斐挺担心地看着铁哥们,“照理说你爱和谁在一起,做兄弟不该说什么,可这条路真不是那么容易走到底的……”
“当初怎么没见你拦着?”顾钧挺意外地看着突然严肃的胡斐,胡斐颇不自知地笑了下揉了揉鼻尖,瓮声瓮气道:
“当初我就没看好你和那人,知道你们走不长。”
“那现在是看好了?”
胡斐轻啧了两声,小烦恼地挠了挠自己的头,“我不知道,就是吧,这个林泽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他很聪明也挺那啥的,哎,就是挺护食的,哎我说,你别傻乐成吗?”胡斐不待见地白了一眼自嗨的顾钧,“你俩,谁在上面?我怎么看这样,你很可能在下面啊……”
“滚你的!就你这眼神,没把自家的飞机当敌机给祸害了,真是烧高香了。”
“他眼睛真看不见?有办法治没?太可惜了,得亏我一直男,要不我也追他了。”
“赶紧的,从哪来滚回哪去?!”顾钧伸手拿过手机,“卫学姐的电话没变吧?”
“哎,钧子,别闹,”胡斐上来抢手机,顾钧按着通话键看着他,胡斐乖乖地退回原地坐下,“以后他就是我嫂子,成了吧?”
“兄弟,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人特别踏实,就想安定下来,在哪都行,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没着没落的,我这么说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懂,我从来就没有这种感觉,就这么突然,突然有一天他就住进我心里去了,我的心一下子就落地了。”
胡斐沉默了会,走上前去伸手按住顾钧的肩膀上,“兄弟,看着他维护你的样子,真挺替你高兴的,需要我做什么?”
“你在云城能呆几天?”
“十天,如果需要我可以打报告申请,但最多不会超过两周。”
“林泽父亲的案子很可能是一场有预谋的命案,云城我没有太多可信任的人。”
“明白了,放心,”胡斐语音顿了顿,“钧子,你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他们胆子没那么大,”顾钧自信一笑,“我就快逼得他们现形了。”
“警方的证人保护你都不放心,钧子,和我说实话,这里面水究竟有多深?”
“目前我不知道,是真的,”顾钧认真地看着严肃起来的胡斐,“我不是怀疑所有的人,但这案子牵扯到十五年前,你想十五年的时间,这中间会发生多少事?该变的或不应该变的,谁还能说清楚?林泽已经在那牢笼中自我囚禁了十五年,我不想他再因此受到任何的伤害,我知道这是妄想,因为涉及到他的父母,伤害势必还将继续,但我想尽可能地将这种伤害减少,哪怕是晚一天也好。”
胡斐听着,长叹一口气,伸手指了指顾钧,“钧子,你可真是情种啊……对了,顾家知道吗?”
“他们知不知道和我有什么关系?”顾钧冷然一笑,“知道又怎么样?还以为我是四年前的顾钧?!”
胡斐不响,心中暗想你确实不是四年前的顾钧了,可你家那位顾谦肯定也不是四年前的顾谦了,他要是出手,谁知道什么结果?!
我的嫌疑犯_134
顾谦没出手,郭晓临先出招了,就在胡斐抵达云城还不到四十八小时的时间,云城百姓又都从网络上吃到了和本城息息相关的瓜,瓜的主人还是熟人,就是内容更劲爆了也更具色彩了。
林泽因为上一次的公号文章‘寻找’,已不算是彻底的路人,很多人一看到他的照片就能认出他是那个曾经引起许多热议的小帅哥,而这一次是被人起底了他的身世和八卦。
身世是和现在云城公安正在查的旧案有关,八卦是和负责该案的刑警队长有关,他们在云水观澜出双入对和在省城入住新城国际同一间房,这位曾经让人惋惜同情的小帅哥是不是故意在卖惨?他所有的故事是不是都是有人刻意炒作?姑且不论现在社会是否已宽容到同性同居都可以视若无睹了,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能让公众相信调查的公正性吗?这么做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利益关系?
顾钧的背景也被挖出来了,包括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现任江州市市长,文章中并没有直指顾钧的母亲是小三,但却很清楚地写出了顾谦母亲过世的时间和顾钧出生的日子,至于背后隐情就让大众们自己去发挥想象吧。
文章中还隐射了某些人为了搏出位争功绩,不惜毁损前辈们的名声无视他们的付出,尤其是有落井下石之嫌疑,只因某位领导即将人走茶凉,这样的行为究竟是为了公义还是为了私利?究竟是为了维护社会稳定还是制造混乱?这样的人究竟想要传递的是什么样的价值观?涉案的人和查案的人在一起,究竟是真情还是相互利用?而默许甚至提供庇护的云城公安局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公号文章很犀利,但也很聪明,用了大量的反问句,却不下自己的判断,最后还做了个类似民意调查的小程序。
你相信公正还存在吗?相信点‘是’,不相信点‘否’。
公号文章很快就被另外几个大公号转发,并添上更加吸人眼球的标题。
郭晓临这次没想给对方机会再次把消息压下去,既然贺家你摆明了要和顾家联手,那我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顾钧就算不滚蛋,也得从这个案子里撤出去!
“混账东西,让你低调低调,你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这点拿不出手的爱好?”郭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手中拿的是手机不是报纸,估计早拍顾钧脸上了,“现在你还怎么查云天河的案子?”
“老郭,先消消气,”已从省城开会回来的谭书记倒是波澜不惊的,“顾钧啊,你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是造谣咱们就辟谣,现在的PS技术……”
“郭局,谭书记,这事是真的,”顾钧没有推诿,“林泽现在和我住在一起,我们确实一起去了省城,我陪他去检查眼睛,住的酒店和房间也没错,伊妹儿也在,她可以证实。”
“她可以证实?证实什么?证实你小子和一个男人开房?”郭局终于没忍住,把手机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估计钢化膜得裂,“你有没有脑子?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咱们管不着,可是这社会还没开放到让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地步?还有,你什么身份?你是警察!你制服上扛着的是代表维护公义的徽章,不是什么雕花装饰!你是不是以为我和谭书记让你来主导这案子,就会一味的纵容你?无法无天了!现在怎么收场?你倒是给我说说看!”
“哎,老郭,别冲动嘛,”谭书记拿起被拍的手机,“你看看,刚换的手机又得换了,不心疼啊?”
“老谭,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些?”郭局一口气差点卡住。
谭书记笑眯眯地摇了摇头,“老郭啊,不是我说你,你们搞刑侦的就是肝火旺,一遇到点事就跟点了□□桶似的,事情都出了,你发火能管用?你要是发火了能让这小子听话,你哪怕把咱们的办公大楼给烧了,我也绝不拦着。任何事都是有两面性的嘛,忘了?古人说过福祸相依的嘛,我就不信你老郭没有看出这后面的事来。”
“哼,是,现在人人都知道他顾钧是什么来历了,起码不用他自己去炫富了!”郭局气哼哼地回道,继续眼刀狠狠地刮着顾钧。
“此其一,还有呢?”谭书记今天看着特别地和蔼可亲,顾钧都有些心里没底了,这老头没事吧?
“来,顾钧,你说说看,现在这情况咱们应该怎么做?”
“你问他,他要是有脑子,就不会和一个男的混在一起!”气急之下郭局将心底里深埋的不赞同冲口而出,身为惜才的领导他更希望顾钧能有更好的发展和前途。
“郭局,我不是混,他是我的爱人!”顾钧脸上温顺听训的表情消失了,“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爱上了一个人,就这么简单,这和您还有谭书记一样,你们爱上了各自的夫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性别不同,目前国内是没有实行同性婚姻合法化,但世上的许多事都是合理存在却没有白纸黑字法规规定的,这只能说是法制文明的发展速度没有跟上实际需求,而不能说合理存在是违背道德法律,现在许多国家都通过了同性婚姻法,同为人同样的行为,为什么在有些地方是合法的有些地方就成了异类?谭书记,您也别怪我政治觉悟低,这究竟是行为本身的错还是道德法规的不完善造成的?”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现在是怎么应对公众舆论!”
“刚才谭书记说过古人有话‘福祸相依’,那古人还有一句话‘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并不认为这有必要去浪费精力应对,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什么时候我们查案需要考虑八卦影响了?”顾钧身上从来就不缺桀骜不驯的张扬霸气,只是到了云城后很少释放罢了。
“继续说,”谭书记悄悄摆了下手,压下郭局的话,“我想听听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不需要去管这些?”
“林泽的身世本就不是秘密,只是知道的人少而已,正常人有几个成天把自己的出身来历挂在口边的?他父母的案子确实是在查,可有哪一条明文公告指定我就是该案的负责人?我身为刑警队长,你可以说所有的案子都是我在负责,但案件具体是有分工的,警察办案需要向公众公告办案流程和办案人员名单吗?还有,我和林泽是不是恋人关系,我们承认就是,我们保持沉默谁能证明?”说到这,顾钧嘲讽地笑了笑,“这还得感谢民政局现在不准咱们领证,否则就有白纸黑字的证件了。”
“你、你小子就打算这么消极应对了?”郭局被气乐了,“这些歪理你从哪里学来的?”
“郭局,谭书记,这事确实给局里带来了不好的影响,但这事不归我顾钧管,我也管不了,我是警察不是什么公关危机经理,您二位要是不撤我的职,我就继续查案,要是局里顶不住压力撤了我的职,那我就在家老实呆着,该吃吃该睡睡,怎么过都比现在时不时累成狗还遭骂来得舒坦吧?”
“你真这么想?”谭书记微微皱了皱眉,顾钧也不怵挺坦然地看着谭书记回道:
“很多人都不这么想,可不都这么做了吗?我顾钧凭什么特立独行?”
郭局神情僵了下,谭书记也沉默了。
这小子真是混不吝啊,这句话可是损了一大片,包括他俩!特么的还真是没看出来,这小子一旦张狂起来是这德性!
顾钧不是龙,他肯定没有逆鳞,更不会骄狂到什么‘龙有逆鳞,触之即亡’,但就是那句话,他有底线,底线之上他可以笑对一切针对他个人的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可底线之下不行,尤其是涉及到他想要护着宠着的人更不行!即使你是顶头上司也不行!!
我就爱他了,怎么了?用你家彩礼了还是断你家后了?!
我们相爱了,怎么了?就不能堂堂正正地做人了?就得偷偷摸摸地躲着?!
我爱上一个男人,怎么了?就凭这可以质疑我不是个尽责的警察了?!
林泽和我在一起,怎么了?因为和我在一起,他父母的悲剧和冤屈就不存在了?
当年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有人替他主持公道了吗?
当年他外公一次次申诉时,那些人又是因为什么在回避推诿?
我的嫌疑犯_135
什么道理?!难道就因为我们相爱,我们就要无视至亲的冤屈什么也不做吗?!
我肩上顶着的是代表维护公义的徽章,它维护的是所有人,包括未被定罪的嫌疑犯,而如今却要我将我的爱人排除在外,这他妈的什么狗屁道理?!
局长办公室里的气氛是外面完全想象不到的,在一众吃瓜群众的想象中顾钧现在肯定被局长大人训成孙子状了,说不定还被拆成了桌子腿。
大开间办公室里的气氛也挺玄妙的,吃瓜群众关注的重点明显跑偏了,大概是经历过上次,其实对顾队和林泽在一起早就见怪不怪了,这有啥?他俩早就在一起了,而且这里还有人被塞过成吨的狗粮!
顾队居然真的是高富帅,不仅是高富帅,还带着贵气!特么的,开玩笑吧?云城这小地方还有这人物藏着?还特么的就在自己身边?!写小说呢?蒙谁啊?
京城豪门父兄皆贵,尤其他那个哥,江州史上最年轻的市长,还帅得惨绝人寰还能不能让人好了?(这是伊妹儿的原话,她第一时间去搜了顾谦,结果直接被年轻市长的儒雅清贵的气质给迷晕菜了。)
呵呵,再搜顾家……嗯,云水观澜的房子还真那啥,能说顾队买它也就是没得选了吗?二线不足三线有余的城市最贵的楼盘和京城中心地段的独栋小楼比……嘤嘤嘤,这富炫的也忒憋屈了点吧?!
这家伙究竟什么心态?还成天骑着辆破二八自行车?!体察民情接地气来的?办张保健卡都叫半天太贵了,被撬了电动车还三番五次地跑派出所找人不自在……特么的装!装你个大尾巴狼!!
再也不会为吃了你买的路边摊早餐感动和小小不安了,亏大发了,这四年少吃多少大餐啊?身边有这么个行走的提款机!尼玛,没法好好共处了,万恶的资本家和朴实的人民公仆如何安于一室?!
难怪……!
一众吃瓜群众心里有各种带着‘难怪’打头的内心OS,至于究竟‘难怪’了些什么,也只有自己知道了,总之是玄幻的一言难尽。
第87章Chapter087
87.甘瓜苦蒂
领导之所以是领导,肯定有他高明的地方。
别看郭局大动肝火,但他的肝火还真不是针对案子本身,他也是带着爱之深责之切的心情恼恨顾钧做事的不谨慎,平白无故地给人抓了小辫子。他是可以做到睁一眼闭一眼甚至有时还帮顾钧打打圆场,虽然从内心深处他也没有赞同顾钧和林泽在一起,但他能包容,可许多人是做不到的,顾钧这事闹大了,这小子将来的前途就算是折进去了。
这个社会就是如此,不是你言之有理就能说服大众改变陈旧观念的,你现在仗着年轻可以不管不顾,可将来呢?年长的人总是会考虑的更多些。
但肝火发过后,郭局也不得不承认顾钧这小子混归混,但大事上确实不会乱来,听他说的那些话虽然带着些赌气发泄的成分,但也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谣言止于智者,况且这中间还有些内容不是谣言,你硬凑上去解释,反而会让对方抓住更多攻击的把柄。
“你小子也别混,赌气的话说起来痛快,收回去可没那么容易了,”郭局叹了口气,皱着眉头看了眼犟在那的顾钧,“说你毛躁你也别不服气,当年的事我们不推卸责任,虽然我和谭书记都不是直接参与者,但身为警察是有愧的,所以才更希望你们能来修正这错误,云天河的案子交给刘子跃负责,你从旁协助,你还是主抓秦悦的案子……”
“郭局,我……”
“就这么定了,不准讨价还价。”郭局瞪眼把顾钧想要反驳的话给堵了回去,“一会我就让宣传处在官博和网站上简单发布下案件信息和负责人,同时敦请广大群众监督及提供相关线索。”
“可是,郭局,这案子……”
“顾钧啊,你还没明白郭局的意思?”谭书记慢悠悠地开口了,“你还是年轻了些啊,忘了你刚才自己说的,没有明文规定你在主导云天河的案子,那么我们就给他们一条明文公告,郭局这是四两拨千斤,对方想让你乱了方寸最后撤出该案,可咱们偏偏告诉那些人你压根就不在这案子里,他们还拿什么来攻击你?你是刑警队长,刘子跃是副队长,他主导和你主导区别只是在外,在内你会放着不管?”
“老谭,你和这混小子解释什么?在他眼里,咱俩就差点儿要贪赃枉法了,老鼠扛枪就知道窝里横,有本事你到外面去突突啊,”郭局甩了个白眼给已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顾钧,“天底下就你一个能人了,其他人都憋着劲要和你作对,是吧?”
“我没……”
“没什么?瞧你刚才那样?估计都想和我干一架了吧?”
“不敢,哪能啊?”顾钧嘿嘿一乐,挠了挠自己的头,“我刚才犯混,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我哪敢啊?顾家少爷,您这脾气上来,整个云城公安局都不够您撒气用的吧?”
顾钧只能吞下郭局的揶揄,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将林泽说的他听到的那段父母谈话说出来,可最后还是忍住了,老所长曾经说过省里有位姓郭的领导,老所长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提醒他这点,他还是再等等。
“老谭啊,现在这情况要么收兵,要么再添把火,你看你这能顶住多少压力?”
“我能有什么压力?”谭书记呵呵一乐,“难不成就因为这几篇文章,咱们就不做事了?说一千道一万,最后还是证据说话,你们刑侦口的拿出证据链来,还怕什么?”
“云天河的案子已经有了重大突破,他的入伍体检就是重要证据,通过它我们可以追查他的入职体检的真实性,同时也可以质疑当初的鉴定结果,只要证实了云天河不存在醉酒驾驶,那么当年的判定结果就能整个推翻,接下来就可以顺着查下去,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样的判定结果?什么人参与了其中?这些人现在或许还能咬住不松口,但在证据面前再隐瞒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包括那位领导同志,”说到这郭局轻吁了口气,“这事现在交给刘子跃办,也算是让他捡了件轻松的活,你小子啊……”
“你刚让人背了一次锅,现在给颗糖也应该吧,”谭书记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恨铁不成钢的郭局“顾钧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秦悦的案子上,能者多劳嘛。”
“来,说说秦悦的案子你有什么新想法没?”郭局把目光又投向了顾钧,顿了下没忍住,“最近看你都踩着点上下班,打算从此收心居家过日子了?”
“他身体不好。”顾钧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了,媳妇身体不好,我照顾他天经地义啊,我没请假旷工就算不错了。
我的嫌疑犯_136
“咳咳……”郭局干咳两声,挥了挥手,“随你自己了,可不能耽误工作,否则……”
“您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想尽快查出真相!”顾钧梳理着自己的思路,“秦悦的案子所有的线索现在都还是模糊不确定的,而在两天前云天河的案子也是同样的情况,可当我们手里一拿到有效证据时,对方就出手了,他们这样做确定了两件事,他们有内线,还有他们对云天河的案子同样紧张和忌讳,为什么?就算当年是错判,最多也就是是失职不查的过失,即便问责也估计定不了罪,我可以大胆地假设一下,云天河的案子确实和秦悦的案子关联在了一起,甚至有可能正是秦悦的死导致了云天河的车祸。”顾钧小心迂回地将这种联系给说了出来,一直在等这样一个水到渠成的机会,果然郭局和谭书记都未表示反对,而是都露出思索判断的神情。
京城顾家家主顾聿城很糟心,那个不省心不懂事的儿子又闹出这么大动静,现在顾家再次成了圈子里的话题,嘲笑居多。
当年顾钧闹腾,外面的人并不了解情况,大多是以为父子不和或者是兄弟阋墙,没多少人知道是和性向有关,现在可好,不仅性向被爆了出来,就连他顾聿城都沾上了说不清的事,究竟是先外面有了人还是鳏夫再娶?大众往往倾向于前一种,毕竟前一种更有娱乐性。
顾家旁支也不让人消停,上次那事就出了不少怪话,不过后来没造成什么大影响这些人也就识趣地收手了,可这回不一样了,整个顾家被牵连进去了,有不少八卦媒体都在路上堵人了,这可是触发了许多人憋了N年的不满。
顾钧就是个败坏门风的,到底是外面不上台面的人养的孩子,现在拖累了顾家吧?!按照顾家的传统,这样的人就该逐出顾家的门,和他断绝一切关系,及时止损。
顾聿城自然不舍得真和这个小儿子断绝关系,虽然这个儿子没少让他操心,但他身为顾家家主,整个家族的利益他也得考虑,要单是影响到了他顾聿城,他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做这顾家家主,或者就背了花心负妻的名声又能怎么样?
可这事肯定是冲着大儿子顾谦去的,顾谦一人在江州打拼这些年,眼看着就要出成绩了,却要被顾钧这让人糟心的乱七八糟的事给毁了,顾聿城想压着火都压不住。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原本以为只会默默哭泣隐忍的顾夫人这次倒是一反常态,她不仅冷言回怼了那些上门挑拨的顾家亲戚,还第一次顶撞了顾聿城。
“你只会怪小钧连累了顾谦,可小钧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和你那宝贝儿子争过?我现在真后悔了,早知道当初就不心心念念地要进你们顾家这门了,就让我和小钧两人一起生活,也许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小钧也不会离开我了!顾聿城,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们母子退让的还不够吗?小钧从小以为自己没有父亲,回到顾家又受了那么多白眼,他都忍了,你真当我这个做妈的不懂儿子的心?他都是为了我,因为我想留在顾家,是我们联手把小钧逼走的,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就能祸害顾家了?我们母子什么时候对顾家这么重要了?什么都是顾谦好、顾谦优秀,可小钧究竟差在哪了?顾聿城,你要是敢说出要和小钧断绝关系的话,我立即和你离婚!也不用等你们顾家赶人了,我们母子自己走,我去云城和小钧一起过,我算是看透了,我再怎么忍再怎么讨好,在你们顾家人心里我们母子就是外人!现在想想真是不值得,我为了自己让我的儿子憋屈了这么多年!”一直柔弱示人的妻子突然这般强硬,让顾聿城错愕之余也不由得反思自己这些年是不是真的太过偏心了?!
江州市长办公室外,秘书拿着手机已经在门口转悠好几次了,神情纠结至极,这八卦究竟要不要给市长看?市长自己是不刷这些公号的,可市府里已经有不少人看到了,都在悄悄流传打听。
哎,不管了,身为秘书让领导掌握一切动向才是第一要务,秘书轻轻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然后推开门,坐在办公桌后的市长正在处理公文,并没有抬起头。
“什么事?”顾谦一边问一边用红笔在下面报上来的文件上圈出了需要进一步核实的地方。
“市长,您都工作一上午了,先休息一会吧,感冒才好没多久,”秘书边说着边把市长已凉的茶给倒了,重新续上热水,“您要注意身体。”
顾谦放下手中笔,伸手揉了揉眉心,脸上确实有一丝难掩的倦容,“别绕圈子,究竟有什么事?”
“这……您、您要不先看看这篇文章?”秘书一咬牙将手机递了过去。
“什么文章?”顾谦眼露疑惑地看着秘书,并没有伸手去接手机。
秘书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是、是关于您弟弟的,还有、还有您的……”市长,真的不是我要八卦啊,我宁可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可我看到了不和您说更不对吧……
“哦?说什么了?我看看。”顾谦颇为好奇地接过手机,脸色平静地看了起来,秘书大气不敢出一声,就等着市长大人愤而怒摔手机,反正他也做好准备了,赔一个手机进去。
结果等了半天,直到市长看完都没有见到市长大人有任何的激动表情,就像是在看办公桌上的公文似的,秘书心里越发没底了……难道这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呵,文章写的不错,比很多标题党文章有水平。”
秘书倏地瞪大眼睛,愣怔地看着市长轻轻放下手机(艾玛,手机保住了),“市长,他们这么造谣,您、您不生气?需不需要我联系律师?”
“造什么谣?我是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至于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应该是个人隐私,我也管不着,我母亲去世的日子也没错,至于我那个弟弟出生的日子倒是有偏差,他真正出生的日子比身份证上的其实晚了十天,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上户籍的时候把日子给弄错了,这事顾家人知道,外人就不清楚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听着市长如话家常一般的讲述,秘书有些听走神了,“哎,不对啊,市长,这篇文明显带着恶意偏向,明着看是冲您弟弟去的,可暗里却处处指向您……”
“哪来的这么多阴谋论?”顾谦不在意地笑了笑,“现在这种搏眼球的文章到处都是,为了阅读量也是费尽心思了,要是被这些影响了,我们还怎么工作?去吧,事情我知道了,下午的会议的通知到位了没有?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必须到场参加,马上就要到一年一度的汛期了,去年台风死了五个人,今年这事不能再发生,每次都弘扬灾后重建精神,为什么不更早更完善地预防?这笔经济账难道还算不过来?未雨绸缪和亡羊补牢,究竟哪个更有效?!”
“是,市长,我马上再去落实和确认。”
顾谦摆了下手,秘书忙退出小心地关上门,站在门口悄悄地吁了一口气,市长还是有点生气了,否则他不会在他面前漏出方才那点情绪。
第88章Chapter088
88.上阵最怕猪队友
省城,郭家。
今天是郭成东把两个儿子召集了回来,老大郭晓城、老三郭晓临,老二郭晓峰身为经贸厅贸易处处长目前正率队在国外考察,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再过两年也面临退休的郭成东现任省委组织部部长、常委委员,郭家在省城也算是根深叶茂了,姻亲在京,郭晓城的老丈人家在京城也算是几大衙门内都能说上话的。
郭晓城并不在省城任职,避嫌,是去了临近省城的内港城市宁州任市委书记,宁州地位不输于省城,它的经济地位在过去甚至超过了省城,只是这些年来物流渠道越来越丰富,才使得宁州的交通枢纽的地位略有下降,但每年贡献的GDP还是排省里前三位的。
郭晓城的个人履历很漂亮,国内一流大学毕业,而且这所大学还是国内集中出政治人才的地方,许多政要都出自这所大学,大学毕业后就到了镇政府学习锻炼,从镇到县再到地级市,真正的是基层历练上来的,他的从政生涯四平八稳,没有出过什么能让人诟病的纰漏,但同样的也没有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政绩,历任领导给予的最多评价:稳。
稳。说好就好,说不好也真的能成为弱点。
我的嫌疑犯_137
守江山需要稳,但若是想要变革发展,太稳了就成了制约,相比于顾谦,郭晓城更像是盾,而顾谦则是常走偏锋的剑,最终就看上面的人想要哪一派了。
但今天郭成东并没心思和大儿子讨论执政风格,他想问的是现在外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究竟是谁整出来的?!难道不知道现在这节骨眼上任何的变故都可能是影响最后结局的吗?
郭晓城也云山雾罩的,但心里也搓着火,不用想,这种不顾后果的事肯定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闹出来的,郭晓临不蠢,但做事就是冲动。
郭晓临看到父亲和大哥这么不赞同的神情,心里也不服气,他这也是为了帮大哥,把那顾谦拖下水,看他还怎么和大哥争青州的位置?再说了顾家的人都咬上郭家了,难道就任由他们咬?我不把他的牙拔了,以后岂不是更麻烦?
原本郭成东还抱着一丝希望,这事和郭家没关系,现在看到小儿子这态度,恨不能把这混账玩意再塞回他妈妈的肚子里去,他两个哥哥都做事稳重,可怎么偏就生了这么个鲁莽还自以为是的混球?!
也难怪郭成东生气,顾家这么咬着确实心烦,可咬归咬,但没伤筋动骨,就由着那顾家小子自己折腾,折腾不出什么大浪花来,可你要是陪着他玩了,就是入了人家的套了,你想陪着玩就也得拿出东西一起玩,这不是上赶着给人送想要的东西吗?!
“你赶紧让人把那些公号的文章给删了,网上的也删了!”
“凭什么啊?”郭晓临愤愤不平地看着从他进门就没给好脸色的父亲,“难道咱们郭家还真怕了顾家不成?就他们家那点破事……”
“他们家的破事轮不到你管!”郭成东简直想一巴掌扇过去,“你先管好你自己那点烂事!”
“爸,您不知道顾家那小子找到了云天河的入伍档案……”
“你说什么?”郭成东和郭晓城同时惊了。
“京里有人给帮的忙,”郭晓临带着几分得色地看着被这消息给震到的父亲和大哥,“肯定是贺家出的手,都这样了,咱们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郭成东身躯晃了晃,郭晓城赶紧扶住,“爸,您没事吧?”
郭成东定了定神,直勾勾地看着郭晓临,“这消息你确定?”
“嗯,确定,报告已进了云城公安局。”
“你怎么知道是贺家出的手?”郭成东的脸色阴郁了下来,郭晓临眼神闪躲了几下,不敢撒谎,回道:
“这、这是我猜的,除了贺天凌那家伙,应该也没别人会这么做了。”
“你猜的?”郭成东气得嘴唇都哆嗦了,忽然猛地挥手扇了郭晓临一大耳光,“你猜的!你想害死郭家啊?!”
郭晓临被打懵了,郭晓城也是被吓了一跳,赶紧拦着劝道:“爸、爸,您先消消气,晓临也是想帮家里,您小心自己的血压,晓临,赶紧给爸道歉……”
“我没错!”郭晓临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我怎么害郭家了?当年那事……”
“你住口!”郭成东气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冲着这个被宠坏的小儿子吼道:“你究竟有没有长脑子?啊,你脑子呢?为什么事先不和我们商量?!”
“爸,晓临……”
“你说,你究竟知不知道?还是你也合着伙瞒着我?”郭成东怒火转向了大儿子,“他就是被你们给惯坏的!”
“爸,这事和大哥没关系,您说他干什么?”郭晓临也憋屈地嚷道:“我就不明白了,咱们家为什么要忌讳那个贺家?早晚咱们也是要争一争的……”
“你懂个屁!”郭成东突兀地爆了句粗口,这和他平日里宽厚持重沉稳的形象大相径庭,两个儿子的愣了。
郭成东的手指着郭晓临半天,最终还是放下了,没舍得打第二下,长叹了一声,摇头道:“晓城啊,青州这事你就别太在意了。”
“为什么?不是,爸,明明是大哥更有优势啊?”郭晓临急了,帮一旁愕然的郭晓城问了出来。
“你还有脸问?!”郭成东仿佛一下子老了五六岁,脸上露出了少许心灰意冷的倦怠无奈,“贺家一直都在观望,只要贺家那老爷子不松口,贺家其他人都不敢真正插手这事,可你倒好,主动逼着贺家选边站了。”
“爸,这我不太明白,您是说贺家已选定顾家了?”郭晓城很不解。
“你们啊,还是缺少了点政治头脑,现在的情势是谁主动争就是谁落了下风,这点道理我不知道顾家是不是明白,但贺家肯定清楚,这也是为什么江州出了那档子事,贺家那小子也没什么动静的原因,贺老爷子不准!他在观望……”
“观望什么?”郭晓城有些心急问道,郭晓临也忘了脸上的疼,安静地听着。
“观望两家究竟谁才是能懂上面心意的,早先顾家那小子在云城折腾,网上那些消息是谁捅出去的?又是谁压下去的?把案子扯出来又想把顾家那小子摘出去,谁会这么干?”
“您是说顾家自导自演?”郭晓城不确定地猜道,郭成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可能是,但也可能另有其人。”
“那会是谁?”
“不好说,”郭成东思量着,再次摇了摇头,“青州这地方想要的人可不少。”
“可是爸,您刚才说贺家选定了顾家,又是为什么?”
“哼,这还不是拜你的好弟弟所为?”郭成东火气又冲了上来,指着郭晓临训道:“揭人隐私这种不入流的竞争手段都用上了,谁还敢和郭家沾边?你以为你能做得让人查不出来?那些拿钱办事的人也能拿别人的钱,还有你自己就干净了?成天在外鬼混,也不怕得病!”
我的嫌疑犯_138
郭晓临想顶嘴,被郭晓城眼神制止了,他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打蛇打七寸,你打来打去打那个顾家小儿子顶什么用?还有你这不是主动让人怀疑你心虚吗?否则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要搅浑水?你动动脑子吧,这么多年了还没长进,本来云天河这事沾不上边,如今难说了,万一联系起来麻烦就大了……”
“爸,不会吧,”郭晓城先反应了过来,脸色都白了,“都过去十几年了,还能?”
“他要是不惹事,别人也不会察觉这中间有关系,”郭成东无奈地长叹了声,“现在、现在可真不好说了啊。”
“那、那怎么办?爸,这事要是翻出来,那咱们……”郭晓城不敢往下说了,埋怨地看了眼一旁也傻了眼的郭晓临,“郭、郭叔那里……”
“他?想都别想!”郭成东冷了脸,“要不是他,顾家那小子能这么扑腾?这么多年了,他就不是咱们一路人。”
“那现在咱们有办法补救吗?”
“现在什么也别做,尤其是你,老实一段时间再说,还和过去那些人牵扯不清的,也不怕被人设计了,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给删了,不能让人查到是你干的,懂不懂?”郭成东盯着不省心的小儿子,郭晓临乖乖点头。
“我现在要去看看老秦,一切等我和你们秦伯伯谈过后再说,”郭东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着急地要出门,“晓城,你先留下,告诉这个混球我为什么打他那一巴掌!如果他还是没明白,你就替我再打他一巴掌,打到他懂了为止。”
“是,我会好好和晓临说的,爸,秦伯伯那里不会也出问题吧?”
“我先去看了再说,人快退了,心态也就变了。”郭东成撂下这句话后就叫司机开车前往疗养院。
屋内剩下两兄弟,看着弟弟脸上巴掌印,从小就疼他的郭晓城还是心软了,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出来,让他冰敷着。
郭晓城和郭晓峰相差两岁,算是一起长大的,郭晓峰出生时郭晓城还没有觉醒哥哥的意识,只觉得身边多了和他一起哭闹的家伙,可郭晓临出生时,郭晓城六岁了,已有了做哥哥的觉悟和成就感,二弟成天就知道和他抢东西,可这小东西就会乖乖地听自己的话,软软的一小团可好玩了,等小东西也会走了跑了,成天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喊着‘哥哥、哥哥’,别提多给郭晓城涨小男子气概了。
所以郭晓临那年闯出那么大的祸,差点被郭东成打死的时候,是他郭晓城跪求父亲救救这个惹事的弟弟,为此还挨了郭东成两脚,差点把他肋骨都踢折了。
看到小儿子眼泪鼻涕一大把,吓得都不会说话了,再看看大儿子被自己都踢的吐血了,郭东成只能认命了,儿女就是债,他这做老子的不背还能怎么办?
从那以后,郭晓城就成了郭晓临心中最要紧的人,谁要是敢对他大哥不好,他能拼命!他对上顾谦也是因为郭晓城,原本郭晓城是调往江州的而不是宁州,可偏偏突然杀出个顾谦截胡,郭晓城才退而求其次去了宁州,江州、宁州级别一样无高下之分,但宁州是老牌经济城市,而江州是新兴发展城市,谁都清楚这后面谁出政绩的可能性更大,获得的关注度也更大。
那个时候郭晓临就把顾谦给调查了个底儿掉,基本上从他出生到上学、留学、回国、从政等等经历都了解了一遍,也是这个调查让他知道了顾家那点事外,也让贺天凌进入了他的视线,高中同学看似水火不容,但背地里贺天凌却在关注着顾谦的一切,这让郭晓临挺兴奋,他隐约觉得他似乎嗅到了某种欲盖弥彰的气息。
冰可乐敷在脸上,刺激得郭晓临倒抽了口冷气,郭晓城看着眼里还带着不平的弟弟,心里也有些恼,但也发不出火,冲着他再吼一通又有什么用?
“晓临,你也别怪爸,他也是担心你,你这事确实做得欠考虑了。”
“哥,你也怪我?”郭晓临委屈了,“我还不是想让你早点入京?”
“哎,晓临,我入不入京也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事,咱们只要尽人事听天命就好了,你……啧,让我说什么好啊?”郭晓城摸出烟盒掏出烟点上,然后把烟盒递了过去,郭晓临接过也点了支抽上,等着他哥继续说。
“先说爸说的谁争谁就落了下风,青州这谁都想要,想要的人都有政治野心,可这野心你得藏着掖着,不能摆在明处,一旦落在了明处,你的野心可能就成了某些人眼中的贪,这是本质上的问题了,换成是你,你是要个贪钱贪权的下属还是一个相对守规矩的下属?”
“哥,我……”
“你还真没资格委屈,再来说说这次的事,你为什么不事先和我们商量一下?云天河的事原本就算是查出来了,最多也就是个失职不查,都十几年过去了,还能怎么翻?可你这么一来,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么做的人究竟在紧张什么?万一他们把云天河的事和那个案子联系在一起,这漏子该怎么补?你针对顾家那小子都是人家的私事,就算风评不好,可真伤不了顾家,况且那个顾谦和他还不是一个妈生的,人们或许会指责顾聿城失德,但对于顾谦应该会是同情居多,你这是在帮倒忙。爸打你那巴掌现在还冤吗?”
“……那现在怎么办?”郭晓临蔫了。
“听爸的安排,你先把你那里的事给了干净了,别让人查到是你出的手,还有你以后有任何事都不能再瞒着我们,听到了没?”
“听到了,对了,哥,你说那个小瞎子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我派人盯了很久了,也没见他和顾家那小子有什么动作,但这小瞎子给人的感觉挺不一般。”
“哎,你也别一口一个小瞎子地叫,”郭晓城叹了口气,“继续盯着吧,爸刚才这么着急去找秦伯伯,估计也还有麻烦等着咱们呢。”
被郭晓临惦记的小瞎子林泽这两天倒是过得挺轻松自在的,胡斐是个很会聊天的人,见识也广,这两天顾钧去上班的时候,他就混到云水观澜来,央着林泽做向导陪他去游览云城,林泽起初用自己眼睛不方便做不了向导推诿,但胡斐却能说出‘正好’这种欠打的话来,但紧跟着的解释却又让人打不下手。
“嫂子,咱们一起出游,你讲这里的故事,我给你讲看到的风景,绝配啊,我听到的故事是新鲜的,你听到的风景也是新鲜的,以后你也不太可能听到同样的风景了,因为本人讲解仅此一次!就算下次还是我来说,估计说的也不一样了,嫂子,我都来两次了,你家那位一点都不懂得待客之道,嫂子你不会也这么狠心吧?”
“你、你别、别叫嫂子……”林泽耳朵都红了,遇到这种自来熟的兵痞子,他的招架之力等同于无,“叫我林泽就、就好。”
“林泽嫂子,那你是答应了?”
“你、你……你想去哪?”林泽放弃抵抗了,这人脸皮要是不厚,估计也做不了顾钧的死党。
“我都行,顾钧和我抱怨过你们这的包子肉馅是甜的,是真的吗?”胡斐挺好奇,林泽抿唇笑了。
“那要不我们去仿古街吧,那里算是云城挺有特色的,很多建筑听说都是仿着唐宋建的,边上就是美食一条街,我可以请你尝尝他说的甜肉馅包子。”
“好嘞,还是林泽嫂子好,”胡斐差点被林泽的笑容给晃了眼,然后看到他手中的导盲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我的嫌疑犯_139
第89章Chapter089
89.兄弟不光是两肋插刀用的
你还真别说,像胡斐这种京城大院里出来的子弟,平时可能看着挺端着的,但只要是入了他们眼的人,他们还真就能把你当自家人照顾着,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铁哥们的媳妇。
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真是挺有道理的,顾钧平日里看着四六不着的和谁都能闹腾到一起也随时能和你翻脸,但在林泽面前却能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和体贴,胡斐也是这类人,嬉皮笑脸插科打诨之下是不动声色的让身边人舒服自在的妥帖。
比如他和林泽走在仿古街的时候,他永远都是走在林泽的外侧稍微退后二十公分的距离,这样既不会让林泽觉得身边有人紧贴着的压迫感,也能防范着别人碰撞到林泽,他认真听林泽讲这里流传的一些故事,然后会刻意地去找一些和故事相关的景或物件描述给林泽听。
不到半日,林泽就彻底放松了,他那点不自在和不自信也渐渐地消除了,胡斐是顾钧最好的朋友,林泽一直挺担心在他面前露怯的,这心态还真有点类似丑媳妇终归要见公婆。
甜肉馅的包子其实夸张了些,但确实口味是咸中带甜,吃不惯的人肯定没法接受肉包子是甜的,就像北方人特纳闷南方怎么有人吃咸粽子一样。
听到胡斐一边抱怨一边把肉包子给硬吞了下去,林泽想象着顾钧第一次吃这口味的包子是不是也这模样?想着想着就笑了,笑得温柔且开心。
卧槽!顾钧这小子真是走狗屎运了!
胡斐赶紧喝了一口小馄饨汤压压惊,没忍住八卦之心,“嫂子,你是怎么和顾钧认识的?”
林泽一惊,下意识地转了转头,胡斐忙安慰道:“放心,没人听见。”
“在、在外面,你、你还是……”林泽纠结的模样特别无奈且无辜,胡斐忽然想伸手胡撸胡撸他的头,但想到可能会被顾钧剁手还是忍住了。
“行,那我在外面叫你林泽,”胡斐往前凑了凑,“说来听听呗。”
林泽低了低头,耳朵尖微微发红,“他骑车撞了我,然后……”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胡斐一拍桌子,吓了林泽一跳,茫然抬头,就听见顾钧死党胡斐继续埋汰着,“我就说嘛,他这家伙哪来的这么好的狗屎运,能被你瞧上,这家伙心眼儿打小就多……”
“是我没让开,不是他故意的。”林泽此刻挺怀疑‘死党’究竟是个什么物种了?!
“然后呢?他是不是死皮赖脸地缠上你了?”胡斐一边问一边鄙视自己怎么也像个娘们似的那么喜欢听八卦?可架不住好奇啊。
林泽眨了眨眼,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是我先缠上他的。”
胡斐嘴张成了‘O’字型,眼前弹幕就一行字:
卧槽!顾钧这小子烧啥高香了?!
“你、你总叫我那、那个……顾钧比你大吗?”林泽别别扭扭地问着,胡斐愣了下,而后促狭地笑了,压低声音道:
“林泽嫂子,你是想问他小时候的事情吧?”
林泽抿唇不语,片刻后脸上露出些许怅然,低语道:“我连他现在的样子都看不到。”
让你嘴贱!胡斐特想给自己一巴掌。
“我们俩就相差七天,身份证上的,其实真按出生的日子来算我还比他大三天,他身份证上的日子比实际日子要早十天,可这家伙死活不认我比他大,逼着我认他做老大,还说有本事你也去改户口本,林泽,你不知道,他这家伙小时候可装逼了,成天拽得那样你要是不拉着他,他能直接飘上天都不带降落的!”
“他那时就这么霸道啊?”林泽弯起了嘴角,想想这人好像真能干出这么霸道不讲理的事。
“是啊,你也觉得他霸道了吧,”胡斐又喝了一口馄饨汤,没留神手上又拿起了肉包子咬了一口,啊呜……皱眉但没扔,部队里养成的习惯不能浪费粮食,得,再吞一个吧,“可他聪明成绩又好,他这么霸道我们也没辙。”
“他有个哥哥也很聪明吧?”
“顾谦?顾钧这家伙连他也和你说了?”胡斐挺意外,“这家伙打小就讨厌他哥,居然能主动提他?”
原来他哥叫顾谦。
林泽默默地记下了,“他提过一次家里的事,说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嗯,没错,这家伙以前从不和我们提他这个哥哥,弄得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他是独子,叫了他很长时间‘顾大少’,这家伙脸皮也厚,居然也应了,后来我们才知道他还有个那么厉害的哥,学霸中的学霸,高中毕业那会美国加州大学的直送机会都不要,人家自己考了哈佛,全额奖学金,学成回国直接进了机关单位,三十二岁就做了副市长,现在是江州市市长。”
“他哥哥……这么厉害啊,”林泽声音有点飘,正在和肉包子较劲的胡斐没有注意到,含糊回应道:
“是啊,我们见到他哥都紧张,不过好在难得见,上回见还是四……哎呦,这包子噎死我了,”胡斐及时回过味来,将可能的祸端消灭在喉咙口。
仿古街就是个人文景观,很多城市都有,真好看不到哪里去,就是图一个热闹,一条街上许多店铺里卖的东西也是大同小异的,估计都是从某个小商品市场集中批发过来的,不过胡斐倒是很少有这种机会逛这种地方,林泽也不会自己来这里,两人倒是兴致挺高,胡斐还买了两对看着特别喜庆的陶瓷小福娃。
中途顾钧来过两次电话,每次都是咬着后槽牙给挂了,听这死狐狸在电话里显摆他带着林泽玩得如何如何开心,就想直接用电话辐射把这家伙给灭了。
没办法,就算是对方是自己的铁哥们,就算知道对方笔直笔直且有一位多年女神,但还是男人本性,自家的媳妇一切的喜怒哀乐都应该和自己有关,可谁让自己现在抽不开身,又总不能一直让林泽困守在家里吧?林泽和他在一起是另一种开始,又不是到他这来坐牢的。
我的嫌疑犯_140
于是每次电话打完,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好事之徒都会被心情突然烦躁的头儿给指使的团团转,那节奏就跟某人突然患上了更年期综合症似的。
其实有胡斐陪着林泽,顾钧是很放心的,他的那几个死党中就属胡斐情商最高,也对他了解的最多,林泽将来总是要慢慢地了解自己的生活圈子,万一他的眼睛真的治不好了,顾钧也不希望林泽只活在只有他们俩的小圈子里,他的林泽不是宠物,他的林泽很聪明也很优秀,甚至在某些方面是超出许多人的优秀,只是因为过往限制了他。
顾钧希望能给林泽提供一个自己熟悉的且轻松的小环境,然后让他在这个环境中慢慢摆脱内心的桎梏和自卑,胡斐是个非常好的人选,他比郑斌、伊妹儿、张涛这些人都更适合让林泽尝试着结交新朋友
顾钧也没有和胡斐说太多林泽的过去,他不希望好兄弟误会他的感情中掺杂着同情,更不希望让好兄弟先入为主地觉得林泽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弱者,这点上他很尊重林泽,如果林泽真的和胡斐成了朋友,他愿意说那是他的事,他不愿意深谈顾钧也绝不会越俎代庖,但他交代过胡斐,如果林泽问起他的事,他尽管回答,包括他和廖远的事,照实说别添油加醋就行。
胡斐起初挺纳闷这不是作死的节奏吗?结果人顾钧的回答差点把他给酸死了。
臭不要脸地说:“我早就坦白过了,媳妇面前没秘密!”
酸归酸,但胡斐还是捕捉到了一丝未雨绸缪的意味,“钧子,你是故意让我过来的吧?”
不愧为电子信息技术专家,胡斐能从大量的虚虚实实的电子信号中捕捉到有价值的信息,他的大脑回路向来都在正确的轨道上高速运转着,“你丫的,这是想让我给你那位做引路丫鬟呢?”
“怎么?不乐意?”顾钧也不虚伪两句,直接来,“不愿意我找冬子来。”
“你拉倒吧,就陈冬那家伙?现在人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有功夫管你?再说了就他那情商智商双商欠费就差停机的主,你让他来?不怕砸了?”
“我可录音了,这话我一会发给冬子。”
“你发呗,我当着他面也这么说,”胡斐翻了个大白眼给顾钧,“你信不信他这家伙见到你家那位,第一句话肯定是‘卧槽,顾钧你丫艳福不浅啊’,第二句我也帮你想好了‘哎呦我说嫂子,你究竟是哪想不开啊,找了顾钧这丫的’,还要我说第三句吗?”
“谢了,不用。”顾钧想了下,觉得胡斐是对的。
“说正经的,你这是为回去做准备了?”
“有可能,云城这里肯定不是长久之地,我当初来的时候就没想过呆一辈子,现在有了他就更不可能长期留在这里了,我得想办法治他的眼睛,云城的条件不行。如果真回京城了,我没打算和顾家来往,我在京城里也就你们几个兄弟了。”
“明白了,我这算是你娘家人了……”
“滚你的!”顾钧嘴里骂着,心里还是挺感动的,做兄弟的都懂,真是不用多说就能放下京里的事赶了过来,要知道胡斐的年假可不容易,他都攒着去追他那位女神学姐用的,现在都耗在了云城。
官博和网站上的简单公告算是做了回应,但又感觉云城公安局并没有在意外界的纷纷扰扰,这种态度让下面的评论两极分化了,一方觉得这样做很酷!另一方觉得不重视民意!官方不做回应,任由下面的人自己掐架,键盘侠到处都是,敲累了自然也就歇菜了。
郭晓临的重拳就这样打在了软棉花上,而且等人们再想点进那些公号文章时,已显示文章已被发布者删除,回想起上次的闹剧,简直就是狼来了的故事。
这就是全民自媒体时代的优势,同时也是劣势,人人都能传播消息,但所有的消息哪怕是劲爆新闻也会很快地湮没在汪洋大海之中,加上人们总是健忘的。
但有些事就不那么容易被遗忘了,尤其是在某些人心中深藏着的那点秘密,即使过了许多年依然会有想要倾诉的需要和欲望,当年那些或参与或听说了些的人在被确认的证据面前都不约而同的恢复了程度不同的记忆。
嗯,好像确实从来没有见过云天河喝酒,连一起聚餐的时候他都是喝饮料的。
他开车技术很好的,汽车班班长退役下来的,能不好吗?就是因为他开车稳,才让他给秦书记开车的。
小云啊,我有印象,挺勤恳的一人,从不抱怨加班啥的,哎,可惜了。
天河啊,挺仗义的,大概是因为当过兵吧,平时谁有个急事啥的他都愿意帮把手的。
当年啊,司机把车开回去挺正常的,因为休息天领导也经常要临时用车啊,车在身边总比回到单位拿再去接领导方便吧?那不是耽误事吗?那时候哪有什么公车私用的说法啊?大家都这么做,你要是不随时待命,还会被领导批评。
咱们那个时候虽说是分配给领导开车的,但领导家属谁没用过车啊?有时候还得接送领导家的亲友,上下学、探亲,有时候连买菜都要我们接送。
你问云天河有没有接送过秦悦?有啊,秦悦去省城读书,每年寒暑假或双休日回来,不都是他去接吗?这种事咱们也经常做啊。
其实吧,当年我也怀疑过,他做事这么稳重,怎么会醉酒驾驶?可警察都定性了,单位里也通告批评了,就想应该是真的了吧,也就没再多想。哎,警察同志,如果不是醉酒驾驶,那他是怎么出的车祸?你们现在查这个,是有其他原因吗?
我就是个管档案的,他们送过来什么我就收着了,至于里面装的是什么又不是我的工作范畴,你说有没有能进档案室?有啊,来来去去的,档案不就是给人调阅用的吗?否则要档案干什么?
体检?那你要问当年给他们做体检的医院啊,我们只负责招人给体检表格和通知,我们又不是医生,哪知道这么具体?
咱们体检中心的报告都是统一交给体检单位的,个人是拿不到的,如果要拿也得单位介绍信。漏检?这怎么可能?如果有项目未检,我们都是要通知到位的,如果是体检人自己要求放弃,我们也是需要他签字确认的,这哪能随随便便?!存档?哎呦,这可有点难了,你也知道我们这医院都改制扩建过两回了,连医院名称都换了,都二十多年了,估计是找不着了,如果警察同志你们需要,我们可以配合,让人陪着你们去找,就是吧,找到的可能性很小,医院的档案和你们公安局的性质不一样,到一定年限就会清理了,否则医院不用看病了,就光放档案都不够啊。
警察同志,我想起一事,有一回我看见云哥在单位里自己洗车,哦,我比云哥晚进单位,他一直挺照顾我的,我就叫他云哥来着。哦,咱接着说那洗车的事,单位的车都有固定的洗车点,平时根本用不着自己洗,我也闲着就问他怎么了?云哥说昨天晚上临时跑了一趟CS俱乐部,结果今天早上发现脚垫上全是泥,连前座后背上都有泥脚印,一会领导要用车,来不及到外面去洗了,那帮学生虽说都是大学生,可有时真没个素质。
您问那个CS俱乐部?就兴云山脚下那个啊,刚开的那会可火了,也新奇好多人尤其是那些学生仔爱去玩,后来都爱在家打游戏了,俱乐部也就没什么生意了,后来改过马场又改过拓展俱乐部,但都不成功,就云城这地,还马场?有多少人能养得起玩得起?现在应该早就荒废了吧……您问什么时间?哎呦,这么多年了,真有点……让我好好想想,我记得应该是夏天,对,夏天,那阵子天特别热,有人还试过在太阳底下煎鸡蛋,没错,是夏天……警察同志,我想起的这些能有用吗?云哥真是被冤的?单位也太黑心了吧,就为了不给抚恤?哎,想想云哥,也真是……算了,小老百姓,还能说啥?
警察同志,你听那些人胡咧咧,我咋不记得有人上门来询问过天河一家的事了?你把他们找来,咱们当面对质,看看有谁说过看见天河是喝了酒以后去开车的?
咱们是不知道他酒精过敏,但确实也没和他喝过酒,虽说是一条街住着,可那时他们搬来不久也不熟是不?后来咱们也就搬走了,我也是从报纸上才知道他们家出事了,挺唏嘘的,但这不就是个飞来横祸吗?谁能料到呢?您说是不?
这事别来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邻居?邻居怎么了?现在有多少人知道自己邻居姓什么?!不信你敲一个我隔壁的门,他要是知道我姓啥,我就给你道歉!
哎,怎么又翻这事?都十来年了,你们警察是不是没事干了啊?要是没事干,能帮大妈我装个雨棚不?人都死了,连骨头都没有了,还折腾啥?活着就够累的了,还折腾死人的事,闲的!
我的嫌疑犯_141
……………………
记忆的碎片大多还是从指缝中流逝,成为无用的叹息,而有一些则留在了岁月的筛网中,不经意间就补上了某个被遗漏的细节。
第90章Chapter090
90.过往是把更伤人的利器
笔迹鉴定的结果出来了,报告上的字迹和签名的字迹比较明显是出自两个人的手,这点廖远得出的结论和郑斌找专家朋友鉴定的结果一致,但专家那还有个具体说明就是关于血液酒精浓度的那行数据虽然是模仿报告字迹,但鉴定结果是更接近签字者的书写习惯,而且通过碳素分析,这行数据是后来添加上去的。
签字的是原法医处的劳主任,已退休多年,郭局亲自打电话把人给请到了局里,没有进审讯室,而是请到了他的办公室询问,顾谦和刘子跃都到场旁听。
劳主任一进门看这架势,再看到郭局递过来的鉴定报告,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翻看报告的手有些哆嗦,但更像是激动而不是紧张畏惧,郭局也不催他,等着他慢慢平复。
刘子跃和劳主任打过两年交道,顾钧则完全没有,他来云城的时候这位主任就已经退休了,口碑还是不错的,兢兢业业脾气也挺好,带新人也尽心和大家相处的也融洽,没人会想到他有可能和作假挂上勾。
“有什么就问吧。”劳主任翻完报告了,挺平静地看着郭局。
“老劳啊,这上面的鉴定结果没错?”郭局心情复杂,眼前这位也是干了公安一辈子了。
“没错,是我添上去的,”劳主任伸手搓了把脸,将脸上苦涩的笑给搓了回去,已年过六十的他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头发也早已花白,“我还以为我等不到这一天呢,没想到你们还是把这案子给翻出来了。”
顾钧和刘子跃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疑惑和惊讶,就连郭局也一时不知怎么继续发问。
“人啊,这辈子,就是不能做亏心事,做了,这后半辈子也就毁了,”劳主任的身躯也微微佝偻着,像是被沉重的过往给压垮的,“对不起了,郭局,我给咱们警察丢脸抹黑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郭局醒过神来,“老劳,你说你在等这一天是什么意思?”
“这两位是负责这案子的吧?刘副队我见过,这位应该是顾队吧?”
“劳主任,您、您还是叫我小刘或子跃吧……”刘子跃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怎么说眼前这位都是前辈。
顾钧也站起身,“是,我是顾钧,案子是刘队负责,但这案子和我正在负责的案子有关联,所以我来旁听。”
劳主任看着顾钧,停了数秒,“那、那孩子现在过得可好?”
三人都愣了下,还是顾钧先反应过来,“您觉得他会过得好吗?当年您见过他?”
劳主任嘴角的皱纹更深了,闭上眼深叹了口气,“是我对不住那孩子啊,我听了他的话,可什么也没替他做。”
“老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郭局的眉心都能夹死蚊子了,局里有内鬼,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已退了休一直本本分分的劳主任。
“当年确实不是我出的警,”劳主任收敛了下情绪,“那时我带了两个实习生,接警的时候也只知道是车祸,我手里有两个刑事案件,就让他们去了,实习生的报告没有问题,翻车造成的撞击伤,落水后溺水身亡,当时其实按照伤势来看,那个女的就算是救上来了也很难救活,她在落水之前因为撞击肋骨断了插进了她的肺部,而那个男的则是手臂骨折小腿也有骨裂,骨折应该是撞击伤,而骨裂很可能是他想踹开车门救人造成的,车祸现场很乱,因为是山道,等到交警赶到的时候,山道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车辆,也是他们报的警,第一现场基本被破坏,水库比较深施救有一定难度,等把吊车及打捞设备都调集到现场然后将车打捞上来已是次日上午,车辆损毁严重,车架基本变形,四个轮胎有一个轮毂已脱落……”
事隔十五年,劳主任像是把现场状况刻在脑子里一样,讲述的时候几乎不用停下来回忆和思考,就像他昨日才去过现场或刚看过报告一样。
听的人都安静着,除了刘子跃的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
顾钧默默记着,幸好林泽没听到这些,原来真的当过往被一点一滴地拼凑起来的时候,它的还原过程是如此的残忍和悲伤,他不希望林泽知道他父亲在走之前曾经经历过的绝望,虽然只有短暂的甚至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他的父亲拼了命地想让一家人都活着,或许在他踢出最后一脚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要让年幼的儿子独自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冰冷阴暗的水底,一边是奄奄一息或者已是断了呼吸的妻子,而另一边则是生死未卜的儿子,这个男人究竟是主动选择放弃了儿子还是他那时已无力挣扎了?
“可就在我签字的第二天,我接到通知,说司机涉嫌醉酒驾驶,我当时就询问了两个实习生,他们一致表示并未检测出死者体内含有酒精,我就想有可能是司机喝了酒但量不多并过了比较久的时间,所以体内含量很低或者已代谢完毕,实习生经验不足疏漏了也是有可能的,就提出由我来做第二次检测,”说到这劳主任深喘了口气,略带颤音地将气息吐出,“可尸体已经火化了,没人清楚这流程是怎么走出去的,可就是所有的手续都是齐全的,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可做不了检测怀疑也没有任何用,后来我听说有个孩子获救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悄悄去医院看了看,那孩子身边有个老人陪着,好像是他外公,站在病房门口就能听见那孩子哭着和他外公说他爸爸没喝酒,他要去找爸爸妈妈,他爸爸开车可稳了,是车子自己翻的,那个孩子脑袋上绑着绷带,眼睛上也缠着绷带,我去护士站打听了下,原来那孩子醒过来后说自己看不见了,他外公就哄他是他眼睛撞伤了,等伤好了就能看见了,为了让外孙相信他的话,他央求着医生给那孩子眼睛也缠上了……”
顾钧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眼底猩红,一旁做记录的刘子跃心情复杂地看了眼顾钧,微微叹了口气,迟疑了下,伸手在顾钧的肩膀上拍了拍。顾钧回了一个堪称难看的笑。
“老劳,是谁通知你的?”
“傅局。”
“老局长?”郭局不敢置信,身体都往前倾了倾,“你没记错?”
“这怎么会记错?”劳主任苦笑道:“如果不是傅局,我也不会这么做,傅局也是接到了上面的压力,上面要求尽快将这件事平息下去并将影响减到最低,而且市里还提供了不少材料,证实这个云天河经常违背规定私开公车并有人能证明他确实饮酒的证据,那个时间局里已经因秦悦的案子面临着巨大压力,云天河的交通肇事案自然是能尽快结案就尽快结案了,我记得傅局当时也问过我,你觉得不正常的地方是否能证实?我能说什么?法医是提供证据的,现在证据的本体都不在了……”
“可难道就没有人对遗体火化的速度提出异议吗?”刘子跃坐不住了,“云天河和林明华在云城还有家人,难道他们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劳主任摇了摇头,“这个具体我就不清楚了。”
“所以那时你就在报告上添加了数据?”顾钧声音里透着一股冷意,或许这些人的妥协有着各种的苦衷和缘由,他们或许会想他们的妥协影响不了大局,无非是在已经定论的事情上附和上自己的弃权票而已,他们手上没有沾上鲜血更没有参与阴谋,他们仅仅是不愿意多事。
可究竟谁才是编织出这出悲剧的引线人?又是谁成为了将真相掩盖在雪山之下的雪花?真的存在只手遮天吗?从来没有!能遮天的都是一双双明哲保身不敢伸张正义的手叠加而成的。
我的嫌疑犯_142
“没有,”劳主任的话出乎意料,他那双已有些浑浊的眼睛静静地和顾钧对视着,“我是在退休前才加上了那行数据,我是2010年退休的,那时已出台了酒驾的标准,但还没有公示。”
“老劳,你这么做的目的是?”郭局眼神闪了闪,“难道你是故意留线索?”
劳主任有一瞬间的茫然出神,而后颇无奈地笑了笑,“郭局,你这么说还真是让我惭愧,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欠这个人一个真实吧?这案子没想过会被人翻出来,但有时啊也会抱着那么一丝侥幸,万一呢?有个人能看到这个,然后发现这中间存在着不合理,那是不是会提出疑问,然后重新调查呢?可这怎么可能?都过了十几年了,还怎么查?鬼使神差的,估计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个坎吧,那人究竟有没有饮酒我到今天也不知道,但总觉得那孩子应该是恨着我们这些匆匆给他父亲下结论的大人的。”
“我可以帮你解答一个你心中的疑问,”顾钧起身,从郭局的办公桌上翻出云天河的体检报告,郭局试图用眼神阻止,但顾钧全然不做理会,“这是被定性为醉酒驾驶的云天河的入伍体检报告,他属于酒精过敏体质。”
劳主任疲惫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顾钧手中的报告,顾钧俯视着这位前辈,心中有股子压不住的愤怒!是,他是不能强求所有人都刚正不阿坚守一个做人做警察的底线和原则,可如果连你们都屈服了软弱了,那些等待公正的无权无势的百姓们又能依靠谁?!他们遭遇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又将怎样平复?!
“那孩子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谎!他的父亲没有喝酒!”顾钧逼视着眼前这个看着疲态尽现甚至有些孱弱的前辈,“而你们却让他孤立无援,在他失去父母失去光明之后,让他再一次陷入了被这个世界抛弃的深渊!你的愧疚和不安有价值吗?”
“顾钧!”
“对不起,郭局,”顾钧眼底的红痕已褪去,他的双眸黑亮透澈,“我们都宣过誓!”
郭局默然,刘子跃也抓着笔愣在那,劳主任嘴唇直颤,最终也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两滴泪从他那双早已失去了法医锐利清明的眼中滑下。
顾钧大步走出办公室,带起一阵风,像是要将这里面的浑浊郁闷之气给吹散似的。
我的林泽……究竟要怎样疼惜你才够?!我要怎么爱你才能抚平你心中的伤和痛?!我爱你,我祈求从今往后我能替你挡住所有的风雨!林泽,谢谢你没有放弃你自己!
第91章Chapter091
91.林泽被人怼成了狐狸精
傅承傅局长,曾经是云城公安局的定海神针,在局长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来年,直到退休,如今云城公安系统中有一多半可以说是老局长的门生或提携上来的,就连郭局也是傅局长亲自点名从下面派出所提拔上来的后备力量。
云城现在看着是个挺温和的城市,但在九十年代初这里也曾经上演过不输于古惑仔系列的现实场面,拉帮结派的殴斗和争抢地盘的火拼,隐藏在曲折小巷中进行着各种见不得人的交易,昏暗街灯下游荡着不合时宜的浓妆女子,震耳欲聋的喧嚣声下遮掩的是扭曲的人性和迷失的灵魂,烟雾缭绕中魑魅魍魉悉数登场。
警方的每一次出动扫荡,都会被人事先预知般,全副武装冲入的警察往往看到的都是灯火通明下的嬉笑和玩闹,然后在讥讽的口哨起哄声中铩羽而归,久而久之,当警笛响起的时候,被惊醒的百姓们往往会跟着厌恶地‘呸’上一声,然后愤恨地关上门窗。
就连警察们自己也疲了厌了,甚至有些也开始出入某些场所,慢慢地也成了保护伞中的一条经纬线……直到傅承上任。
铁血手段,雷霆之势。
这是后来许多人提起当年傅局长整顿云城公安风气时用得最多的八个字,一上任就抓了一批证据确凿已深陷泥潭的败类,再开除或惩戒了一些已犯错但还未构成犯罪的迷途之人,当时傅承接到过很多威胁电话,甚至还有邮寄子#弹和动物尸体的,但他岿然不动,回应那些试图恐吓他的那些人的是更加严厉和密集的清扫整治。
云城的天渐渐有了清明之相,夜晚街市也慢慢地热闹正常了起来,人们也逐渐开始适应了放松地走在大街上,不再担心突然就被人抢了包去,也不会担心忽然就冲进一帮人冲着自己挥着刀要保护费,傅承这个名字成了百姓口中的传奇。
傅局长退休后就回了老家,不算远,就在临省的海市,郭局和谭书记商量了下,决定还是亲自登门拜访看望一下老局长,由谭书记带着刘子跃去。
说走就走,两人加上一司机直接开车往海市赶,路上谭书记心情挺沉重,刘子跃也闷着,这案子越扯越大了,可怎么也没想到先扯上的是自己人,而且还是令人敬重的老局长。
刘子跃很纠结地从后视镜中看了数次后座上的谭书记,他挺想从谭书记口中听到一句“这肯定是当年劳主任误会了……”,他和顾钧不一样,顾钧对云城没什么感情,对云城这些老公安也没什么感情因素,可他刘子跃不同,他当年报考警察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傅局长!就是因为傅局长的扫黑行动才使得刘家经营的小饭馆没有因为被勒索保护费而倒闭,刘家才维持住了稳定的生活,他刘子跃也能安心地考大学。
局里应该还有好几位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同事都是出于这种情感寄托才当的警察,青春时期的理想和热血往往就是这么单纯,被某个人或某件事给激发了就会一头栽进去,也许是随后的岁月中这种激情会渐渐退却甚至消亡,但当初的那种的义无反顾总是会在心里留下烙印。
如果连像傅局这样的人都变了,那么他们又能坚持多久?又为什么坚持?究竟还有没有坚持的意义?劳主任不是坏人,他一辈子真的是勤勤恳恳的工作,他也没有伪造证据甚至还想留下某种提示,可他一刹那的软弱还是成了某种默契,默契地让那对夫妇含冤而死。
前方就是两省交界处的收费站了,司机慢慢地降下车速。
“子跃,人都会变,包括你我,但别忘了初心就不怕变。”谭书记平静温和的声音让刘子跃眼眶猛地一热,忙深吸了口气。
“是,谭书记,我记住了。”
谭书记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清楚刘子跃心里的忐忑,他也不安着,老局长连死亡威胁都不怕,又怎么会这样草率轻易地就听从了上面的话?这后面会不会又牵扯出更大的事?云城的天究竟会变成什么样?他和老郭这两个当年只能算是旁观者的后辈能真的捅破这个天吗?
左侧的入城收费口只开放了两个口子,每个通道都排着几辆车正在依次拿卡通行,最靠近内侧的ETC通道很空,许多私家车还是不愿意花钱花时间去装这个,尤其是跑高速比较少的。
轮到他们拿卡了,司机放下车窗伸手取卡,刘子跃看到前方对向开来一辆黑色越野车,悍马HX!是男人都想开上一把的车!
黑色悍马像刮起一阵旋风从ETC通道疾驰而过,刘子跃颇为不舍地用视线追随了一会,直到悍马从视线中奔跑而出,又不知道是哪家的富二代嘚瑟呢?
并不是富二代的凌寒北很酷地绷着一张脸开着这辆他从贺哥车库里倒腾出来的车,这车他想了很久了,限量版想买也基本买不到,可他知道贺哥肯定有!
好不容易借着这次去江州保护某人的机会,他才敢在贺哥面前借了熊胆讲条件还厚着脸皮耍了一点点小赖,这种事他凌寒北也只会在贺哥面前做,而且一年都难得会有一回,他可是高冷的凌教官。
只是高冷的凌教官在贺天凌眼里,有时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满身是刺但一旦收服了,就跟条小狼狗似的。
我的嫌疑犯_143
小狼狗凌寒北并不知道贺哥让他去云城要干什么,但贺哥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他在海市查到东西非同小可,放出去应该会让很多人都得落马了。
兴云山的CS俱乐部没有荒废,但改换门庭了,被老板跟风改成了密室逃脱,不过看样子生意也一般,俱乐部门口稀稀拉拉地停着几辆车,密室逃脱四个字油漆也有些剥落了。
老板是个已发福的中年男人,笑呵呵的,倒看不出为生意清淡发愁,顾钧和他聊了一会就知道这人自己就是个不为生计发愁的玩家,这片地就是他家的,因为城市扩建许多城中村或城郊结合处的村民都成了一夜暴富的代表,老板就是这类幸运的人,他在城里有几套房收着租金,这块地以前是种茶的,但云城的茶品质一般,效益不好老板就干脆凭着兴趣来折腾了。
他每次折腾新花样都是因为自己爱玩,爱玩CS时就弄CS俱乐部,想骑马了就整成马场,发现养马太麻烦了就又学着高端人士弄出了个高尔夫训练场,前两年密室逃脱大火,他又折腾这玩意了。
不愁吃不愁穿,也没什么大愿望,就连先赚一个亿的小目标都没有,又没有租金压力,唯一投入的成本就是设备和一些人工,只要不太闹腾也亏不到哪里去,所以这位老板从二十几岁一直玩到了四十几岁,心态极好任何事都能笑呵呵面对,你不能诟病他们活得像咸鱼,其实很多人即使有了理想也成不了咸鱼,因为你连做一条曾经在水里自由自在的鱼的机会都没有,又哪来的机会做咸鱼?!
他们就是一批这个社会发展过程中古怪生长出的一个类群,被人羡慕着也被人轻视嫉妒着,细思,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亲生儿子,大地母亲的遗产是留给了他们,而其他人都还得交土地税,明明蜗居在离地几十米的高空。
老板自己是玩家,记忆也就特别好,他常自己下场参战,如果两队人数不均衡的时候,当年有不少学生把这里当做集体活动的必选之地。
看着老板搬出的几本已有些发黄的相册,顾钧简直有种去拜一拜的冲动,身为玩家老板是很乐意和那些来玩的朋友们一起合影的,虽然可能不全而且许多照片上的人脸上还涂着油彩和颜料。
1999和2000年的两张集体照中顾钧都看到了秦悦,虽然秦悦的脸上也有用于伪装的颜料,但顾钧还是一眼就分辨了出来,她身边的人有些也出现在1999年,有些并没有。
“他们都是来自同一个学校吗?”
“这我哪知道啊?”老板伸头张望了两眼,“这些人那时挺爱玩这个的,有时一个暑假能来好几回。”
“都是自己开车过来吗?”顾钧仔细分辨着两张照片上站着里秦悦最近的男生,油彩涂得很重,还戴着钢盔,很难分清脸。
“好像是吧,反正每次来都会来好几辆车,有些大概也是家长送来的,等结束了再来接吧,能花钱来这里玩的家里条件都不会太差。”
顾钧摸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你看看,对这辆车有印象吗?”
老板凑上前看了一眼,“哎,这车,我有印象!再让我仔细看看。”
顾钧将图片放大,老板仔细地看了会,点头确认道:“没错,是这车,法拉利550MARANELLO!当年这车实在太拉风了,我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谁会在云城这小地方见到真车啊?当时把我激动的,围着那车转了好几圈,都不敢上手摸,生怕把人车给摸坏了……”
“你还记得开车的是什么人吗?”
老板皱了皱眉头,努力想了会,摇了摇头,“这真不记得了。”
“是这批人中间的吗?”顾钧指了指照片,老板又想了想,点头道:
“是,这个我倒是记得的,这批人过来只要是自己开车的,车都不错,当然最显眼的就是这辆法拉利了,但具体是谁是真不好说了,我也没守住门口看着他们下车。哎,对了,”老板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警察同志您等等,我应该有拍这辆车的照片,你让我找找看。”
说着老板又折回他那堆着许多老东西的大纸箱面前,边翻着还边回忆着,“当时挺傻的,就想跟这车合个影,然后好跟朋友们炫耀,嘿嘿,警察同志您别笑,谁都年轻过不是?现在朋友圈里不也成天都是这些东西吗?那个时候我们也一样,现在想想啊,那个时候真挺傻的,但也真挺怀念那个时候的……有了,就是这个!我趁着他们都去玩了,偷偷拍的,呵呵,可别见笑啊。”
老板从纸箱里翻出一本汽车杂志,“当时我还专门去买了本汽车杂志来对照呢,警察同志,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顾钧接过老板从汽车杂志里翻出的照片,红色法拉利边上站着还没有发福的年轻老板,老板穿着一身迷彩扛着游戏里用的射击枪,摆着那时的流行剪刀手,嘴里还斜叼着一支烟,真是当时有多FASHION如今就有多LOW的气质!
法拉利车牌:海W008,黑牌,属于外事牌照。
顾钧用手机直接翻拍了一张,发给了张涛:查。
是。张涛回复。
“哎,警察同志,这车有问题?”
“我们会查,对了,你再回忆一下,当年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老板拍了拍脑门,皱眉想了会,摇头道:“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吧?都挺能玩的,年轻嘛,那时我也跟着他们一起疯来着的,要说特别的,大概就是这些人脾气都挺大的,估计也是家里宠的,一言不合就吵,可吵完了又嘻嘻哈哈能玩到一起……”
“有没有印象有人连夜开车过来把她接走了?”顾钧指着照片上秦悦,老板眯眼瞧了瞧,摇头道:
“没印象了,说真的,他们什么时候走我是真没数,晚上我自己不在俱乐部住。”
“那当年的服务员呢?”
“都这么多年了,早不知道去哪了?我这里都换过好几茬人了,警察同志,这个我还真帮不上忙,不瞒你说,就连你今天上门来问当年CS俱乐部的事,都让我意外坏了,云城这里也没多少人还记得这里以前开过CS俱乐部呢,”老板说着颇有几分感慨地搓了搓手,“风水轮流转啊,现在这种真人游戏俱乐部又火了,可我已经没了那份心了。”
顾钧将有秦悦的两张照片带走了,老板一直将人送到大门口才离去,看着低调的辉腾离去,老板突然又一拍脑门,“这人真是警察?警察都开这车?刚才那张警察证是真的吧?”
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是张涛发过来的,顾钧点开快速地浏览了眼:
牌照早已注销,曾属于海市一家外资公司,该外资公司也已于2001年注销,当时的负责人代表是美籍华裔凯文李,据查也早已离境返美,后未有入境记录。
胡斐陪着林泽从餐厅出来时遇到了他的熟人,舒宁堂的老板娘和阿峰,餐厅开在商场里,阿峰陪着老板娘过来买些店里要用的东西,就这么巧,在电梯处碰上了,一个要上一个要下,哪怕早晚一分钟,他们都碰不到一块儿。
气氛一时很是尴尬,胡斐不清楚他们三人之间什么关系,就觉得这两人看林泽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反正肯定不是善意,尤其是那个女的,眼神中要说带着恨意都不为过。
我的嫌疑犯_144
林泽似乎也有些不安,沉默的气氛中他先低声开口打了招呼,“舒太太好。”
舒太太听了,一挑眉,讥讽道:“我还能怎么好?林泽,现在谁好都没有你好啊。”
林泽不响了,他没什么好解释的,胡斐疑惑地看着这个女人,什么情况?顾钧的祸?也不对啊,这女人应该也做不了小三吧?舒太太?顾钧和有家室的人搞一起了?啊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板娘,电梯来了,咱们……”阿峰颇有些为难地看了眼林泽,又看了眼一旁的胡斐,眼中也是露出几分厌恶神情,“咱们别和这些人浪费时间了。”
“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就不该收留这种人,”舒太太鄙视地瞧着一声不吭的林泽,“真是比狐狸精还会勾搭人。”
“喂,这位女士,麻烦你说话客气点!”胡斐上前一步想拦着这两人进电梯,却被林泽拉住了。
“阿、阿泽,你、哎,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算了,老板娘也是最近心情不好,你、你别……”阿峰终究还是有着几分不忍,“店里情况一直不好……”
“阿峰,你还和这种人说什么说?!也不怕染上什么病?!”
“卧槽!这位太太,你出来把话说清楚!”胡斐怒了,伸手拦住了正要关闭上的电梯门,这时边上也有几个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吵闹,都往这里看了过来。
“胡斐,别……”林泽脸色发白地拽了拽胡斐的胳膊。
“哎,这不是那个那个谁吗?”边上有人窃窃私语。
“是啊,是那个人,他真的和男人在一起啊。”
“哎,这个男的好像不是那个警察吧?”
“窝去!换人了?真乱啊!”
“就是啊,难怪那个女的刚才说比狐狸精还会勾人呢!”
“喂,你看什么看?他是男的,你一直看他什么意思?”
“哎,以前我还挺同情他的,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艹你大爷的!你们谁敢再胡说一句?!”胡斐一脚顶住电梯门,回身指着站在边上议论的人,“怎么了?就凭你们这些人,想做狐狸精都没资格!长这么难看知道是为什么吗?心脏嘴臭,懂不?!你,给我出来!道歉!”
电梯开始报警,胡斐指着缩在里面的舒太太,戾气十足道:“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舒宁堂的吗?怎么,你老公杀人了,还不能让人作证了?有本事你和警察去说,作证就是忘恩负义!还有你们,瞎叽吧什么?再乱说,我告你们诽谤!别怂啊,有胆子留下名字,老子一个个地给你们寄律师函!”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
“是啊,太难听了……”
“自己做了丑事,还怕人说?”
“还真是流氓啊,也是,这种人能好到哪里去?”
“哎,那个女的是那个杀人犯的老婆?”
“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商场的保安也往这里赶了过来。
“胡斐,我们走吧,求你了。”林泽拽着胡斐的手都在抖,胡斐恨恨地瞪着胡言乱语的闲人,他不能动手,就算他没穿着军装,他也是军人!
“你们俩给我滚出来!”胡斐铁青着脸,好兄弟的媳妇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了,他窝火透了,“否则我不介意动手把你们扔出去!”
图一时痛快的舒太太见到人多了,也有些懊悔了,其实她也知道林泽没错,但这些日子来的所有压力也快把她压垮了,而看见林泽神情轻松地和一个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舒太太克制不住地迁怒了,她那瞬间甚至都升起一股古怪的想法,当初舒一龙收留林泽究竟是为什么?你看他身边不断地换男人……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也没想道歉,她也是无辜的,骂他几句又怎么了?他和男人鬼混在一起就是错的!舒太太冷哼了一声,带着阿峰走出了电梯,她也不想继续闹下去了,万一这事让儿子知道,她一直维持的坚强温柔的母亲形象会受影响。
经过林泽身边时,阿峰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了看四周凑热闹的人,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跟着舒太太离开了。林泽的八卦早在舒宁堂传开了,不少人都还开过阿峰的玩笑,问他那个时候特别照顾林泽,是不是和林泽好过?甚至还有些过分的客人来舒宁堂闹,说要舒宁堂负责出医药费,他们要去检查有没有被染上病?!
几次三番之后,即使原本对林泽没有恶意的人,心里也会对他或多或少起些反感,毕竟是因为他的事才惹来了这么多的麻烦,更何况是舒太太?只是舒太太这样当众骂林泽,好像也过分了些……阿峰脑子里乱哄哄地,他被人取笑时也怨过林泽,可刚才看他的样子也真的挺难受的,人怎么变化这么快呢?
坐进车里,林泽一直沉默着,直到快到家了,他才开口说话。
“今天的事别告诉顾钧,行吗?”
第92章Chapter092
我的嫌疑犯_145
92.土豪兄弟请来一打
这世界有时候真的你很难理解,有时候善意泛滥到廉价的地步,而有时候毫无缘由的来自陌生人的恶意铺天盖地。
林泽对这一切不陌生,舒太太的敌意或者陌生人的流言蜚语其实他并不在意,很早以前他就学会并适应了和这个世界保持疏离的关系,人生除死无大事,他没有死,但已经历过了。他在意的是这一切会带给顾钧什么样的影响?
他感到难堪,因为恰好身边是顾钧的好友,他似乎也把麻烦带给了这位新结交的朋友,这让他有些迷茫,要结束孤岛般的生活究竟有多难?他无法再缩回以前的世界里去了,可迈出去后,他是不是会成为更多人的麻烦?!
也许等案子破了就好了,可林泽发现他那诡异的功能忽然好像失灵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几乎不能再用力去‘看’发生的事,头疼欲裂,就算勉强‘看’到些什么,也是极其模糊的,林泽暗中试过许多次。
这个曾经让他显得特别不正常的奇怪功能似乎正在从他身上消失,林泽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也许这奇怪的功能消失后他就能恢复正常?可也许他从此真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瞎子了……他没有告诉顾钧,此刻他不能再添乱了。
他也从不去想如果顾钧知道他瞒着他故意在省医院留下了他父亲的名字会是什么反应?也许顾钧会像上次一样觉得他傻,但也许会很失望吧。
林泽自己也很矛盾,他相信顾钧但又害怕再次的不了了之,他知道这样做很可能会伤了顾钧的感情,可他又不知道他还能为父母做什么了?
献祭的方式,最终也许会连爱情和信任一并成为祭品。
林泽进入了某种死循环中,他无法坐等结果,可他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可他不论做什么都可能成为他利用顾钧的证据,事实上他确实无从辩解。
他和顾钧的相识就是始于带有心机的接近,源头如此,即使后面再怎么洗濯,也无法清透不搀半分杂质,时光无法倒流,他和顾钧的相识也不能重新来过。
自己确实是一个很坏的人。林泽心里给自己下着定义,不去想将来他就能继续这样爱着顾钧,至于明天究竟是什么样的,他林泽不敢去奢望,他只希望这一次能让他看到终点,无论是什么样的终点,他都想要一个!爱或恨,等或盼,都已让他心力交瘁了,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力气去等待下一次,也再也不会有力量去重新爱上任何人了!
胡斐本以为林泽听了那些人的话会很难过,可没想到的是他除了有片刻的情绪波动外,似乎并没有受什么影响,还特地叮嘱他别告诉顾钧,免得让顾钧担心。
说实话胡斐挺意外的,虽然顾钧一直说林泽很强,但在胡斐眼中林泽真的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人,这不是他的偏见,林泽就是那种能激起他人保护欲的人,别说胡斐这北方爷们了,就连女性见了他也会母性泛滥的。
没有预想中会让他头大愧疚的委屈及抱怨,更没有印象中这种小男生应该有些娘的表现,钢管直男胡斐确实对林泽印象分又高了不少,他的灵魂深处的确想过兄弟顾钧是同情心作祟,当然作为情商智商双商可以甩陈冬整一个京城(这是胡斐的自我认知)的他肯定是不会将灵魂深处的东西拿出来和兄弟交流一二的。
胡斐是在高中的时候看出了顾钧的爱好有些偏,起初他挺纳闷的,像顾钧这样的人怎么会爱好这么独特?他这条件,莫说校花了,就连当红的小花旦他要是真看上了,想追到手也不是难事,女孩子多水灵多温柔啊,比如他,偶尔不小心碰了下学姐女神的小手指都心跳爆表了,特么的摸男人手有屁感觉啊?大家结构都一样,就算是那些伪娘或者女装癖,除去伪装不还是你有我也有吗?
他挺难想象哥们顾钧能和那些妆容比女孩子还浓的男的搂搂抱抱的,为此胡斐痛苦纠结了好一阵子,一方面觉得如果顾钧那样了,他还能不能和他做好兄弟了?他莫名地有种背叛的内疚,这感觉很操蛋,他胡斐什么事也没干,却整的自己是个不讲义气的混蛋似的,那时他特别羡慕和痛恨神经大条的陈冬,他那个双商欠费的家伙啥也没察觉。
这也是胡斐痛苦纠结的另一个地方,他特别特别特别想让陈冬也和他一样,可特么的他还得咬紧牙关保密,不仅要主动保密还时不时地提心吊胆地为顾钧打掩护,生怕顾钧自己一个不留神给秃噜了,那阵子胡斐都有种他做的是兄弟、但操的是老妈子的心的沧桑心酸并自我感动的古怪情感。
幸亏顾钧不是陈冬,他很快发现了兄弟胡斐的古怪,一聊,才知道胡斐盐吃多了,闲操心,不过也挺感动的,虽然胡斐的想象挺欠打的,但有人能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还是很能让人原谅他那不靠谱的脑补情节。
顾钧直接告诉他,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欢男的?但对女的他是真的无感,目前也没遇到能让他动心的同性,但相比起和女生在一起,他确实更喜欢和男生相处,当然顺便也科普了下同性之间并不是另一方要装女的,兄弟你真是太狭隘了也太没见识了。
被鄙视的白操了心的胡斐还能说啥?想揍人!
顾钧也不是讨厌女生,他就是觉得他没想过这一些,他以后应该也不会成家,家庭这东西太不靠谱了,如果将来真遇到喜欢的人就搭伙过日子,如果没有他这辈子估计会一个人过,反正他不会去祸害人。
当时胡斐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知道顾钧小时候被顾家冷在外面的事,估计是从那时起顾钧就不相信家庭了,估计也怕了女人了,从小就看着母亲哭哭啼啼成天就惦记着那个并不能给他们母子安全感的男人,小顾钧心里怕是很难再对女性抱有好感了。
后来两人上了不同的大学,等他听说廖远的事时,顾钧已经和家里闹翻了,那个廖远也离开了,看着兄弟消沉的样子,胡斐有冲动想杀人!最起码把那人揍个生活不能自理。他有段时间真的担心过,顾钧当年会不会一语成谶,孤独终老,不喜欢女的还被男的给伤了。
结果现在冒出个林泽,清秀但完全不娘,文弱可内心挺强韧,虽然他和顾钧在一起怎么看都是顾钧是保护者,可林泽却总会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维护顾钧,别说顾钧得意的直摇大尾巴了,就连胡斐都觉得顾钧真是遇对人了。
胡斐觉得有必要为顾钧他们回京先做准备了,照这情况发展下去,等顾钧这里的事结束了,林泽也确实不适合住在云城了,顾钧又说不想和顾家有瓜葛,那京城小窝的张罗自然是兄弟们的事,他给另一个死党陈冬去了电话,虽然他鄙视陈冬的智商情商,但陈冬的钱商真心不错,起码比他胡斐强N倍!人搞了一个网络公司,居然等来了风投,再然后就莫名其妙上市了,真是猪站在风口也能飞!这话就是说陈冬的。
电话那头陈冬很是不爽,为什么顾钧有媳妇了,第一个知道的是你丫的?!
胡斐懒得和他掰扯,就问你出不出钱吧?不出也没什么,他胡斐也能搞定!
电话里陈冬狂笑,就凭你那三瓜两枣,你是打算让钧子和他媳妇去住郊区吗?这么多年终于轮到陈冬张狂一回了,他得意的嘴脸都能顺着电话声爬到胡斐面前了!陈董事大包大揽,保证在市中心闹中取静的地方整出一个温馨小窝,权当给钧子媳妇的见面礼了。
还是担心陈冬的智商,胡斐特意提醒了他别忘了买车位!
对方就回了三个字:你丫的!然后很霸气地把电话给挂了。
胡斐没辙,只能快速打了一条微信过去:先别和钧子说这事。
他知道如果发语音过去,这家伙说不定会等着把电话打完了再去听,果然陈冬看见微信,默默地退出了正打算接通顾钧的电话,回了一句:
什么情况?
钧子还没做通他媳妇的思想工作。
卧槽!钧子还没拿下他媳妇?
滚!你脑子里尽想什么呢?是这还有事没做完,咱们先替他们准备着,否则他们回去了,住酒店还是你家?
我家可以啊,有什么问题?
我的嫌疑犯_146
呵呵,你老婆孩子热炕头,你让钧子干熬着?还是在你家干啊?
嘿嘿,也是。哎,你有他媳妇照片吗?发张过来看看。
怕你出轨……
……滚你丫的!老子忠贞不二!不对,老子只喜欢女的!只喜欢我老婆!!
房子的事你先张罗着,名字写谁的你自己看着办,我其实挺希望钧子能和他家和解的,但这种事咱们也不能多说什么,做兄弟的就帮他能少操点心吧,这回我看他是上心了,那个林泽对他也很好。
知道了,你小子要结婚的时候,兄弟我也送你一套房子,谁让老子有钱呢!
谢啦,具体的等我回去了再聊。
滚!谢屁啊……回来给你接风。
结束和陈冬的聊天,胡斐有些犹豫,今天的事要不要和顾钧说?他是答应了林泽,但隐约地胡斐觉得他也许更应该告诉顾钧。
案情有了进展,顾钧要想准点下班肯定是天方夜谭,就连晚上能不能回家都难说,查案一旦有了线索熬通宵是常事。
两张照片上的人需要一一排查,这项工作看似不难但其实很耗时间,时隔十几年,当年的少年们都成了中年人,这其中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加上许多男生为了装酷,脸上都涂了浓重的油彩。张涛和大李立即赶往省城大学,他们先要通过学生纪念册将照片中秦悦的同学确定下来,剩下的再进行摸排。
法拉利的车牌虽然已经注销了,但有了这车牌就能追查到一些它的使用记录,包括车辆的年检年审地,而海市的那位美籍华裔凯文李不会无缘无故回国投资又无缘无故撤资,他这位华裔在国内是否还有亲属?
百密一疏。
成语古话是不会骗人的,郭晓临再怎么防范,他也不会记得当年曾经留下过那样两张照片,因为他并没有拍照,所以他对这照片没有印象,当然更不会想到CS俱乐部的老板为了炫耀偷偷地拍下了车的照片,让顾钧得到了车牌。
可他知道事情麻烦了,即使他没有在那两张照片中,但一起去玩的那些人是记得他的,郭家三少,迷住了省大的两位校花!而他那时正是处于骄狂时期,开着从海市弄过来的法拉利四处招摇着。
法拉利是海市那个姓陈的送的,为了就是讨郭家三少的欢心,只要郭家三少高兴了,郭东成郭书记就能高兴,那他的贸易公司的批文也就有了着落。
环环相扣利益相关,可一旦脱环,失控不可避免。
很少有人真的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也许在年轻的时候想要的是金钱和权力包括美满的爱情,但到了未来岁月越来越短少时,想要的可能更多的是健康、心安,一日三餐简单饱足即可,每日能安睡五六个小时足矣,如果再有那么一两代后辈子孙环绕膝下……
秦志远一直没有办理出院并不全是为了躲避外界的风言风语,他确实身体不太好,心悸血压偏高,看着病房里进进出出的只有自己的妻子和秘书,刚开始住院时还来过不少人探望,但来的人越来越少了,其实跟了几年的秘书最近也是呆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很好理解,跟着的领导马上要退了,他也得为自己谋一下出路了。
政界里是最能体现人还未走茶就凉的高效率的,秦志远自己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可依旧忍不住心里凄凉,伴随着这种失落,某种叫做悔恨的东西就如野草般放肆生长。
郭东成很担心,秦志远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的地方,但郭东成却感觉到了这位曾经的盟友正滋生出一种听天由命的无所谓,这很危险,可郭东成却想不到更好的方法阻止这种危险的蔓延,权力和地位现在对秦志远已经没有了诱惑和制约力。
第93章Chapter093
93.媳妇见公公啦
傅承老局长不在了,就在两天前老局长上街买菜被一辆车给撞了,新手司机油门当刹车踩,把正拎着一兜菜过马路的老局长给撞飞了,落地时后脑着地当场死亡。
新手司机被警方扣下了,据他交代他是想抢在变红灯前过路口,结果一看到有人走上了斑马线就慌了,于是操作失当,他愿意赔偿,赔多少都行。
调路口监控录像,确实是黄灯闪烁时这车冲线,而老局长正在打电话估计是分心了,以为变灯了就往外走了两步,惨剧就在瞬间酿成。
谭书记带着刘子跃参加了老局长的葬礼,听着老局长亲人的哀泣声,谭书记心情沉重,他努力地安慰着他们,可却又不敢面对老局长妻子的泪眼。
车祸,谁也想不到,可为什么这么巧?谭书记不敢继续往下想,有些真相并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起的,可他控制不住,别说是他,一旁早已红了眼眶的刘子跃也神情紧绷着,连说话声都有些走音变调了。
老局长走了,劳主任说的事就无法考证了,更无法得知老局长究竟是听了谁的话才做出了那样的决定,眼看要撬开的口子就这样重新被封上了。
对于老局长的意外郭局心情也很沉痛,但案子还得继续往下查,他和谭书记商量了下,决定暂时让刘子跃留在海市,等待老局长交通案的最后结果,还有让他调查那家已注销的外资公司的背景,尤其是那辆车的情况,外资公司拥有免税进口车辆的名额,而这些在海关中毒会有记录,如果车牌海:W008不存在,那就可以追查该公司是否涉及走私?如果有,就可以启动追溯程序。
顾聿城突然飞到了云城,他到了机场才联系了顾钧,父子俩在电话里的感觉还真不如网友初次通话,寡淡疏离的如同一个通知对方你手机欠费了的人工录音。
父子俩算起来也有四年没见面了,当初顾钧离家前丢下的那句“我没父亲,你也只有一个儿子”的话让他们之间演了十多年的父慈子孝的戏落幕了,顾聿城给了顾钧一巴掌,第一次动手,顾钧没躲也没反抗,更没有任何委屈,反而是平静地甚至是带着某种轻松看着这位一直以来都稳重温和示人的父亲。
“您也装不下去了,是吗?还要打吗?我不动。”顾钧是笑着说的,他的母亲在一旁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哭着用哀求的眼光看着顾钧,希望他能少说两句。
这是顾钧在顾家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等了数秒见顾聿城没有打第二下,他就离开了顾家,身后熟悉的哭声都没有让他停留迟疑半秒,太多次了,这一次他真的真的想要离开了,否则他就是一个笑话,很蠢的笑话!
我的嫌疑犯_147
任何人出面都比那个顾谦出面合适,为什么偏偏是他?他拼命想证明自己不比这个顾谦差,可最后却是这个顾谦帮他收拾了烂摊子,是啊,所有人眼中顾谦就是个无奈被蠢弟弟拖累的,他顾钧就是个傻逼!
顾钧从来不会承认当初他离开顾家离开京城并不是因为为情所伤,而是他活成了一个证明顾谦就是比他顾钧强的证明!这让顾钧无法接受,太他妈的丢脸了,也太他妈的窝囊了!
顾聿城压根没期待过儿子会来接他,但真的听到电话里这混账说自己忙没空你自己安排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后,心里还是别扭了下,老子都飞到这来了,虽然没明说,但示好看不出来?还有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爹!
被冷落的顾聿城出了机场打了车就直接往混账东西家去了,用了老子的钱买的房,居然还是通过公众号八卦文章才知道儿子家住哪?!儿子不是东西,做老子的也真不怎么样!
顾聿城颇为难得地反省着,这几天他确实想了挺多的,一向温柔顺服的妻子突然强硬起来是一方面原因,更多的却是因为大儿子顾谦在电话里给他说的几句话。
“爸,顾钧除了不喜欢女人,他做过什么让顾家蒙羞的事了?这世上和您是血缘至亲的除了我还有谁?现在这事是我连累了他,您以为他真看不出来?他找您吵过闹过没?爸,顾家究竟是什么?是家还是一个称号?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您不用担心,顾家就算不和,但也不能任由外人折腾看笑话,那些成天搬弄是非的旁支们有谁真在乎了?我希望您能想清楚。”
惟大儿子之命是从的顾聿城静心想了许久,他才发现自己真的错过了许多,小儿子的童年他几乎没有参与,小儿子少年时期他也不了解,小儿子高考填志愿他也没有参与,小儿子有没有早恋他不知道,小儿子怎么就喜欢上男人了他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这个儿子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兴趣?追过星没有?和人打过架吗?有没有彻夜泡过网吧?
他就知道儿子叫什么,什么时候生的,读书成绩不错,不怎么让人操心,他也没被学校老师叫过去谈过话,也许是叫过他忙忘了,又或许儿子从来就没指望过他能出现在家长会上。他已记不清这小家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黏着他了,见到自己会躲到他妈妈身后了,他甚至在这个儿子离开顾家之前都没有好好和他聊聊,儿子你喜欢那个男生什么?儿子你难道就没有心仪过女孩子吗?儿子,你能和爸爸说说,你这是天生的还是别的原因造成的吗?
没有,他只是冲着儿子怒吼,吼他丢尽了顾家的脸!吼他不长脑子!吼他一点都不像顾家人!吼他如果不改就滚出去!
结果儿子滚出去了,滚得远远的,看热闹的人散了,他们没有任何损失。
云城这地方……顾聿城轻轻啧了一声,不是不好,但和京城比确实小家子气,天气也是,热就热了,还黏黏糊糊的一点都不爽利,小谦那儿起码还有海风,通气多了。
早就习惯出入要么自己开车要么司机接送的顾聿城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出租车了,尤其是车里总飘着股陈年的烟味,顾聿城自己也吸烟,可闻不了这种已经变异过的烟臭味。
顾钧还真没电话里听着那么淡定不在乎,他刚才差点就要冲着电话吼“你来干嘛?”
他的第一直觉是顾聿城是来找他麻烦的!肯定又是为了顾谦!操!怎么什么时候都是他?!一个破江州市长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概有愣了一分钟吧,顾钧忽然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吓得办公室里的人还以为顾队有新发现了呢?都睁大眼睛看着、看着他们的顾队如一阵风般地从他们身边刮过,然后就听到走廊上‘咚咚咚’的奔跑声。
顾队这是去抓人了?还是尿急?年纪轻轻就肾虚了?哎呀……不能想不能想,太伤风化了……
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的顾钧一边跑向他那辆大凤凰(他还是和凤凰有感情,辉腾留给胡斐了),一边拨通了胡斐的电话,这老头估计是冲着林泽来的!
正在云城土特产市场瞎晃的胡斐接到电话吓一跳,电话里听着都破音了,“什么?你爸来了?你们不是几年没联系了吗?”
“废什么话?我怎么知道他来干什么?”顾钧急出一脑门的汗,“你没事买什么土特产?”
“我这不是没事闲着吗!”胡斐匆忙将手中一大包还没问明白是什么的东西放下,“林泽说他今天不想出门,他是你媳妇,我总不能成天拉着他吧?我现在就赶过去把人接走?”
顾钧已经蹬上大凤凰出了公安局,单手把着方向盘和胡斐说话,“估计来不及了,老头应该快到了,算了,我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你一会过来也行,到时能拦着我点。”
“哎,我说兄弟,你还想和你爸动手不成?”胡斐脸色都变了,疾步往停车场赶,“钧子,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别冲动啊!”
“操!这老头究竟想干什么?诚心来添乱的!”顾钧把电话给挂了,猛踩了几脚,从局里到云水观澜一路繁华,这个时间点打车估计也是一路红灯堵过去,算过,还是两个轱辘的自行车快。
顾聿城和儿子顾钧是前后脚到达的云水观澜,机场出发一路高架下来并不远,顾聿城是前脚,顾钧是后脚到,前后就差了几分钟的时间。
顾聿城没有急着上楼,而是站在下面先仔细观察了下小区的环境,还大致走了走,虽说是比不上京城的一些大楼盘,但凭良心讲云水观澜的开发商也是用心和花血本的,小区绿化用的绿植都是价值不菲的品种,而且养护的极好,小区环境卫生也很干净,路上没有宠物的遗留物。
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这架势是这小子认真了?他买这房不是一时兴起?顾聿城突然发现自己是不是把一些事情想简单了?
抬头看了看儿子住的这幢楼,顾聿城迟疑了,他没把握一打开门如果看到儿子和那个男生在一起或者就是那个男生在,他究竟会不会像来之前想好的那样好好坐下来谈谈,还是一怒之下再次不欢而散?!
顾聿城打算在花园里再想想,或许他这样直接过来并不合适,或许他应该先和儿子见过面沟通过再来这里,也是冲动了,四年没见也确实想了,不过也不排除他还是习惯了大家长的感觉,和你这小子就没得商量!
小区是自带游泳池的,不过现在还不到热闹的时间,西晒的太阳还很猛,泳池里就两三个估计是不用朝九晚五上班的人在划水,泳池边上有两个凉亭,一个凉亭里已经开了一桌麻将,几位上了年纪的人不舍得在家开空调就在这纳凉会友,另一个凉亭里则只坐了一个年轻小伙子,靠着凉亭的栏杆微低着头,一手撑着额头,脖子上挂着一副耳机,一只塞在耳朵里,另一只则垂在身前,腿上放着IPAD。
顾聿城想还是再给儿子打个电话,毕竟他从来就不会这样直接闯到顾谦的家门口,两个儿子还是尽量公平些吧,顾聿城走进了凉亭,然后脚步就顿在了最后一阶台阶上。
凉亭里的年轻人听到有人走了进来,抬起了头。
顾钧一头汗地冲进家门,家里没人,打林泽电话,发现手机在沙发上,到阳台上一看,时常用来听书的IPAD不在摇椅上,顾钧回身又出了家门进了电梯下楼,同时拨通了顾聿城的电话。
电话被挂断了……顾钧在电梯里瞪着电话,这老头就是来找麻烦的!
再拨!
对方接起来了,还没给顾钧说话的机会,“我现在有点事,一会再联系。”
顾聿城又把电话给挂了,他想和这位年轻人先聊聊,如果顾钧在,估计不出三句就能爆出火星子。
林泽听到走进来的人是京城口音,心里划过一丝诧异。
顾钧这混蛋就是为了这年轻人才搅进浑水里的?!顾聿城仔细打量了起来,这年轻人看不出有什么不正经的地方啊?不仅没有,反而还挺干净俊秀的。
我的嫌疑犯_148
“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林泽突然开口,倒让顾聿城意外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看得见?”
此话一出,凉亭里一阵尴尬,顾聿城什么时候犯过这样的低级错误?还真是关心则乱。
“看不见不等于没感觉,您说是吧?先生。”林泽淡淡地笑了笑,伸手将挂在一侧耳朵里的耳机也取了下来,“请问我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哦,没什么、没什么,我是来找人的,他现在不在家,我就随便转转,”顾聿城看了眼已合上的IPAD,“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搅你听书了?”
“刚才就听完了,”林泽朝着顾聿城所站的方向点了点头,“那您慢慢等。”
“听的什么?”顾聿城的话让正站起身准备离去的林泽顿了顿,唇角隐蔽地咬了咬。
“《目送》,先生听说过吗?”林泽索性站定在那里,他不清楚眼前这人是谁,但他隐约觉得这人似乎是冲他来的。
“哦?台湾作家龙应台的文章?她的文章有些不错,有些则太悲凉了,”这年轻人个子倒是不矮就是太瘦了些,顾聿城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用什么心态观察这年轻人了。
“悲凉?也许吧,”林泽摩挲了下手中的IPAD,“其实如果人一生都不能欢喜地去接受死亡,那什么样的人生是不悲凉的?”
顾聿城一怔,颇意外地看着这年轻人,“你这么想?”
“我怎么想并不重要,同样别人怎么想对我也没影响,”林泽已听到了不远处传了熟悉的脚步声,顾钧提早下班了?“人活着究竟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人,谁又真的明白?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去想了,注定的结局,区别无非是过程的复杂和简单,您说是吗?”
顾钧慢慢地走近凉亭,林泽最后的两句话他听见了,他将目光投向也正看向自己的顾聿城,四年没见的父子俩居然一见面就上演了眼神杀!火花四溅、情绪复杂,总之就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内内心戏莫说一言难尽了,就是十几言估计也讲不明白。
“顾钧?”听到顾钧脚步就在边上却没有听到他声音的林泽微微偏了偏头,疑惑地朝前伸了伸手。
顾聿城眼睛一直跟着儿子,直到儿子上前伸手牵住了那年轻人的手,并将那人轻拥在身前,一副保护的姿态……又是一阵十几言都难尽的纠结感慨。
“怎么不带手机下来?你没事吧?”顾钧刻意不去看顾聿城的眼睛,他心里也没底,乱着呢。
“我忘了,”林泽很自然地摸了摸顾钧的手,“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嗯,有点事,”顾钧低头再确认了下林泽的神色,然后才抬头瞧着已装咳了数声的顾聿城,握着林泽的手微微收紧,林泽心里一怔,似有所感地也将头转向了凉亭里的另一个人。
“您来这里究竟有什么事?”顾钧的声音发紧也有点飘,林泽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顾聿城也没想好怎么和这个疏远了四年的儿子开场,可顾钧这一声‘您’却像是引线似的把某种习惯给拽了出来。
“你这房子用的是顾家的钱,我怎么就不能来了?”顾聿城冷着脸瞪着不懂礼数的儿子,“你大哥还说你懂事了,我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混账!”
顾钧还没怎么样,林泽却是惊住了,这人、这人难道是顾钧的父亲?!
第94章Chapter094
94.原来当爹的才是最大助攻
顾钧进屋前悄悄给胡斐发了消息,让他别过来裹乱了,这场面打不起来,当然,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真和顾聿城干仗,他不是真混蛋。
兄弟我就在楼下。
胡斐是真够义气,做好了随时上来灭火的准备,发完消息胡斐就找了个地方蹲着了,觉得这样也挺好,有些事扯开了就扯开了,顾家经过这四年也应该接受了顾钧的爱好了,最起码也不会像四年前那样暴跳如雷,如果还那样,顾聿城也不能来云城。
三人各怀心思地进了屋,屋子收拾的很干净,但装修也真的算不上精致豪华,顾钧才没心思去打理这些东西,当初买的就是精装修的现房,可都知道的,房产公司推出的精装修房很多也就那么回事,而且有许多地方华而不实经不起推敲,这种房给拎包入住的单身汉确实还行,可要是按居家标准来说,顾聿城能挑出一堆毛病。
进屋的时候林泽想从鞋柜里拿给顾聿城换的鞋,被顾钧拦着了,顾钧自己从鞋柜里摸出一双新拖鞋递给顾聿城,父子俩眼神又是一阵交锋。
我才不像你,回家就知道做老爷!
没出息!这是老爷们该干的事吗?
那你就光着脚进来!
顾聿城憋着口气从儿子手里接过拖鞋,换上,进门,林泽已洗了手倒了杯水端在手里,看样子是想递给他,但迟疑了下林泽还是将水杯放在了餐桌上,视线偏向了顾钧声音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他紧张,真的紧张,和见胡斐时的紧张完全不一样!
虽然他也担心顾钧的好兄弟不接受他,但他内心并不慌乱,最多会有些难堪或者难受吧,可今天这人不同,虽然顾钧总说他和顾家没什么关系,以后也不会和顾家有什么联系,可说一万次他还是这个人的儿子。
我的嫌疑犯_149
他是顾钧的父亲,他不接受自己怎么办?刚才还那样和他说话!
如果仔细看,林泽的手是不稳的,如果让他再端着那杯水,估计就会被人发现了。
林泽忽然很生气,特别特别的生气还有委屈,顾钧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还有顾钧为什么总不说话,他在干什么?难道不知道现在他是最尴尬为难的人吗?
这屋子里三个人,两个姓顾的,就他姓林!这里是他林泽的家!是吗?那人说是顾家的钱买的……混蛋!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看不见另外两人动作和表情的林泽觉得这样的沉默逼得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心跳如鼓,感觉自己可能下一秒就会吼出声来,让屋里这两个姓顾的都他妈的说话!
暴走的情绪忽然被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给化解了,紧张至极的林泽居然没有感觉到顾钧已走到了自己身边,“林泽,这是我父亲,我不知道他今天来,没事……爸,这是林泽,你们刚才已经见过了。”
顾钧的这声‘爸’叫得有几分生硬,顾聿城皱了皱眉头看着儿子主动去抱那个年轻人,要不是一路来的心理建设,估计他早呵斥上了。
“嗯,见过了,”顾聿城偏开视线,重重咳了一声,“你这房子怎么也不好好弄一弄?”
林泽用力地推了推顾钧,从他怀里挣出来,“您、您喝水,我、我去下厨房,你们慢慢聊……”
“你去厨房干什么?”顾钧一把拉住想开溜的林泽,“你要什么我给你去弄。”
顾聿城脸色又黑了两分,喉咙口又痒了一回,林泽此时恨不得低头咬一口拉着他的爪子,这不是让他更尴尬吗?!
“您是感冒了还是怎么的?云城的空气可比京城好,没那么多雾霾,要是感冒了可别传染给林泽……”
“顾钧!”情急之下林泽去捂顾钧的嘴,没捂准,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顾钧的脸上,很轻的一声‘啪’,可屋内一下静的跟进了封闭舱似的!
林泽想哭,真的,他想哭,不是伤心也不是紧张,就是特别特别特别的尴尬……这个混蛋怎么就能让他这么为难尴尬呢?!
就算他心里也没觉得自己是顾钧的‘媳妇儿’,这也不是见公公,可、可、可有第一次见家长就当着家长面打人儿子一巴掌的吗?这回还怎么弄?本来人家就应该是不接受自己的,否则四年前顾钧也不能离开家,现在……林泽的眼圈儿有点泛红了。
顾钧其实刚才也没想那么说话,他也是紧张了,说起话来就少了个把门的,然后心里大概还憋着一股子要和父亲对着干的劲头,也有些故意了想刺激下父亲,好让他看看自己还真不怵他,而且也在他面前不避讳!
可瞧见林泽的眼圈微红嘴唇儿都有些发颤时,顾钧才惊觉林泽有他自己的为难之处,他去见林泽父母时,虽然只是墓碑他都觉得有些儿紧张,对着墓碑说的那些话他也是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才敢说出口的,现如今你连招呼都不打,也没给林泽任何准备时间,就把这么尊佛给放林泽面前了,而且这尊‘佛’刚才也不厚道,仗着林泽瞧不见自己和人瞎扯。
顾家父子俩都是混蛋,合起伙来欺负林泽!
顾钧快速地递了个眼神给顾聿城,顾聿城愣了下,差点没接住,这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儿子居然眼神里带上了些恳求的软和,顾聿城觉得自己肯定是看错了,他这混球怎么可能恳求他?!
就这么一愣神的时间,顾钧已经将注意力放回到了林泽身上,顾聿城瞧着儿子牵着那年轻人的手放到自己的嘴上轻拍了两下,然后拿开,低声细语道:“是我不好,我不乱说话了,你别急,林泽,有我呢,放心,这儿是你的家。”
林泽轻轻推了推顾钧,“你、你好好和、和你父亲说话,我去厨房再烧点水。”
“嗯,好,”顾钧这回没犯混,松手让林泽躲进了厨房。
顾聿城的目光一直审视着林泽,直到被儿子的身影挡住,父子俩就站在客厅里,听着厨房里偶尔传出的小动静,谁也不先开口,好像两人刚才那简短的几句交流还是因为林泽存在才有的。
厨房里的林泽耳朵都竖累了,外面怎么没动静?!顾钧的父亲是来让顾钧回去的吗?他、他、他会怎么做?林泽愣愣地瞪着炉灶上的火……要是自己能看见、能看见……刚才在凉亭也许就能猜出他是谁了?他会怎么看我?鄙视还是不屑?他应该很讨厌我吧……
“您来究竟有什么事?”客厅终于传来了声音,林泽整个人都抖了抖,忙屏息静静听着。
“你母亲想你了,”顾聿城板着脸,“我刚好过来办点事,就顺路过来看一下。”
“顺路?”顾钧忽然笑了,“您是为了顾谦吧?”
“什么叫我是为了你哥?”顾聿城声调提了起来,“你也是我儿子……”
“爸!”顾钧这声叫得特别的干脆,直接把顾聿城的话给堵半道上了。
林泽悄悄地往外挪了两步,他不会真和他父亲吵起来吧?!
“爸,您喝水,”顾钧顺手将桌上林泽倒的那杯水递给了顾聿城,顾聿城一愣,接过,疑惑地看了眼‘不太正常’的儿子,喝了一口,也没感觉出冷热来。
“您坐,”顾钧又将餐桌边上的椅子拉了出来。
顾聿城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另一头的大沙发,再瞧了眼紧贴着餐厅边上的厨房,顾钧这点心思虽然他不算是个称职的老子,但也能懂,凡事不避着厨房里那人!
要说顾钧心里没疙瘩或者不自在,那他还真就不是正常人!嗷,当年让我滚,我滚了,一滚四年,你怎么不顺路了?现在要不是因为有人扯了顾谦,你会来?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我和林泽在一起的事来的,这事估计你们顾家也早就知道,那时大概也就当我不存在眼不见为净了吧,现在你除了担心顾谦被我拖累了,还能有什么原因?为了顾谦,你还吓到林泽了!要放以前,顾钧早点炮了!
可现在……还真神奇了,顾钧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但不急不躁也不伤心了,他也紧张,但这紧张更多的是因为厨房里的那人,而不是眼前这位爷,他生怕那人又会想东想西的,他可真没法彻底去感受林泽的内心,顾钧再爱林泽,他也不可能成为林泽!
就像他都快心疼死林泽儿时那些遭遇了一样,但他是真的没法感同身受父母在年幼时突然以这样错综复杂撕心扯肺的方式离去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和创伤,反之,林泽估计一辈子也没法理解像顾家父母子女这样的关系,冷不冷热不热亲不亲恨不恨的古怪曲折。
顾钧忽然发现他不再嫉妒顾谦了,从他口中说出这个名字不再带有任何敌意了,顾聿城对顾谦的重视也不再让他愤恨不平了,他有更重要的人了!
顾聿城是觉得眼前这个竟然没有大声冲他嚷嚷的儿子‘不正常’,当然这种‘不正常’是他希望的,但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儿子变了。
我的嫌疑犯_150
“四年过去了,很多事都变了,我不会再为他和您吵了。”顾钧话出口时,顾聿城的神情变了变,这是他印象中儿子第一次用这种成熟的口气和自己说话,顾聿城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了下儿子,模样没变,可儿子脸上的青涩莽撞是真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容沉稳,原先脸颊两侧还能依稀见到的小绒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硬明朗的线条,顾聿城蓦地心生愧疚,他再次错过了儿子从青涩走向成熟的过程。
“这次真的不是因为你大哥,”顾聿城不知不觉地也柔和了几分,“你四年没回家了,你母亲真的想你,我这次来就是想好好和你谈谈。”
“是关于我的事吗?”
“当然,否则我和你谈什么?”顾聿城忍不住皱了下眉头,说实话他也不是很适应,他和两个儿子之间的交流都存在问题,对着顾谦是愧疚,对着顾钧也是愧疚,但两者又不同,一种是愧疚里想要加倍心疼补偿的心态,这是给顾谦的,另一种则是想要回避的愧疚,这是对顾钧的,所以他和两个儿子交流要么言听计从,要么一言不合就各种冲撞。
“那请等一下,”顾钧起身在顾聿城愕然的目光中走进厨房,正悄声往后退的林泽被他一把拉住,顾钧拥着浑身都想抗拒的林泽重新站在了顾聿城的面前。
“刚才有点乱,没有好好介绍一下,爸,这位是林泽,也是我的爱人,”林泽在顾钧的怀里挣扎,顾钧却用手臂紧紧圈住他,“我的任何事从我爱上他的那刻起就和他有关,我答应过他我的未来都是属于他的,不管您是否接受同意,我都不会让他独自一人躲在一旁心怀忐忑地不知结果地等待。”
试图挣脱的林泽慢慢地不动了,他脸色微红,因为他刚才偷听被顾钧发现了,可内心却满是喜悦,一颗差点就如滚水般上下翻腾就要脱缰失控的心蓦地就踏实安定了,他真的太傻了,怎么会一直担心顾钧会为了别的什么人或别的什么原因而厌弃自己呢?他其实有什么可以患得患失的?爱他,就不顾一切地抓住他就是了,就算最后他没能抓住,最多也就是重新回到过去,他损失了什么?没有顾钧,他连爱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是顾钧让他重新有了家的温暖,重新让他品尝到了食物也是会有幸福的味道的,夜晚就算是噩梦惊醒了也不再是独自一人熬到天亮,会有个温暖的怀抱将那些噩梦很快驱走。
他怎么就这么蠢!蠢到总是害怕自己会失去顾钧?!是他逼得顾钧不得不这样和他父亲说话,再下去,或许他会逼得顾钧和全世界宣战,就因为他内心的那点自卑和怯懦。
林泽红着脸伸出双臂缓缓回抱住了顾钧,将头埋进熟悉的肩窝,贴着顾钧的耳朵轻声道:“谢谢你,顾钧,我、我不再躲了。”
说完,林泽从顾钧的怀里轻轻挣开,但两人的手却紧握在一起,林泽冲着顾聿城所站的方向,浅淡腼腆地笑了笑,“刚才不知道是您,说话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您见谅,我、我看不见,但我还是很高兴能认识您,我、我很爱您的儿子,希望您能祝福我们。”
顾聿城目瞪口呆之余心情亦是难以言表,他就是过来想和儿子好好谈谈,当然了他也没多想看见和儿子在一起的男生,但他也没想过要直接来棒打鸳鸯啊。毕竟四年前就知道,这一次是真没有太多的冲击……可现在弄得这两人一副要在他面前宣誓然后等着他祝福的架势算怎么回事?他不祝福,难不成要被这两人轰出去?!
方向跑偏了啊,儿子,你老子来就是想解决一下顾家和你的问题,可真没想做兼职牧师!再说了,你真要和这男生过一辈子?!
第95章Chapter095
95.断裂的记忆
是彻底失去这个儿子,还是忍了他这古怪的喜好?!
顾聿城挺佩服自己的定力的,真的,到目前为止他居然还没有发怒!四年前他可是一巴掌之后直接让儿子滚出去的,如今他却能坐在那看着对面两人手拉手,虽然脸色阴沉得快要滴下水了,可对面两个,一个对他视而不见,一个是真的视而不见。
“你哥一直很关心你,这次其实也是他和我说了些话后,我才决定过来的。”顾聿城清了清喉咙,算了,儿子他还是要的。
顾钧颇意外地看着顾聿城,“顾谦和您说什么了?”
“他是你哥,你……”
“爸,您真觉得我们是兄弟?整个顾家估计也就您这么一厢情愿吧?”顾钧脑袋后面反骨上的几撮毛又不耐烦地翘了起来,“您就别硬凑合了,大家别扭。”
“你……”顾聿城声音卡住了,这事他还真没立场呵斥。
“好好说话,”林泽悄悄地拽了拽顾钧,顾钧的几撮反骨毛齐刷刷地趴伏了下来,装模装样地咳了两声。
“嗯,他怎么说?”‘哥’肯定是不会叫的,但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顾聿城诧异地往林泽这看了几眼,心里滋味愈发复杂了,有人能收服这混账东西自然好,可为什么偏偏是个男的?!
“他说这次是他连累了你,顾家没理由埋怨你,”顾聿城私心里是挺希望两个儿子能好好相处的,大儿子顾谦看着样样出色,可太孤单了,顾钧不管怎么说还有他母亲在,“另外他让我告诉你,这事背后不简单,让你小心些。”
“您是指他调任的事?”顾钧压根不相信顾谦会说这些,但也懒得计较了,“他究竟得罪谁了?”
顾聿城心里一怔,“你知道?”
“呵,这有什么难猜的?”顾钧失笑了,他安抚性地摸了摸一旁侧耳倾听的林泽的手,“第一次曝光我的时候,我以为我挡了谁的道,但后来很快就平息下去了,那时我怀疑过是您干的,您先别急,听我说完,这很正常,我一小刑警队长谁有那闲心来整我?但后来一想也不像,这不像是顾家的做派,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顾家有人蠢,可顾谦不蠢,他不会容忍这种做法……”
“哼!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倒是和顾家敌我分明了!”
“难道顾家某些人不是把我视作眼中钉吗?”顾钧也不客气直接回挑,林泽没辙只能再次悄悄地扯扯他的手臂,顾钧回应轻拍两下低声道:“没事,我们以前就这么说话,习惯了就好。”
“……”林泽。
“……”顾聿城。混球玩意,顾家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后来我听说了他有可能调任青州的事,就更确定这事肯定不是顾家干的,这一次我大概是踩到某些人的尾巴了,他们再次跳了出来,可蠢的是居然扯上了他,这简直是不打自招,如果是针对我,没必要扯上他模糊焦点,他们想一箭双雕,而他才是他们真正想射的,搞垮一个小城市的刑警队长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可拖垮一个政坛新星的名声就不一样了,青州那可有不少人觊觎。”顾钧条理清晰的分析着,林泽和顾聿城脸色都变了。
林泽没想到案子背后还藏着这么复杂的隐情,顾聿城是没料到这个一向来对政治不感兴趣的儿子居然看得这么透彻。
“那些是什么人?你、你会有危险吗?”林泽心乱了,他用力地抓住顾钧的手,因为用力指节都泛白了。
“没事,别担心,”顾钧轻松自信地安慰着林泽,“他们太蠢了,我怎么会有危险?他们这么做只会让自己暴露得更快。”
我的嫌疑犯_151
“顾钧,我……”林泽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朝顾聿城的方向看了过去,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模糊一片,林泽蹙眉有些黯然。
“接下来你什么打算?”顾聿城刻意忽略了林泽,他对这个年轻人生不起厌恶之情,但要他坦然接受也不可能,“继续搅这趟浑水?”
“我是警察,查案怎么是搅浑水?”顾钧平视着顾聿城,两人坐着的身高相差不多,以往父子俩对话往往是顾钧站着顾聿城是坐着的,顾钧虽是俯视的姿态但却常常躲闪着自己的目光,如今……顾聿城发现自从进了这屋子后,他每时每刻都在感受着来自儿子的变化,成熟从容带来的变化,这是他以往一直希望看到的,但现在、此刻却让顾聿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四年前的儿子是冲动的,冲动之下是会做错事的,假以时日他自己会发现然后回头!可眼前这个儿子成熟、冷静甚至还带着原本他顾聿城该体现出的宽容姿态,那他这个做父亲的或许真的只能是他生活的旁观者了,也许能给意见,但再也不能用指导的姿态去左右儿子的想法了。
顾聿城可以说是在被迫接受着儿子的变化,喜忧参半心情跌宕,顾家家主一时之间混淆了此行目的的主次位置。
“就为了他?”
林泽听到身边顾钧的呼吸凝滞了下,他的心也跟着拎了起来,他能听出顾钧父亲语气中的不满,但他看不到他究竟有多生气和怪责,他很想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就算不能让顾钧父亲接受自己,但起码也想让这对父子不要随时都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
可他不知道他能说什么?!他对顾钧的父亲一无所知,就连顾钧那个哥哥的名字也是听胡斐说的,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顾钧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而他此刻肯定是增加这种不融洽的重要因素!也许他开口,只会将矛盾更激化。
脑子转得很快但转得很乱,林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在收紧。
“是为了我自己,”顾钧有力的手掌下林泽的手指慢慢地放松了,“警察是我选的职业,他是我认定的爱人,都是我要守护的,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他永远都不会和我的职业有任何的牵扯,爸,您觉得在这件事上我们需要浪费时间吗?顾家真的对我没有那么重要……”
“你说什么?!”顾聿城猛地坐直身体,就差拍桌子了。
“顾家对您真的那么重要吗?”顾钧若有所思地看着在家长威严气势边缘徘徊的顾聿城,“您能告诉我,顾家究竟是什么?是家还是一个标签?爸,您真的想过没有?您是心甘情愿背上这份责任的?现在的您是您想要活成的自己吗?还是活成了顾家需要的?”
“你这是在说什么混账话……”顾聿城语气不自觉地迟疑了起来。
“爸,我曾经也想要过许多东西,就是到现在我也做不到视金钱如粪土,真的,我想要更好的物质生活,这没什么好丢脸的,”顾钧忽然转过头看着林泽笑了笑,“那时我嫌办卡贵是真心话,可不是说假的。”
林泽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接话,这人……这个时候哭穷?什么情况?
“我的工资不算低,但也不能让我随心所欲的花,这房子和车是我刚来云城时赌气买的,买完了我也就穷了,卡里的钱所剩无几,刚开始是真不适应,以前大手大脚花钱花惯了,现在突然要过数着钱包里的数字过日子了,要说没有落差不可能,要说没有怀念过去轻松的日子也不可能,可如果这要拿我一辈子的人生去换,我不敢,爸,今天我和您说实话,我是不敢不是不愿,谁不想过轻松富裕的日子?谁都愿意!可我没那勇气去用一辈子做交换,我不知道过了几年、十几年后我会不会后悔,我还有没有机会后悔?所以我就想着穷点就穷点了,起码我还留着自己选择的机会,我姓顾,但我首先是我自己,爸,您能理解吗?这四年我想了很多,大多数时间把自己想糊涂了,直到我遇到林泽,我突然就想明白了,我留着的机会就是为了遇见他的。他比顾家的钱重要,就这么简单,事情解决了,我不再抱怨过去了,顾家那些人也不用再忌讳我了,所以爸,您觉得顾家还能影响到我吗?”
四年没见,儿子的口才一日千里,老子不知该如何应付怎么办?在线等,急!
四年不见,老子的气势一泻千里,儿子对付起来都没有什么成就感怎么办?在线等,求安慰!
我和他们俩都不熟,偏偏要我夹在中间听他们谈人生谈理想估计还要谈到诗词歌赋风花雪月……我很困却没法去睡觉怎么办?在线等,想扎针!
“缺钱为什么不、不和我们说一声?”顾聿城不自然地避开了儿子的目光,干咳了两声,“折腾自己给谁看?”
“顾家影响不到我,但顾家有事我不会袖手旁观的,”顾钧简直是拿出了对付嫌疑犯的审讯技巧来应对顾聿城,原本照理来说两人该旗鼓相当,顾聿城也是历经各种场面的人,谈判说话技巧相比于顾钧而言应该是只高不低的,可架不住心情起伏颇复杂,于是主动权被儿子抢去了。
“这事谁也没拖累谁,只是凑巧了,我查的案子可能刚好就是想争青州的人,我查或不查,他们都会这么做,无非是时间早晚的区别。”
“你是什么时候想明白这点的?”顾聿城问的很认真,不自觉中他已经在用平等的姿态和对面的儿子交流了。
“从他们第二次曝光我的信息时,我去了解了下,郭家那位宁州市委书记应该是热门人选吧?”
听到‘郭家’,林泽很明显地颤了下,顾钧忙侧头看向他,“怎么了?”
“没、没什么,空调的风有点冷。”林泽气息微颤,看着好像是真有些冷了。
顾钧欠身拿起空调开关,把温度往上调高了些并将风调小了,“还冷吗?”说着用手搓了搓林泽的双臂。
顾聿城轻咳了一声,顾钧甩了个我疼自己媳妇关你什么事的眼神过去,林泽似乎有些惶神,并没有感觉到这对父子之间的又一次小小交锋。
“是,郭家老大郭晓城是你哥的竞争对手,当初和你哥争江州时失利了,这次又撞上了,”顾聿城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去看了眼林泽,可转念一想回避没用,就看儿子这德性一会不还得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前段时间他们在江州整出了‘暴力抗法’的事情,就是想给你哥制造麻烦,现在又、又借着你的事,想把顾家的声誉搭进去。”
林泽脸色白了几分,唇角绷成了一直线。
“顾谦也这么想?”顾钧克制住想将人搂进怀里安慰的冲动,他需要冷静地和顾聿城交谈,同时他也不想让顾聿城误会林泽是软弱的人。
“你哥只说他的事他会解决。”
顾钧轻嗤了声,“倒是他的风格。”
对于顾钧这略带轻慢的语气,顾聿城蹙眉冷声道:“我这次来,他说让我带个名字给你,你或许有用。”
“什么名字?”顾钧挺意外。
“郭晓临,新城国际是和郭家有关,但你应该不知道幕后的人是郭家第三个儿子郭晓临,你那些照片要是没有他的授意应该也不会传出来,否则新城国际未能保护客人隐私这一条就足以得罪郭顾两家了,另外秦志远就是郭东成一手提拔上来的,郭东成这名字你听说过吧?”
“云城市委书记,后调任省委组织部,任职多年,入省常委,可以说经他手提拔考核上来的各地市级干部能挤满他家客厅,云城公安局局长和他也是三代以内的亲戚关系了……你怎么了?林泽,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泽脸色很难看,嘴唇都变得青白了“我、我有些头疼。”
我的嫌疑犯_152
林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声,顾钧心里一惊,忙轻声问道:“很冷?”
“……嗯,”声音里已带上了隐忍的痛楚,顾钧也顾不上其他了,一把将人抱起往卧室里走,直接把顾聿城给晾在那了。
顾聿城脸黑了下来,太不像话了,当着他的面就……哎,连想都觉得羞耻!想不到这个林泽是这种人,看着挺内秀干净的,却是个会勾引人的东西!
越想越气,本来还想睁一眼闭一眼算了,现在非得让儿子离开这个人不可,就算儿子真的喜欢男人了,也得找个干干净净正正经经的人,现在这个看不见不说,还带着官司。
顾聿城站起身,大步走向卧室,顾钧进去的急,连卧室门都没关。
卧室里并没有什么儿童不宜的画面,顾聿城只看见儿子将人拥在怀里,一遍遍地在那人耳边低声重复着,“没事了,林泽,放松,放松,有我在,没事了,别怕,都过去了,林泽,你不再是一个人,你有我,放松,放松,相信我,没事了……”
年轻人靠在儿子的怀中,大夏天的却感觉冷得直发抖,俊秀的五官也细微地扭曲变形了,似乎在忍受很大的痛苦。
两人相依着,顾聿城却蓦地一阵心酸,他的儿子似乎很孤单,那怀里的年轻人好像是他的全世界了,可明明他这个做父亲的就站在门口。
林泽的神智是清醒的,他极力想控制住自己,可汹涌而至的回忆将他冲击的毫无还手之力,他一直不敢确认的、一直刻意逃避的,甚至是潜意识里逼着自己有意隐瞒的回忆在他们父子俩的交谈中瞬间清晰无比,时间在林泽的脑海中瞬间被牵扯成了凌乱的碎片,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肆意碰撞着,一时之间林泽混乱了,他不知道他究竟在哪?他是在偷偷踮着脚偷听爸爸妈妈谈话?还是在嘈杂混乱黑暗的病房中惊慌失措哭泣?
就在林泽即将被这种混乱给拖曳下去的时候,有个声音不断地钻进了他的耳朵中,渐渐地侵入到脑海里,那个声音很镇定很温和还带着炙热的温度,一点一点地将冰冷的碎乱的可怕的回忆压缩着压缩着,直到他能完完全全地分辨出这个声音是来自现实,来自身后这个紧紧护着他的人。
林泽长长地呼了口气,身体乏力地交给了令人安心的怀抱,“顾钧,那晚、那晚他们说过是郭书记的孩子闯的祸……”
第96章Chapter096
96.林泽正面杠上了‘公公’
记忆成不了证据,却能成为引线。
郭东成曾任海市市委书记,后调回云城,步步升迁,而秦志远则是郭东成任职云城时一手提拔上来的,从区委到市里再到省里,秦志远的仕途背后都有郭东成的助力,两人曾同时作为梯队培养干部支援过边区,秦志远救护过起高原反应的郭东成,从此两家交好。
但这种交好是不会放在明面上的,官场忌讳这个,就算两家走动有些多,也往往打的是孩子的旗号,秦悦和郭晓临确实从小就认识,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直到高中才读了不同的学校,郭晓临比秦悦早一年去了省城读高中。
郭晓临和季芸是在高中认识的,他们曾经是一对,后来季芸却和秦悦成了大学同学,三人的关系从此复杂了。
秦悦死后不到两周的时间,郭晓临就办理了出国留学,而他当年开的就是那辆法拉利,郭晓临出国后那辆车也跟着消失了,最后关于它的消息就应该是车牌销户。
可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能证明郭晓临和秦悦的死有关系!有再多的关联因素,但没有证据链,你连把人叫过来调查都做不到。
这和十五年前的情况基本类同,区别就是十五年前你或许还有机会抓住没来得及销毁掩藏的证据,而今却有种明明知道真相可能就隔了层窗户纸,可偏偏找不到趁手的工具把这层窗户纸给捅了。
顾钧带着张涛去见郭晓临时,郭总很忙,让他们在会客室足足等了四十分钟才拨冗接见了这两位云城来的小警察,而且他只给了顾钧十分钟的时间,因为他后面马上有个重要的商务会议。
好茶好咖啡甚至还有盘精心准备的水果,待客之道极为周全,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和厌烦也没有丝毫的掩饰,尤其是郭晓临镜片后面那双眼睛肆意的打量和不屑差点就让张涛小童鞋掏出警官证,好让这位公子哥把那双狗眼摆摆正。
但说实话,张涛心里是有些虚的,这说出来可能丢人,哪有做警察的还怕这些那些的?真不是怕,这种虚是没底,就是那种你突然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后的没底,眼前这人连嫌疑犯都算不上,目前最多是个案件关联人,他的身份背景及现在所处的奢侈豪阔的环境不可避免的有种不同于普通百姓的气场,如果你压不过他,这种感觉就很容易让你失去主动权。
这种感觉没法表述,但就是存在,张涛这小菜鸟太缺乏历练了,情绪就很容易摆在脸上。
郭晓临只瞧了一眼这小警察,就懒得再分眼神给他了,就看着给他找麻烦的顾钧,他心里有点小后悔的,当初还真是大意了,早知这小子这么难缠,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做了这个位置。
“请问你认识死者秦悦吗?”顾钧也不拖泥带水客套寒暄,话问得甚至有几分无理粗暴。
听到‘死者’这个称呼郭晓临眉心紧蹙了下,“认识。”
“请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同学,也是朋友,”郭晓临冷冷地瞪着顾钧,“你们警方应该早就调查过了。”
“十五年前秦悦死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顾警官是吧?我想请问你十五年前秦小姐过世的时候,你又在什么地方?”郭晓临冷嗤了一声反问道:“那时顾警官应该已经记事了吧?有十岁了吧?”
张涛又想掏警官证了。
“十四了,能记很多事了,郭先生那时都二十二了,应该能记更多的事了,更何况死者秦悦和郭先生还是好朋友。”顾钧故意将‘好朋友’三个字用重音说了出来。
“未必,大人的事情会比较多,不像小孩子就惦记着家里那点破事,”郭晓临也是故意给‘破事’加了点力度,“我那时正忙着申请出国留学,具体的真记不清了,顾警官应该对出国留学不陌生吧,手续一大堆。”
话怼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遮着掩着了,顾钧心里有几分意外的,他没想到郭晓临会主动点他顾家那些隐私,这种做法简直就和默认了前些日子那些八卦就是他干的没什么区别了,这个郭晓临看着也不像是个傻子。
我的嫌疑犯_153
顾聿城都来云城了,郭家再装成一无所知,反而引人怀疑,郭顾两家就是竞争对手,这虽不是能摆上明面上的事,但却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这个时候索性挑开了斗更显得自己底气足。
“我希望郭先生能好好想想,配合我们警方工作。”
“那是当然,我一定会好好想想,如果真的想到了什么,一定会告诉顾警官,但是过了十五年了,就算是再好的朋友,我也不可能记住所有的事,你说对吗?顾警官。”
“能冒昧的问一下吗?郭先生口中的‘再好的朋友’是指什么?”
郭晓临默默地看了眼咄咄逼人的顾钧,脸上露出少许的怀念和感伤,“应该算是恋人吧。”
“算是?”顾钧一挑眉,“怎么讲?”
“呵,”郭晓临回了个不屑的哼笑,“顾警官何必浪费时间?我想你们来之前这些都调查过了,我和秦小姐从小就认识,说是青梅竹马都不为过,中间分开过后来又遇上了,双方应该都是有好感的,这也是为什么她走了之后,我就出国了,那时还真挺伤心的。”
“是吗?那季芸女士和郭先生又是什么关系?”顾钧抛出一个八卦,郭晓临轻松接住。
“也算是互有好感吧?怎么?顾警官没这方面的经验?各有各的好,反正都没定下来,都当是好朋友相处,这没什么问题吧?男未婚女未嫁,多两个选择很正常吧?”
渣男!张涛默默地替女同胞们在心中竖起了中指。
“郭先生当时开的是这辆车吧?”顾钧抽出照片直接转移话题,郭晓临明显愣了下,然后仔细看了看照片,点头道:
“是,好多年了,都差点忘记了这车我开过。”
“车是你的?”
“不是,是从朋友那借的,”郭晓临摇头,将照片递回去,“出国前就还了。”
“哪位朋友?”
“哦,你们应该没机会认识,他早就回国了,美籍华裔,他叫凯文李,早些年在国内做生意的。怎么?这车有问题?”
“一出手就借这种豪车,这位凯文李和郭先生关系匪浅啊。”
“投缘而已,顾警官应该最能理解这种感觉了,不是吗?”郭晓临挑衅似地看着顾钧,“还有问题吗?”
“有,最后一个,秦悦的葬礼郭先生参加了吗?”
郭晓临的脸色沉了下来,“没有。”
“谢谢郭先生的合作,如果有想到什么,还请及时联系。”顾钧起身带着一头雾水的张涛告辞。
一大早往省城赶,然后就这么结束了?这过场走的也太随意了吧?张涛一边走一边不甘心地回头看,直到电梯口了还扭头。
电梯门一关上,张涛就眼巴巴地盯着顾钧,那小眼神盯得顾钧很想一巴掌呼过去,直接把这对眼珠子给呼闭上,张涛肯定也看出了顾钧眼中的鄙视,委屈地眨巴眨巴眼,继续盯,他倒是清楚的很,现在还在人家地盘上,不能随便开口乱问。
直到车开出停车场,张涛往后张望了数次确认了没有什么车跟着后,才终于忍不住了,“头儿,这就算完了?”张涛现在也跟着伊妹儿叫了,把‘学长’‘顾队’‘师哥’等等称呼都统一了。
“不完,你还想等着人家请你吃饭?”顾钧瞥了一眼再次看后视镜的张涛,叹了口气,“你说你是怎么毕业的?抱哪位导师的粗腿了?”
张涛幽怨地看了眼诋毁他的师哥,特委屈道:“哪就轮得到我抱了?能抱上,我还能来这?”话一出口,就知坏菜,忙装作认真开车严肃观察四周情况,眼睛往后视镜和左右两侧的观察镜都乱瞄了一气。
顾钧呵呵冷笑两声,“你不是说因为崇拜某位师哥才主动申请调来云城的吗?”
“嘿嘿、嘿嘿,这是真的,”张涛欲盖弥彰地干笑着,“想留京城没门路,外省的城市可以主动提意愿,我就选了云城,嘿嘿、嘿嘿,这真的是因为崇拜师哥您才选的,没骗您!”
“你小子……”顾钧忍了许久的一巴掌还是呼在了张涛的后脑勺上,张涛正襟危坐牢牢地把住了方向盘,充分展现了一个合格司机的基本素养。
“别傻看了,人家不傻,这个时候要是真有车跟踪我们,才是不打自招,我们在省城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顾钧扔了一个白眼给再次往后视镜瞄的张涛,“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脑子呢?我们现在手里有什么?值得人家要跟踪咱们?”
“那咱们这次来省城不是浪费时间?”张涛挺不服气地回了句嘴,“那个姓郭的就是一个欠揍的。”
“那你还指望来一次,就能把案子给破了?”顾钧话说的轻松可表情却一点都不轻松,郭晓临的反应太直接坦率了,没有任何的掩饰,甚至还很主动,虽然态度不怎么好,但这也符合他的身份。
“那接下来怎么办?”张涛撇了撇嘴,“当年一起去CS俱乐部的人该查的都查了,也没什么异常,这个郭晓临最多证明他人品渣……”
“事实和反常之间,他只能选择一样。”顾钧突然打断了张涛的抱怨,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张涛花了几秒钟时间消化,最终泄气道:
“头儿,能不考验我的智商吗?”
“他没去参加秦悦的葬礼是事实,他今天说的一切基本上都和我们调查的情况吻合,可身为青梅竹马自己也认可的恋人关系,你不觉得反常吗?伤心过度还是心里有鬼?”
“哎,对啊!”张涛一兴奋差点蹭了前车的屁股,“头儿,你太厉害了!”
“好好开车!”顾钧有点怀念刚来报到时那个傻乎乎动不动就不敢吱声的小师弟了,现在的张涛看来是被那些家伙带歪了。
我的嫌疑犯_154
“我们再去会会季芸女士,”顾钧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去听听她怎么界定自己和郭晓临的关系。”
顾聿城很意外地看着主动来找他的林泽,林泽是一个人来的,脸色不是太好。
“你找我有什么事?”不咸不淡地把人让进房间,顾聿城挺纠结。
“顾先生,对不起。”疲弱的笑容让林泽看上去更显几分苍白。
“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顾聿城流露出一丝诧异。
“因为我和顾钧在一起,”林泽的喉结紧张地滑动了下,“我很抱歉。”
“抱歉?”顾聿城眉尾上挑,若是林泽能看见,他会发现这个动作顾钧做起来和他父亲一模一样,“那你今天来是告诉我你会离开还是来挑衅?”
“都不是,”林泽摇了摇头,“我今天就是来道歉的。”
顾聿城愣怔了下,而后大概是明白了什么,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你是承认你确实是有目的的接近顾钧的?”
林泽再次摇了摇头,“这个我早就向他承认了,而且这点上我除了对他抱歉外,没有对不起其他任何人。”
“那你究竟是为什么?”顾聿城颇有些火气了,“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可聊的吗?”
“我是为了因为我的事情牵扯到了顾家其他人而来向您道歉的,给您添麻烦了,但如果再给我次机会,我应该还是会这么做,带着目的去接近顾钧,然后真的喜欢上他爱上他……”
“你住口!”顾聿城深吸了口气,“你说这些话难道不会感到羞耻吗?”
“不会,”林泽脸色更苍白了些,但语气依然坚定,“难道顾先生不觉得您的儿子是值得人爱的吗?”
“你、你们两个……”
“因为都是男的,”林泽脸上的笑容倏忽一闪,“可为什么两个男的就不能在一起?顾先生,我八岁时就看不见了,所以我区分人不是从外观和性别开始的,而是感觉,也许您听了会很生气,顾钧是第一个除了我父母和外公外让我想要主动靠近的人,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家世背景,我对他所有的了解都出于我零星知道的一些事和自己的感觉,现在我知道他很高、头发很浓密、眉毛也粗长、眉眼很立体,肩很宽,他手上有厚厚的茧,腿上有伤,他还是喜欢吃重口味的东西,不爱吃碱大的馄饨喜欢吃手工包的饺子,他不怕冷但讨厌南方湿冷的天气,因为腿上的伤在那种天气里特别难受……”
“他的伤一直没好?”顾聿城轻声打断林泽的话问道:“怎么回事?”
“我想您一定是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可您知道他的伤留下了后遗症吗?”林泽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相信您一定也是心疼关心他的,可如果他不愿意主动说,您知道的估计也很有限,您知道顾钧曾经很努力地想要得到您的认可吗?”
“怎么可能?”顾聿城失笑了,“他那种性子……”
“他那种性格真的在顾家做出了很多出格的事吗?”林泽脸上的神情让顾聿城沉默了下来,那是一种心疼的表情,很真切也很打脸,“您有注意过他的成绩应该不会比他哥哥差多少吧?您为他收拾过很多荒唐事的后果吗?他也是您儿子,可顾家大多数的人却只知道他的哥哥,顾先生,顾钧做得还不够好吗?他就是做了一次自己想做的事,结果就被您给赶出来了,顾先生,如果是他的哥哥做错了事,您也会这样吗?”
“小谦才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顾聿城脱口而出,林泽静静地朝着他的方向,房间内一时寂静。
第97章Chapter097
97.都不是省油的灯
凌寒北不明白为什么他和顾家的两兄弟这么有缘,刚在江州做完顾谦的跟踪者,现在又要做这个叫顾钧的,关键是还是同样的配方,不能被发现!
凌寒北很郁卒,他觉得他被贺哥当长工使了,要是让他给贺家扛活也就算了,可现在他是给顾家打工,还打得偷偷摸摸的,他突然觉得贺哥不再是贺哥了,一点都不顾及他幼小的心灵,他才二十五岁!二十五岁!!让他保护完一个三十六的,接着保护一个二十八的,都比他年长!!他才是需要安慰的小宝宝!!!
小宝宝凌寒北机械地嚼着据说一嚼就停不下来的某款口香糖,满腹心酸地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车辆和短暂的分叉线来隐藏自己是个跟踪狂的真面目,跟踪顾钧要比跟踪顾谦困难多了,顾谦是个文弱书生,可顾钧这家伙两人若是较量起来,谁输谁赢都两说呢!
天底下果然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即便是贺哥,也不够仁慈大方,难怪这次他惦记这辆悍马HX,贺哥那么爽快就答应了,现在想想是早有预谋的,车好性能好,就能多跑路多干事,然后车够拉风,没人会傻到拿这么扎眼的车跟踪别人……嗯!自己就是个傻的!凌寒北面无表情地绷着一张帅脸冷酷地瞪着和自己隔了七八辆车的辉腾,很想撞扁它,怎么办?!
贺天凌要是在,他估计都能看到这条叫凌寒北的小狼狗尾巴都颓丧地耷拉下来了,这一个多月净干些莫名其妙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了,都把这小狼狗给磋磨的快秃了毛了。
但贺天凌也没辙,要是顾钧出事了,顾谦估计得和他拼命!别看这兄弟俩水火不相容似的,可贺天凌知道,家人在顾谦那里的份量,否则当年顾谦也不会突然就出国留学去了。
这次他让凌寒北在海市查的东西,其实早在四年前他就开始暗中调查了,贺天凌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这辈子他就冲动过那么一次,结果却是刻骨铭心的惨痛。
现在只是水到渠成收获结果的时候,他拿在手中就为了等一个机会,一个让老爷子松口点头的机会,他一定要帮顾谦走到那个高度,他不会袖手站在一旁看着顾谦一人辛苦煎熬,那样他会疯的,但他再也不会冲动了。
贺老爷子看了关于云天河案子的一些情况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贺天凌离开时让他看了一副刚写的毛笔字,就四个字,“百足之虫。”
贺天凌给了老爷子堪称是笑纹的笑容,然后卷起那副字就离开了,徒留下老爷子对着还没干了墨汁的毛笔轻斥了声,“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指挥狼崽子,这说出去……啧啧啧,一物降一物。
顾聿城肯定算得上是只老狐狸了,林泽在他面前估计还是只未开灵智的小狐狸,可偏就古怪了,老狐狸顾聿城觉得眼前这只小狐狸很难对付,而且这玩意还不是自己儿子,不能想动手教训就动手教训,这很有点婆媳相处的意思,除非真是能撒开了的婆婆才会和媳妇不分亲疏,大多数还是相敬如宾地处着的……呸,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的嫌疑犯_155
心亏,脱口而出的‘小谦’和不容置疑的信任,让顾聿城莫名其妙地在这个外人面前心亏了起来,这感觉也真是古怪出天际了,可偏就合理存在着了。
林泽不高兴了,替顾钧不高兴,情人眼里出西施,男女通用,在林泽心里顾钧是最好的,即使对面是顾钧的父亲,也不能不认同这点!
谁还没有个宠妻护夫情结?!
“我小时候每天早上上学是我父亲送我去的,他把我送到学校后看着我进校门才离开去上班,放
学是我母亲来接,然后一起回家等我父亲吃晚饭,如果我父亲那天有事也会提前和我们说,让我们不用等了,”林泽平静如水地回忆着,声音中带着恬淡的向往和些许的涩意,让人静心倾听的同时不由自主地会生出几分唏嘘,“我记得每次吃饭的时候,我的父母都会把好吃的留给我,他们看着我吃下去就会特别高兴,即使我有时候耍小性子不想吃,他们也都会耐心哄着我,小时候我不懂什么是家,就知道有爸爸妈妈在的地方就是最安全最快乐的地方,顾先生,我想顾钧小时候一定也会这么想吧?”
“……”顾聿城默然。
“您也一定知道我父母的事,也许在您看来我确实是个麻烦且不详的人,其实很长时间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我遇到了顾钧,是他重新让我相信了这个世界,也让我重新体会到了家的味道,我们俩一起吃饭,他会把我不爱吃的先吃了,我也会努力把他新学的菜吃下去,即使有时候味道真的不怎么样,可那有什么关系?”林泽偏着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好像已完全忘记了对面是什么人,或者他已完全忘记了对面是有人的,他只是在倾诉,倾诉他所体会到的爱意和温暖,“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哪怕是他吃饭时发出的咀嚼声,都是让人安心踏实的,他做饭我就负责收拾,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是不想让我去做这些的,可他又不忍直接说,生怕我误会他这是觉得我有残疾,怕我多想,呵,他有时候傻的真可爱,每次都会事先把锋利的东西收拾好才让我进厨房,又怕我在意,他还会特意把碗筷什么的弄乱些,真是比他自己收拾厨房都累,可他每次都会这么小心地照顾着我的感受,那时我就在想,他这些是和谁学的呢?顾先生,他应该是看着你们的样学的吧?”
‘啪!’脸好疼!顾聿城忍着没有去摸摸脸……
林泽继续‘杀人不见血’,“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我是多余的,没有人会需要我,我不相信像顾钧这样的人会真的喜欢我,他是那么优秀和强大,他身边的人都信任依赖他,我曾经也是,就想这样依靠着他,可他很累,只要是人都会累,就算是我这个曾经想过无数次死了算了的人也常常觉得累,他依靠谁呢?顾先生,顾钧这样强大一定也是跟您学的吧?”
顾聿城保持沉默……
正和张涛进入青林别墅区的顾钧总觉得耳朵根有点痒,揉搓了好几回了,都搓红了,不过估计就算他把耳垂都搓熟了也不会想到他的林泽会去找他父亲,而且还会这样夹枪带棒的替他打抱不平,就因为‘顾先生’冲口而出的顾谦比顾钧靠谱的一句话。
顾钧要是在场,估计能秒化成狼,然后将他的林泽圈入怀中狠狠地揉搓一顿,说不定都能当着顾聿城的面把林泽给现场吃了。
不过这种能把顾聿城刺激大发的场面注定没法实现了,顾钧是个有责任心的刑警队长,他还在查案,张涛伸手按下门铃的时候,顾钧则快速地把季芸的资料在脑子里走了一遍,同时还将四周的环境扫了一遍,余光中看见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开进了小区另一侧的林荫道。
顾钧眼微眯了眯,黑色越野车很快就被树丛给遮挡住了,这里的住户开这样的车是再正常不过了,你要是开辆小丰田进来试试?估计都不好意思大声说话。
走进别墅门前,顾钧下意识地又往那侧的林荫道上看了看,没有车辆进出,别墅区很安静,顾钧将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压了下去,带着张涛走进了别墅。
凌寒北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刚才大意了,没想到顾钧的观察力这么强悍,他起疑心了!凌寒北不用去证实,这是身为好猎手天生的感应力,能及时发现危险,同时也能立刻感应到来自同类的威胁,现在他相信顾钧真的不是单纯的学院派了。
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口袋中的资料盘,这里面究竟是什么?贺哥到底有什么计划?这个顾钧又和这资料有什么关系?
“贺哥,他进去了,他可能起疑心了”
“?”
“我跟进了别墅。对不起,贺哥。”凌寒北不想解释,他跟进别墅也是无奈,他对这里不了解,他也不知道这别墅区有没有其他出入口,仓促之下他只能跟进。
“我知道了,你先去云城,这里我另外安排。”
“是,贺哥。”凌寒北看着微信页面,犹豫了会,放下手机发动车子离开了别墅,贺哥如果愿意告诉他,自然会说。
保姆阿姨把茶放下后就很自觉地进了厨房,并带上了门,女主人季芸一直沉默着,她的不欢迎姿态让客厅里的气氛极为尴尬,张涛觉得屁股底下的沙发都长了刺,悄悄拿眼去瞄学长,似乎学长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呢,张涛立即觉得屁股底下的刺好像没那么扎人了。
“季女士,这张照片上的人你有认识的吗?”顾钧拿出从CS俱乐部翻出来的照片,季芸不情不愿地用两根手指夹过照片,冷着脸看了一会,将照片直接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应该有认识的,但时间长了,名字和人有些对不上了。”
“没有特别熟悉的人?”顾钧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茶几上的照片,也没有伸手去取回来。
季芸嘲讽地笑了笑,“警官,他们的活动我从来不参加,您觉得呢?”
“不参加是因为不喜欢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顾钧慢条斯理地又拿出那张法拉利的照片放在茶几上,两张照片并排。
季芸精致的五官明显有了裂缝,虽然她已极力克制了,但就算是张涛也看出了她很生气甚至是愤恨的,接下来或许眼前这位精致优雅的女士会下令逐客。
当然事实证明小直男张涛还是太嫩了些,眼前这位优雅的女士不仅没有发怒,反而很快就克制住了情绪,并且更优雅淡定冷静的回应道:“纯粹的不喜欢而已,这种毫无意义的活动除了浪费时间和把自己弄得肮脏不已外,还有什么价值?警官,个人喜好需要原因吗?”
“确实不需要,”顾钧微微俯身伸手指点了点照片上的秦悦,“季女士,她,你应该能记得吧?”
季芸垂下精心卷烫过的睫毛,“记得,秦悦,最近不都在传她的案子吗?”
“当年季女士去参加她的葬礼了吗?”
“没有,”季芸描画过的秀眉往上挑了挑,“普通同学而已,没必要假惺惺的。”
“也是,理解,确实没必要,”顾钧随意地将集体照收回,然后手指在那辆车的照片上停顿住了,似乎颇为不解,“季女士,但如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而且也承认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也不去参加女友的葬礼,是不是很让人不能理解?”
“这我怎么知道?”季芸脸色明显一僵,“与我无关!”
“可郭晓临郭先生说,他当时对季女士也是有好感的,”顾钧猛地抬头盯着季芸的眼睛,“他和你们都没有确立下关系,所以他可以自由选择,就在我们来这之前刚见过他……”
“那是他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季芸霍地站起身,尖利的嗓音彻底失去了优雅的气度,厨房门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季芸沉着脸狠狠地瞪了眼厨房门,而后虽压低了声音但怒意更甚地说道:“我没有义务浪费时间来听你们这些无聊的问题,对不起,我不舒服,两位警官可以离开了!”
我的嫌疑犯_156
“季女士,云华贸易的第一张政府特许经营的批文就是郭晓临帮你们弄下来的吧?”顾钧坐在那没动,微微抬头直视着愤怒的女主人。
季芸身体晃了晃,她震惊地看着顾钧,慌乱的神情遮的遮不住,“你……”
没等季芸调整过来,顾钧又跟着甩出了一句,“您丈夫其实是在为郭晓临打工,但他并不知情。”
尼玛!头儿,你确实是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为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而你却能忍心不告诉我们!!你带着我就是欺负我老实吧?这要是换伊姐或大李来,估计早就暴走了,然后墙裂鄙视你吃独食了!!!张涛内心宽泪横流,表面却是一副我也是知情者的镇定。
蹲墙角抠墙皮画个小圈圈……回去就打调队报告!
第98章Chapter098
98.林泽套路深
顾钧的外挂就是顾家,严格来讲就是顾谦。
新城国际上的私人会所究竟是什么性质的存在,顾钧小警察不知情,可顾谦是了解的,至于他的渠道也就不用多言了。
顾聿城突然来云城从根上来说,还真就是为了顾谦而来,顾钧看破了但很给面子地点到为止了,这让顾聿城松了一口气之余,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这个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儿子。
之所以刻意,是因为他内心的怯懦,当然这一点除了他顾聿城没人知道,他也不会承认,顾谦的出生带来的只有喜悦和初为人父的自豪,可顾钧的出生就复杂太多了,为了不想时时面对这复杂,顾聿城选择逃避,其实当年如果自己真的再坚持一点,再多做做大儿子的工作,真就无法避免顾钧的童年缺失父亲的陪伴吗?难说。
可惜,时光只会往前走。
往前走的时光中,两个儿子都走出了自己的生活,也走出了令他意外的通达干练。
贺天凌觉得顾钧在云城的搅局真是顾家运气好这点,现在不得不让顾聿城也认可了,他把郭家的事告诉顾钧是和顾谦商量过的,用意不言而喻了。
顾聿城挺高兴的,他觉得两个儿子终于能共事了,不论是否为了顾家,但总算是互助友爱的征兆,毕竟是亲兄弟……老怀终于有了安慰了,眼前有些不和谐画面忍忍也就过去了。
顾谦不想打击父亲这点自我安慰的快乐,他没想过让顾钧那家伙感谢他并从此兄友弟恭地好好相处,他就是被郭家恶心到了,而且恶心的不轻!他不介意有人知道他有这么个弟弟,但他很介意别人知道他父母并没有那么相爱,不为自己,他为自己的母亲不值和心疼!从这点上来讲,他对顾钧是有怨气的,虽然明知道顾钧没什么错,可架不住迁怒,即使像顾谦这样的理智型选手,也备不住偶尔会任性一下,更何况这个混蛋还过得这么高调和自由!
不给这个混蛋找点事情做做,他就不是顾谦!
和郭家的争斗已经没法遮掩了,那就索性放在明面上来,只是顾家现在站在理上,郭家则有些不上台面了,而造成现在这种有利局面的正是顾钧死咬着旧案不放,他捅这马蜂窝简直就是神助攻。
季芸浑浑噩噩地往楼上卧室走,连保姆阿姨和她说话她都没有听见,她就像失了魂一样晃悠着进了自己的卧室,楼下保姆阿姨眼中的鄙视和兴奋她是丝毫没有察觉。
保姆阿姨不屑地朝地上轻啐了一口,低声鄙夷道:“呸,还真是看着光鲜,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龌龊呢……有钱人没一个正经人!”
“太太,我去超市买菜了!”保姆阿姨提高嗓门朝楼上喊了一声,而后就拎着包兴匆匆地出门了,这个时间正是小区保姆聚会八卦的点,别的不用传,就光两个警官上门这件事就够聊半天的了。
季芸哆嗦着手点上烟,狠抽了两口后手才不那么抖了,可心里空荡荡的感觉却越发深了,那个人是要毁了她吗?!他玩弄了自己这么多年、糟蹋了她这么多年背叛家庭守护的爱情后还要将自己再次拖入泥沼深渊中去?!
这个男人怎么能这样狠?!好感?呵呵,他和警察说他们之间有好感……脸上一片湿冷,季芸伸手一摸,是水……去他妈的!我是有多贱,还为这个男人哭?!
木然抬头看着空荡豪华的卧室,这个虚假的家估计也维持不下去了吧?季芸忽然笑了,笑得特别的难看,和她精心修饰的五官完全的不匹配,她究竟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就在她想要彻底将那人从生活中剔除,努力回归即使做不了一个好妻子但也要做个好母亲时,那人又漫不经心地推了她一把,却不知道他的随意却是她的祸!
那个男人是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地为她考虑过……季芸抱着自己缓缓地倒在了床上,别墅里很安静,安静到她能听到方才楼下保姆喊的话和几乎有几分急切雀跃的脚步声……无所谓了,她季芸早就活成了一个笑话了,只是今天才被人讲起而已。
遗落在客厅的手机响了,可惜声音并没有让楼上的主人注意到它。
郭晓临打了两次电话,季芸都没有接听,郭晓临恼怒地将手机给拍在了桌上,颇烦躁扯开了衬衫的领子,直接将第一颗扣着的扣子给扯掉了。
妈的!太窝囊了!也太被动了!!真是当年有多高调现在就有多憋屈!!!
顾钧这死警察真是难缠,问的都是一些自己无法否认的事情,明知道这个人在给自己挖坑下套,可自己却偏偏不能跳过这个坑走!这么多年了,他郭晓临还没这么受过气!
还真他妈的应了老头子的话了?总有一天有他玩不起的时候?
呵呵,郭晓临冷笑了两声,眼中闪过一阵狠厉,做一次是做,做两次也是做!他打开书桌上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部手机,装上盒子里放着的电话卡,开机,输入了几行字发送了出去,紧接着关机重新锁入抽屉中。
秦志远和电视上差别很大,电视新闻里看到的他是意气风发的,而此刻却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迟暮老人,一旁的秦夫人也是精神委顿,眼袋浮肿,面对两位年轻的小警察秦夫人的眼神很飘忽。
秦志远的退休已进入了倒计时,就等着他交接工作后开个欢送会,然后秦志远和他的夫人就可以和许多前任们一样,拿着优渥的国家待遇安享晚年,养养花遛遛鸟早起打个太极黄昏散个步,回首过去还能高歌一曲‘最美不过夕阳红’。
顾钧曾经很仔细地研究过秦志远,他盯着视频细致地研究过这位领导的微表情,容貌不会在短短的数月时间内发生明显变化,可精气神却是极其相差甚远的。
颓然。
我的嫌疑犯_157
“秦书记,您身体还好吧?今天过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顾钧双腿并拢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自己的腿上,这是一种谦和略带少许尊重的姿势,张涛则在一旁正襟危坐,妈呀,跟着头儿都做到省委副书记家的沙发上了。
“小顾是吧?”秦夫人一旁先出了声,“先喝口饮料,外面这么热,老秦他刚出院没多久,你们要不过些日子……”
“没事,”秦志远略抬了抬手打断了妻子的话,“他们也是为了工作,你去看看外面那只小翠叫唤什么?是不是被小黑欺负了?”
秦夫人表情一僵,不安地看了看秦志远,秦志远冲着她点了点头,秦夫人起身在顾钧和丈夫之间来回看了两眼才穿过客厅和小花园的门,小花园里挂着几只鸟笼。
秦志远的目光从背对着自己的妻子身上收回,然后审视地看着顾钧,久居上位者的气势不经意间就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张涛低头看着膝盖上摊开的笔记本,暗暗庆幸今天他跟着头儿,不需要他开口。
顾钧心里轻轻地‘啧’了一声,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装!从小到大就看着那些人装!其实这些人若是脱去了名牌贵重的衣物和各种各样的头衔身份,哪还有什么所谓的气场威严?如果你有本事在澡堂子里也能鹤立鸡群拥有浑然天成高人一等的气场,那才是真牛逼!不过到目前为止,顾钧还真没碰上过一个浑身上下单裹着一块大浴巾就能让人不自觉敬畏的人……当然这也是因为顾钧不去澡堂子。
混不吝的顾钧坐姿变了,倒没有翘二郎腿,但微微前倾的身体收回了,他原本对秦志远就不存在什么敬畏不敬畏的,方才那姿态仅仅因为对方是长者,这源于修养和家教,但对方领导架子出来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顾钧也就只有刑警队长这一职务身份了,尊老爱幼什么的美德都先暂时卷吧卷吧收起来再去发发酵,留待下一回再散发。
胡斐特忐忑地站在房门口,林泽在楼上呆多久,他就在楼下天人交战了多久,中心思想就是他会不会被顾钧给剁了然后做成甜口的人肉包子?!
可究竟是该听好兄弟顾钧的还是‘嫂子’林泽的?这是个堪比生存还是毁灭的问题!胡斐相当纠结,他来云城没几天都背叛兄弟好两回了,可架不住‘嫂子’林泽的话有理啊!
顾钧总是要和顾家和解的,你说是吧?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父子,不能再让他们误会下去了,对吧?
你是他的好兄弟,这事你不帮忙我还能找谁,你说呢?
不管怎么说,我自己也得努力让顾老先生了解我吧?就算不接受,但我也不能把所有问题都丢给顾钧,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主动些?
不是瞒着他,可你肯定知道,如果让他事先知道了,你觉得他会让我去?可我们决定在一起了,我总不能什么事也不做吧?这样估计连你都会为顾钧不值吧?
胡斐,我真不会惹麻烦,我只是也想为顾钧做点事,这样也不行吗?
胡斐抱头哀嚎一声求饶,然后乖乖地将‘嫂子’悄悄送到顾聿城落脚的酒店,昨天就是他送顾聿城过来的,哎……他这是什么命啊?家庭伦理剧他从来不看,可如今却成了男主角身边的重要配角,也是没谁了!
这是谈完了?胡斐紧张地吞咽了下口中的唾沫,善于捕捉微弱信号的‘电子’眼在‘公媳’两人身上来回扫射……咦,为毛觉得这样的称谓放在一起很奇怪呢?啊呸!此‘公媳’非彼公媳!
胡斐都快给自己内心放飞自我的小人给跪了,可面上却保持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看着顾家家主顾聿城亲自将林泽送出了房门。
见到胡斐,顾聿城不意外,他也猜到了是这小子送林泽过来的,好脸色肯定是没有的,没别的原因,单凭这小子从一开始就知道儿子的小众爱好,他顾聿城见到这小子就不怎么自在,尤其是这小子追他自己心中的女神追得人尽皆知的,尤其可恶!
不都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吗?怎么到了自己儿子这就不灵了呢?胡斐追着女神满世界跑,那个陈冬都奉子成婚了!顾聿城视线一偏,哎,这孩子其实也真不错的,对顾钧也用心,可偏偏是个……算了、算了,管也管不好了,再管就真成仇了。
“嘿嘿、嘿嘿,顾伯伯好,”胡斐微微躬了躬身,“这天可真热哈……”
“行了,别没话找话说了,”顾聿城也懒得和胡斐闲扯,“把人好好地送回去。”
“哎,那必须的,嘿嘿,顾伯伯,那我们先走了,要是有事您尽管吩咐,钧子今天去省城了,您有事找我就行。”胡斐伸手托着林泽的小臂,然后将导盲杖塞入林泽的手中。
顾聿城的眼神顿了顿,颇为复杂地看着林泽打开导盲杖点在了酒店的过道走廊上,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林泽用这个东西,这年轻人是个盲人!虽然早就知道,但顾聿城只有此刻才好像真正认识到这点,在此之前他很多次都觉得这个年轻人正在看着他并看穿了他!
扶着林泽进了电梯,胡斐才松了口气,然后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少校军官又怎么了?谁还没有个八卦的小公举之心?是谈好了还是谈崩了?应该没崩,要是崩了,刚才顾钧他爹应该没那么好说话,这是谈妥了?不会吧?胡斐内心小人嗷嗷叫,这要是能谈妥了,从此他们就唯‘嫂子’之命是从了!
林泽靠着电梯里的扶手走神,没有感知到边上有人正抓耳挠心的想听八卦。
顾钧,我们会成功的吧?会,一定会!林泽忽然笑了,就这么自己乐了,笑容里有粉色的小泡泡,直男胡斐确信他看到了!
“呃,嫂、林泽,谈得很顺利?”胡斐心中的小人咬着手指等着听答案。
“为什么不顺利?”
“呃,不是,这不那什么、他家以前那样……哎,我去!顾钧的父亲不反对了?”胡斐显然被惊到了,“嫂子,你、你这也太牛逼了吧?!”
“他把顾钧放在别人后面,”林泽撇了撇嘴,似乎还为顾钧有所不平,“眼光真有问题!”
擦得嘞!被塞一嘴狗粮!胡斐默默地点开手机,心酸地看着屏保上的女神,他想回家谈恋爱……嘤嘤嘤,这个‘嫂子’秀恩爱套路太深,准单身狗表示很受虐!
第99章Chapter099
99.一谈恋爱就脑残
离开秦家已是下午三点,太阳正猛但人的感觉却是潮闷的,远处也隐约可见渐渐带了青色的厚云,看来是要下雷阵雨了。
我的嫌疑犯_158
顾钧坐在车里伸手掐了掐有些酸胀的膝盖,将腿往前伸展抻了抻,南方的梅雨季还真是……顾钧眉心微锁,心情就和那一大块不太明朗的云彩一样,有些沉重。
张涛脸色也不太好,但见到师兄这样也就聪明地闭嘴安静地开车,他到现在脑子都还有些懵,他还太年轻,还无法理解‘白马非马’的复杂逻辑。
没有证据!
归根结底就是卡在了这里!哪怕你有再多的疑点归类,甚至当事人都表现出了明显的不安情绪,但还是没用,你手里必须要有实锤才行!
秦志远夫妇都对郭晓临可能曾经和秦悦交过男女朋友表示意外,在他们的讲述中秦悦是个懂事听话虽然偶尔会有大小姐脾气的孩子,每年的寒暑假也不会在外面乱玩,都是乖乖地回到云城,她要是谈男朋友了一定不会瞒着家里,更何况是郭家的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果他们俩在一起了,家里是不会反对的,她有什么理由隐瞒?
秦夫人说这些时,眼睛都红了,嘴角直抽搐,给人感觉是她下一秒就很可能会崩溃痛哭,这应该是因为想起过去而痛苦,可顾钧却能明显地从她的神情中看到愤恨和不甘,她眼中的泪光是因为早逝的女儿,而她嘴角的抽搐却是因为用力过猛的控制。
当顾钧将秦悦那两张虽然脸上沾着油彩却笑得活泼张扬的照片摆放在他们面前时,秦夫人终于捂嘴痛哭,而后快速地离开了客厅重新躲进了小花园,隔着门都能听到她压抑悲痛的声音,而秦志远也红了眼眶,拿着照片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双眼死死地盯着照片里鲜活的女儿,已布满了老年斑的手微微颤抖着,呼吸也变得粗重促急。
张涛心都悬了起来,他生怕这位大领导再次犯了心脏病,不由得紧张地舔了舔唇,心里也不知道是盼着师兄穷追猛打呢还是担心师兄会不会因此惹上麻烦?
顾钧安静地等着秦志远平复情绪,看着他把照片放回去后才开口,“您知道她当年参加的这个活动吗?”
“知道,”秦志远声音里透着沙哑,“小悦她每次出去玩都会和我们提前说,这是她和大学同学一起参加的活动。”
“那您还记得是谁来接送她的吗?”
“嗯……让我想想,她应该都是和同学约好的,具体是谁我就不知道了。”秦志远又想了想,摇了摇头,“真想不起来,她的那些同学我也不熟。”
“没有让司机接送过?”顾钧目光坦然地盯着秦志远,秦志远的眼神明显一凝,而后蹙眉视线下垂,不太确定道:
“可能有吧。”
“云天河,您还有印象吗?”顾钧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抛出了个问题,“他以前是您的司机,也接送过您女儿。”
“他、他啊,当然有印象,”秦志远的眼睛往小花园里飘了一下,见夫人还背对着门坐在花园小沙发上,就把视线收了回来,“哎,说起来他也是挺可惜的,业务能力是不错的,可对自己要求不够严格,最后闯下大祸,害人害己啊……”
“此案已重新立案调查了。”顾钧直接打断了秦志远的感慨,秦志远身体猛地往前倾了倾,离开了一直靠着的沙发背。
“怎么回事?”
“秦书记还不知道?”顾钧似乎也挺意外的,“云天河酒精过敏,入职体检报告不实,所以云城公安分局已决定重新立案调查了,难道没有人向您汇报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秦志远不由得提高了嗓门,“是谁在负责这件案子?”
“秦书记,这个案子不是我负责,具体情况您可以向郭局了解,我提到他是因为有人提供过线索,他曾经晚上临时出车去兴云山接过秦悦,我想了解这件事您是否知晓?”
“让我想想、想想……”秦志远用手指用力地按揉着眉心,“真想不起来了,难道小悦的案子和他有关?”
顾钧沉默地看着秦志远,足足看了四五秒后才缓缓开口道:“目前都在调查中,不过我相信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嗯,你们辛苦了,我们也等了很久了。”
“秦书记请您放心,这一次我们肯定不会让凶手再次逍遥法外,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已等了十五年,我们不能也不应该让他们继续等下去,”说着顾钧站起身,“今天就不多打扰了,您多保重身体,有什么情况我们可能还会来麻烦您。”
“都是为了工作,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秦志远也站起身,伸出手主动和顾钧握了握手,“你们也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的秘书。”
“秦书记留步,”顾钧客气地拦了下原本就没打算送他们的秦志远,张涛小呆瓜一只,亦步亦趋地跟着师兄,心里暗暗称奇着这头一回见师兄如此人模狗样儿的和人寒暄客套,郭局都没有享受过这待遇。
听到客厅里的动静,秦夫人从花园折了回来,准备送客。
已走到门廊处的顾钧忽然停下脚步,回身看着秦夫人,“对了,您知道秦悦抽烟吗?”
秦夫人脸刷地白了,下意识地去看秦志远,而后很快地反驳道:“小悦不可能抽烟,她那么乖,怎么会干这种事?!”
“哦,好,”顾钧冲着秦夫人点了下头,“我们也只是核实一下情况,舒一龙说他见过秦悦抽烟……”
“他那种人的话怎么能信?”秦夫人很不高兴地瞪着杵在门廊上的顾钧,“小悦都不在了,她的名声难道还要被那种杀人犯污蔑?!”
“哎,他们也是工作,消消气,”秦志远走上来安抚着秦夫人,“小顾啊,那个舒一龙人品是有问题的,你们不要被蒙蔽了。”
“不会,秦书记请放心,我们也只是例行调查,如有不妥,还请两位多理解。”
秦家的门关上了,门里门外的人都各怀着心思。
秦夫人用力地甩开了秦志远的手,眼眶通红地独自上楼,而后重重地将自己卧室的门关上,关门声震得这座独栋小楼的顶上飘落下些许的灰尘,而秦志远似乎早已习惯了,他刚才还努力挺直的身躯佝偻着,步履沉重地挪到了沙发边,而后将自己不堪重负的身体沉沉地扔进了沙发,以手掩面,半晌后才发出一声沉重无力的叹息声。
“头儿,我们建立不了证据链,这样查下去很难有结果的,”憋到高速出口时张涛终于憋不住了,“现在就算查清了云天河的交通案,我看对秦悦的案子也没有什么帮助,头儿,郭局这是给您出难题吧?”
“嗯,有长进了,会动脑子了,”顾钧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路口,“现在你们知道谁才是郭局的‘亲儿子’了吧?”
我的嫌疑犯_159
“您是说刘副队?!”张涛惊悚地张大嘴,“难道郭局在初中的时候就当‘爹’了?!知法犯法啊!”
“……你小子!”顾钧不得不扭头认真看了一眼今非昔比的小学弟,“好好一棵苗子,怎么才不到半年就被摧残扭曲成这样了?”
“嘿嘿,嘿嘿,这不是为了和大家有共同语言吗?伊姐说,在咱们队,什么都可以不学,但是脸皮厚随时灵活调整做人下限这点必须学,关键时刻能保命,大李也说咱队标杆就是头儿您……啊,那个头儿,我什么也没说!”
“……”顾钧。
省厅很关心案件的进展,谭书记为此最近也跑了不少趟省厅,一是汇报二是拦着上面动不动就想派专家组的特殊偏好,讲真,下面分局对专家组那真是爱恨交加,平均算下来恨要略多些,个个大爷脸,可谁愿意没事给人当孙子啊?尤其是郭局和谭书记都是吃过专家组苦头的过来人,谭书记不在刑侦第一线还好说些,郭局是一提起专家就头痛,虽然很多专家却是是有几把刷子的,但架不住有自以为是的老鼠屎坏事,这和电视上成天忽悠老百姓的‘专家’所造成的后遗症是一样一样的。
目前的情况是有嫌疑人目标,但作案动机不明,所有可能的知情人都出于各种原因保持着缄默,当然也许他们本身就是参与者,但同样的你没有证据去指证他们,两个案子并列调查是起到了一些作用,但还远远不够,云天河案和秦悦案之间的联系还不能成立。
两起案件都卡在了有效证据上,所有的工作都在外围绕圈,这个并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横亘在中间的是无法逾越的时间鸿沟,年复一年,真相被一层层地遮掩直到结成厚重的壳,他们又该到哪里去找到把足以刺穿这壳的利器?!
局里的气氛算不上好,士气也有些低,这种明知道案子有问题可就是抓不到要害的感觉特别磨人,每天好像都觉得自己能离真相近一步了,可一抬头该黑的天还是黑了,而自己手中并没有多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这就和被玉米棒子引诱着拉磨的驴一样,眼瞅着玉米棒就在眼面前,可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吃不到嘴……特别傻缺!可还不得不做!
碰头会上,谭书记没有像往常一样发表鼓舞士气的动员讲话,眼底下有些发青,昨晚刚从省厅赶回来,最近来回奔波也是累了,平时和蔼可亲(相比于动不动就拍桌子砸人的郭局而言)的书记都严肃了,与会人员更是正襟危坐,不知道郭局的茶杯盖下一秒会飞到谁的头上,不过从众人的眼神聚集地来看,貌似顾大队长中彩概率最高。
顾钧低着头压根没有留意到会场上众人想祸水东移的险恶用心,他走神了,想他家的林泽去了。
昨天胡斐突然接到部队的任务,临时军演他身为电子通讯技术主管必须立即赶回去参加,云城和京城的航班隔天才有,他只能即刻赶往省城然后从那里搭机返回京城,临走前胡斐还是顶着被顾钧剁了的风险将林泽的事告诉了好兄弟,并在好兄弟起脚踢人前告诉某人他们已经在京城为他准备好了温暖舒适的小窝,出资人是陈冬。
顾钧的脚擦着胡斐的屁股收了回去,只在胡斐的裤子上留下了一个虚虚的脚印,胡斐极为懊恼地再次拗了下方才努力想躲开攻击的造型,明明已经身姿曼妙到了极致了,可还是没有躲开某人逆天大长腿的攻击范围。
大大翻了个白眼,好兄弟个屁!还不是屈服于金钱的淫威之下!陈冬这小子,回去就揍一顿!胡斐噼里啪啦地用力拍了几下裤子,听着就像他自己在揍自己似的,特自觉。
“你觉得林泽会离开云城?”顾钧及时收脚只是他觉得身边兄弟中就这个胡斐脑子还算好使,他突然挺想听听这人的看法而已。
“兄弟,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胡斐啧啧连声,“你别弄得自己跟情圣似的行不?好像你打算做上门女婿似的?别装了,你小子不是早就计划着要离开这里吗?”
“我是问你,你觉得林泽会愿意离开这里吗?”
“不离开,留在这里和那些人和平共处?你想什么呢?”胡斐大概是被顾钧难得下线的智商给惊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林泽要是不愿意,他何必去掺和顾家的事?你和顾家和不和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我说兄弟,你这种患得患失的样子我接受不来哈,瘆得慌,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滚!举你的白旗去吧。”
“老子从来就不知道白旗长啥样!红旗永远不倒!”胡斐冲着顾钧竖了个中指,而后昂首阔步潇洒拉开出租车门,头昂得有点高一个不留神磕车门框上了,声音不轻,胡斐惨叫一声捂着脑门倒进了车后座,哆哆嗦嗦地伸手关上车门,颤着声说去省城机场,司机师傅特担忧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好几眼,就这乘客刚才入座的姿势看着就有点蠢,这一撞该不会彻底傻了吧?一会能收到车费不?!
车窗被敲了两下,司机师傅一看是和乘客说话的人,疑惑地将车窗按下,就见这人从裤兜里掏出四百块钱,“师傅,车钱,这人刚才撞傻了,怕一会不识数。”
“哎,好咧。”
“……顾钧,你大爷的……”
“谢了,兄弟,”顾钧突然而至的感谢把胡斐后面一长串的问候给堵了回去,“回去后有时间就替我去看看房,陈冬这小子的审美比他的双商更令人着急,万一给整出个龙凤呈祥,我得吐血!”
胡斐捂着额头目瞪口呆,半晌才憋出一句,“我说,人陈冬刚送你一套房,你就这么埋汰他,兄弟,还能不能友好下去了?”
“我要是现在打个电话去感谢他,那才不能友好下去了,滚吧,”顾钧拍了拍车门,往后退了一步,“兄弟,我替林泽谢谢你,回去见。”
“这说的好像谁想见……”胡斐的后半句吐槽被早已心焦的司机给飞到半道上了,北方人就是嘴碎,告个别都要耍半天嘴皮子,不知道时间就是金钱啊?!
胡斐的突然离去让林泽有些意外,几天相处下来他还挺喜欢顾钧这个朋友的,颇有些遗憾没能好好告别也没能好好感谢他这几天的照顾。
顾钧搂着怀里这个清瘦的身体,心里是既满足又自责,兄弟再好也不能代替他的陪伴,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细心了,可现在却发现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林泽默默地承受着支持着他。他顾钧没想过自己哪一天也会被人捧着掌心里疼着护着宠着,他是爷们儿就不该贪恋这些,可爷们儿的心也是肉长的,也是软和的,也会委屈也会疼,只是疼久了委屈惯了就能装着不在乎了。可忽然来了这么个人,把这颗心捧在他的掌心里放在他的心尖上护着宠着的时候,那滋味……爷们儿差点儿就没绷住落下英雄泪。
顾钧昨晚就像个受了许久委屈的大狗拱在主人怀里撒娇求安慰,林泽也不多问,他清楚胡斐肯定靠不住,更清楚这次顾聿城的到来顾钧看似表面平静可心里的波澜起伏估计都能翻好几次船了,他心疼。
他的顾钧很帅很强很男人很值得依靠,可他的顾钧有时候也就是个孩子,和他一样需要有人好好地疼着认认真真地在意着。
林泽在累得昏睡过去前,脑子里就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次真能顺顺利利的,顾钧去哪他就跟着了,顾钧想甩都甩不掉地跟着。
想着今早离开时,林泽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在他脸上盖章,没睡饱的人嘟嘟哝哝地但也没躲,迷迷瞪瞪地配合着捣乱的嘴,就跟个慵懒的听话的小猫似的,惹得某人差点又想爬上床……
嘿嘿,嘿嘿。
痴汉似的笑声,众人惊悚!
大概气氛太过安静,发花痴的顾钧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一抬头,眼前一异物袭来,本能反应,顾大队抬手稳稳抓住,是支钢笔,还是英雄牌的,不用看这年头还能用这老古董的,除了郭局没别人了。
众人默默地看着顾大队很狗腿地将钢笔恭送回郭局的手中,还特别没眼力见地问了一句,“这年头还能买到配套的墨水?厉害啊!”
在座许多人默默捂脸,自从有了万能的某宝,什么老古董淘不到?!你这马屁拍到马脚上了,这不是明摆着嫌弃郭局out过时了吗?!
我的嫌疑犯_160
第100章Chapter100
100.冰山渐渐浮出
郭局相当沉得住气,不沉也得沉!否则他估计一脚能把这臭小子从四楼会议室直接踹楼底下去直接扎花坛里,就在那安家落户了。
沉稳地接过老派的钢笔,“滚回自己的位置去!”
顾大队麻溜地滚回了自己的座位,鼻对口口对心,把脑子里那些五颜六色的遐思都给归拢归拢收了起来,准备洗耳恭听领导高屋建瓴的决策。
“顾钧,你先来说说你的想法,”郭局又习惯性地甩锅了,“两个案子,你是一主一副,现在子跃不在,你对两个案子怎么想的?”
就知道会这样!顾钧伸手揉了揉鼻尖,做领导的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下面人的为难,尤其是他这个小小队长,说不定郭老头就是故意的,手下正副两个队长要真是一团和气了,估计上面会头大,所以见不得下面和乐融融,有竞争才会进步嘛……
“舍远求近。”顾钧嘴里蹦出四个字后就闭嘴了,他寄希望于在座众人的智商能get到的他精炼过后的建议,然后默默消化,将郭老头想要看到的竞争扼杀在萌芽状态中。
会议室里一阵静默……
“具体说说看,”郭局矜持地用钢笔点了点实木桌面,声音还挺铿锵的,“说出来大家参谋参谋。”
顾钧清了清喉咙,“近,就是舒一龙的自杀案,我建议重新调查!”
会议室里静了大概有两秒,而后嗡嗡声响起,郭局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而后将目光投向了沉默的谭记俯身向前,伸手敲了敲会议桌,“安静,大家安静,顾钧,说说你的理由。”
众人又将目光集中到了顾钧身上,谭书记会不会同意?刘副队可是谭书记带出来的人,如果谭书记同意重新调查,就是直接认同了刘副队查案有疏漏,还在海市的刘副队估计想跳海的心都有了吧?!
“两起案件从发生的时间和涉及的社会人物关系来看存在着某些关联性,但这种联系并不足以让我们将两个案件并案调查,而在这两起案件中我们都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就是时间掩盖了证据,也许某一天我们会突然取得突破,但这过程究竟需要多久,我们谁也不能预料!其实我们可以尝试从这两起案件中跳出来,重新思考一下,舒一龙从某种意义来讲也是这两起案件的关联人,他的日记中提到了许多关于秦悦的情况,也认识云天河,关系似乎也不错,我们来假设舒一龙不是自杀,那么会是谁想要他闭嘴?一个大保健师又会知道什么样的秘密?再来假设舒一龙真是他杀,那么为什么会这么巧?就在爆出他可能和秦悦案子有关之后……”
“你等等,顾钧,你这样的说法指向性非常明显了,”谭书记打断了顾钧,“你有把握吗?”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谭书记,这不正是我们办案人员需要秉承并坚持的原则吗?”
“你说的没错,但是你现在提出重新调查舒一龙自杀案,是你手中已有证据表明他并非自杀?”
“从舒一龙的日记来分析,他患有间歇性臆想症,他的杀人动机存在着畸形情感的寄托和宣泄,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可能会觉得他这是在为秦悦讨回公道,甚至有种他是为了爱情而做出的牺牲,这样的人不会在没有看到他想要的结果前主动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且从性格上分析,舒一龙也不具备自杀的勇气……”
“但是这些也仅仅是你个人的分析,并不能成为重新调查的理由。”
会议室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起来,谭书记很少会这样在以案情交流为主的会议上这样发言,以往多是郭局为主,而谭书记则是鼓劲打气把那些刚被郭局打击的不行的下属们的积极性重新调动起来。
今天这风向明显不对……谭书记还是护犊子了。
看来头儿真的不是郭局的‘亲儿子’!刑警队的几位缩在一角默默地送上同情的目光,老大郭局不厚道,又拿他们的头儿当枪使,你看人谭书记多维护自己的下属,就没见过郭局这么替头儿出头过!哎……遇到不靠谱的上司,也只能靠自己硬气了!头儿,加油!!
“疑点算不算重新立案调查的理由?”顾钧并未感受到来自后方的力量支持,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他们最爱看的就是自己的头儿杠上更大的BOSS的戏码!过瘾,恨不得磕上瓜子啃着鸡爪围观!真的特别有益身心健康!不管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都能让这些日常被东西风摧残□□压榨的狗尾巴草们心花怒放一回。
“什么疑点?”谭书记看向郭局,眼露疑惑。
正在海市跟踪傅局交通事故调查的刘子跃可没有想到有一天谭书记会为了他差点和郭局拍桌子,不过就算知道了他此刻也没时间去感动一把,刘子跃正焦急地坐在出租车里赶往海市的海鲜交易市场,有神秘人打电话给他,说他知道傅承局长车祸的内幕,但只能和他一人说,海市公安的人他不敢相信。
海鲜交易市场在海市的东南角,其实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市场,但在海市很有名已自然形成十几年了,一开始就是渔民打渔归来直接在岸上和预定海货的商家交易,后来因为东西新鲜价格又便宜,渐渐的来买的人就多了,靠岸交易的渔船也越来越多了,逐渐就成了市场。原本政府是想监管起来的,但后来发现监管很难,都不固定,现在环境污染严重,渔船出一趟海未必就能有什么收获,有时候能捕到不少,可有时候就那么几条上不了台面的海货,渔民都懒得买卖,直接拎回家自己炖了,一个比流动摊贩还流动的买卖,要管、成本太高了。
早上七八点和下午三四点钟是交易市场最热闹的时候,刘子跃下车沿着布满鱼腥血水的岸往里走,岸下边就是各式大小不一的渔船,岸上边则是各取所需的买家,有为酒店、饭馆、大排档来采购的,也有就是食客尝鲜的,不太听得懂的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渔民们都很硬气,海货现在难打,自然也不愿意降价了。
三点左右的太阳是很猛的,尤其是被海水反射上来,很晃眼,刘子跃出来的急,也没带墨镜,只能抬手遮在眼前好让自己的视线不至于发花看不清那人电话里说的标志,有些狼狈,脚底下很滑腻还得防着自己撞着人或被大大小小的海鲜泡沫箱给撞了。
就在刘子跃已经浑身汗透鱼市也快走到头的时候,突然有个戴着草帽的渔民从条小渔船上跳上了岸,拎着几条品质一般的海鱼朝他走了过来,“老板,先给您看看我的货,如果可以老板打算定多少?我明天出海,捞到了给您电话。”
刘子跃顿住脚步,眼前这个渔民皮肤黝黑身材精瘦手脚关节却都很粗大,尤其是脚趾间分得比一般人要开,这是常年在船上习惯用脚趾去抓船板形成的,“这鱼看着一般啊,我的饭店刚开张,要好货吸引客人,这个不行。”
“老板,我船上还有其他的货,要不要看看再说?”渔民草帽下的眼睛警惕地往刘子跃身后看了几眼,突然压低声音道:“刘警官,傅局长有东西在我这。”
“什么东西?”这压低后的声音刘子跃听出来了,正是电话里的神秘人。
渔民也不多话,直接带着刘子跃往前走,七弯八绕地就进了堆放渔网渔具的小库房,库房的顶上都接满了蜘蛛网,堆放的渔网上还能看到残留的鱼鳞,一股子发霉的味道。
“我姓陈,叫我陈二就行,傅局当年救过我父亲的命,”陈二摘下草帽,刘子跃才看清他的眉眼,虽然皮肤被日光海水弄的黝黑粗糙,但这个人应该只有三十岁左右。
“你为什么找我?”刘子跃始终保持着一米开外的距离,而且看似无意地侧对着门。
我的嫌疑犯_161
陈二也不知道是否明白刘子跃这是一种防卫戒备的姿势,他大力地用草帽扇着风,眉宇间满是焦躁还有惊慌愤怒,“我想不到还能找谁了?海市的公安我不敢找,傅局也不相信他们,我听他提起过刘警官……”
“提起过我?”刘子跃心中一震,“什么时候?”
陈二用力抓了抓草帽,“傅局救了我父亲后,他怕我走歪了,就和我说当年他在云城时也遇到过一个和我情况差不多的孩子,可那孩子最后考了警校做了刑警,工作很认真都做了刑警支队的副队长了……”
“傅局长……”刘子跃眼眶微红,“傅局长的车祸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局长肯定是被人害的!”陈二突然提高了嗓门喊了一声,可立即又惊慌地跑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观察,见没人才舒了口气,这才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傅局长一直在查海市的一家贸易公司的走私,我是无意中听到他和我父亲的谈话才知道的,我父亲曾经为这家贸易公司跑过船,我父亲病逝后我就帮着傅局跑跑腿,前些天就在你们来之前傅局突然找我,把一包东西交给了我,说万一他出事了就让我带着这包东西离开海市,想办法去云城公安分局找一个姓谭的书记,把东西交给他。”
“谭记和我一起来了海市,你那时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我去了,我偷偷去了傅局的葬礼,可里外都是海市公安的人,我根本没法联系你们,”陈二说着走到墙角,掀起一堆散发着古怪味道的渔网,渔网下还散乱地倒扣着几个腌菜的坛子,“我也不知道来的人就是傅局说的姓谭的,还是葬礼结束后我悄悄去了趟傅局的家,才知道云城公安来的人是谭书记和刘警官你,那时谭书记已经走了,刘警官的电话还是傅夫人给我的,”陈二用力搬开一个腌菜坛子,从下面摸出一个油纸包,“我想了两天才决定联系你,我不打算留在海市了,也不想去云城,陈家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我把东西交给你也算是对傅局长有个交代了,这样我离开也能安心些。”
刘子跃并没有伸手去接那个油纸包,“你凭什么相信我?我又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这些?”
陈二一愣,而后无所谓地掂了掂手中的油纸包,“如果你也是和他们一伙的,那只能证明傅局当年和我说的都是错的,信不信你对我没什么影响,至于你信不信我,我也不在乎,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也没兴趣知道,知道的多死得就快,看我父亲还有傅局就知道了,我帮傅局纯粹就是报恩,但我可不想为了报恩把命也搭上。”
包裹里是一本笔记本和一支录音笔,刘子跃认得老局长的字,笔记本是老局长的,几段录音也是老局长的声音,刘子跃被从心里冷到四肢的寒意给裹挟住了。
傅局长唯一的儿子当年被人设计参与了运#毒,还在念大学的儿子热情单纯,旅游时受朋友之托帮人带了礼品回来,很顺利但他儿子一路上其实都被人跟拍了,直到一无所知的儿子将礼品交给对方,对方却当着他儿子的面砸开了礼品盒,里面夹带着足以判死刑的毒#品量,儿子傻了,对方将这一段录像寄给了傅承,并告诉他如果不按他们说的做,他傅承不怕死,可他儿子未必,而且你傅承为了你自己的名声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儿子喂了公海里的鱼?!
不畏死的老局长无法忍受儿子的哭求,他妥协了让劳主任在疑点重重的报告上签字,这成了他这辈子难以消除的愧疚和污点,他提前打了退休报告回到老家海市,一是照顾受刺激后精神有些不正常的儿子,二是想查出究竟是谁在背后设计策划了这一切。
老局长凑巧救了病倒在街头的陈二的父亲陈大龙,常年跑船陈大龙患上了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早就没有了工作能力,家中债台高筑,所有的经济收入都来自妻子开的小小饮食店,还隔三差五地被地痞流氓捣乱和吃霸王餐,那时陈二还不到二十,他见状也学着那些混混们在身上纹了吓人的纹身叼着烟拿着两尺来长的刀在自家店门口晃悠,还慢慢召集了几个和他一样境遇的同龄人,眼见着接下去也是要去吃牢饭的节奏了,傅承出面帮陈大龙支付了一部分的医药费,缓解了陈家的经济困难,并好好地教育了番陈二。
感激在心的陈大龙告诉傅承,他工作过的那家贸易公司表面上做的是正当生意,可私底下做的是走私贩#毒的勾当,他也是有次跟船的时候船上太黑,他走岔了道无意中发现货好像有点不对,大着胆子查看了下,这一查看差点把他吓尿了,这要是被抓住就是掉脑袋的事。心惊胆战地回航后,陈大龙就借口家里出事,辞了职。
在录音中,傅局长怀疑海市的这股恶势力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开始形成,保护伞正是原该铲除惩戒这股恶势力的职能部门的某些领导,而这股恶势力也很可能和云城的案子有瓜葛牵连。
刘子跃不敢再细想下去了,二十年前、十五年前,海市和云城……刘子跃将所有东西都收好,立即联系上了谭书记,大概做了些汇报后,谭书记在电话里命令他立刻赶回云城,一定要保护好证物,他会马上和郭局通气,并派人到云城高速入口接他,此事关系重大,为了安全起见切不可向外透露消息。
不敢做任何耽搁也担心会被人盯梢的刘子跃直接到街上打了辆刚载完客的出租车,上了车后他先和司机说去长途汽车站,等确认了车后没有人跟踪后,他才改口说想包车去云城,额外多给司机两百块钱当空车费。
司机犹豫了下,但还是接下了这单包车生意,一脚油门就将车从前往长途汽车站的路口转到了开往高速的路上。
云城公安分局忽然让人嗅到了几丝紧张的气氛,看门的邓大爷难得见到顾钧这小子一脸严肃地坐在拉响警笛的车里出门,都没和他打招呼。
郭局下令让顾钧亲自去云城高速口接刘子跃,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余一非开的车,顾钧眉头紧锁,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他不安地看了好几次时间,这对他来说很少见,但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不安,他抓不住!
第101章Chapter101
101.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救护车呼啸着从顾钧他们停靠在高速路口边上的车旁急驶而过时,顾钧的脚边已散落了好几个烟头了,天边残霞如血。
高速进出口上从海市过来的车辆明显变少了,就好像车流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切断了一样,顾钧猛地抬头看向海市的方向,而后将手中的烟头丢弃,自己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老余,上车!给刘副队打电话!快!”
余一非一愣,也来不及多想,忙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还没拉过安全带,车就窜了出去,顾钧拉着警笛冲过了高速入口,往海市的方向飞驰。
“顾队,电话打不通。”余一非声音中透出了几分紧张,“现在怎么办?”
“打郭局电话,立即联系云城和海市的报警中心,要快,是哪一边先接到的报警?”顾钧一脚将油门加到了底,时速已过一百四十。
“顾队,你、你是说刘副队出事了?”余一非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额头的汗涔涔而下,手指都有些哆嗦了,但还是很快地接通了郭局的电话。
“开免提。”顾钧重重地拍了下方向盘,后悔没有开辉腾出来,“郭局,是我,我现在在往海市的高速上,我怀疑刘副队出事了!”
“什么情况?”
“直觉!”
“混账……”
“郭局,对方也许就在等刘副队拿到东西!”
“……我立即派人去查,一定不能让海市的人带走子跃!”郭局‘咔哒’一声挂了电话,顾钧扫了一眼还不走状况中的余一非。
我的嫌疑犯_162
“老余,打电话给云城的救护中心,查一下刚才的救护车是什么时候接到的求救电话,车上的救护人员能否联系上?救护车车牌号是海D63315或者是316,五分钟前刚进入高速。”
“是。”余一非快速地拨打着急救中心的电话。
对方在守株待兔,而刘子跃正好成了这只兔子。
高速飞驰的车辆,顾钧心中的迷雾越来越重,而他有种感觉,也许下一秒他就会像这辆几乎要失控飞出去的车子一样,穿破迷雾直接撞上隐藏在背后的真相上。
离云城高速路口不到八十公里的地方一片狼藉,碎玻璃和出租车的保险杆散落一地,蓝灰色的出租车被一辆大货车重重地挤在了高速路边的山壁上,半辆车都快被挤没了,高速护栏已经被撞断,如果没有护栏这一下的缓冲,出租车很可能成为一块铁饼。
变形的车里不断地渗淌出鲜血,大货的车头还死死地压在出租车上,猛烈的撞击将大货的车窗玻璃也震碎了,碎玻璃上也沾染了血迹,大货车车头里是空的,肇事的司机逃逸了,车祸现场聚集了不少路过的司机,他们其中有些人试图打开车门救人,但被挤变形的车门卡死了,司机的头都被撞扁了,脑浆都流了出来,已经断了气,而后座上的乘客也浑身是血,看不出死活,乘客手里抓着一截黑色的带子,抓得很紧。
顾钧几乎是和救护车同时赶到了现场,而这时从对向也开过来了拉着警笛的海市交警的车,而海市的救护车还没有到,这里离云城救护中心更近。
坐在后座的刘子跃在撞击的时候被直接震到了车座下,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双腿被挤撞变形的车门给压断了,而他的头也重重地撞到了被挤进山壁的车门上,顾钧从满是玻璃碴子的后窗探身进去后,好不容易才在刘子跃的颈部探到微弱的脉搏跳动。
刘子跃手里的黑色带子是他随身背包带子的一截,被人用刀割断了。
比较幸运的是后座并没有被大货车的车头正面挤压住,顾钧和余一非用警车后备箱的工具强行拆下了后车盖,也顾不上碎玻璃在手上和臂膀上留下的伤口了,余一非比较精瘦整个人钻进了车里,想办法把刘子跃的腿从变形的车门下挪出,两人合力将刘子跃从车里搬了出来,整个过程中刘子跃一声未吭,深度昏迷中。
司机没法搬出来,只能等消防前来破拆,顾钧让余一非跟着上了云城的救护车,他自己开着警察跟随在后,海市的交警查看过顾钧的证件后,也没有阻拦,救人要紧。
云城第一人民医院,刘子跃被送进了急救室,得到消息的郭局和谭书记也赶到了医院,看着余一非硬掰开刘子跃的手指才拿出的那截背包带,两位领导的眼眶都泛红了,尤其是谭书记,刘子跃可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感情不一样。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郭局走到顾钧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不是顾钧反应快,刘子跃很可能……郭局不敢想下去了,他沉重地看向手术室的灯,接下来该如何面对子跃的家人?
双腿开放性骨折,很严重但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脑部受到的撞击,不排除病人醒不过来的可能性,也就是植物人状态。
刘子跃的母亲听到后当场瘫倒,妻子则抱着刚上初中的女儿放声痛哭,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天要塌了,闻讯赶来的同事们也是心情沉重,刘副队虽然平时不算太可亲,但相处这么多年下来感情都在的。
顾钧回家前特地先在局里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可身上的血腥味还是被林泽闻到了,林泽瞬间脸色发白,伸手想抱顾钧又怕顾钧身上有伤口,哆嗦着嘴唇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别怕、别怕,不是我的血,是我救人时沾上的,我没事。”
林泽伸手摸上顾钧的手臂,然后顺着手臂把这人从头往下摸了一遍,“出了什么事?”
“刘副队出了车祸,”顾钧没隐瞒,“我和余一非去接他,刚好赶上。”
“车祸?”林泽检查顾钧的手蓦地顿住了,“什么样的车祸?”
“正在查,肇事司机逃逸了,”顾钧伸手抚上了林泽蹙起的眉心,“乖,别再看了,一会又头疼,我如果需要你帮助会和你说的。”
“顾钧,我帮不上忙了,”林泽紧锁着眉头将头抵在顾钧的肩窝处,“很模糊,好多影子,我……”一声闷哼从林泽的口中逸出,尖锐的疼痛从脑海深处炸开。
“宝贝、媳妇,你听我说,”顾钧按揉着林泽的头,“你男人是警察,还是特厉害的警察,宝贝你得信任你男人,你得给你老公显摆的机会,听话啊,今天我开了太久的车还跑了好多路,腿有点不舒服,一会给我扎几针呗,”说着顾钧低头吻了吻林泽,“这个只有媳妇你能行。”
林泽的眉心缓缓松开了,但也没马上离开顾钧的怀抱,静静地相拥着,顾钧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林泽的肩背就跟哄孩子似的,林泽悄没声息地伸出右手找到顾钧的左手,手指交缠紧紧扣住。
沐浴后还残留的他人的淡淡的血腥味林泽不是第一次从顾钧身上闻到,可唯有这一次让他心惊肉跳,那感觉就像是整个人突然一脚踏空了,来不及反应的慌张。
顾钧安慰着林泽,可他的心从飞驰在高速上时就没踏实落地过,看到刘子跃手中那截死死抓住的背包带时,顾钧心里涌上了股让他自己都害怕的暴戾冲动,他甚至怀疑当时要是有人敢阻止他把刘子跃带回云城,他会杀人!
医院里听到刘子跃有可能成为植物人了,耳边都是他家人绝望悲痛的哭声,顾钧觉得自己手上身上沾染的血迹都成了他无能的罪证,这些血让他头晕也令他恶心,出过无数次现场的他居然也会有晕血的这一天!
幸好,家里有灯亮着,有人在等他,有只细瘦微凉但有力的手握着他,让他心中那股子暴戾渐渐平复,也让他在怀中人熟悉的味道中逐渐地将血腥惨烈的画面剥离,眼底泛起的猩红也得以缓缓消褪。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当他看见生死未卜的刘子跃时,他害怕了,他怕躺在那的人是他自己……如果他死了,林泽怎么办?
刘子跃遭遇车祸一案,引起了两市公安的重视,海市公安高度配合,表示全力搜捕肇事司机,并将沿途所有监控点的录像都调阅翻查了出来。
大货车是从海市前往云城的第二个高速口长庄口进入高速的,它进入的时间要早于刘子跃乘坐的出租车开到长庄镇,但过了第一个休息站后有段监控上显示这辆大货就跟在出租车后面了,很长一段时间大货开得很守规矩,开最外边的道,车上应该没装什么货物,大货的车速不慢,始终和内道的出租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车祸发生前的有段不到十秒钟的监控录像,出租车前方有车突然急刹,录像中可见出租车车身猛地一歪就从内道避往外道,大货似乎也是猝不及防狂按喇叭但车速却未见丝毫的降低,录像结束前就只能看到大货以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冲向了已明显慌乱的出租车。
现场很混乱,殃及了好几辆车追尾,但索性没有再造成更多的人员伤亡事故,但慌乱中那些惊魂未定的司机或乘客们也没有注意到大货司机是什么时候跑的,甚至开大货的是几个人都没能看清,等理智渐渐回来时,他们想到的第一件事也就是报警叫救护车,乱成一锅粥,不同的司机将电话打到了两市的急救中心。
刘子跃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老局长留下的东西也不见了,就连刘子跃的手机也不见了,谭书记虽然知道有人联系过刘子跃,可现在也没有任何头绪去找到这个神秘的线人,随着刘子跃手机的失踪,如果刘子跃没有删除他的通讯记录,那个线人的安全……
凌寒北一直在等他贺哥的指示,他手中的东西究竟该怎么处置?
贺天凌也遇到铁板了,这块铁板不是别人,正是顾谦!
顾谦坚决不同意让顾钧掺和进来,如果因为这件事顾钧出了任何意外,他顾谦从此就当不认识贺天凌这个人!贺天凌憋火,但还不能直接甩脸子给顾谦,他不敢也不舍得,可特么的他是谁?那个混小子顾钧又是谁?谦儿,在你心里我难道不应该是头一份重要的人吗?!
贺天凌没摔电话,但他特么地想亲手捏死那个叫顾钧的!这个顾钧比那条疯狗郭晓临还遭人烦!
我的嫌疑犯_163
但顾谦是对的,郭家现在再疯也不会直接对顾钧下手,可要是让顾钧拿到了那些东西,就只能逼得郭家狗急跳墙鱼死网破了!可这玩意又不能作为匿名举报往上传递啊,这里面牵扯的人太多了,别说人会不会当真了,就算当真了又有谁会出头去查?
贺天凌倒是可以直接往上递,可递上去了,贺家就沾边了!
在四合院里抽掉了半包烟后,贺天凌爆出一句粗口!妈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算以后顾谦怨他也就让他怨了,反正他保证不让顾钧那小子出事就是了,这么好的机会不把郭家整下去,将来还都是谦儿的麻烦!
顾谦没想到贺天凌这次是铁了心的要让姓郭的小子以后都不能找他麻烦,他更没想到在贺天凌这里,除了他顾谦外,其他人都是能用来套狼的孩子,问题是这回贺天凌差点把孩子给直接扔了出去,而且他扔的是顾钧的心头宝。
第102章Chapter102
102.顾二少和贺大少怼上了
三天过去了,刘子跃从重症监护室移到了加护病房,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依旧没有醒过来,昏迷的越久醒过来的概率就越低,医院还特意从省城医院请来了脑外科和神经科的专家会诊,但这种严重的脑部撞击伤能活着本身就是奇迹了,病人昏迷状态中也无法判断是否造成了永久性的不可逆的伤害。
谭书记每天都会抽点时间过来探望,尽力地安慰着刘子跃的父母和安抚着还在惶恐中的妻儿,承诺云城公安分局会照管子跃一辈子,家里有困难也可以找他或者局里,他们一定尽可能地解决。
刘家的情绪在谭书记的开解下慢慢地平复缓和了下来,也开始重新打起精神,你看人谭书记都相信子跃能好,咱们怎么还不相信自己的亲人能挺过这个难关呢?
局里弥漫了几日的沉郁情绪也在谭书记春风化雨般的工作中渐渐地消融并重燃斗志,有监控录像有车牌号,除非肇事者从这地球上消失了,否则挖地三尺也得把这混账给揪出来!
和局里高昂的情绪不同的是顾钧的心情,他心底的阴郁并没有因谭书记的鼓舞而消失,反而日渐一日地沉重,他这两天一直在回忆那日他站在高速路口时,脑海中突然闪现的念头,也正是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促使他立即驱车寻找刘子跃,他和郭局说这是他的直觉,也许真是直觉,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直觉?!
顾钧总觉得他似乎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翻来覆去地想,也没有想到他究竟忽略了什么?
如果不是刘子跃手里那截背包带,这起车祸很容易就被定性为意外事故,就算是抓到了肇事司机,也可以用疲劳驾驶或者是意外来解释,况且从车祸发生前的那一小段录像来看,是出租车先临时变的道,而那个突然临时急刹的车主找到了,他说是因为看到车前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他是下意识地做了反应,压根没想到会引发后面这么严重的事故。
这一切都可以说是意外,如果不是刘子跃死都要保住手中证物,凶手来不及掰开他的手更不能留下任何血迹和指纹只能用刀割断背包带的话,过不了多久这场车祸也会像当年一样,被人渐渐淡忘,直到最后只有承受这场车祸后果的人还活在痛苦之中。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从刘子跃拿到老局长留下的东西就开始了,那些人不能让他死在海市,更想让他死得像场意外,那么移动的车辆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环境是最佳的作案工具和场所,可他们又是怎么确定刘子跃手中就是他们一直在等的东西?!
从舒一龙到老局长傅承再到现在的刘子跃,对方总是能抢先一步行动,究竟是什么人隐藏在四周,或者这人原本就在他们中间?
也许真的要先把林泽送回京城了……顾钧这两天眉宇间的戾气就没有散过,震得一帮小伙伴们都规矩了许多,恨不得走路都踮着脚尖走,生怕弄出个动静把正在沉思的头儿给叫醒了,然后把自己给套上了,做牛做马倒是不怕,就怕头儿用古怪冷厉的眼神削你,削完了也不给个准话就把你晾在那儿了,彻彻底底的冷暴力。
接到贺天凌电话时,顾钧正在打腹稿,如何说服媳妇儿先去京城住几天?已打了十几稿了,都被自己给XX了!咋编都露馅!况且他自己心里也没十足的把握,林泽在京城就一定能安全了?
陌生号码,顾钧职业使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习惯性挂断,接起,听了两秒钟,挂断!
贺天凌,“……”。
他刚就说了他是顾谦的朋友,叫贺……没了!
什么情况?贺天凌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有电有信号……他妈的,这小子敢挂老子的电话!
再打,接通,操!你怎么干脆不接?!多少年了都没有人敢挂贺少的电话,结果这小屁孩敢挂!
“你他妈的敢再挂老子电话试试……嘟、嘟、嘟……”贺天凌暴躁了,确实应该亲手掐死这个敢跟他争谦儿的混账小子!
凌寒北咬着唇低着头,肩膀微抖,憋笑都快憋成哭了。
这事那个叫顾钧的确实能干出来,这两天他在云城呆着闲着没事,顺手就把顾钧给查了个底儿掉,混不吝滚刀肉表面特不着四六可心里贼有数的性格他还挺欣赏的,要不是中间隔着那个顾谦,他还挺想交这个朋友的。
第三个电话是顾钧主动打回来的,挂第一个电话纯粹是习惯成自然,哦,是找顾谦的,打错了,挂第二个电话是这人主动要求的,那就试试呗,打回来是他心里贼有数的性格使然,这人铁定是有事找他。
顾钧不知道的是,他真是有大本事的人,他能在十几秒的时间里就把贺天凌的脾气给拱出来,估计这世上除了他哥顾谦能做到外,也就他了,谁让贺天凌莫名其妙地就吃了他的醋呢?
这人不是神经病么?他和顾谦水火不相容的,他哪怕喝光全世界人的醋也轮不到他顾钧的!顾钧对顾谦没那么多的爱恨情仇,他就是觉得两人没关系,是真的没啥关系,除了血管里大概都继承了点顾聿城的血之外,两个疏离的还不如和街边修车大爷关系热络的人,能东拉西扯些啥?
其实贺天凌当时想说的是‘我是顾谦的男人’的,好在临出口时想到了他家谦儿那幽深清冷的眸子和紧抿的小嘴唇儿,贺天凌才没捅这大漏子。
顾钧没见过贺天凌,但听说过这号人物,京城贵圈中自力更生干得风生水起算是第二代太子爷党们中的领军人物了,关于他的传说很多,但都未经证实,顾钧还是‘顾大少’时没少听说过这个名字,说什么的都有,不过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人特独也特冷!
贺天凌也是第一次见顾钧,第一眼:这小子人模狗样的长得还成但比他家谦儿差远了;第二眼:这小子有哪点好能让他家谦儿这么护着他?
套房,凌寒北守在外间,房间里他早查了个遍,还装了防窃听的干扰器,倒不是怕人知道贺天凌在这,只是不想给贺家惹麻烦。
顾钧进屋后也在打量这个身高和他接近的男人,心里是存着几分诧异的,这个人身上有股很特别的气质,冷厉霸道不用说了,这人身上还有股子匪气,不是那种油滑腻歪的上不得台面的混混地痞味,而是经过了许多历练后沉淀下来的让你捉摸不透的亦正亦邪的江湖味,他瞧你的眼神中可能透露出的是和你结交的善意,但也可能是想把你挫骨扬灰的狠辣,世俗的是非黑白对这样的人已基本失去了指导意义,他们往往是凭着本心做事。
这种人特别难对付!顾钧心里提起了几分戒心,这种人也真是特殊环境造就的,他们从小就活得太恣意放肆了,成年后很容易就两极分化了,要么恶劣到令人发指,要么强悍到成为这个社会的主导者。
我的嫌疑犯_164
顾钧要是一直混在那圈子里,估计也会活成这种不接地气的主,可他打小就讨厌那个圈子,他就想做个普通人,就和京城胡同串子里跑得连鞋都飞掉的野小子一样的普通人。
他腻歪这类人,可心里也有些怵这些人,他吃过这类人的亏,而且吃大发了,这辈子他顾钧吃得最大的亏就是眼前这人口中的朋友给的,顾谦给的。
两个人没浪费多少时间打量对方,贺天凌已经下了决心要套狼了,单刀直入,一句话就把顾钧给震在那了,“第一次爆你料的人是我安排的,效果不好不坏。”
顾钧握了握拳,然后把桌上一瓶矿泉水打开,喝了半瓶下去,冷静道:“嗯,目的?”
贺天凌眼神微冷,“不想让你过多掺和进秦家的案子。”
“嗯,你的意思是你是打算让我挑个头,”顾钧脑子很快,这些事原本就在他脑子了转了无数遍了,如今突然有个人提点了一句半句的,他那转了N次的前因后果很快就能找到连起来的线,“然后又仁义地不想让我跳坑里爬不上来?这应该也是为了顾谦吧?”
“没错,你埋不埋坑里,我没必要管,”贺天凌说话欠揍的特性凭本事维持了三十几年没变过,“如果你不是他弟弟的话。”
“那我谢谢你了,你还真是多此一举了,”顾钧手里的矿泉水瓶发出叽噶声,“我还在坑里,而且坑特深,指不定哪天我就拉着顾家一起下去了。”
“你可以试试,”贺天凌冷哼了一声,“在此之前如果你的手还在的话。”
“为什么要让人注意秦家的案子?”顾钧直接忽略某人的威胁,“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对秦家没兴趣,而且秦悦本身就是死于意外,”贺天凌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只是有些人太蠢了,才把事情弄到如此糟糕的局面,不过这样也好,自作孽的事谁也救不了。”
“死于意外?”顾钧怔住了,而后下意识地去摸后腰,今天手铐有没有带?得把这人铐回局子里去,好好审一审!
“别动歪脑筋,”贺天凌冷眼看着顾钧从后腰撤回来的手,“我查郭家查了四年,你才查了几天?要不是你们太蠢,我也没必要跑这一趟来和你废话!”
五分钟后,贺天凌冷漠地喝着他的咖啡,顾钧则坐在沙发上消化听到的信息,说说也就几分钟的事,可牵扯的却是许多人命运。
秦悦是死于酒精和毒#品,她的男朋友郭晓临提供的毒#品,他不是凶手,只是秦悦死了,他吓坏了,那晚他喝醉时送给秦悦的定情戒指一时脱不下来,只能切断手指从而让人误会是起谋财害命的凶杀案。
正是这枚戒指导致了秦悦过于兴奋,才在喝醉的情况下吸食了过量的毒#品,然后两人还疯狂□□,当郭晓临发现秦悦不对劲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他吓坏了只能向当时任云城市委书记的父亲郭东成求救,而那时秦志远还是云城主管城建和环境的副市长,即将调往省里任职的郭东成无奈只能和秦家协商。
秦志远就这一个女儿,但女儿吸#毒的事万一传出去了,不仅女儿的名声在死后要受损,而他的仕途也将结束了,就算他们举报郭晓临又能怎么样?郭晓临最多被判给强制戒#毒,就算坐牢估计很快就能被保出来。郭东成承诺下一任的市委书记就是秦志远,而且秦悦这么喜欢他家晓临,晓临也是真心喜欢秦悦的,那这两孩子就算是夫妻了,他郭晓临这辈子的妻子就只能是秦悦,很畸形的一桩交易达成了,所以郭晓临至今未成家,哪怕他在外面淫#乱不堪。
秦悦吸#毒的事云天河是有所察觉的,他那晚临时去接,就是几个人又聚会抽迷糊了,但是秦志远夫妇开始确实是不知情,只当是女儿喝醉酒了,才安排了司机去接,这件事后郭家在云天河家装了窃听设备,却没想到听到了云天河和林明华的谈话,云天河打算等过完儿子的生日后就去举报,他是军人,不能坐视不理,于是车祸发生了
舒一龙的死也不是因为他想要通过吴芳的案子引起公众关注秦悦的案子,而是他也知道秦悦吸#毒,这件事才是秦郭两家当年极力想隐瞒的,至于舒一龙是怎么死的,那就得从你们内部查起了。
郭家暗中经营的商业帝国的第一桶金是从海市赚来的,二十年前郭东成任海市市委书记,而那时正是海市走#私贩#毒最猖獗的时候,郭东成在任的时候实行严打政策,也收到了良好的效果,这也成了他最拿得出的政绩,可事实上如果你仔细去查,严打下抓捕的往往都是一些小鱼小虾,真正的大鳄没有一条是被波及的。
“你还做了什么?”静默几分钟后,顾钧眼里闪着寒光瞪着贺天凌。
“那份快递是我让人寄的,”贺天凌迎着顾钧已是怒意滔天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道:“人性是最好利用的工具。”哎,这小子的眼睛其实有几分像他家的谦儿。
外面的凌寒北就听见里面传出一声重重的击打声,耳朵动了动,身体没动,里面的两位主真要打起来了,他也拦不住,又不能站在旁边观赏,何必给自己找罪受?凌寒北懒洋洋的往外面又移了两步,权当没听见吧……
第103章Chapter103
103.黑网真相
贺天凌一只手铁钳似地将顾钧的挥出的拳牢牢地扣住,重重地压在了隔在两人中间的桌面上,外面凌寒北听到的就是这一声。
“难道你以为我是来做正义使者的?”贺天凌微眯了眯眼,眼神中满是戏谑和不屑,“小朋友,你可真天真!”
顾钧怒不可遏地瞪着贺天凌,“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来做上帝的?!”
贺天凌直起身将手松开,“第一次是冲动,第二次就是愚蠢,你想清楚,如果还想动手,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蠢货身上。”
顾钧也站直身体,他的手腕处隐隐作痛,这人的手劲太可怕了,转了转手腕,“你为什么要查他们?”
“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人。”贺天凌的眼神沉冷阴狠,“但和你无关。”
顾钧被噎了下,“好,那问有关的事,舒一龙一直在你的监控之下?”
“可以这么说。”
“也是四年前?”顾钧目光灼灼地盯着贺天凌,这人依旧一张欠扁的冰块脸,是面部神经先天发育不足吧?
“差不多。”
我的嫌疑犯_165
“你查到的东西没有任何有效的证据?”
“是,这些还是我花了大价钱从不同人的口中买来的消息拼凑出来的过程,无法成为警方办案的证据。”贺天凌斜睨了眼顾钧,“你们警察查案不行,破坏证据的能力倒是不弱。”
“所以你是闲着蛋疼来和我讲故事的?”顾钧直接怼了回去,麻蛋!瞧不上警察,你有本事掏出证据来啊!
“证据给你,你有那个本事接吗?”贺天凌从口袋里掏出小小的一个黑色U盘放在桌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点在U盘上,“这里面的东西应该比你们那个出了车祸的警察手里的东西还要全,你敢接吗?”
“为什么是我?”顾钧忽然整个人曾放松姿态,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环抱胸前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贺天凌,“我可不会相信你是为了让我立功升职加薪。”
混小子,还行。
贺天凌心里默默地赞许了声,他比寒北要更成熟精明,这小子的脑子不笨,勉强能做谦儿的弟弟。
“你怕了?”贺天凌的五官深刻立体加之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欠打气质,他不笑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严肃扑克脸,但要是他做出些含讥带讽的微表情时,那给人的感觉就两种,一是真被他给挤兑到无地自容自惭形秽自我反省蹲墙角画圈圈嘤嘤嘤去了,二是就想撸袖子抄家伙数三字经先揍他丫的一顿再说!
顾钧手痒!特别的手痒!!但不傻,里外两个人,哪一个单打独斗他都未必能占上风……顾钧回以更加欠揍的嘲讽,“嗯,我怕了,你眼光可真差。”
呸!他哪点配得上做谦儿的弟弟?我他妈的刚才也是瞎了眼了!!
“行,那你滚吧!”贺天凌直接撂话,“寒北,把这人扔出去!”
瞬移,凌寒北出现在两人面前,眼里还没来得及掩去兴奋的光芒,嘴角的笑纹还未完全消褪,这人刚才正听戏听得过瘾呢。
贺天凌,“……”
顾钧,“……”
“顾少,是和我先干一架还是自己走?”小宝宝凌寒北很是跃跃欲试,没法揍那个顾谦,揍一顿顾钧也一样,反正都是顾家的。
“……”顾钧。
“……”贺天凌目光凌厉地杀向捣乱的凌寒北,你翻天了?进来不撘梯子送台阶也就算了,还特么的起哄架秧子!
小宝宝凌寒北委屈了,眨巴着眼睛看着瞪他的贺哥,听话还不对了?不是您让我进来把人丢出去的么?我服从命令听指挥还错了?怎么一沾上顾家的事,贺哥你就变了呢?!
“那辆黑色悍马是你开的?”顾钧忽然开口,凌寒北心里一突,面上却是丝毫未显,眼里流露出几分疑惑反问道:
“什么黑色悍马?”
顾钧眸底一沉,“哦,没什么,随口问问。海市究竟藏了什么?就算我真的怕了,但我是警察。”
凌寒北看向贺天凌,贺天凌微微点了点头,凌寒北的视线在顾钧身上停顿了下才走出去,顺手再次将门轻轻带上,然后自己走到靠外门的地方倚在墙上,听着走廊上的动静。
“傅承调查的那家贸易公司确实还在进行着走私活动,但他们走私的不是货物而是人……”
“你说什么?”顾钧虎躯一震,“人口贩卖?”
“对,而且是‘合理合法’的人口贩卖。”贺天凌冷嗤道:“小朋友,你真觉得当了警察后这个世界就是黑白分明的吗?让我来告诉你,很多事只要经过包装都能被洗白,而提供清洗工具的人恰恰是你们口中道德法律的捍卫者。”
“劳务输出?”顾钧直接略过贺天凌的说教,“难道那些人不会举报?他们和家里人失去联系……”
“现在最不缺的资源就是人,”贺天凌的目光忽然有些飘,似乎是看向了很遥远的地方,“你以为这个世上的人都是有人惦记的?那些无根四处漂泊的人死在哪不都一样?”
“……你、你是怎么查到的?”莫名的就想到了曾经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林泽,顾钧的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贺天凌的手指点在U盘上,“里面有这几年那家贸易公司的账目、走私路线及买家信息,还有实际控股人的背景,其中还涉及境外投资者,身份资料是真实的但人是假的,套用这套资料的人就是郭晓临。”
云城的午后再次雨云聚集,顾钧掌心粘腻湿滑,手心里像是要攥出水了,黑色U盘嵌入了掌纹皮肉里,如果贺天凌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手里现在拿着的才是所有悲剧的源头,秦悦、云天河、舒一龙、傅承和刘子跃,都只是为了遮掩源头衍生而出的,应该还有更多的人被困于或消失在这张巨大的利益网之下,他们可能仅仅是掀开了冰山的一角,而就这一角就足以带来杀身之祸。
坐在车里,顾钧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他清晰自己的职责,可他需要并肩作战的同伴!他该去找谁?又该信任谁?他突然很庆幸自己的隐瞒,当初仅仅是下意识的或者纯粹就是不想让林泽再次卷入的单纯的私心隐瞒,如今他不敢想象如果当初他将林泽记住的一切都坦诚相告,现在的林泽会是怎样的状况?可意识到这份庆幸,顾钧却陷入了更深重的迷茫焦躁中,这样的庆幸只能证明他潜意识里的不信任是正确的!
单凭他顾钧,他怎么做到跨省查案?!海市贸易公司的走私案得从海市查起,然后再牵扯出隐藏在背后的势力,贺天凌肯定也知道,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撕开这个利益网?!
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顾钧点上一支烟,他需要好好冷静冷静,他得先把自己脑子里的一团乱麻先整理清楚了,他得把所有人的目的都想明白了才行,还有他心里那块越来越浓重的疑云究竟是因何而起的,他也得挖干净了才行!
“贺哥,他能行吗?”凌寒北站在窗户边上,能从上往下看到停车场,顾钧的车还停在那未动。
“我要再去见个人。”贺天凌眼底有刹那的犹豫。
“见谁?”凌寒北离开窗口,回身看向贺天凌。
贺天凌却没回答他,而是拿出一支雪茄在手中把玩,也不点燃,凌寒北不吱声了,这是贺天凌想事情的习惯,以前是转军刺,现在改雪茄了。
更早以前他是转笔转硬币转棒棒糖甚至转过雪糕棒,只是凌寒北没见过。
我的嫌疑犯_166
省城郭家,兵荒马乱。
郭晓临还洋洋得意所有的线索都被他掐断了,可他爹郭东成却不是草包,这个盖子捂不住了!一个退休的公安局长和一个在职的刑警副支队长相继出事,要还能捂住他得有通天的本事才行,他没有!有这通天本事的人也已和他断了联系,人家收钱拿好处时是能关照你一二,但真出了事这些人快刀斩乱麻的速度比谁都快!而且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把这些人牵扯出来,但凡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念头,郭家立即就会完蛋,怎么消失的都不知道!
趁着还没有东窗事发,趁着还有时间安排,郭东成让三个儿子尽快准备出国,他们郭家在海外早就存下了几辈子都挥霍不完的财富,身份证件什么的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只是老大和老二都成了家也有了孩子并在政府里任着公职,安排起来需要一点时间。
三个儿子,唯有老二郭晓峰是不太清楚情况的,可郭家要倒了,谁还会信他是无辜清白的?!他像是听天方夜谭般地听自己的父亲和兄弟说的事,惊得脸都白了,每一条都是能把牢底坐穿掉脑袋的大事,他一直敬重佩服的父亲居然早在二十年前就是海市黑势力的保护伞!他那沉稳重情义的大哥一直协助着父亲和那些人穿针引线的勾连,后来这项工作传到了弟弟郭晓临手里,偏就绕开了他!
郭晓峰第一反应就是劝他们去自首,却被父亲郭东成一巴掌给打懵了,郭东成冲着这个唯一还算干净的儿子怒吼,要是想看着他们三个挨枪子就去举报立功!
老三郭晓临原本就和大哥郭晓城亲,不怎么待见这个二哥,也在一旁冷嘲热讽地说着什么二哥你大义灭亲好威风的怪话,也挨了郭东成一巴掌!
郭晓临还不服气,他捂着脸说父亲反应过度了,事情压根就没有那么糟糕,傅承手里的东西已经被销毁了,那个线人也处理了,再说了他们连十五年前的事都拿不到证据,更何况是二十年前的?就算他们查到了海市的那家公司,又能牵扯上郭家什么事?反倒是郭家这样一逃,才是不打自招。
郭东成气得直想拿棍子敲死这个不长脑子的混蛋儿子!要不是他胡天胡地的折腾,怎么会有秦家的事?如果没有秦家的事,又怎么会添了云天河夫妇的命?没有云天河,那个顾家小子能缠上郭家?不长脑子的蠢货,现在不是担心下面能否查到他们,而是你出了漏子了,沾上了不该沾的命案了,上面不会留着你这个漏洞祸害了!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大郭晓城,心情特复杂,他早就没在管那些事了,自从洗了手从了政,一步步地升迁,他都渐渐淡忘了曾经的那些事,甚至有时候都想不起来他们郭家还有那样的底子,被人称赞多了也被人叫多了郭书记郭领导的,他郭晓城还真的在心里存了份好好在仕途上搏一把的心气,也许是想证明其实自己也能做的很好,不靠那些歪门旁道的支持他也能行,或者他心里想着的是他的儿子长大后不用悬着和他一样的心思。
可现在一切都废了毁了,他不想承认,他更想赞同弟弟郭晓临的说法,可他心里清楚父亲是对的,现在的危险不是来自那个姓顾的警察,而是上面的决定!
别看他们在旁人眼中是高高在上处于食物链的顶端,其实他们也不过是颗随时可以被丢弃的棋子,真正处于顶端的人是从来不会亲力亲为的,他们攫取着最大的利益,可手却干净的像刚从洗手盆里捞出来,郭晓城梦想过,有一天他也要站到这样的位置上去……现实却给了他一闷棍,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即使你在外面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你背负的标签是背叛者逃亡犯。
郭东成也不想这样仓促决定,就在数小时前他还相信这件事他能解决,他的行动总是会比警方抢先一步,怀疑归怀疑,但没有证据他郭家就不怕,可他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那人声音是他熟悉的也是敬畏的,他诚惶诚恐地接听着,背后的冷汗遏制不住地从毛孔中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郭家被国安局盯上了,可能涉及境外佣兵。
对方挂断电话前还语重心长地关心了一句,“东成啊,做事得有分寸,否则没人能帮得了你。”
电话断了,郭东成知道这个电话他是再也不可能打通了,他手里留着的东西只能用来保命绝不可能用来威胁这些人,除非他想死得更快。
他第一时间把郭晓临给拎了回来,质问他境外佣兵是怎么回事?结果郭晓临也是一头雾水,他晕晕乎乎地回答他爹,他哪管出去的人究竟卖到哪里去了?非洲?东南亚?矿场还是农场?他也不管啊,他又不是中介留学机构,还要负责跟踪服务啥的……郭东成差点高血压被直接气出来!
立即让郭晓临联系贸易公司那个姓陈的,他直接在电话里逼问,姓陈的才支支吾吾地交待确实这几年卖过几批人到东南亚湄公河金三角一带,对方没说是买来做佣兵的,但给的价钱高,上来就是要签死契的,他没问但这行里的也大概知道买这些人就是扩充势力培养杀手用的。
郭东成从头凉到脚,凉得透透的!这才是触犯底线的事!和境外的非法武装沾上边了,谁还敢沾边?谁还敢捞他?!
现在就是立即把这坏事的姓陈的贪得无厌的家伙剁碎了喂鱼,也来不及了,国安局手里要是没有真东西,他郭家还不够格让他们惦记上。
第104章Chapter104
104.胆儿肥的师兄弟
看门的邓大爷眼瞅着门口停下一辆出租车,然后车里走出一个样貌而清俊的小哥,只可惜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在地上戳来戳去的,瞧不见啊,可惜了的。
邓大爷忙从传达室了走出来,挺热心地招呼道:“小伙子,你是来找人还是报案啊?”
“哦,我找人,”林泽穿着简简单单的白T恤和水洗蓝牛仔裤,笑容也干干净净的,“麻烦您,我找顾钧。”
“你找他啊,行,你等会儿,我给你打个电话,哎,小伙子你也别在门口晒着了,进我这里避避太阳吧,”上了一定年纪的人心都容易软和,“这儿有一级台阶,要我扶你一把不?”
“谢谢您,我就在这等吧,我不怕晒。”林泽好脾气地婉拒了邓大爷的好意,“您是姓邓吧?常听顾钧提起您。”
“哎呦,你是……”邓大爷声音断了一断,“瞧我就顾着和你闲扯了,我先打电话叫人。”
林泽听着身后传达室里这位邓大爷中气十足的声音,脸上淡淡的笑容在阳光下晃人眼,进出大门口的警帽们都会打量他几眼,云城公安分局没几个人见过林泽,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还有他和那个顾钧的那点八卦。
真人和传闻,给人的感觉确实是不一样的,存在于八卦中的某人是被各种揣摩加工过,尤其是沾上了这样的八卦,传话的人总是会加上各种颜料和臆想,许多人甚至包括这些警帽们心中大概也都存了某人应该是属于妖艳贱货那类范畴中的,否则怎么就能让顾钧落水了呢?
可真人却是一个清清爽爽的俊秀男孩,林泽最近一直在家休息,肤色难得地有了点健康的红润,少了些许病态的苍白让他看上去显得更加小了,尼玛,顾钧莫不是拐了个高中生?!
清瘦单薄的男生,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衣着,阳光下晃人眼的五官和刺目的导盲杖,警帽们忽然有些惭愧,莫名觉得自己欺负过这孩子似的,好手好脚耳聪目明的自己欺负一个被生活辜负过的孩子,还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啊!
就在有人想上前搭话时,顾钧从大楼里跑了出来,想搭话的人立即收住脚步然后看似特自然地从林泽身边路过,只是耳朵都支棱着眼尾也恨不得扫到脑袋后面去,别怪这些人大惊小怪,其实他们这行什么没见过,可身边熟悉的人就这么坦坦诚诚的还真是少见,没法不好奇不想亲眼瞧瞧他们是怎么相处的?
“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顾钧很自然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炙热的阳光,伸手摸摸了林泽微微汗湿的额头,“还傻乎乎站在太阳底下,也不怕晒晕了。”
“我、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林泽努力地冲着顾钧张大眼睛,“很重要,和我父母的案子有关,我怕电话里说不清楚,我……”
“别在这站着了,先和我进去吧。”顾钧及时打断了林泽的话,然后伸手往裤兜里一掏冲着邓大爷挥了下手,一包红塔山划着美妙的弧线直接扑进了邓大爷的怀抱,那儿有它无数兄弟姐妹熏染出的痕迹和味道。
我的嫌疑犯_167
邓大爷捏着烟,瞪了眼顾钧,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然后自己背着双手走回了传达室,眼不见心不烦,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偏偏和另一个小伙子搞一块去了,这世道……再养眼也是俩小伙子啊!也不关心关心社会新闻,现在那么多好姑娘成了剩女,估计都是这幺蛾子闹的,哎……
刑警支队里的人对林泽可都不陌生,尤其是那俩经常被无辜塞狗粮的伊妹儿和张涛,那见到林泽来简直就跟见到亲人似的,也对,一个是把林泽暗搓搓当成嫂子敬着的,另一个则是悄摸摸地认清到林泽才是头儿的头儿供着的,泡茶端水翻零食,办公室里众人斜眼观看这俩狗腿,突然觉得这俩货特般配就应该凑成一对。
听说林泽想起了些事情,众人都特兴奋,可顾钧的眉头却从进了办公室后就始终没松散过,尤其是当接到郭局的电话说让他把人带到他办公室里的时候,顾钧的嘴角都绷着一直线了,他冷着声音敲着桌面让那些晃在他眼前的身影都滚回去干正事去,别拿这里当茶话会现场了,还想不想破案了?还想不想要绩效奖金了?还想不想要……
“顾钧,”林泽伸手拽了拽某人的裤腰,叨逼叨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眼神复杂地看着掩嘴咳嗽掩饰某种情绪的队长,队长大人一把抓住捣乱的手,粗着嗓门教训道:
“手别乱摸,这儿是办公室。”
“……”林泽白皙的脸红了,讪讪地抽回手,有些受伤地低下头,两只手尴尬地绞扭在一起,他不是故意的。
“额,头儿,那什么,你站的位置吧刚好……”吃狗粮最多的伊妹儿典型的记吃不记虐,看到养眼小帅哥委屈了,她的慈母心克制不住地勇猛生长了,“你自己瞧瞧。”
伊妹儿挺同情地看着顾钧,眼神里写着一行字:要面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顾钧一侧头,特么还真是,他这位置站的,坐着的林泽一抬手够着的还正好是他裤腰的位置,再一看,长睫毛垂着、小嘴儿抿着,委屈人家了。
“涛子,把案子的审讯记录和录音材料都重新梳理一遍,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老余你再查一下舒一龙自杀那晚看守所的当班资料,伊妹儿你最近多跑跑医院,你是女同志和刘副队家人好沟通些,还有大李你安排两个兄弟到医院轮流守着,一定要确保刘副队的安全,行了,该干嘛的就干嘛去,我先去一趟局长办公室。走了,林泽,和我一起过去,局里的谭书记也在。”
林泽怔忪地被顾钧扶着起身,他似乎有点无所适从了,是不是今天他来的莽撞冒然了,干扰到了顾钧的工作了?因为他能听出顾钧不高兴了,甚至是有些恼怒的。
出了办公室,顾钧也没说话,而是掏出手机快速地发了一条消息出去,然后才慢慢地引着林泽往局长办公室走。
“顾钧,我、我一会说什么?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林泽紧张地吞咽了下,“对不起,我、我应该先和你打个电话的。”
“没事,你一会就照实说就行,”顾钧确实还是不高兴着,但他再不高兴也不能再让林泽委屈了,“我就是不想让你再扯进这些事,再给我点时间……”
“不、不是的,我没有不信任你,”林泽猛地停住脚步,“我、我只是担心,我不去见你们的局长了,我这就回去。”
恰巧经过的人好奇地偷看着这两个好像起了争执的人,顾钧冷冷地瞪了回去,路人立即消失在各扇办公室的门后。
“没事,是我存了私心,”顾钧见不得林泽这惶急小心的模样,再多的气也得消了,“他们是你的父母,你怎么可能置身事外?乖,我没生气,就是刚才有点着急了,一会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个案子是该到了结的时候了,别怕,一切有我。”
“那、那你真的不生气了?”林泽伸手悄悄地又拽了拽顾钧的裤腰,撇了撇嘴低声嘟哝道:“刚才你凶我。”
顾钧抬头瞧了眼走廊上的监视器,哭笑不得地在林泽脸颊上亲了一口,“宝贝,你扯哪不好,偏要扯那?这想解开你老公裤子的姿势,你可让我怎么理解?”
林泽脸腾地绯红,伸手将人推开,赶紧擦了下自己的脸,跟受惊的小鹿似的来回转头听着走廊上的动静,顾钧见了觉得这人怎么能这么可爱?!撩他的是他自己,可这宝贝反射弧还真是长,撩完了才意识到这是大庭广众的走廊上,还是云城公安分局的走廊上!
胆大妄为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三分的顾钧可不会害什么羞,他亲的是自家媳妇,‘吧唧’又是一口,还没等林泽发怒,他已半拥半拽地将人带进了局长办公室,两座佛已经在那等着了。
林泽一进大门口,郭局就知道了,平时碍着许多原因和有个混小子挡着,林泽这个当年案件的当事人始终是没能好好交谈一番,如今人自己来了,再不和人当面聊聊就是再一次的失职,心里的愧疚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避着,该承认的就得承认,当然该问的也得问。
谭书记也正好在局里就一起过来听听,手下爱将也是为了查这个案子出的事,他也心急,恨不得立即揪出害人的王八蛋也把他揍个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伊妹儿皱着眉头瞅了几回坐立不安的张涛,这小子怎么回事?屁股下有钉子?就看他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还眼神乱飘着。
“喂,你长痔疮了?!”在张涛再一次扭动时,伊妹儿杏眼儿圆睁,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上,众人皆垂死病中惊坐起,齐刷刷地张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两人。
“伊姐,你、你……你怎么知道的?”张涛羞答答地将脸埋进手掌心,“啊,我没脸见人了!”
一地的鸡皮疙瘩欢快地在众人脚下欢舞,众人没心思捡,下巴都快惊掉了,狐疑的眼神在羞涩的张涛和错愕的伊妹儿之间来回移动着,活泼的就像养了一缸不安分的小鱼似的。
“……”伊妹儿心中数不清的圈圈叉叉快速闪过,若是有弹幕估计也是糊屏了!特么的老娘也就是顺口问候了下,可真没啥奸情啊啊啊啊啊……现在再培养淑女的谈吐还来得及吗?!
“啊,不行了,我先出去一下,真疼啊,”张涛在一众人的目送中窜了出去,一出办公室的门,张涛就想挠墙哭,他的面子这回真是被自己摔得稀碎了,用502都粘不回去了,自己也是脑抽了,怎么一顺口就认了那种不可言说的隐疾呢?嘤嘤嘤,被头儿害死了!
兴余里30号,林泽曾经的家藏着云天河的一些东西,具体是什么林泽也不清楚,但肯定很重要,否则父亲不会把东西藏到地板下面,上面还有老旧的箱子压着,小时候他看见了没当一回事,还以为是父亲钻到床底下去抓老鼠。
最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是会做和过去有关的梦,有些很模糊荒诞,可有些特别真实就像在眼前发生的一样,林泽相信自己没有记错,那个房子里有一些他父亲留下的东西,也许和案子毫无关系,但也许就是他们苦苦追寻的证据。
警笛刺耳响起,警车呼啸而出,两辆警车直奔兴余里30号。
顾钧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林泽的手,林泽的手心都是湿冷的汗,双眼大张着瞪着前方,十五年了,他终于再一次回到了这里,他快乐的童年在这条小巷里有多鲜活,终结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曾经的他深恨着这里的一切,回到这个城市他就住在离这里不过十几分钟脚程的地方,可他一次都没有踏足过这里,甚至连经过都没有,他就像一个自欺欺人的演员,演着他并未遭受过那样重创的人生,他独自一人遮掩着他父母是死于非命的真相,似乎这样他就能和这个社会距离近一些,逝去的父母也能安心些似的。
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虚弱,林泽湿冷的手指在顾钧的掌心中不安地屈伸着,回到兴余里30号,就是直接中断了他这么多年的演出!他可以在顾钧面前袒露自己的伤口,可那些人早已在恨和淡忘中成为了陌生人,而这些陌生人很快就会将他父母的名字重新挂在口边,然后告诉更多的人,他是可怜的孩子!
林泽后悔了,害怕了,他的心在警笛的呼啸声中颤栗着,可他一声不吭,紧紧咬着牙关,将后悔和害怕压在心底,压得死死的,他没有权利退缩!这是他的命运,没有人能代替他去接受,即使是顾钧也不行!
他将顾钧拉进了这个吃人的旋涡中,他不能真的任由顾钧的意愿呆在岸上,然后看着更多的人被这旋涡给吞噬!
第二辆车里坐着的是伊妹儿和大李,张涛还在厕所里蹲着呢。
我的嫌疑犯_168
张涛的手机信号大概是被隔音效果良好的厕所给隔散了,声音断断续续的,听着他还在那哼哼唧唧地和自己的小菊花做斗争呢,伊妹儿撂下电话拉着大李就冲出了办公室,紧跟着顾钧的车出了警。
刘副队的事才发生了没几天,所有人的弦都紧绷着,也都知道争分夺秒的重要,脑子再迟钝的人也都能想到有人一直在盯着他们的行动,他们必须要快!快到不给对手部署的时间才行!
邓大爷眼露忧色地看着狼奔豕突绝尘而去的警车,这些孩子们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办案子的人自己不稳重,心怎么能定哦,哎……
张涛很没素质地踩在马桶盖上,卫生间的门关着,门底下的空隙中能看出放着两把拖把,外面人瞧见了会当这是个放杂物的隔间。
上帝啊、佛祖啊、太上老君啊、福尔摩斯、柯南、李博士们,你们千万要保佑我不被师兄给坑了啊,求你们让他一定要靠谱啊,否则我要是被抓到了,铁定被大卸八块做成花坛肥料啊……嘤嘤嘤,当初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填了云城啊,早晚有一天会被师兄给整成神经衰弱心律失常过劳死……
哎,局长办公室有动静。
张涛立即蹲好,就跟全心全意要解决生理问题似的,耳朵里传出了略带杂音但很熟悉的声音,然后有人走出了局长办公室。
小心脏砰咚砰咚地跳着,感觉此刻要是有人走进厕所,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张涛用力地吞咽了口唾沫,然后伸手按下手中端着的信号屏蔽器,极细微的电流声惊得张涛冷汗都下来了。
紧张到这个程度的他,居然还能思想开岔岔到佩服师兄的胆量上去,估计也只有师兄这样的才敢在两个大佬眼皮底下装窃听器吧……可尼玛为啥要这么信任我啊?!
脚步声靠近了厕所,张涛将屏蔽的功率调小了些。
脚步声停在了厕所门口,张涛又将功率调小了些,手都抖了,生怕一个不留神调大发了,立马穿帮露馅。
有人扭开了厕所的门,皮鞋的声音,然后那人似乎定在了门口,隔着门张涛都能感觉到有两道锐利的目光正通过门板打量着形容略有些猥琐的他,张涛紧张得连呼吸都憋着了,各路神佛都退散,只希望脚底下两把拖把大神能救他了。
那人关上了门,缓步移动着,然后打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也让张涛悄悄地松了口气。
那人在拨号,而且似乎很不耐烦,脚下的皮鞋在不停地点着地面。
第105章Chapter105
105.最后的疯狂
刚到兴余里巷口,就看到巷子里突然冒起一股浓烟,然后整个小巷乱套了,警车被堵住了,这年头永远不缺看热闹的闲人,哪怕这热闹涉及生死,但还是围观至上。
伊妹儿和大李在前头开路扒拉开正举着手机拍照上传微博或微信朋友圈的自媒体爱好者们,然后一抬眼,心都沉到了巷子里的井底!
侥幸真的和他们无缘!
兴余里30号着火了,火势惊人,老房子本就是木结构居多,只要一小桶油,不用多,家里烧菜的油就成,然后扔个烟头就行,一分钟就能搞定的事,就算他们赶过来用飞的也得超过一分钟!
消防车的警笛声已在远处响起,顾钧扶着林泽眉目沉静地看着越烧越旺的大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还有橡胶的臭味,那是堆放在房子里废旧的轮胎和塑料泡沫发出的,堆放这些东西连小偷都引不来。
顾钧紧握着林泽的手,他已经看到了那对老夫妻,一墙之隔的邻居们都惊恐地看着大火,都急出了泪,只要风向一转,两边的房子都得遭殃,大妈着急地喊着老头子,连问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声音都带着哭音。
林泽身躯一抖,下意识地往顾钧身边靠,顾钧伸手半搂着他,“我先送你回车里?”
“嗯。”林泽把脸半转进顾钧的怀里,虽然明知道现在大爷大妈肯定顾不上看人,也清楚就算真看见他了,估计一时半会也认不出他来,可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躲着他们,这场大火又给他们带来麻烦了。
“大李,你和伊妹儿维持现场秩序,让这些人散开,别挡消防车的道,组织几个人用水泼在院墙上,阻挡一下火势!”顾钧扯着嗓子喊道:“都别看热闹了,能帮忙的都搭把手!”
混乱中大爷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抬头往这张望,顾钧已扶着林泽转身往警车走去,大爷就看见俩背影,也没时间多看,拿起水瓢往墙上泼水。
“他们不会有事吧?顾钧,是我连累了……”林泽隔着车窗拉住了顾钧的手,脸色白的吓人。
“这和你没关系,”顾钧抬手摸了摸自责的林泽的脑袋,微微俯下身低沉醇厚的声音压过一切嘈杂的刺耳的声音淌入林泽的耳中,“这是那些恶人最后的疯狂,等这把火灭了,这个世界就会干净许多,相信我,乖乖在车里等着我,我去帮忙,不会有事的!”
“嗯!”林泽苍白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你小心些。”
凌寒北远远地瞧着,突然挺羡慕这两人的,就算有再多的波折和艰难,只要一伸手,对方就在的那种踏实感,大概是他这辈子都不会拥有的吧。
消防车来得很快,及时扑灭了大火,保住了相邻的住宅,但兴余里30号是毁了个彻底,木质结构的屋顶和地板都烧得焦黑,连橡胶都融化了,藏在地板下的东西如果还在,估计也被付之一炬了。
现场狼藉一片,一直在帮忙的顾钧他们手上身上脸上都沾上了黑尘,包括那些伸手帮忙的群众们,也是个个灰头土脸的,消防队员还在进进出出检查可能的隐患,杜绝死灰复燃的可能性,顾钧正在和消防队的人交谈。
凌寒北看见一个身穿警服的人从顾钧那拨人里走出来,脸上也是黑一块红一块的,瞧模样就是刚才一起救火的,那人熟门熟路地走到警车边上,就站在外面和里面的林泽好像说了两句话,隔着,凌寒北也看不到车里林泽的反应,眼角余光去瞄顾钧,见顾钧还在交代什么事,凌寒北也就不在意了,估计这人就是刚才和顾钧一起来的警察。
小巷子窄,他的车就停在巷子口了,否则非得把这窄巷子给堵住了,那刚才就得被消防车给撞了。
我的嫌疑犯_169
凌寒北拆了一颗真知棒,巧克力味的,以前他抽烟,可后来贺哥说烟味有时候能暴露行踪丢自己的命还害别人,他就戒了,改含棒棒糖了。
巧克力球在口中把腮帮子都顶鼓起了一块,旁人要是看到了,估计会暗暗好笑,多大的一个小伙子了,居然还吃小孩子的东西!可凌寒北就吃,谁让他小时候没吃过呢!
棒棒糖在口中转了一圈,凌寒北来回游走的眼神突然凝住了,而后迅速地转向警车边,那个警察已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刚才和顾钧一起来的两个警察刚走出院门!
操!凌寒北一把将棒棒糖拔出扔掉,人已像猎豹一样扑向已发动的警车!
警车并没有往前开,而是发出刺耳的声音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往后倒退着!
“林泽!”顾钧嘶吼一声,从人群中撞了出来,狂怒的像一头狮子追赶着警车,身后的那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两个男人几乎是奋不顾身地扑向那辆警车!
一个红点倏地从凌寒北的虹膜闪过,大脑还没发出指令,身体已做出了反应,凌寒北如一只狸猫般地翻滚了出去,‘噗’的一声轻响,他刚才所站的位置激起了石尘。
呼啸倒退的警车贴着他的脚后跟滑向了巷口,顾钧激红了双眼,伸手掏出了枪,却被腾地而起的凌寒北给扑倒了,两人抱在一起打了两个滚,直到撞到墙壁。
顾钧方才站立的位置,一块石板碎了。
人群这时候才反应过了发生了什么,惊叫声和奔跑声响成一片,大李和伊妹儿拔枪护着群众往后退,四只眼睛焦急地盯着被不明枪手困在那儿的顾钧和另一个陌生人。
眼看着警车就要开出巷口,顾钧目眦欲裂,眼底泛着猩红!他大意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已经疯狂到直接在警察眼皮底下劫人了!他们一定以为林泽还知道些什么,甚至认为就是林泽不断恢复的记忆才让他们陷入困境的,除掉林泽,所有的线索就会断干净了!
“两点钟方向,我去对付他,”凌寒北掏出车钥匙丢给顾钧,“往前跑,枪手意不在杀人!”
“林泽要是出事了,我掘了他贺家的祖坟!”顾钧怒吼一声,身体已从地上弹跳而起,猛地冲向巷口停着的那辆悍马,枪子儿在他脚底下打碎了一块又一块的石板,顾钧完全没有迟疑,在大李破了音的喊叫和伊妹儿尖声呼喊中冲出了巷子。
凌寒北几步就腾跃上了墙头,轻巧的就像一个练习杂技的高手在南方尖耸的但相连的屋顶上穿行,脚下的瓦居然一块都没有碎,压根就不像一个高大的男人能做出的事。
惊恐的人群中居然有人举着手机伸长了手臂拍着,甚至还有一个打扮新潮的年轻人往前走了几步举着手机做直播,有消防员上前拦他,这年轻人不但不听还想往前走几步,好更清晰地拍上那个上了屋顶的男人,口中还嚷嚷着礼物赶紧刷起来啊,我这可是冒着枪林弹雨在给你们做直播,礼物够多我就再往前拍,这刺激够游艇豪车了啊……
“操!老娘这辈子都没指望做淑女了!”大李已开着另一辆警车追出去了,现场就留下伊妹儿一人和消防队的人维持秩序,“你!把手机给放下给我站回安全线内!”
河东狮吼。
可那人还在念叨他的礼物!
眼见着人群中又有人蠢蠢欲动想往前看热闹了,伊妹儿爆了!上前一个擒拿手就将那不听劝的主给直接扔回了临时由消防员拉起的安全区内,那人嗷嗷痛叫着跌撞在其他人身上,勃然大怒地冲着伊妹儿喊道:“我要投诉你!你们看,现在的警察就是这素质!垃圾!”
这混球还在顽强不屈地直播着……
“看清楚了,这是我的警号,投诉别找错人!”伊妹儿横眉冷眼地瞪着那混球,“下次你要是挨枪子了,别找我们救命!刚才在那拦着你不要往前走的消防员才刚满二十岁,他站的位置是挡着你的身体的,你凭什么在那里讨礼物却让别人替你挡着危险!有胆子你就再往前走,这回绝对没人拦着你!你敢吗?!废物点心!”
“你、我、我绝对要投诉你!”那人憋红了脸,指着伊妹儿喷唾沫。
伊妹儿冷笑一声,“切~”,甩了一个大白眼给他,直接转身任由那人在那瞎嚷嚷了。
云城的百姓都纳闷了,怎么今天的警笛这么热闹?是出啥大事了,还是有重要领导来了?不上网的百姓各自猜测着,上网的人都炸了!
妈呀,云城居然也有当街开枪的歹徒!
活久见!警匪大战居然就在身边!
哎,你们看到那个上屋顶的人了没有?很神秘啊~
神秘+1
神秘+2
神秘+10086
弱弱问一句,为什么你们都觉得他神秘啊?
难道你发现这违反科学吗?瓦片是很容易的碎的,朋友!
重点错了,重点是他并没有穿警服!
特种兵?!艾玛,活在传说中的人啊啊啊啊
没见识,警察也有很多便衣的好不好????
喂,我说是不是应该关心有没有人受伤啊?
最新消息,好像是有人被劫持了……
我的嫌疑犯_170
啊啊啊啊啊,谁被劫持了?富豪?高官?其实两者没啥区别
上面的,说话要小心啊,小心查水表~~
哇哦,我刚在长安大街上,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什么了?别光啊呀
尼玛!活见鬼了,一辆酷毙了的悍马在追警车!!!!对,我没看错,是警车被追!!!!魔幻吧?神奇吧?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情况?有人抢了警车?卧槽!这什么神操作?
警察好像都出动了,我家就在公安局隔壁,刚才看见好多警车都开了出去……突然很兴奋是肿么肥事啊~~
嘤嘤嘤,同感兴奋+1
+2
+手机号
出城了!出城了!最新消息,他们追出城了!!!
妈呀,现实版公路枪战片啊……
希望警察小哥哥小姐姐们不要受伤
嗯,祝福+1
祝福+2
祝福+3
……………
祝福+∞
警车呼啸着冲过高速入口,悍马紧跟其后,再后面是陆续赶到的警车,后面还有一辆捷豹也正以要被吊销驾照的时速追了上来。
警车的高音喇叭在不断地提醒高速上的车辆避让,飞驰而过的车都能带起让人颤栗的风声,避让在两侧的车的被这风给震得微微抖颤,耳边的啸叫声还未散去,车已远离了视线。
掌心的刺痛终于渐渐地唤醒了昏沉的林泽,可身体还是疲软的无法动弹,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叫顾钧,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连舌头都好像失去了控制……气息不对?!
混沌的大脑突然捕捉到了危险的信号,林泽的呼吸微微一滞,而后立即放缓,依旧毫无生息似地躺在车后座上,他想起来了,那个说自己是警察的人突然扎了他一针,应该是麻醉剂,临失去意识前他用自己随身携带的银针扎入了自己的掌心穴位,寄希望可以帮助自己早点恢复清醒。
现在在哪?顾钧又在哪?他会来救我吗?他会不会也有危险?后面那么多的警车,顾钧在里面吗?
看不见前面的情况,林泽也不敢尝试挪动下手脚,万一被人发现他醒了可能更危险,只能希望自己能多恢复些力气,然后靠手中的银针搏一把了。
悍马紧咬着警车,顾钧不清楚林泽的情况,也看不到他所在的位置,不敢冒然撞停前面的车,他现在很想把自己给剐了!就不该答应演这场戏,更不应该答应让林泽参与进来!如果林泽因此出了事……顾钧猛地轰下油门,方向盘一拉,车已从警车屁股后险险地擦过,悍马的车头窜到了警车的后座位置,两车只是轻微地摩擦了一下都蹦出了令人心惊胆寒的火花,高速行驶的车辆也因这小小的碰擦都偏离了自己的车道,车身大晃了几下。
躺在车后座上的林泽被甩到了车座下,一动不动。
顾钧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把,电光火石间他冒着车翻的危险扭头去观察警车里的情况,结果他看到了他的林泽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
“啊……”顾钧狂暴地嘶吼着,他不能开枪不能撞击,他现在除了紧紧咬住对方什么也做不了,他不知道林泽究竟怎么了?是受伤了还是?他究竟做了什么?什么案子能比林泽重要?他承诺过不再让林泽受委屈和伤害,可却是自己亲手将林泽送到了生死未仆的危险之中!
该死的自己,为什么会把林泽一人留在警车里?有那些消防员还有大李他们在,他为什么还要留在现场?那些人都能自保,他们都能看得见,唯独他的林泽是看不见的,他只能凭声音和气味去分辨靠近他的人是谁?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放心把他一人留在那?!
顾钧,你个混蛋王八蛋!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高速有三车道,左边是山坡,右边是山壁,警车始终贴着最外面的车道压着紧急停车带,可见这个人也相当老练,他车里有人质,不担心你会撞,留在外道就让你没什么机会逼停他,悍马再强悍,投鼠忌器也不敢直接撞他的车,万一把车撞下山坡或撞飞到山壁上,都可能车毁人亡!
郭局在后面的警车里亲自指挥,可一时半会也拿不出好的办法,只能联络前方请求当地警方协助,前方清道并设置路障拦截。
车很快就上了盘山高速,顾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里是兴云山!
后方警车就看到一道残影从旁飞过,红色捷豹如一团火从虹膜上燃烧而过,凌寒北将车贴近了悍马,按下车窗冲着顾钧挥了挥了手,然后指了指前方,大拇指往左外方指了指,再指了指顾钧大拇指朝右方指了指。
顾钧重重点头,捷豹呼啸前行,悍马则从警车后绕开避到右侧道上,眼睛紧盯着前方,随时准备卡上去挡住可能扑向山壁的警车。
劫匪从后视镜中看到悍马改到外道,心中疑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就这一晃神的功夫,前方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团火红,劫匪本能反应一拉方向盘,车头刚偏出去,捷豹一个甩尾已插入警车和外道护栏间的紧急停车带上,这很疯狂,如果警车不管不顾重新将车拉回来,捷豹很可能就被撞出护栏冲下山坡了,但前提是劫匪有同归于尽的勇气。
很显然,劫匪没有凌寒北疯!
他犹豫了,就那么一两秒的功夫,他已被捷豹和悍马夹在了中间!
我的嫌疑犯_171
后面的警车频道里响起了一阵欢呼,然后就被郭局的呵斥给压了下去,“吵吵什么?那辆车是谁在开?!”
频道里一阵静默!这种不要命都未必能开出来的车技应该不会屈就咱们局里吧?
前面三辆车跟连体婴儿似的,只是火花四溅,忽然高音喇叭里传出郭局的一声怒吼:“顾钧!你想干什么?!”
悍马突然加速,而后急刹,驾驶位边的车门被撞飞了,顾钧身子探出了驾驶位,一只手还把着悍马的方向盘,另一只手则伸向了警车,他要跳车!
第106章Chapter106
106.大结局
劫匪的手里有枪!他的枪口刚才朝后摆了一下,他是想杀了林泽!
劫匪的耳朵上扣着蓝牙耳机!
车身的剧烈震荡让劫匪无暇开枪,他是拿钱卖命,但不到最后一刻他还是既想要钱又想保命的,再坚持一会前方就有人接应了。
劫匪爆着粗口将油门踩到底,想从这两个疯子中间杀出去,三辆车紧贴着发出刺心的尖叫,车轮也在高速运转下在路上留下了黑色痕迹,车尾都喷出了烟气,让人心惊也许下一秒这三辆车就会爆炸!
凌寒北的瞳孔紧缩成了一条线,捷豹速度快但车身重量真的不能和悍马比,这样的高速碰撞车身已明显发飘了,劫匪要是胆子再大点,加点力撞上来,捷豹就能飞出去。
余光瞄见顾钧的动作,凌寒北狠狠地‘操’了一声,脚下油门松了下又紧跟着踩到了底,加油抢速,捷豹发出令人心颤的轰鸣声,车头卡上了警车的车头,两辆车缠在了一起!
双手青筋爆出,方向盘已飘得快要自行升天了!操!顾钧你大爷的!
‘砰’的一声,捷豹的车窗被击碎,凌寒北的手臂一热,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臂膀将另一侧的车窗也击碎了。
“妈的!”劫匪想再开第二枪,车身又是猛地一震,视线余光里悍马被撞飞了,滚向了山壁,劫匪心一沉,那个警察呢?!
郭局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拿着高音喇叭的手抖了几抖,最终什么话也没敢喊,生怕自己再把那混账东西给喊摔下来!
操!贺哥的悍马!凌寒北一咬牙,再次用捷豹去啃警车,这两辆车已经被啃得不成样了,保险杠什么的都已被撞飞了,一堆破铜烂铁纠缠在一起往前没命地狂奔着!
正想往车顶开枪的劫匪被这一撞,枪都差点从手中飞出去,趴在车顶上的顾钧也差一点点被巨大的惯性给甩出去!
“操!你行不行,不行让我来!”凌寒北暴躁了,怒吼着又用车去别劫匪,刚才就不该把悍马给顾钧!
“老子的媳妇自己救!”顾钧一手抓着车顶的警灯,身体前倾趴在车顶上,黑洞洞的枪口隔着前挡玻璃指着劫匪,“停车,否则一枪崩了你!”
劫匪狞笑地看着枪口,悍然开火,前挡玻璃爆开,顾钧瞳孔紧缩,身体猛地一抬,警灯差点被他拽下来,警灯在车顶转了半圈,顾钧的身体也跟着荡了出去,碎玻璃四散飞开,抓警灯的手臂肌肉都快要撕裂了,顾钧的身体重重地撞回了车子,枪从手里飞了出去,他的脸上和手臂上都是被碎玻璃割伤的血口。
“妈的!”顾钧骨子里的暴戾因子被血腥味和劫匪的狂妄给激发了,身子还半麻着吊在车外,他已伸长了手臂去抢方向盘,同时抓着警灯的手也不顾车窗边都是碎玻璃,一把扣住了车窗,掌心的剧痛刺激得他爆发了前所未有的腰腹力量,他的上半身已钻进了车里,两条大长腿还留在车外,腰腹部也被残留的碎玻璃划伤了。
车身剧烈摇晃了起来,捷豹眼看着就要被挤出高速,一辆警车终于趁着前方纠缠速度有所下降赶了上来,也插进了紧急停车带,用力往外推挤着劫匪的车,捷豹的车身一路擦着隔离带和劫匪的车并行着,整个车已快成一堆零部件了。
一直躺在那里的林泽忽然猛地起身,手里的银针往劫匪的颈部位置扎了过去,因为身体还没有恢复,控制不好力度,扑过去的时候人差点就从两个座位间翻过去。
“林泽!”顾钧的声带都充了血,大掌已护着林泽的头铁拳朝着手忙脚乱的劫匪就砸了过去。
林泽身体软软地趴了下去,他积攒了半天的力气也就够他拼这一下的,银针并没有扎进劫匪的颈部,但他这一扑却让劫匪失去了第一时间补枪的机会,顾钧大半个身体进了车,一手去夺枪,一手去抢方向盘,警车在高速上画着骇人的曲线,只要稍有不慎,车就会撞上山壁粉身碎骨。
不畏死的警车堵了上来,他们随时准备着顶住可能失控的车,哪怕自己可能被推挤到嶙峋的岩壁上,他们也要和战友并肩作战保护人质的安全。
争夺中,劫匪忽然狂笑起来,“一起去死吧!”
顾钧的眼角余光只来得及映入一片水光,心底泛起一阵寒意促使他猛地松开手,只来得及将身下的林泽护入怀中,整个车就如脱缰般地撞出了护栏,朝山坡下冲了下去,车腾在半空中落地时重重地一震,顾钧的后背撞上了车顶,喉头一阵腥甜,但他的双手始终将林泽牢牢地护在身下。
捷豹也被一起撞了下去,翻滚着朝山下的水库冲去,凌寒北收拢四肢护住自己的要害任由安全带把自己都快勒成两截了,震碎的玻璃、零部件和打入车内的树枝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无数道伤痕,但他很冷静,并没有被这样的翻滚震懵了,他在翻车的一瞬间还将自己的座位往后扳了一下,增加的距离使得方向盘上的气囊弹出后成了他的保护垫,而不会直接撞伤他的胸骨。
山道上警灯闪成一片,郭局带着人亲自往山下冲,许多警察都是跑着跑着就滚了下去,但没有人迟疑,摔倒了立即爬起来继续往下冲。
水一下子就漫进了千疮百孔的警车,快速下沉,被护住要害的林泽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可他身上压着重重的顾钧,而他的四肢还未从麻醉中恢复过来,噩梦中无数次重复的感觉立即将林泽死死的缠住,他绵软的手臂无法推醒顾钧,可水已经漫到了脖颈,很快他们就将沉入水底。
林泽用力抬起头,狠狠地咬上了顾钧的肩膀,拼尽全力地咬,就像要把这个人身上的肉咬下来一样,水已漫过了他的鼻子。
求求你,顾钧,醒一醒!求你了,我支持不了多久了……顾钧……我爱你……
已不能呼吸,紧咬着肩膀的牙齿也渐渐松开,冰凉的水肆无忌惮地从微张的口中涌入,直接将他肺中仅存的一点氧气挤压了出去,林泽的手无力地想要抓住顾钧,可他连一片衣角都抓不到也抓不住。
我的嫌疑犯_172
身上的重量猛地一轻,林泽茫然地朝前伸着手,眼前漆黑一片。
凌寒北一把拽出顾钧,就在这个时候顾钧醒了,呛得惊天动地,而后恐慌地往身后一看,车已没顶了,林泽还在里面!
顾钧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已被水湮没的车正快速下沉着,顾钧伸长手臂堪堪抓住车的边缘,憋着一口气探入车内,一把抓住已失去知觉的林泽,将他往外拖。
车带着林泽往下沉,顾钧则憋着劲把人往外带,就在他的肺已疼得快要炸了的时候,他终于带着林泽钻出了水面,林泽无知无觉地挂在顾钧的臂弯里。
水面上再也没有其他人了,顾钧匆忙扫了一眼,带着林泽往岸边游,支援的警察也赶到了,有几位警察忙跳下水接应,也有人潜入沉车的地方试图将劫匪给捞出来,但是劫匪被死死地卡在了座位上,已没了生命迹象。
经过急救的林泽恢复了呼吸,但没有醒过来,顾钧抱着他被警车一路送进了医院急救中心,刚遭受过大剂量麻醉剂的病人这样落水是很容易引发各种严重的后果的,尤其是肺部,收缩和扩张原本就乏力,再遭受重创很难预料是否会留下不可逆的伤害。
顾钧一直看着林泽送进了加护病房,才离开医院,郭局已经等了他很久,离开前顾钧也去看了同样在这家医院躺着的刘子跃。
郭局的车里,张涛也在,神色紧张眼里还带着迷茫和震惊,他不敢相信事实,可却是他亲耳听见的,那个人的声音他不会认错,他的三观临近崩塌了!
看到郭局带着顾钧和另外两名警察进来,谭书记显得很平静,没有做任何反抗,只是请郭局给他点时间,他好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整理好,然后让他和妻子通个电话告个别。
“为什么?”郭局的声音都哑了,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位他最信任的战友会是内鬼,哪怕有人怀疑他郭达伟是内鬼,他都觉得比怀疑谭志是内鬼靠谱!
“我们这样的人就不能犯错,一旦错了,就没有回头路了,老郭,对不起。”谭志长叹了一口气,“太自以为是了,结果事情失控了。”
“老局长也是……”郭局不忍问下去了。
谭志心虚地避开郭局的目光,脸上浮现出愧疚之色,“你们提出做笔迹鉴定,然后查到了劳主任这里,我就知道你们会追到老局长那里……”
“所以你主动提出由你带着子跃去找老局长,然后故意将子跃留在了那里?因为子跃和老局长的关系不一样?”
“是,我当时猜如果老局长选,我和子跃可能还包括你,会是老局长相信的人选之一,但你和郭家有牵扯,老局长未必敢把东西交给你,而子跃如果真的拿到了东西,他第一时间会向我汇报。”
“你怎么干得出这样的事!你是老局长一手提拔上来的,子跃又把你当成最敬重信任的领导,谭志,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郭局眼底猩红闪着水光瞪视着,“你倒是说啊,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利益,为了权力,”顾钧上前一步,他的身上脸上还有未来得及处理干净的血痂和大大小小的割伤,从水里出来只换了身衣服,生死相搏的疲惫和牵肠挂肚的忧心还聚积在眉宇间,他可以说是狼狈的,但他一上前,谭志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他不甘心自己的付出和得到的不成比例,他羡慕别人能利用手中的职权大把大把的捞钱,而他却只能守着每个月的那点工资,连送女儿出国读书都做不到,他不平衡了,他嫉妒那些可以随心所欲的人……”
“没错!”谭志忽然哈哈哈大笑了起来,“起初就是为了满足女儿想要出国留学的愿望,可人啊,尝过一次甜头又怎么够?顾钧,你如果不是那样的家世,你以为你会抵挡得住诱惑?”
“我不知道,”顾钧冷冷地看着谭志,“但我起码会做个人!”
“舒一龙自杀也是你授意安排的?”
谭志不否认也不承认,而是反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刘副队出事之后。”
“为什么?我自认为没有哪里出了漏洞。”
顾钧哂笑一声,“你刚才说刘副队第一时间肯定是向你汇报,而他的手机我们并没有在车祸现场找到,他的手机里最后一个通话记录很可能就是和你打的,为什么那些丧心病狂敢开车撞了傅局长和刑警支队副队长的歹徒们,偏偏对有可能知道老局长留下东西内容的你网开一面?然后我去查了你的收入来源,以正常来算,你根本就负担不起那么高昂的出国留学费用,你的女儿读书成绩并不好,她不可能得到奖学金,而她去的还是留学费用最高的英国。”
谭志一阵沉默,而后自嘲地笑了笑,“想不到信任反而成了漏洞,所以你是故意演了场戏就是想逼我暴露?”
“这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顾钧的下颌紧绷着,他的林泽还在医院躺着,如果真的有事,他一定先把那个姓贺的掐死,再掐死自己!
“成王败寇,说什么都晚了,”谭志缓缓地舒了一口气,“顾钧,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不是林泽,你会这么做吗?”
“没有假设,”顾钧目光坚定地看着谭志,“我是警察!如果没有林泽,我也许不会注意到这起陈年旧案,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呵,这或许就是命吧……郭局,按程序走吧。”谭志眼神复杂地看着顾钧,而后颓然地伸出手。
郭局转头、闭眼,一挥手,“带走。”
“是!”两名警察上前,用手铐铐住谭志将人带了出去。
谭志把一切都交代了,从他接受郭家给的第一笔贿赂之后,他就成了郭家在云城的内线,舒一龙自杀是他找人安排的,在饮食中下了药,趁着他昏迷的时候制造了吊死的假象,那晚的监控室也是他的人,然后省里派来的法医是郭家安排的,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顾钧会咬着一起醉酒肇事案不放,结果就如多米诺骨牌一样,所有的事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牵扯出了傅局也就是牵扯出了海市,这是郭家的根本也是他们脖子上的绳索,每一条都是能判死刑的重罪。
这次林泽突然出现并说云天河留有证据,时间紧急谭志没有办法只能铤而走险直接电话通风报信,却不知这是顾钧早已设计好的局。
郭晓临大概也是被逼疯了,居然花钱买凶想直接干掉多事的林泽,那个劫匪是签了生死状的,五百万和家人的性命,他用一条命换!郭晓临想得很好,只要人死了,也查不到他头上,但他没想到的是,他更应该灭口的是情急之下暴露的谭志。
谭志手里有他和郭东成及郭晓临通话的所有记录,包括金钱往来的记录,谭志不傻,他留着这些
也是为了防备郭家有天会反目!现在拿出来,算是立功求表现,争取免予死刑。
省厅派了专案组下来,和云城分局共同审讯,同时省纪委收到一个神秘包裹,一个市面上最普通的U盘,包裹上没有任何能显露寄件人信息的线索,而U盘里的内容却是让省纪委的领导坐不住了,立即向省委书记汇报并同时上报中央纪委,很快中央纪委委派了专案组下来,郭家的案子大起底。
郭家父子在出入境口被纪委的人拦截了下来,本就是被胁迫出逃的老二郭晓峰很快就将所知的事实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出去,而海市贸易公司的陈经理也供出了这些年的非法交易和向郭家海外账户转账的记录。
我的嫌疑犯_173
郭家大势已去,攀附在郭家这棵大树上的人随着案件审理也纷纷落马,两省可谓是经过了一番地震,而有些人也不得不暂时收敛以免成为出头鸟。
这一切都和顾钧无关了,他连谭志的审讯都没有去参加,他陪着林泽去了京城,是贺天凌用私人飞机将人送回了京城,在那里他请来了国内最顶尖的专家给林泽会诊,同时他请朋友从以色列带来了全球最新的医疗设备和顶级专家团队,这些人的身份很神秘,基本都有着军方背景。
贺天凌现在可能比顾钧都希望这个叫林泽的家伙赶紧醒过来,他倒不是怕顾钧真掐死自己或掘了贺家的祖坟,反正他也不信风水,可他怕这事再拖下去估计要瞒不住了,如果让那位祖宗知道了他把他弟弟的媳妇给丢出去当诱饵了,估计那位祖宗真能和他断交!
幸好老天垂怜他,林泽在昏迷了三天后终于醒了过来,没有失忆也没有变成小孩的智商,总之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没有在林泽身上发生,倒是奇迹可能会出现,林泽眼前的光感变强了,依旧是看不清的,但正常光线下他也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了,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必须要靠着光源才能找到方向。
专家检查了一圈,一致认为这是正在恢复的好现象,大脑的构造太复杂,现代的医学还是有很多未知的领域,但光感的增强足以给人很大的信心,以色列的专家表示回国后他们会单独研究这个病例,尽快找出症结所在,也许这一两年内林泽有望恢复视力。
听到这个消息,林泽呆愣愣地坐在病床上,直到顾钧将他轻轻地拥入怀里,林泽揪住顾钧的衣角难以抑制地哭出了声,可这一次不再是伤心彷徨的哭,而是喜悦的幸运的感恩的哭,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生活辜负的,却原来他是最幸运的!
遇到顾钧,想要靠近他,最后爱上了他,何其幸运!
撞上林泽,想要保护他,最后爱上了他,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