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名侠客》 第1章 青城有灵 青城镇,江南,楚地。 一声哈欠,惊得某个寝房中的一群老少哑口无言。 这刚出生的孩子,睁开了眼睛,看着周围一群奇装异服的人们,先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在十秒的对视过程中,双方似是经过了百余年,然后婴儿开始了自己该做的一件事:啼哭。 啼哭嘹亮无比,刺破了初晨的宁静,也真正的象征着,这小小的城镇,迎来了新生。 “咳咳……”一阵连续的咳嗽声传来,打破了场间的那丝微妙的感觉。 “恭喜啊,白姑娘,这是个大胖小子,你还是先歇息,这里交给稳婆就好了。” “对啊,都累了一天了,赶紧休息,补充一下体力,那谁,鸡汤,排骨汤,鱼汤,都给老子安排好咯,不然一会削你们。”一名须眉发白的老人在那里大嗓门的喊到,看样子在这群人中十分有威信。 一群老少爷们在那里忙七忙八的开始动起来,他们个个都穿飘逸 的长衫,或者是短打劲装,如果单独拿出来看,一股高人风范绝对是少不了的。 但是就是在这间不那么大的院子里,他们却显得那么紧张,手足无措,低声下气,原因自然是话中的白姑娘的影响。 他们口中的白姑娘,此刻身上还有着不少的汗珠,鬓角的须发皆是被那汗水浸透去,让人看着便有些怜惜。 她接过稳婆怀中捧着的那个粉扑扑的小人儿,笑的有些惨淡,但确实真的让人动容,因为她现在是一个母亲了。 “你看到了吗,笨蛋,多随你,再多等等,咱们一家子就能团聚了。”女子喃喃道,稳婆没有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忙碌的清理这刚刚有些杂乱的房间。 随后出门端来了,邻里乡亲,热情的送来的鸡汤、排骨汤,不一会便堆满了床边的小木桌,让女子莞尔一笑:真是一群可爱的人。 怀中的小人依然在啼哭,她有些慌乱,她从来没有生过孩子,虽然她其实早已年过三十,但她那如脂的肌肤还有那不似成熟的面容,很容易让人以为她还仅仅是一名豆蔻的少女。 稳婆手把手教会她接下来到底如何去做,接下来便交由她一人去完成。 说是虚弱但她其实并没有完全无法动弹,她掀起自己那薄薄的衣衫,有些笨拙,但是按部就班的将婴儿抱至胸前,初乳,甘甜,让孩子安静了下来。 女子笑着,纤细的手拂过婴儿的红润的脸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爹已经给你起好了名字呢。” ——————————————— 不知多少里外,有一群连绵的山峰,他们在云雾间相映成趣,显得仙逸飘渺。 峰间有无数羊肠小道,有砍柴樵夫背柴上山,有书童提篮,捧书捧剑,峰间万物各形各式,隐约间,有几处茅草房,炊烟袅袅,如丝如缕。 这是外界的桃园,有山间的美景。 如果拾级而上,宝殿也有,道场也有,总之此间的群峰,让人心向往之。 峰顶有一处茅屋,这是一道最高峰,屋内不见真人,只有简易的家具,以及一章木桌。 屋外有一处棋盘,上面皆是石子,如果有人看到可能还会道一声简陋,有两名老者自棋盘间对弈,落子不断,静默无言。 忽然间有一阵爆响自天边传来,一道黑影,由远及近,宛如一根箭一般,飞速掠至。 那凶猛的阵势宛若破竹,惊起山间不知多少飞鸟,待到黑影真正落地,才看到那是一名高大的男子。 他身形健壮但没有太过于魁梧,英气逼人的黑色短袍,迎着山峰摆动,好不潇洒。 然而他开口第一句,就是朝着两名老者颤声道:“我当爹了!” 他尽管早就知道这天即将到来,但是当他真的来临,他却有些不知所措,哪有那平日里的高人风范,让人难以想象。 老者闻言也皆是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反而没有此人的那么冲动冒失。 “老头子你笑什么啊,你当爷爷了啊!”此刻男子还依然有些难以平复心情,冲到棋盘之前,胡乱一把就将棋盘打翻,让几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知道,但是你为何要将我们的棋盘倒覆呢,我们可下了很久了,你知道复盘多难吗?”他口中的老头依然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看样子还十分在意棋局之事。 “这是我的屋啊……” “咳咳,老刀,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再继续鏖战?”那名老者看着面色平静无比,但是言语之间有些尴尬难以掩饰。 “正和我意啊。”对面的老者也笑着说。 他们腿脚极为利索立刻起身离去,一步并作十步,宛若踏空而行,但又极其轻巧的点地,尽显高人姿态。 然而转瞬身后变传来咆哮声:“你们两个老头又偷吃我跟师弟买来的鸡蛋!” 然而两名老者已经飘然离去,不沾染一丝烟火气的,挂了一下胡子上的鸡蛋渣,心情舒畅。 因为他们今日成了爷爷与外公。 ——————————————— 在遥远不知何处,或者不知是何方世界的同片地域,一名朴素装扮的男子,此刻正在一座图书馆样式的建筑内看着一本刻画细腻的武侠小说。 手中不断比划着剑招之势,然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生起。 “王叔,借这一本。”一名学生模样的男生拿着一本厚重的资料,走到大叔身前。 他是一名图书管理员。 这里是江南的某座城市,没有刀剑,没有武侠,更没有缥缈无踪的踏空而行。 他利落的处理了借书手续,便要离开馆内,锁上大门,今日要下班了。 只是没有人知道,前段时间里,那个总是与王叔一同探讨武侠的阳光男生,今日为何没有帮他整理馆内杂物。 “我尽力了。”王叔轻叹一声,仿佛有些难言之隐。 “我能帮你们的只有这些了,我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那方天地的造化,只能看这小子能否闯出那么些个变数。” “我可是相当看好他啊。” “小子,别轻易死掉。”他摘下自己金边的眼镜,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看着远处的斜阳,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章 青城山罩着你 七八个月前,秋冬之际,也是此地,发生了一些让整个宁静的青城山所意料不到的事情。 青城山,青城派,道观中。 “长老,你看,这半年的镇上的收成有点差,比去年同时期,少了不少,咱们如果再按照去年的标准收贡品的话,怕是镇上会有不少不满啊。”一位管家身着的中年男子,在面前的蒲团上跪下,毕恭毕敬的向着前方的一名白发老者汇报着门派收入的事宜。 这是大汉随处可见的一景,大汉有军队,有修行者,有武夫,但更多的还是普通百姓,对于百姓来说,这些门派中人既是遥不可及的高人神仙,又是和他们一样的汉人,因为修行再强,还是要吃米吃肉。因此,天下便有了一种普通人与宗门中人的不成文的规定,百姓供奉当地门派,门派派人维护地域治安,这种共生的现象也已有百余年。 青城派是楚地江南的一个二流宗派,掌门青城老人实力强劲,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化形境界的大修行者,使一柄三尺青城剑,飞剑离体之势,疾如闪电,而且青城派祖传青城决,属于道门外传不多的心诀之一,运用起来搭配剑诀,让其在化形境界中也是相当厉害的存在,在江南也算是鼎鼎有名。 青城派依靠青城山与青城镇,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镇上与山上一直以一种相当和谐的姿态一直共处着,而且青城派有时会派长老在周边地区寻找修行或者练武的好苗子,来收入门中。这自然是对老百姓最大的恩赐,所以百姓尊重青城,青城也尊重百姓。 这里是一片祥和之地,没有邪魔老祖,压榨山下居民,也没有大户财主,强抢民女。 青城老人已经七十的高龄,却依然有着一颗善心,不忍看到镇上再遭苦难,便对管家说:“老张啊,跟镇长说,今年的贡品,减个三成,让乡亲们好好过日子,山上的打猎的时间可以再放宽一段时间,让大家自行解决一下。” “掌门,可这样的话,我们自己的温饱也成问题啊,修行需要大量的资源,我们自己的阵法也需要大量灵气来维护,这些都需要天财地宝,如果我们都用来买粮食,怕是会出问题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近些日子会安排一些弟子去加大我们药材贸易的力度,老张,你去镇上安排吧,这些都不用担心。” “好,我明白了。”张管家退出了道观,往山下行去。 青城老人决定安排一下最近后山药材的采集,还有一些珍奇药物的培养,便传唤大长老前来观内,并且召集弟子在观前广场集合。 片刻后,青城老人与大长老出现在广场最前方,面对着刚刚集合完毕的数百名青城弟子准备说些什么。 “由于今年山下收成相当不丰,我们青城派,一直以匡扶正义,除暴安良为己任,自然不可能再难为镇上的人们,所以我和几位长老商议过后决定,打开后山药园以及山谷,青云,你去带着三代弟子前去采药……” 青云是青城派大弟子,也是掌门唯一亲传弟子,儒雅随和,修行勤奋刻苦,如今年满三十,却已有踏入御器境的实力,而他迟迟没有踏入,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根基,这都是青城老人的教导,修行一定要扎扎实实,切不可急功近利,等到合适的时机,他自然会水到渠成,踏入御器境,离师傅仅有一步之遥。 青城老人对其寄予厚望,自然也会找到很多机会去锻炼他,毕竟大家都很清楚,不出意外,下一任掌门就是青云。 就在青城老人话音刚落,忽然众人感受到脚下的大地开始了摇晃,并且愈演愈烈,让弟子们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大长老心神微微一感应,脸色大惊,向旁边的掌门喊去:“阵法要破,有人闯山。” 青城老人听完过后,也是一阵心神不宁,青城派的护派大阵,是第一任掌门,也就是青城派的祖师爷,用尽了无数天材地宝,耗费了十余年,才筑成了这么一座在一流宗门看来都可以算的上是很不错的护宗大阵,全力催动,可以放大护阵之人数倍之内力加持于阵上,抵挡一名通玄境强者的几次全力一击都是绰绰有余。 可这大阵看着架势,这是要被破阵了啊,山门外是来了什么祖宗。 青城老人也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因为来人实力之强劲,在他看来甚至没有抵抗的必要,他自己根本无法撼动自家大阵,这破阵之人怕是早已破了通玄境。 “长老,关掉大阵,放人进来,我们需要谈判,如果他有什么别的来意,我们满足他就好,如果他真心要灭我宗门,我们只好拿命去抵,这座大阵对那人,效果不大,不要让弟子浪费气力了。” “掌门,这……我们青城派,一向是以一种相当正派的形象出现在江湖之上,弟子皆为仁义侠士,没有道理无缘无故结这么一尊魔神为仇家啊?” “我也不明白,先关掉吧,待会阵破会有反震,更容易伤到弟子。” 与此同时,山门之外,一名黑衫长袍男子,正若有所思的盯着面前的似是波光粼粼的阵法结界,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抽回了自己的武器:一把竹制长剑。 很难想象青城老人口中的高人,会是拿着一把竹剑,更难想象的是,这名男子甚至没有运用内力或者灵气,他的破阵之法便是,将竹剑横在胸前,剑锋竖直,然后一剑一剑的向面前的阵法结界拍去,没错就是拍。 这样的后果造成的是道观内,一众厢房砖瓦陷落,观前广场巨石崩碎,地动山摇,然后别人家的百年护宗大阵,就这样,要破了。 男子并不想要动用太多手段,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大阵,心里还称道了那么几句,不错的阵法,二流宗门有这样的阵那还真是有排面。 “重阳,别想了,你看他们的大阵收回了,你肯定是把人家吓到了,你就不能更有礼貌点?” 一名穿着普通的女子,在黑衣男子背后开了口,普通的穿着似乎并不能掩饰住这名女子那姣好的身材与面容,她一双眼睛并不与城中那种烟火气浓浓的妖媚柳叶眼相似,水汪汪的眼睛不时的眨着,透露出一丝的笑意,还有对男子冒失的小埋怨。 结界消失后,山门内的景象也慢慢显露了出来,看着门内的一片狼藉,黑衣男子突然忘记了该说些什么,便只好装傻。 女子踮起脚尖揪住男子的耳朵凑近了嗔道:“李重阳,你是大师兄,不能做一个没有礼貌没有教养的莽夫,听懂没有。” 女子似乎又因为不够高,踮着脚尖说话不方便,面前的男子却又不肯蹲一蹲,有些生气,抱起胳膊,嘟着嘴,把头撇向一边。 女子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嘟着嘴,却也没有显着脸多么的圆,总之这些动作在这个女子身上显现出来,是那么的合适,自然。 “哎呀,我不是忘了嘛,老多年没下山了,一出来总想快点见到大活人,你说说,咱走了半月多,都是沿着山路,一个人影没见着,我能不着急嘛。” “媳妇儿,别生气了,昂,一会都给你整得明明白白的。” “一会见到人家不要吓到别人,不要随随便便都拔剑,不要打打杀杀。” “得嘞。” “我要上去!” “啊?” “我要上去!” “哦……” 李重阳慢慢蹲下身去,等待着她的动作。 “好啦,走吧。” 青城老人与大长老二长老以及三长老此时正匆匆忙忙赶向山门,准备迎接命运的到来,他们一个个视死如归,眼中饱含着一种叫做信念的东西,他们五分钟前就已经通知所有弟子,如果他们遭遇什么不测,一定会给弟子留下时间,保留住青城的火种,只要还有一名弟子,青城便不灭,青城便有救。 众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们一个个热泪盈眶,看着自己如师如父的宗门长老们,如此大义凛然,他们也在心中默默打气,相信定不会辜负青城的将来,大弟子青云更是对着师傅的方向跪了下去:“弟子恭送师尊!” 一声声恭送师尊随着大师兄的声音齐齐响起。 “掌门啊,你说我们这些个老东西,这个时候是不是很潇洒。”大长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那是自然,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我们并肩作战,北击匈奴,好不自在。”掌门似是在回味着。 “哈哈哈,那是自然还记得三师兄那个暴脾气,就因为我被那名铁骑大统领伤了一根汗毛,他硬是追了人家五百骑三天三夜。”二长老笑道 “你他娘都快死了,还伤了一根汗毛,你怎么这么能装了。”三长老幽幽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只是下一刻他们就立马收声,手中的剑诀紧紧捏着,大长老手中的泛着寒光的长锋,被他攥的发出隐约的剑鸣。 就见山门出浮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不,应该说是,特别高大的人影,怕是有三丈高。 不知道是谁咽了口口水,来压抑自己心中的紧张,因为强敌来袭,他们不敢运用灵气去感知面前人的真实状况,只能远远望去。 那人脚步越近,长老们和掌门的心就越紧,越近,越紧,越近,突然泄气…… “那好像是一男一女?” “好像是的……” 只见一名不高的女子骑在一名高大男子的头上,两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显得融为一体,女子手中那根显眼的糖葫芦,仿佛又是在长老心中给了一下重击。 李重阳远远的望见了几名长老,便喊到:“喂,那几个老头,你们是这里扫地的吗,叫你们当家的出来,我们有点事想拜托一下。” “你又叫人家老头,人家那么老了,不能有礼貌一点?” “我管我爸也叫老头啊……我感觉挺给他们面子的呀……” “所以说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咱爸?” 这段对话以及头两句对他们的喊话,几名老头全部听的清清楚楚。 “我们有这么老吗?”二长老悄悄地跟旁边的大长老嘀咕了一句。 “那个……二位来我青城派有何贵干呐?”青城老人率先反应了过来,不顾周围几个人的震惊与呆滞,提前问话,“我便是青城派的掌门,江湖上有一些调笑的称号,都叫我青城老人,两位贵人若是不介意,叫我老青便可。” “两位不介意的话,来观中一坐”青城老人的一串缜密且细致而且不失礼貌,甚至有些谦逊的问候,体现出一个老江湖的老辣与果敢,只不过当青城老人转身引领着李重阳夫妻前往观中的时候,长老们和李重阳都看到青石板上的一圈水渍。 “还不是老头,都大小便失禁了。”长老们眼中的贵人又在那里嘟囔了一句。 但他们却没有那个反驳的心思。 一个时辰过后。 “大侠请放心,我老青办事牢靠得很,您可以放心的走,白姑娘在我们青城山附近,我们绝对会安排好一切事宜” “那个谁,房子,佣人,五分钟之后我要他们的全部资料。”掌门一脸微笑的对着面前深不可测的李重阳和白黎,满口答应着,动作也没有慢了,看来安排这些东西,他们的确很在行。 “嘛,老头我很中意你啊,我李重阳,这辈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疼媳妇儿,将来我孩子肯定能罩着你们。” “媳妇儿,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这青城被你承包了。” 白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看着李重阳刻意装出来的豪迈状,满眼带笑,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有些期待。 第3章 有子如此 时间回到男孩儿出生的时候,此时门内门外大家都在忙碌着,不只有青城派的一众人,也有镇上的大姑大婶们,还有镇长之类,都在为这看起来相当普通的一家忙碌着。 一双干净并且白皙的小手从寝房的门帘内探出,揭开门帘,一名身着朴素罗衫的女子探出头来,东瞧瞧西看看,又觉得多日不见的阳光有些刺眼,便幽幽地缩回房内,蒙上自己的棉被。 此时正值第二年的秋冬交替之际,寒风起,门窗上白日起霜,着实有些寒冷,但又是艳阳天,暖暖的阳光撒下来,让冷风也吹的慢了些。 谁会讨厌冬天的被窝呢,白黎缩在暖暖的被子里,屋内烧着热汤,让屋内和外界恰似两个世界,她昏昏沉沉,下一刻便要睡去,因为她目前还十分虚弱。 等到白黎再次醒来,看着窗外的阳光撒入屋内的地面,自己身上的虚弱感也消失了不少,便打算起身,去外面走走,忽然一阵细微又缓缓的呼吸声让她反应过来,便又躺回了床上。 身侧有一个面褥蹭蹭包裹的襁褓,襁褓内有一个玉琢的小人,眉眼带笑,脸颊微红,小手在身前似抱似搂的缩着。 白黎感受到了与这个婴儿的那种密不可分的联系,又看着他精致又可人的面容,眼前笼上一种无语言说的爱意,这一瞬竟有眼泪夺眶的冲动。 她把臂弯轻轻的搭在襁褓之上,又忍不住捏了捏这个玉琢般的人儿,脸上的笑意始终无法淡去,她感觉,自己只要抱着她,心里就会安宁,只要抱着他,便不会生出任何负面的感觉。 “那个笨蛋叫重阳,你就叫重霄,这可是他交代的好好的,扶摇直上九重霄,重霄儿,你可要快快长大,我好期待,你能保护我的那天。” 时间转眼过去了八年,八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足够让大汉北疆再添百里,足够让天机武榜翻个三翻,足够让院墙从崭新到布满青苔,也能让青城老人脸上的褶,再多个一倍。 八年,青城依然是那个青城,但是八年前的那间热闹的小院子如今已经加盖了一个店面,白家主人开了间书店,名曰书斋,名字相当普通,但普通中又透露着不普通,名字起的如此直白并不是因为店家主人腹中无墨,仅仅只是因为,不小的青城镇一家书店都没有,自然起这么个“书斋”也不会有和别家冲撞的机会。 小小的书斋卖不出书,因为大家都看不懂书斋里面的书,书上没有画,也没有那么通俗的文字,甚至有些书还是用相当别扭的古体字写成,自然认识的人更少。 看得懂书斋里的书的人难道就没有吗?有,而且都在山上住着,但是没有青城派掌门的允许,没有一个弟子敢去书斋挑那么一本难书来研究。 那些书自然都是珍贵宝贵又稀罕的修行书,但是这个书斋的小主人似乎并不清楚这些,每当白家主寻找着各种转身即逝的机会,将某些放在江湖中便能引起腥风血雨,甚至说宗门覆灭的小书塞在小主人怀里,并且千辛万苦让其沉浸在书中时,他总能以最快的速度打起哈欠,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坠入梦乡。 小主人自然就是八岁的重霄儿,白家主那肯定就是小主人的妈妈,白黎。 李重霄自幼生而知之,不管镇上还是山上都是对此赞叹不停 “重霄此子必然能成大器” “白家小主人那可是百年不遇的神童,将来可是大侠的命” “那可不,我当年有幸在院墙外面往书斋院子里瞄了那么一眼,就一眼,我似乎看到了麒麟落地。” “我曾望见天边一条金龙,由西向东而去,必定是我大汉未来栋梁” “爹,那年你不是一直搁家躺着呢吗?” “你个臭小子,没有小重霄的轮椅,你爹能下床吗,我敢肯定我当时看到了金龙,我就觉得我的老腿在微微颤抖,有点想要跑起来的冲动。” 这些都是青城镇可爱的人们对重霄儿的描述与夸赞,当然真实性暂且不提,但李重霄的确是青城镇唯一的小祖宗。 当年李重霄不满周岁便可蹒跚迈步,口齿清晰的不像是婴儿,二三岁便可出门打酱油,帮助书斋算账,尤其是算账这件事,落实了大家对李重霄天才的认可(李重霄内心活动:九九乘法口诀要我怎么骄傲起来?) 六岁便可入山随猎户打猎,甚至自制的陷阱,给山中猎户从祖辈流传下来的猎兔难题给基本解决,大家打猎完后,个个都愿多分重霄儿几块上好的腿肉。 “我跟你们说啊,重霄儿打小就和我家香兰指腹为婚,你们可是轮不到了。” “得了吧她婶,就你家那黑妞,不看看重霄儿什么身份,公子爷那都是看低了人家的气质,但就说那脸蛋儿,比你家黑妞不知俊俏到哪里去了。” “就是,我感觉重霄儿给我家大壮当媳妇都行,那俊俏的。” “滚滚滚,你恶心不恶心。” 某大爷的一句突然插话,被大娘大婶们集体敌对,一阵鸡飞狗跳被赶得远远的不见踪影。 这样的对话在青城镇随处可见,因为重霄儿做什么都会吸引着人们的目光与注意,李重霄的一些奇思妙想总是会让人们生出一种“原来还能这样”的感慨。 孩子们追捧李重霄,因为李重霄有着独门的玩具,并且只有他懂怎么做,其实就是几个竹蜻蜓,木陀螺,还有铁圈之类的,放给孩子们玩,孩子们自然崇拜的重霄儿不行。 老人们疼爱李重霄,刚才说到的轮椅只是其中的一件,还有老花镜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自然是让他们方便的不行。 镇上有很多边塞退下来的老兵,年轻时打仗落下的老毛病,老了下床都是难事,偏偏这些人在民间威望都特别高,他们说李重霄比自家不肖子孙对自己都要好的多,谁又能小瞧这个刚满八岁的书斋小主人。 还有些稀奇古怪东西,比如说搓衣板,让大妈们洗衣服省了好多力,争着抢女婿,让小娘子变成如狼似虎的大姐姐,见到重霄儿都要上去捏那么一把,长大可就没那个机会了,让某些男子似乎有点怨言,因为他们发现搓衣板挺疼。 当然搞出这些东西,其实不是李重霄的本意,因为他是真的不习惯某些生活的习惯,他今年八岁,也意味着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八年,还意味着他来到这个世界八年,前者是出生,后者是另一种新生。 李重霄相信只要他在这个世界一天,他就一定忍不住这个世界的某些习惯,就算他真的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他依然会在潜意识里做某些事,比如方便之时垫两块砖,当然没有砖,他便用似砖型的石头,垒起自己的方便之处。 临近年关的青城虽有冷意,但依然是相当热闹,大家准备着过年的“年货”,准备着祭祖的各种事宜,也有几家在门外张贴自己酝酿了一整年的墨水。 李重霄此时在何处呢? 镇口五十米处有一处大青石,李重霄每日闲暇之余便会休憩在此,看看天看看地,想想这,想想那。 这地方还是孩子们的一处圣地般的地方,因为平时会有说书先生在此讲述动人的故事,什么东游记,七国演义,都出自某位说书先生。 当然不光这种书,说书先生最为潇洒之时便是他在描述武林高手过招之时的一招一式,不是特别粗壮却有线条的身形在夕阳下舞动,可是迷煞了镇上的小姑娘,再配上那细致入微的讲解,整个一武林高手。 说书先生此时正躺在大青石上望着天边快要下山的夕阳,忽然他听到了隆隆的雷声响起,邪魅一笑便起身向着东方的天空望去,一连片乌黑的厚云正缓缓向夕阳落山的方向追去,伴随着闪光与雷声,有些压抑的感觉向整个小镇笼去。 有些孩子如果很熟悉李重霄的举动,看到了他那邪魅的似是带着嘲讽,又胸有成竹的一抹微笑之后,便能知道先生要说怪话了,这是小伙伴们总结的他们先生的一个很显眼的标志,因为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做,当然先生不是正常人,先生是神人。 还有虽然重霄儿是孩子王的角色,但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是重霄儿的说书先生的身份,所以都尊敬的像个小大人似得称其为先生,重霄儿也没反对,便一直这样默许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隆隆的雷声,感受着镇上潮湿的空气,重霄儿嘴角挂着一丝满意的笑容,“青城镇就靠本大侠来拯救了!” “伞来!”重霄心里默念了句口诀,熟练的跑进书斋,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里屋熟悉的位置,略过在柜台前正在边算账边打扫书架的魏青,犀利的望了一眼正在绣些什么的白黎,白黎大家主便叹了一声气,回了一个眼神,起身向院中走去。 李重霄握住自己手中的青色的油纸伞站在了门前的街道上,此时街上还有些稀疏的人影,在忙碌着什么。 这一刻李重霄感觉自己融入了世界,仿佛整个街道上只有自己一人,他感觉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但这并不代表某人真的在八岁的时候就可以操天地之灵气,如臂指使,化形通玄,一步登天。 他气沉丹田,酝酿着一声春雷般的声响。 “打雷啦!” “下雨收衣服啊!” 院中的叹息仿佛又重了一分。 第4章 小匈奴 重霄儿总是会做一些让自己开心放松的事情,来缓解自己的情绪,就比如某些在这个世界的人们所并不懂的一些幽默,这会让他很开心,当然也可以说是自娱自乐。 “少爷,该吃饭了,快回来了。”一个不算粗犷,但是醇厚的少年的声音响彻在街巷之间。 “知道了,这就回去,不用催,时辰我清楚得很。”少爷撑着油纸伞,慢慢地从巷口十字路处出现,并且向着这个少年走来。 “我说小匈奴,你说为什么大家都没有那个打雷下雨的意识呢,我都提醒了多少年了,真是让人操心。”嘴上说着操心的少爷,其实没有一点郁闷的模样,说不定心里还有点小满足。 “那是因为少爷洞察入微,可勘天象。” “别乱拍我马屁,我有种那几个大婶每次就等着我喊这句话的感觉。” “嘿嘿,少爷老少通杀。” “你这拍马屁的技术,有些令我干呕。” “魏青实在愚笨,少爷可得多教多海涵。” 二少爷口中的小匈奴,便是书斋的代理掌柜兼首席伙计兼首席打杂兼首席掌勺,魏青。 魏青的来历,李重霄没有过多的认知,只知道母亲曾提起过,那是自己那忙碌到人影都没有的父亲当年在北漠捡回的一个小匈奴,好像家里人逃难都死掉了,剩下那么个皮包骨头的小可怜,父亲便将其捡了回来。 如今小匈奴已经健壮的与一头小牛无二,麦色的肌肤显得极为健康。 当然为何父亲会去北漠那种深入匈奴腹地的危险之地,还有父亲到底在忙些什么,李重霄没少问,白黎也没少糊弄,问到最后也就是一句“长大你就知道了,你现在好好练武,好好念书便是。” 无论李重霄采取何种撒娇,打滚,卖萌的方式,尤其是在那幅俊俏好容颜的衬托下,卖萌的确应该是一手绝招,白大姑娘都会以更绝招的方式予以回击,比如这段日常: “母上,父亲是否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重霄儿,你父曾经毁了他人一切,想挣扎却无法自拔。” “那么说我爹也是一个十足的高手?” “你爹可是个大高手。” “有多高?” “大概……”白黎比划了一下,手掌在自己头上一尺多处停下,并且假装摸到了李重阳头顶,若有所思的点了一下头。 “娘,你不要这样像哄小孩子一样耍我,我不小了……” “呀,我家重霄要长大成人了,娘好开心。” “……” “娘,你再这样,我就要出门哭,让镇上的人都知道,娘欺负我。” 而此时白大姑娘便会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重霄儿的眼睛,仿佛泪珠在眼眶内打滚,好生可怜。 “娘,我不这样了,你你你别哭。” “嗯呢!” “……” 不过就算这样,李重霄还是认为父亲极有可能是名大侠,不然也不会可以深入汉人口中的“禁地”,还能捡到小匈奴。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手,大概和青城老头差不多,或者差一点吧,青城老头,哦不,青城老人应该强一些,毕竟都那么老了,书中的老怪物一般都很厉害不是吗。 小匈奴何时来到老书斋,又什么时候和李重霄形影不离,并且那么自然的称其少爷,这个时间李重霄不记得所有的事,但是印象中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起,耳边总会有魏青的嘿嘿的傻笑声响起。 李重霄会打猎,并且会使刀,虽然不如修行者或者武夫的程度,但已经能和一些强壮的镇上的猎人过过招了。 这些大都是六岁起每天母亲让自己跟随魏青的时间安排之后,李重霄慢慢的从其动作中学习到的。 魏青是个打猎的极强的好手,究竟有多强重霄儿曾经见识到过,箭与刀寸步不离,即使脱下衣着,两种东西也不会离开身边太远,母亲解释说这是匈奴人的草原习性,个个都是打猎好手,李重霄自然也见识过多次。 而每天练刀的时候,都是李重霄最佩服魏青的时候,这时候李重霄会经常忘记喊魏青的“小匈奴”的别名。 魏青挥刀,可以从初晨到中午,也可以从傍晚到深夜,家中有一口长刀,刃部被打磨的锃亮,刀身泛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寒气,母亲说,那是父亲做给魏青的,用来保护自己,也用来保护身边的人。 魏青平常挥刀便用一口柴刀,这口柴刀也是他打猎时的同一口,而一般不会动用他的那口寒刀。 李重霄经常跟着魏青挥刀,但不出一个时辰便会腰酸背痛,不是李重霄没有那个毅力,而是学习魏青的挥刀,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自古刀者,杀人之兵,使刀之人大多气质都与众不同,杀伐气重,暴躁,好战,那都是常有之性。 魏青挥刀,从来没有杀气,只有平静。从提腕,到挥出去的末尾,刀身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魏青的眼神中也有着相似平静,这种平静恰恰不是心不在焉的表现,而是另一种注意力极其集中的效果。 魏青的挥刀用到了身体的每一部分,从吸气开始都是出刀的一环,动用着每一块血肉,甚至每一根毛孔,缓缓而平静的挥出,或者劈砍,在旁人的眼中,似乎比老太太的落步还要再缓慢。 而这样出的刀能不能砍到人呢?能,李重霄会肯定的告诉你,因为这是也他亲眼所见。 青城镇打猎是镇上的一项必不可少的任务,打猎不光可以获得珍惜的动物毛皮,可以用来补贴家用,或者制成各种奢侈品,打猎的队伍还会顺便采摘镇上必备的草药。 所以不管青城山上打猎有多么危险,打猎的队伍都需要进山去涉险。 青城镇打猎的队伍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由不同的人来当猎头,猎头自然是队长之职,一般由经验丰富或者实力强劲的人来担当,青城镇修行者几乎没有,武夫也不多,但基本都集中在打猎的队伍中。 天地灵气是修行者的本源,也是武夫强健气血的根基,但是也会被某些山中灵物所吸收,这就是灵兽,修行的妖兽,这些灵物有些是与人无害,而有些确实残忍暴虐,对打猎的队伍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不过灵兽一般也不会很多,修行者万众无一,何况妖兽,但是每个打猎队伍中还是都会有至少一名武夫陪同,来防止意外发生。 但有一次例外,李重霄六岁那年,第一次进山打猎,猎头叫做魏青,是个匈奴人,十一岁。 那年那次是少有的碰见了“鬼面”的一次,鬼面不常出没,但是基本上碰见鬼面的队伍都没有回来过。 人们有幸知道鬼面的存在,是很多年前一名青城的弟子下山途中遇到了遭遇到鬼面的队伍,几乎耗尽了内力,才将队伍解救,并且只是重伤鬼面,没有杀掉。 鬼面,据那次回到镇上的人的描述,那是一种比熊高大一倍,面纹似鬼画的灵兽,整体看起来应该是一头白虎所化,灵智极高,会识破陷阱,会埋伏猎人,扑出之时会有风声被撕裂,宛如鬼哭。 那年的那名青城弟子,名字叫做青云。 按理说没道理,有打猎的队伍会同意带上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去危险重重的山中去打猎,不过书斋的白大家主,知会了一下镇长,那支看起来有些不正式的队伍便出发了。 不巧的是,鬼面出现了,很多人当场被吓破了胆,在人们风紧扯呼之际,李重霄看着缓缓从背后抽刀的魏青,竟是停下了即将要逃跑的脚步,缩回了要拉走魏青的手,有些迷茫,又有些心安。 而人们口中小匈奴,李重霄口中的抽刀时的魏青,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挥刀。 那一刀不似魏青平日练刀时的平静与缓慢,而是宛如一道风雷,激荡而出,出现在李重霄眼中的这一刀,似是一道割裂死生的分界线,那日是他真正对小匈奴的实力尊重的开始。 祥通二十一年,秋分,青城山脉,林中不知处,有噬人鬼面被斩于柴刀之下。 第5章 青城亦有剑 “咔哒” 书斋的门被轻轻合上,有一个不起眼的身影掠出门外,并以一记白霜落燕式的姿势,轻轻落地,完成了这冬日某清晨的亮相。 李重霄对自己的轻功的水平表达了一丝赞赏,缓缓闭眼享受着那想象出来的掌声与尖叫。 其实李重霄没有丝毫内力可言,他练了很久的刀法,也仅仅是能够让他在对付一些不那么凶猛的野兽时,可以占到些便宜。 李重霄自然是知道母亲经常会给他某些心诀与刀剑谱之类的修行之书,谁有这样的机会放在眼前似乎都不会错过。 李重霄也不想错过,但是早年那些看似与暴殄天物无二的在秘籍前睡着的“恶行”,并不是他的本意。 李重霄比谁都想修行,比谁都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大侠。 但是每当自己去努力的识懂那书上的文字,他的眼前就像蒙上一层笼笼的纱,让人心志消沉,甚至开始意识模糊。 李重霄没有睡过去,他只是突然没了意识,看似睡了过去而已。 这曾经一度让这位骄傲的白家小主人丧失了自信,曾怀疑是不是上天不让自己修行,阻挠自己去看书。 但是李重霄很快,真的非常快的从失落中振作了起来,他开始转变着自己的思考方式,他认为自己只是比旁人修行的难度加大了而已。 他独活两世,有两世的见识,有两世的心智,如果真的有上天,他抽走了自己的一部分才能,李重霄也相信,自己完全可以用各种方式达成自己的目标。 所以他愿意去以普通人的体魄去学那魏青的挥刀,他愿意以幼童稚嫩的肌肤,去斩开打猎时的荆棘。也许将来自己没法以气御剑,拳撼巨石,但他一定不会让自己面对危险感到无力。 所谓侠者,不负本心,便是入了侠道。 李重霄在临近了年关的日子的清晨还要外出,很多人是没有见到过的,但是李重霄早已习以为常,不论春夏还是秋冬,他总会寻一段闲时,上山问剑。 问剑不是请赐教,而是请青城山上的高手们,指点一下自己剑法,顺便看看能不能捞几句青城诀。 青城派的弟子们自然是接到了众长老和掌门的命令,只要李重霄不胡闹,谁都不会对李重霄起一丝的怨念。 更何况李重霄请教他人时相当的毕恭毕敬,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与口出狂言,再加上李重霄人畜无害的脸蛋,众弟子自然是相当欢迎一个可爱的小孩子的。 “重霄儿,这都要过年了,还要来山上练剑吗,应当多陪一陪家里才是。” “多谢赵师兄的担心,重霄已经和母上打过招呼,自然无碍。” “那便去吧,白姑娘也答应了,自然是对我青城派的信任,赵某感激不尽,你的师兄师姐们已经开始操练了,你可以尝试一二。” “多谢师兄。” 李重霄口中的赵师兄名为赵显铭,是三长老的亲传弟子,和青城大师兄青云乃是师门同辈,实力也相当强劲,并且待人温和,李重霄十分亲近赵师兄,而赵显铭也会经常去指点李重霄的剑法。 李重霄与青城弟子多以师兄弟相称,但事实上青城老人从未开口说过要李重霄拜入青城派门下。 李重霄曾经多次表达了拜入青城门下的愿望,但是青城老人始终并未同意。 “会有更好的机会等着你,重霄儿不必着急。”青城老人总是这句老话。 但是看着青城老人深邃的目光与慈祥的笑容,李重霄总感觉青城老人并不是在骗自己。 “唉,重霄小子,我这样的实力平平的老人家,哪里敢去占这个为人师的位子”青城老人在李重霄生气之际,叹出这样一段话。 李重霄自然是无话可说,母亲瞒着自己,青城老人也瞒着自己,他曾无数次推算着自己到底是江湖上哪家大宗大派的公子哥,却在心中划掉一个又一个名字。 因为李重霄也看不透自己的母亲。 李重霄穿过山门,正见百余名青城弟子在观前广场操练,一招一式,一板一眼,一式一喊,也是一幕相当壮观的场景。 他对这套剑舞的招式相当熟练,便中途加入,跟着操练起来,与一群修行者同伍,李重霄的动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李重霄使一柄两尺七寸木质剑,此剑是李重霄只有在上山练剑之时才会使用,是他拜托镇长帮忙精心加制的独属的宝器。 他还记得当时边帮他抛光木剑,边说着那句听的镇上人耳朵起茧的吹牛话: “嘿,我年轻那会,镇上就我一个会打一些木质的精致玩意儿,那群小娘皮一个个迷的我哟……” 这把镇长亲手打造的木剑,从来没有受到任何损坏,按照李重霄自己的说法,侠客从不会糟践自己的宝剑。 如今的这柄木剑在李重霄手中舞动,宛如惊鸿游影,人与剑融为一体,视天地为无物,一递一送之间,显然一副大家舞剑之资,让他人观这剑舞有如沐春风的舒适。 “重霄儿绝对是练剑的奇才,这点毋庸置疑,他与剑的契合,是浑然天成的,只不过……” 李重霄并不清楚,自己每一次把剑起舞,都会有青城的长老们关注着他。 “只不过我为何会有一种他会是青城的传人的感觉。” “老二,你脑子出问题了吧,重霄儿怎么可能会成为我青城传人,鸿鹄不可以燕雀之志度之,他应是更高的蛟龙。” “我觉得也是,应该是我想错了吧。” 这是一段二长老与三长老之间的对话,李重霄并不知道自己成了几位自己仰慕的高人口中天才的存在。 他到现在心里都有一份自己是个无法修行之人的心结,无人可替其解开。 为何李重霄会执着于练剑,那大概是李重霄自己才能明白的侠客的浪漫,他总觉得一个仗剑行走天下的剑侠,要比一个扛着大刀的汉子要来的潇洒,来的飘逸。 其实他认为刀可能更适合自己,刀更能有效的造成杀伤,有效的发挥出一个普通人的气力,他也明白如果自己只练剑,那将来极有可能只能成为一个长得有些白净的绣花架子。 而剑,就当是弥补一下心中的遗憾罢。 第6章 书斋里的年 祥通二十三年的除夕,昭示着祥通二十四年的到来,这天李重霄不去练剑,魏青不再练刀,而白黎也不去绣那绣不完的花。 一声鸡鸣随着第一缕阳光的落下,惊醒了山城的勤快人,重霄儿一般都是此时与魏青一并起身,支起窗户,推开各自的房门,开始早晨的忙碌。 除夕要吃年夜饭,书斋这个小小的家中只有三个人,那便是一顿三个人的年夜饭,纵然人少,却不缺年味。 白大姑娘此时在何处呢? 门外的砍柴声声似是吵闹到了院中某个厢房中的一床被褥,这床被褥慢慢滑落,阳光便趁势而入,不料被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盖上,并且扭向了背对门窗的方向,那么阳光自然是无能为力了。 偌大的庭院之内,只有两个少年在忙碌,一个十三岁,一个只有八岁。 就算这样也没有人会指责一个母亲或者说主子,不在除夕贡献自己的力量。 因为院中的小人儿,早已习惯,并成自然。 李重霄早早的买好了过年该用的和能吃的,而那一麻袋的年货似乎最终只是满足了李重霄儿时的做土豪的梦想。 魏青在麻袋中挑来拣去,最后只拿到了可能会用的上的几挂鞭炮和一把菜刀。 李重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掩饰着自己的心虚,不过魏青却相当知足,“少爷,在晚上可以放鞭炮啊,我可好多年没放过鞭炮了,那可是相当期待啊。” “嗯,不错,看来鞭炮是买对了。”李重霄满意的点了点头,但又转念一想, “咱不是年年都过年吗,为什么好几年没看到?” “少爷你前几年都没买啊。”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少爷,今天没有起风啊,而且咱还在院子里……” “你可真是个木头,我说起风,你应该去细细感受,无风之处必有风。” “少爷实在高明。”魏青一脸认真的说到,并且相当的肯定那句有哲理的句子。 李重霄自幼生活在书斋之中,书香气的熏陶那是想要没有,那都不可能,并且结合了上辈子自己那手烂字造成了诸多不便的经历,李重霄从手可握笔开始,便练习着书法,临摹了一帖又一帖的名家大作,书法终有小成。 写对联这种能够展示自己技术的时刻,李重霄自然会抢着来,不过也没人跟他抢。 刚过正午的这天,阳光明媚,正是睡觉的大好时候,白大姑娘在与梦魇斗法,似乎早已落败,而小匈奴,不太会写字。 街上的人们趁着这午时闲暇,很多都出门来晒晒太阳,在路上溜溜弯。 看到书斋前的那副架势:一张八仙桌上摆着整整齐齐笔墨纸砚,一个可人的娃儿在写字,一个壮实的少年,在煮糊。 在这幅和谐的画卷的辐射下,纵然寒冬,镇上总是多了那么些暖意。 等到厢房中的那人走到院子中央伸了伸懒腰,并且开始四处张望的时候,魏掌勺早已开始了年夜饭的制作,连那八岁的小人儿都在一旁帮厨,此时的白大姑娘有些拉不下脸面了。 “你们应该早些时辰叫我,这年夜饭我在行,来来来,让我给你们露两手。”白黎面带微笑的冲着两人走去,边走边撸袖子,并且嘴里不停,一副勤快得很的模样。 但是却被一大一小两只手给挡在了厨房之外,因为两只手的主人都清晰的记着,家中的某顿晚饭曾摆上过十盘黑色的木炭,美名其曰:露两手。 从那以后厨房再也没有见到那位烟中恶鬼,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魏掌勺。 说到这个魏青的厨艺,那说是无师自通也不足为过,最早魏青的手艺,师承山中老猎人,那一手脆香蜜汁烧烤,有惊天地泣鬼神之势,天人下凡只为一口多汁鲜肉,那是相当的可能。 其厨艺后经包子铺王大妈与张屠夫老婆的打磨,已至家常菜厨道巅峰,那道红白分明的红烧肉,是只有书斋才有的独家味道。 被明确拒绝的白家主只得收拾一下桌子椅子,擦洗一下将要使用的碗筷,一脸委屈的坐在主位,等着年夜饭的到来。 不过当一道道似是香气凝成实质的菜肴被端上桌,白黎那一丝丝的委屈便瞬间被口感冲化而去。 祥通二十三年的年夜饭是静谧的,是温馨的,青城山与镇都在家家户户的年夜饭中得到了一年的圆满,夜色渐深,明月于星空挂起,星与月作伴,人与人作伴。 鞭炮声声,驱逐着一年的晦气,迎接着新年的到来,书斋门口挂起了一盏红红的小灯笼,这是魏青自己做的,为何没有灯笼,那又是一段麻袋与银票的孽缘。 “重霄,去放鞭炮吧,娘不敢放,你们来。”白黎提着一缕白天的鞭炮递给平日里最可靠的魏青。 “得嘞!”魏青扯了一嗓子,可以看得出来魏青今天真的极其开心,也可能是多年不放鞭炮的缘故,也可能是其他的缘故,总之魏青十分的开心。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挂长长的鞭炮燃尽后的烟尘还在空气中弥漫,有着一种特殊的香气,而白大家主此时正在正义的躲在房门背后,死死的堵着耳朵,全然不知鞭炮早已燃尽。 除夕夜,自然整个大汉都在年夜的氛围之中,或许吧。 西域的沙漠与北漠齐名,都是一望无际,在夏季,西域的沙漠会毫不怜悯的用高温杀死胆敢小瞧沙漠之力的一切生物,而这片沙漠与大海共名,曰大漠。 那里某处有山一座,有殿一座还有张棋盘。 棋盘上有人落子不断,有白子,有黑子,在棋盘上不规则的摆放着。 棋盘上落子自然要不规则,假使有一人下棋,将棋摆成一字长线,那么懂棋之人自然少不了对其进行一番教育。 这棋盘天元不落子,这棋盘有十子一字排。 下棋之人用一只枯黄的手,捻着黑白两种棋子,在棋盘上思量许久,最后却走出了这么一招臭棋,令人甚是费解。 但是没人能指点他下棋,因为首先别人见不到他下棋的模样,更因为如果连他都不懂棋,天下还有谁人懂。 “十子换一对母子,划得来,划得来。” “山与岛,究竟是山倾还是岛沉?” 苍老的声音有些玩味,有些淡漠,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先前的十子,五黑五白,悬在棋盘上空不高处。 下棋之人已离开,棋子此时便变成了孤零零的死物。 一阵山崩般的巨响后,棋子落于棋盘,棋盘于一处山顶落地,棋盘未动,山却矮了那么一截。 一子而已,却有山重。 第7章 李青山(上) 正月是催人懒惰的一段时间,所以白大姑娘白黎没有变化。 而李重霄和魏青的确偷懒了几天,去镇外小河破冰插个鱼,在河岸边边做起了烧烤,撒上书斋独家香料的烤鱼,唇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李重霄某几日又在镇口大青石上继续说书,慢慢的,大人们也来听书,跌宕起伏的情节让人连连叫好,甚至每天大清早,都会有孩子爬上墙头问李重霄: “先生,那个唐僧到底有没有发现白骨精的真身啊?” “不要乱问,时机到了自然会见分晓,现在你给我回家穿上裤子。” 正月十五那天镇上的花灯好不热闹,虽然年年都有那么一次,但是今年的花灯色彩格外鲜艳,镇上多了许多生面孔,镇长解释说: “那都是些不远的其他镇子上的,来到我们镇上赏一赏我们镇声名远扬的花灯。” 今年或许是特殊的一年吧,李重霄心里这样想着,一不留神,便走出好远,与魏青和母亲走散掉。 总要回家的,那便自己先走走,李重霄没太在意,自己便继续寻着花灯满楼的这条镇上最大的街道向前走去。 路过一处高高搭起的戏台,上面演着些皮影戏,正是有名的霍去病大破匈奴的故事,李重霄自然看的津津有味,却在记忆里找寻不到皮影戏的踪迹, “镇上什么时候有演皮影戏的了?”李重霄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啊,可能是外面镇上的吧。”旁边的人群中不知谁应了一句。 李重霄有些好奇,便向戏台幕布后面望去,有一片帘子遮住了演戏之人的身形,李重霄便只好凑近一些。 恍惚之间,或许只有一瞬,李重霄从帘与布的缝隙间看到了一张带着白色假面的脸,双眼在假面的眼部露出。 那一瞬李重霄和那人仿佛对视了一眼,却一身汗毛炸起,有一种下一秒便是死亡的错觉。 那眼神是冰冷的,是看待一个死物之时的眼神,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丝常人眼中的名为人性的东西。 李重霄立刻缩到一个不同的方向好让人群挡住那道目光,生怕再与之对上。 李重霄透过半遮身的帘子往里面探了一眼,这次却发现幕布后面是几个粗麻布厚棉衣的相貌普通之人,不由得松了口气,但是临走转身之际,他仿佛看到了什么。 或许是个腰牌?为什么这些人都有一个相似的腰牌? 李重霄匆匆离去,回到家发现另外两人早已到家,并且开始做着自己的事情。 李重霄甩了甩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不去想先前之事,就当做多虑了吧。 祥通二十四年,正月已过,年的气息还留有余味,而青城镇上打猎的队伍,却等不得时间的流逝。 今年头场猎,猎头是村中铁匠吴哥,所以吴哥今天早早关上铺子的门,开始去确认今天打猎的队伍。 行至书斋门前,吴哥扣了扣门环,表示询问是否有人在家 “来了,吴哥,稍等片刻,我们这就来。” 说着李重霄第一个冲出家门,并以习惯的鸿沙落雁式落地(其实自己都记不清)。 他身后背着自己的黑色铁盒,并用黑布严实包裹,铁盒里藏着各式打猎时能用到的工具,随后而至的便是小匈奴,魏青。 “你们俩这次赶上了,我们好多年才有一次正月刚过的春猎,平时都是山中冰雪消融之后我们才进山,今年气温升得快啊。” “这次如果能猎到岭鹿,山神肯定能保我们一年好收成,所以你们也要多出力,明白了吗?” “吴哥放心,我们自然是主力。” “嘿,我听少爷的。” 岭鹿是一种极其珍稀的物种,青城的猎人们都把其视为吉兆。 吴哥是镇上的最好的铁匠,他家铺子代代都有男丁继承,已有百年余,手艺不用说。 吴哥心肠也热得很,重霄的很多小玩意都是吴哥随手给做出来的,尤其是柴刀与弓弩,那更是倾注了吴哥的全部技艺。 李重霄自幼和吴哥亲近,可以说李重霄是视吴哥为兄长的,两人的感情自然不用多说。 此次进山的队伍有十五人,猎头是吴哥,别看吴哥是个铁匠,吴哥也是镇上少有的武夫。 毕竟打铁与练体那都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吴哥的修为停在练体境很久不动,用他的话说,那叫纯靠打铁打出来的。 但是吴哥这身练体境的武力,在打猎之时,依然会给队伍带来很高的提升。 吴哥身处练体境,一身血肉常人无法比拟,肌肉绷起之时,寻常猛兽的利爪根本无法对吴哥造成多大的威胁。 吴哥更为人所称道的是那一手百步穿杨,满弓一箭,箭身便可入顽石,懂行的人大都佩服得很。 当然队伍里还有一个好手,见识过的,没有一个人不佩服其实力之高强,今年他便要十四岁,却隐隐的是此次队伍中实力最高之人。 不过许多人并不知道魏青是名实力高深的武夫,那次斩杀鬼面也被镇长和青城老人等人联手封锁了消息。 毕竟有个黑衣剑客曾经十分严肃的警告过这些人,书斋一家的信息,要尽最大可能的保密,让她们安稳的生活,镇上人越把白黎一家当成普通人,她们便越安全。 “我们先寻岭鹿的踪迹,岭鹿也只有春冬交际之时,冰雪融化时才会现身青城山的外围。” “所有人不要因小失大,野猪,雪兔,少不了。当下最要紧是先寻其踪迹,明白便分成两队,魏青,你去带一队。” 吴哥细致的分配着此次打猎的首要任务,并且给出了队伍划分的安排。 此次打猎的队伍共十五人,基本都是值得信赖的忠实淳朴之人,大家配合默契,少言多行,相当的有效率,而且没有一个人对魏青做队长,发出不满的声音。 当老辣的猎人懂得合作,普天之下几乎没有猎物可以逃脱出其掌心。 两炷香左右的时间,猎人们再次在老地方碰头,并确认了各自发现的信息: 岭鹿现身。 猎人们顺着一路做的标记逐渐靠近着岭鹿的活动范围,前行的队伍路上无言,但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火。 然而一件让人们不解的怪事发生了: 踪迹消失了,并且是在一条极为可能是通往岭鹿栖息地的小道上,戛然中止。 李重霄心中不安,并且背脊开始不自主的开始颤抖。 这是他从很小的时候便发现的一种感觉,自己似乎对危险有着极强的预感。 那次山中遇鬼面也是,前些日子的那副白色假面也是,嗯?白色假面? 由不得李重霄过多的思考,异变突生。 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从猎人队伍的四面八方传来,而猎人们还未从此时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一声闷哼从队伍的后方传来。 一位身材健壮的青年,捂着喉咙,痛苦的无法说话,不断的狰狞着表情,片刻之后跪倒在地,没了呼吸。 有一人看到这一幕,恐惧的刺激,让他瞬间变得失去了一切的防备,纵然腿还在颤抖,却狼狈的向着山下的方向跑去。 下一刻,人们终于看清了那个夺人性命的凶物,一只通体棕黄的巨虎。 而他前爪之下的逃跑之人,此时早已被其锋利如刀的钩爪,收割了生命。 虽然是十几人狠狠得盯着这只杀人的巨虎,但他却丝毫没有退意,反而是平静的扫视这在场的所有猎人。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林中暗处传来,而听觉敏锐之人却听到了一丝更加令人不安的声音,那是野兽的呼吸之声,粗犷且急促,仿佛下一刻便有攻击将要到来。 猎人们自然不可能束手待毙,当即便有人挽弓射向动静传来之处,箭支破空而去,却没有意想之中的声响传来。 而此时,林中暗处,有一只白色巨虎,闲庭信步般走出。 让人更绝望的是,人们发现了一个事实,一声长啸是无法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而刚才那自四面八方而来的长啸,只因周围全是声源。 随着白色巨虎的出现,有不下十只的巨虎缓缓出现。 而此时队伍中仅有三人没有失去思考的能力:吴哥,小匈奴,自然还有李重霄。 吴哥身为猎头,他必须时刻保持冷静,如果连他也表现出慌乱,他们的队伍,那便是彻底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可能。 但当吴哥开始分析着当下局面之时,几头巨虎却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毫无征兆的发动了进攻。 猎人的队伍本来是长长的一条,或有一两人结伴而行,总之遭到围攻之后,人们便开始不出声响的向着猎头吴哥移动。 这是他们多年经验的基础,刻在骨子里,自然不会因为恐惧而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而巨虎就在猎人们的阵型快要成型之时分割了战场,将人群分为两拨:一组是修为高的三人,一组是余下几人。 人们被动的抵挡之时,自然无法靠近彼此,只得被生生逼退,长长的队伍被截成了两段。 而李崇霄没有太过于紧张,因为首先他可以相信自家的魏青,魏青的具体境界李重霄不太清楚,也没听其提起过。 不过从魏青那惊艳一刀之后,李重霄也能推出个大概,因为他可以参照青城大师兄的境界。 而且小匈奴是个武夫,武夫的修行之路,完完全全是由血与汗筑成的,所以从来不会有听说哪个武夫境界不稳。 小匈奴现如今大概是一名塑神境的武夫,刚塑了真神,强化了七魄,但是小匈奴才十三岁啊。 所以李重霄敢肯定,小匈奴魏青,绝对是个他娘的天才,还是那种放到天下都能排的上号的那种。 当然李重霄从来不是一个喜欢依赖别人的人,又用李重霄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真正的大侠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 李重霄自然有自己的手段,不然怎么敢进山打猎呢。 其余的八九个猎人仅仅对上三只猛虎,猎人们一看如今的局势,发现自己压力比另一边要小得多,不管自己的实力到底如何,便向着另一面喊去, “吴猎头一定要撑住,我们先解决掉三只,马上便会去驰援你们。” “可恶啊,这群老虎难道有智慧?知道先去袭击最弱的小孩子们。” 李重霄却反过来在担心他们,担心他们过于小瞧了这群巨虎,因为他总有一种这群巨虎并不只是一群灵兽的感觉。 更像是什么呢?是被人操纵的吗?谁人可以同时操纵如此多的巨兽,尤其其中几只,行动看起来极为迅捷,俨然一副灵智已开的模样。 操纵灵兽,那至少要有着御气境的修为,才可灵气外放,控制住灵兽的心智。 正当李重霄思考之际,虎与人之间的冲突瞬间爆发。 李重霄附近的几只巨虎纷纷盯住里李重霄娇小的模样,因为在一堆人高马大的不管是猎人还是灵兽之中,他自然显得最为娇小。 有一虎,在旁猛然窜出,直扑李重霄的方向,而吴哥的箭却指着巨虎的方向破空而去,这一箭隐隐有着洞穿山海之意,狠狠扎入了扑来之巨虎的眼窝。 那只勇于尝试的巨虎,自半空落地,抽搐半刻便不再动弹,而猛虎显然是被这一箭惊住了,竟有一瞬,停下了下迈的脚步。 吴哥的确是一名家传的铁匠,也是一名练体的武夫,但他的箭却不惧天地间的万物。 就在虎群一瞬的停滞的时候,有一段黑布被抛向地,有一把满弓再次挽起,一道模糊的人形,跟着一支撕裂空气的箭矢,杀入了虎群。 黑布未落地,箭未至,人先至。 一道正直却极速的刀影,自空中劈下,一头巨虎双前爪猛然蹬地,迅速向侧空弹去。 这边是灵兽对自身力量控制所能做到的极致事,能够运用每一根筋肉,这便赐予了他在山中皇族般的身份,自然地位是由实力决定的。 灵兽巨虎在避过这一在他看来有些让其心生寒意的一刀之后,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嘲讽的发出低吼,便被一根无情的铁箭刺中了眼窝,又一头灵兽毙命。 而此时,黑布缓缓落下,仿佛看了一出好戏。 第8章 李青山(下)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面的三只巨虎也在同时发动了攻击。 一名高壮猎人,抽刀向一只看上去略小只的巨虎斩去,此刀有杀伐之气侵染,刀法霸道开路,显然是一名老猎人的全力所为 巨虎却爆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灵活度,在半空中将那庞大的身躯扭动起来。 刀从半空落下,那只巨虎贴着刀身,将前爪点了上去,瞬间击飞了老猎人手中的钢刀。 扭身,弹刀,落地,便是又一次极速的弹起,老猎人眼中有绝决,但绝决只能转化成绝望。 他发现刀身被击飞之后,他的手似是受到了震伤,根本无法抽回,只能不停的颤抖。 下一刻,他的手再不颤抖,利爪的切割,淡漠的收走了一人性命。 人多的这一方猎人此时才发现,他们的处境似乎并不是想象那么的好。 片刻间,便有一名实力雄厚的老猎人躺倒在地,这三头猛虎,从未想给过他们活路。 另一边在二人组的配合之下,顷刻斩杀一只猛虎,已是足以让人赞叹之技。 而当接近十头的巨虎齐齐向三人靠拢之时,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去单独减员虎群的战力。 “为什么会有虎群?不论是寻常野兽还是灵兽,老虎只会单独行动,群体行动的他们肯定无法进行默契的配合。” ”而这虎群的配合天衣无缝,甚至还能够从战斗中及时调整,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魏青与吴哥没有听清楚李重霄到底嘴中在说些什么,只是发现他在地上用随手捡到的枝丫,在地上写写画画。 正当二人决定寻一时机会,突出虎群的包围之时,李重霄起身按住了两人的武器。 “看来还是需要本少爷的独门绝技,来解救队伍于危难之中。” “诸君且看我如何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少爷可是出口便成章,句句是金句啊。” 李重霄无视了某人不合时宜的马屁,从背后解下自己的黑色铁盒,从中拿出了一堆不知道作甚的小玩意。 此时本应是巨虎去袭击众人的大好时机,然而在场的所有生命都在注视着这个八岁的孩子的动作。 然而此时只有李重霄一人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该如何做。 李重霄手中动作不停,忽然站起,将一颗被铁皮包裹的球状物狠狠向地面掷去。 这刹那间的变化,引得众人一阵慌乱,只见那铁球触地便炸裂开来,一股浓重的烟尘从其内部猛然喷洒向四面八方。 浓浓的白色的烟雾滚滚涌出,遮掩了众人的视线,却同时遮蔽了整片树林的视野。 其中一头为首的白虎微微动鼻,细嗅这空气中的人的气息,想要用气味来辨别人的方位,却被呛出了一声闷吼。 “嗤!嗤!” 白虎吸入了过多的烟尘,却并提前发觉,眼中有胡椒粉,一时间林中巨虎皆忍不住的发出如雷声般的嗤响。 而此时,两组轻快又稳健的步伐正在烟尘之中,不断穿行。 这脚步显得欢快,却不与其所行之事一般。 人之七窍皆为人身之最为脆弱之处,山中猛兽亦不例外,此时巨虎皆被辛辣之物刺激着五感,又处于剧烈的疼痛之中。 烟中有两把柴刀,一把向这面斩去,一把向那面斩去,柴刀收割着无反抗的巨虎,像是屠户处理案板上的鱼肉。 烟中有恶鬼,一步一杀人。 只不过杀的不是人,是虎。 烟尘在一炷香过后逐渐散落,这片寂静了许久的林子,再次显出了他的原貌。 猎人还是那些猎人,而两个手持柴刀的黑布裹满全身的少年,与那满地的尸首,昭示了刚刚发生的大事。 不过从两个少年用虎皮仔细的擦刀的动作看来,似乎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吴哥好久没有缓过神来,猎人们也没有。 “重霄儿,你那是什么神物。” 吴哥有些没有转过弯来,甚至在问出这句话时,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可以叫他雾丸(其实就是烟雾弹行8)。”李重霄掂了掂手中的铁皮球,随手抛给吴哥,却惊得吴哥差点没有接住,直接来了一个踉跄。 就在人们震惊于劫后余生,还有感叹于小重霄的神器之灵的时候,忽然间身后林中又有一声窸窣之声响起。 吴哥直接二话不说,身后那张大弓毫不迟疑的直接拉满,直直的指着林中又一暗处。 众人心中的那根弦紧紧绷起,甚至有刚才与巨虎对峙了很久的人,由于一天之内的多次惊吓,此时竟忍不住哭出了声。 就在人们全神贯注,心弦紧绷之时,一声吼叫打破了人们的心理防线。 “嗷……嗷呜” 一个雪白的脑袋从矮灌丛中猛然探出,随之一个矮小精瘦的身形从丛中窜出。 但是由于速度过快,一根不算太粗的枝杈又恰巧挂住了那条后腿,那雪白的小东西便在半空中直接摔落,以一个狗啃屎的姿势落地。 那是真的狗啃屎,因为这雪白的小东西,真的在一群猎人的眼中,便是一只雪白的小狗。 只是那“小狗”不断的发出的嗷呜之吼叫,仿佛在抗议着自己其实是另一种凶猛的生物。 “这是……一只狗吗?” “据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只狼……吧……” “这东西是俺家那边的东西,是狼,叫雪狼,高山上才有,谁知道这里会有只这玩意。” 说话的是个北方汉子,来南方住下,却一直没改了口音。 小雪狼似乎并不在乎一群猎人的目光,撒开小腿向着巨虎尸体所在的方向全力奔跑。 他冲到白虎的尸体旁,露出了自己所可以露出的最凶狠的表情,并且不断发出低吼,然后一口撕咬在白色巨虎的爪上。 白色的小雪狼十分努力的撕咬,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然而片刻之后便没了力气,因为他太过于瘦弱,仿佛许久没有进食,然后再众人的注视之下,昏倒过去。 李重霄过去抱起雪狼,看着怀中的小可怜,心中有些不忍,寻着雪狼来的路慢慢寻过去。 吴哥众人看小重霄抱起了小狼,便不再去干涉,带着一部分受伤不重之人去处理着同行几名不幸遇难同伴的尸身。 李重霄越过那片灌木径直前行,寻着地上很浅的踪迹,向着更远处走去。 其实并没有走多远,一个早已腐烂的树洞之中有些堆积的鱼骨,鱼骨也并不大,看来这便是小雪狼的吃食,而这树洞却不知已陪伴了雪狼多久。 洞内空间不大,洞壁皆是爪痕,应该是小狼之作。 “难道你也想当大侠不成?” 李重霄笑着自言自语道。 树外不远处有一处白骨,白骨附近有干涸已久的血迹,看到这里,重霄大概已经明白了小狼经历过了什么。 “你也是个苦命的狼,巧了,上辈子我过得也不舒坦。” “不过你既然遇到了我,那我自然不能让你这有缘狼再去住树洞。” “今天就是你的新生。” ”青山上的雪狼呐,有苦难倾诉。” “李青山,好名字啊。” 今天的青城山,发生了很多事,大多都令人无法愉悦,李重霄看着这苦命的小狼,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他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 他随口唱起了一首歌,也不记得何人所作,何人谱曲。 青城镇上的今夜,应会有很多的家,彻夜难眠。 天阴了,迟迟还没有下雨。 一个不算很健壮的人儿,怀中抱着一匹小狼,向着下山走去。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啊。” (最后两句歌词,参照电影《亲爱的》中,张译的秦腔演绎) 第9章 大汉的长城 燕赵交界之地,有一座城,城中百姓淳朴,他们都是大汉北疆的百姓。 虽然塞北的风沙凌厉如刀,磨碎过苦杨,吹散了雨露,却从未将塞北之人的脊梁吹弯,也从未吹去了城中之人生活的乐趣。 此城向北百里,有草原上最为狡诈灵活的骑兵的先锋,匈奴铁骑军,铁骑军不只有骑军,步骑相合,又有精锐的斥候,来做先锋那是最好不过。 铁骑军的斥候是匈奴众多军队中绝对顶尖的部队,训练有素,战力惊人,一只十几人的斥候小队那可是堪比骑军的尖刀。 但匈奴纵使有铁骑,银骑,也有王下金骑,有悍不惧死的草原儿郎,更有匈奴账下最为威武的将军和谋士。 从十年前起,也就是祥通十四年,他们从未再向南推进过哪怕一米的距离。 十年匈奴的军帐拔起再拔,匈奴的大将换了再换,匈奴的军队却依然被硬生生的向草原深处杀回了百里。 甚至王下三大帅之一的慕容大帅,慕容观海,都在这里狼狈的丢下过自己的帅袍。 这片草原叫云海,云海草原因曾有漫山遍野的羊群生活而得其名。 云海上孤零零的矗立着一座平底拔起的汉城,此汉城为大汉的最北城,虽孤单,虽普通。 但他有一个令所有匈奴人都极为胆寒之名号,亡灵之地,酆城。 不过酆都的百姓小日子依然过得红火,不管是出城放牧还是回家探亲,城门处的关卡都极为松散,他们如此轻松,如此惬意,只因为,城中有座镇北将军府。 “将军,这是前些时日,从洛阳送来的军函。”一名身着北疆特有军装的统领,于书房内递交着每日必需的军事文牍。 “我明白了,放在那里便好。” 如果在洛阳街畔,你看到一些男子身着书生装扮,那自然是一件再寻常不过之事。 但是就在这座大汉战事最为频发之处的边城之中,有一人,无论冬夏,都会身着一身儒袍长衫,时不时于城墙上端坐。 书生显得并不多么俊朗,甚至说第一眼看上去与常人并无差别。 书生的面色没有大家子弟的那种细腻红润,看来是被这常年恶劣的气候雕琢过许久。 他脸上胡须其实不算茂盛,没有想象中的粗犷,双颊有着被日晒过后的黝黑的颜色,再加上塞北缺水,收拾的少,脸上油光看着让人十分不适。 如果仔细的看的话,可能这张脸上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便是虽然他是个不算太过方正的脸型,却有着分明的棱角。 再加上那双常人绝不会拥有的眼睛,修长,有神,并且有着所有军人都有的共同特点,那就是刚毅。 这名书生,城中之人如果能起早,大都与之熟络得很,他每天清早都会花几枚铜钱,走去城中主道上一家卖油条的铺子。 点几根油条,要一小碗豆浆,就着免费白给的咸菜丝,慢慢的吃完,再打个满足的饱嗝。 这便是书生一天之中最满足的时刻,虽然很没有出息,但是饱嗝要打,谁也拦不住。 他的饭量不大,中午最多会吃一些馒头与小菜,晚上工作起来,更是经常忘记吃食。 茶馆中有时会有他的身影,他喜欢听人说书,城中只有这家没有挂牌匾老茶馆,平日里才有老说书人光顾。 今日他又来听书,早上的案牍便放一放。 他喜欢听那江湖上的逸事,也喜欢听塞北的战事,不过近些年,很多说书人都不在了。老说书人,前些日子又来了一位,却也仅仅只有一位,所以书生只为能听一人说书而来茶馆。 在早上,去喝一碗豆浆,听一段书,这可就是边塞生活的小奢侈了。 说书人是个瘸子,听人说,说书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北疆边军的一人,伤了腿便退下来。 听闻北疆出了一个年轻人,便来这城中看看这些年的边军。 “今天我们不讲江湖侠客,我们来说一说祥通年间,那些扬我大汉国威的北疆战事。” “大汉八百载,有数不胜数的精兵良将,但过去百年,匈奴的铁骑那是令人闻风丧胆。” “西域的一些小国,被那如狼似虎的匈奴骑兵,一口一口生生的给吞了去,连一位国君都给人掳去当了马夫。” “要说匈奴的崛起,那自然要从百年前的那位天降单于说起。 ”百年前的匈奴可不是现在的匈奴,现在的匈奴那都是新匈奴人,原来的匈奴皇帝早就给人杀了头。” “那天降单于,听那些匈奴人说,那可是曾随天地异变出现。” “天边的草原,不知哪一日,很多老人都看到有金龙落地。” ”然后便不知道从哪杀来了一只身披金甲的重骑,足足数千的重骑啊,那可是百年前,要知道我们大汉如今最强盛之时,三镇重骑也就仅仅万余。” “那天边而来的杀神重骑,生生踏破了那代匈奴皇帝的王座,以极其强硬的手段,清洗了当年那个扶不起的匈奴。” “人们后来都称他天降单于,因为他们真的就是一只从天而降的军队。” “自那时起,匈奴雄主代代相传,不只自身发展的速度极快,很快他们便发起了与我大汉百年的拉锯。” “这便是我们所称的百年国战。” “不过百年前的大汉也是昏庸之君,一个接着一个来。要不是大汉的北疆,老少将士皆为雄兵,要不是护国的武当,不是那千百赶赴边塞的武当仙人,怕是我们早就无家可归了吧。” “武当仙人的故事自然我们以后再说。” “后来,我大汉也出了一名雄主,他便是当今天子。” “天子在还是藩王之时,便征战南北,冲锋陷阵,收复了一块又一块我大汉的祖地。” “我们的长城,便是天子于而立之年,血战于边塞,生生从匈奴人手中撕回了的一片汉地。” ”那一战我们背向黄河,面向长城,打出了我们百年最为解气的一场大捷。” “那就是我们那一代人的独家的记忆,那也是我人生之中最后一场仗。” “那一日的天子,身披将军百战甲,身后是我们陷阵营的最精锐的骑军,最烈的战马。” “枪尖所指,那便是血海,那便是尸身。当我们真正将我大汉的军旗立于长城之上,是死而无憾的满足。” “我这种瘸子,就是不活那余下三十载,也要将尸骨埋在自己打下的长城前” “那是我如今大汉的定军之战,自那日长城之战,我大汉再也没有让自己面朝长城过。” “大汉的边军,只有前行,没有驻脚,只会越过长城,向北奔去。” 书生听着老说书人越来越激动的声音,不禁也有些入迷,等到说完,还久久回味。 书生起身看向茶馆外,天色不早,气温也慢慢地升起,中午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便踏出了门。 “那书生看着着实有些邋遢啊。” 这名老说书人已经来到酆城月余,和茶馆中的一些人还不是很熟络,以为刚出门的是个哪家的落魄书生。 转念一想,又觉奇怪,这种鬼地方怎么还有书生。 “老先生,你不认识那书生?” “老先生来了也没多少时日,无人与其说起,自然是不知道。” “咱大汉其他地方可不知道他是这幅打扮。” “城里的媒婆都觉得人这样,让她们都没法上人姑娘家去提亲。” 几名茶客在一旁应着,说到提亲都开始哈哈大笑,这可是只有酆城人才知道的趣事。 “老先生,那是名书生不假,但我们城里人一般都喊他不喊他作书生。” “其实我们一般都叫他将军。” “那酆城的书生,满城只有此一人。” “老先生,您有您的长城,我们酆城人,也有我们的长城。” “他啊,叫霍牧,霍家霍牧,大汉唯一的镇北大将军,酆城人的长城。” 许多汉人都不知道从前的百年战事,但是没有一个汉人不知道,十年前,北疆去了一个霍家的年轻人。 十年后,北疆边军多一个杀神,他让匈奴家家户户闻风丧胆,他能止匈奴婴儿夜啼,许多匈奴百姓都传闻,那是冠军侯在世,来惩罚匈奴人的罪行。 他的白马义从,踏过了匈奴大帅的军帐,云海草原依然有着云海,不过却是一众白马轻骑接替了白羊的位置。 他的铁枪,挑落了慕容观海的帅袍。 他是大汉如今的长城。 就在一月之前,大汉的除夕夜,镇北军中的一万三千八百白马义从,从匈奴铁骑军背后百里,宛如鬼魅般出现。 来自酆都的旌旗,斩杀了匈奴最前线的十五万铁骑军,筑起一座又一座景观,史城云海大捷。 “叫厨房的掌勺,中午少拿几个馒头,早晨油条吃了不少,现在还是有点撑。” “嗝~” 书生拿袖子擦了擦嘴角,豆浆留下了些残汁,只不过那有些脏兮兮的袖子擦过,他脸上的油光又多了些。 哼着一个洛阳流行的小曲儿,书生悠悠的向将军府中的书房走去。 第10章 大汉的江湖 大汉八百年载,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有繁荣,有衰弱,但大汉的江湖却一直朝气蓬勃,江湖风流人物数不胜数,后辈侠士更是层出不穷。大汉的历史,也是江湖的风雨史,江湖,随大汉的诞生而诞生,而宗派,是组成这片快意江湖的最为忠实的香客。 大汉的江湖不知从何时起,便有了宗门之别,追根究底,大致是修行者开始展露他们真正的威力之时。 那年的大汉风雨飘摇,匈奴的铁骑宛如过江之猛龙,踏平了中原的山川,踏破了大汉的雄关。 又是那年,有一座北方的山,山下有田万亩,有水长流,有农夫耕种其间,更有孩童欢笑,书声破庐。 山上有道士,道士却不修仙。 不修仙的道士那可在常人眼中是不务正业的道士。 可就是这群道士,在铁马的冲锋前,淡然的,似是理所当然的下了山,来到了滚滚黄河之前。 他们解下身后的剑匣,掸去因赶路而傍身的灰尘,将一把把只为修心而造的道剑,横于胸前,横于马前,横于那仿佛不可逆的颓势之前。 五十年前,有武当山一千道士埋骨于黄河之前,五十年前,有不可一世的匈奴铁骑被阻于道剑之下。 武当有百人剑阵曾为中原百万人守国门,自那一役,匈奴于黄河之前失了前行之势,而武当的剑阵百人剑,皆为国剑:武当的一千道人皆为国士。 也正是那一役起,那高高在上的天子终于意识到了:大汉的天下,不只有军人守边关,更有侠士敢为社稷死于百姓之前。 所以自那次濒临灭国的战事结束后,大汉的天子们除了在边军的投入了大量的财力之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那便是尝试建立起属于国家独有的来自江湖的力量,所以天机阁应运而生,而且历代天机阁阁主,皆由武当的实力高深莫测的真人担当。 不过也因此,武当内部出现了一些不合之音,武当渐渐分为两派,入世与出世,入世之人一般都进入了天机阁,并于天机阁担任要职。 天机阁不只是收编了一众属于朝廷的江湖高手,它还相当成功的代替了驿站的效果,如今大汉的各地都有着不少的天机楼,当然驿站也没有完全被取消,如今的驿站属于军队独有的机构,只负责军机的传达。 而天机阁也有自己的驿卒,隶属于天机阁的驿卒,那都是至少有着塑神境实力的江湖强者,不少在入阁之前,都曾是江湖上有名的侠盗,有些脚力惊人,有些善于匿踪,总之,天机阁的消息传达的效率在全力运转之时,与驿站相比,犹有过之。 有如此畅通的消息传达途径,大汉的江湖轶事自然在人们的身边变得生动有趣,可以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可以令江湖传说更加神乎其神,当然,说书先生们那可是生意红火的不行。 看到如此有成效的搜集消息的方式,朝廷自然也会利用天机阁去刺探江湖各大宗派的消息,亦或者搜集各种高手大侠的实力的资料。 于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十大高手,十大绝色,十大宗门之类的榜单便是于天机阁诞生不久便引起了江湖的轰动。 第一届的榜单让许多对排位不满之辈向前挑战远高于自己之人,让许多自多年之前便有恩怨纠葛的宗门,终于有了大打出手的理由,让许多青楼佳人撕破了脸皮,恨不得见面便要在对方的脸上啐上一口。 可以说第一次的榜单闹出了大笑话,看起来像是无知之辈的随性之作。但从第二次榜单变换开始,这个江湖开始变得让人捉摸不透,并且让人憧憬不断。 人们开始听到一些陌生的名字,开始发现一些传说中的人物,开始沉醉于这个不太真实却又真实存在的天人的江湖。 人们以为的大宗大门不过是某些隐世之派的附庸,人们听到耳朵起茧的大侠大神,不过是某些天人的记名弟子。 人们终于知道了世上不只是有那些一流宗派统治一方,这偌大的天地有着四圣地,还有一个传说之中才有的山门。 人们明白了一剑天来不过是雕虫小技,而那些所谓的剑仙,都只能望一人之项背。大能皆称千古有唯一的剑神,剑斩圣地的儒剑神,林清玄。 而因有那名剑神,不管他出不出世,都是没有人去抢那天下第一的。曾经去为了那第一次的天下第一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地底之人不知知道了有天人在上,会是何种茫然与不解。 而那些宗门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排名便不惜以宗门顶尖战力相搏命,不知在得知了那曾天人齐出而破敌的山门,又是作何感想。 总之,如今的江湖是平稳的,人们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天人们,似是疏远了与那快意江湖的关系,变得漠不关心,变得失去动力。 不管普通百姓对江湖作何看法,那些身处江湖之人也不管自身实力如何,他们就是跳不出这令人绝望又冷漠的江湖,可能人人都有一个江湖梦罢,梦可以让常人变为飞蛾,去扑那明知会焚身的火。 围城的道理,也不是谁人都懂,城中之人想逃,城外之人想进,就在这似真似假如梦如幻的江湖之中,不屈的侠,死去又站起。 ————————————————————————————————————————————————— 又是不知名的某地,飞流直下的白瀑,冲刷着身下的顽石,白瀑又入水,激起的响声不知传到了多远之外。有瀑自然也有河,这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清河,河中青石可见,鱼戏石间,又组成一副醉人的画。 而这里附近曾有一群人生于此、长于此、老与此并死于此。这里的山顶曾有一座通天的塔,如今却只有一片破碎的巨石废墟。 如今的她们是一群世外的人,不是置身世外,而是被逐于世外。 他们曾是一个宗门,他们磨道心,斩心魔。苦行是宗门之根,隐忍是宗门之骨,自成立之初,他们便与佛宗有斩不断的缘,他们便是戒律宗。而就是这样一个宗门,在多年之前遭到了世间最残忍的对待: 先被刀殿这刀道圣地,以戒律老祖莲心早已入魔为由,污蔑为魔宗宗门,宗门之人修行邪魔宗法,啖人血肉,而此时的莲心老祖林莲却不知何处去。 同时戒律宗又受到了东海剑礁这剑道圣地对宝物的觊觎,两大圣地掀起了江湖对于魔宗的大围杀。 戒律宗也曾想天下佛门圣地的普陀寺发去求救的讯息,而送信之人连同信件皆如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信。 曾盛极一时的宗门,隐隐有着赶超圣地之实力的宗门,便在两大势力的设计之下陷入了绝路。几乎所有弟子皆被斩杀,山门被摧毁殆尽,而此宗门发出的最后的反扑,在刀殿至宝合刀的镇压之下,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 江湖留下了合刀无解的传说,江湖也抹去了戒律宗的记忆,江湖有时便是如此冷血,道理也永远是强者来书写。 若天地不仁,万物当为刍狗。 如今的这河畔一家便是戒律宗最后的余火,或者应该说是魔宗,因为到如今她们再如何辩解,这江湖似乎也没有她们的存活之地,她们自己也习惯了魔宗的称谓,于是便心照不宣的开始称呼彼此为魔宗传人。 这一家相当的奇怪,虽是一家,却只有三个女子,其中最小的也只有八岁而已,这一家皆姓林,而这一家自八年前起,便来到了这片傍水的竹林,竹林四季常青,或许是因这不断的水汽,又也许是为了为这可怜的一家多遮蔽些风雨。 总之,她们算是平静的生活了下去,能够生活下去,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八岁的小姑娘的母亲叫做林雪,另一位是他的小姨,林无泪。而小姑娘的名字便起于这片常青的竹林,叫做林竹。 “小姨,你快看,小竹子今天抓到的大鱼。”小姑娘抱着一条足足有一尺长的鳜鱼,鳜鱼也不甘示弱,在小姑娘那不太宽阔的胸脯间,努力的扭动着身形,不过却绝望的发现这个小姑娘似乎并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慢慢的绝望的停止了思考。 “小竹子真棒,走,回去咱仨喝鲜鱼汤,让你妈妈把这条大肥鱼处理成最好的鱼片。”应话的小姨便是魔宗现任的宗主,林无泪,是一个身材高挑,身形显得十分矫健的女性,干练的将头发盘起,再加上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有浓淡适中的剑眉,显得英气十足,或许打扮一番,比得过不少的公子哥也是有可能。 林无泪在当年那场大围杀之中,护着林雪与刚出生的林竹远远遁去,看着那道像是钉在山谷之间的身影,心中有撕裂般的痛楚,却无法将其喊出。 那是一席残破的袈裟,在千百圣地与一流宗门的强者的对立面静静端坐,那席袈裟中的身影不是一个和尚,在那一刻,他只是一个小姑娘的父亲,只是一个温婉如玉的女子的体贴的丈夫,是一个咬破了嘴唇,捏碎了指骨的无力的少女的最尊敬的师尊。 合刀是无解的,但不代表合刀可以斩破世间的一切,合刀不会输,但也不代表合刀会赢。 后世的江湖志之中自然抹去了合刀的那个污点,有一名生了青丝的魔宗门人,在合刀与世间高手的围攻之下,生生盘坐三月,最终化作佛门金刚,受佛国接引,涅槃而去。 而他到最后还是想先做那丈夫,父亲与师傅。 第11章 斩不尽的魔,斩不尽的竹 林无泪也有一把剑,纵然他师出戒律宗的大师兄,也就是林竹的父亲,她的姐夫青丝僧人,但她依然练剑。戒律宗从来没有强迫弟子削发为僧,宗门的最核心的功法与心诀皆为佛法。 甚至说就连宗门的老祖本就是普陀寺曾经的莲心大师,但宗门内依然有不少的人去练那刀、那剑,又或者是道门的法术。 戒律宗的很多的一代弟子都曾经是江湖上其他宗门的弃人,又或者是哪些不知陷入了何种恩怨情仇的散修。 这些人大都半生郁郁不得志,如果真的放任自己留在这冷漠的江湖之中飘摇不定,或许,他们便是一辈子的失败者。 但五六十年之前,有一位佛门的莲心大师入了江湖,入了这座天山,在山上修起了一座通天塔,通天塔从不通天,就像雷峰塔没有**一样,因为那塔实在是过于雄伟,过于壮观,过于高耸,塔直插云霄,所以见过此塔之人便开始称其通天塔。 没人知道莲心大师为何要修一座塔,也没有人知道莲心大师要修多高的塔,但在人们的记忆之中,自天山有第一批人入山,这塔便存在,或许这塔要先于这天山而存在呢,这也说不定。 因为,也没有人知道莲心大师究竟活了多久,八百年的大汉的史书之中,似乎处处都能见到一个法号为莲心的大师,出现在各地佛门。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是不是莲心在历史上有许多重名之人,不然一个人怎么可能活过一个朝代。所以莲心大师本身便是一个传说,许多传闻,莲心大师早已身死,因为莲心大师早已超过五十载没有出现,江湖上只有传说却没有事实。 但是如果有人能够翻阅所有皇城中的史记,便会发现一个事情,那就是历史上的莲生大师似乎从来都是一个模样,白眉、无须、棕眼、鹰鼻……总之,莲心大师,开立了这一宗门,自然会吸引者数不胜数的失意者。 戒律宗以苦修为修行根基,斩断道石斩断情丝,更有莲心大师的许多佛经著作可供参考,随着源源不断的弟子的拜入,因为戒律宗从不因某人是他门之人而对其产生偏见,所以很多弟子入宗之后,对于宗门的忠诚与归宿渐渐在宗门高人的授讲之下培养起来,这也逐渐成为戒律宗一股很强大的信念的力量。 其实真正受过莲心大师亲授心得的弟子并不多,他们大多为宗门的一代弟子,因为一代弟子入宗之时,这宗门,便只有一塔一人,后来莲心大师在塔内修修停停,每当停下来,都会去传授那么几天自己对于佛法以及万法的看法。 莲心大师真正为人所敬佩的地方不只在于其佛法的精妙,更在于其有教无类以及他以一法通万法的境界。曾有那么一个说法,莲心大师那便是夫子的转世,因为千古仅有此二人可以有教化天下的功德。 后来的一代弟子,大都在自己曾止步不前的境界上更上一层楼,有些干脆削发为僧,拜入佛门。 在世人眼中,一个顶尖的宗门仿佛一颗春笋,迅速而突兀的出现于世间,并以更令人惊愕的速度,向着圣地的方向进步。 但如今,宗门成了一抔土,那后来象征着宗门兴盛的通天塔也被人从中拦腰斩断,戒律宗成了过去,魔宗成了过街老鼠,其中似乎也有着莲心大师不知所踪的影响罢,但那也已经过去。 林无泪的剑在那日山谷一别之后,便迷失了方向,她本是一个相当自强不息之人,但依然在师尊离世,宗门尽毁的打击之下,消沉了不少。 她练剑已有十数年,青丝僧人便做了她十数年的师傅,师傅带她入了剑道,她便自然不会出那个剑道,师傅教他之时用的是竹剑,她也明白那把竹剑的意义,她们姓林,江湖上也只有一人姓林,那把竹剑便是他的竹剑。 但那人却也不知了踪影,去追寻他那可笑的天道人道,抛弃了自己的子女,在她们眼中,那人虽有父名,却是一不折不扣的懦夫。 “千古唯一剑神,呵呵,千古唯一剑神。”林无泪总是在望向自己手中的那把有着赫赫威名的竹剑之时,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嘲讽,那竹剑曾陪伴那名儒剑客横扫江湖,恣意剑来之间,一线青也成了剑道的不可亵渎的一把神兵。 林无泪自然练得是传说中剑神林清玄自通天塔之中悟出的无上天道剑法,但是又源于对一个懦夫的憎意,她开始试着放下那会令武林中无数高手为之疯狂的那些剑术,但某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又怎能轻易便放下。 “小竹子,今天咱们继续背昨天的《论语》好不好?”林无泪受林雪之托,从林竹六七岁便开始教授一些她可能感兴趣的东西,林无泪自然也是乐意至极。 “小姨,我不喜欢这些经文乐理,还有母亲天天都在做的那些女工。”仅仅只有八岁的林竹,认真的对着自己的小姨一字一句的说道。 林无泪望着小竹子那精致的让人感觉不真实的小脸,看着那因皱眉而显得紧巴巴的表情,心里也是喜欢至极,便回到:“那你想学什么呢?身为一名女子,如果没有一技傍身,将来可是嫁不出去的哦。” 林无泪揉了揉林竹那可爱的小脸,觉得软绵绵的,更是让人爱不释手了。 “我想练剑。” “为什么?”林无泪平静的看着林竹,回道。 “我想保护母亲还有小姨。”林竹那异常认真的表情,让林无泪久久无言。 “我父亲,是因为保护我们而离开我们的吧。我都知道的,小姨。” “母亲与小姨你不说,我也能感觉到,我们在躲着什么。从小母亲便对着我说,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林竹的脸色有些微红,眼眶中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但神情依然很坚定。 “这世间,哪有什么遥远的地方,都是骗小孩的,顶天立地的男人,为什么连陪着我们都做不到?” “有些人不是他有多强,便可以让世事称心如意的,你父亲真的很爱我们。”林无泪有些不知如何去解释。 “我父亲必定是爱我们的,但是小姨为何你不去拿起你的剑?”林竹盯着林无泪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从刚才起,她便透露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这些都是谁与你说的,你还知道了什么。” “小姨,我做梦了,我梦到了好多好多,我梦到了有一个和尚浑身浴血,却依然很温柔的摸着我的头。” “我梦到一个拿着剑的背影,挥着一柄竹剑,挡在我的身前,前方是如山海般的人群,像是要杀我,而那个背影,就那么一直在我身前,一步没有退后。” “小姨,我知道了好多,我很害怕,但是我更想让自己能够拥有不再害怕的能力。” “凭什么世间女子便要生来站在男子背后,我为何不能去站在男子身前,我为什么不能顶天立地……我只是……我只是不甘,为什么他不能来看一看我再走。”小姑娘的声音清脆且透露着他的稚嫩的勇气,却在最后化为了啜泣,声音渐渐消了下去。 “明天你来握剑,我来教你。” “小姨练了这么多年,还不如小竹子你看的透彻,着实让人有些没有脸面去见人啊。”林无泪此时已经转身回往自己的草庐,她没有过多的言说,之时在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又有些飘忽,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曾经有个男人,她骑在那人头顶,他又被林雪坐在身下,而那人还不断的向着两名女侠打扮的人不断地求饶着,完全没有一个八尺男人的想象中的威武霸气,腰间那柄木剑不知被林无泪用来打了他多少次。 “你如果真的能为小竹子遮风挡雨,我可能会原谅你一点点,嗯,就一点点。”林无泪这样想着,把那柄童年的竹剑挂回墙上。 第12章 重霄,看好这一刀(一) 青城镇今年的第一场春猎,着实让人无法再生出一些愉快的情绪,归家的队伍默默无言,为首的几人用打猎时随身带着的裹刀布,拼拼接接,便将在刚才那场战斗中死去的几个可怜的人给包了起来,由他门几个人一起抬走,准备送回各自的家中,再做打算。 今年没有猎到岭鹿,更不用说求个好兆头,人都死去大半,这头场猎似乎给祥通二十四年的前景蒙上了一层阴影。 “嗷呜~~”又是一声稚嫩的嗥叫,一只雪白的小狼从队伍后方窜出,跑到最前头,又跑回队尾。 李青山,这头早些时候被李重霄赐了名字的雪狼崽子,被人喂了些干粮,又喝了些清水,迅速的便恢复了活力,可以看得出有力气的雪狼是种精力旺盛的生物。 李青山似乎并没有受这队伍低沉的气氛所影响,撒着欢围着队伍一圈圈的蹦跳,他那可爱的模样,让人着实无法讨厌。 李重霄看着这个撒起欢来完全没有节制的蠢东西,脑子里似乎闪过什么不好的记忆,微微皱着眉头,又叹息着。 “这真的是头雪狼吗?叔。”李重霄拉了拉身前那北方的汉子猎人,问道。 “那肯定是,俺认不错,雪狼虽然很少,但是气血旺盛,精力充沛,尤其是他们的性格,勇敢无畏,看这小家伙,定是个纯种的雪狼崽子。”汉子跟李重霄解释道。 “这真的不是条二哈?”李重霄黑着脸,嘟囔着什么。 “少爷,二哈是什么?”魏青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重霄的嘟囔,并且更能一字不差的全部听清,李重霄有时候都头疼不止,还让不让人嘟囔了。 “二哈是一种高贵的动物,我观这崽子的一举一动,似乎有着一股高贵的气息扑面而来,看来是捡到鬼了,不,捡到宝了。”李重霄面不改色的去一本正经的向魏青解释道。 “少爷可真是博闻强识,我就一粗人,听都没听说过这些东西。”魏青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很着痕迹的拍了个马屁。 “……” “这二……这李青山还真一点不怕生,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拐了去炖了。”李重霄似是有些忧愁的看了一眼那只要给干粮就会扑过去的蠢东西。 “呜~”李青山小朋友似乎是听到了要被炖了吃,远远地循着声音就哼哧的跑了回来,并且不断的在李重霄腿间呜咽着,似乎担心李重霄真的把他丢掉让人吃了去。 “你还真听得懂人话?”李重霄这样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青山乖巧的跟在一旁,并且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一副完全没有骨气的贱模样。 “亏你还是条狼。”李重霄不再理会,随他跟着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队伍里的阴沉之气的确被这条狼崽一闹,着实轻松了不少,不过临近了镇口,大家也都收起了那些许的笑意,因为他们今天的遭遇,让人除了难以接受之外,也让很多人都生出了疑心: 为何从来都是单独行动的灵兽,今日却集体出动:为何独来独往的巨虎,今日却配合的天衣无缝。 但是在李重霄大声张扬之时,却没有一个巨虎发动攻击,那明明是最适宜出击的机会,作为野性的直觉占据上导的灵兽们,却罕见的露出了玩味的意思。 在李重霄用雾丸遮蔽了视线与嗅觉之后,巨虎没有丝毫反抗便被魏青与李重霄轻松刺死。 在重霄儿的细致且逻辑严密的分析与解释下,众人听了之后越想越可怕,在佩服重霄此子的才智的同时,所有人都似乎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们似乎是被人埋伏了。 所以此番回镇上,吴哥一行人带着的不止是伙伴的尸首,还有一些更重要的细节需要与方镇长讨论。 到了镇口大青石,吴哥等年长些的猎人便对魏青和李重霄说道:“重霄儿,魏青,你们先回去吧,白家主肯定知道了这些会更担心你们,你们回去歇息一下,剩下的事情先由我们去处理。” 李重霄二人便与吴哥等人道别,由大青石处分道而行。 今夜的月刚刚爬上树梢,青城镇静悄悄的,仿佛没了人影,分道而行的两行人皆是生出了些不解,但考虑到寒冷的夜晚,人们不爱出来也是正常,便没有多想。 但李重霄心中却依然开始有种不祥的预感,随着这种预感的加强,李重霄的步伐越来越快,甚至到后面开始跑了起来,魏青自然不解,但还是紧紧地跟随着自家少爷。 一声巨大的推门声,在书斋所在的院子响起。 “娘!”李重霄不待入门,开门的同时便开始呼唤起自己的母亲,声音急促且紧张。 却看到正堂中自己的母亲搬出了吃饭的木桌与椅子,似乎早已等待着他们二人的归来。 看到母亲平安无恙,李重霄不由得松了口气。 魏青却此时开口了:“白姨,是虎啸八杀阵。”魏青眼神并不凶狠,却透露着一股杀气。 李重霄心中大惊,魏青此时的气息,突然变得有些陌生,让人有些想要疏远,并且心中疑惑着“虎啸八杀阵”到底是什么一种意思。 “先吃饭,我今天下了面。”白黎此时却似乎无视了魏青的话语,招呼两人过来吃饭,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让人看到便不自主的放松了下来。 魏青自然也是不理解,但是白姨既然招呼他们过去,那便过去吃饭,不再多说什么。 李重霄却不是很能理解如今的场面,首先母亲做了饭,又其次魏青少有的去主动开口说些极为认真的话语,而母亲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桌上放着三碗鸡蛋面,白黎那碗稍小,另外两碗都是极大的碗,因为魏青与李重霄饭量极大,又加上天天会去练武练刀又或者去打猎,自然消耗也极大,于是家中便有了他们两个人定制的大碗。 李重霄看着面前的这碗面,普普通通,不像是平日里母亲动手时,会做出来的毒物,便下了筷子。 一缕缕的细长的面带着些热气,皆入了腹,李重霄发现这面清淡的很,味道重透露着些许的咸味,又有一丝丝的葱香回味,竟是极为的爽口。 配上糖心的煎蛋,完全让人能够接受的味道,让两人开了胃口,只管埋头喝着鸡蛋面。 白黎看着两个埋头大口喝面的少年,眉眼间的笑意便一直挂着,似乎也是极为的满足,也开始小口的喝起面前的鸡蛋面。 待到三人的面都见了底,白黎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慢慢的开始说了起来。 “重霄儿,娘这道独霸天下的鸡蛋面,尝着味道不错吧。” “娘的手艺自然不用说。”李重霄看着母亲的脸,嘿嘿的笑着说道,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一些不安与疑惑。 “白姨原来才是家中饭菜做的最好的,那我这么多年可是献丑了。”魏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重霄儿,娘只会做这一道菜,娘是真的不会做菜,以前也是做过一些别的菜肴,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的。” “但有个笨蛋,就是硬生生吃了二十年的鸡蛋面,从来没有说过一个腻。” “重霄儿,你如果遇到了他,不要打他,不要骂他,他也很想留在我们身边,但他有更需要他的地方。” “虽然他是一个没有脑子的笨蛋,但是他真的很爱娘。”白黎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笑意,两颗虎牙也从嘴角露了角。 李重霄和魏青此时是真的能够感觉到白黎的心中的幸福感。 他们自然是知道白黎口中的他是谁。 对于魏青来说,那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对李重霄来说,那人是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那个神秘的父亲。 “等会娘有些事情要做,一会你们便上山去找青城老人。” “重霄儿,娘是真的很想看着你慢慢长大,等我家重霄长大,娘能够靠在儿子的背后,重霄能够保护娘一直不受欺负。”说到这里白黎又露出了一丝丝的不舍与莫名的伤感。 这些话让李重霄和魏青心里开始不安,虽然他们还不明白为什么白黎要说这些,但这好像遗言,但白黎似乎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两人便仔细的听着。 此时的月儿弯着,宛如一抹玉勾,在这寂静的山城,勾起了某些情思,挂住了一丝伤感。 夜已深,人未竟,说不尽冷暖,说不尽家事,说不尽慈母的叨扰担忧。 “重霄儿,你是我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所以……在你长大成人之前,都由娘来保护你。” “你那个笨蛋的父亲叫李重阳,你们真的不要去欺负他,明白了吗。” 白黎这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嘟起了嘴,突然教训了起来两人,“他虽然是个高手,是个很高很高的高手,但她连娘都打不过,还要去守什么山门。” “知道为什么让你们练刀吗?”“这样就能给本小姐当打手,去和我一起欺负他那什么人道剑,但也只能我带着你们才能欺负。” 白黎的神情不断变换着,像是在和李重霄和魏青聊着家常,说着一些二人不知的密事,又很像是在交代着遗言。 门外的那棵老槐树的叶慢慢的冒了嫩芽,只不过才冒了尖,但总算给这院子添了些绿色,也许再过几月,院中便是另一番景色,但,槐树开始迅速的枯死,这似乎是片刻间发生的事情。 待到转眼的时间过去,槐树已化作灰烬,而这一切似乎是那么的无声无息,当然化作灰烬的的却不只槐树,还有木桶,有扫帚,有扁担。 在那股无声的气息蔓延向正堂去的时候,从远方飞来一把泛着寒光的刀锋,那把刀是冷的,但,刀上的血,在还有着些许寒意的初春,散发着白雾般的热气。 一名不知名的人,被身后一把没有生命的铁器瞬间夺去生命,但那把刀似乎只是顺途斩了一个挡路的人。 寒刀破空而来,穿过不知多少层的石墙,如一棵生了根的树般,狠狠地钉在了正堂的门前,那股似乎会焚尽一切的气息,也在这把刀前,戛然而止。 一个穿着袒胸露腹的破麻衣的中年人,也停在了正堂前,中年人一身炸裂般的筋肉,仿佛蕴含着无穷尽的气血之力。 李重霄在第一眼望见此人的时候便发现,此人给他的感觉似乎从来没有在哪个敌人或者身边的人身上感受到。 魏青瞬间便将手伸向背后拔出了自己的柴刀,虽然他刚才还在吃饭。 却被白黎挡在了身后,阻止了他前行的脚步。 白黎淡淡的说道:“匈奴人?天狼山?” 对面那人的装束的确与中原地区的打扮不同的很,并且浓眉大眼,眼眶深陷,不似江南人的五官较为紧致、浅淡。 “天狼山,火逐,来取阁下姓名。”那人操着一口不太正宗的中原话,一字一顿的说道,也看不到什么神情。 “另一行人是什么人?” “白帝众,苏忤”一名带着白色假面的略显年轻的男子也从门外出现,此人看起并不那么壮硕,却举手投足之间,有着随之而生的或许是名为意境的东西。 李重霄当看到那副假面之时,便心中大惊,这些人,果然多日之前便来到了青城镇,白帝众是什么,好像那副腰牌上当时写的的确是白字。 李重霄此时感觉到今日的事情已经极其凶险,他明白了母亲说那些话的原因,看来母亲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十分的焦急,却不知如何去帮助这幅场面,因为在这种对决之中,他和一只蚂蚁又有何差。 但白黎开始走向前去,一步一步朝着门前的两人走去,或者是朝着刀走去,每走一步,门前两人便退一步,每走一步,白黎身上的气息便加深一步,当白黎平静的握住那把寒刀,仿佛整个天地的气息也冷了下去。 “重霄,看好娘的这一刀。” 白黎抽出身前的刀,肆意一挥动,刀尖向地,地面却已由几寸深的刀痕。 “你要动我们,那我只好杀了你们。”白黎仿佛在说着一个事实,平静且不可动摇, 第13章 重霄,看好这一刀(二) 当白黎抽刀那一刻,一个看清来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此时却有着极有压迫的气息,她的气息从无到有,不断攀升,仿佛无止境一般,已经退到大门处的火逐、苏忤二人,眉头紧锁,似乎并没有想到白黎的实力会有这般。 白黎此时的气息攀至了顶峰,缓缓举起那口寒刀,刀尖直直指向大门处的两位不速之客,此时的他气息内敛,院中有风刮起,却吹不动白黎额前的青丝,与雪白的裙琚,白黎一身白色罗裙,看似瘦弱的身躯,此时却有着不可侵犯的神意。 “通玄境?没想到你一介女子,却有这等修为,看来是我们有些失算。不过看你似乎并没有与天地形成自然的循环这一点,似乎仅仅是初入通玄。” “那么你便也没有机会能够救下这方院子里任何一人,你若是通玄巅峰,那可能还有些机会。”苏忤透过白色假面的声音,缓缓从中传来,言语中虽说失算,但却没有见到他们的半点慌张。 “我不知道你们为何能够破除那道禁制,找到这里,不过既然找到了,那说明必有幕后还未现身之人,葬山的阵,可不是你们这种货色有能力去勘破的。”白黎似乎若有所思,面对两人通玄的局面,白黎也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的波动。 “我们既然能找到此处,那必然是有足够的信心,能将你们彻底斩杀在此,所以你纵然是隐藏了实力,也并无大碍。”火逐将粗壮的双臂抱在胸前,眼神中透露出某种威严,言语中的胜券在握之意不言而喻。 “匈奴人什么时候也有胆量,插足我中原武林的恩怨,当心我中原的宗师,踏破你天狼山那座小土坡。”白黎厌恶的看了一眼那似乎自信到了极点的匈奴人火逐。 匈奴武林以武入道,崇尚的是极致的武力,以一力破万法那是不少匈奴武林中人的毕生的目标境界。但匈奴的武林却从未有过什么大宗师能够做出叱咤天下,横扫武林这种让人能够看得起的壮举。 中原江湖流传最广的一段关于匈奴武夫的故事,那便是匈奴武林两大宗门,曾在儒剑神林清玄入匈奴历练之时从中狙击林清玄,在战神冢的强者围攻林清玄之时,林清玄的陪伴多年的老马,被天狼山强者趁乱射杀,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一点。 后来让林清玄挨个杀上了宗门,林清玄更是活活打废了那一代天狼山的掌弓之人,也就是天狼山的最强者,并且用缰绳牵着掌弓之人在老马墓前磕了响头,直到将头磕破,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痕。 当然匈奴的武夫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大辱,那名掌弓之人不顾天狼山众人的阻碍,昏迷一个与之后,醒来的那晚,便以箭刺心而自杀。 自此之后匈奴人便从来没有过什么天才能够在中原肆意妄为,中原武林也从来不去主动地羞辱匈奴武夫,但是江湖中人,从没有人会会看得起哪个匈奴武夫。 不是说匈奴的武林中人没有天人又或者是匈奴的两大宗门没有足够的高手,只是他们不管再如何骄傲自满,在这片有名剑神的江湖,他们只能俯首称臣。 “受人所托,自然要言而有信,将你们从这个世上抹去,自然便没有人知道来过这里。”火逐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听到白黎那嘲讽匈奴武林的话语,还是眉头不自主的抖了那么几下。 李重霄与魏青看着院中之人的对话,自然是心中有说不完的震惊的同时也生出了不知多少疑问,什么是葬山,白帝众与天狼山又是什么,但是通过一些话语间的细节,重霄还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比如:青城山有着可能是父亲设下的禁制,能够保护青城山不受强者的探查。自己父母所在的宗门好像是极为强势的宗门,但葬山是什么地方,自己却从未听人说起,那些江湖志也没有他们对话中的那些宗门的信息,这的确让李重霄头疼不已。 不过最让李重霄震惊的是,自己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一个通玄境的强者,通玄境啊,青城老人好像也只是化形境的强者吧,那母亲岂不是可以去一些一流宗门都能让人恭恭敬敬的给供着,但听起来门外那两人也是通玄境的敌人,这可让人着实有些无法升起一丝希望之感。 不过一旁的魏青似乎并不震惊于母亲的境界,他只是眉头紧锁,眼神犀利,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李重霄在一旁焦急的思考着如何脱险,却最后发现自己这种实力之人,在这场即将发生的战斗之中,绝对是完全没有影响的一粒微尘。 当通玄境的对决发生之时,他这种普通人又有何可以插手的地方呢,此时重霄又开始埋怨自己的无能,自己如果可以看修行书,能够有境界,如果自己是一个化形境的修行者,甚至说塑神哪怕是能够有御气境的实力,他都能帮上一点点的忙,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力量,他也可以勇敢的将身后的柴刀掷出去,打断那两人一瞬也好。 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护好自己,不去给娘添一点点的麻烦,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白黎却在与对方僵持的同时手在身后不断变换着手印,似乎在做什么不为人知的举动,“白帝众还没有得到教训吗,来找我们母子的麻烦,不怕李重阳杀上你们的岛,斩了你们的主子?”白黎此时又开口对另一个强者说道。 “我们白帝城的事自然不用你来操心,你只要知道,剑主被废,你们必然要承接我们东海剑礁的怒火,剩下的,当你们死后,自然不用你来操心。”白色假面的风度翩翩的高手似乎也被白黎刺到了痛楚,冷哼着说道。 —————————————————————————————————————————————————— 一处不知名的山峰,有一座平平无奇的宅院,宅院不大,屋内有一个一席黑衣的高瘦男子,他看着面前刚刚煮好的一碗鸡蛋面,却怎么也无法下筷子,因为他爱的不是那碗很多人都做的出的鸡蛋面,他爱的是那人唯一的味道。 忽然他心里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警兆,心里一阵莫名的发慌,就在这时他感受到南面的某处,自己曾经耗费精血布置,并且得到了师叔亲自协助的禁制此时竟从内自行解除了。 他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遥遥的灵气之中传来了断断续续的阵法的讯息,这是他这阵法又一精华之处,随着禁制散去,阵法所用天地的灵气会成为碎片遥遥向布阵之人传来,甚至可以携带一些简短的心意。 这个世上能够从内自行解除这个阵法之人,世上只有三人,而此时两人都在这群峰之间,那么那人是谁便不言而喻。 “白帝众,天狼山。”这是那段灵气所携带的最后的意思。 忽然在群峰之中修行的一些人,都听见一声充满了滔天怒意的长啸,便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形如疾风一般破空而去,因为那人明白,天地灵气的速度之缓慢,必然那座小镇上的几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此时已经处于危难之中。 峰间的人都听见了那声巨响,都认出了那人便是大师兄李重阳,一名身着道袍的中年模样的道人看着那破空而去的身影,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微微掐指,心中也多了些不好的想法,重重的叹息着,既然李重阳已经赶去,他也只能祈祷着算到的那事能够有转机,即刻转身离去,向着群山之中一座最高的峰间匆匆行去。 人们都听清了那声长啸:“苏六祁,她们如有不测,我李重阳必生生世世斩你于白帝城!” 第14章 重霄,看好这一刀(三) 此时的青城镇静悄悄的,似乎是一座毫无生气的镇子,宛如一个死地,月色洒下银辉,洒在无顶的院子,院子里也静悄悄的,只有几人平缓的呼吸之声。 李重霄在紧张焦虑之际,又似是思考到了什么,今夜的青城镇如此的安静,可能是已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又想起吴哥一行人与自己二人分道扬镳之后,前去了夜幕之中的方镇长家,突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又有一丝抑制不住的怒火倾泻无处,目眦欲裂,突然喊出口: “吴哥他们呢?镇上的人都怎么样了?你们对他们做了什么?”李重霄几乎是咆哮而出,那一刻他想到了吴哥终日挥动的铁锤,响起了吴哥在自己小时看着自己拿到铁圈时的笑容,耳畔似乎是响起了镇长胡子一翘便会脱口而出的“嘿,我年轻的时候……”,她记起了王大妈每次拿包子都会多给自己带一个。 “他们啊,你说是那些烦人的苍蝇吗?好像记起来了,那个老头的确挺有骨气,那我们也就不难为他,留了他的全尸,其他人自然都交给白帝众去了,你不觉得今夜的山城有种静谧的美吗?哈哈哈哈哈哈!”苏忤悠悠着说道,说到最后竟是发出了病态般的笑声。 “重霄,娘尽力了,只是娘没有办法去出手再去救他们了,娘只得留力来保你们。”白黎似乎言语间有着不少的愧疚之意,她也在这山城生活了九年有余,自然是对镇上的人很有感情,所以谁有知道,当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昔日的街坊一个个被人宛如屠杀一般处死,她当时的内心又是多么的煎熬。 “娘,你不用多说,我自然都明白的,我只是一时有些没有控制住。”此时李重霄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心态,他明白普通人在这群传说中的修行者眼中自然是虫豸般的存在,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场面,自然他们安然无恙的几率几乎是没有。 重霄恢复了先前的情绪之后,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大用,但就在这时,重霄脑海中却响起了母亲的声音: “重霄,我解除了青城镇的禁制,你父亲这时必定已经了解到了情况,等下我会直接斩杀他们中的一人。” “等我出刀之后,你变前往青城山,与魏青援助青城老人他们,看情况他们必定在青城派也有所布置,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活下去,藏匿起来,等着你父亲到来。” “重霄,娘这一刀练了十多年,却只能悟出一丝的心诀之意,这里有一离字诀,是我与你父亲当年遇到的大机缘,你父亲将他让给了我,我却没能完全的掌握。“ ”这离字诀似乎与刀殿至宝合刀有关,不过如今时机还是过早,以后便由你来找寻离字诀的机缘,我会将它完全的传承给你,重霄,我相信只要是你,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这脑海中的声音温柔又让人留恋,但李重霄却明白,白黎是对对自己如此的信任,自己就算是付出何种的代价,也要不辜负其期待。 “重霄,很多事情,娘瞒着你,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平静安稳的童年,能给你将来的路留下许多美好的记忆,让你即使身处江湖,风雨飘摇,也能够带着不变的信念,一直走下去。” “时不待人,重霄,看好娘的这一刀。”最后一声在脑内响起,院中同时也有着一股狂暴的气息爆发开来。 白黎手中刀身扭转,似是卷动了这方天地所有的灵气,这口本身刀身甚是雪白的寒刀,此时竟有汹涌不断的金光翻涌其间。 苏忤与火逐此时突然面色十分凝重,因为他们感到了白黎此时的变化,他们感受到了那幅瘦弱的身躯中的大悲伤之意,这股大悲伤让人甚至生出一种能够直视死亡之感。 白黎眼中也有金光炸开,她的眼神中的对于身后之人的爱意缓缓消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大悲伤,一股仿佛下一刻便要身死的大牺牲之意,但她那珠玉般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满足的浅浅的微笑。 苏忤本身是一名修行者,他意识到了这个面前的女人可能是要拼出自己的底牌,自己那寻常的修行者的身躯,如果被伤到,那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他与火逐都是通玄上境的强者,但世人都知,没有什么人可以与武夫去比拼身体的强度。 苏忤眉头紧锁,但手中的手诀却变换不断,猛然间他吐出一口鲜血,但那口鲜血却瞬间被某种力量给蒸发殆尽,苏忤的头顶突然出现了一丝强大的气息,但却依然无影无形。 他大喝一声,并且双手合于身前,“白帝城护道者,苏忤,请帝剑!”就在他喊出这一句请诀,青城镇本来平静的夜色,瞬间便被一股风暴所打破。 ————————————————————————————————————————————————— 位于东海某处的一座雄城之中,有一座玉石堆砌而成的祭坛,一柄通体银白的剑,一柄似乎有着帝王气息的神剑,此时在青城镇的苏忤的请诀引动之下,忽然散出耀眼的白光,一道冲天的剑意带着一柄似乎是同一把剑的剑影直直射向了青城镇的方向。 这座雄城的中央有一座装饰华美的宫殿,宫殿的尽头是一名白衣白靴的男子,此时正在那巨大的座位上慵懒的坐着,他左手撑起自己的面颊,似乎相当的无聊,不断地打着哈亲欠,此人面容俊逸无比,眉眼间有缥缈的仙意弥漫,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整个人的气质可以说是隐隐透露着上位者的气息。 但在那道剑影破空而去,他的面容开始有了变化,先是露出淡淡的笑,又仿佛想起了什么,面容开始狰狞,最后嘴角开始慢慢咧开,开始止不住的狂笑,“李重阳,你可要再快一些,不然你那宝贝妻儿,可就与你天人相隔了。” 他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时不时的露出几声让人战栗的怪笑,“你击穿我的气海,又刺破了我的识海,你可让我好生煎熬啊。”他痛苦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但又继续的自言自语道,“但你这辈子犯过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杀了我。李重阳,我也要你体会我的痛苦。” “你害我被岛主鞭笞了千百遍,却依然让我寻到了天命丸,岛主可是对我给予了最大的期待的,我可是注定的众帝剑之主,而你却只能被困于你那可怜的山门,等我完全让白帝剑认主,纵然是天人又奈我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本身显得十分让人亲近的俊朗的男子,在不断地疯狂的行为之下,显得又是那么的妖异,“去跟父亲知会一声,寻人去拦截李重阳,让他再绝望一些。”男子突然间收敛了笑容,淡淡的仿佛对着殿中的空气说道。 但只听到一声“是”便有一抹鬼魅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急速的向殿外飘去。 此时又恢复了慵懒的男子,斜靠在宝座之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似乎睡去。 第15章 重霄,看好这一刀(四) 随着苏忤的一声长啸,一柄虚幻的银白剑影破空而至,剑鸣之间携风雷之势,于天边的风暴中心携裹不可侵犯的帝意的剑影,仿佛有着一丝的虚幻,白黎持刀,金色的眸子盯着那道袭来的剑影,似乎并没有表露出额外的情感,依然淡漠,依然不存人性。 “一道帝剑投影,就想来破我的刀,你还没那个资格。”白黎此时的声音仿佛从周围的空气之中同时响起,在李重霄听来,似乎有无数道声响同时响起,让人心神甚是不宁,甚至那个身影让他感到有些陌生。 “即便是投影,帝剑的剑意又岂是你这通玄初境的刀所能承受的?”苏忤此时身后一道剑影,静静悬浮,有了帝剑投影的加持,他仿佛感到能够掌控这局面的一切,一举一动之间,白帝剑裹挟的帝意便随行而去,玄之又玄的气息,溢满而出。 苏六祁在这次的行动中,给予了他能够唤来帝剑投影的权利,待到真正的看到帝剑降临于身后,让他此时心胸之中有着无限的舒畅,那被其他帝众所打压的积郁多年的不甘,此时一股脑的全部释放了出来。 “火逐兄,你且待在一旁,看我如何斩了这葬山的刀。”此时的苏忤极其的自信,竟让同样身为通玄上境的匈奴强者呆在一旁看戏。 “苏兄既然已经将白帝剑的投影唤来,那我自然要欣赏一下这圣地至宝之威。”火逐呵呵一笑,便不再与白黎的金色的领域相抗衡,默默退到一旁,收回了那要出手的冲动。 他虽然明白东海剑礁的帝剑那是不下于刀殿合刀的存在,但在看到那白黎陌生而又神秘的气息之后,他也有些不敢妄自举动,甚至他有种白帝剑即将落败的预感,此时能够旁观,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白黎嘴角的微笑并未淡去,在苏忤说完那句话之后,便开始向前缓缓迈步。 那不知何处而来的金辉此时洒下,仿佛为白黎前行的路径铺上一层闪耀的毯。苏忤不去手持那把帝剑,只是心神一动,双双合十的手掌慢慢分开,变换一处剑诀,那白帝剑便开始喷涌白光,并且在空中一个急速的旋转,便向着白黎刺去。 白帝剑去除掉银白的光辉之后,是一柄古朴的铜剑,铜剑上有细密而不知何意的纹理,仿佛看上一眼,便有着无数的奥秘从中流露出来,这剑自风雨中来,却不沾风雨,风雨为其做嫁,纷纷为其让开一条笔直畅通的剑路。 不惹尘埃的剑,最是能杀人。 但白黎依然迎着那剑迈步不断,白黎是修行者,但却是修刀道,刀道只有势如破竹,只有斩破面前物,所以练刀之人,皆是手握自己的刀,而没有人以气御刀。刀客持刀之时,管他面前是神还是佛,斩了去便是。 下一刻在白帝剑以无敌之势构建的剑域之前,白黎右手持刀,左手按刀,以一种抽刀之式,刀自下而上向前拔出一刀。 火逐在刀剑对撞之前还十分的期待这场对决的戏剧性,葬山的刀对上了剑礁的剑,那必定是一番雷动。 但,所有的一切,都在白黎按刀之时,发生了改变,这一刻对白黎来说,她只是以抽刀之式出了她的第一刀,但对于场中的另外两人来说,他们看到了白黎眼中的死意,他们看到了刀中的分离之意。 “离行莫有泪,离行未有期。离行莫有怨,离行未有言……”李重霄仿佛听到了母亲于心中留下的声音,只是他听着这一句句的诵读,心中却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悲伤,让人欲哭无泪,却又让人不得不承着那股悲伤的冲击。 只是此时他正目不转睛的盯住场中的局面,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胸前泛起了一丝金光,那丝金光悄无声息的,融入了她的气海,融入了他的识海,他的胸前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金纹开始弥漫,最后似是组成了一道金凰的纹路。 但重霄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变化仿佛酝酿了许久,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模样。直到后来,重霄儿才明白过来,自己的那道金凰可能便是这时由母亲的离字诀所引导而出,不过那都是后话。 苏忤的脸色大变,他感受到了那一刀中蕴含的恐怖暴虐的气息,但他唯一的方法就是破除那一刀,不然,他可能连那一刀都无法撑过。 他口中诵出不知名的口诀,一股股天地间的联系突然被建立,正在青城镇上不知何处的白帝众们腰间或是手中的剑都受到了苏忤的招唤而闪电般循念离去,直直刺向了那个抽刀的人影。 “白帝剑,帝剑,怎么可能不是你一刀的对手,你下一刻便会死于万剑穿心。”苏忤的面容狰狞了起来,仿佛是一个垂死挣扎的恶徒,口中还依然放着狠话,但他的脊背早已忍不住的开始颤抖。 因为白黎出了那一刀,一道似是万丈长的金色刀影,自地面缓缓而起,而那毁灭般的刀意不断的冲刷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灵,古朴的帝剑,在触碰到刀光之前,便已节节震碎,那刚才仿佛无敌之势的银白帝意之形,也开始缓缓散去,露出一个孤零零的挣扎的男子,于门前仿佛小丑般滑稽的嚎叫着。 那是一道带有分离之意的刀,分离不是人分离,是一刀斩生死,一刀断长生,那一刀带着悲伤,又似是怜悯,向着那个想要同归于尽的人形行去,最后化为冲天的万丈刀芒。 那刚刚凝成的风暴,被一刀斩散去。院子还是那个院子,而门外已成一座死城的青城镇,被人从中一刀两断,就地裂出一道丈深的刀壑。 不知过了多久,书斋的小院静悄悄的,今夜的月儿早已爬过不知谁家的树梢,在寒风中招摇的注视这山城所发生的一切。 “这不是葬山的刀法。”苏忤缓缓地说道,瞳孔涣散,已没了刚才的那种疯狂,破空而来的上百柄白帝城的剑,平静的悬停在半空中,不再有那骇人的速度。 “葬山只有杀人的刀法,”白黎眼中的金色也已退去,脸上的淡漠渐渐显露成疲惫,并且流露着不健康的惨白,让本身就肤如白脂的白黎,看上去更加的白皙,让人怜惜。 “能杀人果然就是好刀法。”苏忤称赞了一句,微微颔首。 下一刻百余柄悬在空中的白帝城的剑,如银光落羽般坠地,生生插成了一道剑林。 纵使早已过去多年,白帝剑依然被葬山的人生生斩了去。 第16章 那张弓 刀依然是那口陪伴这个书斋多年的寒刀,握刀的人看着有些摇摇欲坠之感,却在轻微的摇晃之后,再次站稳了脚步。 刚才这一宛如天人所出的一刀,仿佛弹指间便收割了一名通玄上境的剑客的性命,院中落下的剑林仿佛是那名剑客最合适的坟冢,看着这一过于骇人的一幕,李崇霄的心中生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一旁的魏青更是久久难以恢复那先前平静的神情,此时的呼吸相当的急促,难以掩饰其内心的震惊。 刚才那股让人可以窒息的压迫之感,此时荡然无存,当然院中两名少年并没有真正的收到那冲天刀意对身体的冲击,因为白黎在那刀意绽放之际,心神操控着领域,避开了魏青与李重霄的所在,所以那刀纵使恐怖至极,其实他们也只是仅仅受到了心灵上的震撼而已。 “我们的确托大了,不得不承认。”院中一直依靠在暗处的火逐开口道,眼神中也充满了复杂的感情,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纵然是我来抵抗那一刀,我也必定没有什么机会。” “不过,你那一刀,应该是多年未起刀的第一刀,我不知道你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但这样恐怖的一刀,你应该是无法使出第二次,那么你们依然没有任何机会。”火逐冷漠道,他其实心中也相当不安,自己曾经在死亡的边缘游走,幸亏有白帝城的苏忤去帮他承受这一刀。 恢复了正常之姿的白黎,此时有着脱力的征兆,不过她依然紧紧握刀,嘴唇微抿,压抑住胸中那口几乎要涌出喉咙的鲜血之后,轻声对身后的两人开口,但语气之间又有着一丝命令的语气说道:“速去青城山!” 李重霄和魏青这才反应过来,重霄望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想要从她那背影中看出些什么,但白黎却此时将头半扭了过来,微微眯眼,并且露出了那熟悉的令人感到温暖的微笑,“快去!”白黎说道,“不用担心娘,娘可是个大高手,没有骗你不是吗?” 李重霄此时鼻子却一酸,心头生出一股莫名的想要去扑上去抱住母亲的冲动,但他那与寻常孩童完全不似的心智,又让他迅速的吸了一下鼻子,利落而快速的与魏青一齐向一侧的院墙奔去,两人都是一个动作便翻出墙去,不再去看院中那即将发生的事情。 “你知道的,青城山他们白帝众早有布置,你这依然是与让他们去送死无二,白帝众布置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让两个孩子冲破了计划。”火逐嘲讽道,他不是很理解这如羊入虎口般举动的意义,只能有种这几只困兽已经有玉石俱焚的想法的感觉。 “我葬山的人,从来没有送死这一说,我让他们去,那他们必然能够活下去,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白黎也是冷哼道,先前对孩子的那股温柔,此时再次收敛,手持寒刀,一股冷意渐渐向火逐袭去。 火逐却是左脚向前一踏,一股炙热的气息从他的全身喷发而出,一股肉眼可见的热浪滚滚向四面八方袭去,直接将白黎那无形的寒意驱散,另一脚踏前,猛地蹬脚窜出,身后院子中的青石板因这一蹬脚,纷纷震成齑粉,一道蛛网形的裂纹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白黎此时并没有先前的那股金辉沐浴全身之势,但当火逐重重踏出,白黎掌间突然弥漫一股神圣的气息,一道道金色的纹理从手心向刀身延展而去,转眼便布满刀身,白黎的左手倏然抹过刀身,一股气劲突然在其脚下升起,扬起地面上那些杂乱的石屑于木屑,以一个浑圆的形状震飞而去。 白黎身形一矮,人形向前冲刺而去,刀身倒提,藏着下一记有着恐怖威势的杀招,身后所过之地,皆是撕裂了空气,造成一阵的真空。 火逐将双拳自胸前递出,直直迎向白黎的面门,骤然间的加速,拳缝间的火焰从中溢出,迅速包裹了这快成一枚炮弹的拳影,拳压给不远处的白黎甚至造成了一股巨大的冲击。 火逐是来自匈奴武林两大宗门的天狼山的一名神秘的强者,中原大都不清楚此人的真正实力,更不会有此人功法的细节流传,但从其功法的霸道程度来看,应该是天狼山宗门世代相传的三大顶尖心诀之一的焚风,听说此功法修至通玄巅峰的人少之又少,因为其霸道的对身体的要求,让很多心有所想的天狼山天才们望而却步。 但火逐就是那极少的能够将焚风一直修炼下去的有大毅力之人,因此它的肉体也因焚风那时刻喷发而出的焚火而打炼的宛如淬火万次的绝世神兵一般,当他修炼至此,那由功法而生的焚火,此刻也成了他最大的助力,破敌杀阵无往不利。 火逐因为观察到了白黎实力的下降,明白了刚才那蕴含天地之威的一刀,定然是她通过某种秘法强行提升了刀法的威力,所以此时,他自然不怕白黎的杀招,所以他无视了那柄倒提的刀,直直击向白黎的弱点之处,要将其最为直接的抹杀。 白黎也没有想到那火逐如此的对自己的身体自信,她必须保证自己能够拖住火逐,即使不能杀死他,也必须让其无法去参与山上之事,所以白黎无法去与其如此兵行险着的正面硬抗,白黎倒提那金刀,一个翻身,闪开那拳压镇压的方向,将刀斜着送出,一记横斩扫向火逐的肋下。 火逐冷笑了一下,仿佛早就预料到了白黎不敢与之对攻,变拳为砸,同时右腿以千钧之力向前提来,破空而来的铁膝,硬生生杠开了那刁钻的刀,双手抱成的重锤狠狠砸下,如果被这一击打中,相信即便是通玄巅峰的修行者也吃不太消。 白黎将那金刀骤然抽回刀柄的末端以迅雷之势击打在那记重锤的侧面,将其的角度砸偏而去,而双脚一记侧瞪,印在了火逐的铁膝之上,向后反向倒飞出去。 轰隆一声巨大的响声,一道足足有百年老树那么粗的尘柱自地面激起,浓重的土尘碎石在空中纷纷下落,尘土缓缓散去,火逐的人影此时正保持着先前重锤击地的姿势,而书斋不大的院子中央,多了一个足足数丈宽,尺深的洼地,周围的院墙因地基的破坏而从中裂开,原本精致的小宅子,此时已经被毁的有些无法让人联想起原先的模样。 火逐缓缓起身,掸去身上的灰尘与石屑,眼神中曾有的那些担忧与忌惮早已完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天骄般的恣意与狂傲,他眼神微眯的盯着白黎那略显狼狈的身影,开始笑道: “本想着能够有强敌在前,能够磨砺我的道心,现在看来,你已是强弩之末,也好,我也需要迅速的解决你,再去确认那两个少年的死活,” 说着,白黎突然感到有种压迫之感自面前这个匈奴武夫的身躯之间传来,只见他缓缓抬起那粗壮的手臂,右臂上举,仿佛等待着什么的来临。 白黎眼神向那夜空望去,只见有一抹星光自天穹扩张,并且急速地向青城镇的方向落下,星辉似乎包裹着一团混沌之物,但转瞬之间,那团星辉又化做一团火焰,直挺挺的向着大坑中的火逐冲去,待到笼罩那混沌之物的星辉与火焰全部散去,露出一张通体漆黑的大弓。 火逐将弓身一甩,漆黑的大弓此刻爆发出难以抵抗的威压,向整个山城弥漫,山城的上空逐渐笼罩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灵气,那不是自然的天地灵气,而似是从天穹降落的星的气息,神秘而梦幻。 白黎预感不妙,急速向后退去,身形迅速腾起,翻过书斋的正堂的屋檐,向屋后遁去,尽量与这张不知名的弓拉开距离,在两人之间重叠数量足够的街巷,试图遮掩火逐对自己的锁定。 但她不知道的是,火逐搭手将那副漆黑大弓瞬间拉满,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弓上没有箭,只有滚滚翻涌的一股极为凝聚的灵气,并且灵气还再不断地变得凝固、紧实,逐渐凝成了一只透明却又真实存在的灵气巨箭。 火逐张弓向着一个不知是何处的方向移动着,火逐全程紧闭双眼。 第17章 那根箭 白黎在翻出了院子之后,迅速的屋后的巷子中急速的穿梭,并且以不规则的路线不停地远离这书斋的院子,让人看着十分的狼狈,不过只有白黎才清楚她自己此时在做的事情。 她观察到了镇子上空的异变,那笼罩镇子的穹盖似的半球形的大幕似乎是因那张散着星辉的大弓所致,并且通过找寻记忆,白黎似乎回忆起了匈奴天狼山的一些辛秘。 传说天狼山的初代开宗立派之人,是自星空降落人间,携星辉神弓,强势镇压匈奴武林,并且入中原江湖,留下了一段一段脍炙人口的传说,而那把传世的大弓,被天狼山历代宗门之人奉若镇宗之宝,听说天狼山的每一代的传人都会持星辉大弓下山磨砺。 白黎也是想起了天狼山星辉大弓的传说,但当时在院内观其外观之后,发现那弓似乎并不是真正的那副神兵的模样,那弓通体漆黑,而只是有淡淡的星辉萦绕其间,给其施加着不算过多的星辰力,但白黎也没有去小看那张弓,因为那股危险的气息,是想要隐藏也无法去隐藏得住的。 白黎现在如夜莺般灵活穿行于巷间,她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所以她不断地奔跑,并且从不选择固定的路线,总是往不定的方向快速的变向,一刻不停。 此时院中的火逐,早已蓄满了那张大弓的弓势,他闭眼不去用感官去尝试发现白黎的方位,而是以一种不明的方式细细感受着什么,弓也缓缓地随着他手臂的转移而移动着。 只见他突然紧紧皱起的眉头突然一松,露出一种胜券在握的神情,嘴角向上微微一弯,那紧绷的手臂此时也猛然一放,指尖飚起几丝细微的鲜血,可见他拉弓时究竟是用了多少的力道,以及那张弓的硬度有多么霸道。将一名通玄上境武夫的手指勒出了伤口。 当火逐指尖离开弓弦的那一瞬间,那本来凝实已如玉色的灵气弓矢如苍龙出洞般带着急速的旋转离弦而去,这一箭似是洞穿了时空,让周围的空间有种不真实的波动,当它离弦的那一瞬,漆黑大弓上原本的所有天降的星辉,此时都一并随着箭矢的旋转而被带走,仿佛是给箭矢镀上了一层白霜。 箭出弓之时还在院内,下一刻便不知洞穿了多少层的石墙房屋,瞬间便来到了青城镇中某处暗处,一息数百丈的离弦箭矢向着一个仿佛不会有生灵的位置射去。 下一刻,白黎与拐角处窜出,并且向着这个巷子的尾部埋头前冲着,那根仿佛未卜先知的星辉箭矢,就这样在一个最恰好的时机,撞上了正在奔行的白黎。 白黎瞳孔急剧缩小,体内气海中的灵气疯狂收缩,并且一齐向着白黎的手臂聚去,白黎其实想到了火逐极有可能能够在这重重阻挡之下,依然能够发现自己的位置,所以她想要以身而却丈量出他那感知的精度与误差,从而更好的决定接下来的对策。 只是她完全没有能够料到,这弓矢所携的威能之大,竟有一丝突破通玄的味道在里面,弓矢本身看似普通,但白黎已经清清楚楚感受到了,那洞穿了不下数十墙壁的弓矢所过之处的破获程度,弓矢穿过只是穿过,但随后弓矢所携的狂暴灵力洪流,生生粉碎了弓矢所过之处的所有物体,白黎面前的客栈被硬生生洞穿了一个数丈大小的空洞。 这都让白黎心中的那根弦迅速绷紧,这一息两息之间,白黎就推断出了足够多的信息,弓矢的力量,破坏类型,以及最重要的,火逐应该是能够完全的掌握自己的位置,因此拉锯战是对他无效的。 不过对于白黎来说更重要的事情那便是,脱离目前岌岌可危的形势,那根箭矢挟裹着灵气洪流与星辉之力,似乎都不是此时虚弱的她所能承受的。 白黎强行控住自己的身体,硬生生的将自己扭向了箭矢袭来的方向,一直被她背于身后的寒刀,被她闪电一般抽出,向自己的右肩处砍去,旁人看到这一幕可能以为白黎失心疯,已经开始伤害自己了,但是就当刀尖即将触碰到她自己肩膀之时。 “叮”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声音自那里传来,灵气神矢如幽灵般,瞬息便出现在了刀刃处,二者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生了剧烈的对碰,白黎的刀刃精准无比的斩向了箭矢的头部,箭矢那携裹的巨大的冲击也疯狂的冲击着刀口,寒刀的刀刃被箭矢撞击,划出无数的火花,终于偏离了它原先的轨道,转瞬便没入了白黎身侧的民房。 白黎受到了箭矢巨大的冲击余波的影响,但她却依然没有掉以轻心,因为她明白下一息,那箭矢卷动的狂乱洪流就将抵达,她左脚跺地,身体往侧一扭,反手便是劈出一记平地惊雷,带着离字诀的那分离之意出手的一刀,卷起了乱舞的风雨,向箭矢来的方向以更快的速度斩去。 那本该摧毁一切的洪流以及星辉,利落的被这一刀彻底毁灭,原本那看似威势滔天的一箭,便被白黎如此干脆的给化解掉。 院中的火逐似乎有些惊讶于白黎这个困兽之斗的局面下的困兽,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劲的实力,并且本该必中的一击,就让她也宛如未卜先知般化解而去,一时间有些无法相信。 说时迟那时快,火逐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意,双臂骤然卷起一阵汹涌的焚焰,一口精血喷在那即刻挽起的大弓之上,他必须速战速决,因为他清楚,他的这副星辉大弓其实是他天狼山长老们动用秘法,让在外历练的可造的天才子弟,能够借用星辉大弓威能的一种制敌手段,星辉大弓的认主的苛刻程度,绝不是任何一个武夫都可以满足的。 纵然是当代的天狼山传人,如今也无法完全掌握星辉大弓的力量,也只能乖乖地修炼,进一步强大自己的实力,等待着机缘的到来,他火逐只是天狼山一名长老之子,纵然是宗门顶级的天才,但也与传人相差甚远,自然是没有那个实力。 所以他直接点燃了自己的气海,并以精血驱动,决定下一击以自己境界的损耗来造成足够的杀伤,他的焚风之力,拥有焚尽一切的效果,自然当它作用于自身之时,那产生的能量也是无可匹敌的。 他用星辉笼罩的大幕所形成的大阵再次寻找白黎的方位,下一刻当他锁定了自认为是白黎位置的一处,箭矢即将离弦之际,忽然背后冒起一股莫名的冷意,激的他浑身汗毛炸立。 他疯狂的催动这身上的气血之力,整个人身子宛如一个离弦之箭一样弹射向前,而同时,他的上半身扭转成一个正常人完全无法做到的角度,剧烈的动作让他胸间生起一股无法抑制的鲜血,自口中猛地喷了出去。 当他扭身的那一瞬,他再次看到了那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那抹金色的眸子绝对是他此生难忘的记忆,浑身布满金纹的白黎,此时宛如一个沐浴神光的天神一般,不知何时开始立于了火逐的身后。 能够悄无声息的来到火逐的背后,这也是火逐完全没法料到的一点,当白黎如一只惊弓之鸟般逃离这个院子之时,火逐一度认为这场对决马上将以白黎被他的星辉弓洞穿而结束,但随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让他无法相信。 从未卜先知的预测箭矢的路径,再到欺骗了星幕大阵,到最后最为恐怖的以天神之姿立于自己的身后,这些都让他原先胜券在握的心态,彻底崩溃。 就在火逐弯弓搭箭之时,白黎便已经出现了在她身后,她在等待火逐必须强行刹住自己的弓势,受到自己行为的冲击的那一刻,尽最大可能的削弱火逐接下去这一箭的一往无前的箭势,来增加自己的胜率。 白黎此时沐浴于金光之下,那本只布满了手臂的金纹,此刻早已爬满他的全身,在火逐震惊的转身,并且吐出那口因内伤而喷出的鲜血之时,白黎动了。 此时的白黎,左手持刀,似是踱步一般向前飘去,一步迈出十丈远,转瞬便来到了火逐的身前,纵使火逐刚刚发现了白黎的存在,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却奈何白黎来势之凶,完全不再给自己一丝一毫调整的时间,因此他只得提前朝着白黎放出那一记倾注了自己一切的一箭。 而白黎出刀便是平平无奇,白黎浑身沐浴金辉,但那口寒刀在白黎左手催使之下,宛如泰山压顶般,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那刚刚离弦的灵气巨矢之上。 一瞬之间那本因风雨侵袭,土石沾身的寒刀上,突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与势能,白黎浑身的金辉以及那雕刻古朴的金纹向着刀口涌去,逐渐凝成了一层由金色镀成的刀刃。 高手过招那都是瞬息间的事情,一个出其不意,一丝失误被对方抓住,那付出的几乎都是惨重的代价。 火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全力而为,甚至说赌上了自己境界的一击,便慢慢的被一口金色的刀分解,他眼中的悔恨以及恐慌的神情,在转瞬之间不知变换了多少次,但那记左手刀一直无情的、平静的破开了面前的所有,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青城镇的今夜是平静的,但又是不平的,他下了一场又一场的雨,刮了一阵又一阵的风,喧嚣至极,却只得说与山鬼听。 院中一切刚才的暴戾的场景,此时都归于了烟尘与土砾。躺在比原先那记双拳重锤还要巨大的巨坑之中的火逐,此时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灵气逐渐消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呼吸平缓,瞳孔与苏忤死前无二,也涣散无比。 白黎在他的身前,平静的看着眼前的此人,将手中那刚才经历了两场惊天动地的战役的寒刀插入地面,背过了身去,不知在感知些什么。 突然一个雪白的小脑袋从坑外探了一下,一双圆滚滚的眼珠睁的大大的,偷偷地瞧着坑内的景象,看着眼前的这个美丽的大姐姐好像已经打赢了,便兴奋地嗥叫了起来,一个蹦跳又被坑边的小石块绊了一跤,就见一个雪白的球,自坑上东倒西歪的咕噜咕噜滚下,直接滚到了白黎脚边。 一件薄薄的白色罗衫自半空飘落,压在了雪球身上,弄得雪白的小球,一阵迷茫,似乎以为天彻底的黑了,什么都看不清,不停地挣扎着。 火逐看到了这件罗衫,并且清晰的感受到了上面白黎所留下的灵气印记,此时什么悔恨的想法也随风消逝了,缓缓闭上了眼睛,体内的生机彻底消失。 天狼山二长老之子,天狼山同辈中的天之骄子火逐,于祥通二十四年,被一口寒刀斩于青城镇。 白黎蹲下身子,抱起了在罗衫下团团转的小雪球,看着那稚嫩的小狼,颔首笑道:“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我看你一直在门外徘徊,想必是今日重霄儿在山上捡回来的吧。” 小狼似乎是听懂了白黎的话语,他看着眼前这个美丽而且温柔的大姐姐,有些兴奋于接下来的生活,嗷呜的叫了起来,并且吐着舌头,将他的那独有的憨态露了个彻底,身后的尾巴在半空中来回的摇晃,让白黎看了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但小狼此时却突然感受到了几滴温热的雨,滴在了脸上,有些疑惑,这雨还有热的?抬头望去,却看到大姐姐此时的眼眶中不断落下晶莹的泪珠,泪与雨交融而下,让本该欢乐的气氛,突然多出了无尽的悲伤。 “小狼啊,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以后入了我家,就要好好活下去,陪重霄儿好好活下去。”白黎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虽然脸上还带着那淡淡的微笑,那永远带着笑意的眼睛,此时因泪水的打湿而显得那么的不舍与遗憾。 “嗷呜~~?”小狼有些受到这伤感的气氛的影响,原先的兴奋此时都随那几滴热泪而融化掉,她突然觉得大姐姐好像就要离开了,不是一时的离开,而是那种永远的,让人心碎的离开。 “重霄,娘最后也在保护你哦。”白黎突然破涕而笑,“重霄,娘这个高手最后的一刀潇洒不潇洒,你都收到了吧。”白黎看着那远处的青城山,想要一眼望见那化作两个小点的人儿,却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灵气可以催动。 “笨蛋,大笨蛋,要照顾好我儿子,不然我饶不了你。” “重霄,娘一直都会在的,一直都会的……”那喃喃的声音缓缓低了下去,逐渐到一点都听不到。 李青山突然在半空中落在了地面上,眼前的大姐姐消失不见,只见到本该风吹雨打的小院子,此刻有着无数金色的光芒飞舞,风雨都不愿去与那金色的光芒去争这方寸之地,就将这处曾有三个人安静的生活过的小宅子让了出来。 金色的光芒飞舞着,仿佛是天上星,绚烂美丽却带着一个母亲的无数的心意,最后向着天地间散去。 院中唯有两行清泪,等着那离去的人儿归来。 第18章 青云之志 就在李重霄等人回到青城镇之前,一个于青城山中穿行的人影,向着青城派的道观急速掠去,他沿途劈开阻碍道路的树木,并且气息显得极其不稳定,一柄穿行于林间的飞剑,紧紧跟随着他,时不时于前方穿梭来去,斩尽前方的阻碍。 这人长襟飘荡,扎这一头利落的长发,眉宇间有着一丝的愁容与烦意,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心情,因为就在刚才,他的虎啸八杀阵被一群乌合之众破除了去,那是他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机才从青城老人那里求来的道门秘阵。 虎啸八杀,血煞八方,原本是由武当某位真人于山中悟道所得,有着极强的杀伐之气,于阵中的人会受到兽魂的加持,变得暴虐无比,但在受到杀伐影响之时,又会领悟兽群捕猎时的战斗精髓,配合默契无比。 此时他的牙齿紧紧咬住,心中有火却无处发泄,额上青筋寸寸暴起,如果有人能够熟识青城派的修行者,必然能够认出此人,这名曾经于千百青城弟子面前侃侃而谈、风流倜傥之辈,便是青城派的大师兄,青云。 先前他于青城山中设下巨虎组成的虎啸八杀镇,耗费了他不知道少精气与天材地宝,光是寻找那些灵兽巨虎便是耗费了他不少的心血,而他精心的布置竟是被两个小孩子破除了去,他自然更加无法接受,一路上不知破坏了多少无辜的树木,来宣泄这他那憋屈的心情。 “李重霄,很好,一个小屁孩也要坏我大事,本以为将你们两个轻松解决掉,便可以闲庭信步般瓦解掉那白大家的心防,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们,不过等我将青城派完全接手,自然是有你们受的。”青云一改平日的随和与大师兄的有担当的风范,此时的他像是一个怨妇,狠毒而且猥琐。 他不能再耽搁太多的时间,他必须抓紧时间去完成圣地来的大人们的安排,这样才能在接下来的论功行赏的环节获得足够多的能够支持他修炼的好处,包括加入白帝众这种常人无法抵挡的诱惑。 不到一个月前的那日元宵节,他正于青城派中的后山磨砺自己的剑法,突然一道无形的手,一息之间便完全锁死了自己的一切御气手段,随后便是一名佩戴白色假面的白衣人来到自己的面前,要自己来做接下来的接应,并且抛出了相应的报酬,包括表现好便可加入白帝众。 这是青云第一次见识到所谓的圣地来人,以前她曾一直以为,传说中的圣地他是完全没有机会与之接触的,但当那个机会放在自己面前,他的道心立刻动摇了。 他本想要示敌以弱,找到机会,寻找逃脱最好的时机,但白色假面的那名白帝众,却用一指便抵挡了他隐藏得那记青城飞剑,他才明白,身后钳制自己的那人为何要放给自己机会去反抗,当它看到那名白帝众轻描淡写间的远超自己师傅的实力,加上对方抛出的条件,不出意外的,他选择了接受。 青云从小是个孤儿,青城派将其抚养长大,青城老人自从将其捡回,便含辛茹苦,将其当做自己亲生儿子对待,但青云却一直有着一些自己的想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从小,众长老以及青城老人就从来没有吝啬过对于青云的称赞,说他是青城派未来的中兴之子,青城派未来的门面,但青云从来不满足于此,他渐渐的对于宗门那稀缺的资源,以及青城派那可怜的势力感到不满。 甚至后来的某次前往洛阳的一次行程之中,他意外结识了一些江湖上一流宗门的青年子弟,自己身为青城派的大师兄却不管在功法还是在随身的宝物上,都能够完完全全碾压他这个可以说是二流宗派下一代传人的大师兄。 内心的不平衡再加上他人适当的引导之下,青云选择了为自己而活,只不过他会可能背上出卖宗门的叛徒之名,不过如果他将青城派完完全全抹去,谁又能知道他的过去呢? 青云不多时便行至了青城派的观门之前,青城老人,也就是他的师傅,今日对他继续安排了带领门下弟子前往后山采药的任务,他此时便直直的向着道观的后山走去,因为他提前知会了白帝众,今日青城派的安排,所以在后山的药谷之中,早早地便有了白帝城的埋伏。 去时的路上,碰到了一众正在前往后山山谷入口的青城二代三代弟子,他们不管男女,都恭敬亲切的问候着大师兄,大师兄在他们的眼中,那便是天子骄子的形象,并且为人温和,谈吐让人如沐春风,青云微笑着回礼,却在掠过众人之时,立刻转变了自己的嘴脸。 那双明亮的眸子一瞬之间便不再清澈,变得那么的令人心生寒意,眼神中的恶毒,仿佛积蓄已久的哀怨,时时刻刻都要冲破他的眼眶。 他暗暗的冷哼了一下,心中不免想到了自己未来的青云之路,整个人又变得兴奋了起来,不由得脚步也变得轻快,“呵呵,只有你们的牺牲才能换来不坠我青云之志,所以众位师弟师妹,只得请你们赴死。”青云嘴角不自觉的弯起,像极了一个得志的小人,在暗地里窃窃偷悦于自己的阴险手段换来的好处。 青城老人在青云即将带领弟子们进入山谷采药之时,正在观内与众位长老交流着接下来与外界的宗门如何赶赴接下来即将举办的江南道门大会,他们讨论着该由谁带队,又由谁去负责与其他道门同修的交流,最好是可以换取前往一流宗门交流学习的机会。 不过极其没有悬念的便是领队,他们很快便确定了由青云带队前往道门大会。,并且决定尽最大的努力去给青云争取与一流宗门交流的机会,由三长老与其弟子赵墨共同陪同这次赴会。 忽然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无形的杀意,突然,数十柄清亮的飞剑自道观外不知何处而来,瞬息杀至道观大殿的门外,青城老人一声怒喝,双掌拍案,本在大殿的墙壁上悬挂的几把鞘中的宝剑,灵蛇吐信般直接迎向了那自殿外飞来的数十剑。 一阵叮当乱响,青城老人那心意操控的三把青城派的青城三才剑,硬生生的抵挡住了数十把偷袭的飞剑的袭击,并且轻松写意的化解了飞剑带来的冲击之势。 众人震惊于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的同时,也骇然发现,护宗大阵不知何时便被人关闭了,这才导致这些想要夺人性命的飞剑,于观中畅通无阻。 二长老一瞬间便反应过来:“有叛徒!”护宗大阵一般是只有几位长老才可以控制其关闭,但也有例外,那就是于偏殿中那些操纵护宗大阵的弟子处出了问题,护宗大阵必须时刻有人维持灵气的灌输,虽然不是从修行者的体内直接灌输灵气进入,而是由宗门秘法引导天地灵气源源不断的注入阵眼。 此时护宗大阵悄无声息的被破去,定然是那里出了问题,不然众人不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应。 偏殿位于后山的山谷入口处,位置偏远,不过也可以起到保护阵眼的作用,一切前往偏殿维持大阵的弟子都将其视为一种修炼,因为当维持护宗大阵的秘法之时,那天地灵气的冲刷也是对修行极有裨益的。 不过虽然判断出了问题所在,众人依然无法前往查探情况,因为此时数百道白衣白面的陌生敌人正逐个而至,几息之间,便将青城派的大殿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青城老人大声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袭击我青城派,不怕武林中人对你们这种恶行进行惩罚吗?”青城老人说出这几句话也是试探着对方的反应。 果然对方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这完全可以说明对方根本不会去考虑事情的后果,一个可能是对方已经是臭名昭彰的邪魔外道,另一种便是对方根本不会受到武林中的这条不成文的规定的约束,因为他们凌驾于武林之上。 “白帝城,奉命来取青城门人的性命。”一道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从这群白衣人中间响起,他静静地阐述着这个事实,不管青城派众人是何种反应。 众位长老听到了白帝城这几个字便突然愣住,然后心中不知生起了多少种复杂的想法,以及无尽的疑惑。白帝城啊,圣地东海剑礁的帝剑之城,这种生活于江湖之外的世外宗门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前来灭自己满门,遭此灭顶之灾,他们突然心中升起一股有苦说不出之感。 青城老人也十分的震惊于对方来人的身份,但他实际上已经隐隐的明白了为何对方会将目标定在自家的宗门之上。 —————————————————————————————————————————————————— 他想起了那年那名黑衣男子携白大家来到了青城山之后,曾经对自己说过一些让他一头雾水的话语,李重阳曾经十分严肃的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担忧,说他们有可能会遭无妄之灾,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来到了这里,所以他给了青城老人一个选择的机会,保她们母子,将来有可能会遭遇灭门之灾;不保,李重阳会当做没有来过此地,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青城老人当时已经透过李重阳的话语明白了李重阳大概的来历,李重阳是山门来人,在江湖上只有传说的那个山门,曾天人齐出大破江湖无数强者联军的山门,传说中的四圣地一山门的葬山。 青城老人选择应了下来,因为他明白这个机会是一杯毒酒,但他不得不为了宗门的未来去选择搏上一波,看起来他们如今宗门稳定,有化形强者坐镇,御气境强者也数量不少,但实际上,他和众长老已经老了,他们已经没有机会更进一步,门下的弟子也青黄不接,只有一名大师兄与三师兄可以说是宗门的未来。 一旦他们老一代人彻底老去,甚至说随时可能在未来某日归为尘土,这个稚嫩的宗门,难免会沦为各大宗门兼并的对象,所以青城老人去赌了,赌一个可能一步登天的机会,因此他也必须承担其中的风险,今日那无形的威胁终于到来。 青城老人抬头望着那已落山的夕阳,忽然觉得今日的青城山那么的让人留恋,余晖还在天边残留,血红的光洒在了一群蒙着白色假面的白帝众身上,他们的纹丝不动,任由这给天地染色的美景变幻,给这将入初春的山添了不少的肃杀 第19章 佝偻剑身向天死 观前是一副景象,山后又是另一幅景象,青云将师弟师妹们领入了山谷,便先一步出谷,无声无息的靠近着那守着护宗大阵阵眼的偏殿,偏殿的建筑其实与观内大殿的设计无二,也是相当的宏伟,让人有一种变得恭敬与正式的仪式感蕴含其中。 偏殿并不是它的等级无法与大殿相提并论,而是由于它位置较偏僻,所以青城派的弟子们习惯称其为偏殿。此时的偏殿中燃着清新的香,殿门大开,幽幽的香气让殿内的道门神像显得更加的肃穆与神秘。 青云轻轻迈入了殿内,他那陪伴他多年的本命道剑,自袖中缓缓划出,青铜的剑身在这古老又神圣的大殿中显得如此地相称。 修行之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自己既然以气驭剑,便不会过多地动用身躯的气血之力,当然也不排除一些怪胎,将御气与气血都锻炼至了巅峰,大部分的修道者都会避免近身的战斗,以气驭剑,一寸长一寸强。 但从古至今,那些刺客杀手都从不会去选择远远地操纵着自己的宝器来进行狙杀,因为,一旦修行之人以气御动某些物体,必然会对其周边的灵气产生相应的波动,不管那波动是多么的轻微难以察觉,实力越为强劲之辈,越能察觉到这些细致入微的东西,所以青云今日杀人不飞剑。 渐行来至一众青城弟子之间,青云缓缓抬头,细嗅着这熟悉的感觉,回想着曾与师兄弟经历过的过往,努力的想要挤出几滴悲伤的泪,却发现自己一丝悲伤都无法生出,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咧开了嘴,露出了他那大师兄标志的笑容,无声无息的笑,一直保持着的笑,此时却显得那么的令人毛骨悚然。 他自殿外便隐藏了自己的全部的气息,将自己伪装的宛如一个死物,再加上这些二代三代弟子完全没有他这般强劲的修为做铺垫,更是无法发现已经有一人来至了他们身边。 他们大都面容稚嫩,有些甚至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带着认真的神色,闭着眼睛,努力的去感受着天地之间灵气充裕的位置,更有效的为护宗大阵补充灵气,还有一些在冥想状态下,显然是修行有所得。 只不过下一刻,这些都成为了他们在这世间最后的回忆。 有剑穿行,有血如雨。 也正是在青云闯入偏殿片刻之后,那堪称强悍的护宗大阵,便如决堤之水,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除非有人可以在这时接替那些被斩杀的青城弟子,只不过青云于此地的任务完成,剩下的,白帝众自然会处理的干净利落。 他随手扯下一名弟子的衣襟,将手上的这柄道剑上的鲜血仔细擦拭,像是爱护着自己最宝贝的东西,有些心疼自己的宝贝染上了如此多的血液,变得不那么典雅美观,擦拭好后,将那沾血的短襟随手抛去,整个人便如一片青云,飘出了殿外,继续向着后山的药谷行进,他还有别的事情要解决。 所以当二长老喊出那句有叛徒之后,周围之人大都不相信那句话,因为他们发现此时最有可能有叛变的实力与叛变机会的人便是大师兄,青云。所以就在白帝众以为自己已经将大殿完全堵死之时,三长老给赵墨使了个眼神,赵墨再三确认之后,带着复杂的情绪,急速的在混乱的局面之中,自大殿暗道前往了后山。 大长老此时望着青城老人那幅似乎是早有预料的模样,也大致明白了青城此劫怕是很难避过了,于是便开口道:“老青,看来这天意也是不让我们好好养老了。”话语间并没有什么难过与遗憾。 青城老人说道:“咱几个,也是风流过,也纨绔过,更是功成名就过,今日之灾是我对不住诸位,对不住我青城派诸位老祖,我唯以死谢罪。”说完青城老人那本有些颓然的样貌,此时愈发的坚毅,以死报宗,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决定。 之时青城老人十分对不住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青城弟子,他们有的怀揣着报国之心,有些有着天下第一的理想,有些想做那行侠仗义的侠客,有些……只不过都因他这个老东西的一个决定,就将面临着他们本不该面对的危险,甚至是生命的危险。 他此时已经无法去顾及那对山下的母子,因为对方既然都能够无声的渗透进了一个二流宗派的核心大阵,那本没有墙的一个山城小镇,又怎能阻挡住圣地的精心策划呢,他只得去祈祷,白黎姑娘能够力挽狂澜,又或者是有什么别的转机,但是此时的他也只能专注于眼前之事。 “哪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的事情,打了一辈子的架,临了还能忘了不成?”三长老一直一副骂骂咧咧的样子,但在他的一举一动之间却没有看出一丝一毫的绝望,那神情是一个曾经热血的人重新拾起心中的那柄剑时,满心的欢喜,抑制不住。 二长老看了一眼旁边蠢蠢欲动的三长老,也是不由得笑了起来,“老三你打了这么多年,性子也没能够有所长进。” 青城老人看着三位曾经并肩作战多年的同伴,想起了曾经弓马与剑相伴的日子,苦笑一声,骂了一句,“一群老头子了,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但转眼便已昂起自己那早已布满白发的头颅,几柄镇宗宝剑直勾勾的指着门外的一群白帝众,静静地悬停于老人身后,她双手掐诀,身后剑鸣不已,这副架势,仿佛他们几人才是那优势一方。 “诸位道兄,那便战!” —————————————————————————————————————————————————— 赵墨其实很担心大殿内的情况,但他也无法忍受被人背叛的这种情况发生,他师从三长老,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染上了一身直来直去的性子,他在密道中奔行,向着后山的出口处行进。 当他推开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那淡淡的血腥气,心中顿感不妙,很快便锁定了那股血腥之气传来的方向,那正是护宗大阵阵眼所在的偏殿。 赵墨心急如焚的赶至了偏殿的内部,却被眼前的一幕着实惊住了,脚下是一片已经流淌几乎成河的鲜血,鲜血还在不断的流淌,而它们皆是从面前这幅恐怖的场景之中产生: 十余名青城弟子,皆是被人利落的割断了喉咙,每个人的脖颈处都有一处几乎完全相似的伤口,从切口以及角度来看,似是剑伤,每一处都深可见骨,并且皆为一剑毙命,彰示着那人剑法的高超以及他内力的深厚,因为内力不够强的人绝对不可能将一群修行者干脆利落的杀死,还能让其完全没有反抗的痕迹。 赵墨看着这令人发指的一幕似乎更加确定了内心的想法,整个青城派能够做到这件事情的,并且有机会做到的人,如今只有一人,那便是最让人难以置信大师兄青云。 赵墨此时的内心直接凝聚了一团火,他的脸色因为愤怒而显得相当的红润,赵墨夺门而出,径直向着山谷入口走去,因为他知道青云临走之前,受了掌门的指引,带领一众弟子前往后山药谷采药,既然他们都没有出现,那必然还在后山之内,不知何处。 但就当他即将靠近那处窄窄的山谷入口之时,一个模糊的人形自入口处出现,并且在他的眼中慢慢放大,那人走的是那么的惬意与从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他此时正用一张青色的手帕擦拭着双手,似乎刚刚干了些什么,要去清理一下染尘的双手。 青云看见了赵墨也是十分的惊讶,他还以为前院之事出了什么纰漏,不过转念一想,便将那个不真实的想法抛之脑后。 赵墨看到了青云那副轻松地模样,心中的火气直接无法抑制,一股脑全部窜出,他刻意压低了嗓音,用咬牙切齿的声音质问青云道:“是你杀了我青城弟子?”赵墨的这几个字,一字一顿的完全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 “呵呵,三师弟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过我不去除掉他们几人,也会有人去做,那自然不如让我来做。”青云依然挂着他那标志的微笑,不过此时在赵墨看来,那笑容是那么的刺眼,让人厌恶。 “师弟有没有一起与我行事的想法,我可以时候向苏大家知会一下,给你也寻一些好处。”青云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在与赵墨聊家常,言语之间让赵墨感受不到一点羞耻,这让赵墨更加的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 “我与一个出卖宗门的小人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杂碎,出剑,我赵墨的道剑不斩手无寸铁之辈。”赵墨话语间毫不掩饰对青云的厌恶,以及对他的嘲讽。 “师弟,这样反目成仇真的好吗,哎”青云仿佛对于赵墨的决定很惋惜,缓缓抽出自己的那柄青铜剑。 赵墨再也无法去容忍一个懦夫与叛徒继续在这里无尽的嚣张下去,手中乌黑的玄铁剑夺鞘而出,赵墨的剑也如他的性子一般,直来直往,没有一丝一毫技巧的修饰,因为他不屑去做那些花哨的变化,这是一柄极其正直的剑。 在赵墨出剑那一刻,他的怒意以及他积累多年的充满了正气浩然的剑意,融为了一体,还未抵至青云的所在,便将周围的天地仿佛给凝固掉,这柄带着无尽前行之意的剑却在下一刻即将抵达那张丑恶嘴脸之时,断了它的势。 青云没有出剑,但赵墨看着胸前那突然冒出的带着鲜血的剑尖,一股力不从心之感陡然袭来,那透过他心胸的短剑,一触即退,一击即反,这便是一名真正的杀手能够做到的让人胆寒的效果。 赵墨在自己生命最后的时刻,似乎也不愿永远的跪于身前,他带着他那模糊的意识,缓缓起身,拄着他那与他一样宁折不弯的乌黑玄铁剑,一步一步走向山谷旁的一颗不知名的树木,他向后倒去,人倒在了树身上,缓缓坐了下去。 他看着那张让他最后都没法去亲自斩杀的丑恶嘴脸,缓缓的向他靠近,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于是他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狠狠的向那人吐了一口口水,看着口水结实的乎在了青云的脸上,他突然觉得十分舒畅。 这树下的落叶好像是枫叶啊,好软,我竟然没见过这棵树。 青云啊,吐你一口真他妈爽。 青云似乎并没有想到赵墨最后还要吐自己一口口水,感受着脸上那口水的粘稠,他的脸疯狂的扭曲着,突然嚎叫了起来,嘴角不住的颤动,随后他举起了手中的与其气质完全不符的青铜剑,向着身前一剑一剑疯狂的乱砍去。 不过这又能怎么样呢。 第20章 不学蛟龙跪人活 大殿前的白帝众,此时正与青城老人一众进行着对峙,有青城老人这个仅次于通玄境的强者在,他们自然是不能鲁莽行事,他们需要精密的配合来瓦解对方四名高手的相互照应。 不是说白帝众接近百人的数量,其中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青城老人的高手,只是在对阵一切敌人的时候,他们都需要将自己阵容的损失降到最低,毕竟白帝众虽然不是圣地的核心人员,但依然耗费了圣地不少的资源来培养他们,不是可以随便消耗的炮灰。 白帝众不断变换着阵型,看似有些杂乱无章,实际上他们的真实目的在青城派众人眼中显得尤为的清晰,青城派的四位最顶尖的高手,在几十年前曾经历过匈奴铁骑的围杀,并且通过相当困难的周旋最终群身而退,并未有减员,自那时起,他们便对于以寡敌众这方面有了极其丰富的经验。 当强势一方或者说人数有优势的一方,想要最大限度的降低自己的损耗时,他们一定会借助更加能够放大优势的方式,青城老人曾经见识了那草原骑兵的匈奴刀阵,自然在白帝众开始暗地布置的时候瞧出了其中的端倪。 “是阵法!”大长老警觉的提醒着众人,此刻白帝众依然没有出手,像是在与它们进行周旋,实则早已开始了布置,想要依靠阵法之力,直接镇杀四人。 四人相视一笑,青城老人一声长啸,三柄原本只是悬停于身后的宝剑,陡然杀出,青城老人左手掐诀,右手负于身后,“我倒要看看是我青城的剑快,还是你们的阵快。” 众人合力杀出,心照不宣的数剑齐出,直接杀向最为接近的几名白帝众,白帝众隐藏在暗处的几名统领也是有些恼怒,自己的布置竟被几人如此之早便给看破,立刻也转入了战斗的姿态。 青城老人与三名长老,陡一出剑,便直接刺破了数人的胸膛,飞剑如刺,于天地之间应诀而舞动,一剑飞去,便是人头落地。 三长老手中的玄铁重剑恣意的轰杀那袭来的白帝众,巨力冲撞之下,实力低微之人皆是被拍成了碎肉,他在众人之间游走着,步伐不紧不慢,看不到一丝陷入绝地的将死之人的恐惧,反而愈战愈勇,剑身沐浴于血水,直接震慑住了围攻他的众人,此时的他宛如一尊魔神。 大长老二长老背抵而战,面对着似乎前仆后继的白帝众,两人那精妙的配合也依然没有被其打乱,两柄如子母剑一般的道剑,一柄杀敌,一柄御敌,让二人身前的几尺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入。 而青城老人一人便对上了几十人,三柄道剑像是一道永远无法突破的高墙,抵挡着众人那暴雨般的攻势,而青城老人从头至尾,没有移动过一步,几柄道剑如臂指使,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战力,有甚者,被一剑生生拍断了自己的道剑,震碎了内脏,痛苦的死去。 白帝众此时仿佛不要命般向几人扑杀而去,也不再在乎什么损耗,他们此时唯一的目标就是诛杀面前的几人。 修行之人以内力御天地灵气,并且天地灵气会因内力的沟通而在人体内进行一种循环,气海便是由于灵气入体,从而开辟的一个修行之人特有的贮存灵气的地方,内力由丹田而生,与气海相容,构成了一个修行之人修道的基础。 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修行之人是不害怕围攻的,这也是那么多年以来,修行之人始终没有成为一股决定王朝的力量的原因。内力有枯竭,气海有枯竭,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去回复,这也是为什么会有乱拳打死老师傅这一说法。 量变引起质变,修行之人在人山人海面前,依然是一股相当渺小的力量,所以对付修行之人,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那便是消耗,等待着他们无法产生一丝一毫的力量,内力被完全消磨殆尽,再强的修行之人也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为何通玄境强者会受人敬仰无比,因为通玄境,内力通玄,沟通天地,到那时他们的气海几乎与天地融为了一体,灵气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不再需要内力引导,通玄境的强者以天地为气海,这可是个相当贴切的说法。 通玄境的灵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于是那些强者便可以将专于内力的修行,毕竟内力是人自身的力量,天地灵气终究是外物,所以许多高人举止之间毫无气息波动,那是因为他们自天地间取灵气,内力雄浑无比,根本不需要随时动用灵力御敌。 这也是为什么通玄境与通玄境以下的修行者们差距会有如此之大,通玄境以下的修行者受灵气的限制,只得动用气海中的灵气,这就使得他们无论是功法还是意境都无法太过惊人。 如今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位是通玄境的强者,那么白帝众的目的便很明确,等到青城老人他们再也无法提起手中的剑,这时他们便自然而然的获得了胜利。 所以尽管目前四名青城派的高人都显得极为的轻松写意,杀人如麻,但事实上他们已经开始出现灵气的枯竭,内力有些断续无法接上流利的动作。 青城老人自然是明白这一点,于是他腾身飞起,扬手握住一把道剑,左手指尖于剑锋处一抹,涂上了自己指尖的精血,剑身仿佛受到了神力的加持,一瞬间迸发出耀眼的青光。 三名长老看到这一幕,一下子便明白了青城老人的意思,迅速爆发自身的灵气,打退身边一众敌人,向着青城老人身边飞去。 “哈哈哈,诸位道兄,今日就让我们来致敬武当国剑百人众,组我一个青城四人剑阵如何?”青城老人手持一柄青光道剑,将剑横于胸前,豪迈的笑道。 “能追随仙人脚步,何不快哉,今日我青城四人剑阵,定要杀他圣地个有来无回。”青城老人的提议极其合三长老的胃口,众人也皆是眼神明亮,战意抖擞。 就在四人并肩而立之时,一门看到了山外的小镇上突然一抹冲天的金光,直碎云霄,人们随后便迎来了那毁灭一切的刀意的冲击,甚至有人因那刀意的恐怖而脚下不稳,跪坐在地。 “统领,苏大家那里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一名白帝众朝着一似乎是这一众白帝众的领队之人问道,言语之间甚至有些颤抖。 “这里的事情尽快解决,我们去找苏大家。”那名统领也是有些担忧,迅速的向众人命令,速战速决。 这时一名风度翩翩的男子与几名白帝众,自殿后缓缓而来,青城老人与诸位长老看清了那人的面孔,先是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又是愤怒与不解。 那人自然便是大师兄青云,青云看着被白帝众团团围住的众长老以及自己的师尊青城老人,眼神中似乎没有一丝一号的愧疚可言,只是静静地驻足微笑,看着几人将要面临的困境。 “你个混账东西,青城派出了以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实在是无颜面对众位祖先。”大长老也是自幼照看青云慢慢长大,并且将其视为自己的骨肉一般,每次青云在青城老人那里受到了训斥,青云总是会哭着来找大长老诉说,一幕幕曾经的光景在大长老的脑中闪回,却与此时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长老浑身颤抖着,手指缓缓抬起指着青云那无耻的模样,嘴角变得青紫,也可能是这场寒冷的雨应景的下了起来,让他的苍老的身躯,显得那么的瘦弱,却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下,没有再说出一个字。 当青云随着一行白衣人出现的时候,众长老也明白了过来,今日的灾祸究竟是出在了哪一个环节,他们最为信任的弟子,下一代青城掌门的接班人,背叛了这个养育了他几十年的宗门。 也是随着青云的出现,他们自然明白了后山发生了什么,三长老此时双眼通红,一股一股的粗气顺着他的鼻孔往外喷出,他额上的青筋,昭示了他此时心情是如何的暴怒,他又突然十分的后悔于让赵墨前去后山探查偏殿的事宜,让他无辜丢掉了性命。 此刻的青城派众人皆是将自己的注意投向了青云,因为青云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无法让他们原谅,太过于惊世骇俗。 而此间唯有一人没有将视线投向青云,从一开始他便没有再移动过分毫,他是青城老人,青云的师尊,那个将青云带回青城派的人,那个此间此刻最心碎之人。 不知是否有苦涩的雨水顺着剑身滑落,冲刷了刚才因杀敌而沐血的青城道剑,雨越下越大,但是却冲不破此间的怒火与悲怆。 青城老人开了口,是看向了自己那持剑的右臂,他将剑上的雨水甩向一侧,那么这柄剑便再也不会沾染一滴雨水。 “佝偻剑身向天死,不学蛟龙跪人活。”他笑着,平静的念出两句,却依然表明了他的态度。 “我青城派的剑,不会倒的。”天地间只有这么一句淡淡的话,传入了人们的耳朵,怆然却无涕下。 第21章 青城仍有剑 今夜青城的雨淋湿了山下镇子,今夜青城的风吹散了院墙的灰;今夜青城的雨洗濯了剑下的血,今夜青城的风吹醒了白发的人。 青城老人早已不再将将那负心之人当做青城弟子,青城弟子今日即便战死了,青城山还在,青城镇即便今日没了,青城山还在。青城老人的剑在,青城山在,青城派何时都在。 纵然是风雨急骤,但众人依然是死死的盯住青城老人的动作,生怕他下一刻便将自己的一切修为燃烧,拼着魂飞魄散也要将他们拖去埋葬,毕竟不管白帝众人数再多,青城老人依然是个化形境强者,不得不防。 青城老人此刻动了,他动的那个时刻如此的让人不舒适,一众白帝众有种他不应在此时出剑的时候,青城老人便适时的出剑了,让他们的肌肉甚至有种僵硬之感,因为在她们眼中的那柄剑,快到了不见踪影。 青城四人剑阵其实在青云出现之前便已经组成,人们下意识的以为青城派最后的四个人,正因青云背叛这个事实而悲伤之时,剑阵便早已构建了四人的联系。 青城老人出剑的那一瞬,正是青城四人剑阵成为一体的那一瞬,那剑如此的简单,但就是让人感觉无法躲避,待到那迷茫的几名白帝众还在疑惑于自己为何倒飞而去时,几副身躯轰然倒地,那些骇人的剑总是一息又斩几人。 青云听到了自己师傅亲口念出的那首诗,本来从容不迫的姿态瞬间便被打破,“好你个不学蛟龙跪人活。”青云本来心中对青城老人的那丝愧疚此时完全消失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怨恨与畅通之意。 青云想着待到青城派彻底覆灭,自己飞黄腾达的日子便要到来,自己可以享受更为高级的功法,得到更加充足的修行资源,想着想着便痴了,脸上的笑容又重新浮现。 山中的野狐从来不会被人完全驯服,当人将其圈养,给其舒适的生活,而狐狸会因人对其哪怕只有一次的不好,便会对人嫉恨在心,并且施行无尽的报复,这是野狐的兽性在其中发作。 而有时候,人也会如此,或者更甚之。 青城老人随手挥剑便会夺去一人的性命,一场精心策划的埋伏,此时仿佛猎人与猎物换了顺序,猎物开始了对猎人的反扑,青城老人在手足无措的白帝众之间肆意穿行,托身于三尺青锋,杀人于风雨之中。 此时的李重霄和魏青已经来到了林间,他们正急速穿行于林石之间,听从了母亲白黎的吩咐,向着青城派的道观前行,当他们到达了道观的门口,李重霄却发现了那需要那块青城派腰牌才能进出的大阵,此时已经全无踪影。 李重霄大感不妙,因为在这短暂的几息之间,他便已经开始分析了目前的形式:青城镇早已被白帝众给完全渗透,因此青城镇才会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让人给杀光;而青城派也有一座护宗大阵,这是重霄小时候青城老人带自己上山之时便知道的事情,因为重霄强烈的要求,青城老人便给了自己一块弟子牌,可以让自己随时进出道观。 此刻的道观不见一丝生气,宗门之外没有一点破坏过得痕迹,因此李重霄即刻有了自己的判断:青城派的大阵极有可能是被人从内部解除,也就是说青城派有叛徒。李重霄顿时开始无比担心其那几个糟老头,虽然他们平时总是在自己面前装成一股高人风范,但却又总是会来指点自己的剑法,然后飘然离去。 李重霄此时却不敢贸然进入,因为首先他不清楚此时有没有人会守在他们前去大殿的路上,第二他们不清楚如果遇到了青城的弟子,那人是叛徒还是真正的青城弟子。这些本不应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应该有的思维,但李重霄却是有着两世的经历,更是由于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让他养成了经常分析局面的习惯。 这些他认为都是一个无法修行之人应有的素质,只有这样才可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存下去,毕竟他好像意识到自己的来历极其的不凡。 他让魏青贴近自己,向其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自己的分析,魏青听后也是陷入了思考,并且皱紧了眉头。 “少爷,先前袭击我们的那些巨虎,你也知道的是有人故意操控的他们。”魏青向李重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是虎啸八杀阵,是一个极其霸道的阵法,他被道门创出之后,便不知流向了和人之手,数十年之前由青城老人他们于匈奴所得,匈奴武夫利用虎啸八杀阵可谓是如虎添翼,极强的增幅了武夫的配合与血气,在草原战场上可谓无往不利。”魏青努力的回忆着。 “如今的天下如果不出意外,虎啸八杀阵便只有青城派拥有,而青城派因其对于修行者的不合适,便将其列为禁法,如今不知封存在何处。” “有能力降服巨虎,又可以去取出虎啸八杀阵,那人怕是有与青城派的长老们几乎对等的实力了。”魏青没有说出某个人的名字,但是李重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李重霄与魏青当机立断决定一定要去观内救人,纵然他们有可能并无法帮上什么忙,如果能够救到一人,那也算是他们能够尽到的微薄之力,于是他们便迂回向后山,由于没有了阵法的阻挡,他们自然可以从非常规的路线进入道观。 当他们艰难的自陡峭的山崖处,翻入道观时,两人便径直前往大殿处,然而就在李重霄掠过山谷处之时,他看到了一幕让他此生都会铭记的一幕。 一颗桑树下,有一个残破的身影,左手拄着他的乌黑的铁剑,无力的依靠在数前,那人是他十分敬重的赵师兄,每次看到自己都会过来问候的赵师兄,而此时的赵师兄却被人残害成一幅如此血腥的模样。 李重霄颤抖着走上前去,给那一直睁着眼睛的赵墨赵师兄合上了双眼,他看着赵师兄那熟悉的面容,心中的那股防线几乎就要被冲垮掉。 这一夜李重霄经历了太多悲伤离别,身边的熟悉的人一个一个离去,此时的李重霄甚至已经有了麻木之感,但当他看到赵师兄那至死仍不愿撒开剑柄的右手,似乎有找寻到了什么信念,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双手的温度此刻传到了脸颊之上。让他的脸色又变得有了血色。 魏青也是沉默不语,看着李重霄蹲在赵墨的身前缓缓起身,也走到了赵墨的身前,向其微微作揖,拔出了他手中所持的那柄剑递给了李重霄。 李重霄接过了那柄剑,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为赵墨整理了一下那残破不堪的衣衫,然后也朝着赵墨的方向微微作揖。 李重霄转过身,轻轻说了一句:“赵师兄,青城的剑在我这,不会断的。”似乎是巧合,又似乎不是。 雨此时下了起来,而李重霄并不知道此时的大殿前方,有青城四人,横剑于胸,怆然出剑。 第22章 风雨夜杀人(一) 有时候人生如一场梦,李重霄从出生起就曾不止一次的怀疑过,有时候人生便是匆匆结束了又如何,他也不只一次如此想过,但是当一个个故人离去,当事事都不再顺他的心意,他才发现自己所处的梦是那么真实,因为痛是难忍的,因为泪是苦涩的。 今夜,他自来到这世上第一次哭了出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但眼泪却是止不住的落下,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渴望过力量,但也从未如今夜般渴望,他和魏青此时正矮身缓缓地向着大殿的方向靠近,魏青没有注意到李重霄此时的状态,李重霄自己也不知道此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重霄以为自己正在与魏青一起前行,忽然风止了,雨不知何时也已停下,魏青不见了,一切都不见了,李重霄直起了身来后却发现来到了一片虚无之中,脚踏之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天灰蒙蒙的,视野所见,没有一个生命存在。 而此时天地间突然有一种蒙蒙的诵唱出现,这声音如此的神圣与悠远,让人生出一种此种声音不应存在于世间的感觉,这声音透过云霄直直的笼罩了这片不知名的世界,仿佛他便是这方世界的宰治。 李重霄此时头脑有些懵,身体有种不受控制之感缓缓袭来,于是他便就地盘坐了下来,希望通过片刻的冥想来缓解一下头脑的不清晰,然而就当他席地而坐,这方天地便有了颜色,这方天地仿佛就应该有这么个人席地而坐,坐于天地的中心。 李重霄闭上了眼睛,此时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他好似睡去,却又是那么的正襟危坐,他双手轻轻搭在了膝上,呼吸逐渐的平缓了下来,而此时那透过云霄而传来的诵唱也逐渐销声匿迹,李重霄的确十分的疑惑于此地的存在,因为他从刚才起,便有一种这个世界应该便是由自己而生的。 当下一刻李重霄睁眼,迎接他的却早已不是那个世界,那灰蒙蒙的云已散开,露出了那湛蓝的天,而此刻李重霄所坐之地已经成为一片草原,李重霄身后便依靠一颗不知名的树,而最让李重霄惊讶的便是,此刻身旁有一人席地而眠,着实把李重霄惊得不行,因为不久前,李重霄还在和魏青身处危机四伏的青城道观,而此时是真的无法言说其心中的疑虑与惊讶。 那人穿着一身麻布衣衫,以一种侧身而卧的姿势躺在自己的身侧不远处,李重霄没有妄然去打扰那人的清净,因为他感觉此人绝对不是那种可以去随意亵渎的存在。 那人仿佛也感受到了李重霄的存在,麻利的直身坐起,将身子转向了李重霄,而李重霄看得到那人的身形,但却无法看到那人的面容,仿佛那人的脸上时时刻刻都有一层雾。 “我不想让你看到,你自然无法看到。”那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是一个浑厚而又不粗犷的男人的声音。 “小子无意冒犯,只是这情形让小子无法不生起那好奇心,还望前辈能为小子解惑。”李重霄毕恭毕敬,对于一个自己完全无法去了解,去估量的存在,他也放弃了一切有可能的敌对的手段,只能被动的去祈祷对方的来意是有好的。 “哈哈哈哈,我有什么可以为你解惑的,你不是等了我很久了吗,那我便来了。”那人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感觉有些好笑于李重霄的问话,然后便意识到李重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的父母看来真的什么都没有告诉你。”那人继续说道,此时已缓缓起身,背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李重霄此时才看到此人的身形到底是如何。 那不知姓名,甚至不知样貌如何之人,身形瘦削,但却没有那么的瘦弱,不算太高,但却有一种揽众山于胸的气概隐隐显露出来。 “请前辈指点,我其实对父母了解真的不够深刻,从小也是母亲一直将我养大,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我父亲一面。”李重霄的声音低了下去,因为他也想要了解更多关于自己父母的事情,而这个神秘的前辈好像与自己的父母曾经相识。 布衣人继续说道:“那离字诀本就应该是你的,怎么用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领悟,毕竟那离字诀我当年拿到的时候,他早已存在了不知多久。” “你可以看一看你的胸前,既然你的母亲已经将离字诀交于你,那么你的胸前此时应该出现了金纹。”布衣人指向了李重霄。 李重霄听见布衣人的话语,即刻伸手解开了胸前的衣物,终于看到了这段时间来自己身体在暗中的变化,自己胸前多了一个金色的兽纹,而这兽纹似乎有着无尽的威严,根根羽毛纹制的栩栩如生,其尾长如身,其身雄如鹰。 “金凰降世,万世清平。”布衣人喃喃道,“千年前有人曾说过,金凰降世,万世清平,将有天人斩尽天人,将有恶鬼屠尽恶鬼。” “我找寻那金凰千年,那金凰却从未降世,千年风旅,这令人厌恶的一群蛀虫也寄生了千年。” “我与人斗了千年,赢了千年,输了千年,看来最后还是我赢了。”布衣人一直在自说自话,仿佛将李重霄当做了空气,而他也没有明白这胸前地兽纹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不过从其话语间李重霄还是大概知道了这金纹是一道凤凰。 “你父母当年在匈奴北漠寻至一处陵墓,或许那不算一座陵墓罢,不过那地的确有一种让我无法错过的感觉,果然,那副枯骨手中的刀可以算得上是能够影响天下格局的宝物,算是我的失误,不过李重阳还有那姑娘,也就是你娘,的确与这离字诀有缘。”布衣人看来开始回想着当年的事情,李重霄自然洗耳恭听。 “本来我以为就让那棋鬼老头占去了全部的便宜,没想到你父母两人会与白帝城的小子一起闯进了那处陵墓。” “我便静静的看着你父亲与白帝城的那传人的对决,不可否认的是帝剑自千年来一直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不过李重阳那小子是我数百年以来见到的可以数到前三的剑道天才,自然白帝城败了,你父亲废去了他的一身筋脉,刺破了他的气海与识海,基本上失去了修行的可能。” “就在那白帝城传人的左右护法伺机而动之时,你那修行路上还没有迈出很远的母亲,无意间引动了那具枯骨。” “后来我便清楚了,那离字诀便是金凰的梧桐木。” “只有彻悟了离字诀,那金凰之秘才会彻底降世。” “今日,金凰选择了你。”一股狂暴的气息突然席卷整片天地,湛蓝的天空突然下起了一阵金色的雨,一团团金色的流火自天穹而降,将整片天地都染成了金色。 一声嘹亮的凤鸣响彻天地,那是一抹金色的流影如天帝降世般席卷八荒,一只乘九霄之风而至的金凰,自天边展翅,不知其几千里。 第23章 风雨夜杀人(二) 金凰降世,宛如流星陨,携不灭不尽之势向着李重霄这处展翅飞来,那布衣人面向着那袭来的金炎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紧张之感,反而是敞开了双臂,仿佛就在等待它的到来。 那金凰自天边而起,有千里之翅展,却在距离越来越近之时,身形也在不断的缩小,待到几乎临近这一处有棵不知树的高坡之时,已经是仅有丈宽。 李重霄十分的好奇,因为他从最开始便感觉到了这金凰所释放的善意,因此即便这金凰再有威势,他也不是那么紧张,所以带来的便是无尽的好奇。 李重霄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便在金凰临近之前便向着布衣人的方向询问道:“前辈,您说这金凰选中了我,但是我根本无法修行啊,我拿什么去与之相待。” 其实李重霄也在试探布衣人的态度,因为看起来这位前辈可能是个那种活了千万年的老妖怪,在老妖怪面前他只得谨言慎行。 听到了关于金凰的描述以及自己自身真实的变化,其实李重霄自己大概有了些关于自己无法修行原因的判断,大概便是与这金凰有关了。 但是自己又无法去打断那等高层次的交流与交涉,只得赶在金凰与布衣人产生联系之前,提前把自己的疑惑抛出,希望布衣人能够直接顺道解答了自己的疑惑。 “哈哈哈,你很有头脑,知道该怎么去问话,不过不用跟我来做这种尝试,我既然出现在了这里,就一定会尽我的可能去帮你。”布衣人哈哈大笑,一下子便识破了李重霄等我小心思,示意李重霄稍安勿躁。 “这金凰的种子自你出生起便种在了你身体内,你的母亲当年虽然是意外机缘之下得到了离字诀,但是离字诀并没有认主。” “也是,那究竟天人是什么天人,恶鬼又是什么恶鬼呢,我也没有答案。” “天人是这个世界上与神国上的神仙天人们最为接近的一群人,但千百年来没有一个天人能过唤醒金凰。” “天上的那些人才是一群败类,待到合适之时,我定会去找他们的麻烦。”布衣人说到这里时突然威严乍现,冷哼了一声,似乎某些人触碰了它的底线。 “我在这离字诀中留了一道意识,待到真正怀有金凰之种的人出现,我自然会有所感应。” “于是我便将这离字诀的事情对你的父母进行了交代,不过你不用误会,我从来没有去抢夺这离字诀,我虽找寻了这东西千年,但我也相信凡事终究有一个缘分在里面。” “不然又会如何就在我面前,我却对它视而不见,我想要看看这金凰如何能够开这万世的清平。” “我这个闲得没事的老东西一直都想让这无休止的争斗停止,将这黑暗的幕布解开,将那恶臭的污浊祛除,但既然世界选中的人不是我,那我也不用再去为其操这闲心。”布衣人摇着头苦笑道,有些哭笑不得,似乎自己曾经的努力都变成了泡影。 “我没有抱怨于天道的不公,因为本身我就是一个烂好人,我无法看着世界慢慢腐朽,因为……” 布衣人似乎又恢复了刚才的随意,“大家都要吃饭的嘛,我想过好点有何不可。” 李重霄听着一阵无言,这名前辈虽然好像是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妖怪,但似乎又是市侩的不行,像是一个天天担心自己收成的老农,但又是极其富裕的那种。 “总之,几年前你出生了,那日,我感受到了,那股温暖的来自世界的善意,金凰之种也自然而然的出现。” 李重霄突然又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一掐自己的大腿,那痛感传来,让他不住的吸了一口冷气,有些后悔自己用这么大力气。 李重霄揉着疼的吃紧的大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有些不敢肯定:“前辈,那是不是说我就是什么世界之子啊、上天的儿子啊,被天道选中的人之类的身份?” 李重霄又有些觉得自己那么问有些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嫌疑,但是话已出口,只好闭嘴等待前辈的解答。 “是,但是世界不保你死活。”布衣人淡淡的说到。 “……” 就在布衣人回答完这句话之后,那只金凰终于来到了这方小天地。 它轻轻扇动翅膀,缓缓的落于地面,此时的这只先前威风八面的金凰已然是一副可人的模样: 几缕彩色的羽翎自起头顶生出,长长的顺着背部理去,通体金黄的泛着金光的羽毛宛如阳光下映照的金鳞,光滑无比,让人看上去忍不住想要抚摸。 一个小巧的脑袋高高的昂起,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好奇之意,一直不断的打量着身前二人,似乎也在疑惑着这两人的身份。 李重霄忍不住蹲了下去,控制不住的想要去触碰一下金凰的身体,那金凰看见了来人缓缓伸出的手,也似乎是感受到了不知名的召唤,将那金黄的眸子下意识的闭上,静静等待。 待到李重霄的手指碰到了那只金凰的头冠的那一刻,他感到了一种安心,一种终属自己之物归来的舒适与满足,他将自己那不算宽厚的小手放在了金凰的头顶,又忍不住去挠了挠它的下巴。 金凰那双闭起的眼睛似乎感受到了那只手的动作,也不反抗,似乎也是极为的享受,原本紧紧闭着的喙此时也微微张开,发出了咯咯的叫声。 随着一人一凰这亲昵的动作之下,那本随着金凰呼啸而至的流火此刻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了那金凰留在这方树下之地与李重霄静静地待在一起。 此时风停,不知名的树的叶子却无风摆动,渐渐有着星星点点的光辉落下,撒在了草地,也撒在了那只手所在的地方。 光辉落于李重霄手背便印下金纹,李重霄看着那金纹的烙刻,却并无任何痛处可言,于是便静静地看着这金纹向着身上蔓延。 那金色的凤凰似乎还在沉浸于刚才的舒适,那收起的翅膀此时都已不自觉的展开,而李崇霄在这星辉点点的影响下逐渐变得昏昏沉沉,他昏睡之前最后一个想法便是:梦境里还能再睡过去吗? 而这一幕完完全全的印在了布衣人的眼中,而这一幕却不似李重霄眼中的那般平缓与温柔。 眼前有一只万丈的金凰,随着一声嘹亮的凤鸣,逐渐笼罩了这方草地,而那李重霄通体变得金黄,侧卧在那巨大的金凰的头顶,似乎在做一个香甜的梦。 第24章 风雨夜杀人(三) 当李重霄再次醒来,这天地似乎已经暗了不少,夕阳西下,将绿意盎然的草原染红。 李重霄此时躺在了原先与金凰见面之时的那块草地,布衣人前辈似乎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没有坐下,也没有离开原地,就那么直挺挺的立于先前之处,就直勾勾的盯着李重霄那一处,再加上那一副迷雾笼罩的面庞,着实有些令人心里发慌,因为这样李重霄便无法了解布衣人的的态度。 布衣人终于缓缓开口,询问道:“你在梦中看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李重霄听到布衣人的话语,于是便努力的回想了自己刚才昏迷过去后的一切记忆,不过每当李重霄去努力触碰那一处记忆时,一股刺痛之感便会有大脑深处袭来,直接打断李重霄的思考。 看到李重霄的模样,布衣人若有所思,“停下来吧,既然有人封存了那部分的记忆,那便说明你那处记忆有着旁人必须不知道的理由。” 听到这句话李重霄也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因为这股来自脑海的刺痛此时已经让他有些呼吸急促,如果再不停下来,怕是会留有后患。 “那金凰此时已经认你为主,彻底融于你的身体,今后金凰生,你便生,金凰死,你也就彻底的死去,再也不会有别的选择,你先前的世界之子的说法确实有些漏洞,不如说这是世界压在你身上的赌注。”布衣人娓娓道来。 “我并不清楚这世界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意识,但此刻金凰降世,我也不得不去承认世界的做法,他与某些人在赌,你是世界的赌注,而自然而然的,那另一伙人也会有他们的赌注。” “赌局是公平的,他们因为相互的制擎,谁都无法去干涉这棋局的,他们只能静静的旁观,毕竟谁也不是个掀翻赌局的无赖不是。” “所以你与金凰同生共死那是注定的,因为你只能是一个棋子,可悲吗?说到底,我们还是只是人而已,你可以是那方天元,而我们只是那无关紧要的部分,随时都可以舍弃,我们没有资格去影响这赌局,所以只有你会被赌徒着重关注。”布衣人干笑着,似乎有种被人兔死狗烹的失落。 李重霄其实听到了自己被那些遥不可及的存在当做了筹码与赌注,其实内心并没有什么可悲之感,他独活两世,心中自有无尽的感激之感,他不管是不是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活下去的机会,他必定会让自己这一生不平凡。 而至于是不是身处于何种赌局之中,这种事情自然不是他目前要考虑的事情,他现在只想要努力的活下去,他还有青城的仇怨要消去,还有父辈的仇怨要埋葬,他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便被人除掉了。 “我今日在此处本只想观一出金凰出世,未来便要继续眼观那天下的云起陆沉,没想到刚刚却产生了意外的牵连,不知是福还是祸。”说到这里,布衣人将其一双手缓缓伸出。 李重霄顺着布衣人的双手看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双修长的手指,干净整洁无比,并且那双手并不像原先自己想象之中的那般苍老,而此时那双手之上隐隐出现了那熟悉的道道金纹。 布衣人将手收回,又背在了背后,继续说道:“我并没有你母亲那种能够将自身的全部能力调动到极限的心诀,我也不是很清楚这道金纹的具体效用,但我的确感受到了与你那体内的金凰的隐隐的联系。” “看来是有人要将我拉入局内了?”布衣人的气息突然极速的攀升起来,忽而之间,李重霄有种面前有一只自荒古而来的极凶之感,窒息般的压迫感袭来,让李重霄有些站不稳脚步,只好倚靠在身后的树上。 布衣人缓缓将那双手扬起,一股无名的开天辟地的气息骤然爆发,他猛然握拳,骤一发力,原先那道道金纹竟寸断而去,金纹化作点点碎片,然后逐渐消散于空中。 布衣人缓缓一拂袖,抬头向着那片天空望去,冷哼一声,“我寻那金凰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可以在你的赌局上旁观,但还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去做那马前卒,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随着布衣人一拂袖,那本来有夕阳渲染的天突然发生了剧烈的波动,那抹斜阳开始有些扭曲变形。 下一刻,那本给这方天地添了不少姿色的夕阳突然就在那轻轻的拂袖之下,撕裂而去,留下一个云淡风轻的布衣人和一个凌乱李重霄。 “前辈……那太阳是什么……”李重霄结结巴巴的问到,这一幕真的有些颠覆了李重霄的认知了,他可以理解这个世界那些抽刀断水、横剑隔江之类的神通,但他从来还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看人生生将那太阳撕了去。 “不必过于惊讶,这可是你的世界,那方太阳自然也不是真实的太阳,我自出现在你的这方世界便一直在注意着那方太阳,因为他在一个人的识海之中,存在的有些突兀了。” “前辈,您刚才在说识海吗?是那个识海吗?”李重霄听到识海二字突然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完全忽略了其他更加关键的信息。 布衣人哈哈大笑起来,看着面前这个孩子那掩饰不住的激动,笑着解释到:“金凰之种被离字诀引动,化作金凰与你相融,此刻自然已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修炼。” “那金凰之种自你体内存在之时,必然会阻止一切其他驳杂的能量的混入,哪怕是最为纯洁的天地灵气,也会被他阻挡。看来你这些年是等待多时了。”布衣人终于道出了真正困阻李重霄修行的原因,李重霄其实心中早有答案,在得到了高人的确认与自己的感受双重的确认之下,终于感受到了那份能够修行之喜悦。 “你生而知之,心智之成熟实乃时间少见,这些年你不能修行之时似乎也在进行冥想,不然你的识海也不会大到如此的程度,这宽广的程度着实有些惊人了,只是如果不对你自己的识海加以修行,如此薄弱的识海也没有太大的用途,所以今后的修行之路定要脚踏实地。”布衣人对着李重霄慢慢的说到。 而此时的李重霄虽然还在细细的聆听着布衣人的教诲,但整个人似乎早已飘到了云端。 天地间响起了一声呢喃:“真香!” 然后布衣人似乎也陷入了迷茫,他疑惑的细嗅着,但并没有闻到任何特别的香气。 第25章 风雨夜杀人(四) “咳咳,没什么,前辈您继续,我有些激动了。”李重霄挠了挠头,尴尬的解释道,不过却依然有些忍俊不禁。“前辈那轮太阳难道就是天上的那些存在吗?”李重霄有些担忧的继续问道。 “你的感知很敏锐,没错,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便是世界意志在你的识海中的投影,大概也是循着金凰而来吧,想要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强行把我与金凰也绑定在一起。” “只不过在你的识海之中,他还没有那个为所欲为的能力,我已经将他的意志驱散了,并无大碍。” “我既然来到了你的识海,并且见证了金凰出世,我自然不会对你的未来袖手旁观,不是说我会时时刻刻盯在你的身旁,这样天上的另一方也会不愉快,毕竟我其实已经不算是一个可以随意操控的棋子了。”布衣人有些傲然的说道,他应该对自己的实力极为自信,不过在看到了布衣人的拂袖遮阳这一手,李重霄也的确认为布衣人有这种傲然的资本。 “那么前辈,我应该做些什么?”李重霄一开始的确有种被上天眷顾之感,但当他开始冷静下来,仔细的思考了其中的利弊,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尤其是自己对这场赌局的目的是完全不清楚,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向着那个方向努力。 “遵循你的心意就好,命运这种东西总是虚无缥缈的,只要你一直变强,何尝不能跳出他们的赌局呢?” “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定然不负期望。”李重霄向着布衣人恭敬一揖。 “接下来你对到目前为止的任何事情有疑问都可以向我询问,我能够解答便会解答,你放心,此处识海时间的流动是极慢的,你不用太急忙于回去。”布衣人缓缓地说道,并且顺势盘膝坐下,李重霄看到对方的动作,也跟着坐于身后。 李重霄明白对方是准备为自己答疑解惑,内心有些激动,这样一尊大神在自己面前,自己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也许还能让对方收自己为徒。 不过布衣人下一句便把李重霄内心的着团火苗生生浇灭了,“我为你答疑解惑并不是说我们此刻便有了师徒之名,我可不是一个会教导别人的人,我曾经为许多惊才艳艳之辈做过领路人,但我从来不去做那启明之星,永远在他们的前路照耀。” “不是说你没有那个当我徒儿的资格,只是我无法与这世上的人有着太大的牵连,等你破了通玄,你便会真正的开始了解这个世界。”布衣人摇着头说道。 李重霄也明白了布衣人可能有自己不能说的苦衷,也不会去强求,便开始逐个提问着自己即将面对的修行之路的种种疑问: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是怎样的,天下的势力如何划分,圣地是什么…… 通过布衣人详细的解释李重霄终于明白了,一个人从最开始的修行便进入了练体的境界,从那一刻开始人的一举一动都开始能够调动体内的内力,当然要调动内力必然要经脉贯通,不然便是无法修行之人,很多普通人为何不能修行便是因为他们的体内太过于拥堵,根本无法将内力从丹田传至全身,更不用说未来运用灵气。 当内力贯穿全身,将练体之士体内的杂物清理到一定程度,此刻便可尝试内力开辟气海,一旦开辟了气海,此刻便是踏入了练器境界,练器境界是一个不管修行还是习武之人都最为关键的初期,一旦开辟了气海,此刻修行者便可以开始纳天地灵气入气海,武夫润养血肉,修行者开辟经脉,并且大多数热都会开始决定自己最为趁手的道器或者武器。 就好比魏青,魏青是习武的奇才,自幼练刀,他自然润养了一把柴刀,当然有些人会不只有一把武器,这边是每个人的私事。 魏青如今的境界经李重霄推断,估计已经临近第四境界或者说已经初入第四御气境,武夫的武器如修行者的道器一般,都需要经过长时间的“养器”,武夫使用的是自己的杀伐之气与灵气入体之后转化为的特有的血气,而修行者则是通过灵气侵染,让其刻上自己的烙印,从而更容易操控。当人们的气海足够容纳大量的天地灵气,下一步便是修行过程中相当困难的一步,开辟识海,踏入塑神境,到了这个境界人们便可不再通过单一的冥想或者功法来汲取灵气,神念一动,便可开始使灵气聚集,有甚者可以提前运气御敌,不过大部分塑神境的修行者都会锻炼自己的识海来提高操控灵气的熟练度。 很多武夫到了塑神境都会练习运用灵气提高自己的防护能力,或者在剑锋或者刀锋处加持灵气来提高杀敌的能力,所以有着“通玄之下,武夫无敌”的说法,武夫的确在前期对于打斗更加精通。 而御气境与塑神境确实没有明确的界限,大致是一个御气熟练程度的分别,一旦到了御气境,代表着修行者真正的发力时期开始,很多惊才艳艳之辈便是在御气境闯下了赫赫盛名,也正是在御气境才会有一剑天来的宛如仙人的技巧出现,更有御剑飞行的传说中的手段。 一般情况人们以灵气外放可以离体的距离来作为判断塑神境与御气境的标准,当一个人的灵气可以外放三尺之地,此人大致便可称为御气境强者,而武夫御气大都开始使用剑气刀气外放的手段,而刀法或者剑法大家的雏形便可在御气境时露出端倪。 御气境之后便是曾经李重霄最为尊敬的青城老人所处的境界,御气化形,千变万化,到了此种境界,一个人对于天地灵气的领悟几乎就已经到了另一种层面,可以说是灵气在化形境强者的运用之下可以说是如臂指使,甚至化形可以完全不依靠器物来进行战斗,化气为龙虎可破千军,御气为飞矢可杀人无形。 而随着对于天地间灵气与能量的领悟的不断加深,一旦到了某种悟到天地的本质或者规律,有一群人便进入了少有人踏足的神仙境界,那便是通玄,通玄境,灵力通玄,以万物为灵气,以天地为气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以说是与修行者有着本质的区别了。 李重霄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此刻正面对着两名通玄境的仙人的围攻,一直无法将心情平复。 那可是传说中的下凡的仙人般的存在啊。 第26章 风雨夜杀人(五) “通玄当然不是武学的巅峰,通玄之后更有天人,而天人已经不能算是世界规则之中的存在了。”布衣人继续解释道。 “当一个武夫或者修行者已经打破了世界的限制,成为天人境界的大能,世界便会开始排斥其存在,更有被神国接引的存在,直接被纳为真正的神仙。” “当然世间仍有天人隐世,因为天人也有强弱之分,天人可以杀修行者,自然也可以杀天人,所以那些足以撼动天地的存在,自然可以无视天地的排斥与招引,当然他们也不会为所欲为,这便是神国与天人的不成文的约定。” “先前已经跟你说过圣地的存在,某些一流宗派都说不定会有一些埋在土里不出世的老怪物,圣地自然更不用去多说。”布衣人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有了一瞬的停滞,不过很快便继续开始诉说。 “你可能听说过,也可能没有,那便是你父母所在的宗门被人们称为葬山,江湖更有南佛北道,西刀东剑之称,说的便是那天下最受人敬畏的四大圣地,然而有一座存在了近千年的山门却在江湖风雨飘摇之中,独自屹立于群山之中。” “很多江湖中人并不清楚在那四圣地之上有一座山门,不管如何一直牢牢的压在他们之上。那是一段被江湖志给隐去的历史,百年之前曾有着第一次魔宗大围杀,如今那记忆中的魔宗围剿其实是近百年江湖的第二次,为何隐去那第一段历史,大概是因为那是江湖武林所难以启齿的往事吧。” “百年前曾有刀殿号令中原众派,围剿邪门葬山,因为传闻葬山是一群图谋天道与世界本源的疯子,一旦让葬山的众人谋取了天道,世间便再不会存在修行者,而攫取了天道的那群人,则会得道成仙,最后控制整个世界。”布衣人又诉说起了江湖的往事,不过李重霄依然听的很认真,因为这关系到自己的身世之谜,他自然想要去弄清楚。 “道门与佛门本不会与世事相争,但也因为在刀殿那个棋鬼老儿的某些承诺之下,参与了这一次围剿,东海剑礁自然也不例外。” 李重霄再一次听到了东海剑礁的名字,他对这个名字深恶痛绝,因为先前两个通玄境的高手便是有一人苏忤来自白帝城,更不用说那群爪牙一般的白帝众,他们是李重霄此生都不会忘记的一群恶徒。 “而葬山却以毫无悬念的方式将那看似浩浩汤汤的武林盟军给彻底击碎了去。” “葬山到最后只出四人,但那四人却在看似无敌的联军眼中如一尊尊魔神,而那四人便是如今葬山四山的山主,剑山主,刀山主,佛门不怒金刚与道门煮茶道人。” “葬山的确很奇怪吧,他们没有固定的信仰与大道,有人走剑道,有人练刀,有人武夫,有人修行,更有真佛与道门仙人的存在。” “不过也正是这样,这处隐世的山门才可以存在千年之久。 葬山天人齐出,联军鸟作兽散,而葬山却不依不饶,煮茶老道一扇遮天,生生将那近万人的联军给留在了原地,剑山主打弯了剑礁的数柄帝剑,不怒金刚白衣独身立于众人之前,成了一座他们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刀山主举起了他手中的屠刀,不知疲倦的于阵中宰人性命。” “葬山啊以前没有名字,死的人多了,人们就开始叫他葬山,说来的确有些可笑。” 李重霄听着布衣人那平静的描述,但内心却燃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斗志,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的身世有多么的传奇,他只是透过平日里那些若有若无的线索,进行着自己的判断。 随着魏青的惊为天人的刀法的出现,母亲那撕裂天地的刀意的爆发,他越来越搞不懂自己究竟来自什么一个地方。 但听到了那百年前的大事,他仿佛能够体会到那一夫当关的豪气冲天之感,他能够身临其境的感受到那独身可当百万众的强大,这让他那不断遭到冲击渐渐暗淡下去的斗志,再次燃烧了起来。 布衣人在诉说着葬山的过往之时,似乎也显得极为的舒适与愉快,仿佛对于葬山有着一些不知名的情感融在里面。 “努力去找寻那离字诀的真谛吧,我会笑眼看这江湖,一身孑然任逍遥,我会等着你的名字刻在这江湖的记忆里,还他个万世清平如何?” “小子,你不要让我失望,我不想再等下一个千年了。” 布衣人本来平缓的语气突然高亢了起来,整个人突然有种无尽的傲然与威严,最后大笑不断,逐渐消散于空中。 “以后叫我先生,我不喜欢前辈这称呼。” “是,先生。” 这是在李重霄识海之中,他与布衣人最后的几句话。—————————————————————————————— 在李重霄与魏青匆匆赶去大殿前广场之时,此刻的那处广场早已血流成河,人头如同烂熟的滚瓜,散布于地面,此刻的白帝众早已伤亡惨重,但白帝众的几名统领却依然稳坐高台。 青城老人与三名长老组成的剑阵依然牢不可破,白帝众大都为塑神与御气境的实力,自然不是一名化形与数名御气巅峰的强者组成的剑阵的敌手,他们依然被人收割着性命,如同被抛洒出去的飞蛾,不知恐惧的向着那处明火扑去。 在旁人眼中,青城老人一众自然是游刃有余,完全无法看出他们有任何落败的可能,但此时的危机只有在场的几位实力强劲之辈可以了然。 青城老人一众明白他们的破绽即将到来,因为他们的这一轮气息已经坚持了太久,气海的灵气已经调动的七七八八,所以他们必须有所防备,因为他们明白对方一定有可以无形间取人性命的杀手,他们一定在伺机而动,而自己下一刻调息之时,便是他们最佳的出手的时刻。 而白帝众的几名统领也在等待着那个足以让他们全力而为的时刻,因为他们白帝众中有着他们最为信任的一众人,他们是影子,是最恐怖的杀手。 第27章 风雨夜杀人(六) 李重霄眼前的景象飞速的变换着,让他甚至生出了一些眩晕之感,不过他极快的稳住了心神,因为他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前往自己的识海,并且呆了如此之久,骤一恢复时间的流动,自然会有些不适之感。 转眼间眼前的草地与那棵依靠许久的不知名的老树化为了泡影,映入眼帘的是那不变的夜色与淅淅沥沥的雨。 今夜青城的雨下了可是许久了,淅淅沥沥的淋在地面上,也有些淅淅沥沥的淋在了人的上,让那本就凉意入骨的寒意又浓烈了几分,甚有种风雨折煞人之感。 “少爷?”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些许的询问之感。 “少爷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之处?”魏青在一旁有些担忧的问道,因为他看到李重霄突然愣住,略有反常。 李重霄却一直沉默不语,此时的他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他缓缓伸出自己的双手细细感受着那有些潮湿的空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平缓了下来,逐渐的连呼吸都微弱不可闻。 李重霄感受到了天地,感受到了那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灵气流动,那灵气轻如鸿毛,却丝丝缕缕不断去,像是有着意识般循着一种奇妙的规律缓缓流动着,而且各处的灵气流动速度不一,便形成了一些小小的灵力气旋,似乎与空气的流动无二,却又蕴含着一些空气完全无法相媲美的意境在其中。 李重霄眼观鼻鼻观心,感受到了体内一股渐渐升起的暖流逐渐开始涌遍全身,顺着自己的血液与骨肉一丝丝的向着各个部位的末端渗去。 李重霄还感受到那传闻中的经脉的存在,他感受到由腹部缓缓升起的那股暖流冲破了一道又一道的阻拦,最后终于一路畅通,形成了一个循环。 这便是内力与经脉吗?我也有了内力了吗? 李重霄任由那股内力在体内冲刷着自己的经脉,从魏青看来李重霄整个人已经变得红润,并且体表不断散发出可见的热气,他明白少爷这极有可能是有了突破,并且从他的视角看来,极有可能是经脉被打通,内力正在体内循环翻涌,此时自然是一个人修行极为关键的时刻。 他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少爷一直无法修炼他是知道的,白姨也一直没有头绪,甚至有时会感到有些愧疚之感,因为他们都明白,他们的身份极为的敏感,如果不能修行,会意味着在这江湖乱世之中生存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而此时的这副景象,让魏青内心也起了不小的波澜,如果少爷真的打通了经脉,那就意味着白姨的衣钵真正能够得到传承,而不是由他这个少爷的仆人来做这件看似有些不合身份的事情。 魏青在意识到的那一刻便将身后的那口柴刀抽出,紧紧地握于手中,并且极为利索的将那口打猎用的重弓上了弦,把李重霄直接抗去了一处隐蔽的矮丛,开始警觉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其实如果有人能够见识到这两个少年今日所做所为,一定会震惊到无法言语,因为这两个少年的不管是战斗还是一切关于战斗的素养都是堪称恐怖,这种野兽般的行为会让两人在一切势均力敌的战斗中占到无数的先机,而有些大修行者或者成名许久的强悍武夫都只会依靠本能的战斗,以力破敌,在战斗的方面可以说是连普通的猎人都不如。 这些有些是魏青那生来便与之随行的战斗天性所为,所以说魏青是习武奇才不假,当他的武技与他的战斗意识结合,那几乎可以说是同境之下几乎没有他的一刀之敌。 而李重霄的那些战斗的素养完全是因为作为一个这个世界的陌生人,逼不得已为了保护自己而激发出来的求生本能,他过去从来没有经常思考的习惯,但八年的异世界的生活,让他的思维变得极为的敏感与敏捷,因此他也在很多的危机时刻能够准确的分析出破局的关键。 此刻的李重霄身体表面开始变得滚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的身上挂满了鲜血,不过不细看他的情况,的确有些吓人。 他此时感受到了体内的气血正在沸腾,他那自幼练刀打猎而有的不小的肌肉不断地爆发出撕裂之感,让他身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并且气血之力逐渐洋溢了他的全身,将其整个包围,因此此时的李重霄看似是一个血人。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忽然那四散于天地间的血气猛然向内收缩,全部重新涌入了李重霄的体内,李重霄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此刻与先前无二,却带着一丝自信与怒意,黑色的眸子似乎能够透出火来,一直注视着远方。 魏青向李重霄投去了询问的目光,李重霄露出了他那许久不见的带着一丝邪魅的笑,示意魏青不用担心。 他将其负于身后的双手连同手臂抬起,之间一团晶莹剔透却又的确存在的气团在其掌心不断地流动,那一团欢快的气团是李重霄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可以算是最精致美丽的事物,他那淡淡的笑逐渐变得肆意,他咧开了自己的今夜抿了许久的嘴,无声的笑着,又似乎是哭,他不断地摇着头,那喜极而泣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迸发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李重霄到底看到这气团是多么的欣喜,是多么的辛酸,他真的等这一刻许久了,魏青看到了那团似乎极为普通的气团,却想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样,一时间竟然也愣住了,那本要开口的嘴就那样张着,让李重霄看到了噗嗤一下也笑了出来,又赶紧收声,因为他们此时还在危机包围之中。 后世不管是江湖志还是皇家的史书都记载了这一事件:那无敌于天下的葬山刀客,就那样一息之间,入了塑神。后世之人着实无法想象还有哪个修行者能够以这种非人的速度破境,当然如果这件事放在那位刀客身上,他们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因为那袭持刀的儒衫,是后世不知多少江湖人一生的憧憬 第28章 风雨夜杀人(七) 汗水此刻与雨水混杂在一起,沿着那几身道袍汇聚成一道细细的水流,最后滴在有着浅浅积水的道观的地面,而那几身道袍此刻却有些摇摇欲坠,因为他们已经在那无止境的自杀式攻击之中坚持了太久太久。 二长老此刻面色惨白,原本单手握剑的姿势已经不足以支持着他继续沿用那套青城的剑舞,所以他改为双手紧握那柄道剑,那因雨水的寒冷加上过度的消耗而不断颤抖的双腿此刻竟有些抽搐之感。 就在他即将露出那破绽之际,一股温暖的热流突然自他的身后传来,并且慢慢的渗入了他的脊背,逐渐将其全身的筋脉的已经萎缩的脉络重新打通,并且那股热流并不停息,直直的奔着他的丹田而去,他有些眼神复杂的望了青城老人一眼,他知道此时只有身为阵眼的青城老人可以将剑阵这个整体的内力向他汇聚。 二长老有些难过的皱褶眉头,对着青城老人缓缓地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继续做这种伤害整个阵法整体的事情,,青城老人却依然无视了二长老的请求,将其他三人的共用的内力继续向着他缓缓传输而去。 而与他紧紧靠立的几位长老也没有任何的怨言,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都默许着这一幕的发生,因为这是他们对彼此极为信任的表现,风雨同舟的几位老剑客,今夜似乎格外的年轻,他们将剑横于胸前,便是破敌。 青城老人此刻依然作为阵眼之人如磐石一般立于三人之间,他选择了更为节省内力与灵气的以气御剑,因为他需要保持其他几人更好的状态,因此他爆发了自己的神识,开始利用神识的引导,更加精确省力的御敌,这样当然会对他的神识施加极大的压力,但他是场中修为最高的人,所以自然能够更加自如的去选择伤敌的方式。 而不知从何时起,场中的人数便不再减少,双方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般继续着自己手中的动作,双方此刻的过招宛如一场心照不宣的表演,青城老人与三位长老的剑似乎不再锋利,而那白帝众的赴死之心,也似乎不再那么强烈。 如果此刻李重霄在场,他一定会敏锐的感知到此刻场中的那丝不确定性,青城老人与三位长老组成的剑阵依然如先前一般滴水不漏,但是那滴水不漏却又是那么的不自然。 就在这幕表演不知要进行到何年何月的情形下,一声沉闷的剑鸣突兀的响起,似乎割断了那根紧绷的弦,那柄看起来厚重无锋的重剑自剑阵中破风杀出,一名白帝众本腾空而起,正要施展一式落剑式,那一丝不苟的剑势无不彰显着他剑道根基的牢固,或许再给他五年十年,白帝城又会多出一名剑道天才,助帝剑传人于江湖中翻云覆雨。 然而这一切就在那柄重剑的雷霆一击之下,彻底泯灭了踪迹,三长老的剑从来不与人讲什么剑道根基,那由半空中跌落的身躯在那柄重剑的映衬之下,显得那么的无力与脆弱。 一声雷动般的巨响随着剑鸣的消失应声而至,一名普通的白帝众被直接轰杀成了一滩碎肉,血块与碎肉四散而去,那碎裂而生的血雾在雨润的湿气中蔓延至每个人的口鼻。 而这一声巨响也仿佛扳动了戏剧开始的机关,风雨夜、杀人景又一次浮现在了台面之上。 那名白帝众其实不普通,因为当他碎成烂泥之后,细心的人可能才会发现那血肉之间倒飞出去的是一柄不长不短的与场中白帝众完全不同的一柄细剑,而这柄细剑在江湖的顶端的名声可是让人闻风丧胆,那是柄影舞。 追根究底,其实并不是三长老与他的重剑打破了平静,在不知情的白帝众眼中,那似乎只是一式极为普通的落剑式,只是为了后续的剑招而作铺垫,然而却有几人此刻皱紧了眉头。 他是名影子,白帝城中最为恐怖的一群人,他们可能没有特别高深的修为,没有傲人的天分,但他们身为一个杀手的直觉绝对是当世之最,一名杀手所应具备的耐心,细心,狠心他们都能够在一次刺杀之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柄影舞是一个影子最后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唯一物件,江湖的最顶峰的一群人曾有人得罪了白帝城的一名护法,一名通玄上境的成名已久的宗门老祖就在白帝城几名最顶尖的影子的无止境的刺杀之下,让人抓住一瞬割断了喉咙,当然也有一名影子被那老祖给拖下了水,镇杀当场。 而一名无意间撞见了这一幕的化形境散修,直到战斗彻底结束才担惊受怕的逃离了现场,他甚至都没有看清那名在江湖中似乎早已无敌的老祖如何几息之间便被人钳住了命脉,等到他反应过来那老祖早已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坠落在地。 不过在他逃离之前他慌乱之间捡起了地上的一柄无名的剑,而后来经某些消息传闻,那便是影子的唯一佩剑,剑柄上刻有一笔力遒劲的单字“舞”,因此江湖上便将那无名的佩剑称为影舞。 不过这事还没有完全结束,不然江湖上也不会只有影舞的传闻而无影舞的真身,那名也算小有名声的散修后来被无声无息的从这世上给抹除了去,那柄被他细致保管着的影舞,也在某日不翼而飞,后来人们都推测道,那大概也是影子的手笔。 后来的江湖也曾有过影子在执行某些刺杀任务中产生过伤亡,但是却再也无人敢于染指他们的死后之物。 一名传说中没有无法刺杀之人的杀手,就这样在一名二流宗派长老的雷霆一击之下命丧黄泉。 而今日白帝众在这群他们看来宛如蝼蚁一般的二流宗门余孽身上已经吃尽了苦头,本有百余人的白帝众的剑客队伍,此时仅仅还有二十人左右依然在这四人周围周旋着,这早已出乎了那几名白帝众统领的预料,更不用说,就在刚才,一名对于白帝城来说极为重要的影子杀手,也被人夺去了性命。 几名于阴影之中依然埋伏的杀手此刻眼神犀利了起来,他们没有因为同伴的丧命而乱了阵脚,但他们的确感觉到了棘手之处,几名统领此刻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因为他们确实无法预料到这几名本应处在强弩之末的老东西,竟然还能够再次爆发出更加惊人的气势。 那四人任由风雨吹打在身侧,几柄嗡鸣不断的道剑此刻正在渴血。 原本困兽之斗的局面似乎在此时骤然反转。 他们燃烧了神识啊,他们燃烧了青城最后的火;他们已经没有来世了,因为他们放弃了来世啊。 就是这样他们却依然在笑,三长老扛着自己的重剑,细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还未散去的血腥,“风雨满青城的最后一夜,真他娘是个杀人的美景。”他啐了一口胸间涌起的血沫,淡淡的说道。 第29章 山中有来箭 影子一直在暗处没有动作,是因为他们一直在寻找着那青城四人剑阵的破绽,而又刚刚那名被三长老一剑劈砍在地的那名影子杀手,正是他们对这四人剑阵的第一次试探,大家都心知肚明青城山的四人此时早已开始了最后的反扑,只不过还需要一个人去尝试着打破这大幕拉开前的平静。 只不过让白帝众没有想到的是,那只有化形初境的三长老竟然会如此迅速而准确的发现那名影子的起手式,他们本以为那名就算是在影子众之中也算天资不错的影子,能够即便没有得手,也可以一击即返,全身而退,哪会料到竟然落了一个尸骨不全。 场中的气氛骤然凝固,因为青城四人也明白,接下来他们将面对的是几名与他们境界相差无比的圣地来人的绝杀,所以他们当机立断,直接燃烧了自己的神识。 其实对于某些大宗大派来说,一时的死亡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死亡,只要神识还在,就有机会转世重生,境界越高越能够有机会保留自己前世的部分记忆,所以有传闻某些超一流的大派会给自己极为突出的弟子一次转世重修的机会,当然这也需要消耗大量的天材地宝,一般的宗门世家自然是没有这个机会。 神识是一个修行者与天地相沟通的关键,一旦没有了神识,不管是被人灭掉还是自己散去神识,都会导致这名修行者再也没有来世可寻,因为当神识消失,肉身腐朽,天地间将在也没有他的印记,自然更没有什么来世。 而对于一群接近通玄境的修行者来说,自燃神识代表着他们彻底放弃了自己的生生世世,一旦神识燃尽,也就代表着他们将再也不存在在这世上,而做出此等决定,只能说明,他们真的已经不在乎生死了。 “老三好剑法啊!”大长老在一旁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称赞一下三长老的剑法,不过就在他话音刚落,几人突然以无言般的默契向着四面突杀而去,原本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破去那已经在他们心中树下了牢不可破的形象的剑阵之时,青城四人竟是主动散去了剑阵。 四人来势汹汹,携神魔不可阻挡的威势径直杀向了几处根本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的或树丛,或屋檐。 就当那一路阻挡却毫无用途的白帝众皆被一剑劈开之后,那几处普通之处突然开始了波动,几名白衣的蒙面之人凭空显现出来,而青城老人与三位长老最初的目标便是那几名隐藏在暗处的杀招。 白帝众的那几名统领以及影子到现在都没有想通,到底是什么暴露了他们的行踪,他们白帝城独门的匿踪秘法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宗门之人能够破除的,所以他们脸上依然挂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青城老人自然不会与他们去解释那么多,在他们眼中,面前几人早已被他们标为了死人,他们迟迟不去动手,就是在等待着那几名以为在暗处便可以作壁上观的白帝众的杀招行踪的暴露,而这些都归功于青城派的护宗大阵。 这群人都以为在宗门内部有人接应便可以将那大阵彻底锁死,殊不知这护宗大阵的玄妙岂是一般的大阵所能媲美的,多年之前,李重阳立于这座大阵之前都曾对这阵法的精妙表露出了感慨,这群匆匆而来便要匆匆而去的白帝众又怎能如此快速的将其彻底破解。 虽然此刻的大阵无法用来御敌,但青城老人这个曾经参与过大阵的修缮的宗门最元老级的人物自然有他独有的办法,而正是因为青城老人身份的特殊性,导致这个方式没有任何他人可以使用。 早在宗门成立之初,青城派的几位老祖便开始着手于此阵法的研究,这个阵法是由宗门老祖早年的机缘而得,最终在老祖长逝之前,他们几人研破了此阵法的阵眼,最后耗费了几乎足够供起整个宗门的财物,才定下了这青城派宗门的根基。 而那时青城老人正直而立之年,作为宗门接下来的传承者,他自然也参与了其中,他们在最后的步骤将自己的本命精血滴入,自然也将自己的一缕神识融入了大阵,所以青城老人如今可以靠着那丝神识的联系,逐渐定位到身处大阵范围之内的所有人。 然而成也大阵、衰也大阵,大阵护了宗门不知多少岁月,而青城派也在安逸中生存了多久,弟子青黄不接,宗门因维护大阵而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前段日子的青城派早已处在了入不敷出的境地,所以青城老人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那座山门而来之人也恰到时候的给了他选择的权利,于是他将宗门的未来压上,只不过似乎青城派依然逃不过一亡。 最后青城老人也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众位长老也理解青城老人的苦衷,只不过今夜的确伤及了许多无辜的性命,这是青城老人最为难过的一点。 所以他们燃尽了神识,只为那些无辜而死去之人复仇,为自己赎罪,所以他们也如此的悍不畏死,如此的坦坦荡荡。 青城老人早早地便同过大阵那微弱的联系开始寻找着那隐藏在夜幕中的杀机,因为他们知道对方一定会通过最为合理的围杀修行者的方式来对付他们,因此他们也将计就计,不断地保存着内力与灵气,一旦他们发现了那几处最为关键的破局之点,他们必然会撕掉自己的伪装,露出那本身为猎物的最锋利的獠牙来袭杀那自大的猎人。 这也仅仅是一瞬之间的事情,青城四人瞬时杀到,而那几名杀手与统领也爆发出了全身所能调动的一切招式,来迎击亡命之徒的自杀袭击,一瞬之间,剑与剑相撞,爆发出的是两种灵气相斥的聚爆,而在场有着不止一处的碰撞产生,那震爆而开的灵气竟是将这不大的道观的所有风雨统统给打回了天上。 高人间的战斗都是极为迅速的,除非双方都有着极为强健的体魄,可以进行长时间的厮杀,而修行者的战斗,都是以快著称,唯快不破可不是说说而已。 然后便是一阵阵剑锋入肉的声响一道一道响起,有两名影子被三长老斩碎了头颅,而他的胸口也插着一柄不长不短的剑,不知是哪位已死的杀手,刁钻的捅破了他的心脏,然后三长老也拄着重剑缓缓的跪了下去,跪在了泥泞之上,而双手却依然拄着重剑,将头放在剑柄之上,不愿意倒下,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墨儿,大概墨儿也会这样硬气的死去吧,他这样想着,闭上了双眼。 大长老直接一剑点碎了一人的心脏,却被人从后心捅入,二长老为了前往救助大长老身上挂着一柄影舞,蹬碎了自己的脚踝,不要命的扑向了那名本想飘然离去的杀手,然后就那样扛着短剑的不断扎刺,咬断了那名袭击大长老的人的喉咙。 青城老人面无表情,因为一个人当他真的遭遇了大悲痛之时,他甚至无法生出何种怅惘的情绪,因为他面前还有着未杀的剑客,他必须杀光他们,这是他最后的愿望,然后身后之事便交于山风与天雨吧,他也这样想着。 只不过他的神识的感应之中突然多出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光点,熟悉却又让人不知如何去面对。 而在风雨散去的另一端,大殿之后的一片旷地,有一名金瞳的少年,强忍着泪意,弯弓搭箭。 第30章 生若夏花,死若秋叶 青城老人就在即将与白帝众两位化形境的统领进行最后的搏杀之时,却无意间发现了李重霄与魏青的踪影,他并没有刻意去探查,是因为他以为青城派如今只剩他们四人,而如今的四人却也只剩他一人。 李重霄身上有着青城老人亲自刻画的带有护宗大阵联系的青城令牌,自然一旦李重霄靠近,青城老人便会很快的发现他。 青城老人出剑之前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竟是有着一丝停滞,而那两名统领刹那间便寻到了这个机会,同时暴起,想要在青城老人在施展出剑招之间就将他按死。 而青城老人眼见两人的暴起,却忽然露出了轻蔑的一笑,“罢了,就随他们胡闹吧,看来山下应该是尘埃落定了。”,青城老人如此想着,手中剑招却如苍龙出海,一瞬之间,一柄道剑陡然化为千万柄,瞬间铺满了两名白帝众的视野。 那两位统领也立刻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过毕竟修为还在,而且圣地来人,什么大的场面没有见过,立刻便判断出青城老人的千万柄道剑是灵气化形,真正的杀招就藏在其中,所以他们挑剑便卷起了洪流一般的灵气,合力将其击出,而两人的化形境的实力又将灵气洪流操控到实化,化作一条白龙,与那道剑开始不断地交锋。 青城老人身为化形巅峰的高手,距离那贯通天地的通玄境只有一步之遥,而他又在此境浸淫多年,自然早已摸到了那通玄的门槛,却迟迟没有寻到合适的机缘,所以便在化形巅峰停了下来。 而一名几乎半步通玄的强者的灵气化形怎么可能无法对抗去取两名化形初境的雕虫小技呢,于是下一刻,白色巨龙在无数道剑的凌厉剑意的割裂之下,逐渐黯淡了下去,仿佛随时都有溃散的可能。 而两名白帝众眼见形式不妙,于是立刻双手同时结印,手印不断变换,一股远古而来的威压从虚空之中凭空而生,原本乌云密布的夜空此刻忽然降下了刺眼的白光,如同神国而来的接引,径直降临在了两名统领身躯之上。 青城老人燃烧了自己的神识,他此刻的境界虽然还停留在化形境,但他真正的剑招所蕴含的恐怖能量,早已不是化形境的修行者所能对比的,因此白帝众当机立断,启用了自己身为统领才接触到的属于白帝城的秘法。 他们自然是不会去燃烧自己的神识的,那样对他们来说代价有些太过大,不过他们依然有着白帝城不传的秘法来段时间增强自己的实力,这种燃烧生命力的秘法,以自身寿元为代价,强行接引白帝帝意,有种传说中道门请神明的踪影,也有着与神识燃烧异曲同工之处。 那两道白光自天空注入了白帝众统领的体内,一股难以想象的能量自他们两人经脉之中炸裂开来,直接震断了他们体中不少的经脉,让两人忍不住的闷哼了一声,其中一人嘴角直接渗出了不少的血迹。 不过这借来的帝意与能量却将他们的境界猛然拔高,直接到达了化形巅峰的境界,两人体表都涌现了不健康的潮红之色,外界看来的确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耗,不过那两人却没有任何不满,因为当那股帝意加持于身,他们仿佛体会到了那远古白帝持帝剑肆意杀戮的快意。 两人眼中闪过一抹狠意,此刻他们终于可以不用苦苦抵挡着青城老人的无尽攻势,却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他们当即如离弦之箭一般破开那灵气道剑组成的杀阵,想要速战速决,便手持着自己本命的道剑,毫无花哨的杀向青城老人。 然而两人没有看到的是青城老人那一直不变的笑意,看着那自信满满便向着这自己杀来的二人,本垂在身侧的那手臂毫无征兆的抬起,本空无一物的掌心,一柄青色的小剑,雕刻如玩物,却在他拿出的那一刻,开始外放着属于自己的威能。 那柄青色的剑一息之间便由小变大,此时看来哪有刚才那种精致之感,一柄粗糙中却无形的透露着无尽煞气的青铜大剑转瞬便被青城老人提在手中,而青城老人那份一直保持着的文雅的气息,此刻全部被那爆发的煞气给冲毁掉。 此刻青城老人怒目圆睁,本已有花白之意的须眉,似乎也有了怒意,一股狂乱的风将他的鬓发扬起,而那股风却是由他的踏前一斩而生起。 而就当青城老人青铜大剑现身,一抹无形的波动自他身后不远处突然生出,没有人看清了那处发生了什么,不过一柄短剑却自一名早已尸首分离的白帝众身下闪电般窜出。 他是一名影子,那名隐忍了一夜的影子,他的口鼻都被地上的鲜血淹没,碎肉塞满了他的衣衫,但是他却一直隐忍着,自尸山中等待着最终一锤定音的那一刻,他真的是一名合格的杀手、此刻。 他的那柄剑看样子应该必然会刺入青城老人的后心,然后直截了当地夺取他的姓名,但是青城老人到如今还依然没有发现,他只是踏前一斩,将自己最为自信的那一剑送出,便不再管任何之事。 “我虽不入通玄之境,但我却有通玄一剑要出。”青城老人轻描淡写的收剑,而面前的两名已经燃烧了寿元启动了秘法的统领却不知何时悬停在了青城老人面前的半空。 他们就静静的悬停在青城老人身前三尺,因为青城老人只出了三尺的剑便收回。 “这一剑就叫不悔罢。”然后风雨又落,如先前般无二。 影子的剑在青城老人道出他通玄一剑之名时,也到了。 而远处刺破了山风与天雨的缠绕着金焱的一箭也到了,而那名影子到死都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霸道的一箭,击破了他所有的努力,不过当他思考之时,他的尸体已经被钉在了百丈之外的山崖之上,他死不瞑目,直勾勾的盯着破了自己胸口一处大洞的那根箭,面容惨淡。 而青城老人似乎也极为惊讶于身后那一箭的威势,不由得感叹道自己终究是老了。 八岁的李重霄,一箭钉杀了一名白帝城的影子,说来谁能相信呢? 第31章 有血在地(上) 当那名想要自背后偷袭青城老人的作为白帝众杀招的影子,被李重霄破境一箭钉杀于山崖碎石间之后,那仿佛被人用丝线绑在空中的白帝统领腰间的白衣突然渗出了点点血迹,随后那血迹不断的扩大,最后浸染了那一身白衣。 虽然是动用了燃命秘法,但也算是化形巅峰的顶尖强者的二人,在空中被青城老人一剑拦腰斩断。 李重霄与魏青翻过了观旁的矮丛,快速的向着远处的观前广场飞奔而去,他们即便已经离的如此之远,还是可以远远的望见那血腥的战场,断肢横飞,血流满地,到处都是渗人的景象,让李重霄都不禁感到一阵的胆寒。 此刻李重霄眼中的金色已经褪去,露出来的是那纯净而无暇的棕褐色眼眸,而他的眉眼之间有着一丝丝的倦意,因为刚才那一箭是他趁着金凰入体,塑神破境而倾囊而出的一击,这是他自出生起所使出的最为恐怖的一击,当然结果也是好的。 青城老人看着那有些脚步慌乱的两名少年,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英雄出少年啊……”,他在内心想着,看来重霄儿已经得到了真正的指点,开始了他的修行之旅,而且从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中,似乎都无法推断出他真实的境界,自己又怎么可能看错重霄儿呢,他定然是未来江湖中一尊不可小觑的人物。 只不过那几个老家伙看不见了啊! 此夜似乎终将过去,青城山还在,青城派却是已经名存实亡了,此时一阵有着些许暖意的风徐徐拂过破碎的道观,天边也有了一点明亮的意味。 青城老人散去了自身的护体真气,有些脱力,他的神识还在燃烧,不过也因为他天生神识力量较强,本身修为境界也高,所以他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离开世界。 不过此刻的青城老人也已是风中残烛,估计不久便要离世,所以青城老人此刻也想要多看一看这生活了一辈子的道观,望一望这不变的山城。 然而青城老人忽然一阵心悸,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相当棘手的事情。 山风微启,又拂过了山岗,但那风中有剑气,有一股青城剑气,静默无声,随风而动,但却又骤然凌厉,杀向了两个不知情的少年。 青城老人今夜本以为屠尽了白帝众便已经了却身后之事,他的神识逐渐暗淡了下去,而在他微弱的神识感应之下,整座道观内似乎只剩了青城的弟子,似乎理所当然。 所以一名青城的弟子随风而至,杀向了毫无防备的少年,青城老人却看着那不可阻挡的剑势,无法跟上那年轻的脚步,他脑内生出绝望之感,唇齿间多出了无尽的苦涩。 青云一直静静地旁观着场中的一切,小心的,卑微的,仿佛透明一般,他看到自己的几位师叔与师傅燃烧了神识,他看到了白帝众统领与那几名一直目光冷厉,高高在上的影子杀手,以命搏命,纷纷战死,他也看到了那洞穿了不知多少树木与墙壁的缠绕金焱的恐怖一箭,但他都没有动。 他学会了青城老人所有的技艺,他也开始学习了白帝众的功法,他甚至还渔翁得利般,参透了苏忤苏大家赏赐给他的匿踪功法。 他才是这局中最有耐心的猎人,而那早已露出丑恶嘴脸的猎人,此时终于拿出了自己的匕首,准备收割自己的猎物。 他打算杀掉这两个少年之后便向苏大家领赏,他不知道山下如今是什么情况,竟然会让两个小鬼溜了出来,但他完全不相信两名通玄上境的高手,会有败在一名不知何种身份的女子身上,量她是通玄又如何,更何况就苏大家和那名匈奴男子来头,也不可能会有人比他们更加高贵神秘。 青云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皙的牙齿,但是此时他的面容又是如此的可憎,到了最后的最后青云曾经的那些外表都荡然无存,如果此时青云那些在江湖上结交的名家大宗子弟能够看到青云此刻的模样,必然都会无法相信此人的身份。 青云没有去看那苟延残喘的青城老人,他准备先处理掉两个威胁稍微大点的少年,因为他现钱的布局便是被这两个少年给游戏一般破去,让他许多天的布置付之一炬,此刻他必然要找回脸面,不然如何与外人说起。 不过他又自己笑了起来,自说自话着,“我青云哪还用顾及外人的想法,”他又面容扭曲的笑了起来,嘴角布满嘲笑之意,“即日起我青云便是圣地之人,哈哈哈哈哈哈。” 青城老人他也要去杀,因为青城老人手中那柄小剑,可是他无意间才听说到的,那是青城山的神器,一直由青城老人保管着,却从来不曾听青城老人对自己说起,因此他早早的便动了那把神器的心思,那似乎与东海剑礁有着不小的关联,听说是一把王剑? 当然这些都是苏忤与其说起,而青云此刻无条件的信任着白帝城来人,却从来不去想青城派已将未来都交给了他,又怎么会有所保留,把柄小剑是青城老人自幼便润养的一柄青铜剑,哪会是什么王剑。 东海剑礁从来只有帝剑,王剑一说估计也只能去蒙蔽那些被贪婪遮掩了双眼的可怜人吧,尤其是一个没有任何见闻,心胸狭隘的小人。 青云出剑,以为面前的两名二人已是死人,于是神色轻松;青城老人也绝望的看着面前的一幕,自己却早已丧失了那些御气之力,只得看着自己曾经最心爱的徒弟,向着自己最欣赏的两名少年一剑刺去。 “师傅,我入化形了,我年过四十却才入化形啊。”青云头也不回的向着身前吼道,似乎有着极大的怨念,青城老人听到那句怨念极深的低吼,却不知是什么感触。 “师傅,我青云有青云之志,这可是您说的,然而我的志向却从来不是成为下一个青城老人,”青云整个人自从在山谷内坑杀了青城弟子之后便逐渐的走向了失控,此刻他口沫横飞,宛如一个得了小便宜的泼妇,抱怨个没完,得意个没完。 “说够了没有?”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有些嗓音厚重,但是更多的是青涩,但这声音中的那股平静却让人无法不去注意。 迎向了青云那记青城剑招的是一柄刚直的刀,正气的刀,四平八稳的刀。 柴刀染血,鲜血于是落地,青云的自大让他被魏青一刀震得倒退了十几丈,腕间飚起了一道血线,洒在地面。 “我先出刀了,毕竟我话比较少。”魏青那与李重霄一般清澈的眸子中似乎并没有嘲弄之意,但青云却涨红了脸。 第32章 有血在地(下) 就在魏青一刀震退了青云的那一刻,李重霄以豹一般的起速迅速冲向了不远处的早已虚弱的青城老人,魏青将刀立于身前,也毫不给青云喘息的时间,两人就这样无言中,默契的配合着。 魏青的刀中带着一种正气浩荡的刚直之感,面对着这把刀的人都会从心底生出一种此刀力重千钧的错觉,这便是一个人练刀已久,而形成的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刀势。 通玄境的高手甚至可以将自己的刀势、剑势化作领域,就如同先前白黎出刀之前便笼罩全场的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实力低微之人甚至会因承受不住刀势的无形碾压而当场震出内伤。 而魏青自幼练刀,如今已至御气境,自身的刀势浑然天成,几乎昭示着未来一位刀法巨擘的诞生,当然这也要在他不早夭的前提之下,而此时他面对的是一场极其凶险的战斗,不过江湖上又有哪个站在顶峰的人物是一路风调雨顺的走下来的,江湖凶险无比,但也正是因此,才会有一个又一个风流人物独领风骚。 魏青左手一直护于胸前,而右手持刀,右手拖于身后,身形轻掩刀身,暗藏一记起手刀,两脚蹬地不断,一直以一副前倾之势,笔直沿着青云倒退出去而形成的沟壑冲去,准备压下青云起势的剑招。 他明白青云是一个比较彻底的修行者,本身身体强度不大,此刻趁刀势未弱压起身,能够抢先获取一些对拼的优势,而魏青与青云之间整整隔着一境,这场越级的战斗,他必须争取每一分的优势,以及任何有可能对他有帮助的事件。 青云持剑拄地,依然没有缓解多少倒退之意,等到他真的停下来,他满脸涨红着,持剑的手不住的抖动,一滴滴鲜血正从他的虎口滴落,看样子极其狼狈。 他的确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少年竟有如此霸道的反击,那重若千钧的一击,险些就让他手中的道剑脱手而出,不过他也很快便反应过来,此刻不是恼怒的时候,既然已经因为大意而吃了暗亏,此刻更应该小心对待,毕竟这都关乎着自己的利益。 但当他将要收剑起身,运起青城诀来进行接下来的动作之时,一股浩然正气之势将他那正要凝聚于气海的灵气冲的七零八落,一身内力竟变得有些紊乱,接着便是一刀毫不讲理的力劈华山,青云冒着被灵气冲伤经脉的风险,强行运转功诀,非常难看的在地面上滚开了这一刀,但刀身落地又激起一阵灵气震荡,正中青云的腰腹之处,袭击了他的丹田。 青云眼神中闪过一丝的阴影,但是还是忍不住的喷出一口鲜血,他现在承认面前此人绝对可以有资格站在自己的面前,青云虽然做出了很多大逆不道之事,但是他对力量的信奉却是毫不动摇,他的眼神中闪过了阴霾,却也多了一丝的欣赏,嘴角向一边弯起,缓缓起身,掸去身上的尘土,剑诀却同时已经默念,面前的青铜古剑开始剧烈的颤抖,并且开始微微泛起青色的流光。 而就当魏青发动了疾风暴雨的攻势的同时,李重霄一把拉起了青城老人那瘦弱的身躯,便背在了身后,但又因为身高不够,无法完全将青城老人背离地面,此刻的青城老人仿佛身上的生机已经完全散去,与一个死人无二,但是他却依然面色平静的注视着场中的一切,或者说,注视着场中的一个人。 李重霄不管青城老人在看着什么,便头也不回的向着大殿后的一座小屋掠去,他知道那是平日里大长老带领几名弟子时常炼药的地方,若此时白帝众的有生力量都已经被消灭,那么那里应该可以寻到一些剩余的药品来为青城老人恢复一些力量。 青城老人此时无力的趴在李重霄那不太宽厚的背上,眼神中透着异样的感情,李重霄在道观内穿梭无阻,丝毫不停歇的便接近了小药房,青城老人看着李重霄的这副模样,眼中似乎有了一种李重霄才是青城的弟子的错觉,他自幼在此练剑,听从自己与几位长老的教诲,强健自己的体魄,甚至还有一幅大多数青城弟子都没有的青城令。 青城老人突然内心有了一种要将青城的未来托付于此人的冲动,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在幻想些什么,重霄儿的身世甚至可以凌驾于圣地传人之上,自己区区一个二流门派的传承又怎么能与他绑在一起,但就在此时一声让青城老人措手不及的声音响起, “老青,你到现在都不愿意收我这个徒弟吗?”李重霄没有回头,之时在快速的掠行中,毫无征兆的问出了这句话。 “你父母以及你的宗门都更加适合你的修行,没必要染指我们这种生存于底端的江湖人的存亡,”青城老人干哑着嗓子,苦笑道,“你似乎刚开始修行吧,就已经到了这个境界,哪还需要什么老头子来做你的师傅。” “老青,说实话,我觉得青城的剑是最潇洒的剑。” “你们总是说我是练剑的奇才,我也这么认为。” “我只要一日为青城弟子,那我终生便为青城弟子。” 李重霄缓缓抽出那柄黑色的玄铁重剑,一字一顿道,言语中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去拒绝的真诚:“青城的剑,我已经有了,那么我便会让青城的剑在江湖上永远刻下一笔,这是我的承诺。” 青城老人听到李重霄的最后一句话,终于没了任何话语,他爽朗的笑着,但是有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吓得李重霄立刻放慢了脚步,找到小径旁的一颗大树,将青城老人放了下来。 “不用想着去救我了,我已经燃烧了神识,不久便会化为一抔黄土,不过我现在的确心情十分的舒畅。”青城老人倚靠在那颗树边,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此刻的他显得如此的慈祥,给了李重霄一种面前是个享着天伦之乐的老翁的错觉。 不过又在听到那句燃烧神识,一颗放下的心又紧了起来,他今日才刚刚知道了神识的存在,但他却是明白神识对于一个修行者的重要性,意识到青城老人的生命垂垂,他心里有种无力之感却不知如何发泄,不管是青城山下的人儿还是青城山上的人儿,他好像都是姗姗来迟的那个人,毫无作为,什么都没法留下。 青城老人似乎看到了李重霄脸色不是很好,示意他无须多虑。 “青城派弟子李重霄听令!”但是突然青城老人的神色变得十分的严肃,听到这一声响起,李重霄内心也明白了,自己等待的那一刻也终于到来了。 “从即日起,由李重霄接任青城派掌门一职,掌管宗门大小事务,带领宗门不断前行!” “领门派二代弟子赵墨道剑——黑龙,授予青城诀。”当这最后一声消散于天地间,青城山的万物此时似乎也随之而动,青城派的火又延续了下去,青城派的剑也立了起来。 第33章 有凰在鸣(上) 殿前的战斗在魏青与青云之间延续了下去,所以不久之后,地面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说不定又会再次湿润起来。 魏青一击得手便飘然退去,青云的道剑在他被灵气击中之时便已启动,魏青看到那微微震颤的青铜剑,剑身青光微启,自身便如临大敌,迅速拉开了距离。 魏青转瞬便将这贴身战斗的优势抛弃,换来的是更加稳健的战斗机会,而青云此刻已经站起了身子,右臂大袖一挥,便将那剑鸣不断的青铜剑招于手中,剑入手,青云的那种缥缈的气息又再度笼罩了下来,给予魏青无形的境界威压。 “不得不称赞一下你的战斗技巧,在我所见之人之中,你的确是可以排到前五的,不过我们之间境界的差距就不是战斗的技巧所能弥补的。”青云轻轻抹去嘴角的血迹,剑尖轻挑,缓缓道,似乎在诉说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然而魏青却面色平静的开口:“我家少爷的才是最精于战斗的那个人,你见识太短,不怪你。” 魏青总是这样,说话的时候会带着一种平静,仿佛刚刚说出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也似乎没有任何隐含的意味在里面,但就是能让面前之人变得怒发冲冠,当然在某些话里可以叫做——欠打。 不过魏青自己却没有这种感觉,因为他说出来的每句话,在他的印象里,那都是事实。 我家少爷就是特别精通战斗啊,我的很多技巧都是少爷无意间所透露出来的。如果李重霄在这里,可能会面无表情的接受吧,因为他早已习惯了魏青这种随时随地,不管何种危急情况下都能拍马屁的行为。 青云听到那句毫不带感情的话,眼角不住的抽搐了一下,他原本只是想称赞一下魏青的战斗能力的出众,没想到魏青根本不领他的情,直接将他的话噎了回去。 青云的眼神顿时便冷冽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魏青的身形,仿佛用目光审视着一具死尸,既然他不领情,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多费口舌,速度解决掉面前的阻碍,他还要去寻青城老人的踪迹,去拿本就属于他的那柄“王剑”。 魏青左手手印变换,右手递向前,青铜的道剑骤然如得了生命的飞燕,翩然而起,并且开始急速的飞掠,紧接着一个剑身扭转,两缕不粗不细的青色灵气自剑身两翼而生,给此剑添了一丝缥缈无形的意境,转瞬之剑,本仙意荡漾的飞剑猛然杀向了魏青的方向。 魏青早早的便等待着青云的起手一剑,而且照他的观察来看,青云第一剑必定是青城剑招,这是一个人几十年所养成的早已刻于骨内的习惯,非大毅力之人,绝无法轻易克服。 青城剑招魏青早有耳闻,也常有见识,在李重霄降生之前不久,魏青便尊从李重阳的意思,来到了青城镇,而在李重霄还没有完全独立行走之际,魏青便早已跟从青城派的很多前辈进行练体,自然是见识过青城剑招的变幻莫测与缥缈无形。 当然,后来魏青也不经常去青城派观摩剑法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更适合刀法的直接,而在白黎悉心的指导下,魏青在刀法方面的天分不出意外的开始显露,并且修行速度远非常人可以比拟。 魏青右腿向后支撑,横刀直指那柄急速飞来的青铜剑,他要迎接这第一式,从而在其中发现青云出剑的破绽,进而在破绽的寻找之中,寻找一击制敌的机会,这是他多年来打猎所培养出来的一套独特的战斗方式。 不过也只有魏青这种在境界极低便拥有堪比领域的刀势的天才,才可以通过此种短兵相接的高风险的破招方式来制敌,要知道没有真正剑势和刀势的普通修行者和武夫,他们所能感知的范围也只有双眼所见和不太敏锐的灵力感知,更多的还是依靠五感来探知世界。 此刻飞剑袭来,魏青腿脚岿然不动,坚如磐石,随手舞出的刀花都如同飓风般可以席卷一处,青云皱眉间,一指点向虚空,随后指尖的青光点点,在半空中化为星图星轨,竟于半空中以灵气凝成一座青城山。 他五指微张,手掌上托,突然又是一次双手结印,青城山虚影陡然化作实质般的山形,他双手合十,怒喝一声,那灵气化作的青城山竟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极速宛如飞剑般袭来,但是定睛一看,原来是山形包裹了剑身,这是一剑青山落,其中那雷霆般迅猛的威势,像是要将魏青直接轰杀。 而魏青的眼神却从青云出剑起便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依然是那么的平静,但此时却多了一种认真无比的感觉,他从最初便看破了那山形的玄机,山形携裹灵气的冲击之势,仿佛势不可阻,但实际上,这依然是青城派剑招中一式一剑青山落,而化作实质的灵气巨山,只不过是一个踏入化形境的修行者强加的灵气化形罢了。 而就在此时,魏青坦然出刀,不带一丝一毫变换,如他斩杀鬼面一般,多年过去,他的刀就是那么的一往无前,当刀势与那化形的道剑相触碰的一瞬间,魏青那朴实的柴刀一瞬之间也到了,刀势与刀身合为一刀,连同魏青那止水般的心境一并斩出。 一面是刀芒爆裂,一面是青山疾坠,魏青的全身的筋骨爆发出一阵阵的脆响,他的衣衫自腕间寸寸裂去,一直碎裂到袒露胸口,无形的剑气将他的手臂割出一道道血痕,剑气肆意纵横剑,青山裂,点点青芒突然化作千万剑,此剑招也是青城剑招中的一记,青山落雨,不过此刻的剑雨宛若暴雨梨花,势要取人性命。 魏青的身形狼狈不堪,给人一种似乎被压制到无法出招的感觉,但即便身上有着无数的伤口,魏青的神情不变,眼神不变,握刀的手不变。 “哪天你即便要死去,也要给我好好握紧手中的刀,因为只要手中的刀还在,你就有机会将死亡一并斩了去。”魏青的耳畔一直萦绕着白黎的一句话,这是魏青选择握起那把柴刀时,白黎十分认真对他说的一句话。 “我的刀还在,哪管我面前是神佛。”魏青喃喃道,却缓缓闭上了眼。 青云以为魏青面对着压倒性的力量放弃了抵抗,但是却看到魏青的脚步依然稳健,心中依然警醒着,想要看着魏青如何在这一记自己全力而为的青山雨落下觅得生机。 魏青放弃了吗?肯定没有。 他闭上了双眼,但自此,一股浩然无形的气息骤然爆发四散。 “我有两刀,一刀浩然,一刀正气,皆曾生刀罡。”一道平静依然的声音自剑雨的中心传出。 魏青用了两刀,劈出了满山的通玄刀域。 第34章 有凰在鸣(下) 人之将死,其形百态,有些人在临死之前都会做一些疯狂的事情,来满足平日里畏畏缩缩的内心的遗憾;也有些人会彻底消沉下去,惶恐度日,等待着死亡那天的到来。 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但是此刻的青城老人神色轻松的盘坐于树前,而李重霄就在他的面前闭目进入了冥想状态,他此刻平静无比,看着面前的这个虽然还是一个孩子,却早已能够独挡一面的少年,不禁遐想无比。 就在刚刚,青城老人免去了大部分的礼节,与李重霄行了师徒之礼,自此李重霄终于拜入了青城派,纵然在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远非青城派这种二流宗派可比的,他还是心向往之,便从之,即便青城派将来只剩他一人,他还是想要扛起青城派的大旗。 李重霄此刻的体内经络逐渐被一种青色的灵气充斥,这些青色的灵气皆是自他的气海而生,由丹田内力而发。 其实他的体内还有一种金色的灵气,不过源头却是在他的识海,识海贮存灵气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不过此刻青色的灵气逐渐充盈他的经络,开始冲刷他的血肉,让他的身体更加适应青城诀灵气的环境,这样也是熟悉运用青城诀的很重要的基础。 李重霄体表逐渐生出液体般的青光,向着全身包裹而去,形成了一层青色的光膜,青城老人看到这一幕也是心情不免有些激动,青城派的火种就这样交给了一个少年,似乎有些不负责任,但是有的确是他最后的期望,这应该就是自己最后的赌注了吧,青城老人想着。 不足半柱香的时间,李重霄便已经将青城诀运行了第一个循环,从此以后他便可以心神一动,青城诀就可以默默的运转起来,从而代替他修行殷始里十分困难的灵力捕捉,让他的修行事半功倍,而李重霄没有选择成为一个武夫,也可能是因为他更向往那种青城子弟的挥剑缥缈罢,青城诀的辅助会让他在未来的修行之路上不说畅通无阻,但也没有任何害处。 李重霄缓缓睁开了双眼,就在他睁眼的瞬间,一股自他身体为中心而生的吸引之力爆发开来,瞬间将周遭数丈之内的灵气吸收一空,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合于胸前,轻喝一声,那股聚集于他身旁的灵气全部都融入了他的体内,压缩于他的气海之中。 随后李重霄呼出一口浊气,站立起身,身体不断发出爆豆般的声响,似乎青城诀极为契合他的身体,竟是再次洗濯了他的道身,此刻他的身形都变得舒展,隐隐的好像长高了不少,不过依然还是可以从他的面容与眼睛之中看到那属于少年的青涩。 李重霄起身后没有多说,朝着青城老人的方向直接跪了下去,长揖及地,虽说有些突然,但青城老人却是面不改色,接了这一揖,这是师徒之名,也有师徒之实。 “你不用过多的担心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得很,老头子一个,活不了多久了,没必要过多的去伤感。”青城老人微笑道,面容慈祥,却难掩脸上的疲倦与苍老。 “这青城山我也生活了一辈子了,是时候道别了,能够在最后再收你这么个徒弟,那可真是我这个老头子的福气,没有遗憾了,当浮一大白,哈哈哈哈哈。”青城老人传出爽朗的笑声。 “重霄必然不辱使命。”李重霄毕恭毕敬的答道,他内心此刻其实已经有些麻木之感,这些明明那么好的人们,非但没有得一个善终,那些手无寸铁的人们皆是被飞来的横祸给终结了生命,李重霄此刻的怒意深埋,悲意深埋,他如今头脑十分的清醒,早已做好了之后的打算,该还的他一定会加以百倍的偿还。 青城老人没有站起,他依然是盘坐于树前,慈祥的看着李重霄,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突然他缓缓的将自己的右手伸出,就那么放在了李重霄的头顶,李重霄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的感觉,只是感受到这是一张宽厚的手掌,不是那么的粗糙,手掌的温暖自头顶传来,让李重霄被风雨所浸透得身子似乎也变得暖了一些。 “真是个好孩子,难为你了。”苍老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些慈爱的感觉。 “重霄没有为难。”李重霄依然额头紧贴着地面,而那温暖的感觉却荡然无存。 李重霄没有抬头,但他知道,老青也走了,于是他缓缓起身,眼神坚定,手中的那柄黑色的玄铁剑此刻似乎也在渴血。 ————————————————————————————————————————————————— 苏星是一名被赐了苏姓的白帝众,当年被苏忤苏大家,自中原的某处战乱之地捡回,带回了东海剑礁,他是个本应在他出生之际,就应该身死的的可怜的婴儿,但是就是阴差阳错之间,苏星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被苏忤赐了名字,当做养子抚养长大,如今十八载,他也不负苏忤的期望,成为了白帝众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白帝城中的诸位护法都曾断言,苏星十年之内,必能夺得护法一席。 护法在白帝众之中已经是地位极高的存在,如今他以十八岁的年纪就已经成为白帝众的一名统领,身处御气境巅峰,自然是有着他可以骄傲的资本。 他就在一个多时辰之前,看到了由山上传来的传令烟火,便同山下的同伴知会之后,独身一人上山支援,山下此时白帝众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由苏大家与匈奴人火逐对那对母子进行击杀,其他人自然在那处周围待命。 苏星与他们说了,如果山上的情况自己也不足以解决,他便会再次寻求支援。 此刻苏星便已临近了后山,他没有选择从前门进入青城派自然也是有他的考虑,他担心从殿前那条大路进入,自身的安全也没有办法保全,如果山门之中有什么意外的情况,他自然要先保全自己,才能将信息传达出去。 于是他便于后山攀登,因为担心时间的紧急,便动用起了自身的功法来赶路,他一步迈出便是数丈之远,于林间快速的穿行着,但是他却完全没有那个隐匿自己灵力波动的意识,他也并不是隶属影子的白帝众,自身也没有什么可以有效匿踪的手段。 所以就在他即将走出树林的范围,走上那条直通大殿的小路时,他的眼前突然被一抹金光所淹没。 一声嘹亮的凰鸣,刺破了夜的平静,迎面斩来的是一柄金焱缠绕的刀,金焱形如凤凰,高傲的注视着面前的白衣青年,仿佛在宣告他的死刑。 第35章 何处可留浩然正气(上) 青云看到自己的剑雨如暴雨梨花般落下,心中几乎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胜算,还不禁轻叹一口气,一个习武的好苗子就这样被自己毁了,着实有些可惜。 正当他缓缓转身,将要离去之时,忽然一股令他心悸的气息陡然爆发,他眉头紧皱,脸色大变,即刻转身,大袖一招,青铜剑自那剑雨成林之间疾电般闪回,落于他的掌间。 青云大喝一声,体内的灵气疯狂调动,左手自剑身上轻点,一股膨胀的剑芒自剑身内部生出,自他的面前化实形成一道灵气光幕。 一股恐怖却又让人无法讨厌的气息缓缓渗透而来,逐渐笼罩了整个座青城山,青云此刻的姿势十分的滑稽,他半矮着身子,上半身畏畏缩缩的向后探去,而他的剑便浮在他身前不远处,剑尖青芒吐露,不断维持着一道仿佛透明的光幕,但是他却依然如此做着,因为他感觉那剑雨中的少年似乎还藏有杀招。 果不其然,随着这恐怖气息的蔓延,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我有两刀,一刀浩然,一刀正气。” 伴随着那气息而去的方向,两道百丈宽的明亮刀芒如疾风般略过那灵气道剑化作的剑林,清脆的声音不断响起,一柄柄凝实的灵气道剑皆从中间一刀两断,然后化为星星点点,散于空气之中。 青云此刻如临大敌,当他看到那在密密麻麻的灵气道剑中缓缓拔刀的少年的身形,他便已经动了起来,他依然维持着那不算多么厚实的光幕,但脚下生风,双脚在空中连续蹬退,整个人如一颗坠落的陨石般,飞速的向着观前广场的另一侧退去。 下一刻,那切割万物的刀芒便到了,毫不留情的轰击在了青云以全部功力作支撑的光幕之上,也许只是过了一两息,那光幕上与刀芒相撞的位置已经开始有着蛛网般密布的小裂纹,然后又是一道半圆形的刀芒瞬息而至,那本应能够抵挡通玄之下大部分攻击的护体光幕便这样干脆的破碎了。 青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体内的灵气因光幕碎去而随之溃散,好不容易提起的青城功法,此刻皆因这个孤注一掷的决定,化为了泡影,毕竟青云还是初入化形,并不如那些顶尖的宗师高手一般,心神一动,功法自心中便可以默默运行完毕,出招可以随心所欲。 “刀罡……这是刀罡吗?”青云难以置信道,但是面前地面上的鲜血又是那么的真实。 他想起了江湖上的传闻,只有天人之姿的刀道或者剑道大家才可以使刀剑生罡,传闻近百载江湖也只有那一名剑客才可随心起剑,皆生剑罡,跟刀罡剑罡相比,那些所谓的刀剑吐芒不过是修行者或者武夫自欺欺人罢了,因为他们无法做到如此不讲道理的刀法与剑法的顶峰。 江湖上的那些剑仙刀王都会在宣扬自己的名号之时,刻意让跑腿传信之时的人们,多多提几句自己的剑法与刀法有多么高超,但实际上那些尖峰吐芒的手段,只要有了御气境,甚至说塑神境的实力,可以有能力自由操控天地灵气之时,便可以随之使出,也就是说这些不过是那些所谓的高人虚张声势的手段罢了,真正伤敌的还是那些御气手段。 而有一人让那些向往江湖之人为之疯狂,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随意起手一剑,便可剑罡喷涌,宛如实质,剑罡之下只有败将,没有胜者。 当然那人便是千古唯一剑神,林清玄。 此刻青云忽然有种不真实之感,面前的这个少年,就这样在平静之中,斩出了两刀,而且每一刀都有着那传说之中才会存在的刀罡。 但是如果青云能够彻底冷静下来的话,仔细审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态,他就会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受到过多的伤,魏青的确斩出了刀罡,但他真正的杀招却并不是那刀罡,真正无形的杀招早已被他在青云还在紧张的注视着自己的出刀之时就布下。 他其实真的只有御气中境左右的实力,他的刀法再精妙,出招再迅猛,那也是一个御气境的武夫,他出招的威力永远无法超越自身气血之力亦或者内力的极限,而他为何可以两道破去那化形境全力而为的防御,自然是因为他可以敏锐的勘破他的刀域中的一切道法的破绽。 早在他出刀之前他那几乎已臻通玄境界的刀域便散布了出去,仿佛一座庞大的阵法,精密而严谨的计算着阵法之内的一切事件,自然也将青云的一举一动给看得透彻。 通玄境以上的强者大都会拥有自己的“域”,域是一种类似阵法结界的东西,修行者与武夫本身身处自己的“域”之中,便会如同来到了自己的主场,“域”中的灵气是向着所有者倾斜的,法则是倾斜的,境界是倾斜的,总是有时通玄强者的对拼,极大程度上的胜负都取决于两人“域”的强弱。 正如山下那匈奴强者火逐,他们天狼山的箭会给予他们专属的一种“箭域”,身处其中,任何灵气的波动都会被敏锐的捕捉,而当他挽弓之时,天地间那温和的灵气也会暴躁的向着箭体汇聚,可以极大地增强他箭术的威力。 白黎也有刀域,那华丽至极的金色刀域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接下来的,于是白黎便一刀长驱直入,斩杀了火逐。 而自幼跟随李重阳与白黎的小匈奴魏青,很小的年纪便展现出了惊世骇俗的刀法天分,再加上白黎那悉心的指导,所以魏青便极其变态的在仅仅御气之境就拥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刀域。 而为何刀域与刀罡都可以极大的提升一名修行者或者武夫的实力,那便是因为他们由刀道而生,自然自刀道而发,早已不再是内力调动灵气那般方式,而是自刀客的自身意境而生,中原多出刀剑大家,因为中原之地自古便拥有了不同于其他蛮荒之地的文化与道法底蕴,自然中原宗师多可以纵横天下,因为他们在大道上的高度无人能及,着不是纯粹的蛮力所可以达到的。 所以魏青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他最终敏锐的捕捉到了青云的一个破绽,那便是他真的对修行之事知之甚少,所以魏青最开始便说出了青云的一处极其关键的弱点,要么怎么说魏青从来只说实话。 “我没有骗你,你真的见识很短。”魏青一脸无辜,惹得本就羞恼无比的青云又是一口鲜血自胸腔涌出。 第36章 何处可留浩然正气(中) 青云此刻是有些恍惚的,他看着那衣衫早已破烂不堪的少年,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畏惧,那少年其实并没有给他任何狠厉的话语或者眼神,但他就是在那平静之中看到了仿佛是淡漠,又或者是蔑视? 魏青一句一句的说着,让他有不断地感觉到烦躁不安,开始怀疑自己的境界与实力。 明明自己是三十多载的苦修终于踏入了化形境,明明自己得到了宗门最为大力的支持,明明自己那么有天分,被誉为青城的未来,可偏偏自己却在此人面前显得那么的滑稽可笑,魏青的刀罡让他开始不免怀疑自己。 他此刻甚至没有那个再次举起自己手中青锋的信念,仿佛一个游魂一般,眼神中找不到先前的任何自信,更没有那些所谓的高人风范。 魏青敏锐的注意到了此刻青云气息的细微的变化,他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刻可以制敌的机会,他一把扯掉身上的可是说是破布的衣衫,左手按刀,右腿前踏,地面砰然作响,扬起一阵尘粒,魏青迎头便是迅猛的一刀,直劈青云的面门,青云惊慌失措,慌乱间提剑挡去,虽然止住了刀锋的前进,但那股前冲的猛势,可不是随随便便一招便可以卸去的。 尘土飞扬之间,一道闷哼之声再次响起,青云被那刀势冲撞的身形不稳,此刻他慌乱无比,迟迟没有从神游的状态中缓过神来,连那早已成为习惯的青城诀也没有运起,等到体内一股翻江倒海之感涌出之时,他才匆忙的提起内力的循环,将青城诀而生的灵气快速的通遍全身。 而就当他身形不稳之时,魏青的刀又到了,正因那布满青城的媲美通玄境的刀域辅助,魏青虽然出刀速度没有达到雷霆之势,但却刀刀所击都直指青云招式的破绽,以至于青云本就没有组织的剑招变得零碎无比,根本无法发出有效的反击。 魏青刀势大开大合,皆走阳关正道,主攻青云的上路,青云因为第一步的运气就没有细致的准备,导致盘后步步皆错,本应是由他主导的战局,此刻正在向着弱势一方慢慢倾斜。 但是青云却越来越感到了其中的不对劲,自己虽然此刻疲于防守,但是魏青却只是在破招,根本没有给自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不过由于魏青出刀的难以避让,青云还没法过多地去思考,他必须尽快摆脱目前的被动之势,让自己重新立于战局的中央。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修行者都是以力破法的莽夫,自然有一些人会在多如牛毛的战斗之中,不断吸取各种经验教训,从而锻炼着他们的在战斗之中的本能,这也就是为何在同境界的战斗之中,有时候会出现碾压的情况,这其中有功法,宝器的影响,但更重要的是,谁拥有更加强大的战斗素养,谁能够在战斗之中不断的应对各种突发的情况,谁便拥有更大的胜算。 魏青自幼打猎,从而培养出一套与狩猎无二的战斗直觉,他总是能够捕捉到场间最细微的细节,就如同刚才,他从青云的面部的表情以及他两臂的不自然的发力,从而推断出了青云当时的心理状态并没有多好。 而魏青曾提到的李重霄的战斗本能,那就是李重霄对于战场瞬息万变的大局分析,可以说如果李重霄能够参加格局更高的战斗,规模更加大的战斗,或许他的能力能够发挥的更加彻底,自从李重霄加入了青城的狩猎队伍之后,青城镇的狩猎每次都会以最小的损耗来获取最大的利益,这就是李重霄最擅长的分析思考了。 而魏青自然在李重霄身边学习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虽然可能不如李重霄那种几乎是本能般的思考,他依然会努力的去以头脑应对每一场战斗,而战斗,自然要无所不用其极,言语也是战斗的一部分。 “魏青有一事不知,可否请师兄解答?”魏青依然保持着自身攻势的压制,一刀一刀如浪叠拍岸,挥之不去,却又愈演愈烈。 青云疲于应对那不知为何十分让人不舒适的出招,也是没有想到魏青此刻竟然还可以出言相询,他自然是默不作声,依然寻找着脱身的机会。 “古有乌鸦反哺,羔羊跪乳,今有师兄厉兵秣马,围剿师门,不知后世是否会将青云师兄的壮举列为二十四不孝?” “师兄敢为人先,回首望月,不知此刻是否已经破开化形的桎梏踏入禽兽之境?”魏青此刻脸上挂着一抹带有暖意的微笑,似乎极其渴求解答的学子,但是那句句带刺的话语,毫无阻拦的传入了青云的耳朵。 不待青云回答,魏青继续说道:“我家少爷此刻已一息踏入塑神之境,必然会寻求掌门的师徒之实,此先在后山,少爷取了玄铁剑,并道复兴青城之言,不知大师兄对于自己的师门之变是否有着独到的见解?” 本来魏青的话语只是在嘲讽青云弑事宛如畜生,但是此刻魏青却向青云透露了青城老人极有可能收李重霄为徒的讯息,这一个信息让青云顿时乱了阵脚,因为他有极其重要的东西还没有取到,如果青城老人真的收李重霄那小子为徒,自己的王剑是否会被他一并收入囊中,这让青云顿时有些急躁。 青云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养育自己几十年的宗门,说灭便灭了去,含辛茹苦养育自己长大的师叔师傅,不由分说便可以死在面前,但是一旦触碰到他极其重视的利益,一瞬之间便将那淡然给撕破了去,敢为禽兽之道,唯有青云一人罢。 但是就当青云自乱阵脚之时,魏青眼中寒光一闪,一刀喷吐这耀眼刺目的刀气的一刀,毫无征兆的自他的身侧杀出,那如长虹贯日般的刀芒,一瞬之间纵横交错着,杀向了面前的禽兽,毫不留情面。 青云此刻甚至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这一刀实在是过于突然,以至于他的气息再次紊乱了起来。 “这一刀叫做正气!”魏青眼神之中有火焰,因为他最反感一种人,那便是知恩不报的人。 话音未落,那本只有指粗的刀气顿时爆满,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向着青云碾压而去,刀气纵横之下,连那温和的空中灵气也被撕得粉碎。 第37章 何处可留浩然正气(下) 攻其心志,战斗中不论是何种情况,一旦有一方的心态或者意志出现了问题,这场战斗的天平就极大程度的会发生倾斜,魏青其实并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二段话竟然意外的动摇了青云的心志,于是魏青便不再犹豫,挥刀便是自己最强的一式。 魏青的浩然正气刀,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曾经有多么奇特的经历,也不是白黎教了他一记堪比通玄境刀法的绝技,魏青生来便是一个怀有赤子之心的男孩,十几年来,从来没有什么污浊的思想与欲望会侵蚀他的心智,他时时刻刻都是以一副最真诚的样貌对待他人。 不过也正是这颗赤子之心让魏青实在是没有什么对于人与人之间存在的险恶的人知,他完全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所以他的怒火由心头中烧,而这浩然正气刀,也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本性,他的刀只有前进没有后退,他的刀只有坦荡,没有阴狠,但也正是这种不带任何变化的纯粹的刀法,足以让一名只有御气境的少年刀客,破除那一道道的刀法桎梏,顶天立地的行走在刀法大道之上。 青云从魏青出第一刀开始,便没有真正的出过杀招,唯一一次魏青放给青云的机会便是青云极其奢侈的一招华丽的青城雨落,华丽却华而不实,因为那一式不光消耗了他大量的精气,也根本没有将那巨大的消耗有效的集中在魏青身上。 所以便出现了那震撼的两刀通玄刀域,一式刀罡,将青云的一切骄傲自满给击到粉碎。 青云恍惚之间发现自己几乎无法应对这一刀,这由刀气织成的巨网,几乎无死角的封杀了他几乎所有的退路,又因为他们之间本身距离过于接近,这就让他几乎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反应,谁能想到魏青的一刀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使了出来。 这便是刀法大家与普通修行者之间的差距了,人们总是去问,为何修行者可以以气御刀,真气护体,刀气破空,还有那么多的人去不断地去练那挥刀,练那劈砍。 答案便是宗师级别人物与普通修行者之间的鸿沟是无法想象的,刀法大家的很多技艺不是单纯依靠内力与灵气便能催动的,不然为何世间从来没有大家遍地走,宗师不如狗的情况出现。 青云慌了,这次是真的慌了,他的每一式剑招撞击在那刀气巨网之上都如同以卵击石,寸寸崩散而去,青云开始怒吼起来,他无法接受就这样死去的事实,他无法接受就这样被一名他从来没有真正放在眼里的后辈给轻松击败,但就在青云做出最后的反扑之前,那凌厉的刀势骤然一变,巨网四散,但刀影交错前行,闪电般凝成一道人形,人形前踏,斩出毁天灭地的一刀。 这道人形自然就是魏青,青云在不断倒退,不断反抗的过程之中,魏青的身形如一道魅影,沿着刀气前行的方向突杀而去,每一式刀气都如同魏青的身影在空中的定格,就仿佛魏青在穿行之中不断地于半空握住刀影,然而这并不只是因为魏青那过于迅猛的突击,更是魏青在前行的过程之中将那刀势不断地叠加,等来到了青云的面前,那刀仿佛可杀天人。 青云怀着必死之意,看着面前迎头斩下的一刀,突然挥剑拍击自己的胸膛,剑身极其猛烈的击打在青云的胸膛,给了他一股巨大的冲击,将他从原本无法逃脱的境界,拍出了一线的生机。 随之而至的便是那必杀的一刀,原本几乎可以将青云一刀两断的绝杀的一刀,差之毫厘没有将青云完全抹杀,鲜血飞洒之间,一条断肢被干脆的拍落于地面,清脆的响声之间,震碎了节节地砖,而那条胳膊便是青云抱着必死之心寻求到的一线生机。 青云此刻右手捂着自己的胸膛,嘴角鲜血止不住的留下,他的表情极其的痛苦,大口的喘着粗气,左臂处此刻鲜血不断地喷涌,原有的左臂已经被彻底斩断,断口处整整齐齐,而那条左臂已经碎成一滩烂肉,基本不可能接回。 魏青眉头紧皱,似乎并没有想到青云还能够舍弃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来换得一线生机,不由得暗自懊恼起来,到手的机会没有抓住,只会无限的放大自己的风险。 青云虽然此刻脸色惨白,嘴唇发紫,但是他的怒火已经无法言说,眼中的怨恨仿佛要将魏青当场钉杀。 青云支剑困难的站起,魏青如临大敌,他的确不清楚青云还有什么后招,因为他遵循着自己战斗的原则,并没有留太多出招的机会给青云,他只得防范着青云最后的反扑。 青云喉咙中不断地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的眼内也变得开始充血,一股不知道如何形容的令人讨厌的气息笼罩了场间。 魏青突然发现周围的那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尸体之上不断开始冒出类似于血气的东西,不断地飞聚到空中,并且不是很小面积,整座青城道观内白余具尸体都在同时的发生着同样的事情。 “虎啸八杀?这也是虎啸八杀吗?”青云心中的疑惑不断地加剧,同时不安也在加剧,他从白黎的口中得知虎啸八杀阵的由来,以及其功效,此刻的情形似乎与虎啸八杀的核心阵式没有太大区别,但是,这副骇人的景象,实在无法让人相信这还是虎啸八杀阵。 虎啸八杀阵是由道门所创,当时自然是由一群实力超群的真人道士所使,但是依然造成了杀伐过重无法抑制的后果,被道门列为禁法,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虎啸八杀阵还能透过尸体来聚集血气。 魏青果断的出击,一式猛烈的撩刀,准备打断那惊人的聚气阵式。 但是,青云那消失了许久的笑容再次浮现在他的脸上,本来青云一直低头不语,右手拄剑,只是有那血气的不断汇聚于他的身边,让他的身形变得朦胧起来,然而在他再次抬头之际,青云的面容大变,他面带一副渗人的怪异笑容,发出咯咯不断的笑声,脸上的皮肤早已通红无比,额头青筋暴起,甚至有着一股一股的血液在面上纵横的血管中涌动,仿佛脸上有着无数的小虫在爬动。 魏青的刀势不止,不管青云到底是何种状态,魏青明白必须打断他聚集血气的势头,不然怕是凶多吉少。 魏青的疾电一般的刀势在青云面前止住了,因为青云也挥剑了,轻描淡写的一剑,仿佛驱赶蚊蝇一般,但是魏青却根本无法抵挡那惊人的力量,那精心打制的柴刀此刻甚至被他横剑一拍,变得有些扭曲,魏青止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宛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 “桀桀桀桀桀……”青云的笑声都与原先不符,变得无比恐怖。 此刻好像那血气的凝聚已经结束,青云身形猛涨,身上的肌肉变得炸裂一般,将身上的衣衫给撑得爆开,他不断的踏步前行,步伐不算多快,却如同催命的阎罗。 魏青困难的起身,刀却一直不变,直直迎了上去,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在青云眼中,他仿佛就是来送命一般。 但是魏青还是迎了上去,然后不断地被青云拍落击飞,如同飞蛾扑火,又如蚍蜉撼树。 “你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将我逼到如此的境地,你知道我的胳膊有多么宝贵吗,你这是要断了我的未来晋升之路,所以,我不会就那么轻易让你死去。”青云嘲笑着,看着面前这个苦苦挣扎的少年,眼神之中的狠厉却丝毫没有散去。 青云将剑提起,先是拍断了魏青的一条胳膊,又是想要直接碾碎魏青的另一条持刀的胳膊,它实在是太过碍眼,青云想要先挑断魏青的筋骨,于是便对着魏青刺了过去。 但是,魏青也笑了,笑的那么自然,仿佛就在等着这一刻,他身形轻转,脚步横挪,一段极其小幅的动作,却彻底改变了场中的局势。 青云的剑刺中了魏青,但是却没有刺到他预想之中的那处筋骨,他完全没有想到,魏青此刻会横挪,让他的剑刺错了他的肋下,他疑惑,却并没有立刻反应。 但是当他看到魏青那垂下的手臂中的刀,闪着异样的刀芒之时,他意识到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于是他立刻想要抽剑脱身,却发现剑纹丝不动。 魏青硬生生依靠着武夫身躯的力量,将那柄青云最重要的道剑,完全的挤压在了身体之内。 青云想要抽剑,也没有想到会受到阻碍,然而等他意识到自己应该丢下剑来脱身之时,这一瞬的停顿,让那柄已经扭曲的柴刀彻底没入了他的腹部。 随后便是刀芒炸裂,于他的腹部炸裂开来,恐怖而又浩荡的刀意肆意的袭杀青云的身体,在他的体内纵横,然后从中彻底毁灭了他的生机。 青云到最后都是一脸痛苦与难以置信,眼神之中还有迷茫,不知道这本来似乎已经稳操胜券的局势为何就这么被人给翻了过来,然而他也没有机会去问了,此刻的青云如一滩烂肉一般,缓缓跪倒在地。 “你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不断地小瞧我,忽视我。”少年的声音响起,不过却有些虚弱。 “这一刀是正气,只屠败类的正气刀。” 魏青长舒一口气,他真的累了,一屁股坐了下去,躺倒在地,平缓的喘着气,他闭上了眼睛,甚至那柄插在身上的道剑都没有去拔。 “少爷,魏青可没留力啊,让我躺会。” 魏青嘴角挂着微笑,以为自己就像那些少爷讲的那些大侠故事中的正派悲情人物一般,会说完遗言就溘然长逝。 然而他身上除了挂着一柄剑,还有一些内伤之外,哪有什么不治之症,真是个单纯的赤子。 第38章 练剑的刀客(上) 殿前已经落幕,获胜者正十分安详的躺在原地等待死亡的到来,结果却因过度的疲倦而昏昏睡去,一柄泛着寒光的青铜宝剑正直直的插在他的左肩,他平躺在那里,像极了一个十足的傻瓜。 而在魏青与青云酣战之时,后山的林荫小径上,一场埋伏与反制的凶险战斗正在展开。 ———————————————————————————————————————————————————— 苏星看着那猛烈袭来的攻势,眼中瞳孔猛缩,因为这来自林间的攻击十分的突然,毫无征兆。 苏星其实十分相信自己同伴的效率,虽然他对于赶路之时,周遭的一切不可知的情况一直有所提防,但他其实并没有真的会怀疑会有什么漏网之鱼,他来之前,大概率的猜测到,应该是青城派的极为长老和掌门有所保留,让他们陷入了不小的困境之中。 时间由不得苏星去再多思考些什么,攻击一经袭来,他体内的灵气已经开始疯狂的调动,独属于白帝众的功法必然相较于青城派这种二流宗派有着更加优越的地方,自然在功法之中就可以体现,他那灵气与内力的契合程度完全非青云之流可比,一瞬之间便做出了反制。 他没有从身后调动他的道剑,而是正身轻舒双臂,一股炽烈且耀眼的洁白灵气自他的双掌中心疯狂喷涌而出,随后他以迅雷之势,双掌并于胸前,右掌五指并起朝天,反者朝向大地,一股不由言说的威严从他的眉宇之间迸发,他此刻的一举一动都带有着一股神秘而不可知的韵味,让人不寒而栗,忍不住有种臣服之感。 他嘴唇微启,蹦出一个无法理解的词汇,“咄!”,又像是怒斥迎面而来的不敬,那携裹金焱的猛烈一击,此刻宛如哑火一般,声势急速下降,本已有化形之势的凤首,顿时烟消云散,化作灵气碎块,散于空气之中。 他的神情其实并没有多少变化,似乎化解这一声势浩荡的一击,并没有耗去他多少的精力,但当那遮掩视线的金焱散去,他才发现他本以为袭来的那柄金刀,竟然是一柄通体漆黑的三尺长锋,他竟然判断失误至此。 那柄漆黑的剑,自然便是赵墨的黑龙,先前被青城老人转手赐给了李重霄,自然便成了李重霄的私人宝器。 李重霄最开始便没有打算直接用刀,倒不是因为他不喜刀道,刀对他来说甚至意味着更多,但是他却有着他的打算。 就在这瞬息之间的交手之中,李重霄其实已经吃了大亏,已经算是落入了极大地劣势,不过他却依然没有着急。 而苏星却在这片刻的机会之中,瞥见了李重霄那稚嫩的面容,不由得有些惊诧,因为他们都十分了解那青城镇上的一对母子,而按照计划来说,那对母子此刻不是身死,也应被困于他们的那处宅院,不得轻易地走动。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他离开后不久,他们那德高望重的苏大家便被白黎斩杀,院周的白帝众的布置,皆是在一刀之下,万法皆除。 不过看到李重霄的那柄剑,苏星也没有太过疑惑,在情报之中,他们大都清楚,李重霄酷爱练剑,此刻此子踏入了修行之路,将剑作为自己的道器,也并不是什么太过奇怪的事情。 仅仅是一个照面,李重霄的境界之类的信息便被看了一个透彻,似乎得不偿失,再没有确定对方的境界之前便贸然出击,似乎早已犯了一些战斗的大忌。 但是李重霄从来没有过担心。 没有人知道他在青城老人离世之后布置了多久,此刻的这处林荫,已是彻底成为了李重霄的主场,李重霄习惯于计划以及稳操胜券,此种以命搏命之事,不到紧要关头,谁又会去冒那个险。 苏星是也是一个初入化形的修行者,但他比之青云却又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他今年年仅十八,自幼接受了白帝城一位护法的精心栽培,不论是在功法与宝器与见闻之上,都完全的碾压青云,所以李重霄此刻的处境的确不妙。 但李重霄在看到对面一记轻描淡写的空手入白刃,便已经得知了对方的大致境界,所以此刻他也一击即返,身形暴退,重新隐入了夜色中的灌丛,等待着下一次的伏击。 苏星眼见李重霄的离去,却并没有阻拦,他一直轻蔑的笑着,看到眼前这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物一般,不舍得将他轻易毁去,想要看他能够玩出什么花样。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疑惑于:为何自己会将一记剑招给错认为是一记刀来。不过他也不再去多想了,他还是需要注意一下这个小家伙的那些刁钻的攻击,刚才那记攻击的确有些韵味,不过剑招有些粗糙,苏星依然有着心思去点评一下李重霄的伏击。 忽然之间,一道破风之声从远处传至近处,苏星立刻便感知到了那速度极快的一物,正是朝着自己的后心,飞速袭来,角度刁钻无比,似乎随着林中树叶的摆动而来,隐去了部分的噪响,让这一记在夜色之中宛若匿形、 不过这似乎对苏星并不起作用,她缓缓地半转身,眼睛都没有向着那物看去,便随手抓去,精准无比,宛如信手拈来,然而他突然感到手中物体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那的确是一支箭,然而箭杆上不知涂抹了什么污浊之物,粘稠无比,并且漆黑如夜色,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妙。 苏星的感觉是对的,他此刻的确处在了李重霄的设计之中,李重霄正是看到了苏星那傲慢的神情,便将计就计,利用起了他的目中无人。 苏星没有注意到的是那杆箭的箭尾上有着一根极细的丝线,丝线如箭杆一般漆黑,都涂上了漆黑粘稠的物质,由于夜色笼罩,并且处于林间,光线十分的暗淡,而灵力的感应并没有将此种微小的事物看中,便会遗漏。 苏星想要将那恶心的物质除去,却发现那东西十分的粘手。 然而就在苏星还在纠结于异物之时,一道于暗中的声音响起:“艺术是什么?” 苏星也是一愣,不知道李重霄这个小鬼在搞些什么,皱起了眉头想要循着声音找去,因为他从刚才就发现自己的灵气感知似乎并没有办法找到李重霄的准确位置。 “艺术就是爆炸!”伴随着一道兴奋地声音,一道极为迅速的火线顺着那条隐秘的丝线蔓延而去,那速度之快甚至超越了人眼观察的范畴,因为那线上有着李重霄平日里特制的一种煤油,而这煤油似乎青城家家户户都有,因为那都是小重霄平日里造福镇上人们所做的发明。 火线蔓延而去,转瞬之间便到了苏星的身前,但因为速度过快,苏星甚至没有反应,火焰便随着煤油的助燃,将苏星整个人包裹住。 然而这并不是那最后一击,李重霄看着计划那么顺利的进行,不紧感慨一下,并且微微表达了一下歉意,转身从黑布包裹之中抽出一个木匣,取出一块漆黑的光滑泛光之物。 然后他便迅速腾挪了一下位置,将身子掩在了一颗厚实的大树之后,将那刚取出之物罩在了眼前,他担心过会的此地会太过耀眼,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的电影情节。 “真侠客从来不回头看爆炸。” “嗯……怎么还不炸?” 轰隆一声巨响,此刻的青城山似乎被一名巨神撼动,远在山下的一些还不知情的白帝众都感受到了这一瞬间的大地的颤动,以及那自群峰之间的耀眼刺目的光芒。 宛如天柱倾倒一般,艺术的爆炸自青城派后山某处发生,而始作俑者是一个不满十岁的熊孩子。 第39章 练剑的刀客(中) 这片不大的林荫小道,被突如其来的剧烈爆炸给完全轰开,方圆数十米的范围之内只剩下了碎裂的树木以及跌落的土石,以爆炸中心为圆心,一个恐怖的爆炸后产生的巨坑宛如在这个空间之内的一片空白。 李重霄此时在何处呢? “噗……”一阵尘土飞扬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尘土的散落之声,李重霄此时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趴在地面上,不大不小的头硬生生的栽入杂草之中,粘了一脸的灰尘与泥土,本来罩在眼前的那副“墨镜”此刻还在他的脸上,不过却被泥泞给糊了个满,李重霄揉了揉膝盖,又拍了拍身子,颤巍巍的直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腰身。 “嘎啦啦啦”一阵骨头爆响的声音传来,李重霄不禁传来一阵哀嚎,这爆炸的威力实在有些超乎了他的估量,差点连他也一起波及,如果不是他当时选择了一处比较远的遮蔽处,不晓得此时的自己是否会被自己的设计所坑坏掉。 青城镇上的人们都知道李重霄这个天才的存在,不光是因为他生而知之,天赋异禀,更多的镇上的人了解到李重霄的天分是通过他那些稀奇古怪的发明,才得知了李重霄的天资所在。 方镇长和吴哥甚至都曾经这样评价他:“重霄儿将来就算不修行,光靠他的那些玩意,恐怕也要富甲一方了吧。” “富甲一方那都是往小了说,要是被朝廷看中,进了工部,那不得造福我们全天下的百姓不是。” “那他要是在工部如鱼得水,岂不是要当大官?”方镇长有些不敢想象。 “这就是您不懂了吧,要是工部尚书,那可是朝廷数一数二的大官,和丞相都差不多了。” 不过这也就是当时那群山城里的人们的私底下的议论,谁还真的会去给李重霄规划个未来?大家都知道白大家主一定上面是有人的,说不定就是哪个中原名门望族的小姐,来自己这穷乡僻壤的山城图个清静呢。 李重霄很早便清楚自己在修行之路上的阻碍,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象过自己将来会不会有哪一天碰到什么高人,或者摔下什么山崖,从而打通了任督二脉,但是实际上他还是不想去冒那个险,他觉得自己能够再活这么一世已经足够幸运,哪敢再去玩个命,来看一看自己究竟是不是那个应天而生的人。 于是李重霄便运用了自己能够记住的所有的讯息与知识,不断地在闲暇时间,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当然这也只是在外人眼中的稀奇古怪,他自己可清楚的很。 所以他的装备被他搞得不知如何去评价,但的确常常是有奇效的。 就如炸药,他觉得自己如果能够青史留名,怕是要被按一个炸药之父的称号。 先前他做出的炸药都是他从前偶然得知的一些信息,他没想到就那么一点点的剂量,竟然能够产生如此巨大的威势,虽然那已经是他全部的家底。 按理说不应该会有如此强大的破坏力,难道说是由于这个世界上能量构成的不同?他将这年头都埋藏在心里,打算先行脱出困境,将来有时间一定会去做好这方面的研究。 只不过在他即将再度离开此地,准备前往殿前去寻找魏青之时,一道旋杀而至的剑影,将他硬生生的逼退,他右手一挥,黑龙应招而至,挡在他的面前,并且将那飞剑的冲击给堪堪化去。 李重霄皱紧了眉头,似乎自己的全部家当,并没有将那名白帝众的生机给断绝掉,并且他依然有着反击的能力,折让眼下的局面又再次紧张了起来。 因为剑影袭来,说明他此刻的位置已经暴露,李重霄负剑于身后,蹑着步子,开始快速的转移自己的位置。 然而那飞剑带着残影,宛如跗骨之蛆一般,紧紧地追在李重霄身后不远处,时时刻刻准备着发动下一次的袭杀。 飞剑的刺杀刁钻无比,此次都几乎擦着李重霄的身子穿了过去,李重霄自然是动用了灵气的感知,全力运转着自己的青城诀,因为那飞剑实在是过于快速,肉眼已经完全无法观测,而且那携带的锋利的剑气,已经将李重霄的身子割的伤痕累累,不断地挑战着李重霄的极限。 李重霄依然在林间不规则的穿行着,与那柄飞剑进行周旋,他其实知道自己的实际境地并没有多么凶险,因为那名白帝众此刻并无法精确的施展剑招,因为李重霄从最开始便遮蔽掉了此片区域的灵力感知。 李重霄在与苏星照面之前其实做了许多的准备,他本准备着去飞速驰援魏青,因为他是知道青云大致境界的,再加上青云此刻转头白帝城,他必然得到了些许好处,比之前更加难以对付,他怕自己离开太久,反而会出现不好的结果。 然而就当青城老人将青城诀灌输至李重霄的识海,李重霄将那青城诀的玄妙给逐渐消化之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与整个青城山有了联系,青城老人的一道神念自他的识海中浮现,告诉了他缘由。 “青城山与你缔结了契约,青城山从此便是你的一块领土,我其实已经将青城派护宗大阵的烙印刻在了你的身上,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些对你而言没有一点坏处,他不会束缚你,反而当青城山的气运攀升,你也会受到相应的裨益;而那烙印便是我顺便托付与你,其中妙用你可细细体会,也可参研阵法,对修行也是有极大好处的。” 青城老人自知青城派即将消失,就算李重霄真的在未来某天给青城派顺水将青城派扶起,在这期间,青城派也只是一个一个人的宗派,他自然要将所有可以托付的东西全都托付。 而得了护宗大阵烙印并且还有阵杵的李重霄自然第一时间便将青城派的护宗大阵恢复,虽然由于已经没有了维持阵法的专人,但是只要护宗大阵的阵法基础还在,他必然能够发挥出原本的一部分实力。 而无声无息之间,李重霄便探查到了自山下奔来的一个非常明亮的一团光团,他自然是明白了必然有白帝众此刻从山下赶来,于是他抢先布置下了这么一处瓮中捉鳖之地,静静的等待着那人的到来。 他也早早地封锁住了此地的灵力探查的能力,因为他明白,自己如果拼境界,大概会在感知能力上吃个大亏,干脆大家都不要去用。 那柄飞剑虽然总是在精确无比的向自己发动攻势,但实际上,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行踪被那飞剑上所附加的神识给观测到了,他此刻要做的就是再次摆脱,那么情形便会再次翻转成为敌明我暗的境地。 第40章 练剑的刀客(下) “啐!”苏星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往身旁的地面唾了一口血沫,他被那莫名其妙的爆炸给弄得狼狈不堪,连他那平日里精心整理的头发竟然也灼去了不少,脸上更是刚才狼狈躲避爆炸余波而沾染的泥土。 他身上的珍贵而洁白的衣衫,此刻破到不能再破,此副装扮的苏星,在外人看来,似乎与寻常集市上的乞儿没有什么区别。 苏星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双全紧攥,虽然他的道剑已经紧紧黏住了李重霄的身影,但是却没办法给他造成太大的伤害,这让苏星更加的愤懑不堪,但是他怒了一会,竟是转头便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 他的确此刻感觉到了乐趣,如果将那名少年给随意的杀去,他才是真的会有所遗憾呢。 李重霄在苏星还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之时,已经带着那柄飞剑兜兜转转,然后悄然无息的匿于了林旁的一处溪流,他隐于溪底,立刻着手与灵力烙印的消除。 片刻之后那飞剑便彻底失了目标,随后便归于静止,掉转了剑尖,向着某个方向迅速飞回,然而这一切也都被李重霄看在眼中,不过李重霄也并没有急于脱里溪流。 一场袭杀与反袭杀的战斗此刻逐渐转变成为了一场没有声响,默默无声的心理与智谋的博弈战。 苏星也明白,这场战斗的关键,在于自己能不能再次得到与那少年正面厮杀的机会,他也清楚,那少年一直躲着他,与他保持距离一定是因为双方都明白,一旦照面,自己获胜的可能性便会大大提高。 境界之间与功法之间的差距必须要用其他方面来弥补,只要不是太傻,基本都会懂得这个道理。 紧接着苏星便感知到自己道剑的靠近,飞剑微鸣,苏星右手前递,飞剑应招而归位,随后苏星左手轻划剑身,那双锐利的眼微微一眯,下一刻便暴起,踏空而走,身形向着一个确定的方向,极速掠去。 苏星一瞬之间便判断出了李重霄大致的方位,此刻他知道因为某些原因,灵力对于生命的探知被完全抑制,那么自然便需要重新适应不同的战斗方式。 但是苏星作为一个真正的天之骄子,他的修行之路是走的平滑无比,几乎不存在何种短板,包括在那种没有灵气支撑的战斗,他也是完全能够应付。 而他指尖轻划剑身,便可以得知敌人的方位,这完全靠的是一些在细节上敏锐的洞察力,他对自己的道剑熟悉无比,而飞剑自不知处而归,却沾染了些许水汽,他指尖所过,竟可感受到一层薄薄的露水,从何而归自然不言而喻。 然而当苏星立于那潺潺而流的小溪之时,他却并没有发现李重霄的身形,河岸附近并没有任何人迹,苏星顿时感觉有些不妙,他有种自己是被吸引至此的感觉,于是转身便要飘然离去,想要重新匿于林中。 然而李重霄怎么会给苏星如此简单离去的机会,他早已将此处列为苏星的葬身之地,那必杀之心,苏星隐隐的都有了感觉。 苏星脚尖初离地面,突然有一个圆滚滚的弹丸同时落于地面,苏星下意识便要用双臂去遮掩面容,然而那弹丸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火光迸出。 还没来得及思考,弹丸应声而爆,一股浓重的烟尘从中爆开,瞬间便将此间笼罩,苏星并没有了解过这种烟雾,以为是什么外放的灵气,结果一个不留神,便又被呛到,涕泗横流。 然而苏星可不是什么没有招式变换的灵兽,苏星立刻将衣袖一摆,一股无形的气劲以他为中心涌出,立刻将那烟雾吹散,在他的周围露出一片清晰可见的场地。 然而一声带着呼啸的破风之响在苏星的气劲炸开之时,同时迎来,甚至在那苏星的灵气外放之下,风声都被掩去了些许。 苏星毕竟还是一个化形境的强者,一到清亮的剑声嗡鸣,道剑响转,剑身镀白,白帝城独有的剑招冲着破箭的目的而去,甚至还想要贯穿箭体之后,还要顺势还击远在河对岸的李重霄。 然而随着一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少年的轻喝,那本旋杀袭来的一根箭,应声而裂,化为六段大小基本一致的短箭,让苏星猝不及防,剑招在前,竟是有些变形,维持不住出剑的姿势。 因为那一箭化六,灵巧鬼魅地避过了苏星迎来的剑招,皆是直指苏星的各处要害。 苏星眼中帝意骤然暴涌,他竟是一瞬之间便请了帝意降临,也不愧是白帝城公认的天才,有着与白帝帝意前所未有的契合之力。 他一声暴喝,运剑如风,闪电般将那六箭轻描淡写地击碎,双脚猛扎于地面,两掌顺势合于胸前,口中晦涩难懂的口诀不断穿出,身前道剑静悬,下一刻便猛然暴涨几尺,剑身爆宽,化作一柄庞然巨物。 苏星手触碰到那柄巨剑的瞬间,巨剑竟是将那浑身洋溢着的帝意气息给吸了一个精光,不过巨剑也随之变换,剑身脂滑如玉,一尘不染,时时刻刻将气息内敛,如一柄精美的无法再精美的艺术品。 但是见过这柄巨剑的白帝众都会不由而衷地感叹道:“鲸鲨,白帝城赫赫有名的杀剑、凶剑,因剑身庞大且噬杀伐之血而得名,剑下亡魂以千、以万计。” 苏星并不是原剑主,但他既然得到,如此便是得到了剑主的认可,这也是白帝城神剑代代相传的传统。 他换做双手持剑,并不急于以气御剑,反手便是劈出一道撕裂了大地的数丈高的剑气,剑气碾压着破开了河对岸的那处林子。 但当那树木四散横飞之间,一道铁器折断的清脆响声,格外的引起了苏星的注意。 此刻的此间平静的可怕,因为苏星发现似乎对岸根本没有李重霄的身影。 苏星突然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这次真的感觉自己被人开始耍的团团转了,然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办法。 一道破开土壤的声音突然响起,一道巨力自苏星的脚踝处传来,巨力瞬间就将苏星的一条大腿给扯入地面,硬生生卡在其中。 随后而来的便是身后的一人破土的声音,苏星艰难的转身,想要拍地震碎周围的土层,尽量快速的离开这个困境,然而李重霄根本不给他机会。 李重霄满身泥泞与沙石,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泥人,然而这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李重霄为了这个布置,硬生生在河床之底挖到了离河岸数米之远的地下,他用那机关而制的铁弩与雾丸强行转移着苏星的注意力,强行完成了这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布置。 其中很大原因也在于他此刻是一个修行者,既然可以修行,对于一个可以依靠任何方法取得胜利的人来说,那可以称作如鱼得水。 他破土而出,手于背后自然抽剑,一抹明亮的光影在漆黑等我剑身反射着,像是在给一个可怜之人亮起的守夜烛。 青城决的玄意涌遍李重霄全身,将它的体内所有灵气疯狂调动。 李重霄出剑,作为一个青城弟子出剑,青城剑舞应剑而舞,招招式式是青城人的豪气冲霄。 那似乎带着青城老人意志的青城决以及赵墨死志的黑龙,如狂澜骤雨般倾斜在苏星身前,剑舞化作枪出如龙,无数的剑辞,连成今晚最后的春雨。 可苏星怎会就这样干脆死去,他此刻身形强行扭转,避过了不少致命的剑刺,转身一口精血喷在自己鲸鲨的剑体,鲸鲨饮血,此刻竟然将李重霄那疯狂倾泻的攻势镇退。 苏星趁机将自己从土中拔出,他的白衫早已被鲜血染红,身上是一处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的涌出血液。 但是他已经彻底狂了,他是一个不允许自己失败的天骄,他无法接受败给这么一个自己的玩物,于是他将自己彻底献给了白帝之灵,白帝意识将会彻底吞噬他的神智,但是他却宛如白帝亲临,血染红衫,更衬肆意骄狂。 李重霄收到震击,伤及肺腑,提起的一口气被完全打散,但是他清楚,如果他真的停下来,他再也没有取胜的机会。 李重霄闭上了双眼,感受着场间狂暴的灵气涌动,似乎享受了起来,他明白,自己成为天命的那一刻起,死是最寻常,最不可惜之事,但是他不允许自己死去,他还有魏青要救,他还有父亲没见,他还有青城血仇未报,他还有娘亲要去保护。 人将亡我,我必亡人;天将亡我,我必亡天! 李冲小米面前的苏星已经彻底开始了暴走,他将那鲸鲨舞起,十步一杀,转眼便要杀至。 李重霄只是解开了系在身后的那条黑色布条,他一直背负于身后的黑色长物却并未落地。 李重霄并指如剑,前臂前指,那布帛包裹之物便顺着指尖所指,悄然掠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势。 下一刻,李重霄跟进,手印不便,像是赴死一般,迎向了那已经暴走的苏星。 此刻的苏星嘴角露出狂傲的笑意,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怜悯。 他仿佛看到了李重霄的下场,与无数同样的剑客一般,剑毁人亡。 两人就这样相遇,李重霄顺势将手搭在了那黑布之上,握住了那处看似是剑柄之处,直指苏星。 苏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仿佛再次听到了那声凤鸣,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李重霄最后的手段,但是他依然爆发出了最强的手段,应该说是属于白帝的一式,世人皆知东海剑礁白帝剑,不知白帝城白帝逐浪杀。 汹涌的剑势,宛如狂躁的大海,层层浪叠,逐沙噬浪,仿佛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海更恐怖之物。 李重霄并未出剑,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名刀客,剑客呵,苏星的一厢情愿罢了。 金凰起,灼天且焚海,海枯天亦破;金凰落,有鲜血在地,有刀凰在鸣。 后世云:江湖皆知侠客行,天人皆败通玄刃;雨夜不知青山下,柴刀凰鸣杀白帝。 第41章 关于打赏以及相关感谢 第一,作者是大活人,学生,第一次写网文,基本信息在此。 第二,真的十分感谢打赏,才十万字,就有三个人在打赏了,书不断更,但是每天一章是保底的,毕竟是学生,两章有点困难。 有觉得更新太慢,可以收藏慢慢养着看也行。 我的故事很长很长,很久很久,不是心血来潮的流水账,不用太过担心太监之类的,等到上架能订阅,打赏这种东西,留着多看几章就很棒啦。 再次拜谢,不管是收藏,还是打赏,即便只是看两眼。 写书嘛,不全图个钱,还有别的更重要的追求不是吗? (悄咪咪的bb:有钱更好……) 第42章 谁敢阻我 这夜的洛阳灯火通明,洛都各官家的小姐们,抹着脂粉,洛都的大庙会,偶一不留神,又是被哪家的公子哥给夺去了魂,却不知从何处寻。 自年关之时,大汉自边关打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胜仗之后,不管是中原还是江南还是西北,总之,整个大汉的喜悦都洋溢于表,皇帝也龙颜大悦,自然也不再去过多约束这洛阳的各街各巷,便任他们去放心的去玩去乐。 小摊小贩们自然是乐开了怀,大年初一就有各种洛都的那些平日里最火爆的店铺,相继开门,不愿放过一丝一毫敛财的机会,而他们背后的靠山,皆是赚的盆满钵满,乐的合不拢嘴。 夜晚的洛阳并不会比白天的洛阳冷清多少,各种招牌高高挂起的酒楼,用尽了各种办法,不惜重金请来宫廷的歌舞伎,鼓瑟起,琴相悦,花天酒地,那便是富贵人家的纸醉金迷。 平民百姓如何?大汉的百姓上场打仗似乎并不是多么在行,也多半是因为累年的羸弱的军队风气所致,但说到玩乐,说是最精,那是天下难逢敌手,各种隐在巷子深处的小庭院里,斗蛐蛐、逗鸡,那都是平常随处可见的,赌棋就显得更加高雅一些,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成天就蹲在某棵大柳树之下,那可是一处赌棋的据点,几枚铜钱,就可厮杀几番,痛快离去。 还有茶馆说书的先生,那可是大汉最通俗流行的场景,说书先生唾沫横飞,眉飞色舞,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又是那么让人沉醉,说那江湖,说那沙场,真是好不快活。 但今夜不可,因为今夜的洛阳被一人击碎了城防,被一人撕碎了大阵,惊动了天机阁的一众阁老,但是瞧见了那人的身影,又是有苦难言,脸上五官都挤作一团,却无人敢去真正的阻拦。 他并无敌意,他只是很着急,非常非常着急,着急到为了节省一刻的时辰,不惜掀翻大汉的都城大道,就为赶路。 当然天机阁也询问了来意,他门不敢太过骄傲的语气,天机阁天机老人与真正的那些官家高手此刻并未归,他们一种阁老,又怎么会是那人的对手。 “我在赶路,”平稳而又没有丝毫紧张的声音传向众位阁老,“不要拦我。” 他就是那么不容反驳,看似狂妄无比,但是众位阁老却连连答应,一定不去阻拦,他们巴不得送走这尊大神,至于解释,等他出城再向皇帝解释的话,应该也会得到原谅吧。 是的,皇帝真的会因为这种弱势到了极点的行为而原谅他们,并且不会惩罚,江湖上总有一些人,他们虽身在江湖,却凌驾于江湖,凌驾于朝堂,凌驾于整个天下。 那人走了,京城中最大的那处道路,此刻宛如被无法形容大小的巨犁犁过,一片狼藉如乡野僻壤的土路,不,就算是乡间土路,也要比这凄惨的景象更加平整一些。 家家户户此刻紧闭着门窗,等待着城门官兵的禁令解除,以及相关的后续解释,不过他们没有什么大碍,自然也不去管那么多,甚至还有兴奋地一群年轻的修行后辈,此刻都兴奋到浑身发抖,他们知道自己又见到了一尊江湖上的大神,只不过不知是哪位爷,霸道至此,京城都不放在眼中。 —————————————————————————————————————————————————— 一处华贵可以称之瑰丽的小楼处,一名身着丝绸锦服便装的中年男子模样的人凭栏远眺,从旁一名鹤发童颜的男子也静静的矗立于其背后,眉眼间尽是无奈之意。 “你说他要是我的人能有多好?”华贵便服男子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感慨万千。 “我曾道天下英雄入吾毂,到头来,还是觉得这些潇洒至极的剑仙,才是朕最向往的啊。” “哎,你说,重阳这厮,如今有没有后?这一别已经是十几载的春秋,他可真是羡煞我也,媳妇还那么漂亮,啧啧啧……”华贵便服的男子,自然便是如今大汉天子,自他登基,汉似乎又在向着那曾经纵横五洲十海的大汉逐渐靠近,匈奴在他的手下不知吃了多少的败仗,一败便是千里之地,更不用说,那些从龙之臣,皆是神兵天降。 “臣不知。”身旁的男子,头缓缓低下,似乎抱有歉意的道出了自己的回答。 “你肯定不知道,那可是我和重阳老弟纵横江湖的岁月,想来还真是怀念。” “他这么着急的赶路,我总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遣些驿卒,暗中护送,当然不用他们插手,重阳会生气吧。” “臣遵旨。”那名看似是名道士的男子,恭敬地领了命,便要退去。 “长轩,你好歹也是国师,就不能不那么严肃,和你师父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哎,朕很是惆怅。”他摆了摆手,示意国师退去,道人依然是毕恭毕敬,丝毫不失礼节的退出这小楼。 这夜的洛阳其实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不知多少京城的高手感知到了那急速暴掠的身影的气息,很多消息灵通之人更是直接打听到了那人的讯息,让好多闻名而动的剑客都懊恼无比,对错过了领教剑法的机会而追悔莫及。 然而他们其实应该庆幸于,自己当时并没有出手阻拦,不然天机阁次日又不知如何再去处理那尸横遍野。 他是李重阳,很多人只闻其名,不知其人,但是他是葬山的剑,这一点足以让许多人无法生出一丝一毫的仇视之心。 很多江湖中人了解到李重阳皆是因为天机阁的武榜,天下第一,无人敢去质疑,那千古唯一剑神,是多少江湖人的憧憬。 而那天下第二,霸占了十数年的天下第二,叫做李重阳,他是葬山的大师兄,葬山的剑,也是白黎的丈夫,李重霄的父亲。 李重阳并不是故意要去破坏城池,他真的没有那个心思,同样的情形在今夜的大汉不知多少地方,都曾上演,而那奔袭的身影,一刻不停,已有千里之途。 第43章 远道而来的剑侍,远道而来的重阳(上) 其实此刻山上的战斗已经彻底结束,前来驰援的白帝众统领苏星被斩,李重霄通过他身上的腰牌也是发现了他与其他白帝众不同的地方,意识到他身份的不凡,又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像他这样的统领,李重霄其实本来根本没有去招惹的打算。 他可是亲眼看到了青城老人燃魂一剑前的那几名统领瞬间爆发出来的恐怖实力,不过通过战斗他也是慢慢察觉到了那人在战斗之中的不成熟,尽管他已经足够强大,但依然在李重霄的设计之下,被彻底给算计至死,当然这也是战斗之中的一环,不过很少有人去在乎罢了。 李重霄其实很清楚,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妖孽的智力,他没法去算无遗策的将战斗中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完全,但是他真的十分在乎所谓胜率这种虚无缥缈的数字,他也明白勤能补拙这种事情,所以他可以在任何为难之前冷静的考虑情形,分析战局,也能够以最大的毅力去做到为成功添砖加瓦,就比如他甚至可以硬生生从河底挖一条只可容一人的通道,就为了一个可能能够实现的计划。 李重霄此刻已经将自己这么多年冥想积累的神识精神力给消耗殆尽,连那青城老人为其引导青城诀之时,留下的一些灵气裨益都给完全调动,全部化作先前的攻势暴雨,可以说刚才的一战真的倾尽了李重霄目前的所有,有一环出了差错,都是万劫不复。 的确刚才苏星的暴走出乎了李重霄的意料,几乎将李重霄逼入了绝境,但,李重霄也有底牌,这是他真正的第一次领略到离字诀的威力,先前的洞穿影子刺的那一箭穿云,李重霄其实只是顺势而为,利用了金凰栖身之后残存的金焱,并没有真正的耗费到李重霄的本元,只不过那一箭的威势的确恐怖至极,险些在箭矢离弦的那一瞬,彻底脱力。 离字诀并不是只有一个离字,李重霄明显的感受到了,他感受到了娘在最后吟罢那首诗,内心中爆发出来的那种即便分离也不要太过牵挂的心情,他明白娘是想要他不要担心自己,然而又怎么能够不去担心。 所以在最邻近死亡之时,他那不舍的心,那不舍离去的心完全流露了出来,然后李重霄体内的那股沉默的力量也顺势爆发,同样的金纹自然而然的蔓延全身,那股玄之又玄的感觉,让李重霄隐隐感觉那似乎就是叫做天人的力量,他本就知道金凰这种层次的存在,一定是与世上寻常的力量所不同的一种存在,当亲身体验之时又是一片茫然。 不过离字诀与金凰之力的契合与交融,干脆利落的将那白帝降临的意志给抹消,随后苏星的死亡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了。 李重霄在经历了这段金凰临身加持离字诀的战斗之后,毫无疑问的直接决定将来这股力量一定要完全隐藏,现身便要将所有目击者击杀,这种层次的力量,不可能不会招致杀身之祸。 而且听那位先生的意思,似乎这是一种与刀殿的传说中的至宝合刀同级别的存在,在听到了先生对合刀于江湖之中的传闻之后,他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因为真的无法想象有能够将一切压制的宝物存在于世。 不过这其中似乎还有隐情,因为他隐隐感觉到离字诀与合刀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这些都要在他今夜脱困之后再去探究。 李重霄体内的力量消耗一空,腿脚移动甚至也有些不便,只得步履艰难的向着殿前走去,他拄着柴刀,将黑龙收于背后,仔细的以神识之力去感知青城道观内的生机,他有了青城护宗大阵的神魂烙印,此刻自然可以调动这种力量,转瞬便发现了唯一除他之外还存在的一处生机。 一颗悬着的心自此也是放下,毕竟他也明白青云这盛名在外的青城派大师兄,怎么可能比一个初出茅庐的白帝众统领会好对付,既然魏青的生机不断散发灵气标识,那么也是并无大碍就好。 不一会李重霄便靠近了魏青他们曾战斗过的那处广场,也在某处发现了在地上躺着等死的魏青,李重霄第一眼的确吓了一跳,那柄直插魏青身躯的长剑的确骇人的很,从他的角度看来,似乎魏青比他身旁的那他跪坐的青云更像个死人。 但是随着他焦急的靠近观察之后,看到了那似乎并无大碍的魏青,一脚便将他给踢醒。 魏青起身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景象,又看到了脸色惨白,泥泞脏乱无比的李重霄,顿时便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嚎啕大哭起来。 说实话李重霄这是第一次看到魏青如此的失态,也是第一次看到魏青嚎啕大哭,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当魏青一开口,李重霄便知道魏青又脑子没转过弯来。 “少爷啊,是魏青无能,没能前去救下少爷,那青云真的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中了无比严重的剑伤,只得慢慢等死,谁曾想到少爷竟然遭遇了袭击吗?” “少爷,魏青曾经千万次答应着白姨,要保护小少爷一生一世,一定要死在少爷面前,是魏青无能,魏青没有颜面再去见白姨。” 魏青身上依然带着那柄长长的青铜剑,显得滑稽无比,他在地上挪动着,甚至没有站起身来,就向着李重霄的位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慢慢的爬着到了脚下,一把抱住了那瘦弱的身形,继续进行着他的表演。 但是片刻之后魏青似乎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因为少爷到现在也没有说话,难道说? 魏青于是将自己的涕泪一收,立刻抬眼看向怀里的少爷。 而我们的李重霄小少爷此刻一脸冷漠的看着魏青,似乎在说:“请继续你的表演。” 没错,李重霄真的在心里说了。 然后魏青便反应过来了什么,缓缓撒手,乖乖的站立在一旁等待着李重霄的开口。 “能不能不要把鼻涕擦在我身上?”李重霄一脸冷漠,似乎可怕的很。 第44章 远道而来的剑侍,远道而来的重阳(中) 总之除了这一出因为魏青脑子不好使而造成的闹剧以外,结局都是皆大欢喜。 魏青伤势并不重,但是却因为伤口没有处理,而开始出现了红肿的状态,血的确止住了,但是却沾染了脏物,以至于他的状态越来越差,他们在先前的小溪处清理了伤口,用了李重霄随身携带的药品,简单的进行了处理,便要接着开始下山,因为山下他们不知道白黎的情况,自从那冲天的刀芒过后,便再也没有剧烈的动静。 李重霄其实十分相信自己的母亲,他觉得既然母亲能够让自己两人安然离去,前往山上,那么她必定有着一定的把握,但是他们真正的潜意识里,已经有了一个不好的声音在提醒着,这么久过去了,或许山下的确有些状况,只不过两个人都不愿去想罢了,所以两人默不作声,径直赶向山下去,去印证心中的答案。 —————————————————————————————————————————————————— “爹,娘,你看那山里的野猪和老虎都跑出来了,山里是怎么了吗?”这是一处秦岭山下的小村落,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在家门口坐着看村口的来来往往的人群,今天也是这个小村子进山打猎的一天,村口的猎人们正整装待发,并且祈祷着今夜的好收成,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在他们眼中出现了一幕他们无法理解的景象。 随着一阵飞鸟惊起,似乎是满山的鸟雀都随之惊动,振翅飞到了空中,这也仅仅是他们村子临近的这一块山,他们不知道的是整条山脉,自远方至此处,凡是飞鸟,此刻皆被迫出山,像是隐世的山人被人霸占了鸠巢一般,不得不外出停脚,无可奈何的看着山中的那景。 当然不光是飞鸟,山中走兽此刻皆是四散而逃,一时间猛虎野猪,牛蛇鼠兔,宛如群魔乱舞,即便是看到了自己的猎物,他们也头也不回的冲下山下,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将他们身为猛兽的本性给驱散掉,化作亡命的可怜小兽。 “你管这个干什么,这么晚了还要在外面,赶紧回来睡觉了。”一个高亢的嗓音从门内的里屋传出,应该是小男孩的母亲,此刻骂骂咧咧的推开了屋门,准备拎着小男孩回家。 然而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让所有的人慌了神,这阵势仿佛天崩地裂,也是从那山上传来,看来飞禽猛兽的奔走也是因为有所预感,那有些高壮的妇人本来已经在嘴边的话,顿时忘记了如何说出去,之时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滔天的阵势,想着是不是山神大人怒了,今年或许不应该去让村里打猎? 一股滔天扬起的沙尘自远处袭来,伴随着砂石的崩碎和树木的碎裂,那声势浩荡宛如整座山脉由远到近的快速崩塌。 然而有些眼神好的人却看到了那浓厚并且不断升起的烟尘之中有两个踏空而行的身影,他们像是在追逐的身前的什么一样,不断有耀眼的光芒自两人手中迸发,击向山中的某处。 而在山中有一个不停奔跑的身影,完全不受阻碍,即便那身后的攻击是早已超出了寻常人想像的存在的出手,他也头也不回的保持着前行,他的每一步踏下都会使地面的泥土炸开,不管是岩石还是巨木一经触碰到此人,都会脆弱的碎去。 他身上的黑袍早已破烂不烂,上身的布条甚至已经衣不遮体,露出了那麦色的身躯,他的身前只有污浊的泥土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沾染,总之一路走过,留下了许许多多的痕迹,然而他的背后是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有的深可见骨,有的有尺长,皆是惊人的剑伤,然而他却置若罔闻。 他有妻儿要见,谁也不能阻他,山不能,海不能,天也不能,便任由那两人出剑去,他的身影只屹立不倒就够。 —————————————————————————————————————————————————— 重霄其实已经跟魏青说起了自己的遭遇,魏青也是知道了青城老人以及苏星的事情,唏嘘不已之际,也有了不少的担忧,因为既然山下还有统领级别的人物,就有可能还有大批的白帝众还未解决。 两人的状态其实都不是很好,他们皆是越境杀人,各自掏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才堪堪得胜,要是如今还有不错的状态,那真的可以称一句妖孽,两人此刻都因为如今的灵气不足以及伤势而感到十分的棘手以及苦恼。 但是这两个还未真正踏入江湖的雏儿又怎会知道,在修行的世界里,越境杀人之事,百年来又有几人做到过。 魏青此刻的虚寒的状态越来越严重,应该是因为伤口有些深,再加之没有及时处理,被那雨水以及刺骨的寒风一激,惹了风寒,并且它的嘴唇发紫,脸色却愈发的红润起来,李重霄看到此景,将手伸向魏青的额头,发现真的有些烫,然而他却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 魏青也示意着,自己并无大碍,反倒更加的担忧白黎的情况,催促李重霄不要耽误了赶路。 然而就在两人临近了镇口,却是隐隐的看到了几名佩剑的白帝众正十分警觉的注视着山上的情况。 他们许多白帝众本是待命于镇上,谁知道先是自家的通玄境强者被杀,然后本来协助他们的依靠不知多少困难才请来的匈奴强者也是殒命于此,好在那名恐怖的刀客已经香消玉殒,否则估计没有几个人敢断言他们可以在那名女刀客手下撑过一刀。 他们在山下的布置基本上到此便结束,但是有一名统领上山之后便再也没有发来任何信号,并且随之而来的一阵爆炸,让他们似乎感受到了山上的情况不对,发去的令箭如石沉大海,这让他们在镇上的几名统领有些焦虑,便向着白帝城发去了求助。 就在镇口的这几名白帝众探查着山间的那处山路,一声高亮的叫声从他们身后传出,一时间让他们都有些慌乱,待到回头谁想一只小白狗正在他们身后恶狠狠的看着他们,并且一阵阵凶狠的吼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看着极为敌视他们几个。 一行人也是转而笑了起来,他们太过紧张竟然被一个小白狗给吓了一跳,说出去怕是要让人笑话。 甚至有一人还走向前去,蹲在了小白狗身前,准备去逗弄一番,然而就在他蹲下后,几声闷重的响声自身后响起,他正要回头去看,却发现自己呼吸变得困难,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 因为此时,一把滴血不沾的夺命的匕首已经绕过了他的脖颈。 第45章 远道而来的剑侍,远道而来的重阳(下) 真不知道到底是李青山真的的通人性还是怎么的,他远远的就感觉到了李重霄的靠近,立刻就从一条藏身的幽暗的巷子里冲出,赶向了镇口,所以说有时候缘分之类的东西,你没有办法去琢磨。 不过李青山不管怎么样似乎都被被人认作一条白色的小狗,也可能是因为太小了吧,总之这也算是一种给他的伪装,让它显得人畜无害一些,其实他是真的人畜无害。 但是纵然是人畜无害的小白狼,此刻已是帮了李重霄大忙,魏青与李重霄趁着那几人白帝众放松了一丝警惕,迅速而果断的了结了他们的性命,甚至没有给他们什么痛苦。 那几名白帝众看情况也不是什么地位高高在上的一伙,实力也就和李重霄相当,在两个小妖孽的突击之下,甚至挣扎都没有,便当场毙了命。 李青山看着欢快无比,兴奋的上蹿下跳,正要嗥叫出声,彰显一下他身为一条高贵雪狼的身份之时,李重霄手疾眼快,一把将他的狼嘴给捏住,直接提在了手里。 “二哈,不对,青山,你也不小了,要知道现在的情形不是你随意撒欢的时候,所以我劝你谨言慎行。”李重霄语重心长的说道,但是在李青山的两颗圆滚滚的眼睛里,面前的这个人宛如一个魔王一般,散发着一股黑气,让他悬在半空的小爪有些不知所措的颤抖起来,如果他能冒冷汗的话,恐怕会的。 魏青脸色依然不是很好,李重霄也是刚刚才回复了一些内力,顺势开始运转起青城诀,不断地加快着自己灵气的补充,以应对接下来的任何可能的战斗,而且魏青的伤势以及他额头上的虚汗都在,虽然魏青再三强调自己没问题,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情况在恶化,必须尽早处理。 魏青向李重霄抛出一个显得有些凄惨的微笑,并且对着他手中的李青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也不知道李青山动了没有,他竟是晃动了一下四条腿,仿佛在示意明白的意思。 三人,或者说两人一狼,摸着街巷间那些隐蔽的小道慢慢的向着自家的庭院靠近,书斋其实离镇口并不遥远,不然李重霄也不会总是闲的没事就在镇口青石处歇息,但是他们必须悄无声息的靠近,此刻他们的状态经不起众人的围杀。 那里有一处青石地砖的人家,曾经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时常有着不少的街坊邻居去那里走走串串,也经常成为除了镇上那条店铺极多的大街之外,最热闹的一处。 宅子的主人姓方,很多人都叫他老顽童,他是青城镇的镇长,青城镇多少年来的风风雨雨他都经历了,也包括今夜这场雨,但是过了这一夜,老顽童再也不会有了,街坊邻居也不会有了,那扰人的吹牛皮的声音,恐怕也不会有人记得。 李重霄不愿意向那宅院中看,与魏青快步走过,门前的青苔潮湿依旧,门内却不再有那绿柳如茵。 一路上其实除了那最初在镇口镇守的几名白帝众,他们至此没有遇到任何其他的人,这让李重霄提起了警惕,他让魏琴也多加注意周围的情况,尤其是暗处,是否有人活动的痕迹,然而就算已经临近了书斋的外墙,似乎也没有什么埋伏可言,两人很是无法相信,但是救母心切,这让李重霄也没有过多地去想。 也只能说没有谁可以一直不犯错误。 李重霄与魏青看到了院墙那处触目惊心的裂口,仿佛被什么恐怖的能量给蒸发一般,整整齐齐的,虽说威势早已散去,但那断壁上的灵气残留,让人无法不去联想当时的场景。 李重霄与魏青紧贴那墙壁,想要进一步去探查庭院内部的一些情况,但是就在他探头的那一瞬,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亮,那是一柄不知伴随了李重霄与魏青多少岁月的寒刀,刀身依旧锃亮无比,透着寒气,冷漠无言的插在一个大坑的中央,而刀前,是一袭薄纱。 李重霄在看到那袭薄纱之时,其实脑海里已经断了线。 他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不可能吧,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他的口中一直传出不断地絮叨之声,但是他的眼神此时已经暗淡无光,他不愿相信那个事实,那个自己永远不愿意去想的那个事实。 魏青看到了李重霄的表情,一瞬之间就明白了院中可能已经发生的事实,瞪大了眼睛,本来因发烧染了虚寒而导致的面红,突然变得惨白,他手捂住自己的嘴,但是依然有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之声传出,白黎对于李重霄来说是自己的母亲,但对于魏青来说,白黎将自己从饥荒之中捡拾起,他早已超越了救命恩人的存在。 李重霄的口中本来还不断传来难以置信的声音,但此刻他的嘴唇不住的抖动,再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有时候一个人在很短的时间内连续遭遇了不止一次的打击,恐怕不少的情况都会是以此人的精神崩溃为结果,纵然是意志再坚定的人,也无法从痛苦之中脱出,变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更何况,这还是两个少年。 李重霄没有流泪,一滴泪也没有流,他流了够多的泪了,他也累了。 魏青也还沉浸在悲痛之时,李重霄突然身形一晃,越过了那残破的墙壁,径直的向着院子中央走去,他似乎是想要走向那把刀,也似乎是想要捡起那袭薄纱,再也没有考虑院中是否还会有埋伏,他只是缓缓地走去,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魏青目眦欲裂,他本想一把拉住李重霄,他虽然也悲痛无比,但是说到底,他还是比李重霄意志更加强大一些,李重霄其实从来不是什么有着大毅力之人,他是个胆小的人,他也会害怕,更怕死,他甚至有时候会不愿意去努力,骨子里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对着大侠有憧憬的人。 纵然他已活了两世,其实他并没有遭受过何种打击,今夜仿佛是在考验李重霄一般,似乎将这么些年所有的苦难统统打向了李重霄,他有些垮了,他现在只想要去找他的母亲,因为白黎真正的给了他一个家的感觉,让他念念不忘,让他不舍得失去,让他无法解脱,他想要这个小家,想要在书斋里练刀,做饭,也想在镇口说书,闲暇之时,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是此刻,他只想要再看白黎一眼,于是他向着那个空荡荡的大坑走去,或许他到了会就地睡在那里。 然而正如魏青所担心的那样,剑来了,如飞蝗一般的剑升腾而起,自庭院的四面八方,像是变戏法一般出现,白帝众来了,他们皆带假面,仿佛看透了众生苦,也要给这个面前的众生一个痛快。 剑如潮,于空中翻飞,不知为何有种奇妙的美感,李重霄抬头看去,他是觉得很美的,东海剑礁不愧是剑道圣地,人人耍的一手好贱,李重霄脚步不停,依然向着坑中走去,终于来到了那寒刀之前,他捧下轻纱,席地而坐,望着寒刀,随后叹了一口气:“孩儿不孝,到此为止了。” 魏青冲了出去,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他还是冲出去了,跟着的还有李青山,只不过李青山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一种赴死,也没人去考究。 白帝众的剑在几名领头之人的手印变换之下,急转直下,化作飞剑洪流,又如群蝗过境,遮蔽了整片天空,而这几乎可以碾杀通玄的剑势,目标仅仅只是两个少年和一条小狼。 但是飞剑不久便散了,化作片片铁屑,还有的干脆融作一团,变得扭曲无比,根本不能称作是剑。 灿烂的焰火,化作了四散的烟尘,扫了观焰火之人的兴致,只不过这观焰火之人此刻都手足无措的立于四周,看着自己的本命道剑就这样被人撞成了碎渣,甚至颠覆了他们的世界观。 李重霄与魏青和李青山并没有迎接到那以为的死亡,也是看着着疾坠的铁屑,如同天外陨铁的四散,甚至不比刚才李重霄以为的剑舞差多少,但是李重霄只是静静的坐在刀前,不去看那突然地变化。 魏青笑了,因为他知道今夜终于了了,也是瘫倒在地,他一直撑着的身躯终于在这一刻绷断了那个弦,沉沉的睡去,鼾声如雷,似乎面色都好了一些。 李青山一脸茫然的蹲在两人之间,有些懵,不知道此刻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说无知者最幸运。 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自天边化作一条黑虹,像是被抛向此处一样,隐隐带着火光,所过之处皆是空气爆鸣炸响,此间本有些凝滞的空气,被那猛烈的冲势给震的激荡起来,天空在颤抖,大地在颤抖。 风转瞬即过,风过之后,那人破烂的黑袍渐渐落于地面,他的上半身已经破到体内的白衫化作了脏乱的布条,与那黑袍混杂相间,上面还有碎裂的叶泥,以及泥点斑驳。 但是纵使他身着再脏乱,当他缓缓走至三人身前,背身向着三人,白帝众就只能寸步不前。 天边随之而来的还有两柄声势惊人的银白色飞剑,皆是可与至宝相争之物,然而黑袍男子自下山后第一次出剑了,一柄黝黑的竹剑自他的袖间露出,只一息,剑气化虹,化作暴风般的剑气龙卷,这凭空而起的剑岚,彻底粉碎了白帝众的骄傲。 宝剑化作了无主之物,如同失了灵性,变成了废铁,而那缓缓而降的两名白袍剑侍,皆是默不作声,似乎情况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不过看场中的景象,似乎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大半,至少那个任务之中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一道有些轻,带着愧疚之意的声音响起:“对不起。” 随后一股狂暴的气劲以此人为中心,瞬间炸开,向着云霄冲去,那爆发的气浪以及威压甚至将一些实力低微的白帝众直接镇杀,化作一滩烂泥,而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都受到了这股气劲的冲击,受了不少的伤。 他此刻觉得自己是一个十分差劲的父亲与丈夫,他只能做一个高手,白黎曾经对李重霄说过的哪种高手。 “李重阳今日向白帝城问剑,请白帝城出剑。”黑竹剑直指面前白帝城的两名可称最强的剑侍,李重阳面色静如止水,但是眼神中的滔天的怒意,已经无法遮掩。 他是天下第二,十数年之间,他便是,他可以问剑白帝城,又或者说白帝城才有资格接他的剑。 第46章 天人一怒 白帝城的剑侍几乎从不出世,他们只是为了白帝剑的剑道而活,外物基本不入他们的眼,但此次例外。 江湖上有天下第一的传说,却很少有天下第二的传说,李重阳这个天下第二,一开始可谓是掀起了不少的风雨,多少武榜排在他之后的高手,都极其的不服气,谁也不知道此人是从哪里凭空冒出。 武榜的评榜人后来只是追加了一条评价:葬山的剑。 葬山是什么?江湖中不知多少后起之辈听都没有听人提起,而这四字短短的评价却是勾起了许多老一辈的回忆,他们大都是经历过前朝的江湖之人,他们只是不再对江湖报有太大的热情,因为他们也曾在江湖之中飘摇,曾经沧海难为水,如今只是安稳的家享天伦之乐罢了,但是真要提起他们那个时代的故事,不知又会有多少人挺起胸膛,美美的称上一声:“爷也是从那会儿过来的。” 真正的江湖人,没有人会忘记葬山,那座压在整个江湖之上的大山,仿佛这座大山一日不溃,江湖便永远是一个嬉笑打闹的江湖,因为葬山,可称真无敌。 也许是受了家内长辈的训斥,也许是受了宗门老者的警告,质疑的声音逐渐消散了,因为他们很怕这口头的一时爽,到了不远的将来,怕是会遭来更大的不幸。 后来又有了一件真正流传于世上的传闻,这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联系到李重阳的传闻。 不知多少年前,大概就是在新朝改换的那个年代,最初的那几榜武榜之中,有一名来自东海剑礁的剑客,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入了武榜前十,而那年,那人似乎才刚刚及冠,剑圣地也对其给予了厚望,直接将白帝剑的下一任剑首之名传之于他,他仿佛一颗冉冉升起的初阳,即将笼罩大地,不知又将领走这段江湖多少载。 然而他销声匿迹了,不知何年何月,突然蒸发了,江湖之中再无他的讯息,白帝城对于此人也是只字不提,仿佛刻意的要在江湖之中抹去他的存在,后来人们才知道,那人名为苏六祁,是白帝城城主的独子,被白帝选中的下一任剑首,被人在匈奴北漠斩成了废人,那人与苏六祁差不多的年纪,他叫李重阳。 后来连那最后一点质疑的声音也彻底消散,因为东海剑礁根本没有对此表示任何反驳,就这样默认了下去,这个天下第二,一战定榜。 如今多少岁月都已过去,传闻之中的人此刻活生生的站在这群白帝众面前,让那几位第一时间便猜测到黑袍人身份的统领,不由得脊梁颤抖。 他们很多人其实并不知道此次任务为何要截杀一对母子,外加一名仆人,他们只是按照着上面的命令去做,然而有眼力见的白帝众,看着那席黑袍与黑竹剑,再加上那人说出的问剑,他们便清楚了面前到底是哪一位魔鬼,只不过白帝城终年不露面的剑侍此刻也现了身,他们心中的恐慌也少了一些。 那李重阳再强,也没办法一人独挡两名通玄巅峰的剑侍吧,他们是这么想的。 李重阳说完问剑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过,直到他身临白帝城之后,才第二次开口,不过青城镇上,这里的人,不值得李重阳再去多费口舌,他知道真正指使此事的人,此刻应正坐在白帝城剑帝大座之上,所以他想要快点杀人,再快一点,他怕自己杀人太慢会让白帝城的某些人逃掉。 黑色的竹剑,静若夜色的漆黑,剑中透着令人惶恐的寒,今日白帝城的剑侍有幸亲自体会当年苏六祁的痛楚,这让李重阳有些惘然,他似乎当年也是这样出剑的,只不过当时身后是那个可人的姑娘、当然他们回山之后便结了婚,安安静静的生活在山上的一处美丽的峰顶。 现在他身后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深爱的人留给自己的宝物,他自然要去拼死守护,但是当这一切了结,他又该如何如平日里一般向那姑娘去讨赏呢? 在那两名剑侍眼中,李重阳出剑其慢无比,仿佛在踱步,将他们两人不放在眼中一般,但是猛然间便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无法去活动,而在远处的白帝众眼中,李重阳的剑太快了,快到无法用肉眼去看,他的剑招,化作一道黑线,仿佛将整片天地分割,他们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恐,如果有天人,那此刻便是了吧。 到底还是通玄巅峰的存在,剑侍自知陷入了剑域,统统咬破舌尖,一瞬间的清明,让他们眼前的景象猛然变换,李重霄携裹黑竹剑,已经贴近了他们,然而那剑的确快到了极致,他们总使已经有所反应,却依然被恐怖剑招,一击钉退,只听到场间不断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不是剑侍退,是那剑侍所站的青城镇,裂作两岸,缓缓向着他们那一方倒坍而去。 一剑教半座山城裂,这已经不是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了,白帝众也许清楚,剑礁必然有着隐世的天人,但那些天人皆是不问世事,又哪会有人出招来给他们见识? 他们所能理解的最强者大概就是这几位不世出,但的的确确存在的剑侍了,因为一旦有人升作统领,必然要接受几名德高望重的剑侍的亲身指点。 然而他们心中的无敌此刻正在对岸的山城中,萎靡不振,大口呕血,而出剑的此人,却游刃有余,严肃并且冷酷到让人胆颤。 两名剑侍根本没法想象此剑出自一名通玄巅峰的剑客,他们的伤势之重,几乎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你根本不是通玄境。”一名伤势更重的剑侍此刻半蹲与潮湿的地面,泥水打湿了此人的衣袖,让他显得更为狼狈。 “你为何不遭天谴,天人绝不可能在世间随意出手。”他依然颤声道,眼眸中布满血丝,依然不相信李重阳有此等实力,却可毫无影响的出手杀人。 “天人?我可随意出入罢了。”那淡漠的声音响起,却透露着无比的狂妄。 突然间,天穹开裂,一缕金光斜射向地面,似乎空中也飘荡起了一阵让人忍不住跪伏的呢喃。 一道金色的阶梯,宛若巨神一般,猛然轰向地面,不知激起了多少的尘土沙石,它立在了李重阳面前,地面因重量而寸寸龟裂。 “你可知罪?”一道宏伟的让人恐惧的声音自天边传出。 两名剑侍看见此景,一时间笑了起来:“呵呵呵呵,说什么随意入天人,终将遭受天谴,李重阳你认命吧。” 然而李重阳抬头望了望天,似乎有些不满,淡淡的吐了一句:“滚!” 阶梯寸寸炸裂而去,一直碎裂到了天边,似乎云翳也因此而恐惧,皆是裂作了虚无,露出敞亮的天空。 天亮了,只因此地有一天人震怒。 第47章 可教陆沉 沐浴在金光之下的李重阳,此刻以一种无敌之姿,立于身后三人之前,也立于白帝众与剑侍之前,两名剑侍前一刻看到了此生最为难忘的一幕,那霸道的男子,竟然直面将神国接引给毁了去。 在他们的印象之中,因为天人的力量已经超出这个世界太多,所以必然会遭到世界的排斥,所以有些人会一直压制自己的境界,不入天人之境,来更多的享受人世间的繁华与愉悦。 而实力更强劲的人,一如天人便招致神国天梯接引,未来便是康庄大道,畅通无阻;而传文之中的宗门老怪这类的存在,尤其是对于四圣地这类的顶尖宗门,他们的实力真的可以称之深不可测,不知天上的人与他们有着何等的协议,可以让他们强留于人间,震慑一方。 但,就算这样,也没有哪个,狂妄到极点的家伙,会直接生生将那接引打回去,根本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李重阳就这么做了,虽然他的情绪波动根本没有影响到在场的任何人,但是他真的已经怒火中烧,那些平时温文尔雅之人,一旦触怒了他们的底线,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呢,更何况,天下第二的报复,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李重阳嘴唇微微张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在依然寒冷的空气之中凝成了白雾,他脸上的胡茬凌乱的疯长,满眼通红,甚至眼皮也有些肿胀,风尘仆仆的赶路中,满面的风霜,让他本来俊朗刚毅的面容,显得有些沧桑。 无人看到他鬓角或许是昨日生出的白发,寥寥几根,无伤大雅,却是一道苍老的真正的分界,他年过四十,却此刻有些衰老了。 “明日便走掉。”他这么想着,有些不太喜欢这个恩怨不休的江湖,想要打退堂鼓了。 剑侍在远处的山城对岸,心惊胆战的看着李重阳的每一个动作,他呼了一口气,剑侍立马横剑于前,灵气爆转,然后发现他真的只是呼了一口气。 李重阳忽而抬起自己的双手,竹剑应声插入身前地面不深,但是很稳固,这让一众人真的是惊破了胆,白帝众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修行者组织,必然能够隐藏起自己的情绪,冷血的面对江湖世事。 但是如果有人说白帝众因为一个人的一个抬手便惊软了双腿,那恐怕要被人笑破肚皮。 李重阳觉得今日十分的寒冷,搓了搓双手,又对着双手呼气,想要温热一下手掌。 然后他又再次起剑,不过他这次没有给他们一分机会可以挣扎。 黑竹剑是他们此生所见最恐怖的割命的镰刀,明明就是肆意的在屠宰,却让人难以升起反抗的情绪,白帝众灭了,轻轻松松被人宰去,就如同先前他们宰割那无辜的可怜人儿的性命一般,报应来的如此之快,恐怕老天爷都没反应过来。 转眼原本还有些显得热闹的场间,只剩了六人,其中一人是条小狼,全程茫然的目睹一切,无知的吐着舌头,显得有些不解。 剑侍疯了,他们真的疯了,他们本该在城中与世无争的参透白帝帝意,然后顺理成章的突破天人界限,甚至有幸在天上与白帝并肩,然而又怎么会想到,他们仅仅是以为此次的小忙会轻松无比,然后让苏小子再次欠下人情,好在人间为他们香火添盛。 他们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才是真正让李重阳彻底不管不顾的原因,想来苏六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结果,更不会想到自己会因此遭来疯狂的报复。 两名剑侍,艰难起身,齐齐爆发,内力汹涌无比,牵扯场间浓郁的灵气,皆是加持于两人身上,他们必须殊死一搏,他们真的不相信一个初入天人的李重阳能够如此轻易的就将他们近百年的积累给碾压粉碎。 两人共同结印,形成一个无比复杂的手印,他们同修白帝意多年,相互之间默契无比,堪比同胞,也自然有着他们独步圣地江湖的合击之法。 手印还在变换之中,然而那本已黯淡无光的两柄道剑,突然爆发出夺目的光芒,趁着李重阳的不留神,飞速的赶至两人身前,飞剑不断盘旋变换,化作两只青鸟,只不过青鸟片刻便展翅横飞,青翼暴涨,宛如九天之鹏,逍遥而来,这是他们自白帝意之中,悟出的一道逍遥,鲲鹏化剑,自然是搬山倒海。 只不过,李重阳还是没有给他们机会,他根本没有愣住,他也只是在思量剑招,而不是此种花哨的方式,太过冗杂的前摇在实战之中不被人打断,那只能说双方的思想都出了问题。 所以李重阳没有等那双鲲鹏合二为一,他便出了剑,理所当然的出剑,没有任何负担。 他此刻已是一名天人,而天人怒,可教陆沉。 整个楚地方圆近千里之境,在这破晓之际,皆是被一记恐怖的震荡给惊醒,数日之后才有探子向楚王报道,是江南之地一座小镇,发生了地震,镇子有一般房屋彻底毁去,尸横遍野,没有一个活口,后来消息传遍了楚地,很多人皆是为此不幸而默哀不断。 天子没有过多评价,只是宣布今年将开坛祈福,并且减免赋税,以平天怒。 只不过天子其实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天下第二李重阳,于青城镇,怒入天人之境,一剑击沉半座山城,化作飞星,破空向东离去。 “重阳啊,节哀。”天子那日饮了不少酒,想着当年那个笑靥如花的姑娘,和那个本不苟言笑的男子,竟是有些花了眼,随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惹来了御医的焦急查探,发现皇上伤后多年不饮酒,今日却是饮了起来,不过却不敢乱说,只是不停的劝阻,让皇上少喝一点,保重龙体。 “黎妹,为兄今日敬你几杯,且不要推辞,就当是为天国铺路,灌醉神使,能够安好一些。” 堂堂大汉天子,雄主也,怎能随意落泪,但如果只有他一人,落泪时,他可以不做那天子一时。 第48章 天道说与恶鬼听 江南多地皆是知道了楚地一处山城遭了天灾,但是真正来到实地的救援却杳无音信,百姓皆是以为,朝廷一定会处理好这事情,便不再去关心,大都祈祷着当地的一阵春雨,为今年开个好头。 楚王接旨了,妥当的处理了这件事,但是依然没有救援前去,因为驿卒到了,带来了天子的密令,楚王才真正的明白了那处到底发生了什么:天人的战斗可不是他们这些俗世的人能够插手的。 所以青城镇意料之中的被整个江南地孤立了起来,没有人再去过问此地的事宜,就像是从地图上抹去了此地一般。 其实这样也让青城镇真的得到了终日来的第一次宁静,初阳升起,照在半边的山城,着实将那陡崖一般的残垣映衬的有些陈旧之意,就在这化作废墟的小镇上,一道炊烟升起。 书斋今日依然开张了,像往常一般,但是今日,书斋的女主人不在。 庭院内到处都是碎裂的土石,依然是一副没有收拾过的样子,平日里总是有两个忙碌的身影此刻已经起早,开始了打扫,然后练刀,然后便是早饭。 今日两个忙碌的小身影,此刻都正身坐于内屋之中,他们相视无言,但也没有张望些什么,魏青身上还缠着厚重的白布,有血迹点点正透过白布荫出,魏青此刻还无法正常的调用内力,运用灵气润养伤口,只得让那处有些感染到发白的伤口自己愈合,这也让他面色依然不是很好,不过他还是坐在了桌前,这个场景似乎也让他有些熟悉。 李重霄默默不语,昨夜的黑龙与柴刀皆是斜靠在桌旁,一尘不染,仿佛翻新了一样。 唯有李青山这条小狼在屋内踱来踱去,它的小脑袋在地面上耷拉着,没有敢去抬头去沾染空气中那让他有些不安的气氛,望着屋外的人影,不知道到底此刻是什么的情况。 侧房的炊烟燃起,水不断地烧,火势也旺,看来不久便会烧开。 一个人依然穿着破烂的黑布条,在院中扫扫停停,用着那根看似用过许久的扫帚,打扫着屋外的落叶与灰烬碎石一类的东西,他脸上有着些许汗珠,寒冷的天气与身上的热气相遇,散发着淡淡的雾,他没有说些什么,他似乎有些满意于自己的打扫的成果,请呼了一口气,脸上有了些许的笑意。 他将扫帚放在一边,听见屋内水沸腾之声,赶忙一路小跑的前去了侧屋,又开始叮叮当当的不知在做些什么。 李重霄自始至终没有抬眼望向那人,一眼也没有,他只是抿着嘴唇,眼神之中不知带着河中的感情,一脸淡漠的看着小木桌。 不久,那人端着两碗卖相十分好的面盛了上桌,他面颊上还有那因为烧火而蒸出的汗珠,不过他很想要自家的两个小孩子尝一尝自己的手艺。 他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看向了魏青还有他多年未曾见面的孩子,带这些歉意开口道“饿坏了吧,吃点东西,这是我最拿手的,以前在家经常做。” 面板板正正的盛在桌上,他看到此处好像没有多余的凳子,便拍了拍脚下的地面,坐了下来,小桌子的确很矮,两个孩子也不是很高,这样他可以看到两人那稚嫩的面容。 魏青端起了面前的碗,碗中与李重霄面前碗中一样,都有两个大大的荷包蛋,看起来极其有食欲,但是,重霄并没有看那碗面一眼。 李重阳脸上的笑有些僵住,但是他却依然试图说些轻松地话,来缓解一下这个气氛。 “你们两个,个子窜的是真快啊,我记得我当年和你们那么大的时候,还有些瘦小呢。”说着还挠了挠头,破烂的布条在空中荡起,的确有些滑稽。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是我的父亲,母亲让我不要过多地责怪你,但是,我很失望。”一道冷漠的声音,无人能相信是从一个少年的口中传出。 “谢谢你来救我们,但是我更希望你不要救。” “是我太差劲了,没有保护到母亲。”李重霄说着已经起身,带好自己的刀剑,依然连一眼都没有去看那人,与他擦肩而过,踏出门外,并且,那么的坚决。 看到这一幕,魏青不顾身上的伤痛,放下碗筷,立刻追了出去,他到此时还是担心少爷会做些傻事,与李重阳相错的时候,他放缓了脚步,并且向李重阳微微弯腰,留下了一句自己会跟紧少爷这样的话,便也夺门而出,当然李青山也跟了出去,虽然跟的很吃力。 转眼,房中又只剩了他一人,他看着面前的碗筷与鸡蛋面,默不作声,只是此刻他嘴角十分努力挤出的那抹笑容,显得那样的凄凉,像是在嘲讽着他自己的遭遇。 他起身了,没有掸去身上的土,头发乱糟糟的,也走出门去。 门前有一处小水坑,他掠过只是,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有些慌乱,自己乱糟糟的,怕是没有给儿子留下很好的印象吧。 庭院内,坑中,寒刀依然钉在中心,像是一道为侠而立的碑,一个冲击了此人不知多少次的事实,再次撞上了他的心头。 他还是哭了,像个孩子,蹲在地上,泪珠划过他的鼻尖,滴在土壤之中,润湿了面前的浅色的土。 “重霄啊,是爹对不起你娘,是爹对不起你们。” 一道比龙卷更加狂暴的灵气风暴自此地骤然升起,黑虹化作黑龙,向剑一般,直冲天际,化作星点。 —————————————————————————————————————————————————— “剑……剑……剑首,有人破了城门处的剑阵……”一个有些颤抖,又有些恐慌的声音自一处华美大殿之外传入殿内,殿内空荡荡,声音不断回响,却没有回应。 “李!重!阳!”一阵座椅震裂之声,从殿内深处传来,加上一道震怒的咆哮,让人胆颤不已。 “你到我白帝城外,那便是你狂妄自大,那你便永远留在此地好了。” 然而就当他说完此话,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身前三尺,手中是一柄滴血的黑竹剑。 苏六祁像是被噎住一般,甚至忘记了呼吸,他发现自己在此人面前,根本无法调动一丝一毫的灵力,又或者说,他被人从这处空间直接单独摘除出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入天人了?你怎么能入了天人,你才修行多久,一定是你虚张声势,你休想骗我。”苏六祁咆哮着,口水从他的口中爆出,但却并没有溅到李重阳身上。 他猛然击打自己的腹部,一股隐晦的力量从他身上爆开,这是他父亲千辛万苦再给他寻来的保命禁制,可谓是为他第二次的修行之路,铺好了一切。 一道空气波动爆开,那无形的枷锁似乎就此松动,他身形爆退,袖手一招,一柄玄之又玄的道剑自殿内不知处,忽而出现,停滞于他身前,并且那银白的道剑没有剑柄,通体银白,散发着无尽的威势,这不是白帝剑,但却是白帝剑所孕育的子剑,已有白帝剑五成左右的威势,可以说天人之下可称无敌的一柄道剑。 他身形暴掠而至,道剑如影随形,一式回首,刁钻直刺他的腋下,想要抑制住李重阳出剑的手。 但是李重阳如天人之后,早就脱离于此世,再狂暴的剑招,此刻在它面前都简单无比,真的宛如孩童试剑一般,有些可笑。 李重阳没有笑,他只想快些了结这一切,所以当他能够无声息的靠近苏六祁之时,苏六祁已经只是一名跳梁小丑罢了,不然他真的可以一式便脱离天人的监牢吗? 李重阳迎着苏六祁的搏命,递出一剑,如大佛扺掌,如仙人指路,又如天人怒发冲冠,倾尽所有,挥洒一剑。 那柄白帝剑的子剑在这一式面前,仿佛失去了所有抵抗的能力,先是变得暗淡,紧接着无光,随后消融,暴风般的气旋将那道剑珍贵的碎片化作了锋刃,席卷至苏六祁出剑的手臂。 苏六祁回过神之时,自己已经躺于大殿的御座之下,身前是自己一路被碾而形成的沟壑。 他绝望的发现自己四肢尽失,像是一个只会蠕动的血肉,烂躺在自己先前舒适的横卧的座位之下。 随后他好像回想起了那记剑招,似乎在哪里见过。 “天道剑?”他哭着笑着,疯了去。 第49章 黑竹与青竹 一切的一切都真实的上演在殿外这名侥幸不死的白帝众眼中,从那瞬步到剑首的爆发,再到一剑被面前的邋遢男子击落,总共用去了十几息的时间。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瘫倒在地,双腿已经没有再次站起的力量,一股潮湿的感觉自他的胯下传来,但是他却不敢发出多少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在地上挪蹭着向后退去,想要离此地再远一些。 咔哒,一声脚步声传来,一只沾满了土灰的黑靴自殿门踏出,落在门外,也落在了那已经濒临崩溃的白帝众心上。 李重阳只是踏出门外,就有一人因此胆破,恐怕堪比那止婴儿夜啼的猛鬼了。 他不在去管那殿内的废人,因为刚才一剑已经彻底将他的生机给截断,剩下的他此刻的疯癫的行为,不过是他回光返照罢了。 “哈哈哈哈,你也配使天道剑?你也配练天道剑?为什么你可以用天道剑?” “啊啊啊,剑神都放弃的剑道,你又有什么能力去将天道剑练到底?”他似笑非笑,又慢慢的哀嚎起来。 只是殿外那能够听到他咆哮的那人已经渐行渐远,风吹不落花,吹散此人的依然盘在后脑的发髻,长发滚落肩梢,将他身上的残忍的伤掩去了一些,也蒙上了他凄惨的面容。 一代天骄,白帝城那不知给予了多少厚望的剑首大人,以一副人彘般的模样死去,死前涕泗横流,飞沫满地,实在是有损白帝城那圣洁高大的形象,让人不齿。 他到死也无法释然的是,一生两败,皆是败在同一人手下,而且一次比一次凄惨,既生他苏六祁,为何还要有李重阳? 此刻白帝城已是一片混乱,先前李重阳以天人的无敌之姿,一人破阵,更是一人破城,城关处的白帝众的肢体散落满地,屋檐城墙上皆是溅洒的血迹,原本雄伟壮观的一道雄城,此刻像是被人屠戮了一遍又一遍,不堪再直视。 白帝城的大道是一条笔直的直通帝宫的行道,被李重阳收割了一遍性命的街道,如同冥界的黄泉路,而黄泉路上行来的是那亲斩恶鬼的阎罗,浑身浴血,浑然不知,倒提一柄黑色竹剑,缓缓踱步,向着城外某处走去,他知道那里还有人,还有他未杀完的人。 白帝众其实很多,整座城池接近半数的人皆是由白帝众组成,他们皆是由剑礁以及圣地下属的附属宗派之中提升而来,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少成就了白帝众的下门的弟子,将自己家的老少都接来城中,这是城主所允许的事情,也是白帝城能够将白帝众凝聚至此的很大的因素。 当然其他帝城也自然有自己的做法,但东海剑礁是由三座帝城组成,相隔很远,每一座帝城都有很大的独行的权利,自然平日也是互不相干,到了此种危难的时刻,竟是难以求援,毕竟何时东海剑礁会遭此境地。 此刻众多的白帝众依然没有妄然行动,他们皆是了解到了此刻的情况,一位真正的大能恐怕是他们要用无尽性命才能堆砌而死的存在。 白帝城此刻就是如此的风雨飘摇,如果在外人看来,那便是一位天人就几乎踏平了整座帝,但是天人的限制很多人都是不清楚的,真正的天人哪里可以像李重阳这样大开杀戒,皆是会被天道所束缚,平日也只是与普通的通玄巅峰无二。 东海,风起了,咸湿的海风刮过沙地,带走了不少尘粒,又刮过树林,带来叶的清香,最后刮过了李重阳身后寂静的城,出来的还有那湿润的血气,让人有些作呕。 他此身踏在城外的土地,面前是平静的护城河,依然是被鲜血浸染,带着淡淡的红色,让整座圣洁的城池带了不少的鬼域色彩。 李重阳出城就是来见此人,他是此间最强的剑,必须来见,必须来杀。 此人身形挺立,只不过眉宇间的筋肉暴起,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李重阳过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把他那愚蠢的儿子杀死了,也证明了他的一切付出,都是白费苦力。 死的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是这白帝城的城主,他才是白帝城真正的白帝,百年前便有白帝城城主血腥的传说,自然此刻立于李重阳面前的城主是更加的深不可测。 他是光着脑袋的,鹰钩鼻显得此人面目无比的狠厉,加上此人瘦削的面容,深陷的眼窝,说是一个恶人,恐怕没有人会有疑问。 他是一个恶人,对于白帝城外的江湖而言,此人可以算作十足的魔头,数百年前屠戮了江湖的各大宗派,啖人血肉,食人髓骨的恐怖传闻便是从此人开始流传,只不过百年前他用剑,后来却不用了。 因为数十年前有一袭握剑的儒袍,将这江湖,翻了一个底朝天,那人手中是一柄青竹剑,一如今日的此人一样可憎。 城主看到那柄黑竹剑便眼神再度眯起,连那周围的灵气都变得狂躁起来。 他败给过一柄青竹,今日他要杀一柄黑竹。 天人之意瞬间笼罩大地,百年前的天人此刻要破禁开那斋戒,他的眼睛中闪过不断的血光,是城内飘起的,也是他看到的未来之景。 李重阳自见到此人便有了巨大的压力,是他成为天人之后从来没有过的那种奇妙的感觉,只不过他现在心情很不好,生气是有的,也十分的想念自己的小姑娘,想着如果此刻自己在这里与人巅峰对决,她一定会喊破自己的喉咙为自己摇旗呐喊,完全不顾自己那清纯的形象,想到这里,李重阳竟是笑了出来,笑的是那么的纯粹。 而这场天人对决,在这一声嗤笑之下,忽而展开,让人猝不及防,甚至难以避让。 白帝城就在此地静静的矗立,注视着这场千古以来几乎可以排到前三的绝世对决,城内还有数千的白帝众,有些茫然,有些恐慌,期待着自己的命运的改变。 “这可是你当年为我劈的一块青竹,这么多年捣了如此多的柴堆,熏得焦黑,今日我又要用它来杀人了。”李重阳一脸爱意的看着手中的三尺黑竹,有些念想,还是不想罢了。 “天道,我自己开便是,又何须承他人的天道。”李重阳呢喃的样子与李重霄很是相像。 第50章 他曾是苏长庚 白帝城城主正要踏凌霄意,随指剑杀至李重阳身边,却顿时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给阻滞,一道几乎不下于白帝帝意的威压骤然降临场间,笼罩方圆百里,白帝城所在的海岛附近的海域受到了这一阵压迫,万千飞鱼出水,形成了壮观的一条洪流,整个海面宛如沸腾一般,各式各样的海鱼皆是跃出水面。 然而海水并不是真正的沸腾,密密麻麻的海鱼此刻竟在半空之中缓缓游动,仿佛以空气为水,可谓是一道绝景。 而如今距离李重阳最近的城主,一步无法靠近他,李重阳只是旁若无人的抚摸着手中的竹剑,像是在擦拭,又像是在对它说着什么悄悄话,让来势汹汹的城主像是一个莽夫一般,狼狈不堪。 他知道自己此刻难以靠近,而且感到这熟悉的压迫传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些已是回忆的光景浮现于他的脑海,竟是激荡了他的神识,让他出现了心灵的震颤,脑中传来一阵剧烈的阵痛。 他百年前曾败于林清玄之手,也成了林清玄成为神话的垫脚石,那些年还没有武榜这种存在,不过他大概便是那所谓的天下第一罢,只不过他终归是收敛了他的锋芒,归于山林海野。 他们并没有拼到何种你死我活的境界,或者说他只是败了一招,他是那啖人血肉的邪魔,江湖皆是震慑于他的名号,通玄高手成日生活在那死亡的阴影之下,不再出世,寄希望于有何人能够制裁邪魔,又或者是就这样一直藏到老去。 林清玄是众望所归的存在,他必须存在,没有他也会有下一个刀神,来做这推翻统治的侠客,只不过林清玄的确是千年难遇的剑道天才,以一种不真实的冲势,一路击败了无数江湖扬名已久的大能,最终可以说是一路打到了城主面前。 只不过人们不知为何没有听到那大魔头后来的故事,像是销声匿迹一般,从此蒸发。 它没有消失,他只是成了白帝城的城主,而这些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悲情的结束。 嗡嗡的响声自城主脑海中传来,他单手成印,一股庞大而又神圣的气息骤然爆发,他守住了他心中的清明,眼中又重新拥有了那副阴狠的神色,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可以说是正值壮年的剑士。 “你很像那个人,剑也像,道也像。”城主轻轻的吐出几个字,像是在评价李重阳。 “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我们只是凑巧很像罢了。”李重阳一丝不苟,神色没有波动的回应了他。 “桀桀,或许吧,你的天道剑,几乎可以与当年的林清玄相媲美了,只不过天道剑这种没头没尾的东西,是没有一个答案的,百年前我只败一招,如今我也可以略胜一招。”城主眼神眯起,嘴角弯起,似乎极有信心。 李重阳依然抱剑,黑色的竹剑与他身上脏兮兮的样子似乎极其的相称,只不过城主动了。 他白袖一招,没有想象中的万千道剑出城的壮观景象,让李重阳有些疑惑,不过他依然没有动,他需要的便是接招,破招,然后递出杀招,其余的他不是很想过问。 没有万千道剑出城,却又一道不太耀眼的白虹自天边垂下,似是缓慢而平稳的靠近。 然而不是白虹太过暗淡,而是…… 近了,似是白虹,却是宛若飞星陨落,携万丈火势,直冲着这不算太大的海岛而来,而那白虹的中心一抹殷亮,透着无尽的威能,直教人跪伏。 那是白帝剑,传闻中东海三剑帝齐齐迎来神国接引,分别留下自己共度人间的佩剑于弟子,青帝、赤帝、白帝,又以青帝为尊,赤帝尚武,白帝尚文,三剑齐出,天下唯有可破之敌,无不可斩者。 那唯有剑首才有资格的执掌的那柄传说中的帝剑,此刻如同一只温顺的猛兽,静静的躺在城主手中,然而那肆意纵横的白色剑气已经将他那狂暴的剑意暴露。 “原来你才是白帝。”李重阳神色严肃了起来,他没有想到城主的身份竟是白帝,他本以为已经进入了神国的天人,就会一直呆在神国之中,不再问人间之事,看来其中有些辛秘他似乎也才刚刚接近。 “化身罢了,百年前此身便被我所降临,没想到让一个愣头青给击败。”他像是在回味当年的景象,啧啧称道,此刻他帝剑在手,人的气质也完全变了,变得狂放,变得不羁,变得有些傲慢。 只不过帝剑的加持,是常人完全无法体会的到的感觉,李重阳此刻在他的对立面,面临的压力远超他此前面对的任何敌人,仿佛一道真身将要镇压自己一般,给与自己无时无刻的呵斥。 只不过李重阳亦有自己的剑,他的剑是一柄黑竹剑,妻子白氏于峰间所采的青竹打制,因常年用于炊事,因此剑身熏黑无比,化作独一无二的黑竹。 但是就是这样一柄普普通通的竹剑,竟是硬生生抗住了帝威。 他开了天道,葬山的大师兄数十年不出一剑,第一剑便是惊天动地。 城主的剑如同一道天威,代替神国对于李重阳破天人却折天梯的惩戒,他挥袖便是一刀万丈的剑芒,神相不招自现,白帝神威有如天国神将,手持天雷直指李重阳。 李重阳的竹剑在天雷灌下之时像是一根破木棍一般飘摇,但是他就是抵挡住了天威。 李重阳不用身眼去瞧见那雄伟的身躯,只是心眼去瞧去看。 他只是一道化身罢了,在我人间之地,你这神国的走狗又如何翻得起风浪,所以李重阳笑了,在狂雷爆降之时,像一名狂徒,挑战着天威。 天威转瞬撕裂,但是又疯狂变换着,化作九霄紫雷,这是只有那些传说中的大能,渡劫之时才会招致的九霄神雷,此刻却在城主手中化作最疯狂的攻击。 李重阳身形傲立,从来没有一刻,低下了自己的头,弯了臂膀,折了竹剑,一剑来,一剑又去,迎风招展,像是风雪中的花。 城主沉入回忆了,因为他听到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呼喊,他曾经是一个人,一个纵情山水的侠客,遇到了一个同样潇洒的儒剑客,然后又遇到了一名温婉的女子,他们结了婚。 儒剑客是他的挚友,此刻是剑神,而他呢? “我是苏长庚。”看着眼前的天道剑齐出,他想起来了。 第51章 我辈剑客,生于剑,死于剑(上) 李重阳出手便是杀招,天道剑并不拘泥于一柄竹剑,化作道行巨剑,神形如光明降世,方圆百里之地,真正的被光明所照耀。 透破天穹的一道神光降临,似乎是来自那神国的天道的意志降临,但随着那不怒自威的质问之声传来:“李重阳,你可知天道为何物?” 像是质问又像是呵斥,李重阳听腻了这道天上存在传来的声音,完全不去理会,剑依然前行。 此刻,天怒了,他们无法容忍一个小小天人,在下界如此为非作歹,决定降下真正的天罚,拨云见日般,没有露出那当空的太阳,而是一尊不怒自威的仙人像。 仙人起掌,化作五指山一般的巨物,想要将那无礼的顽徒直接压杀,如山一般的掌印逐渐覆盖了整座白帝城,白帝城的城墙寸寸崩裂而去,砖瓦皆是碎为齑粉,万物此刻都如同刍狗一般,被天意玩弄掌间。 大手印竟是要将李重阳与白帝城一并毁去,这让李重阳有些意外,他不是没有办法脱离困境,只不过如果就此退去,先前他所觅到的最好的天道剑出剑的机会就此流失。 然而场间境况瞬息万变。 最令李重阳感到意外与不可思议的事出现了。 城主笑了,笑的有些慈祥,有些平和,看着他像是看一个出色的后辈一般,那么的欣赏与欣慰。 “他当年也是如此的嚣张,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他如今已臻何种境界,不过小子的剑法我今后是无法领教了。”城主突然像是有感而发,又像是说些什么离别的话语,让李重阳一头雾水。 李重阳迅速退去,前行的剑意,如臂指使般立刻消散,天道剑那无形的天道之力变作流光,萦绕在李重阳的的身周,他抱圆守缺,决定看这场间之事如何变化,他感受到那冰冷的杀意逐渐退去,这才是他真正决定要退去的原因。 “只是我清醒的太迟,已经有太多的事情无法挽回,也可怜了我的祁儿,我不怪你,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太远了。“ 然而大手印已经印下,城池的毁灭似乎已经难以逆转,但是一只瘦长纤细的手,缓缓抬起,向上支去。 白帝城中的白帝众此刻早已全部聚集于城门处的长廊,大概约有数千人之多,本该是随着城主的剑之所指,齐齐冲杀至,以命填山,将那可恨的破城之人,彻底埋葬在此地。 然而那毁天灭地的掌印袭来,他们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因为那一刻,真的有种绝望,叫做走投无路,他们只有那种实力,他们真的不知道在这种宛若天灾灭世一般的情形,他们该如何抵抗。 但是就是在他们的注视之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升空,那身影是那么的渺小,一席白衣在那庞若山川的手印前,像是蝇虫一般的存在,但是当他们看到那身影之时,他们真的很心安。 一名白发苍苍的护法此刻热泪盈眶,他干哑着喉咙,想要哭喊出来,却最后只是张着没有牙齿的嘴,孱弱的发了几声,只不过因为此间的声响如同死般寂静,他的声音就显得那么的令人动容。 “长庚啊,长庚终于回来了吗。”他只觉此刻心中清明无比,仿佛数十年的时光浑浑噩噩的虚度过,此刻终于再次看清了这个世界。 数千白帝众的眼中闪过一抹明亮的白,心中皆是清如明镜,他们看到此刻自己所在,面面相觑,又看到天上的那个有些熟悉的人影,如同触电一般彻底惊醒。 苏长庚就是不是城主,他曾经只是一个侠形于天下的酒剑客,他是白帝城的信仰,百年前,白帝城不显声色,就是这样一个嗜酒如命,恣意潇洒的剑客,将白帝城于深渊之中一把拉起,从此走向了圣地的巅峰。 那是一个圣地不显的年代,他承载了白帝城全部的希望,东海三剑帝飞升之后,东海剑礁如同一闪而逝的焰火,急速陨落,让人唏嘘不已。 但是这个年轻人以前所未有的无敌身姿,迎战于江湖之中,他逍遥的少年身,相遇了一名捧书的剑客,剑客亦如朝阳一般耀眼无比,就着这样一个酒囊,还有一个书呆子,就那样将江湖杀了一个通透,白帝城再次崛起,白帝酒剑之名如雷贯耳,而那青竹儒剑亦是傲视江湖。 后来他们遇到了各自命里的那个姑娘,谁能看出两个不羁的侠客都会是那痴情的种,他们相约儿孙满堂,定要重出那江湖,让天下记起曾经书生酒鬼的剑气长。 但是一切都在他握住那柄天外直插白帝城的道剑之后,走向了毁灭,他入魔了,白帝便是那入的魔,同时三帝重临人间,东海剑礁自然便是他们收下忠实信徒的第一站。 于是剑首之名出现了,帝剑出现了,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变戏法一样,理所应当的出现,他也被白帝降身,入了魔。 白帝不想仅仅拘泥于小小一宗之地,便以邪魔之姿,重启江湖路,自然便有了后来的兄弟反目的故事,但是他们二人早已离开江湖多年,谁有能想到那啖人血肉的邪魔之主与那千古唯一剑神,曾把酒言欢,同醉与石阶之下,如同两个没有志气的市井无赖,跨剑游遍了江湖。 后来白帝败了,他回到了白帝城,那个温婉的女子,认出了此人并不是他的相公,四处求救之下,被他亲手杀死,死前她还怀着他的骨肉。 后来他摇身一变成了那白帝城不变的城主,掌管着白帝城的一切,白帝城上上下下,皆是被他控制在手掌之中,潜移默化之中,谁也没有发现,这剑道的圣地,换了一个天。 林清玄没有找到他退去的地方,他再也没有找到过东海剑礁,剑礁像是在这天下消失了一般,儒剑这一次真的喝醉了,他没有救回自己的兄弟,只是像是推到了幕前的演员,配合着江湖那众望所归的剧本,演了一出好戏,却没有人知道,他才是最大的输家。 他去了东海,从此也再无林清玄,只有那天下第一,千古剑神,还被江湖之人念念不忘,像是可笑的展览。 “三叔,长庚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大家,就让长庚替大家来战那最后一次。” 天上那人的身姿如此骄傲,像极了百年前一位绝顶的剑客。 第52章 我辈剑客,生于剑,死于剑(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上的天威自始至终就没有露出过真正的面目,而当那大手印降下,一些端倪终于显现出来,那天威无差别的打击,让李重阳着实有些怀疑起来,他怀疑这天上的天人本就不只是冲着他来的,他本就想要毁去那白帝城。 后来场间情形骤转,城主似乎成了另外的一个人,与那天道突然开始对抗,白帝众也不再去关注李重阳的一举一动,转而心系着那天上之人。 李重阳平时总是被叫做莽夫,但他并不是什么没有头脑之人,不然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能成为武榜前十之人,有一股很强烈的直觉在告诉他,此间事中还有幕后之人没有显现,他开始思考起其中的疑点,因为他的确听说过白帝城的变故,他也不止一次的寻找过剑神的踪迹,也在一次次的游历之中找寻到了剑神的剑意,一蹴而就的自悟天道剑。 李重阳在一旁抱剑不语,城主,或者说此刻已是苏长庚的城主,只掌撑起了真正的天威碾压,大手印就那么如同被收住一般,静止于空中,一分一毫不再下压。 苏长庚白衣飘飘,似乎面容都随之发生了变化,他的面容不再阴狠,反而带着一种豪迈之人独有的敞亮之意,剑眉耸立,此刻怒目圆睁,单手负于身后,白帝剑被他置于一旁,可他的剑在何处,他难道不是一名剑客? 他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齿,此刻显得不羁至极,他的手掌缓缓收起,闭上双眼,摊开了双臂,像是迎接那手印的袭来。 然而他并不是何种随意赴死之人,一切要将他重要之物夺取的人,纵然他是那天人,他也要让他付出更加巨大的代价。 他昂起的头突然不去望那手印,嘴角笑意隐去,迎来的是一声暴喝:“我白帝城,剑何在?” 他双掌合十,人形于空中马步平扎,如同立于不沉的大地之上,稳稳当当,又有只人可撑天的意味在其中。 白帝众,终于醒了,他们记起了自己曾经的骄傲,而不是做那恶人鹰犬,他们是剑道的至高峰,他们是剑的代名词,剑从城中来,如风起,如雷落,化作白帝城的全程城剑意,承载着白帝众那不败的心意,一并激射向天上的那个剑客。 “我的剑到了。”苏长庚笑了,笑的那么灿烂,笑的如此轻松,笑的又是那么的怀念。 他右手横挥,本该空无一物的虚空突然一阵震荡,一柄只有雪亮的白色的短剑应形而至,三尺剑身如同剑气一般微微震颤,这是一柄剑意组成的剑。 “纵使你是白帝,我亦杀你。”他眼中的怒意顿时爆发出来,此前一直隐忍不已的苏长庚,要将这百年的债一并讨回。 “第一剑,敬我白帝城剑种不断,剑道永传。”他手中的剑剑气激荡,爆出一阵有一阵白色却不耀眼的光晕,让人感觉和煦无比的剑招,在接触到掌印的一瞬,喷涌出如同飞瀑一般的灵力气旋,气旋像是一阵平地而起的龙卷,又平平无奇迅速变为狂暴无比的飓风,而这携裹白帝满城剑意的龙卷直接将那巨掌生生搅碎,如同带着无尽恨意将那天上之人凌迟至死。 白帝城的恨,苏长庚的恨,天上之人真的无法感觉到吧,这是人间的怒,天人又如何去领悟,但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了成千上万之人的对立面之时,这时恐惧才逐渐笼罩。 “第二剑,敬我的洛虹。”他说至此,声音戛然而止,似乎场间万物都因此而沉默,枯草感受到那丝凄凉之意,又绿了几分,白帝城感受到那丝思念,整城外墙寸寸倒坍,像是支柱终于倒下,为那温婉的女子送最后一行。 他甚至都没有能够看到那女子最后一眼,数十年以来,被人随意使用着身体,却被囚禁在识海最深处,看着自己玩弄女子,鞭笞奴隶,他什么都做不到,苏六祁是又一苦命的女子所诞一子,却因为虐待抑郁致死,死前都没有来得及看到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苏六祁成了一个冷血变态的动物,想想都不是一个孩子的错。 然而苏长庚只是深吸一口气,没有耽搁一丝一毫的出剑机会,三尺细长的白锋,应那第二剑,化作一条洛水,横挂天穹。 洛水畔的温婉女子,你此刻在彼岸如何? 剑化洛水,有如银河,将那云起的青天瞬息斩裂成为两端,天化南北,逐渐分离,又露出了更青的天。 这是那白帝所化的青天,只不过被苏长庚一剑斩去。 城下本如同死物的白帝剑此刻活了过来,宛如有了灵识一般,一不留神就要远遁而去,看来白帝即将亲自执剑,来惩戒这群挑战天威的凡人,他已经彻底暴怒,所以白帝剑需要回到真正的主人那里。 然而剑在起势之时就被一道恐怖的剑意给生生击沉,一只有些泥水沾染的黑靴踏上了那柄剑,天转瞬变了颜色,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像是天在做怒,只不过此人连天道都能自悟,天威再盛,与他又有何干。 他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一些答案,所以他不介意再去出手为那名天上的剑客解一下围,又是后剑客之间的友谊就是那么的奇怪。 天上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看来苏长庚很是满意,他眼神愈加坚定,今日如要弑神,那便弑神。 白帝的身形于天穹似乎是最高点,缓缓凝聚,它如同一团雷电凝成的人形,透明无比,只有那怒容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真正的人,这大概便是天威化实。 他此刻愤怒无比,他不清楚为何修行者对于天意竟然可以生出如此多的敌意,他有一些疑惑,他在天上呆了太久,久到这人间难道已经换了天不成? 他想的没错,江湖就是如此,江湖的浪漫,天人如何去懂? 人间从来不尊什么天道,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信仰,就像白黎信李重阳,剑客尊林清玄,白帝城只有苏长庚一个白帝。 “第三剑,敬我剑客,今日拔剑向天道。” 这次没有灵气化剑,千万柄城中千锤百炼所打制的,伴那剑客一生的道剑,齐齐升起,静静立于苏长庚背后,此刻剑客身化万剑,挑战天威。 第53章 我辈剑客,生于剑,死于剑(下) 苏长庚神采奕奕,他身后有着来自白帝城万千剑客的心血之剑,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自信与心潮澎湃,面对白帝城的创始之人,真正冠名白帝的那个存在,他毫不畏惧。 那雷电人形,似乎不能去说话,不过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此刻宛如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蓄势待发。 他是白帝意志的真形,因为此刻他不得不亲自下手来抹去这些胆敢违背他的孽障。 “一群渣滓罢了,还真妄想能够挑战天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天人一怒。”雷电人形并未开口,但空气中无处不飘荡着他那如雷贯耳的雷音。 “真以为我没有了白帝剑,你们就有了胜算?” “呵呵呵,可笑至极。”纵然面对千万剑,白帝依然深色不该,甚至战意汹涌。 东海三剑帝中白帝本就以智谋果敢,书生意气而做担当,他的招式或许不是最霸道的,但一定最令人猝不及防。 只见那雷电人形,身形暴涨,拳掌前伸,一股玄之又玄的神意突然席卷而来,他并指作剑,顿时乌黑的云层降下一道灼眼的白色闪电,闪电转瞬即逝,然而却在白帝的身后留下了他闪过的痕迹。 空气震动了起来,一股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袭来,让城中不少实力不够的白帝众甚至难以呼吸。 此刻仿佛天真的塌了下来,苏长庚双手负于身后,此时一掌递出,并向着身后随意拍去,本震颤着的空气,突然破碎一般,归于平静,一种无形的禁制被打破一般,让那些几乎就要窒息而亡之人,缓了过来。 这招,李重阳先前一剑斩杀苏六祁时便使用过,要么说天道之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大,李重阳竟是靠着以力破法,将那天道之密,渐渐揭开,这也是苏长庚真正欣赏李重阳的那一点,因为他知道,林清玄当年都没有做到这一步。 “雕虫小技。”苏长庚极其不屑白帝这种即便是剑客对决依然要伤及无辜的人,冷哼了一声。 然而白帝却完全置若罔闻,他的指剑并未有更多的杀伤,这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此刻显得无比从容。 苏长庚眉头紧皱,他不相信白帝会做无意义的举动,因此此刻他决定直接对白帝等我后手进行压制。 他掌印变换如电,身后的道剑便随着他的掌印迅速开始拧转方向,一道道亮银如离弦的箭般,向着雷电人形爆射而去。 “你终归只是一介凡人,不入神国,何敢称自己为天人。”说着,白帝开始肆意狂笑,享受没有看到那迎来的道剑一般,自顾自的言说。 飞剑到了,却发生了令人最想象不到的那一幕。 把把飞剑透体而过,如同穿过弱水,又因那剑速过快,那最后的景象,就像是仅仅在他的表面激起了一圈圈的波纹。 飞剑带着灵气凝成的剑气实体,狂乱的绞杀着此中的那个人形,然而他却纹丝不动,像是在享受着这无聊的抓痒。 随后,他忽而睁眼,一股完全碾压了天人气息的狂暴气劲从他的身子内爆发出来,将那数柄飞剑震得东倒西歪,有几柄像是被灌醉的道剑,直接失去灵性,坠入岛中。 苏长庚知道白帝必然有后手,所以便出剑去试探他的招数,只不过好像目前遇到的问题,让他感觉更加棘手了。 白帝完全没有去掩饰自己身体的能力的想法,就这样暴露给了苏长庚,像是在说:“即便你知道我所有的招式,我一样能够将你轻松击败。” 然而这都还没有完,那雷电人形嘴角一直挂着嘲讽的微笑,此刻,那微笑更胜。 本来一直就在震颤的空气流动,被苏长庚一掌断了禁制,此刻突然又开始了波动,而且愈演愈劣。 忽然一丝亮光从无形之中破出,于白帝背后神形变换,随后越来越的银亮开始浮现,越来越多,逐渐铺满了白帝身后的天。 那是一柄柄由天道凝成的剑,剑身如面前白帝万剑一样,似乎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苏长庚见状,灵气突然提起,蓄势待发,着重守势。 苏长庚一眼就判断出了那根根如刺般的天道化剑,绝对拥有不下于他真形道剑的威力,但是他的剑只有一次的机会,而天道呢,普天之下,皆为天道所笼罩,局势劣了。 但是苏长庚似乎并没有陷入到何种焦虑之中,李重阳一直远远的观看着这场真正算的上是前无古人的战斗,他直觉感觉,苏长庚既然挑战天威,必然有力可破天威。 白帝不多说,剑一凝成便是杀将至,完全不给苏长庚藏剑的机会,剑就是苏长庚的一切,毁掉剑,苏长庚便失去了一切。 电光交织,天道凝成等我剑,化作天威雷电,纵横交错,碾压而至。 苏长庚还是出剑了,他只身无法拦住那恐怖的杀势,干脆一点,万剑齐出,直接迎上了那天道化剑。 如同灵气爆弹一般,天穹炸裂,整片天空都是剑碎之声,无数道剑相撞,然后又陨落,如同天女散花,落下流星剑雨。 剑都碎了,白帝身后无数的剑又再次缓缓浮现,他的天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苏长庚剑也碎了,身后空无一物,前抵的手掌,缓缓低下鲜血,滴在地上,滴在白帝城上,滴在白帝众心上。 他们一个个揪住了自己的衣襟,紧咬着嘴唇,似乎每个人都想要上去为苏长庚挡上一剑,他们的白帝还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他们之前倒下。 老护法,眼睛微肿,先前热泪盈眶,将那干枯的老眼,重新滋润了一番,一时竟是眼神有光。 “长庚啊,下来吧,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我们白帝城此生能与天道一战,已经足以对得起自己的剑了。”他颤抖着声音,想要触碰到天上的人影。 苏长庚没有父母,三叔住他隔壁,从小三叔有一口面就少不了苏长庚等我饭,有菜便有肉留给苏长庚,看着他长大的那个老人,真的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捞个身首异处啊。 “三叔,你说啥呢,我什么时候要输了?”这道到这轻松笑意的声音响起,随后迎来了万剑齐出。 他其实还有一柄剑,他缓缓闭眼,不再去看那万剑袭来等我恐怖景象,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恐怖,不看就好,免得再吓一个激灵。 他心神一动,袖手一招,一抹虹光自远处城中飞来,那里有一处民房,是他和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他归城后不愿意坐那城主虚职,便盖了间石砖屋,屋外养了几只老母鸡,来年生了许多小鸡仔。 院子里墙上挂着一柄匕首,那其实是把剑,是他自己打制的,因为她喜欢侠客的飞来飞去,他便给她配一柄剑,太重又舞不动,只好做柄轻巧的。 剑名为洛虹,以她为名,墙上有青苔,院中人不在。 “虹儿,等我。”他轻声道,身后飞剑已至。 “剑来!”一道虹光破空,那身后的万千剑如同被吓到一般,不住地颤抖起来,仿佛那破空而至的是什么洪荒猛兽。 他随剑来,生了青丝,百年过去,依然是一头黑发如瀑,原来是个如此俊郎的剑客 第54章 一壶清酒,赠予诸位(上) 不管白帝在远处如何的操纵万剑,那剑就是止步不前,完全无法做到白帝所指,这让那先前还一直从容不迫的白帝真的乱了阵脚,他大喝一声,“万剑归宗!”手握一柄雷剑,作飞剑式,万剑此刻倾泻如柱,汇作一剑的剑势,浩浩荡荡挥向了那正背对自己的苏长庚。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感到那剑势的恐怖,剑势凝成白帝挥剑的身形,像是一道巨像替身,只不过这替身有着无尽的天道意味,以及让人感到恐惧的剑意。 白帝飞升之前便是一名剑客,更不用说最后以剑证道,比起那种剑客血溅五步,剑罡杀人的贴身肉搏,他更能够掌控此种宏观、大面积的剑招打击,因此出手便可以是万剑归宗,剑化长虹。 剑是去了,带着天道不容侵犯之意,势要将那柄如同万剑之灵一般的来剑扼杀与襁褓,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如果那柄剑出招了,他可能会就此落败,坠入万丈深渊。 但苏长庚只想要那柄剑,单纯的在此刻想要与自己的剑待在一起,那便更加容不得外人的掺和。 一股有着实质的血红剑意骤然笼罩此间,这是剑域,传说中的酒鬼,可是一名与剑神齐名的剑客,剑域此种把式,早就在他们还未踏入通玄时便自悟,然而剑域也只是通玄境的修行者可以用来辅助自己的剑招来增强实力的手段。 此刻天人之战,苏长庚唤出了剑域,像是在游戏此间,让白帝恼怒无比。 苏长庚甚至没有面向他,他的剑招也未出现,只是一个极为玩笑的剑域的迎击,难道一名真正的天人的全力一击,还不值得你苏长庚来用全力对抗吗? 见到此景,白帝身旁顿时雷霆万钧,换做黑霆炼狱一般的空间,一道道黑色的雷霆,如同八岐大蛇一般,如丝如缕一般,逐渐附着了每一柄飞去的道剑,那本来便粗壮无比的白色长虹顿时如同被黑夜侵染,暴涨不已,并且带着黑色雷电的暴躁之意,似乎时时刻刻都要炸裂开来。 这道湮灭黑霆是白帝从不会用来打斗的一式珍宝一般的剑灵,他自神国偶然获得此物,便以神识润养,待到某日危难十分,他才会唤出这道几乎衍生灵智的黑霆。 但是他感到了羞辱,他在人间,这个他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正眼看过一次的人间,他竟然感觉到了羞辱,而且是由自己的子孙发出,这让他的怒意空前高涨,甚至整个又耀眼金色与白色凝成的雷电身躯,都因那黑霆的激射而出变得萎靡不振。 不过他似乎此刻显得十分的满意,几乎已经判定了那名自大的孽徒的死刑。 黑霆这种人间完全接触不到的力量都已经现世,这场战斗的层次早已超出了这个人间所能承受的范围,此刻空间之中开始有着不稳定的征兆,黑霆附着于柄柄天道剑之上,宛如一条条黑蛇,狂乱吐信,又纠缠不清,形成一条令人胆颤的漆黑狂蟒。 人间不易蟒吞天。 这是一剑之威,也是万剑之威,伴随着白帝那让整片天地都为之颤抖的狂笑传来,似乎,结局就要这么落下了。 而此时,有一柄短剑出鞘,拔剑者,生了满头的青丝,这是他对它方离人的情思,皆是纳于此身,纳于一剑。 短剑通体赤红,像是被鲜血沐浴一般,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是她最爱的胭脂色,这是一柄此间最可爱的剑。 其实白帝误会了苏长庚,苏长庚并没有小瞧白帝,反过来,苏长庚已经要拿出自己最后的一招了,如果这招也落败,那么他是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罢。 他没有使用自己用过许久的那白帝剑域,虽然那的确很强,但也只是对于天人之下来说,他也知道白帝剑所衍生的剑招此刻都是属于身后那人的,出招必败。 剑域随剑而来,这是一柄生了剑域的剑,超越了一切,世间唯此一柄。 剑并不是什么名剑,相信在今日过后也不会是什么名剑,因为苏长庚打算今后只带着这柄剑,无论生死。 剑此前一直在一名女子腰间,从未出招,也从未杀人。 但此刻它便是这世间最强。 苏长庚轻抚剑身,拉到耳边,倾听着从剑的内部传来的轻微的回响,陶醉了。 然后他缓缓转身,说是缓缓,但是在他人眼中是如闪电一般的迅速。 手中握着一柄一尺有余的短剑,他迎向了那不属于人间之力,旨在毁灭的狂暴之力。 人们只觉一阵恍惚,像是有什么桎梏被打破一般,此间万物都有一感,一种如沐春风之感,连那天上黑霆尽碎,化作黑色雷柱坠落云海的危险景象,都显得那么的自然。 “剑化一界……吗。”李重阳叹了,不是惋惜,而是叹为观止。 苏长庚带着洛虹的剑域,再次降下一域,那是他突然间思君有感,思念如潮,化作的如凝脂一般的剔透的神域,而不是由剑道所发,一切有他的身心而来。 而那重重叠叠的两域,因为太过于重合,竟是临时融作了一团,本该带着肃杀之意的赤红剑域,变得温润而泽,思君有苦不言,只盼君归来,无数人潸然泪下,空气中这温暖无比的情意,似乎让每个人都感到了,苏长庚真的很想念那人。 有谁能够让一名立于山巅的剑客,归隐山林,封剑不启?唯有那个足够让他付出一切的女子罢。 由神识而生的神域,由剑身所散的剑域,此刻相识、相爱、然后逐渐变做一团,就像两人的相遇,洛水畔的那一夜篝火夜话,那一碗淡菜清粥,那一件缝缝又补补的白袍。 一域化界,此刻苏长庚成了此界的界神。 此界不大,一座孤岛罢了,但是足够在孤岛之内,斩杀一名狂妄自大,亲自下凡的天人。 但是出剑的那人却此刻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在趁势出击,他满脸是横流的泪水,他真的感觉到了她的心意。 “你原来背着我偷偷地练了剑,但是那时你又为何不向我出剑。”他似乎看到了那个即便已经要死去,也不忍心对他出剑的女子。 “活着比什么都好。”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响起,但是在苏长庚的耳中,又是那么的真实,想抓又抓不住,就这样彻底没了踪迹。 第55章 一壶清酒,赠予诸位(中) 皆言相由心生,这一剑化界,每一寸的空气都带着离人的剑意,怎教那白帝不心慌。 身处这空前绝后的剑界之中,李重阳有些内心深处的什么,也被触动着,他也想起了白黎,然后便沉默不语,只是平静的观望着这一切,等待着此后的变化。 先前的黑霆尽散,白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他那无往不利的黑霆带着天道之意,向着一个仅仅只是修炼百年的初入天人的剑客轰杀过去,得到的结果仅仅只是自己的万剑尽毁? 他孤零零的立在天空之中,身后乌云密布,但是再也没有一道雷霆为他降下,像是空有一番背景,却依然不自知的一个白痴,撒泼一般的立于高处控诉着自己为何没有成功。 无情的天道如何去压制那有情人的有情剑,自古的道理,到了这个天人这儿,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 他鱼肉徒孙,玩弄弱者,天道不惩,自有人来惩。 此时剑界的拥有者苏长庚,已经收敛了自己的泪水,重新成为那个坚定的剑客,他将那短鞘架在一侧,短剑自另一侧手中自然垂下,并未有何种开天辟的的起剑,他在等待白帝的接下来的反击,只不过不像先前的那次,忐忑而吃力,此时的他,骄傲且有着很棒的怀想。 李重阳眼望那释然握剑的手,便也终于松了那口气,他明白那是一名剑客对于场间情形已经有了的判断之后,才会表现出的一幕,李重阳没有亲自体会那处的气息,不过他相信,白帝已经败了,这场战斗的胜利终将倒向城主。 他找到一处不算多么纤细的树干,就地盘膝坐下,轻轻闭上了双眼,他有些在意这种奇妙的感觉呢,这种来自两个人的思念之意而形成的剑界,让他没法不去想多。 白帝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结果一次又一次让他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一次又一次的击破了他的打算,让他如今落入如此狼狈不堪的境界,已经让他的道心不稳,整个躯体有种分崩离析的趋向,这更让他无法接受。 他想要唤剑来,却发现无剑可用,他想要以天道之意,直接复刻苏长庚手中的那柄隐隐约约有着神器意味的短剑,却发现天道不存于其中,那是一柄传闻之中才会出现的无垢的剑。 因为两人的爱情就是如此的简单,两人的思念就是如此的单纯,她是一名洛河旁普通人家的姑娘,他是一个心中只有酒与剑的白痴剑客,两人没有碰撞出什么,他们的结合就是自然而然便出现,然后便走下去。 那传闻之中只有以身赴炉火的那名不出世的老剑匠,才打造出的无垢剑,就这样被一个外行人,敲敲打打中,做了出来。 这更加击垮了白帝的心防,自他降于人间,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何种顺心之事,赤帝、青帝并没有像他那样直接亲自下界,远远地在天上收取那帝城所供给的一切,平稳却源源不断,如果自己再回到神国,自己恐怕早已被他们拉开了很远。 不管是那葬山强势击碎了那第一次大围杀,还是他被那人间剑神踏着身体走向剑道神坛,一切的一切都离他的计算渐行渐远,他很享受那种飞升之前,自己一人立于两帝身后,轻摇羽扇,运筹帷幄之感,然而事与愿违。 他无法接受了,他需要杀掉面前此人,不管付出何种代价,然后回到天上,重新拾起自己的一切,等待着东山再起。 他随手拾起身旁的云朵,云朵凝化作一柄长锋,看着极其有天上神人的风范,不过只有他才明白,自己此刻迫不得已,也不能弱了声势,只不过对于持剑的剑道,他真的弱了。 他面前的酒剑,以酒入剑,以剑入天人,自始至终都是那样坚定地手握道剑,击破面前的一个又一个桎梏、阻碍。 白帝杀将而去,云烟成剑,萦绕他整条手臂,手臂中金色电光依然激荡不断,转眼便爬满整把长锋,看起来声势十足,然而却如同一个花架子,失了万剑,他连最普通的剑花都舞不出,更何况剑客最为关键的剑域。 不过苏长庚就算看出了此人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剑招,只剩下一个愤怒的空壳在那里无能狂怒,他也没有去区别对待,他认为对于一个给自己与他人留下了如此多伤痕的罪人,更应给他最大的痛苦。 苏长庚起剑如飞龙入海,转式便是荡剑而出,入海飞龙化蛟,蛟龙戏水间,狂乱的剑意席卷,三三两两的剑招迎击着这汹涌澎湃的剑势,像是以卵击石,纵然有三尺长锋,却像一个孩子一般,被那杀意肆虐的短剑洛虹给击得粉碎。 白帝眼神已经无光,他从来没有考虑失败,失败却一次又一次找上门来,不折不挠。 但是他却并没有彻底散去,云剑被搅碎重归天际,他那依然由雷电构筑的身躯,并没有收到太多的伤害,只是他的本源之力越来越少,每一寸剑意的扫荡,都会让他的身形黯淡一份,像是这幅躯体的能量渐渐散去,变得透明无比。 苏长庚皱眉不语,他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办法去抹杀这来自天上的力量,这幅躯体本就不属于人间,此刻的人间之力构筑的一道剑界,只是能够将它给暂时留在此处罢了。 白帝也发现了这点,他才意识到自己并不会彻底死去,像是变脸一般,纵然自己已经变得无比虚弱,跟一个废柴没有多少区别,但是他依然开始嘲笑起苏长庚的无能为力。 “哈哈哈哈哈,无能的废物,真的想要屠杀天人?” “你们不管如何努力,也只是一个强大一些的蝼蚁罢了,在我这种真正天人面前,还是不要妄谈力量。”他显得极为得意,难以想象一个先前还气势睥睨天下的称帝的存在,此刻竟如市井婆娘一般,沾沾自喜。 恶人似乎都是千篇一律,小人亦然,区别只是他们地位与力量的差别而已。 “待我回去重整旗鼓,我必然会重新降临,到时候,你们能做的只有瑟瑟发抖,不住地求饶罢了,我犯过一次的错误,必然不会去犯第二次,所以你们可以从现在开始为自己寻找棺椁,准备下葬了。”他狂笑至捧腹,他发现此刻自己竟然舒爽无比,先前被人彻底击败的羞辱,荡然无存。 “城主,我有一剑,可杀天人,信否?”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出,白帝那肆意的笑声,突然噎住。 “我知天道剑唯有天人可执,但我何曾说过,我的天道便是你们的天道?”李重阳低着头,并未抬起,只不过右手已经搭上了那柄插在一旁泥土之中的黑竹剑,一股与白帝天道意截然不同的神意席卷天边。 白帝感知到了那陌生的神意,像是发现了什么超出他理解的事情,看怪物似的看向那坐在树荫下的可恶的身影,想要将他千刀万剐,却毫无办法,思考变得停滞起来。 “我想回去……”一道微弱的声音响彻场间,虽然微弱,但是清晰无比。 只不过没有人会理会这个已经不要尊严的天人。 第56章 一壶清酒,赠予诸位(下) 是的,李重阳从来没有去走什么前人的天道,世人皆知天道不易,对天道剑招望而却步。 更何况,数十年之前,林清玄便弃了天道剑不练,这可是天下谁人不知的一件大事,林清玄对江湖说,天道剑不易,去寻他那人间的至强剑,从此便无影无踪,江湖凭什么再去练。 虽然,林清玄并不是完全因为要去寻那人间剑,而是要去找自己牵挂多年的一名剑客,但是他弃天道剑是铁定的事实。 百年前的江湖,其实并没有如今的江湖那么缤纷多彩,人人道心至诚难以追溯,剑客便一生寻自己的剑道,刀客便历尽江湖去磨自己的那把刀,佛道修法,不惹尘世,江湖沉寂却是自古以来最为真实的一段修行路,直到大汉终于开始飘摇,江湖也随之蠢蠢欲动的成了如今此种百花齐放的姿态。 后世也称此段江湖史唯百家争鸣的时代。 天道剑便是人们最为追求追寻的一门至高的学问,剑客便是这门学问最真挚的门徒,人人无不想要去接触天道剑,想要去研透天道剑,最后寻到剑道至理,便成为剑道之神。 天道剑为何传世,已经是一个迷,有人说是莲心大师百年前对江湖的恩赐,莲心大师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岁,他就像是飘在江湖这片天空之上的一汪明月,时隐时现,却又不可高攀。 也有人说天道剑本就是天人遗失人间的至纯至强之剑,不是让人慢慢接触天道,而是本就以天道为基,天人之法门。 秘籍人人都有,甚至没有什么其他的版本,就那么一本,几文一本,路边书摊便是一抓一把,甚至放在村镇,不识字的老百姓们,都会拿去来垫桌角,不是什么高级玩意。 但就是有一个人一次又一次打破了人们的想象,他自天道剑出剑,剑下唯有败者,无一败绩。 这个行走江湖总是带着一堆书经的儒生,以天道剑入道,硬生生的打成了天下第一,打成了儒剑神,尽管他一直以一个不得志的书生自称。 后来江湖上天道剑剑谱便再也不见,在许多豪门大宗的宗门宝库之中,天道剑剑谱更是一个与镇宗之宝相媲美的存在,天道剑剑谱并没有被完全销毁,依然有一些流落江湖,很多拥有绝对权势的大宗大派便开始控制天道剑剑谱的流出,开始控制数量,他们不知道剑谱外流会有多少林清玄出现,他们只是想既然自己无法修炼,那么他人也要没有机会才行。 当然,他们都是徒劳的,宗门之中不知道多少痴迷剑道之人成日沉迷于剑谱之中,天道剑入门极为简单,可以说天道剑便是最为出色的剑道引路人,但到了第二步,天道剑的剑谱便成为一部天书一般的存在,无数被许为剑道天才的年轻人便是齐齐栽在此处,最后不得不转而修习其他剑法。 直到数十年前林清玄托天机阁昭告天下武林,天道剑他没有练成,他从来没有彻底研透过天道剑。 如同一颗炸弹,将整个江湖炸了个底朝天,首先人们想到的便是天道剑已经废了,半个江湖的剑道信仰都垮塌掉,让很多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林清玄并没有说其他更多的话,言外之意其实大家都听得出来,他劝那些人不要白费力气。 但是很多人也立刻反应过来一件更为恐怖的事情,林清玄此人,以一式残章败剑,便打通了整个江湖。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此刻竟然有人将天道剑练成,就不难想象此前几人面对天道剑时那复杂的神情,有质疑,有讶然,也有嫉妒,当然还有很多不理解。 李重阳已经经历过许多质疑以及不解,但是他走来风风雨雨中,何曾理会过,只有真正了解自己的人才能够去正确的评价自己,葬山有剑,从来不只一柄,有位老顽童曾经对着李重阳点头,李重阳便有信心一直练下去。 前夜,李重阳悟了自己的天道,然后他就有了自己的天道剑。 不知多少年过后,有几道立于皇城门的雕像,总是吸引着来往游人的目光,有年轻挎剑便远离山村的小剑客,望见了那同样挎剑的剑客的雕塑,满脸疑惑。 城门旁有家吃酒的店家,总是京城不出名,但在这处靠近皇城城门的大街,这可是人们最为中意的一家。 年轻剑客不解,也不去询问,便在这酒家坐下,吃酒喝肉,想着接下来的路途,不由得感叹了一声,但是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那处。 一道豪迈又有些粗犷的大嗓门将他惊出了幻想:“那是开天道的李重阳。”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在那里与他的酒友肆意碰杯,却无意间撞见了这个清澈的少年的清澈目光。 “天道?是什么?”少年歪头,有些疑惑道,初入江湖的雏儿,真的对所有都有着一个真心。 “天道便是你的剑道,百年前,我们只有一条道路可走,他为后人开辟自己的道路领了路,你说他值不值得立一座雕像?” “值,看来真的是一名开天辟地的剑客。”少年点头道,眉目之间全是兴奋,他开始觉得江湖真的很有趣。 但是他转头又问,因为他看到了那四周的种种,因为皇城高墙并立,有着不少神情各异的雕塑。 “那些啊,那些都是开天辟的的侠,你想听我便慢慢跟你讲……”壮汉并不像他外表那样凶神恶煞,而是极为豪爽,让小剑客真的沉了进去,不像他才出家门,便要面对江湖的险恶,从此便产生了一丝阴影。 时间真的是如同飞掠的马蹄,夕阳落下,城门处的摊贩一个个离去,回到自己的家中,或者又是继续那今天的成果去那不起眼的小巷中,耍那么几把小把式。 少年被那收摊的声音强行拉出,才发现今天就这么匆匆过去,不由得懊恼不已,但是面前这个大汉的故事真的让人完全不忍去舍弃。 “大叔,我要走了,先去找家客栈,还要有更多的事情去了解,家中要我去考那四年一度的天机阁,我更是要努力练剑。”青稚的少年,不经思考便将自己的行踪全部透露,让大汉不由得摇了摇头,真是个未入江湖的稚儿。 “你今夜跟我去,我给你安排住处,你不相信,可以看看我的腰牌,我便是你要考的那个天机阁中人。”大汉就此掏出自己的腰牌,那象征着修行者身份的至高腰牌,就这样躺在少年面前,但是少年只是觉得大叔没有骗自己,便十分确信的跟去,完全没有理会腰牌。 “阁老,这少年是您的熟识吗?”城门处的守城卫兵一眼认出大汉的身份,大汉常年坐于酒铺,江湖几乎无人不知,才三四十岁的年纪,便踏入通玄境,并且如今更加精进,几乎便要成为江湖中最强大的一批通玄巅峰的强者,被誉为下一个酒剑客。 “我的徒弟。”他只是随意一答,便对上了那少年清澈的眼睛,表示询问。 少年只是懵懵懂懂下意识答道:“是,师……师傅。”有些疑惑。 酒剑阁老喜欢着这赤诚的少年,只是没有深究他的背景,多年之后少年以最年轻的天人再惊江湖,人们才注意到此人,他的师父是天机阁阁老,无人不晓。 只不过他来自东海,某座小岛的渔村,岛上皆是断壁残垣,未曾消去,白发渔翁垂钓,身旁挑着一柄小剑,前些日子将自己的传人一赶便睡去,根本不再过问,他没有说自己将要入土,也没有什么可以传授,自顾自的在孤岛上垂钓,没人知道他在钓些什么,但是待到他突然离世,人们才看到东海处一道通天的光柱,将那天地击碎。 像是天道倾倒一边,人间有一剑倾倒,他也曾经撑起了剑道的半边天啊,只不过他更爱一女子,那日之后便不再深究,侠客能够随着心爱的短剑游历四海,岂不快哉。 第57章 诸位,就此别过(一) “苏城主,跟好我的这一剑。”李重阳说罢,于林地站起身来,剑不离手,正有不怒自威的天道剑意袭来。 剑锋划过,天意不卷风起,剑却迎风招展,如同风的自身,与这天地契合无比,天人修一个天地共鸣,脱离尘世,天道剑也不离修道之意本身,只不过这股并不冰冷的天道意,让人总是捉摸不透。 这场战斗本就是只有天人才有资格参与的一场战斗,白帝城中的老老少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旁观者状态,但是他们却是这场战斗最好的见证者与体验者。 不管是先前白帝黑霆还是城主的无双剑界,亦或者是此刻李重阳还未出剑便已经将这天地给纳于其中的新天道,即便是一些人完全没有看的懂这些大能的一招一式,但是依然会在他们今后的修道之途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多年以后,有不少经历了此次被江湖记录在册的天人之战的少年,成为了江湖的扛鼎之辈,当然他们都没有向着江湖宣扬自己的曾经经历,他们都心照不宣,因为白帝城早已不在,即便他们知道那个恶名传遍江湖的白帝城,其实是背负了不应有的骂名。 李重阳起剑,黑竹与他相辅相成,让剑道之意缓缓扩散至周边,这处未解除的剑界之中,多了一些同等层次的能量。 苏长庚笑着摇了摇头,如同不少看过李重阳出剑之人一样,发现此人的剑道之超绝隐隐有种高出剑神之境,不过在两人还没有对决之前,没有人敢去妄下结论,不过苏长庚却有些确信,因为他的确是最了解那传说中的剑神之人。 “真是我剑道之后辈,人人可开天道,我这一辈子还唯有过我已经老了的感觉,此刻看来,的确是有些老了。”苏长庚感叹着,像是说给李重阳听的一些话,都传入他的耳中。 李重阳会意一笑,手中剑招不慢,依然在缓缓构筑剑招的构架,白帝此刻正如一个待宰的羔羊,本身已经完全没有能力去反抗些什么,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祈祷自己能够快点消散掉,化作神识重归神国,只不过在李重阳的那句自身的天道一出,他已经放弃了一切的希望。 正因如此,李重阳才可以慢慢构筑一式,稳稳的一式,足以让苏长庚这种同为剑道天才之人,一点即通,他的仇恨在此前的一番身份扭转,早已转移到了白帝身上,他明白自己的一切遭遇必定与白帝的安排相关,虽然还有很多疑点,但此刻他必然不会放过到手的大鱼。 如同流水一般的剑影在天边舞起,白衣身形与剑舞动,更是天人合一,人剑合一,两人并没有去互相注意些什么,两人的动作在稍事停顿之后,便开始完全重合,一方是黑色的竹剑,一方是赤色的短剑,竟是如同一人并舞。 或许是苏长庚真的很天才,一眼便会意,一式便会形;但是两个同样失去了自己亲爱之人的男人,或许更是那一点共鸣之处,唯有相似经历之人,才最能理解彼此。 剑在舞动,没有杀意,剑影随行,像是慢放的相片,但却是剑招舞动过于迅速,形成了片片残相。 后来,那一剑究竟如何出剑,又是如何收剑,在场之人没有一个能够说出一个所以然,有人说城主一剑刺破了横贯东西的大山,如同挑破夜幕的太阳,耀眼无比,剑之所至,一切都是蒸发消散,天地间留有的余温,便是最好的争鸣。 也有人说的截然相反,短剑虽然锋利无比,最后却化作飞雪而至,将这天空中的一切都卷走,像是平地生起的一道通往神国的通道,将白帝同化作雪花,卷至无形。 似乎不同的人看到了不同的一幕,但是真正的出剑的两人此刻正坐于此处海岛一处高崖,迎海风搭剑于身前,看似纹丝不动的盘坐,其实两人早已耗尽了力气,只不过两个性子里有些高傲的男人,谁都不愿意先放下自己的架子。 还是一道声音打破了沉默,苏长庚看到夕阳斜下,像是找一些话题一样,问了一句:“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他本以为李重阳有许多事情要来问他,毕竟如果不是李重阳的妻儿遭到祸事,他也不会如此愤怒的找上门来。 “不想。”李重阳立刻回了一句,像是没经过思考一般。 “今后如何?”李重阳接着问,让苏长庚确定了他的确对自己的故事没兴趣,恍惚了一下。 “大概像老书呆子一样,游一下东海罢,顺便看看能不能把这个木头脑袋找到。”苏长庚似乎极其怀念那人,又看了看手中的短剑,眼神又变得温柔下来。 “没有仇恨了,大概就是如此,也不愿意去恨些什么了,她回不来便回不来罢,我知道她愿意就好。”想到那个应是偷偷练剑至极高境界的女子,他苦笑了一下,终归还是释然了。 李重阳其实知道此人的故事,他在葬山没少听到百年来的江湖往事,只因家中有老,当然像很多普通江湖人士,根本无法接触到此类的讯息,也不足为过,毕竟葬山还是葬山。 他只是想要问询一间事情,于是便开口道:“此事只有东海剑礁的身影吗,你不出手,我的禁制无人可破。” 李重阳眼神尖锐了起来,他对自己与道藏山的师叔的阵法造诣有着绝对的信心,自己的师叔,那位百年前便已是道门无上祖师一般存在的人物,隐于葬山,世人皆认为他已经踏鹤归西,谁知道那个堪比阵法开山之主的老道,每日都在自己的小峰间煮茶纳凉。 自己也是师叔亲自传授的阵法制艺,得到了认可,也不容怀疑,所以,此种必有高人在其中插手,他想象不到还有什么人可以再此种领域与他们二人抗衡,更不要说将阵法彻底破除。 但是从苏长庚纠结的神情中,李重阳便读出了一些不好的讯息,因为他也想到,苏长庚正因被白帝降临,可能对于此前发生的种种都没有太多的记忆。 苏长庚表示自己其实没法有太多的印象,他数十年以来,很少有清醒的时刻,因此可能没办法对此有太多的帮助。 正当李重阳感到前路无比迷茫之时,他却道出一个字眼,勾起了李重阳尘封的回忆。 那年在北漠,他曾见到了生命中第一次也是最为震撼的一次天人交锋。 有位不管是眉宇还是举止都带着一股凌厉之意的长衣飘飘的老者,对上了一名他们后来熟识的一名使枪之人。 “刀殿,棋鬼。” 第58章 诸位,就此别过(二) “棋鬼从不出世,但是我隐隐的能够感觉到,如今江湖之中的风起云涌,有着大半出自他的手中。”苏长庚缓缓道,他先前因召来一剑,生了满头青丝,此刻配上那脱离了天人降临的完全不同的状态,显得人温和无比,说出来的话也让人不自觉的去信服。 但是他身旁的李重阳沉默不语,让他有一些疑惑。 “我见到过棋鬼,顺道也见到了合刀出世。”李重阳声音不大,但是一字一句传入苏长庚耳中,让他如同雷劈一般,待在原处,不知道在楞些什么。 李重阳以为他因棋鬼之事而震惊不语,谁知苏长庚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声音颤巍道:“你说的,可是天人之下尽无敌的那把合刀?” “合刀百年之前就曾经出世……”听苏长庚的声音,似乎那合刀百年之前曾经留下了什么恐怖的传说一般,让李重阳想要追问下去。 不用李重阳开口,苏长庚便开始诉说:“合刀曾经斩断了那段江湖啊……” “千年合刀一出,这是传闻,也是事实,千年前的暴秦被一柄划破黑暗的刀给一刀两断,那是一个荆姓的年轻人的开始,他没有成为那立于巅峰的侠,他斩断了暴秦,便消失无踪,留给了后世无限的可能。” “没有人能够解释,合刀从何而来,也许只是上天随意的一抛,他便落于人间的某个宠儿身边,赋予他使命,让他结束乱世这样,说笑说笑。”苏长庚话语间紧张的语气一松,但是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席话却是言中了这个乱世的开端与终结。 “上古的江湖,是否存在那还两说,但是合刀的传说流传过,千年已久。” “这是我曾经也当做笑谈的,直到后来江湖踏入了末武时代。” 末武时代又是一个李重阳闻所未闻的一个词汇,他开始想到一些关于葬山之中书阁从未记录的事情。 他没有打断苏长庚的叙述,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来验证心中的那个想法。 “百年前的我们,也就是我与书呆子的那一代,我们是末武之后的第一批修行之人,那段时间,天地间的灵气稀薄无比,武功秘籍尽散落于各地,皆是残章断篇,所以那段时间的大汉已经开始羸弱下去,曾经因江湖而强盛的大汉,风雨飘摇,后来随着匈奴的趁势而起,汉来到了最为危难的时刻。” “这个江湖从来都是自末武之中走出来的第一批人可以掌握天命,末武是一个规则,天地的规则,天地间的灵气从来不是用之不尽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灵气会越来越稀薄,我们修行之人,没了灵气,那就是最为普通的习武之人。” “末武最后的阶段,能够飞檐走壁,能够点水行江,那边是人人敬仰的大侠,少部分能够操纵灵气之人,那便会被宗派奉作宗师一般的人物,而这个时候,战争,只是向着以兵为根的军队的。” “汉没有了曾经的天人高手,震慑宵小,江湖乱了。汉也乱了,这个天下自然也乱了。” “不得不承认这些匈奴草莽,的确在战争上有着出众的天分,这就是他们民族的骨子里的一种野蛮。” “汉在草原蛮人的骑兵践踏之下,岌岌可危,江湖人人敢于为国家献出自己的生命,但是他们没办法去做那无意义的努力,江湖武林自己都无法自保,何谈为国献力。” “人们望望这天,看看这地,到处是尸身,到处是腐骨,但是他们除了向着天去祈祷,又有何方法呢?” “那些年我还年幼,只以为这世界走到了尽头,三叔总是在这城中跟我们说,忍着忍着就过去了,如果没有到头,你们便不要出城。” “那时候没有剑仙,没有刀皇,武当是一座没有人去问迹的小土丘,普陀寺是一群榆木疙瘩成天敲钟。” “有一个人出现了,带着一柄无名的刀,自北漠滚打而起,杀穿了匈奴,阻滞了匈奴的百年第一段攻势,汉为何能够在这百年的拉锯之中没有彻底败下阵来,这一鼓作气的第一次,被人生生拦了下来。” “匈奴人说,地狱的鬼来到草原戮命,他们求菩萨,求佛祖,求真佛能够把那尊鬼送走。” 说到这里,苏长庚笑了笑,“你知不知道匈奴人的一些姓氏,就是硬生生被那把刀杀出来的?” “菩萨,观音,佛祖,罗汉,像是从天而降的一般,在草原散播开来。” “到现在他们还以为是自己的求神拜佛,送走了那尊杀神。” “他是中原人,他后来入了中原的武林,终于将那江湖搅得天翻地覆。” “大汉有了第一个被江湖人士斩于刀下的短命皇帝,大汉的乱朝太监被杀了个通透,血流遍了皇城,但是百姓不知道,摇摇欲坠的大汉,就这样残忍无声的迎来了第一场变革。” “蠢蠢欲动的诸王,将以勤王之名,入主京城,这个身背无名刀的男子,在洛阳城墙之上,喝退了百万雄师,城门之处,尸横遍野,但就是没有一根箭,能够越过他的身形,落于墙内。” “的确很不真实,真实到我都认为自己是编造的谎言,但是我的的确确经历了那个时代。” “他出现在这乱世的每一处,他可以说就是一个完美的侠。” “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够得到他的一丝一毫的信息,他就是如同夜幕中的影梭,静谧无声的,慢慢的修补着这个即将倾倒的大厦。” “后来呢,末武怎么终结,他又去了哪?”李重阳越听越疑惑,这些东西,甚至都没有在他的师叔与父亲那里听说过一点点相关。 他感觉就像是江湖忘却了这一段的历史,苏长庚所说的这些似乎完全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但是听到他的叙述又是那么的真实,隐隐间,有种大恐怖之意袭来,这个世界似乎都出了什么差池。 “后来?后来那人消失了,跟着的还有那把刀,但是末武也消失了。” “天地灵气重新充盈了这个世界,然后我们的时代就到了。” 第59章 诸位,就此别过(三) “我们身为末武时代走出的第一批修行者,自然是进步突飞猛进,但是末武时代像是千年前曾有的一件事,焚书坑儒一般,他甚至没有留下什么高深的秘籍,让我们这种初临灵气世界的新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操纵。”苏长庚稍作停顿,便继续诉说。 李重阳不言,苏长庚只当他是在消化其中的信息。 “如同天赐一般,开始有一些或玄妙,或简易的功法秘籍出现在天下各处,大宗大派极其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那丝关键的信息,十分迅速的便做出了反应。” “白帝城就是在其中迅速崛起,三剑帝同时开始发力,剑礁几乎顷刻间便有了其雏形,这也是后来圣地的根基。” “东海剑礁与刀殿便是从这乱世开辟之时,从中受益最大的两个宗派,他们早年便存在过,但是从来没有如此辉煌过,过去也没有什么圣地之称,佛道两家也从中获得了不知多少好处,一跃于江湖之中站稳了脚跟。” “当然不该这么说,像武当与普陀两地,他们自极远的时代便风雨不倒,扎根于各个王朝,或许他们经历过更早的末武时代也说不定,总之一方靠着底蕴,一方靠着机遇,一方靠着底蕴,就如此形成四方鼎立的局面。” “然后各宗各派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有的是曾经的鱼龙小派,一跃成为牵动江湖风向的庞然巨物,有的是豪阀富绅,就地敛起一股势力,然后配上不少高妙的功法,摇身一变成为了称霸一方的大宗大派。” “人们争论道统,谈论天地,整个江湖突然变得有了无限生机与活力,后来似乎听他们说,人们把这段称作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一段历史。” 似乎故事到这里便结束,引人入胜,却……有些让人无法接受,尤其是身旁这个端坐横剑于膝的男子,连连摇头,似乎得了什么无法理解的内容。 苏长庚示意他可以尽管来向他询问。 “我知道这可能有些怪异,但是事实上是,在如今的江湖之中,似乎并不存在任何关于末武时代的讯息,我的确认为你先前说起的种种都可以存在,但是,为什么,整个天下,没有一点点关于末武的记载。” “宗门志中的他们百年前便厚积薄发,地方志中的江湖,从未动荡,我曾有幸见过武当的旧卷,而其中也无任何关于末武的信息,我相信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普陀寺的藏书之中。” “我没有质疑你的过去,我只是想要确认,你可不可以确定,末武时代存在过?”李重阳原本语气平缓无比,说到最后,每个字眼都那么的慎重,此刻这个话题似乎都不容于这方天地。 风云卷舒,每一个字句的说出,都让这方天地的气息变得凝固,他们此刻坐于断崖之上,本听涛拍案,畅所欲言,但是忽而,一股晦涩难懂的神秘力量像是钳制住了李重阳的喉咙,让他不许再说出更多的字眼。 “这天地的意志是不是隐藏了什么,先前,我就一直在怀疑着。”随着他的声音的继续,那道无形的力量蹦碎而去,清脆无比,像是什么禁制又被打开。 李重阳再继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开始猛烈的颤抖,似乎整个人都要爆炸一般,引动了不知多少周围的灵气,与他一起沸腾,但是转瞬,他便归于平静,而在苏长庚眼中,这些似乎都如同一眼幻觉,就在他眨眼之后变得虚幻无比,然后便再也无法想起。 “有什么东西刚才想要阻止我说下去,”李重阳缓缓道,似乎先前的一幕让他耗费了极其多的力量,呼吸都有些不稳,“但是这更让我确定了,我似乎触及到了这个天地一些本源的辛秘。” “从我的角度来看,末武时代应该是存在过的,首先那百年前的记载,过于平静,让我感觉那段时间似乎可有可无,紧接着,江湖开始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发展,这段时间,太过突兀,太过没有征兆,让先前的那段历史,显得那么的刻意,就好像……伪装的一般。” 随着李重阳的逐渐深入的分析,似乎有什么大幕一般的东西开始在这表面光鲜的江湖之上,缓缓被扯下,而有些事情开始变得无所遁形,这些让原本平静的这处山崖,变得如同成为了世界的中心,风雨来,巨浪来,山火来,山鬼猛兽也来了,但是李重阳却不管不顾,继续着诉说。 而苏长庚作为这段恐怖但却真实无比的演讲的唯一听众,淡然自若,也置之无物。 “在先前你所说的那段历史之中,有一个人还有一把刀,这是我们最应该关注的那个点,听起来他的所做所为似乎已经超出了这天地的极限,如同一个神仙肆虐人间,将万物玩弄指掌。” “但是他的一切行为又那么有目的性与倾向性,他来就是为了风雨飘摇的汉,他来就是为了终结这个乱世,仿佛在那乱世之中,他的行为的目的性那么的超出常人理解的范围,但是我们如今来看,他的行为却是极其针对,从一开始便梳理的一清二楚。” “而在他那与整个天下不愿留一丝一毫的牵连的行为来看,他似乎将这些行为都归结为任务的范畴,他的目的便是极其高效的完成这任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时间的限制,不过从你的叙述来看,他不愿意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 李重阳倒吸一口凉气,平复了自己有些激动的心,“他如此无情机关一般的行为,让我觉得他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或者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再结合合刀的相关的信息,终结乱世的神兵,赋予新生的使命,从无形中来,又归于无形,这种事物似乎本不应存在于世界上,更像是刻意而为之。” “天道从来不是什么神圣的东西,自从我开始摸索我自己的天道,我便发现了,他似乎更像是一套延绵不绝的功法,而我也证明了,我一介凡人,也能辟一天道,还有白帝这些天人的种种,让我不禁怀疑。” “神国是否真的那么神圣,这么多事情林林总总,天上,似乎也不是那么太平啊。” “你说,这方世界,是不是有意识的?”李重阳似笑非笑,抛出了一个小小的疑问,但是却在苏长庚的心中掀起了千层波澜。 第60章 诸位,就此别过(四) 不过除了李重阳与苏长庚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当时说了些什么,李重阳得到了他想要的讯息,而苏长庚也了解到了很多,他没有意识的那段时间内,天下发生了什么变化。 末武时代,就像是被人为的从这个世界的记忆之中抹除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可能令那掩去末武时代记忆的存在都没有想象到的,就是苏长庚这个存在了。 苏长庚被天人降临本身,近百年的时间,正好躲去了那恐怖的抹削。 然后那堪称救世主一般的佩刀男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在这世界上留下了什么。 李重阳发现这些事情自己如今还是没有办法全身心的去追究那结果,他还有很多事未做,一股烦躁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让他感觉此刻的这方天地都是虚假不堪的。 苏长庚没有牵挂了,他如今唯一还有些担心的便是如今白帝城名存实亡之后,那些没有归宿的白帝众此时该何去何从。 李重阳已经明白,白帝众中很多都是被白帝影响了心智,不知道如今他们与苏长庚一起恢复过来,对于那么多年来,犯下的深深罪孽,会作何感想。 “重阳小子,我不会断言你的遭遇,我也知道失去自己心爱之人的痛楚,你明白的,只要世间还留有逝去之人的神识残魂,就有机会再得新生,你是葬山之人,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会尽你最大的努力。” “但是我更想说的不是节哀,而是关于你的剑。” 苏长庚此刻起身与李重阳并肩而立,先前那些虚幻的画面早已退去,大概便是什么不知道的存在,在阻滞着某些关于世界的辛秘的透露。 但是估计那个存在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对于世界本源有着近乎事实般敏锐的人,已经自辟了一条天道,走在了与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一条道路之上,那些毛毛雨一般的幻象,自然不攻自破。 苏长庚从来不是什么刻薄之人,他曾全心全意醉心于剑道,他自然也有资格去给予李重阳这个后辈,一些前辈的忠告。 “你是我见到的,在剑道方面的天赋几乎与他可以相提并论的第一人,我希望你能给后世剑道后辈,留一条康庄大道,而不是一条羊溪小径,我希望你有这个能力,便要将责任贯彻到底。” 他眼神温和,透露出来的一丝严厉,更像是对一个极为喜爱的徒儿所留下的嘱咐。 “我并不是想要强迫你去承担这个看起来有些任重而道远的任务,选择的权利,在你的手里,我只是,只是太久没有看到剑道的未来了……” 说罢,李重阳明显感觉到,刚才还显得十分精神的苏长庚,此刻竟是有些萎靡,他赶紧上前跨出一步,要搀扶住苏长庚,苏长庚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只是依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愿意随我去看一看那些白帝众吗,是我太过大意,酿成了大错,白帝城本可以蒸蒸日上,立于东海之巅,而不至于如今城池尽毁,连那未来的种子都不胜多少。” 此前的那一场闯城之战,无数白帝众以命换命,想要将李重阳拉下水,却被李重阳无情的斩杀,其实也怪不得李重阳,他的目的本就是苏六祁,在它看来,就算是白帝被他们杀死,苏六祁的本性也不会变,因此他一开始的目标便极为明确。 只不过他也需要保全自己,无意之间,也将白帝城复苏的希望给掐死。 “造化弄人啊……”苏长庚飘然离去,李重阳默然不语,一步跟上。 —————————————————————————————————————————————————— 海风吹,吹来咸湿的空气,让这本就成了断壁残垣的孤城,显得那么凄凉,这曾是他们的生长的地方了,如今却成了废墟。 “长庚,你做的足够了,我们没法再去要求你什么,我们已经商量过了,白帝众自此解散吧。”带头说话的是做了不知多少年大护法的苏家三叔,白帝城中有不少都是苏姓一家,当然也有旁支与本家的区别,不过到了如今,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也没有谁记得。 三叔自小便可以算作苏长庚的父辈,苏长庚父母早亡,与三叔亲近无比,更是在事事上都要询问三叔,从这种关系上说,三叔做的决定,基本也就和苏长庚的决定差不了多少。 苏长庚没有高高立于城墙之上,反而是来到了人群中间,走向了三叔,只不过走到了跟前,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三叔说出白帝众自行散去的决定之后,苏长庚竟是鼻子发酸。 他环视一周,随后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他直直跪了下去,跪的青石板脆响,头也低了下去,这一跪不止跪向身为养育之人的苏三叔,还有千千万万此刻正遭受不幸的白帝众。 “既要解散白帝众,那么白帝众百年来的骂名便有我一人来背,是我的贪婪,让白帝的计谋得逞,是我实力太弱,以至于没有更早的破除心魔,是我的错,才令那么多无辜的人,遭此不幸。” 他抬起头来,眼神坚定,随后朝着地面重重的磕了下去,“我不求原谅,但求诸位在今后,能够保全我白帝城的种子,不要让祖宗颜面无光,我苏长庚将在余生,每日为我白帝城诵经,纵然城破,我愿于败城守家。” 他长长的磕下这个头,却令场间鸦雀无声,他听到纹丝不动的众人,心情更加沉重了下去。 果然还是无法原谅吗?他这样想着。 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几张宽厚的手,抬眼一看,几位已经上了年岁的白帝众不管是统领还是护法,都是属于德高望重的那一批,他没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怨恨,有的只是坦荡荡的透彻之意。 还未等苏长庚说出一个字,人群中一个青壮的白帝众扯着大嗓门喊道,生怕在人群之中,声音被盖了下去:“我说城主,你还没有听俺们说完,俺们已经决定了,自己来赎罪,何必要您来替咱背这千古的骂名呢?” 随后便有人附和道:“是啊,城主,虽然俺们没有听说过您年轻时候的事,但是大护法这么一说,我们大家也都明白发生了什么,要怪也是怪那杂种白帝,不安好心,草菅人命不是?” 有几名算是白帝城中小有名气的女性白帝众在那里说道:“城主,没有您先前的一番搏命,哪还有我们现在能够好好的站在这里,大护法说的,我们都同意了,我们的罪,我们自己来赎。” “三叔,你们说了什么?”苏长庚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安,但是还是问了一下。 “我白帝剑客,敢做敢当,百年来,对这个江湖犯下的所有错,今日我白帝城的六千六百剑客以死谢罪,孩童无罪,亲人无罪,初入白帝之人无罪,其余可愿随我于东海前高歌饮剑?” 三叔说出的这些话,虽然苍老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变得低沉,但是却一字盖过一字,一声比一声强大,到了最后高歌饮剑处,似乎海浪都开始为之翻涌,一瞬之间,天地悲鸣不断,却带着一种壮士不返的豪迈去意。 苏长庚愣住了,他不知道,白帝城中的剑客会有如此的决断。,他想要去阻拦,但是三叔先是拦住了他。 三叔比他矮了一头,如今已是一个小老头模样,眼眸都变得浑浊,他眯着眼,此刻终于完全睁开,眼神中没有光,却透露着比光更盛的东西,后来苏长庚才想起,那种东西,叫做一个人的剑骨。 他没有说话,起皱的干枯老手搭在了苏长庚那宽厚的肩膀,拍了拍,随后为他整理了袖口,以及衣襟,依然无言,随后便转身向着人群前方走去。 “长庚,白帝城应该谢谢你才是,你永远都是白帝城的骄傲。”这句淡淡消散,但是却清晰传入苏长庚耳中。 “诸位,就此别过。”多说无益,苏长庚向着众人抱拳,这次是以一名剑客的身份,对着六千六百名剑道圣地的才华横溢的剑客道一声珍重。 于是他们也回以抱拳。 这天,东海一孤岛前的沙地,被鲜血染红,六千六百名剑客,齐齐自刎而死,为首的一名老者,面容安详,面朝大海,死前曾经唱了一曲东海的老樵歌。 第61章 我们回家(上) 魏青其实心里也清楚,李重霄不可能那么快就能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他也没法特别快的就镇定下来,但是他此刻明白,自己作为兄长一样的身份,自己必须在少爷无法做出正确判断的时候,来做那个最可靠的人。 他看到了李重阳的身影,就明白自己与少爷不用去担忧危险之事,所以他在少爷在寒刀旁自暴自弃的睡去时,便开始调整自己的气息,首先是要调整好自己的身体状态,他偶染的风寒,让他的大脑昏昏沉沉,有力使不上。 所以他在刚才李重阳迎战一众敌人之时,没有分心,快速的运转着来自葬山的无名功诀,但是又是这个功法,让他想起了当年白帝教他修行之时,带他入门,替他通脉,连着功法都是白黎私自从葬山带出的不传秘法。 心神大乱之际,他还是落泪了,看着面前那个男人浴血的身影,看着他那伤口狰狞的后背,纠结的心情,让他甚至无法正常呼吸。 其实魏青才是场间真正最为成熟的那人,不谈李重阳,李重霄独活两世,自然被人当做生而知之,说他是个成年人也罢,但是李重霄在遭遇了亲人逝去的打击之后,也陷入了迷茫与混乱,反而是魏青最先冷静。 魏青的心智才是真正的坚毅之人才能有的那种状态。 他看到那伤口和那李重阳身上的风尘,便再也没法去将那些肚子里的牢骚一股脑的倾泻出来,李重阳在他的印象里是严厉中透露着和蔼的,如同一个师傅,虽然他们见面不多,但是李重阳每次见到魏青都会指点魏青的招式与形体,还有功法上的瓶颈。 他永远是那么一身干练的黑袍,整个人也像一根直指天穹的剑,这是一个人的气场,而李重阳除了在自己的家人面前会露出自己柔情的那一面,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一副闲人勿扰的模样。 而他赶来救援的时候的样子,是魏青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李重阳,狼狈,疲倦,无奈,一瞬之间,那些埋怨全都消失了,他知道一个剑客唯有遇见比生命还重要的事情,才会将自己的后背,袒露无疑的露给那些实力惊人的敌人,而他只是想要快点赶到此处。 魏青不怪他,他知道世间有很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这一点自他被白黎从尸骨中救起,第一次听到白黎诉说自己的身世之时,他便明白,他知道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他可以在不幸之中找到值得庆幸的事情。 这也是他的练刀之道,他也永远是那么波澜不惊,他希望自己出刀之时,所有考虑的只是自己的刀是否直,脚步是否稳,刀意是否锐利。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少爷竟然对于自己的父亲有着如此大的怨恨,虽然当时少爷一步迈出门槛,说了一些并没有太过大声的话语,但是魏青想着,如果自己与李重阳换位,自己恐怕心都会碎掉。 这也是他为何,紧跟着便追了出去,他现在要做的一件事,便是消除此间的误会,不然他相信,以少爷的心性,恐怕此生,这个家都不会再愈合,都会永远有一条伤疤横亘其间,这样白姨才是最痛苦的。 然而魏青发现李重霄并没有一怒之下,独自远离这个山城,然后做一些傻事。 李重霄上山了,来到了曾经不知走过多少次的林间,路过多少次的小径,踏过溪流,他去了后山的石林。 魏青只是无声的跟上,只要少爷不做傻事,他就会默默的陪着,一阵爪子摩擦碎石的声音响起,李青山也吃力的跟了上来,他虽然有些饿,但是感觉到小主人的状态不对,没什么可做的,他便只能吃力的跟着。 他们都没有运用内力与灵气,绕过枯枝与新草相间的林间,穿过不知道多少泥泞的土路,吃力的爬着,这条山路本就陡峭,就这昨晚的山雨,此刻不仅打滑,而且一个不留神,靴子也会陷入泥里。 魏青不清楚少爷要去哪,但是当那处裸露的石林,浮现在视线里,他似乎有些明白少爷在做什么了。 三步并作两步,魏青紧紧跟上,李重霄应该是早已注意到了魏青的存在,也不多说,踏入石林。 这里是后山一处断崖的残骸,当时不知是哪些青城派的弟子,练功之时,将那山崖本就摇摇欲坠的尖端震断,无数的大块碎石自山崖坠下,反而在一处没有林木遮掩的水潭处,形成了一堆巨石组成的石林。 魏青没有来过此处,想想应该是小少爷自己曾经偶然发现了此处,便记了下来。 就这样李重霄开始搬弄碎石,像是在寻找些什么,不久便找到一块质地坚硬的光滑石头,卸下身后的柴刀,灵气逆转而来,山间充足的灵气,像是有了意义一般,齐齐聚向李重霄这处。 青城老人临走之前给李重霄打下的烙印,让李重霄在这山脉之中,动一动心神,一切便事半功倍。 柴刀斩入巨石,如同轻削泥土一般轻松,将那巨石修整成为四四方方的一块,他将巨石立于身后,便要背起,魏青自觉走上,武夫的气血旺盛无比,加上功诀运转,两人轻松的便将那四四方方的巨石搬起,朝着山下走去。 李青山帮不上忙,便在两人前面不远处,探一探路,看看有没有陡坡,需要两人注意,这一走便是好几个时辰。 李重霄将那巨石立于镇口的前方不远处,将柴刀握于手中。 他终于开口了,只不过言语之间,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之意, “我已经不怪他了,你不用劝我,我没有什么事。” “我知道他已经很努力了,我看到了拿伤疤,我也明白这些。” “我只是想要有一个如果的存在,如果他能够将那屏蔽感知的大阵,布的再精密一些,我们不会出事:如果他从一开始便能把我们接回宗门,也不会有人来这里刺杀我们。” 他的声音没有颤抖,只是言语之间的低落之感,不用多说,都能感觉得到:“娘真的很爱她,到了那种危急的时刻都在为他辩解,让我们宽容他。” “但是他身为一个家里最顶天立地的男人,连将自己的家人留在身边都不能做到吗?他有难言之隐,他敢对抗天意,他就不能多辛苦一下,将我们好好保护起来吗?” 李重霄转向了一处空荡荡的角落大声的吼道:“你要我怎么遵循母亲的话,好好原谅你啊!” 李重阳自那处缓缓走出,眼睛只是盯着地面,他发现紫荆竟然没办法回答儿子的话 第62章 我们回家(中) 破了普通修行者最高的桎梏,李重阳的概念中,距离不再是那么遥远的代名词,但此刻的这位立于江湖顶端的天人剑客,却手足无措。 白帝城亡了,一部分是因为白帝的自毁行动,更多的是因为他寻仇的举动,引致此境。 苏长庚跟他说道,刀殿那不世出的棋鬼,才是天下唯一一个能够破除葬山道门老祖的禁止的那个人。 他数十年前,早已与那人照面,更因如此,他才感觉到满满的无力之感。 如今他那唯一可以倾诉的人,都在这场灾祸之中,离他而去,他此刻满心等我愁苦,不知找谁去诉说。 他再来到青城,已是这日的傍晚。 拦腰截断的小城,让人感觉无尽的悲凉,许多人尸骨未寒,更多人尸骨难寻,都化作了未亡之人的愁绪,缓缓流淌,流淌成逆流的河。 李重霄此刻真的无法冷静下来,他脑海里一直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告诉他,此刻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 但对于一个从未感受过母爱的人来说,不管他经历多少沧桑,他都会在母亲面前变成最天真的孩子。 理智与感性在李重霄体内不断的碰撞着,最终将他的那颗对于一个家有着渴望的心,给彻底揪起,他猛然冲向了那个男人,用尽了此刻全身的力气,朝他脸上打了过去。 李重阳,看着那个已经有些粗茧的小手,在面前不断的放大,一开始还有些惊讶,但时候,还是决定默默承受。 但是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他睁开了眼,有些茫然,李重霄的拳头在他鼻尖,便停了下来。 止不住的泪水流淌成两行,清泪伴着涕水,在李重霄脸上如雨倾注,他腿终究还是站不住了,跪倒下来,脸贴上了李重阳的双腿,拼命地用双手捶打下去。 那天的声嘶力竭的哭喊,震透了云霄,蔓入此地的山河,浸入了柴刀竹剑,留在了每个人的回忆里。 此后李重霄便再也没有痛哭过,不是这江湖无情,是一个多情的人,怎么才能在这苦难交融的世界中,堪堪苟活。 “我们回家吧。”李重阳终究是一个父亲,为了重霄儿的未来,他也不能此刻就露出疲态,他不敢休息,他不能休息。 他强撑起精神,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尽可能的温柔,他都已经准备好接受重霄儿今后对他无尽的冷眼,却没想到,重霄儿只是点了点头,长舒了一口气,渐渐收住了眼泪。 魏青没办法去劝些什么,此刻他在这两人中间,如同一个外人,他把自己刻意的摘除,明白少爷必须与家主沟通,才能真正打消两人之间那种多年不见的隔阂,更何况,因白姨的离去,两人之间更是还未先有父子之实,便已先有了裂隙。 李重霄擦干了脸上未干的泪水,站起身来,又再次走回了先前的那块巨石。 “魏青,你来帮我。”他对着不远处一直呆呆站着的小匈奴喊到,似乎先前的那股阴郁的情绪已经消散,听语气,已是平静无比。 李重阳并不知道一个孩子,此时想要做些什么,只是注意到了那块被削的工整的巨石,但也并未说些什么,他到如今,都没有想到,如何去跟小重霄去诉说这一切,没有人生而便做人父,他纵使入了天人境,也要在这人间做好一个父亲,只不过他真的不在行。 魏青闻言赶忙上前,在少爷的指引之下,他将那巨石立起。 就这样,传世的青城碑被立起,上面是曾经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的名字,青城派也被刻在了碑上。 而碑是刀客所刻,他也将自己的名字刻了上去,为了激励自己,时时刻刻都要以仇恨,鞭笞着自己。 后来青城派,因为一个自称来自青城派的少年打出了名堂,他从来没有多少人,更多的时候,青城派只是一个玩笑一般的一人宗派。 但是少年却以来自青城的刀剑,将那江湖搅了一个天翻地覆,将那天下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这时候人们才开始去寻找,青城山究竟在哪? 然而一个被历史淹没的小城,就算是被人找出,又有何人能够替这群可怜的普通人,做那一刻的主呢? 他们只是记住了那个儒衫飘飘的身影,追寻着那个站在顶端的身影,到头来,真正记住青城的,只有碑和他。 天道无情,江湖亦是如此。 —————————————————————————————— 云起于一处无名的山巅,那里立着一个身形佝偻的男子,他手里捧着一个茶壶,看来已是用了多年,他眼眸飘忽,不知在山巅,注视着何处,寻常之人,在此处只能看到云海翻涌,而他却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终究是到了这个时候吗,看来有些人不愿意让你轻易死去呢……”他独自喃喃道。 忽而此人的身形逐渐变化,他身体渐渐长高,身躯也变得挺拔,原本布满褶皱的皮肤开始变得年轻,有了光泽。 他束起散乱的长发,花白,却显得整洁无比。 随手抛起,又有黑白几子从山巅落下,这次没有落在棋盘之上,转瞬化作流影,飞至天边,不知去了何处。 西域有诸国,皆以佛门本宗自称,西出大汉函谷关,便有一段商路,路上皆是有一些令商人能够歇脚的小城,大多都没有名字,很多都是游荡的西域之人,自发筑起的土胚城。 但是城虽小,五脏俱全,更少不了寺庙,寺内香火不断,皆是商人出关,在此一拜,想着路上讨个平安。 这些赚的盆满钵满的假和尚,哪里会在乎这个,木鱼疙瘩一敲,金刚经一念,头上毛都没剃干净,便成了得道高僧。 不过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在乎这个。 有一处临近关口的小城,城门处没有什么守城的卫兵,更没有什么城主一职,来了马匪,风紧扯呼便是,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有架马车,天天停在此处,车上挂下不知多少刀枪棍棒,皆是上好的家伙什,卖这些的商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面貌平平,只不过手里提着一把钢刀,看起来也是不好惹的主。 他斜靠在车厢之前,像是要昏昏睡去。 但是,刹那间,一抹寒芒如同灵蛇吐信,突然直指天空,一股难以想象的灵气喷发扩散,将这城中的一切摧枯拉朽的一并搅碎,马车纹丝不动,马车夫却消失不见,这商人,还能去了哪? 渐渐地,突然如同时光倒退一般,一切都缓缓地恢复,变为原装,连那震飞到空中的土屑,都慢慢的落回土墙。 那些本已死的不能再透的人们,仿佛做了一场梦,当做无事发生,小小的疑惑,转眼便被先前所做之事给拉回现实。 城门处,几枚圆润无比的黑白棋子,此刻轻轻坠地,像是被人暴力的拦截了下来。 “你在害怕一个孩子吗?”山巅处一个冷漠又有些戏谑的声音响起,一杆龙纹满布的银白长枪,自虚空之中现身,下一息便来至花白头发男子面前。 不过却扎了一个空。 但是那处可怜的山就没有那么好的下场了,一座千丈高的高峰,就这样被人削去了一半,随后轰然倒坍。 只不过这里山多着,少了一座,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第63章 我们回家(下) 商人自然是无功而返,但是他这番行动的确起到了相应的作用,棋鬼不惜暴露自己在人间的真身,赤裸裸的暴露于青天之下,当然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对于商人来说,棋鬼老儿一朝露出真身,撕去伪装,他就能轻易找到他的所在。 商人自然就是先前李重霄识海之内的布衣神秘人,总是戏谑的说道,自己也是要吃饭的,他在这天下之大,何处都曾卖过刀枪棍棒,他不争朝堂,不争江湖,他这么些年来,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找寻合刀离字诀,这是牢牢刻印在他心上的一个使命一般的东西。 他早就忘记了自己从何而来,要往何去,但却从未迷失在历史悠悠的长河之中,他一直在追寻一个叫做意义的东西,直到最近百年,他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有些变化在渐渐地发生。 这变化缓慢,却真实存在,他说不上来,他的存在或许是见证历史,又或许是继续书写历史,这样才赋予了他永久的生命。 棋鬼又是何时存在的呢?他这样想着,却记不起曾经的种种,他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江湖人,见证了一个又一个承时代气运的天命之子,但他们或许霸气侧露,或许智谋过人,但无一都最后归于平庸,成为江湖烟尘中的一缕,从来没有逃出这个世界的循环。 但是棋鬼不一样,他突然想起来一句调笑的话,“流水的天命,铁打的棋鬼。”后来一想,似乎就是自己不知道多少年前提起的,棋鬼就是这样,一直在商人的对面,看似遥不可及,但是又不断地,不依不饶的搅动着这个不时会沉寂下去的江湖。 他自云间缓缓漫步,如同自天上下凡的仙人,自人间游戏一番,他却浑然不知,也不再去寻棋鬼躲去了何处,他知道棋鬼并不是畏惧他的一杆长枪,明明就是早已超脱尘世的大能,又有何种高低可以分别,他只不过是不想与自己纠缠而已。 不过商人也已满足,他想自己已经表达的足够清楚,少年身后的是他,那么他就不能再次亲自出手,当然商人也阻拦不料他去摆弄他那一盘破烂棋子,毕竟是天上的宝贝,便随他去,不知为何,商人有些无条件的相信那个面容可爱的少年。 他的身形在云海间隐去,群山都松了一口气,终于送走了又一桩魔神。 不过为什么要说又呢? 群峰之间尽是深深的峡谷,皆是纵横曲折,似乎曾经有河流趟过此处,留下了不知多少道纵深的沟壑一般,让这山脉变得复杂无比。 透过弯弯的一道狭隘的峡谷,露出的是一片小小的平原,这处阡陌交纵的笑平原上少有人家,但却依然还是有住户存在,他们小团小团的聚在一起,没有形成小村落,只能算是几家可以有个照应罢了。 外人想象不到,峰间那么凶险的深峡间,还能有一处桃源般的土地。 一个佝偻老翁在远处渐渐行进,向着那几处有着炊烟的人家走去,屋外有几个孩子打闹追逐,老柳树枝条不断垂下,形成了一大片的阴凉,几个老头老太太,在那里伴着马扎,轻摇蒲扇,躲着这有些毒辣的太阳。 这才三四月,这片地方温度就升了起来,让人们有些措手不及。 老翁不捧酒壶,只捧棋篓,慢慢走着,看起来有些不稳当。 他这是在回家,路上跟人们打着招呼,大家也都热情的招呼着,拉着老翁尝尝刚出锅的汤面,老翁笑着摇头,轻拍孩子的小脑袋,笑着说:“老伯下次再在城里给你带小玩意,这次走的匆忙,没有带。” 小男孩虎头虎脑,但也是懂事,嗯了一声,便大声向着老翁道别。 他踏入自家院子的时候,轻轻带上了门栓,轻轻一甩,看起来有些沉重的棋篓便悠悠飞至屋中,像是变戏法一般,孩子看了肯定要眼冒精光。 他回到屋内,有些吃力的坐下,捧起茶壶,轻嘬了一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是下一刻,随着他盘起的右腿落下,一股震响自屋内房砖间响起,一股裂纹自他脚下传递出去。 奇妙的、突兀的形成了一副三百六十一子棋盘。 他轻轻咳了两声,手下意识捂住嘴巴,却感到一阵甘甜,“你果然还是杀心沉重,为了杀我便一击轰出数十年的积蓄,只是为了伤我一丝?” 摊开掌间,几滴鲜血现于掌心。 他轻叹一声,又捏起几子,斟酌着下在何处。 —————————————————————————————————————————————————— 而此时的三个人和一条小狼,已经踏上了归途,纵然队伍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但是终究还是启程了。 李重霄刻完碑文,那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的气势,皆是一泄而空,昏昏沉沉,又是睡去,李重阳自然的想要将他背起,却发现自己此刻的后背着实有些狰狞,便又去找了一套合身的农人穿的衣服,套在了身上,收拾了一下屋内的东西,将儿子架在了身后,缓缓起身。 李重阳这时才真正有机会仔细看看自己素未谋面的儿子,但是看见他那精致的面庞,不住的让他想起自己的白黎,又是一阵惘然。 “师傅,我们这就是要直接走回去吗?”魏青疑惑道,他比较习惯于叫李重阳一个师傅,虽然只有很小的时候他们才相处过一段时间,但是给魏青留下的印象却不小。 “都这么多年了,还叫师傅,叫叔。”李重阳本在镇外的那条宽阔的道路上慢慢走着,听到魏青的声音,便笑着回头说道。 魏青有些惶恐,他知道这是叔在告诉他不要见外,但是魏青自骨子里对于李重阳的尊敬还是有些让他不自在。 “咱们一直都是一家人,找个时间,我会拜托师傅,许你入我家。”李重阳话语间还是那么温和,让人感觉到很舒适。 这句话却让魏青诚惶诚恐,但是却真得出乎了他的意料,“叔,这……” “不必多言,黎儿此前便与我说过,下次回家便……”他本来还显得有些轻松的语气,却突然卡住。 “是啊,回家吧。”不再多言。 天色晚了,一家人更应该团聚不是? 第64章 从一把剑开始(上) 戒律宗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宗门,明明可纳百川,却独独由佛门中人来当那宗门领袖,明明功法五花八门,却没有一篇留下传世。 很多人不知道林青玄与戒律宗的关系,更何况戒律宗后来被人生生打成了魔宗,更没有人会将那领衔江湖不知多少年的剑神与这江湖余孽联系在一起。 但林清玄确确实实年轻时,便在戒律宗练剑,不知莲心有没有给过年轻时的林清玄一些指点,但是知情者皆是将林清玄的异军突起,大部分归结于那个神秘的戒律宗宗主。 后来莲心大师消失了,林清玄也不知所踪,戒律宗遭一劫难,自然便被随意隐去。 在这处已经再次郁郁葱葱起来的山川,三个人的小宗派,自给自足的过着小日子。 但是前段时间,大概几个月前,宗门之中,最小的那个小姑娘,正式要求开始练剑,而宗主也尽了宗主的的一份力量,开始悉心教导着小姑娘。 几日前,小姑娘的母亲病倒了,在这片平静的小天地里,激起了不知多少层涟漪。 “娘,张嘴,啊~”小姑娘像模像样的学着小姨的手法,在那里给母亲喂药,精致的小瓷碗在小姑娘手中端的还算稳当,一勺勺清苦的汤药,被她送入了母亲的口中。 林雪一直在笑,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虚弱,面色有些红润,看不出什么隐疾,但是事实便是,她的暗伤已经压制不住,前段时间的寒霜,勾起了伤痛的引子,一股脑爆发出来,直接击倒了她。 她自己是清楚的,林无泪也清楚,蒙在鼓里的只有小姑娘林竹一个人,大家一直骗她说是偶染风寒,些许时日便可以好转,而林雪也是如此表现的,只不过这段平稳的日子,已经加上了一个期限。 那年的青丝僧已经做到了人们可以想象得到的极致,甚至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在那翻手一刀便是一山一河的合刀面前,江湖联军不得不停下数月,他撑起了一道宛若横跨在她们面前的天门,肉身以为阵基,立地便成一阵,坐化至成佛,林无泪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姐夫,对自己的师尊有什么抱怨。 她只恨自己当时太过愚笨,没有第一时间护好林雪母子,被一个默默无闻的江湖小卒给钻了空闲,林雪刚刚产下一子,便遭遇了近乎致命的创伤,更何况那人还注入了不知哪里寻来的毒。 一个小人物就那样死去,但是他生前还认为自己做到了惊天动地的事情,脸上的笑,让林无泪就算将他分尸,也无法彻底抹去那一瞬的阴影。 林雪还是顽强的活了下来,就这样撑住了八年,八年的江湖风雨,将她们轻轻掩盖,小姑娘从襁褓中跳出,成了一个玲珑可爱的少女,逐渐的学习着如何在这个变得可怕的世界中生存。 其实普通人家并不会对这世界产生什么恐惧的心理,他们生活在江湖外,便在江湖外勤勤恳恳,生老病死。 而生于江湖,便有无数的丝线牵连住不管是婴儿还是老者,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的确残忍了些,但是这也是命。 “无泪,以后,小竹子就拜托了。”林竹已经退出林雪养病的小屋,林无泪让她先去练剑,自己要帮她母亲疗养一番。 然而就在林竹离开走远之后,林雪却突然整个人如同垮掉一般,语气低落至谷底,却还是强颜欢笑的说出这样一番话。 “我感觉,我快撑不下去了,虽然这样感觉自己很不负责。”她说着还咯咯的笑了起来,但是这笑声之中,林无泪根本无法听出一点点高兴的可能。 “姐姐,你先不要说话了,我这里还有余下的一些药丹,应该对于暗疾有些作用。”林无泪强忍着泪水,从怀中摸出几枚金黄的丹药,小巧却飘散着淡淡的药香。 林雪只是答道:“不必再浪费了,我对自己清楚地很,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没有撑下去的力气了,能看到小竹子的一点点长大,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了,只是我家的小和尚,最后匆匆没来得及看几眼,不过我走之后,肯定会跟他说起,小竹子有多懂事,有多玲珑剔透。”林雪怜眼瞧着自己妹妹的脸庞,吃力抬起小臂,轻轻触碰了一下眼角,拭去了几点泪珠。 然而林无泪悄悄把头埋下,将那近在咫尺的玉手轻轻一揽,拦在怀中,不舍放下,泪花印在朴素却是林雪亲手刺绣的床褥之上,先是成了泪迹,转眼又消失不见。 门外小姑娘屏息着,嘴巴大大鼓起,抱着一杆有些显得历尽风霜的青竹剑,悄悄蹲在屋旁门外,也将头轻轻埋下,随后又抬起,蹑手蹑脚的逃离此处,跑向她平日里练剑的那处岸边。 她学着小姨平日里的起手拔剑,嘴巴鼓起的一气还未呼出,随着一剑青涩而坚定的挥出,剑挑青云落,水起两岸间,这次不像往常出剑之时,那软绵无力的剑招,让人忍俊不禁。 她相当认真,相当难过,她只好跑到此处,来宣泄心中的悲伤,“凭什么,爱我的人,一个个都要离我而去。”小姑娘抽泣道。 一股层层叠叠的不可轻易查探的波动自她的出剑,缓缓传开。 面前的溪流本是一条有些湍急,河鱼虾蟹游戏于其间的瀑流小河,剑出剑起剑落,剑气自青竹而生,气贯长虹,将这面前的小河给灌注至炸开了锅,几根河面凭空升起的水龙卷,连绵不断,冲向了数十米的高空,河鱼掀翻一空,连着河水都开始断流。 林无泪赶忙跑了出来,如临大敌,以为又是什么圣地之人,找到了他们这处隐蔽的住处。 却只是看到一个不算高挑,却也有些美人雏形的少女,立于自高空飘落的水流之中,河水如同雨水,打湿了她的面庞与衣衫,她却抬头仰望着上方,看着高高盘起的水柱,微鼓的两颊渐渐变小,她吐了一口浊气,也是一股苦闷。 转眼便是笑盈盈的迎向了林无泪的方向,装作先前刚刚退出小屋的样子,吐了下小舌头,感觉有些害羞。 林无泪却呆住了,“苍龙衔珠玉,一剑起苍龙……” 像是想起了什么许久未见的东西,林无泪看着小姑娘手中紧握的青竹剑,一时语塞,却更是怅惘。 第65章 从一把剑开始(中) 入了关内,大汉的样貌便会一点点的呈现在人们的面前,不像关外的荒凉景象,关内走入之后第一城,便是凉城,一座链接关内关外的商都,凉城人热情好客,也精于买卖,家家户户大都在凉城的商街上有着自家的门头,以此为乐,以此为生。 凉城之内最出名的还是有一条满是酒楼客栈的街道,多数过路之人,不管是出关还是入关,都会在此住上一晚,暂作休整,酒楼客栈价格也公道的很,毕竟从来不缺少过往之人,也就不缺那点靠宰客赚得的微弱利润。 一间名为客来的酒楼,不怎么起眼,却依然人满为患,因为近些日子有大人物要来到此地,各路人士,鱼龙混杂于凉城之中,想要亲眼见识一下来者的风采。 当然来到此处的大都还是江湖人士,寻常百姓哪有这个兴趣,对一个来自西域的佛子有什么兴趣。 “啥?佛子?能吃吗?” “佛子就是说佛祖的亲儿子那种存在……应该是吧。” “影响我卖炊饼了吗?” “应该有不少江湖上的那些神仙会来到此地,到时候你大可卖你的炊饼,只要大侠仙子那种存在,不嫌弃你那张黑脸的话。” “噫,乖乖,那还是去瞅瞅……” 当然,还是有些人瞧见了里面的商机,提上自己的小扁担,小推车,赶往最繁华的那段街道,准备趁这时狠狠赚他一番,不过这毕竟也是少数,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是少。 常人觉得这些江湖事事与自己无关,到时候门窗掩起,能少惹事便少惹事,但是江湖中人却密切的关注此事,因为来人是那名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月氏佛子,他今日便要入关,去往南方的普陀,与那普陀僧人有一场旷世论法。 声称要以一人辩大汉一朝之佛的这个佛子,自然是引来了无数的关注,不是因为他的这番口出狂言,而是因为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普陀寺应了下来,并且还派寺内的讲经老僧空明僧,带领弟子,亲自前往关内凉城外,接引佛子入关。 西域原本在大汉的江湖人士眼中,往往是一片贫瘠之地,再者便是一群神神道道的和尚,不男不女的肉身菩萨之类的东西,因为来到关内的西域人的确少之又少,一般都是西域诸国的本国的佛门中人来到中原传道受业。 当然,一般都不受待见,因为那些僧人信奉双休,信奉涅槃,信奉享乐,实在是与人们眼中的那些面容慈祥,苦行讲经的大汉的和尚的形象有些出入,而且有些妖僧一类的存在,更是让人敬而远之。 正值这日正午,城门处重兵看守,今日的城门处不允许随意出入,要想要出入凉城,便要经过层层的审核,所以一般不那么紧急的人,都没有去再惹这个麻烦。 此处是秦王的辖地,天机阁自然早已知会了秦王,为了防止这西域的不速之客乱来,秦王亲自分亲兵前往凉城看管,凉城的守将今日无事可做,便静静的守在一旁,看今日的场子,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你说,他娘的一个西边来的和尚,怎么能有这么大阵仗?”这凉城的守将一脸不屑,待在城门处的守阁,和身边一群偏将下属喝着烈酒,就着小菜。 秦王完全接管了今日此城的安防,那么他们这是朝廷官派的守将,也省个心,出了什么是有王爷顶着,他们就是看个热闹。 其实热闹都不愿意看。 主将名为吕仲,在这个风沙侵袭的凉城,呆了已有十年之久,朝廷信任他,也是因为十多年前,他追随者一名年轻人,打了一场旷世的胜仗,受了重伤,便从军中退了下来,朝廷也为了安抚,便把他放在这么个看似边城,其实并没有什么战事的商城。 也没有什么不服气,手下的人便接受了这么个天降的主将,大家在这样一个虽然艰苦,却悠闲无比的地方,没什么大怨气,非要跟来者作对。 更因为他曾经是一名霍家的骑将,众人更是佩服不已,十年过去,他没有变的憔悴,甚至还胖了一些,如今跟手下人也是熟络的不行,今日便在此歇息。 秦王派来的亲兵以及侍卫将此事看得十分重要,一刻都未曾来到城墙上的阁楼中休息一番,也是让吕仲一行人摸不着头脑。 “老吕,你是真的没有听说啊。”一个有些岁数的老一些的偏将,在那里边剥着花生,便往嘴里扔,悠悠说道。 “听说什么?”一旁的几个年轻点的小将也是好奇的很,他们的确对这种江湖上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看似有什么了不得的传闻,他们似乎还没有听说过。 他又是不慌不忙的啄了一口小酒,一股浓烈的酒香散入肺腑之中,让他也提了一些兴致。 “你他娘的快点的,装什么装。”吕仲笑骂道,他最看不下去就是老头的臭屁的样子,总是喜欢吊人胃口,不过别说,他的消息一般都灵通的很。 “且听我老刘给你娓娓道来~”他清了清嗓子,的确臭屁的很。 “那佛子出生之时,正直那月氏国大旱无雨,他们那里本就贫瘠无雨,再加上连年无雨,能够苟活下去的农人已经不多了。” “没了粮食,便要大批从我们关内买入,月氏这种虽然比其他那些豆大点的小国要大不少,但是财力还是差得很,更何况他们大量的财力物力都投入到了佛门之中,哪有什么闲钱再去买粮食。” “百姓不满,也是闹到了国主那里,国主毫无办法,一个国家就要这么被天灾打倒在地,人们求神问佛,却完全得不到回应。” “后来月氏的国师,也就是他们的佛门领袖,在皇宫城门之前,对众人许下诺言,十日之内,必有神佛降世,降下神雨,以救苍生。” “后来呢?”一堆人挤在一起,在那里问道,看来完全被自称是老刘的这个偏将军的故事给吸引住了。 “别急,别急。”老刘还是示意稍安勿躁。 “后来十日之约到了,人们并没有看到雨落下,却传来了噩耗,国师已经坐化。” “人们都以为,这成名已久的国师,欺骗了众人之后,畏于人们的追责以及失信的打击,悄悄地自杀了。” “然而后来的事情发展让人们完全无法再去指责国师。” “月氏都城内的长生寺,也就是国师坐化的寺庙,有一个婴儿自天上降下,落于寺内的菩提树前。” “那就是那个佛子?就这样?”吕仲有些眼角抖动,他以为是多么惊人的故事,又是什么九天神使下凡,又是什么菩萨降世,这也没有汉的江湖传那么神乎其神呢。 “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老刘鄙视的看了一眼吕仲,不再搭理。 “婴儿降世,便开始啼哭,但是这一啼哭,仿佛全月氏的信佛之人都同时听到了这声啼哭。” “雨来了,人们欢呼雀跃。” “但是最恐怖的是,月氏国内号称千百寺庙的不计其数的得道高僧,都纷纷坐化涅槃。” “他们留下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 “佛祖回来了,佛国便近了。” “那佛子,可能便是佛祖转世。”老刘细嘬一口小酒,有些沧桑的说道。 第66章 从一把剑开始(下) 说是佛子入关,将这沉寂已久的大汉江湖给彻底激起了性子,变得热闹了起来,人们都等着这佛子能够与那扬名天下的普陀佛门圣地能有一番激烈的碰撞。 然而无数的眼睛此刻都注视这大汉通往西域的商城,佛子却并没有一丝丝的察觉。 风沙漫天,是大漠的景象,西域与北边的北漠都是这天下最大的两块荒原,风沙掠过,甚至可以将一座小小的村庄掩埋。 而就在这漫天扬起的风沙之中,在这平地漫起的黄幕之下,一行不慌不忙的车队,缓缓前行。 前方有僧人赤足前行,一些看似是普通挑夫一般的人,抬着一个无盖的莲花座,这一行人身后跟着长长的车队,每一辆马车前都有一名遮掩面目的车夫,在默默的驾车,似乎与彼此没有一点点的沟通。 车队是沉默的,但是莲座之前的僧人却空中不停,诵唱着诲涩难懂的音节,以及让人心慌的嗡鸣,让这个长长的队伍显得诡异的很。 僧人赤足前行,视砂石为无物,也不见他们的脚底磨破了皮,但是如果有见识到苦行僧的人们,便能够理解,这些人的脚底板,可以算得上是与坚硬的磐石无两。 但是如此怪异的队伍,他们还不是最惹人目光的一群人。 莲花座上,一个一席白色袈裟的年纪轻轻的僧人,一身圣洁气息,仿佛耀眼的太阳一般,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寻常百姓称这是神迹,在月氏之内,见到过佛子真身的人们,都甚至忍不住的下跪,仿佛他真的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可以使人面见真佛。 佛子白皙无比的皮肤,让他在光芒之中,显得洁白无瑕,他的睫毛弯弯,眉眼下垂,口鼻都显得精致的很,有种只有在那些小家碧玉身上才能看的到的感觉。 但是他却承载了西域整个佛门佛界的希望,十多年前,那千百得道高僧齐齐圆寂而去,震惊了整个西域,一些人都以为终于到了传说之中地狱临世,佛国将毁的境地。 然而伴随着那些僧人的死去,一名佛子就此诞生。 也因为那些僧人死前的那些话语,皆称佛祖现世,人们才更愿意相信一个从天而降的婴儿,能够率领他们,抵达诸佛所立的佛国。 此番佛子入关,他便领了万千信众的心,来此处决定做一些事情。 他平静的盘坐在莲座之上,如同一尊现世的活佛,那嘴角淡淡的微笑,让人看到了都如沐春风,他未曾开口,但是传言到,佛子的一席话语,能教人得到内心真正的平静。 车队之中看似沉闷无比,但其实因为佛子的存在,每个人都感受得到那种来自上天降下的喜悦,所以一路上纵使风沙再大,从来没有人发出一点抱怨的声音。 车队渺小不起眼,但是这仅仅是在他们看来,远处的一整座城池,可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早就接到了讯息的秦王亲兵,在城门关口处牢牢把控着,但是架不住一幅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景象,震撼了整城的人的心灵。 遥远的不清晰的风沙腹地,一尊半身佛,像是透露着身上的锈迹,数千丈的巨型佛像,在一行如蝼蚁一般的队伍身后,缓慢的跟随,整个沙地像是一片平静的湖水,他们身后是狂暴的风沙,但是佛像之前的队伍,却沐浴在阳光之下,如同被佛注视一般。 而这个队伍里没有人知道,佛子还是轻轻地笑着,微微张口,没有一点声息,但是笑容却诡异无比。 —————————————————————————————————————————————————— 早在入关之前,便有一行人自这护送佛子的队伍分离,说是一行人,其实只有两人,这两人离了队伍,匆匆赶往一个完全与他们不同的方向。 两人带着斗笠,披着黑色的披风,一副不愿让旁人看到自己真实样貌的感觉,引来了路上不少人的异样的眼光。 而这两人也不在乎这件事,一直都这么默默赶路,累了便就地歇息,从身后的包裹,掏出一些干粮肉脯,快速的吃掉,便又迅速启程。 他们在一个又一个城市之间赶路,却从未受到阻碍,像是有什么特殊的照顾一般,一切都安排的妥当,只是为了让他们赶路。 两人其实是一男一女,他们是一对伴侣,也是来自遥远的西域,不知向着何处赶路。 小竹子先前因为自己的一些原因,无意之间便使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式,着实惊住了林无泪,与林雪,她们到那时才真的发现,林竹,她们眼中的小竹子,似乎真的有可能承接了一些无法言说的东西。 小竹子练剑三月,此刻早已踏入了练体之境,可谓神速无比,而林无泪在那日之后,也再也没有与她的母亲去谈论如何料理身后之事,她们现在每天的最大的喜悦都是能够看到小竹子飞速的掌握一式又一式。 虽然不知道对于一个还只有八岁的小姑娘来说,修行实在是有些残酷,但是林竹从来没有喊过一声累,摸一摸脸上的汗渍,便又是随剑而起。 小姑娘终究还是个妈妈的孩子,她虽然在小姨与母亲面前表现的非常开朗,非常坚强,但是事实上,她每当说起早晨的晨练,她也会跑到远远地地方,轻轻地抹掉几滴眼泪。 这日她手被剑舞所划破,因为一式别扭无比的招式,的确让她无法轻松掌握,她便来到远处溪流殷始的地方,一处小小的竹林,散一散这几日闷得不行的心情。 她喜欢这处竹林,她清晰的记得,这处竹林,是他不知几岁时,便只有光秃秃一片的荒草地,这么三四年过去,荒草已经冒起竹林的尖尖,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她将竹剑插在一旁的林地,蹲下身去,因为发现了一颗样子棒的很的竹笋,便要徒手挖出,但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她回头望了望。 两个黑衣笼罩全身的人,似乎也发现了他的身影,两人皆是背着一块蓝色的破布所包裹的东西,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但是这种不好的感觉,让林竹立刻转身面对了两人,竹剑被她握于手中,她立于两人前方不远,弓身蓄势待发。 然而其中一人突然摘掉斗笠,似乎并没有想要直接出手的意思,让林竹有些慌忙,以为自己是不是错怪了好人,因为那摘下斗笠的人,露出了一张有些平常,笑盈盈的脸,是一个看着年岁不大的男子。 他抖了抖落在斗笠上的竹叶,依然一脸笑容的轻轻问道:“小姑娘,你知道戒律宗在哪吗?” 话音未落,一道杀伐暴戾的剑气,自竹林远处袭来,震得两人接连倒退。 林竹面前转瞬便出现了一人,她一身劲装,手中一杆同样青翠的竹剑。 “终于来了吗?”林无泪眼神冰冷,冷冷的说道。 第67章 佛曰(上) 小竹子只是躲在小姨的背后,她知道此刻她便不能再拖小姨的后腿,面前之人既然知道戒律宗的存在,那必定来者不怀好意,而那名迟迟没有脱下斗笠的另一人,也将斗笠摘下。 如瀑的黑色长发,在背后高高束起,英气逼人的眉宇让此人显得杀伐果断,但是这人的其他方面却让人无法快速的反应过来,这竟是一名潇洒到了极点的女子,一身男装之下,竟能让男儿自惭形愧。 两人至始至终都没有动过手,但是那自地脉间升腾而起的杀意,似乎早已将这片竹林千刀万剐,片片竹叶飘落,皆是化为碎片,无声无息间,一场顶尖的较量就此展开。 男子眼神带着些玩味,率先开口,并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感觉,但是却在默默的抵抗着双方第一波较量,此刻面不改色:“戒律宗这江湖之中首屈一指的一流宗派,为何八年前凭空消失了,这让我们兄妹有些不解,还望姑娘解惑” 男子紧紧地盯住了林无泪那冷血的眼神,似乎变得有些兴致勃勃,对着远处的林无泪轻轻呼出一口气,看似调笑的动作,林无泪却将竹剑于半空中轻划,划出一道交叉的剑影。 只听叮当两声脆响,竹剑像是遭受到了猛击一般,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剑影无法向前,男子也开始有些收起自己的调笑。 林无泪将那竹剑向一旁甩去,以为是剑风所破,以那竹剑为始,竹林应声而倒,本有方圆百十丈的一块竹林地,此刻竟是轻轻一阵剑风,便半数摧毁而去,像是有什么无形力量的压迫一般,并没有留下剑之所过,会留下的那种整齐的剑痕。 林无泪自然是知道的,不然她也不会平白无故向半空接剑。 她看那男子的眼神更加凶狠而且一股扑面而去的死亡之意,将那离得不算很近的两位,又是吓退了不少。 他那口吐息其实是有讲究的,仿佛透明的气息之间,夹杂了细微的看不清的银针,如同与空气化为一体,齐齐在人视觉的盲点之中,直插林无泪的眉心。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式在他用来,通玄境之下几乎屡试不爽的一式起手狠招,竟被这女子随意破去,他们立刻变得重视了起来,因为在他们的情报之中,魔宗宗主,此时的林无泪应该只有化形巅峰到通玄初境的实力。 他们的消息的确没有错误,在戒律宗宗门根基被毁,仅仅只有三名逃难的女子安全脱离,哪还有什么机会再有宗门老祖的教导,更不用说,那号称佛门第一金刚的青丝僧人,在江湖围杀的联军面前,直接证道化佛,此时的魔宗他们不知道还有什么反抗的机会。 曾经青丝僧人最爱的女子,竟是一名普通女子,在传出这条讯息之后,许多人是不敢相信的,青丝僧人的境界连那普陀寺的最古董级别的老僧都无法断言。 只能说着:“大致立地成佛……”这一评价在人们的耳中穿来穿去,最后竟是演变成了青丝僧人便是佛祖的转世轮回,这一世是要度那情思之苦,最后便可以真正以佛祖之身普度众生。 这样一名可以称得上是大汉真正的佛子的僧人娶妻,大家本就已经感到足够惊异,而这僧人还取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子,这肯定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但是青丝僧人就是如此做了,因为他在佛门之中的存在几乎可以与佛门圣地的老祖相提并论,许多人都说莲心大师自然是这佛法第一人,但是这莲心大师真的算得上是超脱于凡世的人物,许多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莲心大师的人,都自然而然的把那佛法的争论归拢至青丝僧人身上,说他本就是莲心的弟子,他做佛门领袖又如何不妥。 从这里,也就是大汉与西域佛宗的根本分歧所在,两边都觉得自己是佛门正宗,都认为佛祖将在自己的身旁降临,再加上普陀寺在寻常百姓眼中那真的是佛门圣地所在,不知出了多少肉身真佛,可以算的上是真正铺满了大汉天下的一个坚定地信仰。 道门自然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但是道门武当山自剑阵临世,做了那入世的真人,在百姓眼中那肯定就成了皇帝的私人物品,当然人们都是相当拥戴这一任天子,毕竟也是做了几百年大汉皇帝没做到的事情,亲自给大汉扬了威名,但是道教,已经没有当年那种仙气缥缈之感了。 莲心大师不在宗门,青丝僧人不去理会那宗门琐事,仅仅是挂名震慑宵小,最后真正在打理着宗门事物的还是林无泪,只不过青丝僧人已经不在人世间,这宗主之名自然是落在了林无泪头上。 而成日忙于琐事,林无泪纵使是有姐夫这个现成的老师在身边,她也无心投入与修行根本,纵使是有天资,亦是进步缓慢。 那小姑娘更不用说,才豆大的小姑娘,能有什么修为。 所以他们此次根据了情报来决定了由兄妹二人一齐上阵,万无一失。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人是会遭遇悲痛的,而更有一些人会将悲痛化作激励自己前行的力量,会将仇恨视为鞭策自己的导师。 很不幸,林无泪便在此列。 所以此时的男女,正感觉到气息的压迫,这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结果,只有面对真正有威胁的敌人之时,他们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男子还是一副无关紧要的神色,但是其实他已经在内心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但是林无泪此时却开口了,有些狂妄,但是却透露着自信:“你们应该介绍一下自己,免得到时,无人记录下你们这无名之辈的死期。”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女子开怀大笑,笑的前仰后合,甚至眼泪都在眼角挂着,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嘲笑道:“你们是真的以为自己的胜算有多高?” “不好意思,此次前来,便是要取魔宗余孽的头颅。” 她并没有介绍自己,只是缓缓解下了身后的破布,布里的东西露出了真正的面貌,一把通体碧青的长刀,刀柄处一朵沙漠毒蝎的雕文似乎昭示着一件事情。 江湖许多人不知此地来人的面容,也一般没有机会见到他们拔刀,因为拔刀见血,如同毒蝎捕猎。 这些来自沙漠的刀客,此番要取这可怜之人的性命了。 “等的就是刀殿。”林无泪的声音突然响起,但是转瞬又消失无影,忽而一阵风起,竹叶卷起翻涌,如同万剑所指,两名刀客发现他们似乎遇到了对手。 第68章 佛曰(中) 再次追踪着前次没有完全杀光的所谓的“魔宗余孽”,这次派出了两位不知名的刀客,一男一女,看似极其的年轻,完全不像是刀殿一贯的严谨而又冷酷的风格。 这是如果是外人看来,会第一反应,两人或许就是假冒的江湖中人,但是林无泪在一出手,便反应过来,真的是刀殿来人,刀殿这种地方,也没必要在他们的猎物面前,掩饰些什么。 但是面前这两人的确有些超出了平时对于刀殿那些执法者的刻板的印象,轻佻,不羁,都是对于这两人的形容词,像是才出江湖的世家子,对一切都感觉到兴奋,但是对于一切都想要去摧毁。 刀殿多年前号召了几乎整个江湖前往围杀魔宗,而这也只是在上层的江湖才能收到的信息,有分量的、能够在江湖上说得上话的门派高层,基本都收到了刀殿的檄文,然而他们却一再犹豫。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刀殿只是为了找寻一个借口,为他们自己的利益而服务,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下的安危,其实他们也只是有些什么需要从戒律宗拿到而已,平静不起波澜的江湖表面,暗地里其实早已暗流涌动。 最后,终于还是达成了一致,众多一流二流宗派纷纷参与其中,派出自己宗门之中最值得信赖的弟子或者长老之类的任务,秘密的组成了一只队伍,在八年前那个阳光正好的晴空之下,对一个即将通过自己的努力以及底蕴,成功晋升圣地之名的戒律宗,展开了惨绝人寰的屠杀。 只不过在那些犹犹豫豫没有下定决心的宗门之中,多了不知多少具无声无息死去的尸骸,这就不得而知了。 刀殿与剑礁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以一副高高在上,绝对领袖的姿态,存在在这江湖的舞台之上,然而就在不知多少年前,一切都开始慢慢的向着一个不可收拾的局面进发,以白帝城为首的白帝夜行,影舞刺杀,让不少阻拦剑道圣地在天下横行霸道的有志之士,皆是死的不明不白。 刀殿入世的一批隐藏在暗处的人,则是传说中的刀殿执法殿与执礼殿,传闻中有蛇蝎执礼法,天下大道将不复,见者皆是挖去口鼻,做一个噤声的死者,无言中诉说大恐怖。 如不是天机阁的阁老们对于这个江湖还有一定的掌控能力,怕是这一二圣地,就将这天下搞一个底朝天。 当然也不知道天机阁代表的大汉皇庭与这些个手眼通天的圣地有了什么样的交流,总之,双方达成了一种默契,只要圣地不再过分的去破坏整个江湖的体系,朝廷的力量便也不会太过约束他们,当然前提是他们只能涉足江湖之地,对于汉的根基,不得有半点非分之想。 所以先前两人即使是来自西域,也省去了繁文缛节,一路畅通无阻的在官道驿道之上赶路,不然也不会那么迅速的就可以找寻到林竹一家子的藏身之地。 找到这处藏身之地也少不了棋鬼的安排,刀殿自创立之始,棋鬼老人便是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为这个充满了黑暗与冷漠的圣地,撑起了庇佑伞,待到今日,刀殿自身的实力已经完全可以与佛道圣地相提并论之时,就到了这个他一手打造的杀人机器,为他的予求予取开始展露獠牙之时。 知道棋鬼存在的人在这天下不过十指之数,林无泪在此之列,他的姐夫,在临走之前便已经告诉了他所有的所有,当然这也是他到那时才刚刚能够感知到的信息。 棋鬼其人,不祥,但他可算天机之事,这便是林无泪这么多年来,一直默默准备着的缘由,青丝僧人亲口告知她,人算不如天算,但棋鬼之算,可称天算。 所以她也明白,不管自己几人躲到何处,只要她想,她们的行踪便会暴露无遗,所以自那日逃离,她便没有一刻停息下来,她并不是没有练剑,只不过这些事情,只得由她来承担,那母女是自己最为珍重之人托付于自己的,她便要豁出性命去保护。 那把一直挂在屋内的竹剑,才是她们平稳度过这么多年的关键,她是知道的,所以她也因此对于那把剑的主人有着极大的不解,她不解为何他可以抛弃自己身边的一切,去寻一把剑,去寻一人,也因此,林无泪十分的抵触那把竹剑。 然而前些日子,小竹子亲手拿着那把剑,悟出了当年那人纵横无敌之时的一式剑招,小竹子说她梦到了那个男人,那个本应该亲眼看看自己的儿孙的男人,她发现自己本就无法对那个人有真正的怨恨。 忽然间,已经遁于远处的林无泪身后以一双冰凉的小手拉住了林无泪的右臂,小竹子轻轻的掰开了林无泪的握剑的拳,将手中的青竹剑给了林无泪,随手将那柄林无泪匆忙之间折下的已经有了豁口的竹剑给丢到一边。 林无泪没有说话,只是询问的看着小竹子,然而小竹子却开口道:“它在找你。” 远处的两人拔刀之时,就被竹叶布成的飞叶杀阵给来了一个下马威,回过神来,也只是发现,这万千剑感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手段,他们还被这磅礴的剑势给惊到,此刻有些恼怒。 他们相信棋鬼老人不会骗他们,那个如今唯一有抵抗能力的魔宗余孽,仅仅只是通玄初境,不过也已经足够惊人,因为传闻八年前它还是一个化形境都还未踏入的懒散女子。 半路起家,八年的时间,踏破了不知多少修行者一辈子都摸不到的门槛,当真是一个该杀之人,留之必有后患。 然而就当他们才又破去竹叶阵,一种真实的杀伐之气迎面袭来,将他们身上的衣物撕扯的破碎,不知刮出了多少伤痕,这让男子更加无法接受。 他已经无法接受几次被戏弄的事实,起手便是要腾空而起,来一式狂乱的突杀,贴近那个可恶的女人的范围。 身旁女子却拦住了他,他有些不解:“这种人已经触怒了我的底线,姐姐为何拦我。” “鲁莽!”女子突然呵斥道,随后一指弹去,一颗小小的碎石,不知何时从她的指尖蹦出,飞向了有些空旷的前方的林地。 忽然在光线的照耀之下,一些细微看不清的丝线,闲现了出来,小石块似乎很快就要穿过那丝线所部的一个陷阱,突然,一声丝线绷断的脆响,自两旁不知多少密密麻麻的箭矢袭来,如同飞蝗一般,密密麻麻,似乎还蕴藏着不少的灵力波动,让这箭矢变得更加诡异无形。 女子一脚踏前,一刀自头顶切下,像是平淡无奇的一刀,忽然面前的一切都在半空中诡异的静止,她直起身来,将刀缓缓收回,掩在身后。 不知多少箭矢如同从内部爆炸而去,化作了漫天的木屑,缓缓飘落,两人自这木屑铁屑落下的一场弥散之中,不沾染一尘一土,携无尽的杀意前行。 第69章 佛曰(下) 林无泪大概已经将这来者的真实身份摸得透彻,,因为刀殿多年没有彻底下定动手的心,而她却在暗地里,不知搜集了多少关于刀殿的情报。 他们这八年之内,在何处曾经现身,在哪里做了什么事情,又是造成了什么后果,他们行进的路径有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林无泪知道自己还是太过于弱小,所以她付出了不只是八年之内连破两大境所付出的努力,还有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的调查分析,以及散尽了不知多少的财务。 所有的所有,只是为了保护这个已经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小家。 她很累很累,有时想要歇息一下。 但是不是今天,今后,在她再次握住这把青竹剑之后,她不会歇息。 因为这是一个承诺,也是一个向一个人证明自己的机会。 两姐弟,并不是所谓的初出茅庐的刀殿年轻弟子。 那场震惊江湖的围剿,刀殿年轻一辈最无敌之人,陌人禾,在他祭出合刀之前,也只是一个看起来华而不实的联军领袖,然而在他轻松写意,一刀将那通天塔所庇佑的戒律宗的山门给尽数摧毁之后,终于成了人们心中,足以代表新一代修行者的羊头。 然而陌人禾也只是在那场战斗之中才被人们熟识,对于更多的其他刀殿的年轻的子弟,他们便更加无从了解。 但是,林无泪耗费了不知多少财力,其中包括了大部分戒律宗遗留下来的东西,构筑了一道网,一道纵横整个大汉,乃至囊括西域、匈奴、南疆之地的情报网络,却在几年前的某日,给她提供了一条不起眼的讯息。 祥通二十年,刀殿曾收留的某个破败家族的一对姐弟,以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冲出了刀殿十年一次的蛊战。 蛊战是什么许多人可能不清楚,但是林无泪却知道陌人禾也是蛊战之子。 正是因为陌人禾的横空出世,刀殿一直无人驾驭的合刀,才能真正的在江湖之中留下属于自己的传说,而不是只留下合刀名,却不知那能够留下“合刀之下,天崩地碎,山摧陆毁”的合刀到底能够恐怖到何种地步。 这对姐弟,时敬、时笙,怕是要引领刀殿又一番数十年。 如今不满三十岁的他们,与林无泪年纪相仿,都已经踏入了通玄境,并且境界基础稳定的根本不会有一丝紊乱的几率,更是已经成为了刀殿对外渗透的执法殿与执理殿的首席,仅次于几位殿主之职。 所以刀殿才会如此信任两人,选择由他们来做这个了结。 但是他们虽然对于林无泪三人有着一个较为详细的认知,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再详细的情报,也不如他们真正的拔刀出手来的实际。 他们唯一不知道的一点,那边是,他们的对手,比他们想象中,更加了解他们,先前他们有机会去怀疑,也就是那根隐藏在吐息之中的毒针,但是却因为大意与种种原因,错失了这次机会。 当然他们后来也因为这次转瞬即逝的机会,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剑不至,声不显,时敬、时生的每一步向前,都在提防着,那随时有可能袭来的暗箭机关。 然而此刻的林无泪,冷静的注视着这林中的一切,时机不到,她便不会将自己暴露在外,她现在需要做的便是一点一点的将这些时日里布置的种种释放,慢慢的蚕食着两位来历不凡,但实际上并未真正经历过刀殿之外的世界的雏儿。 时笙的心思相较于弟弟时敬,算得上是缜密无比,每次弟弟鲁莽在前,她也总是会合适的去阻止,但是她知道,有时,真正陷入僵局之时,需要的便是弟弟那种勇往直前的杀伐之力。 她回想起几年前,他们还在那个如同鬼窟一般的地方,整日为生存下去而挣扎,不知多少次,弟弟拼了性命,带着自己杀出了重围,而自己却次次都在鬼门关之前行走。 所以他们再也不会回去了,他们会牢牢抓住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刹那间,仿佛是一股冷风吹过,割破了时笙的脸颊,她眼中闪过寒光一抹,笔直的刀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着身后刺去,而那半空中捻着竹剑的人形,突然自无形中显现出来。 刀入人形,如同插入了无尽的泥泞,不得挣脱,这一刻,时笙才发现自己的这式酝酿已久的诡刀早已被对方勘破,一式佯攻以及这附着在刀身之上的蚀骨灵气,让她的刀之灵性,大大减弱。 转眼间,林无泪真正的杀招显现,她自密林一处弯路,踏虚前行,步步登高,仿佛走向了万丈无云的高空,瞬间便又消失在姐弟两人的视线之内。 然而故弄玄虚又算是什么杀招呢,最凶猛的攻势,转瞬便到来。 林无泪本就登高,如同凭空飞升一般,不见了人影,下一刻,一阵阵引起心腔嗡鸣的轰隆声传来,似乎是平地起惊雷,但又是万里无云的晴空,何处也无那惊雷。 林无泪的阶阶踏下,从散步到漫步,再到一步十阶,一道空气凝成的天梯自半空垂下,天道剑,立天道,林无泪出手便是在江湖之中,沦为传说的天道一剑,自开天梯,如同仙人压顶,携无敌仙姿,迅猛直击。 青竹剑在她的手中熠熠生辉,如同闪耀的星,似乎这青竹剑就是为她而生一般,如此的合身。 天道剑一出,万千道法皆是落了下乘,时敬看到了这似乎势不可阻的一击,猛地一声暴喝,浑身震出了如同灵力碎屑一般的东西,然而那碎屑突然化作了玉一般的鳞片,猛地吸附在时敬的外表肌肤之上。 他的眼神发出碧绿色的光芒,已经顾不得那些招式,狼狈的将身旁已经有些脱不开身的时笙一把拉走,滚在一旁。 但是一剑之威怎可至此,如同抹消了这片林地一般,一瞬间原地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林无泪自一旁缓缓落下,但是手中剑招不停,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天道至此,不愿诛杀宵小。” “你们可接好。” “那名僧人曾经说过: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我爱,我所爱之人,我恨,世间所有不应有的别离。”林无泪冷漠的注视着那个愤怒的人影,青竹剑直指他们,渐渐升起一股佛门大悲苦之意,枯了竹叶,哭了竹林。 第70章 葬一场雪(上) 那日林无泪的冷眼一剑,是时笙、时敬此生见过最让人感到无力的一剑。 天道剑不说,已经是他们没有接触过的无上剑法,他们习武修行的时间太过于晚,以至于那曾风靡一时的习武者皆拜天道剑的那个时代,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更不要说这一式融合了血与泪,佛与剑的至强一击。 当林无泪那似乎脱口便能成为真言的佛曰出口,剑也随着一字一句杀出,清风抚岗,剑意却煞满了林海,这是林无泪欲哭无泪的呐喊,是林无泪向那挥刀者的讨伐。 此剑名为观佛。 观那融入世间,最有生气的肉身佛,自然而然升起的一剑。 林无泪心中无佛,也不信佛,但她就是与那禅意满式的佛剑招,相辅相成,如同同源共生一般。 这一剑起自八年前的守峡一战,观青丝僧的背影,就地悟出一式堪比天道剑的杀招,她不敢肯定,她出了这一剑之后,自己是否还能再度记起那日的种种,所以她珍惜着,珍爱着这来之不易的一剑,将它想成了一个人。 那个男人严厉且温柔着,嬉皮却又可靠,就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人,被面前之人所在的那方圣地,轻描淡写的摧毁殆尽。 所以她的这一剑,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佛剑可饮血,等到佛陀可杀生。 风雷不羁,以神性为剑之始,天地万物,以佛法为道之源。 佛剑没有天道剑的迅猛无敌,但就是那么深入人心的,杀穿了姐弟二人的道心。 佛剑本不嗜血,但是当一个心中无佛的,却与佛有缘之人运用而杀人,菩萨尽须低眉。 在林无泪眼中,自己在这佛光中沐浴着,有些刺骨的寒冷透过光芒传来,没有佛门的爱意,没有慈悲之意笼罩,有的只是天上诸佛的冷眼旁观。 “果然不出我所料呢,这一剑借来便借来,也要斩杀足够的恶徒,来洗濯我戒律的污浊。”林无泪强忍着怒意,不知对着谁说道,但是她的一言一行,似乎都开始显得疯狂肆意,让人完全联想不到先前林无泪那冰冷的平静。 谁说佛剑不嗜血,那是佛陀之言,林无泪在剑锋处起舞,姐弟二人的反击就像是配合着佛剑迎击的春风,和煦温暖,软绵绵的,让自己的性命,成为剑锋处最弱小的乞求者。 时笙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无力之感,那像是醉熏的女子,舞着剑花,像是一个喝醉的戏子,嬉笑着玩弄着演出时的宝剑,但是让她完全无法回击的是,她是清醒的,但是她的身体不清醒,她手中的最可靠的刀刃,也像是拜倒在剑下的降将,痛哭流涕着,任人宰割。 她不知那是禅意还是佛光,林无泪还是林无泪,但是她却真实的像一个让世间所有人都要毕恭毕敬的僧人一般,这是一种源自心底的认知,即使她自己的内心清醒的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这种无力感,让她迷茫着,望向了身旁的弟弟,时敬此刻却没有像自己一样,化作软绵绵的走肉,只是瞪着圆咚咚的大眼睛,扯了扯她的衣角,“姐姐,我好饿~” 咕噜一声,自面前的时敬肚子里传来,他的小脸上抹上了不知多少泥巴,土坷垃,如同一个逃难的灾民,可怜又无助,身上是自己为他亲手缝制的袄裤,然而还是因为磕磕绊绊,露出了棉絮。 “再坚持一小段时间,马上过了冬,我们吃的就不愁了,家中还有些米和芋头,连同这条大鱼,今天给你一并煮了,吃饱了,我们就要去挖些野菜了。” 她弯下腰,看着弟弟委屈的小脸,露出了大白牙,笑了起来,把那条“大鱼”在弟弟眼前晃了晃,馋的他直流口水。 她一笑起来总是甜甜的,虽然没有那种让人惊艳的美,但是依然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个头虽然也不大,但是却比弟弟高不少的时笙,一边摸着弟弟的头,一边揪着弟弟的破棉袄上露出的棉花团,都揣在怀里,想着回去再为他补上。 他们今日的收获很差,入了深冬,小生物都不出穴,果实都烂在了地里,但是她还是激着冷水,捞到了冰下的一条小鱼,此时踏着有些厚实的雪,靴子也结了冰,她整个人被冻得脸色也有些不好。 一个月前,他们原以为自己就会那样死去,看着偏僻有破败的宅院,气势汹汹的冲进了一批凶神恶煞的贼人,本是要逃离官府的追踪,却意外发现了此处生活过的痕迹。 他们是时家的最后两子,她们家中曾因束手边关,家中将领频出,而被誉为良将世家,可是,就是一场似乎是蓄谋已久的屠杀,就这样泼洒在了时家大宅上,最疼爱他们的爹娘,死之前还在拼命地想要护送着他们逃出去。 但是蓄谋已久,就已经注定了,他们无路可退。 府上所有人已经被屠杀的精光,这件事后来是震惊了朝野,这么一个被天子看中的将领世家,竟然被人毫不留情的杀尽,天子震怒,然而即便是动用了天机阁的力量,依然是毫无头绪。 此件事情,最后也是成了祥通年间最大的悬案,镇远将军,朝廷正四品边军大将,全家老小被人屠尽,这一代以时铎为荣的时家,就这样破败了。 然而当时的场间,尸首易处,甚至有些人模糊不清的尸身,根本无法辨认,朝廷的确认死者的工作,便艰难的进行,最后那确认死者的天机阁来人,遗憾的摇了摇头,放弃了继续寻找的念头,就这样将宅院清理之后,搁置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时家大宅,早有避难而建立的隐藏暗阁,然而那暗阁需要成年人的操作,两个被老管家拼命送进去的小孩子,最后却没能拉住老管家的手。 就那样,一切都巧合的错过,时笙时敬,在那避难之处,恐慌而又闷声无息的生活了两年,直到时笙无意间,贯通了那本夹在橱柜之间的气海神识通辟要义,自学而成,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修行者,他们才得以重见天日。 第71章 葬一场雪(中) 他们从懵懵懂懂的孩童,两年的时间,成长到不属于他们那个年纪应有的成熟,虽然只有十多岁的样子,但是已经开始对这个世界,有着一个模模糊糊的认知了。 他们不知多少日夜,在暗不见天日的藏身秘阁之中,低声啜泣,或是嚎啕大哭,只是为了宣泄不属于他们那个年纪应该承受的苦痛。 然而他们还是活了下来,就像是无根的浮萍,此刻世间,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他们在迷茫中,靠着活下去的信念,如同墙草一般,卑微的活着。 然而有时,命运对一些苦命的人的捉弄,是三番五次的,是让人绝望的。 初冬的宣城,坐落在寒冷的秦地,这里是民风彪悍的秦王封地,人们总说,秦王不幸,世世代代都要困在这么一个窝囊的地方,与西风为伴,瘦马啸起的高原,让人误以为这斑驳的秦地,又是哪处破败了的王朝遗迹。 秦地虽然贫瘠,但是却从来没有人敢小瞧这人口不多,耕地更是少的可怜的好战之地。 时家,这一代以镇远将军时铎为顶梁柱的良将世家,是屹立在大汉西北的一尊门神。 时铎其实没有什么冲锋陷阵的骇人战绩,更没有什么围魏救赵的惊天战果。 他做的就是为大汉戍守了这边关三十年。 因为他,西域诸国在被匈奴奴役之时,没有踏过函谷关哪怕一丈之远,在西域强大之时,传说中武力骇人的僧兵,鬼刺都成片成片的倒在了关外不远处的山岭之间。 汉之所以没有在庙宇最为孱弱之时,被人一举歼灭,就是因为总有一些,被人奉为军神战神之名的天降神帅,大汉才在一次又一次的风雨之中,稳稳地站立着。 然而这曾盛极一时的宣城,曾经算得上是秦地前三繁盛的雄城,因为一个人的死去,走向了破败。 朝廷从来不会亏待任何一名军人的亲属,甚至还会福泽他的家乡,但是这次,这次彻头彻尾,不留一个活口的单方面屠杀,让朝廷一下子根本没法反应过来。 没了将军的手下,曾是一群虎狼之师,却因此被调往了四面八方。 曾经自穷乡僻壤出身,一路跟随着将军百战的,一直支持着他的人,迷惘掉,四散掉。 而这个家中的人,一个个都消失掉。 宣城因将军的荣光,而欢呼雀跃,而热血沸腾;但也因为将军的逝去,而失掉了曾经的所有。 人亡了,城也就快亡了,如今宣城更像是一个死城,只有那些必须驻守在此处的军人以及朝廷官员,还在这里抱团取暖,也有那些人生在此处,老在此处的佝偻老者,不愿离去。 朝廷将那守边的军队,慢慢向着凉城移动,想着能不能把自家的阵线,再往关外推一些,却发现,他们不是少了一座城而已,城何时都可以有,但是大汉的门神可就只有这么一个。 时铎得死,让整个汉的军队格局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西北边境空出了一堆无人任命的职位,一批批青壮将领,摩拳擦掌,等着去往那个贫苦的地方,拿到自己人生中关键的军功。 但是朝廷却迟迟没有下达命令,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还有没有潜藏的危机,隐藏在那看似只有风沙的西北。 朝中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没有一个不钦佩时家镇守西北的这份劳苦,但是,很多初入朝堂的青壮派,却没有那个清晰的认识,反而有些人还有怨言。 “明明只是一个四品武将,真当我大汉无良才不成?”一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在武将队伍的后端,小声的嘟囔着。 但是他却不知道此时,天子正愁苦于此。 身旁的年轻的还是少年模样的国师,正闭目养神,但其实早已听见了此人的抱怨。 年轻的国师,的确没有成年后的那番刻板沉稳,反而在一脸苦涩的天子耳畔,说道了几句。 后来那年轻的武将,为自己的不合适的言行付出了庭杖的惨痛代价,才刚要起势的他的官途,就这样遭受了迎头一击。 因为高高坐于朝堂之上的天子,怒发冲冠,指着他的鼻子,说道:“我大汉无良才的确是错的,但是你问问这满朝文武,有哪个,能够自信比得过时铎?” “朕失一左膀右臂,而你却以为他只是一个四品镇远。” “我大汉只有镇远将军,没有一品镇西大将军,因为这是时家应得的,镇远将军一职,为这时家代代良将而设,你何来的胆量去质疑我大汉先祖的决定?” 这是朝堂上,因时家而引发的一番又一番的争吵与苦恼,然而处江湖之远,时家惨淡的二子,此时却遭受了宣城败亡的最直接的祸事。 才出秘阁,两姐弟小心翼翼的在已经生满杂草的时家大宅暂时生活了下来,她们从秘阁之中,将那还余下不少的米面拖出,有些放久了的米面因为潮湿坏掉。 但是因为设计之始,秘阁就是为了长久的躲避战乱,所以贮存粮食还是十分的方便有效。 然而他们秘阁之中生活做饭可以有通风的密道,但是出来这个明亮的世界,他们却忽略了这些习以为常的东西。 炊烟升起,姐弟的小脸在火光中映照着,渐渐有了些血色,因为长久不见日光,他们的肤色都变得有些不正常,这几日的生活,算是让他们找到了一些生而为人的感觉。 天凉宅破,时家二子却因这幸福的炊烟,被那睥睨江湖的大盗,撞到个正着。 那日夜神,姐弟还未睡熟,就有门外脚步声的响起,让姐姐不禁握紧了床边的短刀,这是他们在家中搜到的,唯一还算能用的防身武器,毕竟他们了解自己时时刻刻都可能存在在危机之中。 但就是这样,他们依然被那身法鬼魅,又有不低的境界的大盗,给完完全全的压制了。 姐姐时笙两年修行,全在自己的摸索之中,但又因极高的天赋,顺利的突破了塑神境。 然而他们却陷入了比曾经遭遇到的家门被灭的灾祸还要危险的境地,一度临近了死亡。 第72章 葬一场雪(下) 西北的大盗,是西北最为猖狂的一批人,不仅仅是因为此地民风粗犷,性情奔放,还有的是因为,在这物资匮乏之地,有些平民,不得不为贼、为盗。 天机阁从不发布关于江洋大盗,以及绝世神偷的榜单,首先是因为这不是一个提倡从事偷盗的天下,更有原因是因为一旦这些盗榜发布,难道不是在打朝廷自己的脸? 但是民间却依然有着类似恶人棒以及大盗、神偷榜这一类的东西,究竟是又谁撰写,又是由谁来传播,这些自然不得而知。 但是大盗榜上,出自西北荒凉地的大盗,那可以说是铺满了整座榜单。 他们有行恶,也有行善,总之是一群与江湖同声同死的一群人。 很不幸,这次时笙时敬姐弟,碰到了那偶然间发现,破败宅院竟有人烟的盗榜大盗。 他名为吴名,就是与无名谐音,不知道是何时有的这个名字,但是他自己知道,父母自他出生,便不见了踪影,唯一一点可以提醒他曾有过父母的,便是自他出生起,便待在身边的那枚刻有吴字的玉佩。 他以偷盗为生,自小孤苦伶仃,受尽了苦寒,受尽了毒打,但是他还是依然好好地活着,就像现在一样,轻松惬意的行走在一座孤城的街道,亦是没有何种官兵追迹。 不过只是这样,他还不足以被人与盗榜提名,他这位于天下第二十的恶名远扬的大盗,哪家的钱财不都是他眼中的那引人垂涎的宝藏。 他以此为生,却也以此为乐,他以屠尽他人满门为乐。 虽然他是一个孤儿,但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些什么,因为他仿佛自生下,便没有所谓的感情所言,他只想要活下去,然后快乐而且满足的活下去,所以他一直想要满足自己的不知名的需求。 知道某日,他在一处不知名的大家宅院的书房中,发现了那为他开启修行之路的修行精义,从各种方面来看,他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修行天才,足以在一流宗派中,被列为重点的那种内门天才子弟。 但他一再的隐忍,他还是维持着普通人的身份,在那出生起,就一直生活着的小城中,像平时一样,干一些小偷小盗。 因为人们家中总是失窃,自然是惊动了县城的官爷,所以这小偷也就被一次一次的送入大牢,他的技术真的很差,如果是那种神偷看来,他可能还不如那随随便便的一个小孩子,手脚来的利索。 但是他就是屡教不改。 县官老爷其实是对他于心不忍的,他明白在这西北的像是被抛弃了的土地,孩童失了父母,街边沦为小盗,这是逼不得已的事情,于是也从来不会太过于严惩这些孩子或者是少年犯。 “吴名,老爷又要放你走了,你如果手脚再不老实,下次可就要吃棍子了,懂不懂?”一名狱卒模样的年轻人,不耐烦的嚷嚷着,走到了吴名常待的那个小牢房便,作势便要开门。 但是突然一阵刺痛自他的喉咙间传来,他感觉喉咙卡的难受,就把抬手摸了摸,是血。 然后他开始昏厥,有些站不住脚,最后只看到那一直背对着他,蹲坐的吴名,缓缓向他走来,然后似乎是摘掉了自己的头颅。 吴名将那不瞑目的头颅随手丢在一旁,将血迹在自己身上一抹,摸了个干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就是御气……吗?”他有些颤抖,却是兴奋的颤抖。 他今天很高兴,所以他决定杀掉和他有任何牵连的人,来庆祝一下,自己终于能够操纵那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他像是一个终于得到了心仪的玩具的孩子,开始向人们炫耀他的宝物。 县老爷还在喝茶,他不是什么清官,但是他却的确为人们做了很多好事,尤其是,对于那些从盗从偷的孤儿们,他宁可用自己牢房里的饭菜去养活他们,也不是愿意看到那些小孩子因为偷盗,被别人家打折了腿脚。 他的家中,皆是因为他当上了个小县令,过的还是有滋有味,今日案文的确繁多,不过总算是处理完毕,一天的劳务到了头,想着喝完这杯,便去那弯扭的巷子里,带些可口的驴肉火烧。 但是此时,门外一个瘦弱的身影,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跳。 但看清是那个总是被关进牢房的不大的少年之后,又是笑了笑。 他没有看到那少年身上的血迹,也没有看清那澄澈的微笑,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那凭空破碎的茶杯,像是一把把不留人活路的尖刀一般,射向了他的头颅。 待到县老爷以及那名狱卒的尸体被人寻到,已经是深夜,县官的妻子因为丈夫久久未归,不得不裹上大衣,冒着风寒,跑来县衙,推开了里屋的房门,却看到了脑袋被人瓷片搅碎了的一具尸体。 直接是当时就被吓昏了过去。 当然后来还是惊动了全城的人们,大家都知道了县老爷被一个惯于偷盗的少年给杀掉了,有些人还能叫出那少年的名字,大家都在寻找那少年的踪迹,不说是为了报仇,也算是为了造福过县城的老爷,献一点力。 但是自那日起,不知没有找到那少年的踪迹,反而城中开始无缘无故的出现命案,伴随着的还有洗劫一空的钱财。 人们开始生活在整日担忧于丧命的恐惧之中,有些胆小之人,白日抱团紧缩,夜晚也睡于一起,哪还管什么你家我家。 但是人依然再死,速度在越变越快。 因为那个杀人的少年发现,似乎这城中的每个人都知道了他的事情,那么他们就都要死去,因为少年想要重新开始,便要将过去斩断,所以他想的是杀光就好。 这便是一个思想极为单纯的小偷,一旦拥有了力量,所要做出的事情。 城中唯一一家有着修行之人的豪强土绅,在第一次打退了那个像影子一般的少年的刺杀后,第二次就被一击毙命,人们这时才明白,这个少年,已经能够屠宰几乎已经是化形境的修行者了。 少年用了两年的时间,悄无声息的,杀掉了城中的每一个人。 两年的时间,他不知为什么没有被外界发现,他只是悄无声息的贯彻着自己的想法。 他不知道的是,有人,在他第一日杀掉县官老爷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他的存在。 那人为他布了一道阵法,一道足以笼盖整座县城的阵法,足以将这县城的存在在世间抹去的恐怖阵法。 而这些,只是为了看一看这个有趣的少年,能够做到何种地步。 那年冬天的雪,似乎没有盖住那几乎漫城的血,像是血埋葬了一座小城。 第73章 寻一红尘(上) 真的称得上是睥睨四野的大盗,就是吴名,他虽为盗,却更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邪魔,但是他又的的确确每次都会老老实实的将那被洗劫之人的家中财物一并带走,真是让人无法去评价的一个人。 这也是为何吴名只能在盗榜之上,被列为天下第二十。 但是他这个天下第二十,绝对是这二十人之中,最为心狠手辣,最为让人感到恐惧的一个。 那日的吴名,并没有太大声的惊扰到屋中的姐弟,因为他以为那家中的是什么不起眼的毛贼,杀了便杀了,最好能让他们不出声响。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屋中还有一名足以称得上是修行天才的少女,此刻已经将护身的宝刀,紧紧攥住,等待着他的第一式破门。 他身形不矮,径直的轻推房门,迈步走了进去,有些破旧的房门,在他的缓慢的动作之中,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 但是当他推开门时,他清晰的感知到了这房中,不只有他一人,还有两个微弱,却急促的呼吸声。 没有任何犹豫,多年来,杀光了无数的人,他是最了解人将被杀,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他身形如同移形换影一般,迅速向一旁侧身,一道凌厉的刀光自他的鼻尖划过,迅猛的劈在了门槛之上,厚厚的而且不算松动的门槛,在这一刀之威之下,直接崩碎而去。 他在这转瞬的时间里,就看清了出刀之人,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小姑娘,不由得让他生气了一丝好奇。 就在他瞬身躲刀的那一刻,时笙立刻感觉到了不妙。 这个人身法的迅捷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不知道世间修行者的珍惜程度,但是从她小时候的记忆而来,修行者与寻常人之间的差距绝对不是依靠普通的锻炼,就可以抹平的。 因此一招之内,她便意识到,碰上了棘手的敌人了。 更何况,她最为仰仗的起手偷袭的优势,已经被此人轻松化解。 她右膝猛然提上前,凌空时内力化作精纯的灵气,附着在她的脚踝处,一道更加猛烈的鞭腿,狠狠地甩向了这个至今还没出招的男子。 在月色的映照之下,男子的面容露了出来,错愕间,是一张有些俊美的男子的面容,让时笙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然而,她面前的人,绝对不会因为她的愣神,就给她防水。 鞭腿击打在了那人的身上,时笙却感觉到无尽的寒意,自腿上传来。 她并没有踢中那个从样貌上看,完全无法看出一点恶人形象的年轻男子的身上。 因为眨眼间,那男子的身形就已经到了他的小腿的后侧,一把抓住了她的腿。 一道撕裂般的痛楚传来,让她止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的呼吸一顿,却发现自己的那条腿已经被那男人生生从中折断。 她强忍着疼痛,仅剩的那条腿向身侧一扭,一脚提在门框之上,想要将自己震飞出去,那男人,竟也是配合的将手中的断腿一放,任由这有些坚强的少女离去。 时笙的力度其实没有掌握足够,更不用说,疼痛已经混淆了她的判断,她恐怕都无法将那好不容易才修来的内力运转起来。 她径直的撞在了屋内的一处橱柜上,将那橱柜的大门撞得粉碎,整个人栽入其中,挣扎着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一直躲在一旁的弟弟时敬,此时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一路小跑着,从临近窗户的那处木箱旁跑出。 他扒着那破碎的木板,一点一点的向外扔着,嘴里一直哭喊着:“姐姐,呜呜呜呜,姐姐,你不要死~” 就在他要拉住那刚刚身处柜子之外的姐姐的手的时候,突然不受自己控制的,他缓缓飞在了空中。 时笙看见了这一幕,喉咙里想被噎住一般,颤抖的小手,想要抓住离他越来越远的弟弟,却发现自己除了那只伸出的手,自己的全身早已断的粉碎。 时敬有些茫然,看着姐姐那瞪大的双眼,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想要回头看去。 他还是没有回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时笙就这样看着弟弟被那男子从手中,使出了千钧的力道,像是在摔打一只被人揪住尾巴的小老鼠一般,没有一丝留力的,随意摔在了地上。 随意是因为他的确很随意,但是那低下凹陷的大洞,以及蹦碎的骨茬和血肉,让她明白,他真的是要杀掉他们。 当然在那人摔下弟弟的一瞬,她的意识也随之变得粉碎,苦练多年的修行,未能保护的了自己的弟弟,她有些变得废了,心废,身废。 吴名有些冷漠,只是啧啧两声,像是发现这么小的一个地方,能够找到一个自己学会修行的毫无基础的少女,啧啧称奇。 但是这都与他没有什么干戈,他想睡在此地,所以杀掉两个孩子,对他来说,只是顺道的事情。 走至柜子前,伸手想要去将那少女抓出,后来想想,柜子放着少女的尸体,能让他省去不少清理此地的事情,便要一拳将那少女砸死在里面。 拳风似乎荡起了无尽的波动,这一拳,几乎相当于化形境强者的全力一击,用来杀一个才入修行之境的女子,恐怕都是牛刀宰鸡。 然而一道更加沉闷的声音响起,像是一道厚重的精钢所制的盾牌,挡住了一道强大的冲击。 他的拳风疯狂的肆虐这面前的一切,但是却无法越过面前此物,因为他的拳头被这个东西,硬生生,结结实实的挡了个正着。 吴名的面前,此刻一个翠玉色的人形物体,似乎是背朝着他,用后脑挡住了这袭杀而来的崩拳。 吴名反应更是猛烈,眼神顿时没了先前的那种随意,冷冽了下来,更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 弓步腰身挺起,一拳拉满,如同由身体甩动的一记钟摆锤击,像是战车对撞一般,轰击在了这玉质人形之上。 人形被他的一拳毫无保留的杀技迎头痛击,本来纹丝不动的双腿,如同被从地面拔起一般,伴着如同气劲冲杀一般的拳压,这人形被他一齐打入了橱柜。 橱柜就这样化为齑粉。 但那面前的玉人却没有,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玉做的人形,到这种程度,也不愿意倒下,他身下是少女的身躯,此刻有些扭曲,却还在喘息。 他的手脚连并膝盖都几乎没入了地面,但是依然为少女撑起了身板。 而吴名歪头向身旁看去,刚才那深深的洞口,里面已经没有了那个男孩的身影,只留下了破碎的骨茬以及碎掉的一地血肉。 第74章 寻一红尘(中) “是无意间发现的两个很有意思的小东西。” “女孩天资已经可以媲美天人传世了。” “哦?那确实不错,你真的确认过了吗?” “骨头可不会骗人,不满十岁。” “另一个如何?” “这个我的确不懂了,所以当时也没有完全毁去,拿给您来看看。” 一只枯黄的干瘦的手,缓缓伸向了那似乎包裹了什么东西的布包。 他慢慢的掀开了裹在上面的层层的布帛。 “是什么?”男人的有些好奇的声音中,透露着些焦急。 他隐约的感觉这东西,必定不凡。 “精纯的龙鳞啊……”苍老的声音,有些感叹道。 “你是说这玉一般的甲片,是那种龙的龙鳞吗?”有些难以置信,男人继续追问到。 “此子龙命,却不足以化龙,衍出这么一副半人的龙鳞甲,或许真的能有独特的效果……”苍老的声音一点点淡了下去,似乎引起了他的一些思考。 “龙命?化龙?这都是些什么东西?”男子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像是一个小孩子的耐心被消磨干净,立刻开始了厌恶。 “呵呵呵呵,一世只能有一条龙,他可能是任何东西,他可以是随处可见的一块碎石,车辙碾过,化为粉尘,龙的一世便到了头。” “他可能是花,被人无心采了去,细嗅几口,随意丢弃,待到花叶残败,龙也会死掉。” “这一世,有凰,也有龙,凰者已出,是一少年。” “那这一世的龙,也必定为人。” “只不过,这个少年不是真龙,大概堪堪可化蛟龙吧……” 苍老的声音散去,而那两个孩子也消失不见。 他们自然是时笙与时敬,此刻正在生死的边缘徘徊,一不留神,可能就会再也无法睁眼。 苍老的声音的拥有者,自然是一名老者,花白了须发,似乎有些孱弱,但是不管吴名再如何放肆,他都在此人面前有着自然而然的敬畏之心。 此人算是他的师尊,但是却从未开口要说收他为徒,当年他自小城走出,遇到的便是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者。 当然以他的心性自然是毫无征兆的出手,想要将这碍眼的老者击杀。 从未想过,为何自己能够安然无恙的在一座与外界息息相关的小城中,肆意厮杀。 老者的身形如同千变万化的云雾,一击即散,一退便合,吴名在那里张牙舞爪了一日之久,不吃不喝,像是一个被戏弄的野狗,滑稽可笑。 最后脱力倒下,失去意识。 他傻吗?他根本不杀,当他出手不中之后,他便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很可能随意的便被面前那人给撕碎。 然而他又敏锐的捕捉到了那极其微弱的讯息:这老者想要看看他是假的卖傻,还是真的疯癫。 于是他不敢停下一招一式,硬生生的不断地攻击了一整天,将自己的全身的力量耗尽,这样,这种高人有很大的概率不会对这个如同一滩烂泥的痴傻之人下手。 而且,他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自己不是什么废柴,绝对有利用价值,再加上这城外与城内那气氛诡异的区别,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早早地便被盯上了。 两眼一闭,他便坚定地昏死了过去,寄希望于自己不要因为一次莽撞,就丢掉了性命。 事实上,他猜对了。 老者没有杀他,还传授了他一些招式,看上去并不高深,但当他真正走出江湖,才知道自己所拥有的,是多么珍贵的功法。 他就这样一直跟随在老者身后,游遍了千山万水,平日里就由他去烧杀抢掠,带来行程中需要的财物,顺便着,吴名邪盗的传说也伴随着游历,传遍了大江南北。 他是第二十,一个不会不做大盗的江洋大盗。 祥通年间,他捡到了两个被他彻底击垮的迷途的少男少女,后来自刀殿蛊战中,屠灭万千,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小的蛊战胜选。 —————————————————————————————————————————————————— 当姐弟二人相继醒来,他们已经身处一片雪原,身后为雪峰,身前是无垠的雪原,那种让人感觉到绝望的白色荒漠。 衣衫破烂的二人,自醒来就开始不停地颤抖,弟弟衣不遮体,姐姐亦是不遑多让,然而最让他们诧异的还是他们身上的伤口,此时已经结了痂。 换句话说,如果身上光滑如玉,姐弟两人可能就会相信此地已经是地狱之始。 但是那真实的伤疤,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他们已经经历过了生死,此刻的生还,恐怕是不知何种力量的作祟。 然而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他们尽管已经靠着姐姐那已经可以勉强在山林之中生存下去的修为苟活了下来,但是何人将他们带来此地的问题,依然困扰着姐弟两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已经被蛊战天,纳入其中,这个刀殿补充新鲜血液,最血腥最冷酷的一处隐世之地,一处由不知名强者,强行开辟的一界,只是为了,每十年选出一人,成为蛊战天的胜选,然后进入刀殿。 这是寻常习武修行之人最为直接的进入刀殿的方式,不过知之者甚少,并且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士便可以被纳入其中。 此地只有亡命之徒,此地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尽管,蛊战天一界,可能会有数万人之多。 为何最为血腥? 因为蛊战天内,禁止使用功法,像是一道天然的禁制,限制了一切功法的外放,陷于其中之人,只能依靠最为基本的灵气内力,以及战斗的技巧,来应对一切所有的危险。 然而十年之后,蛊战天破例,将一对不满二十岁的姐弟,定为胜选。 —————————————————————————————————————————————————— “我们该走了。”林无泪的声音自小竹子身后响起,她满脸的疲倦,但是却依然没有轻松下来。 林竹此刻正坐在小屋的正中,抱着一把又是临时捡来的木剑,像模像样的,凶狠的盯着门外,准备着随时迎接敌人。 “无泪,刀殿来人呢?”林雪撑起腰身,赶忙问道。 “不能杀,被我困于佛剑幻界之中,如果没人解开,恐怕此生都会在幻想之中度过。”林无泪示意他们放心。 “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们的命格,一旦死去,恐怕会引来刀殿的天人。”她啐了一口,暗中里攥了攥拳,十分可惜于此次机会。 “我已经没了杀招,此番必须离去,恐怕不久还会有人前来,我不相信,只是两个通玄初境,便是这次袭杀的全部。”林无泪催促了一下林竹,开始收拾屋中的必需品。 林雪只是沉默不语,林竹却赶忙收拾了起来,便收拾还边问:“小姨,此番我们前去何处?” “普陀……” 林雪闻言,更是有些不自在,她早已信不过普陀寺这个佛门圣地。 林无泪看出了林雪的担忧,悄悄地对她耳畔说了声什么。 林雪突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她……她还活着?” 随后便是仅仅捂住嘴巴,一种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下来的感觉,这种突然而来的归属感,让她似乎是激动的要落泪。 “小姨,她是谁啊?”林竹看到母亲的样子,急促的问了起来,揪着她的衣角,想让她快点说出来。 “她是红尘,青丝红尘的红尘。” 第75章 寻一红尘(下) 林无泪已经安置好了后路,那么她们便要尽快出发,临走前,林竹还依依不舍的回眸望了几眼,她们曾经生活了许久的小地方,温馨又充满回忆。 只不过虽然岁数不大,但是林竹早已明白了人在江湖之中生存的道理。 江湖从来没有何人是真正有家的,有人心中有家,却归不得,有人身边有家,心若无根萍。 套上层层的厚服,背上行囊,小竹子搀扶着母亲先行向着林无泪指给的方向走去。 林无泪只是需要做一些善后的事情。 她毁掉了原先的住处,荡平了一切痕迹,忽而天上一直秃鹰落下,直勾勾的抓住了她的小臂,站的安稳。 这是他们熬的鹰,那个隐藏在暗处,却支撑起了堪比天机阁驿卒的情报网络的机构。 鹰没有长啸,只是亲昵的蹭蹭林无泪的肩,任由林无泪拆去它脚边的细绳。 随后又将她放归天空,目送着它离去。 这次他们很好的完成了任务,帮上了大忙,算得上是这个情报网络的第一次真正的显现威力。 她不去看那片竹林,也不想放一把火,一劳永逸,就让他们姐弟二人待在那里,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帮助了。 目光又是延向了极西,刀殿在那里,她知道,一切的根源在那里,她也是知道的。 所以穷其一生,她也会斗个彻底,与那群亡命的人,斗个你死我活。 破风声响起,林无泪也是踩着剑去的位置,凌空略走,悄无声息,像是蜂蝶飞过。 但是有人却懂那蜂蝶,这无意间的灵气外泄,或者说这一丝丝的灵气运作的痕迹,被一个敏锐至极的野兽察觉到了 ———————————————————————————————————————————————————— 林间,时笙时敬,完全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随着佛音阵阵,古朴而又纯洁的舞剑,她们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两人皆是如同入定一般,坐在原地,呼吸平稳。 忽而林雀惊起,百虫回穴,一股死的气息,像是铺天盖地一样,直接压过了竹林,压过了小溪,压过了整座无名的山。 这不像是杀意所致的死气弥漫,让人感觉死期将至的感觉。 而是纯粹的由死者的气息堆积而成的一种气场,这让这股气息无所遁形,无法掩藏,但却真的无法抗拒那种油然而生的恐慌。 再见场中,此时已是三人同坐,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带着些男性的阳刚之美的样貌,让他与这铺面的恐怖气息完全相斥。 他鬓角有些许白发,胡茬也是黑白相间,但从面相来看,其实这人也不会太过年老。 桃花似的双眼,有些懒惰的眼神,似乎都透露着此人的从容姿态。 他只是看了看场间的另外两人,有些厌恶,口中发出一声啧,随后又努起嘴巴,像是很不满的样子。 “狗屁不通的废物,这样就让人给玩弄了离去。” “若不是他早年为你们种下的命织丝,你们早就被那女子随意杀去。” 虽然骂骂咧咧,但是男子手中的指诀不慢,立于口前,一字大义真言从他的口中蹦出,像是有了无尽的共鸣意,无数灵气同时颤抖了起来,像是为这真言出口做了鸣锣。 无数灵气的震动,让这场间的一切物件都变得脆弱无比,仅剩的半片竹林,突然凭空化作了竹纷,连几人所在的地面,都以他们为中心,化成了细碎的土,慢慢的沉了下去。 三人就这样悬在空中,男子双手抱臂,不耐烦地看着面前两个陷入无尽佛剑幻境的菜鸟。 突然那无数震颤的波纹像是从灵气间分离,突然化作泛着银白色光芒的油液,将姐弟二人完全包裹在其中,然后不断地缩小。 一边缩小,姐弟二人的身体也开始冒着升腾的热气,表情连带着也变得痛苦起来。 半晌过后,这层像是薄油层一般的光膜,突然变得模糊不清,一直到完全看不清,然后便是寸寸碎裂开来,化作无形。 两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的一样,浑身被汗水浸透,已经睁开了眼睛,时敬身上的那层玉甲因为压力,斑驳残缺的贴在身上,像是时刻都要脱落一般。 时笙缓过神来,大口的喘着粗气,却手脚不停,毕恭毕敬的向着身旁的这个穿着一身华贵衣袍的男子跪了下去。 顺带着,也把还在茫然状态的时敬也拉到身旁,一起跪了下去。 时敬这才看清,面前这人的样貌,也深深地把头低下,不敢吭声。 能让刀殿数十年一遇的天骄,心服口服甚至有些敬畏的人,除了刀殿的几位殿主以及站在最高点的那个老人之外。 只有这个男人。 这个曾经几乎将他们杀死的男人, 这个在几乎杀死他们之后,又给了他们生的男人。 “师兄,我们愿意认罪伏法,请以刀殿的规矩惩罚我们,我们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时笙的一字一句的声音,阵阵传来,带着无尽的悔恨与不甘,像是自己将自己逼到了绝路。 “谁他娘是你们的师兄……”男子又是臭骂了一句,劈头盖脸,唾沫星子乱飞。 “别跟我提师这个字,那个鬼老头,成天就知道下棋,屁事都要老子来办,殿主都是干什么的?”他像是找到了什么宣泄口,因为时笙又是提起了师兄这个称呼。 “我们愿意承担后果。”时笙再次毕恭毕敬道。 男子直接转身离去,理都不再理他们。 等到消失到无影无踪,才传来一声更大声的喊骂:“废物就留在中原,干不好就不要回去了,浪费老子时间。” 似乎还有一声浓痰吐在地上的声音,那人真的走了。 两人默不作声,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衣装。 只有他们知道,他们刚才又经历了什么。 时敬才要出发,时笙就拉住了他的袖子,时敬有些疑问。 “姐,此时还不出发吗?” 时笙不作声,只是将两手伸向了时敬。 她为他整了整衣领,又拍了拍头上的细粉,说道:“走吧。” 外人不知烂柯梦,而这姐弟,已经在这梦里又走了十几年。 —————————————————————————————————————————————————— 一直秃鹰又在一处宏伟的庙宇之中落下,落在了一处无人造访的厢房,厢房不似寺中的那些建筑,显得格外清秀,显得格格不入。 一双洁白的玉手伸出窗外,摘下了鹰的脚边,一个小小的竹筒,里面倒出了一粒带着幽香的佛珠。 第76章 忽而之间(上) “喂,小子,你蹲着看什么呢?”一个脸色不是很好看的男人,将地上蹲着的一个小乞丐模样的少年提了起来。 因为他看着少年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女人的屁股看来看去,还津津有味。 有些恼火的男人就这样,准备将他教训一顿,看看他到底还敢不敢这样做了,毕竟是个少年,他教训起来也有底气,还能在自己女人面前逞一把威风。 女人闻声也看了过来,看着这个模样可怜的小乞丐,不忍心的,又是劝了劝自己的男人。 女人岁数也不是小姑娘的那种,有些丰满,但是还能从她的面庞上看出,那种青春的特质,本着一个女人的怜惜之心,她的确对着个面前有些可怜的小乞丐有些怜惜。 汉朝的风气越是靠近中原,民风越是柔润,于是温和,尤其以女子为大,再加上女子的确能够在这群男人之中,脱颖而出,女人的地位也是高了许多。 这日这街上的这一幕,就是最好的证明,男人听到自己的媳妇起了怜悯之心,也不愿意惹了她的不喜,便将那小乞儿丢下,还丢了几个铜板,让他走远点。 自己呢,就伴着自己的媳妇,继续逛那脂粉店,一边逛,一边打量着囊中是否羞涩。 小乞儿利索的拾起地上的铜板,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的恐惧与害怕,就像是平常经常发生的事情一般,他从旁拾起自己掉落的帽子,重新罩在头上,也没有矮下身子,就这样昂着头,胜利者一般的走了出去。 这里不是什么边城,这是洛阳附近的一座不算太小的城市,叫做安城。 安城与洛阳那就相当是小媳妇贴着相公一般的存在,依附着洛阳,洛阳兴盛,安城也兴盛,洛阳颠覆,安城也没有好日子过。 后来就是当今天子的故事了,他迁都至此,决定让这个大汉重新振作起来,他也成了中兴的雄主。 当然对于安城人来说,他们还是高兴于新朝的都城定在了洛阳,这样洛阳的汤肉不免的都落在了安城附近。 这是安城本地人。 但是对于洛阳的某些人来说,安城可就不仅仅是一座附庸的腹地小城了。 那里有达官的豪华府邸,有避暑山庄,有比洛阳长安街更为繁华的商业街,这都是因为毕竟在京,什么事情都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纵然是天子已经是如此的开明,只要你为官能够有功,那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那毕竟是天子,谁还能随时随地都揣摩到天子的心呢,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这处,山水不错,景色更美的小城,当做他们游乐放纵的最佳去处。 不少达官贵人,都在此处藏了娇,心情烦闷、亦或者是官途不顺,都会亲自驾车,来到小城,小城的城门尉是那种精明的不行的人,单独将一处入口留给那些有着便利权利的人。 省去了城门处有时不只是拥挤的麻烦。 然而,这对安城本地人来说,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大家只是觉得生意好了,人也多了,仅此而已。 达官贵人们来到此地,谁还会相互称呼对方个大人,都是花天酒地的食客罢了。 少年压低了帽子的前沿,走的飞快,步伐也不见忙乱,在人潮之中逆流穿梭着,似乎形成了某种玄之又玄的身法之意。 他在长街某处停了下来,那里有处栗子湖,湖上是小泉亭,他便走了过去。 此处位于闹市之末,也没有多少人来人往,最多是有些老人,在此处纳凉。 他拐过歪扭的长廊,走到那处亭子的尽头,看了看四下没人,又将那一身破烂衣衫通通扒掉,换上了从亭子一处砖砌的小暗阁里掏出的干净整洁的长衫。 他缓缓蹲了下去,捧起那亭后的湖水,快速的清晰了一下脸庞与手臂手掌,将散乱的头发盘起。 然后安静的坐在了亭中,安然自若。 这是个长得十分英俊的少年,纵然还是个不大的孩子,已经可以看出他的面容的精致,以及那种完全不是出自平民乞丐才有的气质。 他的眼睛修长,轻轻眯起,像是一道弯弯也月,让人感到一阵亲切,恐怕不知多少人见到他,都会称赞一句这个孩子的样貌。 他的腿轻轻翘起,双手扳在脑后,眼睛一直眯着,整个人一直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不知是在干什么。 忽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又是一团乱如麻的声音夹杂起,像是一堆人熙熙攘攘的向着此处跑来走来。 不错,一群打扮相似的小人,此时正匆匆忙忙的赶来此处小亭子,像是晚到一会,就会有什么问题发生。 一个老婆婆本在树下乘凉,看见这群小乞丐,见怪不怪,嘴角挂起淡淡的笑,纵然是小乞丐,他们生活的也是有滋有味的,因为两三年前,突然来了一个小孩子,将一堆小乞丐聚在了一起。 他们行动一起,吃穿一起,玩闹也在一起,从此再也没有什么可怜兮兮的小孩子,因为太过饥饿又饿死在谁家的门墙外。 老太太看不清他们的具体样子,但是他觉得那个领头的肯定是个好人,所以从来都是笑着看过去。 小乞丐们的方向自然是亭子的末端,他们的老大,就是那个穿着一身干净长袍的少年。 一阵忙乱的声音,以及吵闹的声音过后,很快的,声音便平息了下来。 “老大,我们这次收获可不少啊。”一个显得大一些的男孩子在那里首先开口道。 “这是老二在城南边捡的,应该不是什么便宜货,您给看看。”一个精瘦的小男孩从人缝中窜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手中的那个镯子。 “这玉精贵的很!”少年的声音也提高了不少,看来他也有些兴奋,这种玉他曾经见过,自然是懂得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小乞丐们尊他一声老大,他也就顺理成章的为他们分发财物。 “这是你的,这个是你的,这些、这些,你们等我去当掉,回头给大伙开开荤。”三下五除二,少年便将那些看起来有些杂乱的东西,分了个清清楚楚。 小乞丐们自然是狂热又崇拜,感动又兴奋,总之各种好心情都涌了出来,就是因为老大的出现,他们再也没有挨过饿,挨过冻。 少年自始至终都带着温润的笑,让他们感觉十分的舒适。 他两年前将城中的小乞丐一个一个整合起来,终于干了件大事。 他走在去当铺的路上,腿脚也轻快了不少,虽然他要钱碰瓷什么的,都很一般,但是他就是这样赚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77章 忽而之间(中) “秀儿,今日为何回来如此之晚,读完了书,又去了哪里?”一名貌美不失风韵的女子在巷子里一间小院门口,双手叉着腰,向着巷口的少年喊了一声。 言语中虽然没有听到女子的怒意,但是口气也不乏严厉。 “娘,你看这是什么?”少年五步并作三步,蹦跳着走近了自己的母亲。 手中那处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木盒檀香悠悠,散发了不同寻常的木质香气,不止盒子的雕纹制作精美,盒上最为显眼的是一颗晶莹的翠绿色珠玉,显得奢侈无比。 “宴香阁的东西?”女人看到了这个盒子,先前的一副强行把控住的母亲的气场,一瞬间就垮掉,像是平常女人一样,看着这种东西,都心动不已。 少年只是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嘿嘿笑道:“我也不知道那种娘最喜爱,就挑了一盒好看点的。” 少年挠了挠头,脸颊有些红润,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期待。 女子见状,赶紧朝那小臂上正好用作挡油污的袖套上抹了抹,弄干净了好像是择菜的手,从少年手中捧过精致木盒。 但是突然又反应过来,“你从何处得来的钱财?这东西绝对不便宜。” 女人这次真的有些生气了,她觉得自己的孩子才这样的岁数,难道就已经学会了偷盗,这可万万使不得。 女子表情有些皱在一起,迫切的想要听到他的答案。 没想到少年抬头之后,眼中噙满了泪花,下一刻就要落下。 他呜咽道:“孩儿想着就要到了母亲的生辰,就找到老师,每天帮他打扫私塾,想要赚些钱财,每天都会回来如此之晚,让母亲担心了,孩儿真的没有去做那苟且之事。” 说着还用袖口摸了一下眼角的泪珠,浸湿了一片衣衫。 女人一下就捂住了嘴巴,立马蹲了下去,搂住自己的孩子,眼中也是有了些泪珠在打转,她一个女人含辛茹苦,将自己的孩子拉扯大,从来没有想过让他能有多体谅自己。 只是希望他能健康长大,这便是她的最大的期待,没想到,孩子如此年岁已经懂得这样来孝顺自己,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叫苦叫怨的呢? “好孩子,娘错怪你了。”女人双手捧住少年那俊朗的脸蛋,拍了拍他的头,继续说道,“回家吧,娘今天开心,咱们吃最好吃的红烧肉。” 少年破涕为笑,母亲的厨艺是不用说的,就算平日里只是烧菜,也可以飘香十里,而他独爱那道酱汁丰美的红烧肉。 少年嗯了一声,也是跟着母亲,走进了家门,还顺便把门栓加了上去。 —————————————————————————————————————————————————— “娘,我出门了。”少年朝门里喊了一声,清早,就要出门去上私学。 昨夜的饭菜让他美美的吃了一顿,又是舒服到不知道东西南北,晚上泡了一个热热的澡,便安稳的睡去。 “秀儿,出门当心,不要招惹事端,又要到了贵人们进城的时间了。”门里传出一个温柔又轻缓的叮咛之声,是少年的母亲在回应。 “知道了。” 少年的家在安城城东,而小泉亭在城西,所以平日里他与小乞丐们汇合时,都会回家比较晚。 母亲是不知道他的光荣事迹的,总以为他在安安稳稳的上私塾。 她也没法去看一看她上学的样子,自领他第一次到教书先生那里,她便再也没有去过。 少年在安城小孩子之中相当出名,而他的母亲也在城东相当的出名。 谁人都知道周口巷有一个带着孩子的极美的女子,女工那是出了名的精致,不少店家都以收购到她的针线活而作为自家的招牌。 君氏的绣花活,也是成了安城的一个奇观,女人叫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她姓君,一个生僻的姓氏。 虽然她的女工做的一流,但是她从来没有去自己开一家店铺,不知是不是她没有那种头脑。 人们一想也对,年纪轻轻就在周口巷那种老城的旧区能有自己的房子,那肯定是种不用动脑子的女人。 人们从来没有听说过那女人的丈夫是谁,不知她是不是守了寡,后来又有人猜测,她的样貌,必定是京城哪个大官的金丝雀,所以没有人能了解到,也没有人敢去打听。 毕竟老城旧巷在安城,没有点势力或者钱财是买不到的。 女人姓君,孩子也姓君,并未随父亲的姓,单名一个秀字,名字中就透露着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 少年君秀每日必定会经过长长的街巷,去到那城中一处普通的私塾去上学。 他们家里虽然有母亲的珍贵的女工出售,但其实并不阔绰,因为母亲的工艺那是千针万线,用时间堆叠出来的,哪里能像那些粗糙的女人,一批一批缝制的破布一样好弄。 他是知道母亲的辛苦的,每日偌大一个宅院,都要一人来打理,除了这些,便是摆弄针线活,一做就能做一天。 他心疼母亲,所以自己想了个点子,把每日母亲给的餐钱,都偷偷存起来,自己也想着办法去赚钱,所以也就有了传说中的“丐帮”帮主的身份。 家中的房子是租的,并不是什么买来的,从他记事起,他就一直住在那里,后来大些,也看到了邻里的身份,都是些花枝招展的女子以及有些钱财的小富绅。 他有问过母亲为何要在此处定居,但是母亲只是摇了摇头,让他小孩子没必要担心这些,他好好读书便是。 所以他开始存钱,他有一个梦想,他想把自家的宅子买下来,然后就能和母亲安安稳稳的生活,他将来考个官,风风光光的荣归故里,多有趣。 只是后来有些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 丐帮弄成了,自己变成了不愁钱花的小富翁,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他从小便喜欢动脑子,这个事情他规划了多久,他都不太清楚了,他想着自己或许将来还可以从商。 他喜欢赚钱,暗自想到,万一可以尝试从商,他也会去尝试。 但最大的问题,就出在了这个私塾。 那天,他入了私塾,母亲跟他一同站在老师面前,老师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人,胡须花白的,长长的似乎都能垂到地上。 然后他们对视了。 之后,他的世界就变了。 他从老师的眼中看到了世间万象,那么美丽,那么……让人向往。 第78章 忽而之间(下) “老师,我来了。”君秀轻扣门栓,然后推开了私塾的门,堂中只有一名老者,正在闭目养神,这也就是君秀他所在的这个私塾的唯一一个老师。 平日里老师总是教这群孩子们一些儒家经典,也会涉猎其他方面的知识,听城中的人们说,老先生是当年城里退下来的主簿,总也不愿意闲在家中,于是便办了这么一个算的上是无偿为孩子们上课的私塾。 听他的说法,那便是效仿孔圣,施教化之职,将来可是要投一个好胎的。 前半句听起来还那么无私,那么高尚,到了后半句一下子就变了味道,敢情您办个私塾,是为了积德。 不过人们都知道老主簿老先生,那是有真本事的人。 当年小小的安城,还未有迁都之事临门,就是平平无奇的一界县城而已,洛阳也不是什么大都大城。 他的字画,那就是已经风靡中原各地,纵然他只是一介小小主簿,他在文人之中的地位可不低。 不信瞧那城门口那苍劲有力的安城二字,便是他提的字,放到如今这可是沾了皇帝的光了,汉人皆知,前几代的皇上,那可是除了不会打仗,其他什么都精通的多才多艺的天子。 除了不少当年的书画名家,人人都抢着在新城题字,少有的是由民间或者说为官的书画大家,亲自为城池题名。 老先生一听人们提起这种事情的时候,拐杖都会柱的不稳,走路都轻快起来,转瞬便能年轻好几十岁。 “你说莫?没听清楚,再来一遍……”人们总是识相的不哄而散。留老先生一人在那里独自陶醉。 现在老先生领着不多的退休俸禄,也算是做了件大善事,办了个有模有样的私塾,城中不少穷苦人家的孩子都被送来此处,读这圣贤书,背这前朝文,想着成人后能够出人投地。 再加上,尤其是雄主在位,大肆施行考试制度这种突然出现的新玩意,已经有不少寒门子弟,就这样一飞冲天,青云直上。 人们对于读书这种东西,那可是相当的看中了。 但是在君秀眼中,老先生却不是这样的。 这日极早,应该说君秀每日都来的极早,因为老师总是在等他,汇报着昨日的成果。 “那游龙步,练得可还称心?”老先生没有睁眼,就这样淡淡的问道。 平日里老先生的脾气那可是好的很,尤其是在街巷间走过,不知多少人都要笑脸盈盈的向老先生问早。 而老先生在她们眼中,那表现出来的也是一个老顽童的样子,实在是招人喜欢。 但是对于君秀不是。 那日老先生待君氏走后,开门见山的就直接问了:“即日起,你跟随我来学艺,你我就以师徒相称,但是在外人面前,我还依然是那个老先生。” “但对于你来说,我是你的老师,是你的师傅,是你必须遵从的那个人。” 他的眼神似乎带有一种魔力,让君秀甚至都深深的陷了进去,而那种命令的、严肃的语气,配上老师的带着一种超然之感的举止,让人不由得感觉到恐慌不已。 他让君秀可以称自己为萧师,他姓萧,与外界传言的赵钱孙李完全不同,萧字不用别人提醒,有些见识广些的人都知道,这是大汉的几个大姓,那几个可以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的,永远不会衰弱的大姓。 但是萧师就是直接说了,“你可以问问萧家人认不认我这个糟老头子。” “不敢、不敢。”君秀摇头如同小狗甩干身上的毛一般,迅速而坚定。 “但是,师傅,为什么您要收我为徒呢?”君秀当时还总是问这个问题,不光他想问,恐怕来的是谁,谁都会问。 一次不回答,两次也不回答,多次之后,萧师终于被这个小屁孩给问烦了。 “因为我想,所以我收了。” “……好……” 既然是师傅和私塾先生的区别,那么萧师第一日教他的,他便有些懵。 萧师在结束了当日的课业,便将君秀留了下来,本来君秀还在想,师徒究竟应该怎么问好…… 他被一双干净而显得年轻无比的手,直接拖去了后院。 后院是私塾大堂后的一片不小的空地,这个私塾本就是原来某个大户的家宅,后来换了住处,家中人不多,便闲置了这处。 那家大户也是心善之人,听闻老主簿要办私塾,便无偿将这处宅子让了出来,还派家中佣人,每日都来宅院中,打扫落叶之类的杂物。 这宅院极大,所以说穷孩子们哪里见过这种堪称豪华的阵仗,除了惊叹便是惊叹,根本不敢去乱走乱碰,因为都知道各个地方都金贵,父母早就叮嘱过,要小心翼翼。 反而萧师,这个他们眼中的和蔼而严厉的德高望重的老人,自己就在后院搭起了棚子,小亭子,更是嵌了一副石桌在后院中央,上面是规划的整齐的棋盘线路。 君秀自然也是没有见过此处的,进来便是鬼哭狼嚎,这个惊叹一下,那里感慨一下。 然而下一刻,便被萧师扯到了棋盘之前,他最不注意的那处棋盘前,乖乖坐好。 棋盘的纹理相当的清晰,横竖十九道,每一道都是那么的均匀整齐,让这一石桌也添了一些色彩。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棋盘上已经有了落子,黑白相间的,如同是黑白鱼子游戏于其间。 萧师并未说话,只是在君秀身后站立着。 君秀也没有说话,他的心,被这简简单单的棋子套住了。 他想要解开这局棋,因为他的本能或者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这是一个死局。 很奇怪,君秀甚至这辈子都还没有见到过真正的棋局,更不用说,去看懂一个扑朔迷离的棋局。 但是这棋局让他很不舒服,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想要冲出来,将这棋盘掀翻,然后将那不知为何会下出这盘棋的人给直接了当的杀掉。 他的气息开始变得不均匀,然后四肢开始发抖,最后两行清泪自他的面颊滚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 “老师,棋局死了,棋子也会死掉吧。”他哽咽着,其实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所以更需要破局,无论是在局里,还是局外。”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十分的温柔,十分的亲切,十分的让人信服。 “请老师为弟子解惑。”他跪了下去,第一次如此的想要跟从老师的脚步。 但其实,千年之前,这一幕在一个年轻人与一个僧人之间也曾经发生过。 忽而之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千年的愁苦恩怨,一并拴了起来。 第79章 此间的少年们(上) 萧师到底是什么人,所以到现在君秀也没有搞清楚。 那盘棋,他那日并没有解开,老师说,还不到破局之时,一切都是无用之功。 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便是学。 学这一个字十分的有讲头,学经文也是学,学音律也是学,学匠工那也是学。 君秀并不知道老师到底想要教他什么,他知道绝对不是下棋,下棋救不了天下,他在心里是这么肯定的。 (下棋其实可以毁了天下) 但是直到这年年底,君秀就一直在下棋,在下每日放学后,老师在后院摆的不一样的棋。 老师胡塞八掖的丢给了君秀一堆棋谱,随后便不再去理会,每日就是那样悠闲的看着君秀在棋盘前蹲着,抓头抓到自己发狂。 每日爽朗的笑声都会从后院传来,惹得街上的邻里以为这宅子闹了鬼,这笑声可不谓不恐怖,让人听了那是起一身的疙瘩。 后来才知,是老先生在后院与后辈下棋。 就这样人们才散了去,然而依然还是被那笑声弄得浑身不舒服。 棋谱不是没有用处,君秀是在过了年之后才知道的,祥通二十五年,正月,安城的家家户户开始串起门来,这个大哥大嫂,那个婶子小叔,反正街上就是热热闹闹的。 君秀因为家中只有她与母亲,母亲还在收拾家里的一些杂物,向着过年炸些素丸子,存起来,好天天泡糊嘟吃。 这样一忙,就也顾不上君秀,家中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玩物,也没有什么小伙伴来找他玩。 于是君秀还是屁颠屁颠的跑去了私塾,果然老师还是在后院,一身单薄的长衫,悠闲的喝着茶水,扇着蒲扇。 没有错,单衣加蒲扇,恐怕没有人会在大冬天的,来做这样凉爽的事情,但是萧师这人,就是一年四季的同样的打扮,同样的举止,同样的作息,不管他风吹雨打,他自岿然不动。 出去散散步,人们都惊呼于老先生的体格强壮,年年都如此的一身打扮,还这么结实,实在是让人佩服不已。 君秀习以为常,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转眼望去,棋盘上依然有着不少的落子,显然与前些日子的那局不同。 过年其实大家不用去上私塾,但是君秀就是去了,他骨子里一股倔劲让他就是想要破那么一局,这样他就能对得起这为十几本古今棋谱挑灯夜战付出的辛酸汗水。 然而当他沉浸在棋局中,已有半晌之久,他却依然没有头绪。 他面前的棋局,就像是活生生的战场一般,在他的面前活灵活现,他就是置身其间的那个小卒,在其中风雨飘摇,苟且偷生。 一切学到的关于棋路的知识,在这样的棋局之中,都如同摆设一般。 随后又是一个下午,不吃不喝的君秀因为一声饥肠困窘之响,回到了现实。 老师也是一天没有动一动,捧着一本没有封皮的书在那里看个津津有味,丝毫不在乎君秀的感觉。 君秀委屈到了极点,但依然没有放声哭出来,自己技不如人,那他也没有资格去无理取闹。 轻轻的道别,躬身退去,走出私塾的前门,为老师轻轻带上,这些程序那么熟练又辛酸。 这些都是萧师在那日棋局之后的要求,没有破局,那便不用多说,第二日接着来破便是。 只不过这每一日都被不同的棋局给打击,从来没有一丝还手之力,也得亏小君秀是一个坚强的男子汉,如果是个小姑娘,这时候泼辣一点,揪着老头的胡子就要他好看。 君秀灰头土脸的回家,道上却瞥见了一处槐树下,有老人在那里紧张的对弈。 本着自己已经啃破了十多本不同棋谱的经历,他今日是真的想要瞧瞧自己到底差在了哪里。 两个古稀老人此刻正坐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马扎上,面前是另一个小马扎托着的简易棋盘,看来已经经历了不少风霜,木质的棋盘光泽已经不现,但这丝毫影响不了老人下棋的兴致。 君秀左窜右窜,终于是被他找到了一丝缝隙,挤入了人群。 嘴里还嘟囔着:“大过年的不回家,竟然在这里看棋,真的是闲到不知道干什么。” 虽然他也是其中一员。 两个老人这时的面容都已经变得慎重起来,棋局上的每一步都决定着生死。 一个老人干瘦,一个有些壮实一些,两人都不矮,看周围人聊天的样子,似乎是这附近大名鼎鼎的两个“棋圣”级别的人物。 君秀则是并没有在意什么棋圣的名号,反而是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这局棋中。 转眼似乎就进入了状态,一旁的人看到这么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少年在此目不转睛的盯着棋局,戳了戳他:“小孩儿,你看得懂吗?” 似乎是有点不相信,他这个岁数能够介入到两个高手的棋局之中,此人自己是看不懂的,他和在场的很多人一样,就是图个结果,图个热闹。 棋在大汉不是什么新奇玩意,但是因为真的汉人的平时生活丰富的很,平常老百姓也就不怎么去碰这种费时去练,也费时去积累的玩意。 懂的人少之又少,然而场间却有一个人已经看透了胜负。 君秀没有开口,他只是想要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便轻轻松松的开始了观局。 他知道自己说话也没有什么人会去相信,便真的观棋不语。 棋局就卡在最后收官之处,干瘦的老人一点点在了胖些的老人的疏于防守的一处,让他的本来大好的局面,失了关隘,落入了被动。 棋盒之中黑白子已然不多,两人都开始放慢了速度,一人想要翻盘,一人想要收胜。 感到无趣之人陆陆续续的离去,毕竟已经到了饭点,也没法陪着他们在这里耗时间。 慢慢的懂棋之人也开始离去,因为他们也是看出了,胖些老人有一步棋,走的着实粗糙,便被干瘦老人逮了正着,于是便开始疲于防守。 到了最后,只有三人,下棋的老人以及一个弓身看棋的少年。 果然干瘦老人把胖些的老人逼入了绝境,最后一子,便不再落下。 “我败了,心服口服,哈哈哈哈”胖一些的老人,嗓音也是极其浑厚,苦涩的笑了两声,也是拱手一抱拳,表示自己落败。 “哪里哪里,齐兄让我一招。”干瘦老人也是心情不错,谦虚了一下。 “小孩儿,你是哪里来的,还不回家去。”两人突然注意到了君秀的身影。 君秀不言,拾起黑子,那仅剩的一枚黑子,轻轻放在棋盘的一处空位上,有些突兀,但是感觉浑然天成一般。 “哎,你怎么乱碰这局棋呢?”干瘦老人有些生气。 “王兄,算了,孩子嘛。”被称为齐兄的胖些的老人,劝阻道。 转眼要去把那棋局重新复位,却发现…… “王兄,好像……我赢了半目。” 第80章 此间的少年们(中) 在秦楚交界之地,有一座寺庙,寺庙不大,也只是相对于群峰而言。 高峰耸立云间,如同一个有一个形态不一的巨人矗立,让人沉醉其间,又切实的感受到佛门将山门立于此处的用意。 云海翻涌,让群峰更是带着不同韵味的禅意,听说对于修习内心的平静有着极佳的效果。 群峰有一个名字,罗浮山脉,又分为大小罗浮峰两峰最为出名,两峰一前一后,像是彼此照应,但是其间又隔了不知道多远的路途。 位于秦楚两地的百姓平日里可是十分信奉佛道,一来西域来的传教士不辞辛苦、不要脸面的辛勤传教,让人们耳朵听腻了关于信佛的各种好,就算是不怎么相信,但是对于佛道之间的选择,人们还是会倾向于佛门。 再加上距离这不知屹立了多少岁月的佛门圣地附近,想要不受其影响都很困难。 离开罗浮山的范围,周围是成片的良田旱地水田,但是这些土地皆都是属于普陀寺所有,普陀寺香火旺盛,那是对于来访的信徒的人数而言,实际上普陀寺最为人所称道的便是“人人有份”。 身为佛门圣地,如果没有点气魄,那么其他势力也没有尊重你的必要,纵然是大汉天子一直十分推崇道教,但是佛教一直能够稳稳压住道教的势头,跟普陀寺的关系那可是相当有渊源。 普陀寺的规矩: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你来了,你就要去拜一拜宝殿佛祖,没有什么求子一说,没有什么求考一说,只有虔诚的拜佛。 但是如果有达官贵人,权贵豪门来到此处,想要请普陀寺的僧人们为他们做一场法事,他们的答案一定是人人有份,不会为单独的某人各种特权。 钱财呢?钱财更没有用处,普陀寺并不需要香油钱这种东西,僧人们自己开垦荒地,自己播种,自己收获,自给自足,形成了一个相当健康的循环,完全不需要额外的钱财介入。 所以你想要花钱求一个更好一点的香,那都是痴心妄想,每个人,不管身份如何,都只能在入寺之时,领取一根寺内提供的普通燃香。 普陀寺的建筑,如果有人第一次来带此处,必定会对这寺庙的建筑提出疑惑,寺内只有很少的大殿这一类的建筑,但依然用了很大的一片地,来建寺庙,这让人十分不解。 这就和普陀寺的僧人的独特的信奉佛祖的方式有关了,也就是说,普陀寺的僧人只信佛。 只信佛那不是废话么? 然而普陀寺的只信佛,是只尊佛祖一佛,其他皆可抛之不言,不是因为世间出了佛祖,那就没有了佛。 普陀寺千年的历史,不说佛道天才,就算是只有大毅力之人,也有不只几个人证得了佛位。 普陀寺如此作为,只是因为他们相信,佛祖是佛门的起源,心中有佛祖,那么人人都可证得佛果,那些繁冗的细枝末节的东西只能徒添烦恼。 每个人都有与佛祖沟通的全权利,而不应该掌握在他们这些佛门之人手中,因此寺内不设香火,不受油钱。 也因为只有佛祖才是最大的信仰,所以寺内不建其他佛像,只尊一佛祖像。 佛在人人心中,那么人人都有佛缘,人人皆可信佛,那么佛国便临了人间,这与西域的各式佛门修行之法,只为了求得佛祖再临人间,亲自引领信徒走向佛国,那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也是为什么西域的佛子要亲自来到大汉,与这传闻之中的佛门正宗,辩一辩本质之问题。 偌大的寺庙如果不去修建各种大殿,那么其他的地方都用来做什么了呢? 普陀寺虽然已有悠久的历史,但是寺内的僧人一直都保持着只有一百到两百之众。 除了极少数的那一众方丈,还有住持之外,剩下的僧人不管你是上到八十岁,还是下到八岁,都是一视同仁,也就是说没有任何身份的区别。 这也是对于普陀寺这种纯粹的修佛的一种贯彻,寺中不乏上了年纪的老和尚,但是碰到了小和尚,双方还是要恭恭敬敬的行同辈之礼。 而且有时还会出现老和尚对着小和尚一口一个大师的喊着,让人觉得十分有趣。 这是寺中的说法,但是如果普陀寺的僧人不管年长年幼,到了山外,那是所有人都要给一个面子的,因为普陀寺的僧人绝对没有平庸之人。 维持着这么一种融洽的制度,所以寺中对于那些其他空地的利用也就相当的与这辈分的区别一样。 一切空余之处,都用来修建僧人的住处。 不管是谁,只要你是普陀寺的僧人,你就会有你的单独的住处,通常一人会占有一大片区域,那里会有他的房屋,他的修炼之地,会有他生活一切需要的东西。 而不是像平日里其他的山下寺庙一般,僧人挤挤囔囔的,混杂在几个通宿的厢房之中,翻身都困难。 如果没有被逐出师门,那么那个僧人一生都会在他的那处度过,每日除了去打扫自己的住处之外,每个僧人,包括方丈,都要轮流的去整理寺内的杂物,去干杂活。 这些都是小罗浮峰上的建筑,大罗浮峰上面的空处相较于小罗浮峰,那是几倍有余,平常人完全没有机会去大罗浮峰查看,一来那峰间几乎如同断崖一般的行路,没有修行者或者习武之人的顶尖的素质,几乎没有机会趟过。 二来,僧人也不允许去,这就是规定。 僧人们是知道那里有什么的,但是平常老百姓不知道。 但是巧的是,寺内的僧人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挑选一些人来回答他的的问题,这也是从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规矩。 僧人从不说废话,只要问他们一定会给你答案,前提是你能得到机会。 机会,没错,还是人人有份,无法多求,就是十分看机缘的事情,不一定会是什么人。 一般人们被选到那都是兴奋不已,谁也不愿意浪费这个机会,都会抓住问一些关于自己的福缘,或者就是自己遇到的困扰了自己很久的事情,去寻求建议。 然而就是有人想要知道那大罗浮峰的存在,便趁这机会问了出来。 僧人面不改色,就是平静的答了出来:“那里有千百证得佛果之人的佛塔。” 第81章 此间的少年们(下) 普陀寺怎么样都是名门正派,这是所有江湖人都相信的事实,即便是西域来的自称为大乘的西域月氏国佛宗,也没有对于普陀寺有任何诋毁的想法。 但是有一个人她相信普陀寺是错的,错的一塌涂地。 九年之前,有一场萦绕在江湖之巅的残忍围杀,没有被世间所有人了解到,但是身为四大圣地之一的普陀寺,怎么可能没有知道这一消息。 但是他们就是这样袖手旁观了,尽管那魔宗,或者说戒律宗,本就是本寺的德高望重的大师,曾经担任过住持的莲心大师,尽管那戒律宗的修行之法都是佛门的旁支,也尽管那顶天立地的青丝僧,是这寺中走出的天才佛子。 普陀寺就是冷漠的,像是当做没发生一般,将这件事情盖了过去。 那几个月,每个寺中的僧人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是因为听说了那刀殿合刀的恐怖威力,难免心生畏惧,而是因为,寺中还有一位大师,此刻正在闭关。 她闭关的时间刚刚好,就是那日围杀的开始,让所有人都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当所有人的目光随着大师身影的消失,而望向为首的住持时,只发现,住持的背后早已湿透了,成了深色的一片。 “阿弥陀佛,莫怪我心若冰山,乱世将至啊,我普陀寺只得独善其身。” 住持摸着头上的戒疤,终于是感觉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去,看到一双双不解的眼神,与诸位方丈打了眼色,便不再对这些普通僧人过多解释。 他们是想要救的,不管是从各种方面的原因,他们都想要去救。 但是这群方丈像是铁了心肠一般,一律回绝了他们前去救援的提议。 一些年轻些的僧人,有几个因为怒火中烧,一气之下,修了闭口禅,到了今日也是没有再开口过,闭口禅闭口禅,不言便没有出格之言。 年老一些的僧人失望的摇了摇头,连着三个月,不去理会寺中杂物,清净修行。 他们有些是与那个僧人关系很好的童年玩伴,有些老僧则是亲手为那僧人换过尿布。 曾经普陀寺出了一个佛子,比那西域佛子更加早些的佛子,意气风发,誓要重振佛门,为这世人求一道真正的佛国,让世间再无疾苦,再无悲痛。 然而就是当年,住持的一番话语,让那僧人出走,追随了莲心大师的脚步,不再入他们普陀本宗。 温文尔雅的青丝僧,何曾那样愤怒过,走便走罢,头也不回。 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一定会对普陀寺有着不同的感情。 当年那被僧人拾回的孩童,可不止一男童,如影随形的还有一个可爱的女童。 小男童喜爱摆弄他的一头浓密的头发,便就着这个习惯,取名为青丝,而女童呢,迷上了上山来的女施主的红色绫罗,便起名红尘。 青丝红尘,普陀僧人本没有希望他们能够皈依佛门,佛门是佛门,也要讲究一个缘。 他们也就没有擅自为青丝红尘兄妹,起一个法号。 但是一切都当她们触碰到第一本佛经之后,变了。 这就是当世最接近佛的二子,住持在那道佛光降临之后,恍惚间感叹着说道。 住持法号觉明,是前代住持的亲传弟子,也被人当做了普陀寺的未来,因为觉明僧人自从悟法开始,他就再也没有断过佛的感应。 这是传说中佛国中偶然垂下的佛缘丝线,没有操纵他人的意思,但是却能给某个被挂住的人远远不断的佛性的提醒。 觉明就是靠着这种上天眷顾一般的天赋,一刻不停的,悟透了寺中一切藏书与藏经。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被当做当世最为权威的讲经人。 而这他亲口承认的天赋不如,真的让人们以为佛国的神迹降临了人间,人们终于要摆脱苦海了。 事实也是一切顺风顺水,知道青丝僧人某日道出了他的想法。 “师傅,我想要亲渡众生,我觉得我可以,即便不可,我也要一试。”青丝僧人朝气蓬勃的样子,还有那自信的眼神气魄,斗鱼面前那个如同风干的肉片一般的老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还不够格。”觉明眼皮甚至没有抬起,就回绝了他。 “那谁有资格?”青丝僧人反问道,没有一丝的气馁。 “佛祖。” “佛祖何在?” “佛国。” “佛国何在?” “在冰海以北,在冰原以南。” “可曾有人到过?” “……” “佛祖在我心中。” “佛国便立于这人间。” “而我,只是想要唤醒人们心中的佛祖,看一看这世间,到底有多少真佛,又有多少假佛。” “如有真佛如何做?假佛又如何做?” “真佛那便受的我的跪拜,假佛那便容得我的渡化。” “你会毁了这世间。” “不,我相信,这世间真佛无限。” 一对亲密的师徒,分道扬镳了。 觉明一直有话未说,甚至到了那戒律宗被围杀,摇摇玉坠,他也没有向青丝僧说出他的苦衷。 然而,红尘不知详细,一怒之间,竟是将这普陀寺翻了一个天。 她认为是住持逼走了哥哥,受人尊重的佛子,是因为住持担心佛门的未来无法掌握在手中,而逐走了自己那才华横溢的哥哥。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明明不是这样的原因,觉明大师却不曾辩解,就像是对于这个误会有些理所当然的引导。 红尘从来都是一个弱女子的形象,大家都知道红尘的佛法造诣不浅,因为住持当年称赞的是这二子,而不是只有青丝一人,然而红尘从来没有在外显示过自己的佛学又或者……武学。 红尘佛法造诣高深,其实基本上与哥哥不相上下,但是哥哥更擅长辩战,言语的技巧远非她这个腼腆的女孩子所能达到的,所以一直都是哥哥以一个无敌的形象扬名在外。 但也只有她才知道,哥哥对自己的疼爱是发自内心的,他知道木秀于林之意,便小心的将妹妹呵护起来,让她没有一丝顾虑的生活着。 而如今青丝一声不响的离去,怎么让她能够想到住持的一点好。 所以住持本想要将她镇压,送入大罗浮峰上,让她紧闭静修。 然而却没想到,寺中的僧人论起拳头来,谁也不是这个女子的对手,等到她打累了,发现哥哥真的走了,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要冷静休息一下,鼻轻脸肿的方丈和住持,才发现,这女娃还是个万中无一的武学天才。 所以当年为了让她不去了解那场惨烈的战斗,住持将自己的丝线,嫁接给了红尘,只是为了让她闭关。 然而,当那只与峰间无数鹰鹫都相似的秃鹫找寻到了一名寺中的女子时。 一股恐怖的气息,降临了这个佛门圣地。 —————————————————————————————————————————————————— “叫小姑。” “小姑好。”甜甜的笑挂在林竹的脸上。 面前之人就是她的小姑,她们此次将要找寻的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姑要让她们暂住山下。 “山上没有好好收拾过,贵人来了,肯定要给你们一个面子。” 这名极美的女子,一笑之间,竟是让花容惭愧,轻轻地刮了一下林竹的鼻子,她看来真的很喜欢小竹子。 第82章 埋葬过江湖的地方(上) 如果真的有大能,将这四大圣地全部逛了一遍,可能会发现一间十分奇怪的事情,四大圣地有三,皆是立于群峰之间,山门隐于云海之内,登山知道奇险无比,常人是几乎难以企及的高度。 当然普陀寺,因为大开山门,还有和尚不分昼夜的开辟山路,最后还是修了一条相当完整的道路,供那些前来参拜的信徒们,一个行走的便利。 武当则不然,自那年武当千人伏战场,百人道剑镇国门,武当便已经脱离了普通百姓的视野,奉为国教,自然也不用去依赖百姓,自然便有朝廷拨给的大量资源以供使用。 那横渡飞涧的吊桥也就废弃不用,你过不来,那便是没有资格上山。 你下不去,那就好好修炼,不要想着山下,长老们也省了那个劝你的精力。 所以那曾经百年前,还与山下百姓闲聊着,干着农活,时不时下山帮人看病的大仙道长们,近些年来,早已经没了踪影。 但是架不住北方人们,对于道教的信仰之力,家家户户便摆起各种牌位,不供祖先,也要供个仙人。 当然其实武当也没有忘掉这群忠诚的人们,他们虽然没有那么恐怖的实力,也没有多么聪颖的头脑,这股忠诚就值得武当的反馈。 所以国师们常常作法为百姓求雨,又是祈福,总是盼着来年有个风调雨顺,人们便把自己心中的那个信仰,转移到了国师身上。 国师自然便是那武当当代的扛鼎之人,上一代国师,是武当当年的掌教,张承运,如今年老,便从国师位子上退了下来,百般推辞之后,终于是劝住了朝廷的挽留,功成身退,回到了武当。 如今的国师是个年轻人,可谓是雄姿英发,当时国师上任,便为京城百姓作了一次法,当真有雨降下,人们便自然而然的接受了祭坛之上,那个青涩且模样俊俏的小生。 张长轩,气贯长虹揽轩辕,是武当掌教张承运的亲传弟子,也是掌教唯一的一个弟子,掌教如今百十岁的高龄,人们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收徒,事必躬亲,将自己奉献给了大汉。 没想到晚年,即将退出庙宇之时,他向天子推荐了自己的小徒弟,一个即便还是只有十多岁,身形就已经极其成熟的少年,少年跟随着师傅来到了京城,面圣之时,毫无惧色,反而谈吐文雅风趣。 这种年轻人,料谁也会喜爱的不行,更何况年轻人实力的确强劲,有着国师的担保,天子便完全相信了这个少年。 “长轩长轩,名字何解?”天子与国师的关系亦师亦友,十分尊重,又亲密如朋友一般,因此总是在宫中御花园,可以看到国师坐在石亭之内,与天子谈天谈地。 国师大人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缓缓道来:“长轩是我自山下一穷苦人家带上山去的。” “哦?”“不是说你们武当已经不在村镇之中,收徒了吗?”天子疑惑道,他感觉这个名字好像有些故事在其中。 “我没有去过那个村子,只知道是很小的村子。” “他家中贫苦,父亲早亡,母亲一人把她拉扯大。” “他母亲,也因此落了一身疾。” “所以他母亲如今可还好?”天子有些担心,父母双亡,那可是一个人最大的悲哀,有孝心却无人可去孝顺,绝对让人唏嘘不已。 “他母亲自然好得很,我为她医好了腿疾,又调理好了她身上的一些暗疾,总之现在很好。” “所以你是因为下山为她看病,才发现了长轩这孩子?” “不,是长轩被着母亲,来到了山上。” “那年他多大?” “七岁。” “七岁怎么能背的动一个大人,更何况……” “何况什么?” “朕当年,可是亲眼看着你,断了那铁索桥,我记得两岸应该是有数十丈之远吧。” “没错,但是他还是过来了。” “……” “他是将母亲拴在背后,先沿着山涧的一面崖壁爬下,趟过山下的溪水,再沿着另一面爬上去。” “真的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做到的吗?” “等到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意识,但是整个人还站在道观的门口,没有倒下去,如果再晚一些,这对母子都保不住了。” “后来,我发现,长轩已经是一个修行者了。”“虽然只有练体之境,但是却异常的扎实。” “然而他的气海却只有小小的微不可见的一点点。” “他是入了武道,自己入了武道,导致了他的气海萎缩,恐怕此生都难以顺畅的运用灵气御体。” “那他岂不是在这武道之路上,走的会十分艰辛?” 国师摇了摇头:“我以为会这样。” “但是他已经是一个化形境的武夫了。” “他那日没有倒下,我还未临近,剑鸣便先至。” “那是我武当千年重器。” “轩辕氏所用的轩辕剑。” “就那样认了主,他跨越了千年,找到了长轩,略过了我们这些所谓的真人道长。” 说到这里国师突然放声大笑,“夜将至,夜将至,天却亡不了我武当。” “长轩由此而来。” “陛下,剩下的,长轩会自己明白的,他会明白自己的使命,会明白自己的责任,会守护好这片天地,会看好这片人间。” “那我们拭目以待吧,哈哈哈”天子先是被老国师这突然而来的放声大笑,给吓了一跳,后来确实是从他的话语之间,感受到了那份期待。 他突然也有些期待这大汉的未来了,纵然,这天地似乎要迎来一片黑夜。 —————————————————————————————————————————————————— 几声轻扣门扉的声音响起,这里夜色已重,一身太监装扮的公公,在皇帝的寝房之外,想要叫醒皇帝,有些急促,但是又不敢太过于大声。 然而没想到,门很快便打开,天子仍在处理政事,熬到了深夜,并没有睡去。 “何事。”天子没有什么怒色,让公公好生惊慌。 “国师,国师让我知会您一声,他似乎即将闭关。” “好,退下吧。”天子点了点头,便让公公退下了。 他回到房间,在自己的座椅上坐下,微微笑了一下,有些小思绪在脑中转了起来。 “长轩,终于要以武破禁了吗?” 张长轩,于祥通二十五年,破开通玄境的桎梏,正式成为了一名通玄境的巅峰剑客。 那年,他只有二十岁。 靠着几乎废弃的气海,在武道之上,走的坚定,走的不羁,走到了最后的大门之前。 尽吾志也而不可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 更何况这个年轻人做到了,做到了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第83章 埋葬过江湖的地方(中) 然而说便了千山,说遍了万水,说遍了那立于江湖定点的那群宗派,这时候,总有一些处于江湖之外的存在,在这世界上,不悲不喜,不卑不亢。 世人称其不可说处,圣地也闭口不谈其存在,总之就是因为种种原因,那些地方,没有想象中的出名,却真的远远超出想象的强大与神秘。 而李重阳来自那里,李重霄属于那里,魏青生活在那里,那里被江湖人称作埋葬了一代江湖的地方,那里是葬山。 山门如要隐于世外,总是少不了山崖,少不了流水,少不了密林,而这道不为外人所到的山门,如今依然隐于群山之中。 李重阳一行人不知走了多久,路上走走停停,甚至李重霄都感觉跟着前面这个男人,是不是会做出什么迷路的壮举。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迷路。 葬山之远,毕竟从未有外人真正到达,不是他们没有靠近过葬山,而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身旁或者眼前的并不算巍峨的山岭,就是那传说中的碾压圣地的存在。 葬山的山不高,或者说,葬山的那些云雾,都不是因为海拔而形成的,葬山之外虽然未有人到过,但是普通人确实可以随意进出葬山。 这是位于太行与泰山之间的一簇山岭,云雾环绕,引得山林潮湿无比,附近确有小村镇,平常人家时常前往深山之中,采集些新鲜的菌菇,因为质量极高,又加上位于北方地带,储存方便,那几个村镇的人们便都舍弃了不算多么富饶的土地。 七八月份平原皆是阳光直射大地,又因为雨下的急,水汽也是蒸腾至半空,让这平日里干燥无比的北地,变得湿润,变得让人安静与平和。 采蘑菇的乡民,又趁着这大雨刚过的时日,早早地进山,拾起背篓,准备大采一场,点着轻快地脚步,拉下蓑帽,遮一遮这路上的艳阳天。 群山的那一侧,也来了一群人,一群半大的小子,一个高瘦的壮年男子,还有一条大狗,嗯,大概是吧。 他们远远地走来,脚步不紧不慢,也是披着一身遮风挡雨的蓑衣,脚下的靴子皆是泥泞满底,看来刚刚淌过来的地方,雨水还没有干掉。 乡间的路是这样的,尤其在北方,因为雨少,所以泥路也没有多少人去在意,大不了回家搓一搓,又是一双好鞋。 到了这片地区,确实只能看见这片云雾缭绕的地方,极其惹眼,但是似乎也没有引起周边人的注意,大概是这山在这里立了太久了吧,人们早已习以为常。 壮年的高瘦男子,没有带着什么遮面的东西,反而是两个少年捂得严严实实,似乎从极其寒冷的地方到来。 然而确是这样,几个月的行途,几乎熬干了李重霄与魏青的血,连那条精力极其旺盛的大狗,这时也是有气无力,一身雪白的毛,横七扭八的炸着,好似没有人收拾一般。 没错,他就是没有人收拾,没人顾得上他。 原先魏青为了活跃着这路途中的那僵硬的气氛,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极其生硬的向李重阳讲着那些关于妖魔鬼怪的故事,李重阳本来是没有兴趣的。 奈何放下了尊严的魏青实在烦人,就开始听了起来,结果却被完全吸引住了,尽管,尽管的尽管,魏青讲的真的很差。 然后魏青找了一个很好的时候,他自认为很好的时候,装作无意的提起,这个故事全权由小少爷独立创作,属于个人版权作品,主要也是说给李重阳听,想要在这僵硬的父子两人之间,努力的搭建点什么东西。 毕竟,这还是一个家,魏青想要全力去守护,为了自己,也为了白姨和少爷。 听到这话,本来听得津津有味的李重阳也是呆住了,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个故事是别人创作的,只是没想到那第一个讲书的人就在他的身旁,而且还是他的唯一的孩子。 李重霄就当做没有听见此事一般,但是魏青却极其敏锐的看到,当时他说出口时,少爷的手,确实是紧紧握住了拳的。 后来队伍中的关系依然还是僵硬无比,但是魏青明显的感觉到,这氛围已经有些变了。 李重阳,也就是魏青直接改口喊为老爷的那个男子,开始更加勤快的集水做饭,并且有意无意的开始往粥中,菜中,加一些野味。 这些几个人都是看在眼里,却不说出口的,任谁大半夜的起来跑去打猎,旁边的人都会被吵醒,更何况,李重阳不知道的是,重霄儿与小匈奴之间相互约定的那修行的铁律。 那边是以冥想代替睡眠,他尽管已经尽可能的悄无声息,但是禁不住两个醒着的大活人的察觉。 李重霄一直没有什么话说,自从离开了镇子,他变得沉默无比,原先健谈无比,经常碎碎念叨的少爷,突然变成了哑巴,这让魏青这个小天使完全无法不去担忧。 什么大早晨的熬一碗草药,大晚上的唱个小曲,再尽管,那些所谓的小曲,李重阳根本听不懂,因为那都是李重霄自己哼的流行歌。 李青山其实懂得,这条几乎通了灵的狼在这群惊世天才以及绝顶高手之间,日夜熏陶,后来竟是自己觉醒了灵智,化作了珍惜的灵兽,这都是让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更何况此时,虽然李青山还未成功蜕变,他就已经能够做一条善解人意的好二哈了。 李重霄抑郁不言的这段时间,竟是与李青山培养出了不一样的默契与感情,除了魏青,李崇霄便是经常与李青山道路旁走走停停,蹲于溪边,躺于树下,总之,这趟本应该急急匆匆的行途,就这样刻意的被放缓了下来。 魏青可谓是忙里忙外,做足了白脸的角色,处处当那和事老,后来李重阳的确开了窍,开始主动地去拉近父子的关系,真的是让魏青这个比爹还操劳的人物,漏出了欣慰的笑容。 很久很久以后,他突然想到这段日子的时候,发现原来那么小的岁数的时候,就已经能同时看两个孩子了。 “噢噢噢~宝儿,咱不哭,噢噢噢。” 这是一个同时有着三个孩子的老男人的自我反省。 第84章 埋葬过江湖的地方(下) “老刀,老刀!!!”一阵风一样的身影,自林间穿梭,像是飞燕还巢一般的敏捷又轻盈。 然而这远远的便想起的声音,完全的暴露了来者的身份,大呼小叫的,震得这山间的松叶也是一阵抖动,抖落了前日的雨水,抖落了近日的露水,也抖落了那阵冰封的回忆。 “喊什么喊,喊什么喊,当我不知道你来了?”一声话语中满是不耐烦的声音自林子那头响起,遥遥的呼应着,但是语气却没有多少不满的意思。 “你知道……” “哎呀我知道啦,还不赶紧收拾收拾,让老少爷们们都忙活起来,麻利的。”一面声音还未说完,被称作老刀的那个声音,就已经打断了他。 “哦哦哦,对对对。” “哎,你看我这脑子。” 本来还保持着高速运动的那身影,骤然一个转身,又是原路返回,冒冒失失的,像是一个毛手毛脚的年轻人。 但是这不见人影的隔空对话中的两人,却早已不再是什么轻壮男子。 更让人无法相信的,这两人在江湖之中,或许可以排到那十指之数。 —————————————————————————————————————————————————— 山上忙忙碌碌,匆匆忙忙,热火朝天,山下依然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顾大嫂,您这腿脚可实在是利索啊,今年怎么样,要给孙子攒头牛不成?” “哪能顾得上小牛啊,俺家闺女要定亲了。” “哟,喜事俺们咱不知道啊。” “这不人家刚刚上门来提亲,我才知道家里那丫头早就心上跟着人家跑了。”被称为顾大嫂的上了年纪的女人,弯腰在丛里树根处,快速的摘采着新鲜的菌类,嘴里却不停。 与他搭话的是同村的李二,一个精明能干的中年人,家中做着不小的生意,雇了一批人来山中采菌,这被他们称作塔山的山脉,很多都是李二家雇的工,这么说来,李二家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小地主级别的家族了。 但是李二又极其和善,碰到人都是笑嘻嘻的,村里风评极佳,都说这李二发达了也没有什么架子,将来一定会一帆风顺。 他雇了工,自己也不愿意闲着,自家的闺女和几个儿子都还不大,便不用担心这那的婚嫁问题,自己便也上山采菌。 偶然间碰见了这顾大嫂,村头一家老老实实的农户,这也是见了鲜,便闲聊起来。 “那小伙子是谁啊,村里的吗?好像没听说这回事。” “是隔壁牛家庄的,家里情况都不错,十几亩田,我也没啥可说的,人就要赶着一头老黄牛来,可把俺给乐坏了。” “那算得上懂事的孩子了,那到时候,别忘了咱李家,一定也去讨个好彩头。” 两人闲聊着,却未见这周围的一切声响都小了下去,原本叽叽喳喳的雀鸟,此时没了动静,似乎不久前便飞离了此处。 这周边人们称作塔山的山脉群,因为周边没有什么太高的山峰,皆是一望无垠的平坦地,就像就地立起的一座座高塔一般,再加上常年云雾缭绕,有了个塔山这样仙气儿的名。 塔山附近是没有什么猛兽的,一般来说是的,最多也就是一些狐狸之类的野兽,能够稍微遏制一下山兔的疯涨,像是野猪那类刚猛的东西,基本上都是随意的生活于此地。 然而,这周围的一切都是沉寂了下来,让人忙骨悚然,顾大嫂的爽朗的笑声将这空气填满,又是将那气氛重新拉了回来,但是却挡不住这真实的场景变换。 “顾大嫂,您先别说,咱这周围是不是样子有些变化啊,您瞧瞧。”说着李二也是指了指周围,顾大嫂这才收了收自己飞溅的口水,定睛看了看周围。 顺着李二的手指的地方,像是山峰的云雾顺着山脊的方向缓缓流淌了下来,逐渐将这半山腰的茂密林子给托起。 顾大嫂这时候有点害怕了,雾,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林子里大早晨的起点雾,再正常不过。 可是这次,这雾浓烈到看不见无那头的任何情况,这雾就像是一堵厚重的实心墙一般,慢慢的推移,将面前的一切吞噬进去,虽然雾的里头,不一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是光这副景象,就已经超出了两人的见识。 “咱要不先回吧,我看这雾一时半会也散不了,再在这雾里丢了反向,那可就是麻烦事了。”李二也是有些慌乱,但整体还是镇定的说道。 “俺亲娘嘞,活这么大岁数,没见过这么厚实的雾,走吧走吧。”顾大嫂赶忙应和道。 说着两人将那背篓的开口蒙好,用深色的布,这样能让这新鲜的菌菇水分保的久些,收拾好东西,便要离去。 但是此时,恰巧,空气中一阵微风吹动,本来平平无奇的一阵微风,是没有什么恫吓可言,担当那种来自嗓音间厚重的低吼声传来,这风也显得啸杀了不少。 这种低吼,随着空气震荡,一声响起,阵阵吼声也是响起,仿佛无数的恐怖的庞然巨物,正在缓缓地接近。 顾大嫂哪里经历过这种骇人的景象,吓得一屁股蹲在地上,腿完全软掉,怎么都撑不起。 李二也是惊得哑口无言,这种东西的叫声,他好像以前在燕地之时,曾有耳闻,此次又一次听到,便直接确定了那声音的身份。 这山中可是有不少的猛虎啊。 但是他倒是展现出了常人难以比拟的气魄,转身向前,一把扛起顾大嫂那不算臃肿的身躯,没有掂量,直接快步跑了起来,顾大嫂的背篓撒了一地,但是此时却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常闻燕地有猛虎,性喜温凉,食人,这平平静静的中原,何时来了这么多的骇人的猛兽啊。 然而雾气弥漫,似乎山下也开始有了不少的雾气,让这前路也变得凶险无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浓雾,可算是把李二给逼入绝境了。 哼哧哼哧的厚重喘息声,慢慢的接近,让两人的心都完完全全的揪了起来,想着近日如果交代在这里了,全尸那是都保不住。 本来都陷入绝望了,随着那声音逼近,似乎那猛虎落脚,踩碎地上的枝丫的声音,都显得那么的真实。 然而山下的雾中突然伸出了一张有些修长,又不是女人那样纤细的手,人影不见,只见一臂,遥遥一指。 雾像是被人凭空扯走了一半,瞬间像是爆开一般,消散于空中,惊其一阵狂乱的风,这风胡乱的刮,李二一个没站稳,两人都摔了一个屁股墩,不过林叶厚重的很,也没有多疼。 身后的雾也散了去,露出的是一个个李二与顾大嫂此生都为见到过的巨兽。 那健硕的体型,怕是没有立起,便已有丈高,一条条长长的搭在地上的粗壮的尾,怕是赶上了人的手腕那样。 一只只纯黑或者纯白的巨物,在远处静静地窝着,似乎并没有再前进。 但是那如同磨盘大的头颅,时时刻刻都显示着,这种生物,怕是能够于世间无敌的存在。 虎齿不露,但这些,确确实实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虎。 它们此时就在那里静静地趴着,也不乱走动,似乎绕过了两个平常的百姓,而李二与顾大嫂还未缓过神,身后便有一名男子的声音响起。 “你们几个,看看你们干的好事。”言语中似乎带着一丝怒意,有些憋不住的火,像是要喷发一般。 “仙儿爷饶命啊,我们就普普通通的庄稼人,没敢招惹这东西,我们这就滚,这就滚。”李二与顾大嫂转过身去便砰砰的磕头,这软软的林地竟是让他们磕出了两个坑。 想着可能这样也走不了,赶紧求饶这,希望这一指便能定住猛虎的神仙,能网开一面,放他们一马。 然而却没想到,那高瘦的黑衣男子,有些无语道:“没说你们,老头儿?你看看你们把人家吓得。” “哎呦哎呦,对不住啊老乡。” 山上突然咕噜咕噜滚下来一个道袍,便喊疼便说这话,让人目瞪口呆。 “老乡,咱马上送你们下去哈,以后常来玩。”道袍站了起身,捋捋胡子,轻咳两声,整理了一下仪容。 但是下一刻又绷不住了。 “快让我看看我大孙子。” 第85章 谪仙(上) 那道袍皱巴巴的白色须发的老头,上来就要往重霄儿这里跑,没有李重阳与他的先前那段对话,怎么看,这糟老头子,都像是一个坏得很的人贩子。 李重霄自然是手足无措,哪里见过如此不正经的老人,看那从山上冲下来的架势,怕是他身后的猛虎也架不住他的奔跑。 那道人自山上一溜烟的跑下来,直接将那头为首的白额猛虎给随手拨到一边,然而让人瞠目结舌的便是,那少说有着千斤重的白额猛虎,像是被弹开一般,几个轱辘,像是猫滚球一般,被弹在了一旁。 李重霄这才意识到,这老头的修为的深厚且不可测。 李重阳自然是一脸无奈的样子,他是习惯了这人的作风,但是没想到这人在自己的亲孙子面前,还是这么的没有谱,乱来一样,皱了皱眉,扶住了额。 被无意中波及到的白虎与那黑虎一样,识趣的静静地趴卧在不远处的一处大石台上,八头威风凛凛,甚至说可以算得上是霸气侧漏的庞然巨物,就那样成了最安静的一角。 他们静静的看着几人的相遇,目不转睛,也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但是,一直夹在一群老虎与两拨神仙之间的李二与顾大嫂,此时大脑已经几乎无法运转,这让人昏厥的种种神迹,就这样在他们面前一波又一波的上演,李二留下了无奈的泪水,是啊,为何要让他受此大难。 突然一双耳朵自魏青背后竖起,显得那么突出又无厘头,那双耳朵雪白的,像是白狐的双耳,但是往下看去,却发现是一条吐着舌头,瞪着圆咚咚大眼珠子的大狗,哦不,狼。 李青山开始了。 他从第一眼见到那几头优雅而又威猛的巨兽时,他就一眼相中了人家,暗自狼的心里,不断地发誓,不断地打气,自己一定要与那群帅到不行的东西,交上朋友。 他此刻神采奕奕,一扫前些日子的长途跋涉的阴霾,严肃的正身退去,像是在进行一项十分神圣庄严的仪式,从起步都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像是要赶赴晚宴的绅士一般,举止谈吐都变得正式与高端。 尽管他不知道什么叫绅士,不知道什么叫高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嗯,毕竟他还是一条狼。 以交朋友为目的的狼崽子已经开始了行动,魏青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却没有去阻拦,似乎毫不担心那冒失的雪狼,会因此遭受什么伤害,毕竟那一只只猛虎,看起来都不是什么亲近他人的物种。 那头最大的黑虎,甚至满脸就是写满了:闲人勿扰。四个大字,从眼神到那口鼻的一丝呼吸,都显得凶狠无比。 这些全都不在魏青的考虑范围内。 毕竟,他模模糊糊的记得,这几头已经成长为那种可以独占一片天地的王兽级别的存在的猛虎,似乎曾经被他骑在身下…… 魏青对于童年的记忆不算多么清晰,不知道因为什么,自从他去到青城镇之后,关于葬山的那些珍贵的记忆,似乎都在无声无息的消散着,他意识到了这些,但是却没有办法阻止。 待到近日,再看到那几头巨物,他的一些往日的回忆,逐渐的在脑海中开始构筑了起来。 李二与顾大嫂此时已经基本上陷入了呆滞状态,因为面前的几个人,此时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似的,将他们直接忽略,那白须的老道,一个劲的搓着为首那个俊朗少年的头,身后还有个显得成熟稳重些的少年,此时正在思索些什么。 先前那个将浓厚雾气一把震散的男子,正在抱臂微笑的看着这一切。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与这两人无关,顾大嫂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何时这些神仙,才能将自己二人放走,她现在很想回家做饭压压惊,是真的很想。 李重阳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看见了身旁一直呆坐着的两个普通人,二人此时正在以一个屈膝抱腿的可怜姿势,惊慌的看着这一切,像是缩在角落的竹鼠一般,万念俱灰,任人宰割。 “咳咳咳……”李重阳一连串刻意的咳嗽声,将那老道从初遇孙子的喜悦之中,拉了回来。 “你有事?”老道胡子一吹,眼神竟然还挑衅了起来。 “……” “您老先把人给送走,咱再谈后话。”李重阳一字一顿,无奈的脸都是黑的。 “哎呦,二位,这真是我的不是。”老道一拍大腿,又是一惊一乍。 “你们看,我这笨脑子,我们小宗小派,为自家人接个风,忘了你们这群山上的人了。” “这群孩子真就是拦不住了,他急着见我儿,毕竟从小养到大的不是。”老道扣了扣脑壳,不好意思的说道,完全没有那种自己已是绝顶高手的自持。 魏青这才想起来,果然是自己不大的时候,就曾经在老爷的屋子胖旁,与这群大老虎嬉戏过,于是又是望了过去,想要找找从前与他最为亲近的那头黑虎,究竟如今是哪一只。 毕竟这群黑白巨虎,实在是有些相似。 然而这一眼瞟过去,下巴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老道不停地道着歉,说是山上的雾,因为大开山门,不留神便放了出来,又让二位受了惊,言语中满是歉意。 而那李二和顾大嫂哪里担得起神仙老爷的道歉,一个劲的再道歉回去,说是自己的不是,不该这时候打扰了仙儿爷一家的团聚,这就要下山去。 “哎,我送二位。”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李二便在老道的喊声中,撒丫子跑向山下,先前那冻住的双腿,此刻如同脱兔般迅捷,恐怕此生都没有经历过如此高速的人生。 “哎,你说说,我就一挥手的事,还非要跑。” “重霄,你说是吧。”极其自然的,老道已经开始呼唤李崇霄的爱称,一口一个重霄,完全忘掉了那个一脸黑线的亲儿子。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还有一个人,就是魏青。 他全程都没有参与这场感动到让人飞奔的相遇,一直游离在此间之外,知道刚才,彻底崩溃了。 他看到了一个人,哦不,一条狗,额,应该是一条狼,此刻正在那群威风八面的巨虎之上,就是那样硬生生的四脚立于虎躯之上。 这还没完,毕竟他是知道,那群巨虎,其实平日里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存在。 那条狼,此时明显正在享受着帝王般的感受,因为他的四爪在那虎躯之上,有节奏的来回踩踏,他那一副人生巅峰之景的表情,让魏青时刻怀疑到,那条狼,到底是不是纯种的。 他好像在给那群老虎,捶……捶背? 第86章 跟大家说一下 我每天都在作家专区用手打,已经没有存稿了,就在刚才,突然死机,已经打到一千九百多字,嗯。。。。。。 光荣的断更了,呱唧呱唧,为自己鼓掌。 我以后用word码字了,真好!!!!!!!!!!! 接近去世,明天再更,心累了,心累了,我还是太年轻了,原谅我这个新人吧。 这就是每个码字的人都要经历的一课吗? 好深刻。 word请爱我一次。 对了word不会死机也没法恢复吧!!!!! 第87章 谪仙(中) 一路上总之,老道士就是没有停下自己的嘴皮子,一口重霄,一口魏青的喊着,格外的亲切,像是重霄就是他看着长大的一般,那样熟练。 当然李重霄也没有那么抗拒着和老道说话,毕竟盛情难却,也是在应和着。 路是没有多少弯曲的,笔直的通向了山巅,然而那厚重的云雾就像是一层棉布,盖在了山的山巅之上,层层叠加,让这山 的上半部分,朦朦胧胧的。 说是路,其实就是简易修制的一条石阶,用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石料,总之看起来,没有那么的奢侈,但走上去也没有想象中的硌脚。 李重霄从一开始上山起就打量起了条通往不知处的山路,毕竟他太过普通,甚至与他记忆中的青城山的山路石阶没有多大的差别。 远处望不到路的尽头,石阶是一块一块方形的石料,不是密密麻麻排布着,而是独特的宽方的形状,一块足足有着尺宽,也没有多么厚。 这就导致了这条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陡,但是李重霄明明记得,在山下看着被称作塔山的山脉,那可是平地拔起的一道陡峭高山,这似乎有些门道。 老道好像感觉到重霄正在思索些什么,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反应过来。 “我记得,当年重阳领着小魏青上山的时候,魏青也是这么看的。”老道悠悠道,没有回头。 魏青倒是一惊,他这的确已经记不清了,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疑惑自己究竟为什么,明明才几年的事情,他的记忆一向出色,但是对于山上的事情,如今却这么的模糊。 老道没有看到魏青,只是向着重霄解释道:“我们小宗小派的,总得有些手段不是,不然人人都见我葬山如狼虎,我们还怎么在宗派里安稳的生活?” 老道意思这只是一些葬山的障眼法,但是在李重霄看来,即便他说的轻松,但估计这道守护通往宗门的路的道法,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老道还是一副悠闲地模样,而且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路上的一切,甚至脸那花花草草的故事,他都要讲给李重霄听。 “你看那棵树,当年不知道废了多大力气才从别人山上搬来的,那树腰,粗的如磨盘一般,我当时就一眼相中,结果后来让重阳这小子,一剑砍在了身上。” 说着他还走上前去,摸了摸那树身上的一道深深的沟壑,沟壑深至树髓,但如今也已经长满了枝丫,可以看出这一剑,威力着实不小。 李重阳一脸黑线的站在两人身后,知道只要父亲的话匣打开,那就基本上算得上是毁天灭地的事情。 魏青此时飘然不知,眼神不知飘向了何处,在几人的最后面走的有些怪异。 这小匈奴,到了现在都还在操着那父子俩的心,想要通过走位的压制,无形中将老爷挤到少爷的身旁。 “走位走位走位……难受……”魏青发现老爷这块榆木疙瘩,真的算得上是世间奇才,不愧是葬山之剑,不管自己如何走动,甚至眼神的暗示,李重阳都完全没有理解,甚至慈爱的拍了拍魏青的头,表示自己没有忘了魏青。 前面的人勾心斗角,后面的狼,却放荡不羁,李青山自从得到了葬山八虎的支持,从此四条腿在地上的摩擦,他都感觉带着不一样的声音,那估计就是人生,额,狼生的巅峰了。 此时他正在一黑一白两虎之间,昂首阔步,审视着周边的一切,但其实他什么都没有看进去,他已经开始思考以后的生活了。 老道依然说个没完,突然指到路边一块断掉的巨石,这巨石齐整无比,李重霄顺着看了过去,发现那好像是一块碑文,只不过此时碑文的上半部分支离破碎,看不大清楚上面的文字。 “那里可是我们哥几个当年宰人的地方,还是老刀的主意好,虽然他大义凛然的说着,“这些江湖人值得我们的尊重。”但是我早就看出来,他就是单纯的想要恶心那各派人士,这老刀,平日里装的斯斯文文的,干起坏事来,比谁都在行,哈哈哈哈哈。” 老道说着说着就哈哈笑了起来,胡子一翘一翘的,显得极其滑稽,李重霄都有些忍不住了,想到这亲爷爷属实有些老顽童的感觉,不觉心中多了一些好感。 要有个度的话,大概比对李重阳的好感多那么一些,虽然他已经尽量去压制心中的那份不自在了。 魏青这时候插了话,他似乎回忆起来了,脱口而出,也顺便是想少爷解释道:“那碑文应该就是当年江湖围杀葬山的时候,当年那些江湖中人见不得葬山的崛起,也是将我们贬为邪魔外道,结果被几位山主那惊世的实力给打的落花流水。” 他继续说道:“对了少爷,当年葬山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原本的名字似乎几位山主并没有刻意说,但是当整片江湖的力量都葬送在此处时,葬山的名号自然也就来了。” “哈哈哈哈,你小子记性不错啊,连老夫当年给你讲的故事都记住了,重霄,你要是想打听咱葬山的过去,就让魏青说给你听。” “那都是山主对待儿时的魏青极为耐心,魏青感激在心。”魏青拱手道,有些恭敬的说道。 “什么狗屁山主,叫爷爷,你怎么越长大越像个丑道士了,一套一套的,弄得我有点蒙。” “你当年骑着阿七脖子屙屎屙尿的时候,那可是张狂的不行的一野孩子。”老道坏笑道。 一说道阿七,魏青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身后突然传出一声虎啸,像是应了这声呼唤。 魏青转头看去,那头黑虎,似乎,就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阿七自然不是别人的名字,想这样的名字还有不少,那都是属于身后这八只玲珑黑白巨虎的。 他叫阿七,就是因为当年山中的一只穷奇,前前后后诞下了八崽,皆是被年轻的李重阳给带走了。 听起来很没有人性,但是那穷奇其实已经走火入魔,身上一身灵气紊乱,用尽了最后的精血,诞下了自己的骨肉,便与世长辞。 李重阳则是大机缘应运而生,带来八只穷奇幼崽,然而又由于本身审美的观念问题,八只虎崽被起了,诸如旺财,来福这样的名字。 到了最后甚至词穷,便直接叫最后两只阿七和阿八。 不知道这些黑虎白虎,真的懂得人语之后,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名字,而和那位主子彻底决裂呢?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此时谈话间,一个多时辰的山路,葬山真的要现出自己的面貌了。 第88章 谪仙(中下) 被魏青称作山主的老道,也就是重霄的爷爷,临了这近在咫尺的云海,随手将那木剑一丢,便丢了一个无影无踪。 这看的李重霄又是一阵无言不语,他从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同行之中,已经深深地感觉到了这传说之地到底有多么不靠谱。 本以为这些个高人都要手持普普通通的武器,才能彰显出其本身道行的高低,而且真正的高手那都是赤手空拳,云作刀雨化剑的存在,就好比身后那个他一直不愿意去搭理,但是的确又有些佩服其实力高强的那个黑衣男子,他便是手持一柄黑竹剑。 这随手丢弃的木剑根本没有扰乱道老道的姿势的摆起。一声轻呼,从山主口中飘出,伴着阵阵青烟,像是他在云间吞云吐雾,然而指作闪电,变换不断,一道十字自他的指尖划出,就那样化作金色的实体,刻在了这道路的尽头。 天上的这层云雾远看像是萦绕在峰间的高层云雾,然而真正当人临近了,李重霄才真正看的出这云雾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这云像是一道平面一样,就这样硬生生的盖在这石阶的最高阶,仿佛为这群峰加了一层不透光的盖子,恐怕这也是葬山自己的一些手法了,没有这些,江湖中人,只要是稍有实力,便可以发现葬山藏身之谜。 十字印了上去,陡然间,像是揭开幕布一般,这云雾砰然散去,如同细碎的棉花炸开来一般,跟李重阳一手揭开山下的雾霭一般,都是那么突然,那么猛烈。 此时浮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空旷而又平整无比的高台,高台之上空无一物,只有层层纹路,在那地表的中心,一圈一圈的向外延伸。 魏青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欲言又止,他想到此时应该不是他解释的时候,毕竟这些以后,少爷肯定也会习惯。 李重霄则是直接问道:“爷爷,此地还有什么门道不成?” 他的确不解,这片空地究竟何用。 山主笑而不语,指了指天上。 随后顺着那手指的方向,李重霄看到了此生此世,最震撼到他的一幕,这一幕在多年之后想起来,那也是一种惊艳之感,无法代替。 天上此时依然飘荡着层层的云朵,像是为那特别之物准备的温床,而云朵之上,一层一层的,没有相连,只是一座有一座庞大的,倒锥型的悬空山脉。 那山脉庞大如搬山而起,临于众人之上,那种巨物所带来的压迫感,让人不觉的有些颤抖。 这可是漂浮在天空之上的山啊,传说之中,都不会被描述出来的景象,因为人们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种陆地于天空之中,像是一座座孤岛一般,悬浮在期其间,与云朵为伴,与日月并立。 魏青此时反应过来,自己当年确是见过此景,虽不记得当时的反应,不过大概也和身旁的少爷差不多吧。 李重霄的嘴自从张开,便再也没有合拢,这种超出了他认知的存在,的确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哈哈哈,我就知道,重霄这种东西,我葬山要多少有多少,可要好好管管自己的下巴,哈哈哈哈。”山主极为满意李重霄的反应,便捧腹大笑,完全不顾李重阳鄙视的目光。 李崇霄这时才收回神:“但是,这要怎么上去啊,如果我们真的要在上面住?” 山主这时候还在卖关子,不过李重阳直接打断了他的臭屁:“阿七,去载重霄。” 一声兴奋的吼叫此时从身后不远处传来,李青山本在众虎之前依然享受着万众敬仰的感受(幻想),突然一道狂风呼啸,一道黑色的闪电自他的头顶突然略过,这冲刺带起的风浪,直接是将李青山刮了一个狗啃屎的姿势,虽然很合适罢了。 重霄转眼便看到那头黑色巨虎掠至身旁,正要开口,阿七又是一声吼叫,昂起自己的头颅,前爪前伸,整个身子向下压去,一道更加狂暴的风浪自他的身上刮起。 扬起的地上的沙尘,让李重霄不自觉的眯了眯眼,再睁开时,只见那被称作阿七的巨虎背上已经长出足足三丈有余的黑翼。 那强有力的筋肉,布满了整片黑翼,厚若虎皮的翼膜让这对翅膀看起来极其强劲,阿七此时像是在等待小主人的吩咐,安静了下来,十分认真地看着李重霄,眼神之中满是期待。 “哈哈哈,阿七这么久没有人能够骑在身上,恐怕早就难忍寂寞了。”山主笑着解释道。 “既然如此,以后可要伺候好你的小主子。”山主轻轻的拍了两下,阿七则是眯着眼睛,蹭了蹭身旁的李重霄,他一眼就已经对小主子产生了好感,毕竟重霄面容总是让人喜爱,也多亏了父母。 总之几人就是随着黑虎白虎皆是放出翅膀,一并乘其前往了上方的悬空山。不久便是抵达了最近的那座山峰之上。 然而还没落稳,李重霄就已经透过朦朦胧胧的云层,看到了下面那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场景。 似乎是一道长长的桌椅? 待到真正的落于这地面,那真容便显了出来。 一道堪比御宴的满汉全席,从前方那古朴无比的宝殿建筑之中延伸出来,直到临了这无处落脚的山峰边沿。 然而这还不算完,一名高大无比,可以算得上是巨人之姿的中年男子,在胡子中间,挤出了自己的嘴,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他的身后是几名年轻的女子,似乎可以算得上是少女,毕恭毕敬的,向着从穷奇之上刚刚着地的人,行了问好的礼。 一切都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厨子?谁让你弄得?”一股有些阴沉的嗓音从众人之间传出,被称作山主的老道,此时眼皮乱跳,哑着嗓子问道。 “不是刀大人这么安排的吗?”这被称作厨子的巨人一脸无辜的说道,黑色的浓密的大胡子,在他的脸上随着嘴唇抖动,十分的可爱,一直看着这名高大汉子的李重霄不由得笑出了些声响。 厨子听见了笑声,见到这个陌生的少年,便是明白了。 反而依然回给李重霄一个灿烂的笑容,“小师兄一路上辛苦啊。” 李重霄则是指到自己:“小师兄,是指我吗?” 厨子这时候就不说话了,只是依然笑着。 “老刀你他娘的在哪呢?”重霄的爷爷,这个身材有些瘦小的老人家,似乎此时极其气愤,对着天边又是一阵大吼大叫,像是撒了泼一样。 “喊什么喊,喊什么喊。”一道稍显年轻些,稳重些的声音,自不知何处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刀锋斩过虚空的呼啸,让感觉到压迫的李重霄,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咽了一口唾沫。 这又是来了哪位神仙? 第89章 谪仙(下) 剑眉丹凤眼,靛青色的一身短袍,还有那柄先于此人呼啸而至的靛青古朴宝刀,撕裂空气的声音不绝于耳,让这本来安安静静的宝殿之前,突然多了一些肃杀。 尽管李重霄意识到,来人应该不是什么外人,但是这强大的实力对他灵魂深处所产生的压制,让他依然汗毛竖起,不觉的脚步微微挪动,双腿弯曲。 那人一头白发,但是面容却如同一个中年人无误,似乎自己的父亲,李重阳那饱经风霜的外表都显得比那人更加沧桑一些。 唇红齿白,似是有着不老的容颜,那嘴角向上的弧度,让此人的气质变得淡然,变得不羁。 “哼,臭老鬼,你看看你办的好事。”气不打一处来,身旁的山主此时有些烦躁,又看到那人极其浮夸的出场方式,更是恨得牙痒。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个出场的方式呢,真是越老越糊涂,我这大孙子肯定要让老刀给镇住咯……”山主此时在心中不断地嘀咕。 “沐老头,你说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急性子?”话音未落,宝刀携着幻影,自半空中如同抽刀断水一般,轻轻松松的插入了这殿前的地面。 而被称为老刀的长者,此时蜻蜓点水一踏,像着落叶飘散一般,轻轻地落在了窄窄的刀柄之上,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李重霄自然是心中不断称道,头也跟着不自主的摇晃起来,今日见多了高深莫测的手段,不由得也对今后的生活,有了不少的憧憬。 “一切自然安排妥当,我不过是请厨子犒劳一下诸位,有何不妥?”老刀根本没有去看向那个生气的矮小的老头,反而是双手负于身后,面带笑意,慈祥的看着身旁不远处的李重霄。 重霄儿自然也是被看的不自在,来到葬山之后,似乎每个人都对自己聚焦了不一般的目光,让他时时刻刻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他的确有些变得拘谨。 他本不是那么腼腆的人,但是经不住这群传说中可以搬山倒海的存在的注视啊,他到现在还是有点不真实之感,自己竟然是来自葬山的。 李重阳此时眼神复杂的望向了那人,那人的目光正好与他对上,只是轻轻摇头,止住了李重阳即将要说出口的话语,那抹疲惫突然出现在他的脸上,只不过转瞬即逝,重新又是一张笑盈盈的脸,出现在李崇霄的视线之内。 但是这一幕却被李重霄敏锐的注意到了,他无法无动于衷,毕竟对面肯定是葬山的长辈一级的人物,便行一晚辈之礼:“重霄,见过前辈。” 不卑不亢,没哟带着任何不自然的情绪。 老刀笑着点了点头,轻轻开口道:“重霄,长得真的很随黎儿,今后莫要辜负了你娘的期望。” 这声音轻轻地,像是一阵微风拂过脸颊,让人的确如沐春风,开口的语调不缓不急,与一旁到现在为止都还很气呼呼的山主大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多谢前……辈?”重霄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下意识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人,发现李重阳的面色有些疲倦,有些哀伤。 魏青则是低着头,没有说话,看不见他的脸上到底有什么表情。 “我姓白,白酉的白,白黎的白。”他还是轻轻地说道,似乎像是在跟孩子讲一个动人的故事。 李重霄却突然心中无数种情绪都涌了出来,他麻木掉了,他以为,他以为一路上,磕磕绊绊,他或许可以适应这种安静的生活。 他觉得自己可能就这样会成为一个沉默寡言,但是却能够变得成熟的人,不再是那个只会依赖自己母亲的小男孩。 但是他到现在才发现,他完全没有办法麻木,他甚至没有办法压制心中的情绪,路上的一切冷漠,一切坚强,都是他最薄弱的保护色。 现在它被揭开了,面前这个人,就是自己最爱的那个人的父亲,他虽然已经对老山主,也就是自己的爷爷不反感,甚至还有些喜欢。 但是这个男人自从轻轻落地的那一刻,他心中似乎就有什么被唤醒,他本能地感受到,自己是不是和他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他从来没有敢去往那个方向想。 因为没有人愿意去成日欣赏自己的伤口,更何况一个才将九岁的少年。 所以这一刻,当那可大树,真正展开了拥抱,展开了他的荫盖,他发现他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了。 他嚎啕大哭了起来,嗓子里发出的是撕裂的哭喊,还有不甘与愤怒的嚎叫,他扑了过去,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他。 当他扑过去时,却展开了双臂,将半大的孩子,紧紧地拥入怀中。 李重霄再也无法克制,他痛快无比的哭了出来,他再也不会去假装坚强,尽管抱住他的这个人,似乎从来没有跟他相识,但是他却感受到了无比的温暖。 当着哭声响彻天地的时候,似乎让天地也为之暗淡,为之变得晴空下起了湿润的雨。 淅淅沥沥着,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云与雨在身边降落,淋湿了他的衣衫,淋湿了他的头发,淋湿了胸前这块小小的方寸之地。 他就这样哭了下去,没有人阻止。 山主静静的看雨,厨子和四个侍女静静地收拾着桌椅,似乎这场接风洗尘的饭,有些不太合时宜了,魏青蹲在一旁,找到了一棵葱郁的古木,便那样带着李青山静静待在一旁。 还有李重阳,那个孩子的父亲,那个女子的丈夫,此时在雨下沉默不言,似乎所有的言语,都无法形容他此时的失落,但是他又那么欣慰。 这群人都默默不语,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他们最为同步的,那边是没有一个人在嘲笑那个淋雨痛哭的孩子。 温暖的怀抱一直将他紧紧包裹住,让李重霄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他渐渐地擦干了眼泪,略有歉意的从怀中挣出,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外公。”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皆是容在了一句谢谢里面,一反他平日里那种口齿伶俐的样子,似乎这场痛哭改变了许多。 他认真地看住了外公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其他的东西。 但是这时候他却望向了不远处的那个呆呆站着的落寞男子。 “你还要站到何时?”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眼中有着些许怒火,但是李重霄看来,那种眼神似乎有包含着一些其他情绪,像是心软的样子。 李重阳以为他要开始痛斥自己了,便决定任何指责他都会一人承担下来,毕竟从前是他真正决定让这母子一家,前往他地。 也是他,无能为力于生死相别离。 “葬山大师兄李重阳,你还要等到何时?”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李重阳突然蒙了。 “这人世间有一尊谪仙转世,她叫白黎,此时正在不知地默默地生活着,你不应该为我葬山,带回这谪仙吗?” 第90章 山上的樵夫(上) 李重阳基本上完全处于心神放空的状态,这样一番话,那刚刚抹掉眼角泪滴的李重霄几乎与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满脸的难以置信,以及纠结等等。 “黎儿没有死吗,黎儿真的没有死吗?”李重阳突然有些激动,冲到了白酉面前,也就是白黎的父亲面前,几乎快要跪下,脸上写满了恳请的样子。 他不想要是一个有遗憾的结果,这样的结果尽管他已经尽力去抚平心中的不甘与不舍,但是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他爱着他的妻子,他爱着他的儿子,爱着这个他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家。 所以此时他最想听见的就是岳父白酉那一句肯定的话。 “我从未要骗过你,我也的确很伤心,我也曾经愤怒过,失落过。” “黎儿是天上谪仙转世这件事,是她走了多年的娘亲告诉我的,因为当年那天地异象,以及黎儿那与常人完全不同的体质,都让她最早的发现了此事。” “黎儿的身体,似乎并不是普通的血肉,不然你们应该会将她带回来,而不是像这样,压抑着,人人心中都有着不小的郁结,却无法化解。” 白酉被山主称作老刀,就是因为他此生只修一柄刀,而白黎的除了那离字诀演化出来的刀法之外,一身修为皆是拜他所赐。 所以他说出来的话,没有人提出一点点的质疑。 “谪仙这个事情,是书山里一篇残破的无卷书页上记载的,她娘亲当年循着这些点点线索,终于是从中找到了关于谪仙这种存在的描述。” 说罢他眼神似乎飘向了远方,一些思绪不断地涌来。 李重霄与他的父亲李重阳此时的心情除了激动以及焦急之外,难以介入任何其他的情绪,谁不会愿意有希望呢,有希望那就是有未来。 “谪仙体,是一种容纳万物的体质,本身是天上仙人之体,被意外所伤,或者被其他仙人存在所谋害,总之就是丢掉了自己的仙位。” “丢掉仙位的仙人,只有两条路,一是带着所有的记忆,抛掉所有的身外之物,以及那些修为功法,以常人之身,再造一世的仙人路。” “第二种难道就是放弃记忆吗?”李重霄似乎了解到了这种循环的关键所在。 “没错,黎儿的前世,似乎就是选择了仙体,放弃记忆。” “这仙体你们或许没有了解到,但是我是真真正正的明白其中的恐怖之处的。” “重阳你当年走过的那些路,一路上总有黎儿所陪伴,你是否注意到黎儿从来没有遭受过任何不管是疾病还是伤痛的侵袭?” 李重阳突然回想起来,似乎自己从来与白黎并肩作战时,每次都是白黎在事后悉心照料着自己,不管是多么凶险的境地,他们都一路走来,但是自己这种粗心之人却从来没有发现,她从来没有受过多重的伤。 尽管是自己在每一次凶险之境,都会绝地反击,他似乎都认为这些大多归功于自己,因为白黎的修为一直很低。 “黎儿的仙体,自然是可以自愈的,而且某些情况下,甚至可以重生。” “而且你们不知道的是,黎儿自幼不愿意修炼,但是他的境界却一直在一天天的增长,你们或许会说,修炼了好的心法与功法,自然会让修行者自身形成功法循环,自然而然的进行修炼。” “但是黎儿的进步几乎是肉眼可以见到的,就在今年,她已经突破了通玄境,她甚至都没有碰到一丝一毫的桎梏。” “或许再过五年到十年,黎儿就已经可以迈入通玄之上了。”白酉平静的说道,他的眼神坚定,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看的出来他真的没有撒谎的必要。 他说的通玄之上,自然就是凌驾于修行者的天人境界,这个境界,世上有,却寥寥无几,可以说圣地之人有天人存在,但其他宗门,就基本上不存在了。 这种境界都可以轻松地,随意修炼而至,用什么可以解释呢? 自然就是谪仙,这是唯一的解释。 再加上李重阳一行人并没有带回白黎的身体,白酉在那一刻,真的确定了。 李重阳听完心情变得十分的平稳,眼中的那抹明亮似乎又再次回来了,因为只要他想要去做,世间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 “你现在明白了吗。”白酉认真地盯住了李重阳的双眼。 李重阳笑了,半年左右以来,第一次真的发自内心的笑了,笑的那么释然,那么让人心疼他的苦楚,但是这一切都在这番话之后烟消云散,因为他已经懂了。 “去何处寻?”李重阳问道。 “没有何处,只有一个存在。”白酉似乎有些愧疚的移开了眼睛。 “要辛苦你了。”白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李重阳还是笑了笑,不言其他。 “厨子,我想喝水。”李重阳突然向着一直注视着此处的高大的厨子喊了一声,有些轻松,有些痞气。 “行。”厨子干净利索的回答道,一转身便是消失不见。 李重阳突然舒了一口气,伸了伸胳膊,嘴角笑意不散。 转过身,看到了同样激动无比的重霄,重霄此时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走神。 他摇了摇头,脚步落在石砖之上,只有挲挲的声响,因为他脚下的那双黑色的破布鞋已经破烂到只剩一层光秃秃的布面。 走到这个孩子身前,还没有等他转过头,看向自己,便用自己厚重的双手拍了拍他显得单薄的身躯,又将大手,轻轻放在他的头上,宠爱的揉搓了几下。 奇妙的是,重霄儿出人意料的没有抗拒,任由那个令他有些反感的男人,轻轻地对着自己做着各种表达情感的动作。 李重阳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小重霄可能会一手将他打开,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 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有些僵硬: “娘如果回来了,我就原谅你。” “等着我。” 他背过身去,长啸了一声,一如当年初次下山,背上背着那个可人的姑娘,发出兴奋的叫声。 “瞎叫什么,鸟儿都让你惊走一片。”她有些羞怒,却依然紧紧贴着他的背,双手攥紧了那自己亲手缝补的衣衫,把头埋得深深地。 “江湖给我听好咯,我李重阳要和咱家的白黎下山啦——” “大师兄,水。”厨子回来,急匆匆的捧着一瓢清澈的水。 一饮而尽之后,那人只是摆了摆手 “草庐的井水,厨子上道。” 他伴着余音,消散云间。 第91章 山上的樵夫(中) 李重阳离开去寻白黎,山上便不再显得那么压抑尴尬,最重要的矛盾也就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暂且就被这距离搁置在了一旁。 而对于小重霄来说,没有什么比听到母亲并未真正离开他们更让人开心的了,心中的愁苦,就这样在那个男人远去的同时,逐渐走向了一个句点。 白酉自然是知道清清楚楚,他也正是清楚地看到了这点矛盾,所以便适时的说出了那番恰到好处的话,让这即将在今后不断摩擦的事件,戛然而止,最后烟消云散。 魏青从始至终都远远的望着这边,以他的修为以及耳力,自然是将这些听得清清楚楚,他也看到了老爷那一行直冲远方天地的烟柱。 哭笑都在心里,魏青其实就是这样一个人,悄悄拭去眼角的泪,又再次换上一副稳重的脸色,他快步向前,走到了众人一侧。 李青山依然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似乎都要睡去,四脚朝天的蹭着粗壮的树干,魏青霎一起身,让他身侧一个空挡,紧接着就是惊醒。 然而那嘴角的哈喇,尽管他已经很努力的试着跟上魏青的脚步,但是让谁也无法相信,他的心神还在这山上。 天上不远依然漂浮着几重大小不一的悬空山,夕阳垂下,让这山峰镀上金缕衣,透着别样的美感。 云雨在这种高度,来无影去无踪,骤雨渐歇,厨子和侍女早已将那宽大的桌椅收拾妥当,跟老山主道一声别,又是忙碌于山上杂事,将这空荡荡的场间,留给这群羁绊相牵的人。 一个显得更小一些的侍女端庄的立于众人身后,嘴角轻轻抿起,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但是依然是纹丝不动,显得不无妥当。 “一家人,整整齐齐最好,哪有那么多爱和恨值得我们自己去深究。” “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苛责,他也承受了下来。” “重霄,今后,就要靠你自己了。”白酉没有看向重霄,反而是给那身后的小侍女一个眼色,便要迈步离去。 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但是重霄却也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那这么些时日,一直萦绕在心间的那个心魔,渐渐地消融着,假以时日,或许就会消失不见吧。 他到这时才发现,似乎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那个男人,一切,都是自己在强迫着自己,但是潜意识里,自己早就已经信赖上了那个男人。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抛至一旁。 “雪韵,带他们两个去自己的住处吧,你们两个,今晚就在那处先行住下,明日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要跟你们讲。” “是,大人。”少女轻声应道,声音轻盈宛如微风拂面,犹如雀鸟叽喳,极其悦耳。 “雪韵与其他三人,皆是这山上的侍女,说是侍女,他们其实也是我们的弟子。”白酉笑着解释道,只不过没有回头。 “他们都是老道士那边的人,也兼顾各处的事务,总之有问题找他们即可。”白酉摆了摆手,那插在不远处的雕纹宝刀,凌空弹射而去,袖手一招,便揽于腰间。 “今日早些休息。”人言与人影同时消散在此地的边缘。 老山主此时终于有时间插上话语,笑容满面的,他也是才知道白黎的事情,在心里不自主的一直臭骂老刀的无耻。 “咳咳,老刀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保持风度,平日里他可不是这样,哎呦,我跟你们将……” 老山主一吐槽起他的老伙计白酉来,一口一个他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 魏青与李重霄相识一笑,皆是忍俊不禁,山主确实有些可爱,尤其是这种喋喋不休的样子。 “哼,臭老刀,咳,孩子,这里没你们啥事,都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好,你们跟着雪韵,还有阿七、来福都会跟随你们一段时间。”老山主扣了扣脑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忙装作老前辈的样子,安排了一番。 来福自然也是八只穷奇中的一只,通体洁白,体格较阿七来说,有些小,但是身姿显得十分灵动,先前便是他驮着魏青。 李重霄与魏青皆是一点头,表示明白的意思,雪韵则是微微一躬身,向着老山主行一个礼,便带着李重霄魏青前去身后不远处,那里阿七与来福已经等候了多时。 但是即便是已经准备离去,老山主口头还嘀咕着什么“抢我风头”之类的话语。 李重霄与魏青二人在搭上了穷奇的后背之后,才想到,这少女该如何前往他处,刚要问道,少女想着身前的云海轻轻迈出。 李重霄都来不及喊出那几个阻止她的话,一只白鹤无声息的贴上了她的脚步,让这一切都显得如此的浑然天成。 白鹤从山下就已经赶来,两人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皆是有些尴尬。 魏青与李重阳赞叹于这峰间的云海的变幻莫测,身后的痛苦的狼嚎却无人在意,一双颤抖的爪子,紧紧地抓住了阿七的后背,甚至恐惧的闭上了双眼。 李重霄此时正津津有味的观察着这所谓葬山,到底是何构建。 依稀可见的,一共有五六座悬空的山脉,大小不一,甚至山的形状都各异,但是都相距不远,高低分布着,的确是人间奇观。 不就便落于另一座不远处的山脉之上。 山林郁郁葱葱,茂密的林叶让这云雾无法遮挡的阳关无法透过,气温些许的下降了些。 刚一落于林间一片空地,一声充满了高兴的感觉的喊声,就远远地传来。 “二位师弟舟车劳顿,辛苦诸位,师尊已经在观中等候多时。” 此时才远远看见一个逐渐靠近的人影。 不算太高,但是身材挺拔无比,尽管拿露在身外的胳膊有些纤细,但是确实看的得出此人并不是那种文弱的人。 他一身灰白两色的道袍外着,手中拂尘适宜地搭在另一臂弯之间。 高高的帽子戴的板正,活脱脱一个……一个。 “江湖骗子吗……”李重霄笑声嘀咕了一句。 “不是哦,是师兄。”没想到那人听到了这句极其小声的嘀咕。 李重霄这才发现自己可能有些失礼,赶忙说道:“师兄莫怪,无心之语。” “易星辰,你们也可以叫我三师兄。”一个极其潇洒倜傥的青年男子露出了真正的面容,一举一动之间温文尔雅皆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他笑着向两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说道。 第92章 山上的樵夫(下) 面前这个笑容和煦的男子,尽管容貌称得上是俊美,但是依然一言一行之间,有着成熟男子的稳重。 “辰哥,是你吗?”忽然魏青那不确定的声音传来,引得李重霄回头看去。 魏青也是面带疑色,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他竟是有些认不出当年山上的众人,他也在不断的思索着,究竟自己记忆的空缺来自何处。 就比如身旁的小侍女,他可记得年少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几名侍女在山上操办杂务。 一切似乎与他记忆之中都有偏差。 然而一声爽朗的笑声自那里传来,“小匈奴竟然还没忘了我这个哥哥,你还豆点大的时候,可就已经开始追着我喊打喊杀了,怎么不敢认我?” 易星辰纵身一跃,身体轻盈飘起,像是踏着空气走来,显得十分的从容不迫,一式落叶归地,前脚掌轻轻点在这被落叶布满的山路。 衣带轻轻荡起,长长的像是仙人身后的星尾烟尘,在身后飘舞着,好不潇洒。 翻身落地,不沾染一片落叶,动作极其利落干净。 李重霄甚至都没有从这一阵轻盈的身法之中,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灵气波动,葬山着实让重霄开了眼界。 他向着面前的两个少年调笑般的一个抱拳,惹得重霄与魏青赶忙回礼。 “呵呵呵,不必这么紧张,我奉师尊之命,在此已经等候了多时,雪韵姑娘,你也一起跟来吧。”三师兄易星辰的语气极其放松,让两人那紧张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雪韵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太多的话要说,似乎是个十分娇羞的姑娘。 “随我来。”师兄说了一声,便走在前面带路。 几人便伴着穷奇与狼崽,顺着山路,向着山上进发。 一路上师兄一直在询问一些近况,也知道了大师兄李重阳此时去了何处,本来他的师父是要让李重阳一家子一起来道观之内的,闻言也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反而表达了自己的欣慰。 魏青一直偷偷地打量着三师兄,也就是他口中的辰哥,似乎与童年的记忆偏差很大,当然这主要是容貌之上的改变,因为他从这谈吐与性格之上,感觉到了无比的熟悉。 这山路很陡,就像几人在山下看到的感觉一样,没有像样的石阶,只有一条裸露的土道,与四周的草绿分开,才让人看得出这是一条曲径的小路。 但是李重霄还未分神控制灵气来加速自己的脚步,忽然感到一阵轻盈的上托之感,让他的步子轻快了不少。 正当疑惑之时,走在最前面的三师兄回头道:“哦对,这是清风咒,不是什么高妙的道法,一个小把戏。” 他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将那帽子上的褶都抻平,又同时说道:“说来也惭愧,主要这山上时常也只有我与师尊二人居住,平日里不下山,也就用不到什么山路。” 他又是笑着说道:“不过你们来了,感觉这死气沉沉的地方,要多不少乐趣。” 重霄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最开始就想到的疑问,因为他的确有些好奇。 “三师兄,葬山只有这么些人吗?”他从入了葬山开始,就发觉,这山林似乎十分的原始,不想青城山那样,四处都能寻到人迹,鸟兽相对也少了许多。 “哦,他们还没有跟你讲我们葬山到底是怎么一个宗门吧。”说到这里他正了正衣襟,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一般。 “葬山最上面是几位山主的存在。” “难道不是只有我爷爷一位山主吗?”李重霄更疑惑了。 “哈哈哈,这肯定不是的,我们有四位山主的存在。” “以剑为名的李沐,剑山主,也就是你的爷爷,当然他喜欢我们叫他山主,我们便直接叫他山主之名,其他几位像师尊,也是一位山主,他不太喜欢别人这么叫他,我们便遵从他的意思。” “以刀为名,你也应该见到了,白酉,刀山主。” “还有师尊,他代表葬山的道门,平日里喜爱煮茶与纳凉,上山之后,便改了道号,煮茶道人。” “还有最为神秘的那位,不过我感觉你们很快就会见面,代表了葬山的佛门,他是这世间几乎仅存的肉身真佛,在那西域佛国自灭之后,大概世间仅此一尊吧。” “一尊肉身佛,以肉身悟道成佛,便被称作不怒金刚,但是谁愿意称个这样严肃的名号,他仅有的几次露面,便有一次,专程为了改我们的口,他让我们叫他悟空和尚就好。” “四位便是葬山最高的存在,当然,不客气的说,他们也是这世间最高的存在,刀剑佛道,他们称第二,恐怕这天底下也寻不到个第一来当。” 三师兄似乎极其骄傲于葬山几位山主的实力,也骄傲于身为葬山之人。 转头便又继续说道, “然后便有第一代弟子,我葬山不寻过去,便以我们为第一代弟子,我排行第三,便是三师兄。” “老山主与白师叔各于多年之前各收了一名亲传弟子,大师兄便是你的父亲,李重阳,大师兄的事情真的是可以称得上一个传说,代替我葬山行走天下,不过这些太多了,今后你们如果想听,我自然可以讲给你们。” “还有重霄可能有件事情你并不清楚,大师兄乃是当年一名弃婴,被老山主从不知何处带来,收为养子,可能你还没有听人提起,不知道你在不在意这件事情。”三师兄突然停了停,放低了声音,说道。 “没有关系,我自认为这世上,只要孝字当先,便无关血亲。”李重霄则是极其稳重的回答道,十分认真。 “看来是我多虑了,没想到小师弟你小小年纪,便能悟得亲情这种世间至情的真谛,师兄真是自愧不如啊,哈哈哈。”三师兄显得极其高兴,揉了揉小重霄的脑袋,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个未来的小师弟,模样的确俊俏的很,让他十分喜爱。 “师兄,为何我成了小师弟?”然而李重霄却问道。 “哈哈哈,过些时日你便能知晓。” “二师兄,来见见小师弟。”突然三师兄向着远处林间喊道。 在这条山路的另一侧,有一条更加晚宴的小路,甚至可以说称不上路,皆是由石块框起,勉强给予落脚的地方。 然而当易星辰喊完,却传来一声更加粗犷的声音,“来了。” 一个黑影从那处蜿蜒的石路之上,突然显现。 双腿猛然踏地,一股穿云裂石的爆炸般的气势扑面而来。 李重霄与魏青只见一个强壮的身影,自天边急坠而至,下意识便要向一旁躲闪。 没想到他飒然一瞬,便极其安静的落地,不发出一点声响,仿佛那凶猛的冲势一瞬间便被化解掉了。 这是一个比厨子稍微小些的汉子,皮肤呈现古铜之色,身上还有不少汗渍,穿着一个短袖的单衣,身后背着一把柴刀,一柄铁斧,而身旁拖着的是一捆小山一般的木料。 还未说话,便露出一口与皮肤完全不搭的洁白的牙齿,挤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 此人相貌极其普通,就像是普通庄稼汉一般,甚至有些无法分辨与常人的区别。 但是刚才李重霄与魏青又亲眼见识到了那如同洪荒巨兽一般的凶猛气魄,,身上都惊出了不少冷汗。 “额,俺是云松,就,云松的那个云,云松的那个松。” “俺就是个砍柴的。”他摸了摸短短的头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就是二师兄,白师叔的唯一的弟子。” “额,当然,他的修行便是做一名合格的樵夫,白……师叔好像……是这么说的……” 易星辰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介绍面前这个着实显得有些憨的壮汉了。 毕竟他刚刚才看到,师兄好像砍柴砍到了自家的山上…… 那可是一道不短的悬崖绝壁吧,他想着,看了看天上的另一座山。 第93章 三师兄(上) 面前这个黑又憨的大汉就是葬山的二师兄,这其实并没有引起多少的猜疑,说是,那便是了,李重霄也没有过多的去想。 “二师兄便是白师叔的亲传弟子,如果有什么不懂,在山上遇到了师兄,也可以询问,师兄必定也是乐意去解答的。”三师兄笑着说道,顺势胳膊也搭上了二师兄的宽厚的肩膀,拍了拍。 二师兄则是敞亮的笑着:“你就是重霄小师弟吧,真是一表人才,虎父也无犬子啊。” 听到二师兄是在夸奖自己,小重霄向着师兄恭敬行礼,他自来到了葬山,每个人都对他呵护有加,让他的确感到了很多家的温暖。 “师兄可是前来观中问道?”易星辰终于抛出了自己的疑惑,他是真的无法说服自己,有人砍柴能够忘记了时间,亦有烂柯樵夫的传言,但是谁能够忘记了自己究竟在和处,更何况是二师兄这种其实心中清明无比的人。 “嘿嘿,俺其实就是来看小师弟的,师父一早就出去布置不知道什么事情,就算这样的日子也让俺继续在山上打柴,这俺也耐不住性子了。”他则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娓娓道来。 “不过俺是真的砍柴忘了究竟该何时相迎了,要不是师弟眼睛尖,恐怕俺今天就这样过去了……”说完他哈哈一笑,似乎也觉得自己这番行为,会让人觉得琢磨不透。 “旁边的这个就是小魏青吧,俺记得当年师父还未让俺出山,就只是听说了山上来了那么个小个子,闹腾的欢,这不今日才得以相见,以后还要多多亲近亲近,这都是师兄自己糊涂的不是。” 他转而又看向了魏青,魏青一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以前只是听说过葬山上还有好几位山主之下的亲传弟子存在,但是事实上只是见到过三师兄这一位,其他的则是相当的神秘。 今日得见,果然也是给了他一个不小的震撼,葬山之人决不可以常理度之,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三师兄没有多说什么,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其实一直眉头有些微微皱起,但是又表现的从容的很,他眼神并没有过多地游离,等到师兄说完,他便招呼道, “师兄可愿同行?今日茶水可少不了你的一份。” “不必了,今日只是专程前来看一看小师弟的样子,我可是相当中意小师弟啊,看来我葬山日后必定会再次迎来天下人的敬仰,这一切可都在小师弟的拳掌之间了。” 他说罢,似乎并没有多少意愿与众人一齐前往山上做客,只是依旧夸赞了几句李重霄,让人听得摸不着头脑,然后紧接着便要离去。 他提起那捆触目惊心的巨型柴火,轻轻松松的扛在了肩后,扭头还向众人挥了挥手,“今日如果太过晚回去,可就没有饭菜吃了。” “那便恭送师兄。”易星辰依然不失礼节的淡淡的说道,也是向着师兄的背影回礼。 直到二师兄的身影消失在林间,众人才再次启程。 隐隐约约的山路的尽头,慢慢显现了一道看似有些古旧的观门,似乎是黑色檀木制的门紧紧闭着,不少青苔爬满了四周的不矮的墙壁,透过这高墙似乎看不见墙内的建筑。 众人此时似乎并没有多少的话语穿插其间,三师兄的故事也这样不再继续讲下去,说是到了空闲之时,一定会给两个爱听故事的小孩子讲个通透。 快要进门的时候,只有小段的山路可走,林木也渐渐地稀疏,三师兄这时候忽然问道一直默默跟随着队伍的雪韵:“雪韵姑娘,山主的意思是否是让几位今日就在此睡下了?” “山主说的是今日在此暂住,他日还会另行安排。”少女快速的答道,没有一点废话。 易星辰表示已经了然,不再过问。 顺势迈步向前,轻轻的扣响门扉,像是等待着谁人来为他们打开山门。 吱呀一声,门轻轻裂开了一小道门缝,还没有看清门缝中的人影,那人便又将门合死。 一声稚嫩的童音突然从门的那头传来:“暗号!” 三师兄突然严肃了起来,轻轻贴上了门扉,轻声道:“芝麻开门。” 然后门就在众人茫然的眼光之中被打开了。 其实就是门后的人将门使劲拉开。 “师父!”一个小小的影子从门内窜出,一下子扑到了三师兄易星辰的怀中。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似乎仅仅只有四五岁的样子,极其爱恋的粘在了三师兄的身上,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襟,不愿意放开。 看的雪韵也是笑了出来,这可是一路上雪韵唯一一次主动地笑了出来。 李重霄与魏青还没搞清楚为何会有一个如此年幼的孩子从观中扑了出来,三师兄就在那里不停地开始说:“好啦好啦,才这么一会,我就是下山去接你两位小师叔,你不要太淘气了哦。” “好!”小男孩听到这话,就是乖乖的跳下三师兄的身子,整理好自己的小道袍。 李重霄这时候才真正的看清楚小男孩的打扮与样貌。 一个眼睛大大的十分好看的小男孩,脑袋似乎有些大,头上顶了一个与三师兄差不多样式的道帽,让他的圆滚滚的脑袋显得更加像一颗皮球。 他一身灰色的道袍,极其干净整洁,身后还背着一把小小的桃木剑,就是普通人家那种拿来辟邪的普通的样子。 “李师叔好,魏师叔好,我是陈福。”他直接了当的喊了几人,还把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看得出是的确完全没有任何怯意。 “哈哈,这是我的徒弟,当然他也是我师父的道童,师父并没有直接收他为徒,便让我一直教着。” “他总是这样粘着我,当年一看见我作法,便眼睛冒光,的确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孩子。” “不过他有礼貌的很,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认识。” 三师兄弯了弯腰,揉着陈福的小脑袋问道:“师祖在哪里?” 他问的自然是自己的师父。 “他让两位师叔先去收拾一下自己的屋子,一会他便会去亲自见两位师叔。”陈福赶忙说道。 第94章 三师兄(中) 进了门,易星辰先让雪韵带两个小师弟去偏房,安置一下自己的行囊,李重霄与魏青都拖着自己从青城山一路带来的东西,一直随身携带着,到了这时候还放在身边就有些不好看了。 雪韵应了一声,自己走在前面,对着二个少年恬淡的一笑,露出一个极其好看的梨涡。 李重霄则是问道:“师兄,你要去何处?” 易星辰则是回答道:“我先去寻一下师父,稍后便至,稍安勿躁。” 说罢,身影便在这有些暗的天色之中,渐渐消融掉。 李重霄砍了一眼这天色,太阳落到了地平线之下,只留一点点余晖还在西山边际回荡。 远边的天被这傍晚的夕阳染得血红,不觉有几只昏鸦,漫无目的的,在山的轮廓处,缓缓飞着。 已是深夏,这空中的山风还是吹的无声无息,入了夜色,气温也降了下来,似乎这才是这座陌生的属于道门的山的本来样貌。 重霄看了一眼正在帮蠢狼绑行李的魏青,发现他神色略有些疲惫,看来今日的很多事情也是在他的心里不知盘旋了多久,一天下来,谁人也吃不消。 李重霄也相当的疲倦了,想要尽快的走到能够真正歇脚的地方,便一起帮魏青绑那有些难扎的粗布。 李青山肯定不能一身孑然的行这一路,不然他不就成了这群人里的大爷了。 一些剩余的干粮,还有些换洗的衣物都被绑在了他的身上,终于让这头耀武扬威了许久的小狼火泄了气。 拍了拍他的背,直起身来,两人快步赶上雪韵的脚步,雪韵刚刚也极其体贴的放慢了些脚步,等着两个少年赶上。 众人便在沉默中前行。 其实道观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毕竟这深山老林之中,也不宜进行太大的工程,更何况这里人烟更是稀少,煮茶道人并没有独自一人住个大宅子的习惯,当年便建成了这样。 道观的围墙其实不高,先前没有看见门内的景象,仅仅是因为门口处,那里确实迎着山路,周围没有什么太过陡峭的去处,很容易被人看到里面,便建起高高的围墙。 而真正到了里面,李重霄才发现另外的几处墙壁,矮的似乎魏青的身材就可以垫脚望到墙外。 “公子可是打大量这道观的墙壁?”雪韵好像看到了李重霄的目光,顺势问道。 “这里为何会建的如此之矮?”李重霄则是说道。 “公子有所不知,这道观可是傍着一道绝壁而立的呢,公子如果向外看一看,便可看到绝壁绝景了。”雪韵依然十分温柔的说着话,耐心的解释道。 李重霄突然反应过来了,先前他们乘穷奇而登天,便看到这山那奇特的构造,因为山的这一面,的确与平常葱茏的山林无二,但是在另一面,那可是一面宛如湖水一般光滑的镜面。 当然他是被那奇景给震撼到了,到了葬山一切都不以常理度之,这可是最基本的事情,那光滑平整的一面墙壁,你说它就是一面镜子,看到的人也会相信,当然由于那确实是由各种不同的石质结构构成,没有想象中的铜镜那般可以映射妆容。 但是他也已经可以反射那夕阳的余晖,如果真的能够有幸再次临近观看,恐怕这幅绝景足以让人心神陶醉了。 “这么说来,我们现在就是在那绝壁的最高处了?”魏青问道。 “没错,因为道观确实不大,所以在远处看来,并没有那么的明显。”雪韵这样答道。 “二位公子,前面就是观内的一处厢房,原先是空出来的,雪韵今早已经遵照白大人的安排,收拾的妥当了。”雪韵轻轻一弯膝,眉眼轻轻垂下,向着两个少年行了一个常礼。 两人何时碰到过如此遵礼节的姑娘,再加上雪韵面容姣好,不由得都有些脸红,还不知该怎么回礼。 这样的窘态落在雪韵的眼中,又是让她感到十分的有趣,少年的心思,少女也并不了解,只当两人才上山,还是有些拘谨。 她掩嘴一笑,轻声道:“公子可先行修整,雪韵为二位公子备些餐饭。” 说罢便轻轻的推开面前这间不小的厢房,为二人点上灯火,待二人放下行李,便退去走向远处。 李重霄与魏青都看到了对方的窘迫,此时再加上两人那乖巧的坐姿,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同时笑了出来,他们何曾因为这种事情羞红过脸。 挥一挥心神,这有些趣意的小经历便渐渐地飘走了,散落在无数将来的回忆之中,沉淀在安静的角落。 李青山这头蠢狼自然不懂的,像一条看门狗一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被放下的行李中的腊肉,勾画了自己的单独行动。 ————————————————————————————————————— “师父,您在吗?”一声突然地呼声,从这平静的夜色中生出。 他望见了这平静的小湖面上荡起的些许涟漪,朝着湖心的火光轻呼。 “到我身前来。”一声极其悠扬的长音拖着水波,向着易星辰这里传来。 易星辰闻言纵身轻点水面,一道长长的弧线,伴着点点星屑,从他身后拖成长长的尾涟。 易星辰,伴星辰出世,当日慧尾划出天边第二道银河,随后落入凡间,皆是撒向了一家商贾人家的卧房。 那里夫人抱着一个不哭不闹的男孩子,看着这像是天仙洒下甘霖一般的星屑点点,竟是觉得十分的安宁,男孩子还未睁眼,蜷缩的小手就在半空中舞来舞去,奇妙的是,星屑就在他的一挥一舞之间,成了他此生最强的所有物。 他的灵气是含着星辰的光,让死于其间的或人或兽,至死痴醉在万花般的星火之间。 他轻轻地立在一阵涟漪之间,看着身前盘膝于众莲之间的师父,依旧是习惯的正了正帽子。 “星辰,尝一尝师父亲手挖到的莲子哇。”没想到面前这个长发飘飘,面色严肃的中年男子,上来便是递来几粒饱满的莲子。 “师父,两位师弟,我已经带到了。”易星辰眼皮疯狂乱跳,他有些害怕师父又一次与他们不在同一个空间。 “星辰啊,吃了莲子,去把云松杀掉。”师父笑了笑,递上前的手没有一丝抖动,似乎说出了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话语,但是却完全没有心理变化。 第95章 三师兄(下) 夜已至,人还未安,李重霄与魏青在房内静静盘坐,他们两人的床铺分别在房间的两边,相隔大概六七丈的感觉,相对着,静静地闭目。 大概已有不少时日,两人没有静静地进行过冥想了,先前趟过了中原的大泽与一处无名的泥潭,那里费了不少的时日,不然二人何曾会断掉自己修行的节奏。 修行需要内外同样的掌控度,主内便是功法与自身内力精纯是否,主外,便是一切外因。 当他们真正沉浸于自身功法世界的时候,两人这才后知后觉,这葬山的每一处,似乎灵气的精纯程度都能远超出外界数十倍。 先前事情匆忙,又有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他们还从未切身感受这充斥满场的精纯灵气。 魏青闭目道:“少爷,这天地之间,灵气的稀薄程度在各处都是不同的,有可能是因为阵法,也有可能是因为天然,总之,各处的灵气形成了一片如同分隔开来的区域一般。” 魏青缓缓的向着李重霄讲解着这些接近于常识,但是一般修行书籍之中又鲜有记载的内容,这样的对话,经常的出现在两人之间。 毕竟他们是曾经形影不离的二人组,修行也是互相督促互相帮助的一种过程,而魏青虽然身为武道之人,修肉身之武夫,但对于这些修行的最基础的内容,他还是了解的多得多。 这些大部分都是曾经他在葬山之上,在初开气海之时,都曾经饱览过的内容,讲解起来,也是相当的细致。 “既然有了稀薄程度,自然也有了区域的划分,他们大可归于一藩国,小可归于一城镇,而传说中的洞天福地,就是葬山这种灵气无处不在,而且连质量都远远超出他地的修行之所。” 随着魏青的解答,李重霄原本那还有些惊诧的心,逐渐平缓下来。 “就是说事半功倍?” “呵呵,少爷的概括堪称精辟。” “你少来。” 这一段对话,也是两人的拍马屁日常之一。 “不过少爷自行突破,未有他人引领,相必对于这灵气的概念还是有些缺失,不乏让我继续详解。” 李重霄轻轻点头,他也急需这些理论性的知识来填充自己对于修行的理解,到头来,如果连修行是一种什么事情都没有弄懂,恐怕那难以突破的瓶颈也会在某时接踵而来。 “灵气是这天地间最为基本的能量,怎么说呢,修行者凭借灵气可以做到一些人们无法想象的事情,譬如武者炼体,修行者练气,总之我们都是在利用这种诞生于天地之间的能量来服务于我们自身。” “但其实,万物皆有灵气傍体,草木有灵气,则欣欣向荣,虫鸟有灵气,则生生不息,就连那池水,连同那沙石,都是有灵气的,更何况我们人本身呢。”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着语言,“他们只是不懂的如何去利用。” “而修行就是修一个御气之法,行则是御气而化形。” “我们习武炼体练气,强化了自身的内力,内力又通过功法这些像是模板一样的东西,引导着那本不属于任何人的能量,据为己有,并且占为己用,这边是内力与功法的作用。” “葬山的灵气堪称奢侈至极,为何能够这样说,因为葬山其实没有属于广袤无垠的大汉江山那样海纳百川的土地,而我们葬山却拥有堪比半个天下的灵气总和。” 在魏青轻描淡写之间,就道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先前李重霄还从未想象得到,葬山竟有如此之气魄,将如此巨量的灵气收归囊中。 “可是如此来,葬山如何将这灵气束缚在此?”李重霄才问道,他忽然就想到了先前魏青所说的阵法一事。 又紧接着说道,“难道是葬山有一个将灵气收敛起来的绝世阵法不成?” 魏青此时终于笑了,让李重霄有些摸不着头脑,“少爷,葬山确实是因为阵法才能拥有如此庞大的灵气聚合,但是……” “但是这阵法可不是置于葬山之间的。”魏青一字一顿。 “年幼还未出葬山时,我就听师兄说的,是悟空师叔,立了一座大阵,为了惩罚那些曾经胆敢冒犯葬山的江湖宗派,这一道阵法,便是横跨了整个南北,将半个大汉给囊括了进去。” 雪韵此时还在厨房之内,熬着乌鸡粥,这是山上非常稀少的野生乌鸡,三师兄亲手捉来,便是要让雪韵给煮上这大补的粥饭,让两个小师弟好好暖暖身子。 雪韵熬粥有着自己独特的秘诀,这也是让三师兄和悟空师叔都称赞不已的手艺,一切普通的食材,到了雪韵手中,似乎都会变得十分珍惜,然后能够熬出这世间的绝美。 像雪韵这样的侍女一共有四位,以风花雪月为名,雪韵则是煮茶道人最后收的一名小侍女,旁人可能会觉得这山上的道人,似乎有些贪恋女色,几名貌美的姑娘都被他收去,做了侍女,必定图谋不轨。 但是雪韵知道的,师父不会这样的,又称师父了,雪韵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自己说一定要记起,称那位为大人。 而且雪韵还知道大人的一件秘密,这是她无意间撞见的,也成了她和那位大人的最秘密的羁绊。 小侍女雪韵恐怕是唯一一个能够因为厨艺而被留在山上的人了,毕竟厨子可从来不是盖的,掌管着葬山上上下下……几……十几号人的伙食,必然是技艺高超的。 但是唯独道山上的这座小道观,是由雪韵一人操持着伙食,问来也只是道人答道:“我习惯了。” 她还在研究着这粥饭里的味道是不是足够鲜美,门外却已经有两人相形对立,他们没有吵到任何人,或者说他们的声音被隔绝于天地之外了。 “遮天阵,师弟的阵法造诣可算让师兄大开眼界,连悟空师叔的赖以成名的封门阵法也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心神一动,似乎连阵杵都省去了。” 面前的汉子连连称赞,他皮肤有些黝黑,但是不掩他那炸裂的筋肉骨型。 “师兄,客套话便免了,哦不,应该叫您殿主” “何时识破的?连那几个最该怀疑的侍女还有厨子都放过了,直接就将我发现了?” 他双手抱臂,若有所思,但却是没有想明白个中缘由。 “师傅说的,那便没有错,你是叛徒,那便必须死去,说实话,白师妹的死,你可脱不了干系。” “这不是诬陷好人吗,我可没有动手的意思,更何况我也不知道大师兄究竟将他们一家藏在了何处。” “呵呵呵,如果没有你的存在,何须躲藏,你好深的心机啊,数十年的盘踞,只是为了致命一击,不愧是传说中的蛇蝎。” 壮汉摸了摸头,竟是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哪里,师弟谬赞了。” “呵呵呵,忘了告诉你,这是师父布的阵,并不是我布的。” “命数如织,遮天蔽日则可以瞒天过海了不是。” “你说什么?”云松终于有些慌了。 他似乎感受不到那根丝线的牵连了,那他最为仰仗的一条垂于天际的丝线。 第96章 可曾见过星火灿烂(上) 夜已深,这片寂静的道观之中,一群不相知的人,在做着自己的事情,李重霄与魏青依旧在稳固着自己的修行境界。 雪韵煮粥,而煮茶道人此时正躺在一片月色的湖光粼粼之中,照看着自己深夏盛开过的荷花阵阵。 蛙鸣与促织皆是在丛间草间争相鸣叫起来,又让本寂静无比的道观,多了些自然的韵味。 李青山在房中终于是悄悄地打开系的十分紧实的包裹,叼出其中最大的那块腌肉,大快朵颐起来,感动的眼泪都快喷了出来。 当然李重霄与魏青都是看见的,不过任这头蠢狼自己玩耍去,几个月的艰难,总算是在今晚可以彻底释放出来。 杨柳枝叶繁嫩,垂下条条碧绿,俨如一副迎春的模样,盛开至了深夏,难得的为这座深山中的道观,维持着那翠绿的碧装。 然而几处没有灯火的空余的柴房外,有两个不动声色的人,正在酝酿着恐怖的气意。 “看来你们葬山早就对我有所提防了,不出我所料,葬山这围绕天地的禁闭大阵,也是出自师叔之手吧,但此时的遮天阵似乎才是真正最完整的形态?”云松已经不再掩饰些什么,露出了一丝邪气的笑容,眼神也变得狠辣了起来。 “师父只是专门为了你而进行了小小的改动,那连贯着神国与人间的丝线,就是那个棋鬼用来保你们性命的吧。”三师兄则是冷冷的反问道。 “哈哈哈,你们想多了,刀殿只要能达到目的,何曾在乎过手段,我来到此处,便不再打算活着回去,只不过这条牵连已经被你们给破除了,我也没了那拘束。” “本来,我只要死去,你们葬山的位置便会直接暴露给棋鬼大人,没想到还是要让我自己来了。”虽然说出了自己为死而来这种牺牲的话语,但是易星辰完全没有从云松此人眼中看出半点的后悔。 “哼,刀殿真是舍得下断手断脚,堂堂数十年前就已扬名天下的刀殿蛇蝎大人,刀殿手眼的领袖就这样扔在了葬山,还真是大手笔。”易星辰冷嘲道。 “嘛,我没有什么遗憾,失败了便是失败了,但是只要白黎与李重霄之中有一人死去了,我就已经可以算是成功了。”云松则是摊开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样想要戳一戳葬山的痛点。 “哦,那你知道为何师父要今晚将你揪出来吗?”易星辰冷冷一笑,像是在嘲讽着云松的无知。 “为什么?”虽然说出了为什么,但是云松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妙,难道? “不知蛇蝎大人是否听说过谪仙?” “很可惜我葬山的仅此一位的谪仙,是不会死去的,大师兄今日已经再次出山去寻师妹,很抱歉,但是只能这么说,刀殿几十年的计划,就此落空了。”易星辰此时的表情精彩的很,噘着嘴,下巴前伸,双眼微眯,但是嘴角又慢慢地翘起一丝。 所以云松这个此时距离易星辰最近的人,如此功力深厚,境界高强的人,竟然被这番话语,再加上这个极其让人想要打在他脸上的表情给激怒了。 他已经尽量表现的云淡风轻了一点,但是看得出易星辰应该是没有说慌,而且确实他的确听棋鬼老人无意中提起过,世间是由谪仙这种存在的,他当然一股闷气直接涌上了心头。 毕竟如今暴露的是自己,身陷困境的也是自己,很有可能死去的也是自己。 其实他才是最看中自己性命之人,最早是认为自己一定可以功成身退,再后来发现无法离去之后,又用一个不亏这种思想来安慰自己。 而如今,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 为了匿身于葬山这种神秘的不能再神秘的宗门之中,他被棋鬼用了不知何等痛苦的秘法,重塑了骨身,一身血肉筋骨被彻底蹦碎,在此凝结成了另一个人。 为此他放弃了自己接近四五十年的精深的修为,为此他舍弃了一身的荣华富贵,只因为刀殿许他一个成为天人的机会,他由于早年的伤痛,导致自己的实力无法再度精进,为此他愿意全力一搏。 所以他只身前往了当年的那一次围杀,他装作一个被波及的无辜之人,在战场之内化作最无助的形象。 他抱起了一个被她提前杀死的,却已经收留了他许久的老妇人,只为更加融入这一个形象。 他亲眼见证了联军的溃败,见证了刀剑两位山主的摧枯拉朽,见证了只手遮天的阵,与金刚不坏的身。 他本以为棋鬼老人的说法是无稽之谈,什么葬山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天的那些人。 但是他真的见到了,然后相信了。 然后随着尸山血海的褪去,他坐在被层层荡起的土地里,看见了面前那个有些冷若冰霜,却依然向着重伤的他伸出了双手的白酉。 他那时才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身,他无比顺利的,被救上了葬山。 然后他重学武功,靠着自己对于各个境界的理解,自然是惊为天人,也被白酉顺理成章的收为了弟子。 然后他便在山上度过了枯燥,枯燥,还是枯燥的三十多年。 他一度认为那个冷若冰霜的男子,似乎在第一眼就已经看出了他的身份,但是当他在修行之时,似乎又觉得自己并没有暴露。 因为身为师父的那人真的在很认真的在教授着自己。 直到后来,他最后一次得到了刀殿的消息:杀掉白黎。他便与刀殿彻底断了联系,只有那根匿于无形的,连是否存在都不可知的丝线一直支撑着他的信念。 这是他选择的路。 然后他终于成功地逼走了白黎,因为先前,他已经尝试过了一次,那一次几乎刀尖已经逼近了白黎的脖颈。 然而还是碍于李重阳此人的实力,他躲了起来,又变成了憨厚老实的二师兄。 后来,当他知道,白黎死去,之后,他终于缓了一口气,似乎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但他的脑中突然闪出了一个念头,因为李重霄出现了,他自得到那个使命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年,白黎已经成为一个妇人,也有了孩子。 那么那个孩子,也应该死去。 所以他决定再等等。 到了现在,他一无所有了。 “我想知道,你们何时发现的我?”云松的眼神已经充满了负面的能量,似乎像一头发狂的野犬,但却有着不少的理智,让人胆颤心寒。 “哦?这是你的遗言吗?”易星辰突然丢掉了自己手中一直摆弄着的拂尘。 “说不定,是你的遗言呢,师弟?”他突然笑了,有些肆意。 第97章 可曾见过星火灿烂(中) 眼神之中再也没有了那一丝丝的担忧,易星辰敏锐的感知到,或许云松要真正发难了。 他的预估的确没错,云松只用了不到一刻的时间就已经将自己的心态转变了过来,这名本属于刀殿至高手眼机构——蛇蝎殿的无名殿主,终于是敛起了他被葬山的风气所影响的那丝天真。 “你们葬山知否,蛇蝎这种阴狠的冷血生物,总是在蛰伏之后,才会出动的,为此他们可以忍受炽热,忍受严寒,忍受虫噬,只为了自己眼中最初的猎物。”云松突然身上气质都变得让人陌生无比起来。 他不再挺着胸脯,昂首直视着前方这个已经经历了多年风雨的师弟,反而是收起了那最后的正气,整个人的站姿变得扭曲了起来,变得慵懒让人怎么都感受不到此人一点正面的能量。 “伪装了这么些年,我也累了,相必大家也都累了,那便由我亲手毁掉如何?”他嘴角挂上一抹冷嘲,眼神不在清澈,易星辰透过那双眼睛看到的似乎是那种污秽不堪的意识,在他的体内翻滚,引得易星辰最后一点轻松的感觉都荡然无存。 “只有四字相送,痴心妄想。”易星辰气息顿时变得凌厉起来,让这场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这便是两名绝世高人之间的较量,从一切气息开始,甚至可以引起天地的异变。 易星辰的动作依旧十分的端庄高雅,让人感觉此人似乎并不是来杀人,而是前来与人闲情赋雅,活脱脱的公子哥。 然而自从他将那标志一般的拂尘甩开,云松就已经意识到了,似乎易星辰这个相识多年的三师弟,从未向自己正式展现过自己真正的实力。 回忆穿梭,似乎真的是这样,即便是有机会师兄弟之间的切磋,众人也都是点到为止,他从未拔出自己的砍柴刀,大师兄也总是并指如剑便可挑落几人。 而这位平日里总是和和气气,又有些小孩子气的最年轻的师弟,似乎也从未离了自己的那普通的拂尘。 “对了师兄,哦不,蛇蝎大人,有些习惯了。”易星辰有些话想要说,一脱口又是一句师兄,其实谁人没有感情,只是他无法原谅一个蛰伏与葬山数十年的奸细来做自己的师兄。 “师兄可知我的境界?”易星辰彬彬有礼,尽管看得出他已经收起了一切的玩闹气,但是从他的话语间,云松还是感到了那种慢吞吞,又有些柔声柔气的感觉。 “师弟天人之材,十年之前似乎就已经踏入了通玄境,那么如今至少已是通玄上境,咦?”当云松真的去探查易星辰的修为气海之时,发现只能看到茫茫的一片灰色。 “师弟天资着实惊人,我已经看不透你了,看来这是一场公平的较量了,那么我也没了负担。”云松眯起眼睛,眼神中又是多了一丝的压力。 只有当一个人修为无法超出另一个人太多时,这种最简单的探查才会变得毫无用处,云松来到葬山如此多年,凭借着前一个身体的记忆,修炼自然是水到渠成。 他也在修炼之中少走了许多当年的弯路,所以除了此身深埋于敌人的内部,他还是相当满意这具新的身体的,如今才刚至天命之年,已经达到了凡人的巅峰,到了通玄的巅峰。 想他当年接近百岁,才勉勉强强摸到了通玄巅峰的门槛,但是又碍于自身的限制,一直卡在那个门槛之外。 尽管他是蛇蝎殿的殿主,传闻之中可止婴儿夜啼的蛇蝎大人,但是他的成就大多都是在早年达成,而随着年龄的增长,看着一个个曾经的晚辈,纷纷接近了自己的实力,更有甚者完完全全超出了自己。 自己就像一个象征一般,被安置在蛇蝎殿中颐养天年,而他曾经身下的一名少年,甚至已经成长到可以不看他的脸色行事了。 他不允许,他的自尊,他的一切都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一切最遗憾都是本可以,他本可以一飞冲天,他本可以执掌大权,所以他孤注一掷了。 如今这巅峰的风景是那么的迷人,让人留恋,更何况如果自己真的能够脱出此地,他就可以触碰到那个凡人止步的境界,甚至进一步成就人神之隔,再也不用胆战心惊,而是俯瞰众生。 所以他不会想到自己的失败,他要用自己的实力击败面前这个冲劲十足的天之骄子,这个才仅三十左右的年龄,就已经逼近了自己的年轻人。 而且他的眼神,像极了他曾经座下的那个年轻人,那个他完全不能容忍的年轻人,都是这么的温文尔雅,却透露着说不清的高傲。 所以他拔刀了,如此多年来第一次拔刀了,佛门修一闭口禅,数十年不开口,一日开口便可佛音缭绕,度化万物。 而他综合了各门各宗的功法,最终决定修一手藏刀,以此作为自己的杀手锏。 白酉曾经就称赞过云松的大毅力,说此等藏刀不出,待到出刀一日,便可刀罡千里,甚至可能逼近天人境界的那个界限,使出超出自己实力的恐怖一刀。 不出刀的武夫,着实可怕。 两人之间没有那么遥远的距离,甚至对于此等巅峰对决来说,数十里的距离也是一眨眼,更何况这样一个无人的小院。 他就这样埋下了身子,身形矮着前冲了过去,像一颗流星一般,急速的撞向了易星辰所在的位置,因为他多年的战斗经验清楚,如果武夫能够贴近修行者,哪怕修行者刀域剑域再强,再稳固。 再巅峰的武夫肉体面前,也不过是一力破万法,所以他准备用着准备了不知多少年的一记拔刀,直取三师弟的性命,然后再尝试在这恐怖的遮天阵之下逃脱。 他按着那柄普通的柴刀,像极了捕猎的蛇蝎,自己的杀手锏隐隐不发,只等致命一击。 然而易星辰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慌张的张开属于自己的域,如果他是煮茶道人的弟子的话,那边应该是除魔道域一样的存在,也或许没有道域,而只是本命阵法。 易星辰笑了,然后就在这几乎眨眼的瞬间,易星辰消失不见了,就在他的面前,让他前冲的攻势不得一缓。 云松赶忙环顾四周,却只听一道依然慵懒的声音响起,不觉的还带有些嘲弄, “师兄,算了就叫你师兄吧,我也懒得改了,难道你不知道,武夫对轰那可是最无趣的事情吗?” “什么!”云松立刻回头望去,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捕捉到了一些很让他慌乱的讯息。 身后还是相同的距离,似乎两人的位置换了换。 “师兄哇,你想要肉身厮杀,那星辰便奉陪到底。”易星辰此时正躬身,揭开了身上那碍事的道袍,露出了里面的短衫。 他的小臂充满了撕裂的伤疤,上臂的筋肉在道袍中不显,但此时却有着非常完美的肌肉线条。 他随意跳动了几下,将道袍在腰间扎好。 “师父总是说我笨,说怎么收了我这么个徒弟,自己又怎么把我教成这个样子。” “我啊,就是搞不懂那些符啊,咒啊,还有什么阵法之类的。” “此生唯信手中剑。” “师兄我可能比你想象中要笨多了,所以我很努力啊。” “努力以剑问武,以武问道,以道齐天。” 易星辰摇手一招,一团天雷携裹星火,如奔雷瞬闪,伴毁灭的气势,向着小院中袭来,一时间照亮了整片天空,煌煌如白日。 星辰剑只求灿烂如星火,不问日月。 第98章 可曾见过星火灿烂(下) 当那天火流星直飞而来,云松已经无法再等待易星辰的出剑了,在他的眼里,就只是刚才拿一下瞬闪的移动,就足以昭示,易星辰的肉体,基本上已经可以和他相提并论了。 只少是在速度之上,但是总有古话云: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他真的最没有想到的就是易星辰的发难,在他的想法之中,可能会有煮茶道人的杀手锏,可能甚至有自己师傅的天外一击,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葬山竟然真的只是想要用易星辰来杀他。 天火如同飞逝的光,划亮整片天空,当他慢慢逼近,似乎那山顶的古木都被那毁灭般的冲势给按倒在地,整个道山的山峰,像是突然矮了下去,或许便是压力所致。 然而如此大的动静,自然让整片葬山所在的葬山一界都瞩目于此。 毕竟大晚上的炽如白昼的光芒,总不能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景象吧。 一柱燃香缭绕着清澈的烟,回荡在整片空荡荡的殿堂之中。 此地无有神鬼,也没有佛陀,有的只是一个男子的金身,金身如同真人一般,面容刻画的栩栩如生,人一不注意,甚至都可能将其辩为真人。 金身立于高堂之上,底下稳稳的一座莲花,鎏金的底座又是让此人的雕像显得更加神秘。 燃香的香气是最讨人喜欢的一种味道,并且尤其是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最是喜爱这味道。 香炉之中的灰烬几乎要溢满而出,但却规规整整的堆放在其中,燃香的烟,直直的往上方飞去,反而是让殿内显得十分冷清。 一阵炫目的光芒突然洒进了大殿,让那高高的摆物所在的位置,都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反而惹得座下的一个尖锐又有些老厚的声音,唧唧歪歪了起来。 “他娘的谁放的炮仗,老子正要杀这鬼老头一个片甲不留呢,你让我如何落子?”一个身材相对矮小的老人,吹胡子瞪眼,又尽快眯起,像是怕了那光会灼目。 光慢慢持续着,但也慢慢消散而去,只留下火红一片的云霞,像是夕阳又染了天际,晚景可见晚霞,这岂不是美哉。 但是这老人似乎并不乐意,依旧骂骂咧咧:“哼,这炮仗救了你啊,老刀。” “少了一子。”对面那个相对高大的,年轻点的老者没有表情,淡淡说道,似乎并没有因为那炽烈的光芒,而有所影响。 “你嗦嘛?我听不清……”这矮小的老头则是右手支耳,向着棋桌对面的那人喊道,这声音像是一个泼妇一般,声音剧烈而且刺耳。 然而那身着白衣正装的老者,则是不为所动,眼睛淡淡的盯着此人,一句话不说,盯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咳咳,看,有凤凰。”那老者则是遥遥一指门外,大喝一声,表情十分严肃。 正当白衣老者回过头去一瞬,他以迅雷不急掩耳盗铃之响叮当仁不让世界充满爱你没商量之势,指如闪电般的迅势,穿云裂石的一子,猛地定在了棋局之上。 然而白衣老者只是稍稍偏头便已转回,正好看见了那双罪恶的手,正在棋盘上摆弄,然后又一次以同样的眼神盯住了他。 “我输了行了吧,真没劲,谁稀罕呢。”老头把棋一挑,知道没戏了,就一仰身子,躺了下去,棋桌下面是铺好的蒲团,正好两块,就足以让他躺下。 “星辰开始了,此剑之势,堪比重阳当年出山一剑啊。”白酉似乎并不在意之后的事情,若有所思的说道。 “重阳那臭小子?当年可不比这一剑呢,星辰此剑怕是可以与天人相争了。”老山主则是如此回到,收起了刚才的玩闹。 “但愿吧,当年是我错了。”白酉的眼神黯淡了些,有些浑浊,像是想起了很多回忆,众多感情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了又一个无言。 “你没错,我们大家才是错了,但是葬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有杀字一字的葬山了。” 老山主悠悠的回了一句,他相信,老刀自己能够想明白的,他此刻应该是在怪罪自己遇人不淑,间接地伤害了自己的女儿。 “重霄可真的很像黎儿啊”他又是感叹一句。 厨子的声音这时候响起了,“要不要将大家在此事之后,一并招来?” “不必了,主要还是让重霄魏青他们好好休整一夜,其余事情明日再说。” “行的,二位山主还想要糕点吗,后厨还有不少,今日还未倒掉。” “柿饼”“三刀”两个本来还端着架子的山主,此时一听糕点,异口同声的直接嘭的弹了起来。 “哈哈哈,好,稍等片刻即可。”厨子则是又忍不住笑了出来,竟是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掩了掩笑容,一副女子气,让人见到,又不住的抖了个激灵。 “我说老刀,当年厨子和你上山的时候可不会这样啊……”一人小声的说道,生怕厨子还未走远。 “那肯定是和老道士那几个小侍女学多了啊,跟老子有什么关系。”一人抱着胳膊,偏过头去。 两人又是抖了一个激灵,真恶心。 山上也是一瞬白昼,李重霄与魏青机敏的立刻握紧了刀剑,运功提气,立刻有些紧张,不过却依然很正确的进入了战斗的姿态,连李青山这个狼人,都弓身蓄势待发。 然而一阵微风拂面,两人心神激荡起了一阵波纹,一道轻柔的声音在两人脑海之中响起:“葬山必定不会打扰你们的安全,休息着便是,今日便先睡去,明日再来见我,星辰在处理一些事情。” 闻言魏青小声的提醒了李重霄一句:“是悟空师叔,他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们也不要担心这个了。” 李重霄虽然心中疑惑,但是依然还是照做了。 同样的,还在厨房之中的雪韵,也是听到了大人的声音,自己乖乖的继续熬粥,不再去管门外之事。 而门外,刀与剑已经像是能够蹦碎山河一般,紧紧地撞在了一起,像是势均力敌一般,两人寸步不让,顶着巨力,三尺之内,便是无数刀光剑影,练成了几条实质的线。 这狂风暴雨一般的出招与拆招,两人竟是丝毫没有停歇。 但是云松却渐渐地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难道已经看到那处的光景了?这不可能!!”云松否定了这个想法,怒吼道。 “师兄,不要以自己的想法去揣度他人的事实啊。” “半步天人境,是存在的。”那懒洋洋的声音一经发出,就引来一阵爆响,一股更加压倒的气势像是从星辰之中喷涌而出的压迫了过去。 云松开始变得吃力十分。 第99章 众生意(上) “师父的师父,师父和师叔打起来了,他们打起来了!!”一阵滚滚的烟尘伴着一阵嗒嗒的声音,小脚步踩着有些湿润的泥土,奔跑在一条蜿蜒的小路上。 “师父的师父,真的不好了,他们真的在大打出手啊!”小嗓音喊得十分大声,像是生怕这座山上的生灵听不到他的声音一般,再加上孩子的音调十分的高,让本就已经被那光芒夺去寂静的夜色,又多了一丝喧嚣。 奔跑的是小书童徐海,他气喘吁吁的,但依然脚步不停的跑起来,又因为年龄的原因,口齿不清,连脚下都有些摇晃。 他要让师父的师父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因为他刚刚爬上被窝就被那夺目的光芒给惊得,溜到了床下,直觉告诉他这光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一定要让他知道。 在徐海的眼里,师父就是天,师父的师父那就是坐在天上的人,嗯……,雪韵大姐姐是地。 总之,他是朝着那片鱼虾十分多的小湖跑了过去,他知道如果师父不再自己的小房子里看书,那肯定就是在湖上赏月。 所以还未至湖边,他就对着夜色朦胧喊着。 “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师傅的师父,要叫师祖,徐海……”一声明显带着叹息的声音悠悠的传来,直接钻进了徐海的耳朵,让他惊了一个哆嗦。 随后他便凭空漂浮起,向着远处静静地飘去,不带有一丝气息的肆虐,像是被什么自然间的力量吸引而去。 徐海自然是懂得,他不止一次的被师父的师父这样抓过去,尽管这样十分的舒服。 片刻他便飘过了花丛,飘过了湖面,然后突然被丢下,然而他还是没有喊叫。 煮茶道人就这样轻轻地用双手托住了他,把他拎回怀里。 “师父的师父,师父他……”刚要继续重复那他已经喊了半天的一段话,便被煮茶道人轻轻抵住了嘴巴,一根纤细的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唉,我知道的嘛,不必担心你师父,他是得了我的命令才去的,你云松师叔是个坏人,所以我们要把他赶走,懂了没有?”煮茶道人把小书童轻轻放在自己的盘坐的腿间。 看着徐海一脸的疑惑,揉了揉他胖乎乎的脸蛋:“大人的事情你不用去管,到大些的时候,让你师父讲给你听。” 煮茶道人的嗓音有些特殊的磁性,让人听到心里痒痒的,不过确实不让人讨厌。 徐海抿着小嘴,依然被师父在手掌间揉搓,但是已经很快就不再追究这件事情了,因为他相信师父的师父是对的,谁让他是师父的师父呢。 他看着师父那有些俊美的脸庞,眉眼弯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卧蚕轻轻隆起,让眼睛眯成一条缝,但是除去这些师父的确很让人喜欢,因为师父的师父很帅,是那种特别的帅。 但是一瞬间煮茶道人就明白了小徐海在想些什么:“要叫师祖,你不觉得师父的师父这个词很拗口吗?” 他故作严肃的样子,眉间皱起。 “好的师父的师父,我知道了师父的师父,师父的师父,师父到底打不打得赢师叔哇?”徐海连点两下头,极其肯定的回答,又转而担心起自己的师父,师父也特别让人喜欢嘞。 啪!一声脆响。 “师父的师父你为啥打自己哇,徐海给你揉揉。”小徐海看见师父的师父打了自己一巴掌,有些心疼,凑上前去,想为他揉揉脸,因为姥姥在家里说,如果疼就给人揉揉。 “不疼,放心你师父肯定能赢。” “师父真厉害,嘿嘿。” 在易星辰接连的压制之下,云松渐渐有些不知,他本有一藏刀未成,被易星辰一剑抵去威势,这酝酿数十年的一刀,竟然没有合适的出刀的机会,这才是让云松最为头疼的。 易星辰对于战斗的时机的把握近乎妖孽,让云松根本无机可乘,他甚至都想要将曾经前身熟练掌握的暗杀术祭出,却发现易星辰比他更快。 刚刚易星辰说出那句自己的半步天人之后,他心中最后那点安逸也消去,他已经开始不平衡了,尽管他的出招依然平稳,刀刀必定直取要害,刁钻无比,但却已经失了刀势。 他入了葬山开始练刀,至今已经臻至巅峰境界,但却没有刀罡可以破刀而出,都说刀罡才是一位绝世刀客真正与凡人刀客的区别,但是他没有。 他一直坚信自己的藏刀出刀那一刻,必定刀罡喷吐,所以他一直没有太多的担心。 但是此刻,他真的十分的窘迫。 面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什么可以同等对待的人,他如果没有太大的突破,今日就是完全的失败了,这是不可避免的了。 因为他甚至可以看出,易星辰依然留有余力。 所以他恨,恨得牙根紧咬。 突然一口精血喷吐,他在提刀一瞬,摸过了面庞,精血被直接融入了刀身,本普通无比的铁质柴刀,突然变得耀眼无比,发出阵阵的刀鸣。 接下来便是一击干脆无比的横击,刀在空中像是平白无奇的一击横砍,但却在即将迫近易星辰挡来的剑招时,突然爆裂出想象不到的能量。 一声轰隆,伴着的是一声让人目眼难睁的强光,一股滂沱的气势,如同狂风一般席卷而至。 易星辰的确没有反应到云松用精血催生的一击杀招,但是他依然在硝烟之中平静的走出,短衫被炸裂到粉碎,变成片片飘散的褴褛。 但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然而云松并没有就此能将易星辰击败的想法,他已经清楚的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了,再怎么抱怨,再怎么怨恨,也无济于事,他必须觅得生机。 所以这是一式佯攻,真正的杀招,此刻蓄于腰间,“星辰,还是太年轻了。” 他冷哼一声,满头的汗水彰显着他先前的吃力,但是他终于是有了那机会,他认为就算白酉来到此处,这一刀也不会轻轻松松接下。 白光炽烈,刀罡为止,刀意已经将这有些残破的小院肆虐,但又像是被皮球包裹,一直在这有限的空间之内急剧的压缩。 随后便是刀罡破空而至,明明自腰间而来的一刀,却贯彻了过去与未来一般,将那时间都斩裂,刀罡所至,一切都成了纸张,像是白日捅破了天际,让这刀划过的地方,成了一片空白。 光肆虐了,声形才至,像是真的从时间的两端,同时斩出,让一切无所遁形,更何况易星辰不是? 云松脱力了,他几乎跪倒在身前的地面,但是他真的很满意自己的这一刀,他甚至有点死而无憾的想法,但又被自己收回,呵呵自己从来不是什么愚笨之人,自己没办法到达巅峰一定是伤痛拖累了自己。 烟尘弥漫,这处小院是属于整座道观偏于东侧的那块,他看到了一道甚至看不见底的刀痕,贯穿当场,不禁想到,不会自己一刀劈断了整座道山吧,不由得笑了笑,又因为短气,咳嗽了两声。 然后便听见烟尘之中,也传来两声咳嗽。 所以他有些绝望了。 “咳咳,师兄此刀真的让我有些难以招架啊。”易星辰的声音从烟尘中传来,听得到有些低落。 但是他低落确实因为他事。 他拎着断剑走出,身上衣衫彻底爆碎,连胸前都多了一道可见的伤痕,但是云松一眼就看到这伤根本就是皮肉之伤。 突然一股悲凉涌上心头,他有些想要哭泣在此地,真的很不容易,自己这一辈子。 挣扎着站起,确有跌倒在地。 “师兄哇,这一刀真的很棒了,我这星辰剑可是我花了许多年,自大汉各地的陨铁搜集而来,又熔铸在火山之中,这一战确实是废弃了。” 他有些惋惜道。 但是这欠打的表情却,让云松有种吐血的想法。 “所以请师兄赴死吧。” 易星辰抖了抖衣角,却发现没了衣角,只好整了整帽子,还好帽子还在,不然又得遭师傅的骂,毕竟是师傅一针一线的缝制,他怎么能轻易的弄坏呢。 他只是淡淡的转身了,说完那句,就像是留了云松一条性命一般,转身离去。 云松呆滞在当场。 然而下一刻,一阵如同大灭灭尘的耀眼光芒从上空直坠,就是突然出现一般,一道星辰光芒从天边洒下,就是像是天罚的存在的一招,出自这个衣衫破烂的男人。 光芒如同实质,待着银白霜雪的颜色,星星点点交错其间,而易星辰只是转身去拾那丢在远处安安全全的拂尘,因为这也是师父做的,怎能让他参与战斗呢。 对着那光芒中心的人形,易星辰撑着有些劳累的腰,伸了伸臂膀,蹦出咯咯咯的声响,“师兄,不是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星辰,而是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的星辰,哈哈哈哈,额好像有点僵硬哈……” 光芒淡去,只留下了一个真正空荡的大洞,易星辰往前探了探头,却看见漆黑大洞的尽头,似乎有些光芒溢出。 他转过头便一拍脑袋,十分的惆怅。 “好像玩过了。” 易星辰这一道降世的星辰光辉,将这道山真的打了一个通透。 第100章 众生意(中) 山上草草的收场,只留有一堆战斗过的恐怖景象耐人寻味,昨日的粥饭热了又热,凉了又凉,昨夜的星星落了又落,飘了又瓢。 徐海在煮茶道人的怀里睡去,夜深之后,又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带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轻轻摇扇,他香甜睡去。 待到万物寂寥,偏房的小门敞开了一个小口,先是探出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的脑袋,他嗅了嗅这飘散在空中的烟尘,又嗅了嗅回荡在空气中的肉香,还是忍不住挤了出来。 然后就是两个大汗淋漓的少年,前仆后继的从门中挤出,一路小跑,跟着那条奔跑的蠢狼,默契十足的,一同奔向了厨房。 他们都知道战斗结束了,这是身为修行者对于灵气的感知的作用,然后又因为在房中实在郁闷无比,竟是赤身肉搏的操练了起来。 两人自幼一同习武一同修炼,更是少不了贴身搏击,重霄很小的时候,便能够想通,拳脚的功力,几乎重要性不下于精于一门兵器。 然而真的到了深夜,谁人还耐得住饥肠辘辘。 都知道雪韵姑娘,前去了厨房,便头也不回的向着厨房进发。 拨开门栓,果然就是一个单薄的身影,正在挥汗如雨。 那锅铲大的出奇,连李重霄二人都没见到过,更是对比起雪韵瘦小的身子,锅铲更是有些离谱。 漆黑的大锅上冒着腾腾的热气,一股香糯的气息,像是滚进了两人的口中那般真实。 雪韵呢,倒是有些惊讶,他们竟然会自己找上来,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轻轻一歪脑袋,略带笑意的问道:“二位公子可是饿坏了?我先盛上两碗,你们先填一下肚子嘛。” 看得出来两个少年的确饿的眼睛冒光,雪韵手上变得十分的迅速,看样子,那巨大的锅铲,并没有多少影响的样子,反而她操作的极为娴熟。 这时李重霄才想起,好像爷爷就曾经说过,山上的四名侍女皆是煮茶道人带上山的,那么雪韵也应该如此,看来在此生活了足够久,才能够有这样的表现吧。 不出多时,两碗热喷喷的粥饭便盛了上来,让两人的口水直接在口腔中爆发,根本来不及思考。 然而当他们大快朵颐之时,一声委屈的呜咽声,幽幽地从房间的角落传来,一个幽怨却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从远方直射,让雪韵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那条狼真的很可怜。 于是赶忙也是盛了一碗给他,让他不要再继续散发他的幽怨。 总之晚上是这样雨过天晴一般的情况,直到第二天,煮茶道人拿着拂尘追赶易星辰的时候才被打破。 毕竟,这道观也是耗费了不少心血不是? 李重霄也这样认识了自己的师叔,师叔让重霄儿喊自己一声三师叔便可,但是还是没有跟李重霄解释此中缘由。 当然这其间也发生了一些小故事,比如李重霄见到自己三师叔的第一眼,竟然以为自己想象了多日的那个伟岸形象,竟然是一女子。 当然也不怪李重霄,毕竟煮茶道人的一头长发,再加上那有些阴柔之美的面容,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 简简单单的吃过了早饭,易星辰也就和师父到了别,只不过此次是三师叔煮茶道人要亲自跟随李重霄下山去,而易星辰带着小徐海,在山上看着道观。 不过今日,几人却没有带上李青山,就放他在山上撒野吧。 “师父的师父,下山小心哇,徐海想要吃包子,额……还有……就包子吧。”小徐海在道观门前朝着已经走开不短路途的几人喊道。 三师叔则是笑了笑,用一样大的声音喊道:“知道啦,在山上好好看书。” 李重霄看到了倒是有些讶然,葬山上形形色色的人,真的十分有趣呢。 众人是往着先前那个标志性的大殿所在悬空山前行的,从昨日起,不管是老山主,还是白酉,自己的外公,又或者是几位师兄,都不只一次的提到了明日再说。 连李重霄自己现在都有些习惯了师弟这个称呼,开始对山上的众人以师兄亦或者是师叔相称。 到了山前,殿前早早地就站着一个高傲的形象。 然而尽管拿气势高傲无比,却无法掩饰他是一个矮小的老年人的事实。 不过老山主已经十分正式的出来接几人入殿,其他多余的事情,也没有人在乎了,尽管魏青还是绷不住的有些想笑,嗯。 不过待到所有人到齐,众人并排跪坐在一个个蒲团之上,也是开始了今日的正题。 到这时,李重霄与魏青才真正了解到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也最终知道了,为何自己会与母亲和魏青,远离葬山,在小小的青城镇上住下。 但云松已经死去,或者说,刀殿真正安插在葬山的最后的爪牙,已经被铲除,葬山也就真正的迎来了最平稳的时期。 李重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该做些什么,因为归根究底,一切的起因,好像都在昨晚一并消除掉了。 所以他没有特别的伤感,也没有特别的愤恨,他只知道,现在,结果是好的,他会变得一切都好,然后更强,直到自己能够彻底掌控住自己的命运。 三位葬山祖师爷似乎十分满意于李重霄的反应,因为的确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昨日的种种,让他们以为李重霄的确还是一个孩子。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李重霄的心智,其实早已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他很爱自己的母亲,或许,这才是一个曾经没有经历过母爱的人,最珍惜的第二次吧。 “今日还有第二件事情。”白酉接着说道,前面是三师叔,将事情讲述清除,白酉则是接着三师叔的话说道。 “魏青,从今日起,你就跟我上山,你可愿拜我为师?”白酉突然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让魏青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从未想过能够有成为几位葬山山主亲传弟子的机会,而此时机会来临,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是记名弟子吗……”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尽量合拢自己的下巴。 “你看这葬山还有多少人可以当徒弟?”白酉有些郁闷,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变得这样谨小慎微,一点不如当年的古灵精怪。 “愿意,当然愿意!”魏青赶忙答应道,还是在李重霄的暗示之下,才慢慢反应过来。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他激动地说道,赶忙转向白酉的位置,接着就是几个响头,磕的清脆。 “免了,山上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白酉边摇头便笑道,着实被魏青的模样给逗笑了。 李重霄心里为魏青感到高兴的同时,不免想到,难道娘让自己练刀,就是因为她的父亲,自己的外公会亲自来教授自己刀法吗? “重霄,今日起,你要前去你秃……你孙师叔那里去修习佛法。”老山主在一旁对着重霄说道。 “修佛???” 此时的李重霄一脸的问号,几乎让他的脸型都变成了问号(笑)。 第101章 众生意(下) “重霄啊,这么跟你说吧……”感觉像是在拉家常一样,老山主拿出了爷爷教育孙子的架势,但其实的确是爷爷教育孙子。 “早在你出生之前,是师父……嗯,他已经决定将你收在门下了,我们也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做,他只是说他看到了些东西,一些在遥远的未来会到来,但是他没有跟我们说。” 看来到现在,山主都还没有真正理解其中的意义,看来那位被称作孙师叔的还没有跟众人解释过,或者说……师父? 李重霄现在是真的一头雾水中,他感觉上了山之后,像是入了贼山,一个接着一个的套,不停地套在他的身上,一堆莫名其妙的错综复杂的事情也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总之他现在基本上已经是一个预备和尚了,他现在唯一在乎的是究竟自己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头发……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尽管那位还未谋面的存在,可能是那世间少有的肉身真佛。 今日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些,山主将几人招来也是大部分都是为了此事,重霄和魏青很快就要出发,好像几位山主似乎还有些事情要讨论。 临走之前,白酉,也就是重霄的外公,向着两人提醒道:“你们此后真正拜入了我葬山的师门,必定不会有太多空余的时间,所以今后下山的时间也会很少,不过不必担心,当你们真的有了那个契机,就一定是你们大放异彩的时刻。” “那些山外琐碎之事,就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就行了,毕竟将来还要看你们的不是吗?哈哈哈。”白酉爽朗的一笑,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以示自己的鼓励。 “外公放心吧,我定然会遵从前辈的旨意,我明白自己还是太过弱小了,如今思科其他事情都为时过早了。” “额,放心,白叔,我……会拦好少爷的。”魏青想了又想,结果发现好像该说的都让少爷给说完了,结果蹦出来这么一句,让众人哭笑不得。 总之,李重霄与魏青就此分路,各自上了代表刀这一道的山与代表佛门的那座山。 不知多少年之后,当二人各自于江湖中掀起一股翻天覆地的浪潮之后,不知如何,人们偶然得知了,两人竟还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不免唏嘘一番,这江湖竟是让一家子人给捅了个通透。 在凌霄殿之内,三人依旧分别坐开,白酉面色阴沉,而煮茶道人此时也是面色不太好,老山主反而是表情最为轻松的那个。 “老刀,悟空,没有重阳的消息,恐怕到现在,我们还是会依然蒙在鼓里吧。”老山主叹了叹气,舒展了一下表情。 “棋鬼……真的十分难缠啊,数十年前就是他极其简单的一番操纵,我们葬山就面临了江湖近乎半数的怒火与仇恨,此人才是真的是那个能够让这天下容他寻欢作乐的存在。” “没想到我与重阳一同布置的至高的阵法,竟是让他挥手间便破了去,实在是……是我轻敌了。”煮茶道人此时面带懊悔,似乎对于因为自己的过失而对李重阳一家人造成的伤害依然有着不少的障碍。 “没有必要如此的消沉,我们都知道不是你的错,是我们都没有预料到,那棋鬼老儿竟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似乎他们还将匈奴的势力拉了进来。”山主继续说道,一直在摇头。 “看来我们需要作出些回应了。”白酉似乎从刚才起,就一直有怒火压抑在心头,现在声音都有些带着怒音。 “嗯,我们必须这么做,不然,我葬山岂不成了任人蹂躏的软柿子?” “少秋,你父亲死了,应该是被人彻底杀死了,没有转世的希望。”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从一座幽暗的大殿中回荡了起来。 殿中没有光线传入,只有石拱柱上,挂着几盏昏暗的油灯,让这殿内不至于彻底没有亮度。 “大人,您来了。”一个稍显年轻的声音从那道立在大殿正中的石座之下传来。 是一个年轻人,尽管他已经有四十多岁,但是依然十分的年轻,他的面色有些惨白,但是掩不住他那犀利的眼神与瘦削的脸庞,他的脸上十分的干净,配上那个肤色,有种病态的感觉,他长相并不俊朗,但是却有种让人着迷的吸引力。 他穿着一身兜袍,将全身都能遮盖在下面,看不出他的身材,但是从他跪拜的身形上可以看出,他似乎极其的高佻。 他似乎早就知道面前石座之上那人会前来,声音中没有多少惊讶,却有些兴奋。 一道迥异于此间气息的风吹过,一道竟是闪烁光明的气势从座上传来。 眨眼间,座上便多了一个人。 “你似乎并不在意?”那老者没有露出面庞,就这样撑着身子问道。 “是的。” “为何?”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当上殿主了。”男子没有一丝怯懦,就这样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真希望有一天能把你丢到蛊战天,哈哈哈哈哈,我想看看你的表现呢。”老者似乎极其开心,开心到狂笑,然后又咳嗽了起来。 “那真是十分荣幸,但是自出生起就是刀殿之人,所以没有那个机会了。”男子依然十分平静的回答道。 “即日起,陈少秋,你就是蛇蝎殿的殿主了,收好你的尾巴记得,在刀殿,不要太过越界。”老者就这样消失,留下这样一段话。 “是,明白。”他跪的更深了,没有将脸抬起来,一切都如他所料,只是最后那些,却让他站起身时,有些腿脚发软。 他将那命灯放归了原位,这是属于他父亲,那个阴狠手辣的男人的命灯,所有收到棋鬼老人重视的刀殿之人,都会被一根命织丝线连在他的命灯之上。 刚刚,属于他那个多年未见的父亲的命灯,熄了,他想要触碰那神识的碎片,却发现那碎片被自己开始吸引,他竟然有一种神清气爽之感。 他明显的感觉得到,自己的神识的力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然后那个男人就来了。 如今一个空洞的灯盏,在高高的座台一旁放着,彻底消了气息,他不敢再去触碰那东西,因为刚刚棋鬼已经亲身警告了他。 正当他要转身离去,他突然看到了那灯盏再次飘起了一束渺小的火苗,在他以为难道那令人厌恶的父亲还没有死去的时候,他好像看到。 那灯盏之中,一根泛着银亮光芒的像是不存在一般的丝线,遥遥的连向了自己的后颈。 “原来如此吗……”他突然有些无力。 这里是一座像是寺庙又不是寺庙的地方,说他是寺庙,因为李重霄一来到此地,便看见了一根高高的佛塔,在碎石满布的山巅立着。 但是为何又不是寺庙,因为当他真的到了山顶,他才发现,这里只有两座不大不小的草房,还有一根在旁边十分突兀的佛塔。 “所以我这是走错了吗?”李重霄自然自语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以为修佛,要有寺庙,修道要有道观,这是常识,然而似乎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哟,来了啊,快坐。”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似乎在茅草房里传出的。 李重霄转身看去,只见一道刺眼的光向他袭来,稍微用手遮掩了一下,才发现那是一个脑袋。 那个光溜溜的脑袋上,一只手挠了挠,似乎发出了那种刮擦瓷器的柑橘,让李重霄感觉那脑袋的光滑程度,可能超乎了自己的想想。 “徒儿快快来坐。”那名僧人向他招手。 他想都没想就走了过去,只是还没有从这种迷茫之中走出。 僧人搬出几个小石凳还有一张石桌,桌上就放上了刚刚他才沏的茶。 “请问……”李重霄实在忍不住了,他还没有坐下,就开始问道。 “要想救苍生,救必须学佛,要想开太平,就要修众生意。”和尚突然认真了起来,眼神都变了便,变得十分的深邃,他看着李重霄,突然这样说道,直接打断了他的问话。 第102章 对不起 断更一天,私人问题,明天思考后面的事情。 第103章 修佛,入魔(上) “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师父了,我会慢慢跟你解释。”麻衣僧人这样说着,李重霄这时才看向他的面庞,因为先前一直盯着人家的脑袋,的确有些无礼。 僧人面带微笑,脸色红润无比,皮肤干净的不沾染一丝的灰尘,活脱脱的一尊肉身佛像。 李重霄就这石凳坐下,面前是一杯泡好的清茶,带这些茶香,与温热的水汽一同灌入李崇霄的鼻腔。 李重霄面前的麻衣僧人,其实看着面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老,大概与煮茶道人的年龄相仿的感觉,让人有种僧人或许是葬山弟子的感觉。 十分平静的面色,带着一种不同于其他众人的神性在里面,让人的心神变得安稳无比,仿佛下一刻开口,李重霄就能感觉到起重工蕴含的大量的佛道蕴意。 “我姓孙,名则为世卿,家父希望本家能够世代为卿,只不过我这个不肖子孙,并没有遵他们的意,我也忘了不知多少年前,我削了发,做了僧。”这个自称是孙世卿的,又直接了当的称自己为李重霄师父的僧人,说话十分的认真。 李重霄并没有听到想象中的那种大师与年轻人的对话,反而是对面的大师开始跟自己将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曾经在天下各地修佛,去过西域,去过北漠,去北漠时,修了自己的一座坟。”他继续说道,杯中的茶水也被他完全不讲究的一饮而尽。 但是李重霄却有些感觉到这些话里,似乎多了些什么十分重要的讯息。 “师……父,您为什么要为自己修坟呢,难道您已经决定了死后的归处?”李重霄问则此言,其实话中之意完全不在此处。 师父只是笑了笑,“后来我上了普陀,又离了普陀,去了一处山林,修了一座高塔。” 高塔是什么?李重霄满肚子的疑问,但是不知道如何去问,他感觉师父这些话,一定有他的含义在里面。 “我与一名年轻人,在大汉曾经黑暗的一段时间,为这台子,揭了一块幕脚。” “我也最后在那场对抗江湖的一战,恰巧,修成了肉身真佛。” “但是,我现在是你的师父,是孙世卿,是刚刚出了家门的孙世卿。”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寻你为徒了?”师父一脸笑意,歪头问过了一脸疑惑,却已是汗水满布的李重霄。 “师父,您究竟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李重霄问了这么一句,让他师父的笑意更浓了。 “王叔?”李重霄不敢相信的问道。 “我现在只是孙世卿,葬山四主之一。”他依然笑着,但是从他的话里基本上可以推断出了,李重霄没有想错。 他从第一眼看到这名僧人起,他就觉得他的脸庞像极了某人,像极了很多很多年以前,甚至他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曾经和他谈笑风生的那个人。 那位神秘的身着布衣的,曾经在他的金凰出世之时,在自己的神识空间内逗留许久的先生,曾经就是说过,在北漠,在离字诀与合刀真正出世的地方,那里有一座陵墓。 他似乎也记得,在众多江湖志之中,有一个被万人唾弃的宗派,曾经在山门之内,立起了一座通天塔。 他记得有个行走于时间的,却又超脱于世间的僧人,叫做莲心。 他似乎超脱了时空,存在于各个时代。 又在各个时代的最繁华的时候,渐渐消匿了踪迹。 原来他在这里。 离字诀与合刀,出自他,金凰或许听命于他,魔宗始于他,而普陀曾经拜倒于他。 甚至那一个世界都有他吗…… 李重霄看着面前的僧人,再也没办法平静的直视他,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先生曾经对他说,他就是这个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但也说过,他们不过是被上天玩弄在鼓掌间的棋子。 李重霄可以不听命于天,甚至可以你烦了这个上天,不顾天人与世界意志,但是绝对不是现在。 他立刻摆出了杀招的姿势,因为他没法判断面前的此人是敌是友。 “没有必要如此紧张。”布衣僧人看起来有些无奈,他不知道李重霄在想什么,但是他敢肯定,李重霄这个孩子肯定想多了…… “我并不是所谓的苍天与神人,你不必如此警惕,我既然都在葬山生活了如此多的时间,怎么会如今才开始发难。”孙世卿开始降低了嗓音,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不少。 李重霄转念一想,也大概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如果真的是上天的意志要来奴役自己,或者说,天人神人要来直接抹杀自己,根本不必如此行事。 总算是慢慢的坐回了位置,孙世卿也是苦笑着摇头,还小声的感叹道:“这孩子真是警惕。” “我肯定会慢慢解释的。” “你那金凰并不是我赋予你的,而是他本身就是存在于离字诀之中,再由你的母亲传递给你的。” “我啊,已经不会被时间这些东西所约束了,所以我可以存在于你任何想象的时代之中,我为何会变成如此,大概是因为当年,我和他失败了吧。” “其实我曾经也有过金凰,只不过失败了,就是这么简单,当然为何失败,就不再与你细说,甚至我也记不多清楚了……”孙世卿盘坐在石凳上,用手撑起了额头,似乎在想些事情。 李重霄清晰地从孙世卿的腕间,看到了几条与自己运起离字诀之时,身上布满的金纹十分相似的纹路,只不过那是黑色的。 “失败的代价是我可以做到你想得到的那些事情。”孙世卿眼神变得不那么尖锐。 “但是他有一个十分让人难以接受的条件,那边是,我会一直的遭受轮回之苦。” “轮回之苦吗……”李重霄喃喃自语。 “轮回之苦只是让我无法死去,但是当他真正的开始出现之时,我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多出了数不清的我……”孙世卿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第104章 修佛,入魔(中) “有些人,本就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遥遥的可以感知到他们的存在,于是我便跋山涉水,穿过山关,去将他们从这世上抹除。”孙世卿继续诉说着这个让李重霄至今为止还没有理解的如同神话传说一般的故事。 “我开始穿梭于世间,千年前,我修了佛,后来噬杀成瘾,我入了魔。”孙世卿说着,将自己的上衣褪下一角,李重霄惊恐的发现,孙世卿身上的那种如同地狱景象一般的纹身,狰狞无比,甚至衣服之下的皮肤都透露着那种地狱葬景一般的恐怖颜色。 他继续说道,没有停歇,李重霄也认真的听着,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得到,今天的与他的一番对话,极有可能真正的会解除,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疑虑。 “所以,我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甚至有一段时间,我真的迷惘了自己,导致真正的又两个化身,脱离了我的掌控。” “这边是那轮回之路带来的最为恐怖的景象。” “他无视了时间的先后,无视了空间的限制,将不知未来还是过去,无数的本应该由轮回中,我亲身经历的那一世,逐渐的向我汇聚而来。” “我只是直觉的认为,我应该去清除他们,但是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后果是什么。” “那两个化身,真正的脱离了我之后,成了不是我的人。”他说的十分的拗口,李重霄也没有真正的理解,但是一直耐心的等待着孙世卿的讲解。 “何为不是我的我,我可以说从先古走来的最为天资无敌之人,这个我是清楚地,不然我也不会简简单单的第一世便突破了天人,成为了世间真正的第一位天人。”孙世卿并没有太大的语调的波动。 然而李重霄却终于明白了,究竟为何本只是凡人修道习武之事,为何却能成为脱离凡世间的另一种存在。 “没错,我可以说得上是真正的修道开天辟地之人,在那个灵气稀薄,人人只懂得简单的习武的先古时代。”他继续慢慢的说道。 “但也是因为我真正为后人开创了凡人登天的传说之后,这个世界的平衡终于被打破了。” “天上开始慢慢的出现了天人的存在,而这些天人,在漫长的岁月里,终于是厌倦了无休止的修行,将视线,终于又将视线投向了人间。” 说到这里孙世卿苦笑了一下,“他们其实还都是凡人啊,始终是没法脱离那一个欲字,或许是为了更高更远的未知之地吧……” “总之,天人的贪婪开始奴役人间的修道者,只不过修道者没有到达那种高度,没有办法理解这种存在的想法,而登天之路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人们就像是被圈养起来的牲口,无知的攀爬着……”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世界意志终于做出了反击,也就是于世间创造出一个能够抗衡天人神国的存在,让他领导着人间,承载着人间的气运,向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反击。” “但是他并没有方法可以直接赋予某人无敌的力量,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客观终究衍生出来的一个意识,能做的真正的有限,或者说你可以把他当做世界的自我保护。” “我成了那第一个人,那时,他以为,可以直接让我成为那个反击的力量,却发现,当我拥有了那囊括整个人间的力量的时候,世界出现了漏洞。” “也就是我直接脱离了人间的存在,成为了那个游离于轮回之中的无用之人。” “所以世界意志一蹶不振,因为他的孤注一掷,让人间千年逐渐走向了末武。” “而我呢,弥补着自己的过错时,犯下了几乎更大的错误。”他的表情变得懊悔无比。 “我的两世轮回之身,在我入魔的那段时间,成为了真正的人,而不是由我诞生而出的人。” “他们投入了轮回,成为了新的生命,而他们几乎拥有与我相当的天赋甚至意识。” “到如今,也大概有了千年之久了吧。” “我因为入魔的反噬,浑浑噩噩的度过了这么些时日,最后百年前,我等到了转机,一个世人谁都无法预料的转机,甚至天上的那些蠢货也没有料到。”他突然笑了起来,看得出真的情况好转了。 “那天,我在普陀,那段,我一直在普陀,我决定修成佛祖,来控制住自己内心中的那个无法想象的魔。” “所以我一直在做。” “只是那天有个年轻人来到了普陀,那么的……特立独行……当然后来我也知道了那就是沙滩裤和墨镜。”孙世卿的画风突然一变,让李重霄差点没有转过弯来。 “那个年轻人是你。”然而他突然一指,让李重霄更加茫然了。 “百年前,你就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 说到这里,李重霄开始有些头疼,头变得有些想要爆炸开来一般,似乎有什么东西潜藏在他记忆的深处,那么重要,那么不应该忘记。 “《大汉群侠》?”他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这么一个词语,但是让他有些不明白的是,为何这么一个词汇会让他感觉如此亲切。 孙世卿好像没有听到李重霄的刚刚小声的嘀咕,“总之,你当时就直接破除了我体内的心魔,让我变得焕然一新,我从来没有见过能够这样干脆利落的帮人扫除境界上的障碍的手法,我甚至至今都无法理解。” “然后我就告诉了你一切的一切,你说你都知道,这就更加让我惊叹,你像是全知全能一般,先是将我的轮回所造成的后果完全荡清,那种摧枯拉朽,恕我见识浅短,没有办法理解。”孙世卿摇了摇头,似乎到今天还在感叹于从前发生的事。 “你随手荡平了匈奴的百万齐军,整合了江湖上的游龙杂将,甚至将那些邪魔外道也剔除干净。” “我那天问你道:“你究竟为何而来?”,你只是淡淡的回到:“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第105章 修佛,入魔(下) “从那时起,我才真正的明白了什么才是真的为大义而献身,我曾以为的佛法普度众生,那只不过使我们这些愚昧的和尚的一厢情愿罢了。”孙世卿连连感叹道。 但是李重霄从刚才听到那句完全不在弦上的话之后,竟然有些相信,自己可能真的从这个世界出现过了,毕竟,玩梗可能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这可是这个小小少年的人生信条。 咳咳…… 但是李重霄想破了脑袋却也怎么也无法回想起自己或许真的存在过的记忆,他慢慢的,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前世的记忆有着一个巨大的偏差,甚至可以说是空洞。 “然而就在我们势如破竹的即将整合人间,向着天人宣战之时,异变终于发生了,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我只知道他是存在的,而我无法感知。”孙世卿的话语依旧让人捉摸不透。 “后来你消失了……” “但是末武,也结束了,似乎天上经历了什么难以恢复的创伤,那些曾经咄咄逼人的最高层次的天人的存在,再也没有出现过,只留下了那些懵懵懂懂的,才入天人不久的散修,四散在神国各处。” “而我,早就在漫长的岁月之中,被神国抹去了印记,再也无法破入天门,只得在这世间惶恐不安的,找寻你的痕迹。” 他此时像是在讲述一段艰难的岁月,手中的茶杯被他紧紧攥着,却不见他细细的品上一口。 “你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因为我在轮回的分身全部消失之后,当然不包括那两人,发现了我自己似乎掌握了那些奇妙的力量,我敢肯定,苍天之下,不会再有二人,能够拥有这份力量。” 他将右手紧紧攥起,放到眼前,眼神复杂的打量着。 “我去到了无数的地方,无数的,如大汉所在这个世界相似的地方。” “或者说,我可能从过去,走到了将来,总之,那个时间的我,找到了你,一个茫然的你。” “你可能会觉得,自己被无缘无故的拉进了这么一个深邃无比的旋涡之中,难以脱身,失去了曾经安稳的日子。”孙世卿十分坚定地盯着李重霄这个还不大的孩子。 “但是,我必将谢罪,但是请君为这苍生,再献一份力,就算是我这个半人不人的老东西,最后的请愿……”说道这里,最让李重霄没有想到的是。 这个葬山最为神秘的山主之一,佛法堪称世间无敌的证道金刚的僧人,竟然对着自己这个茫然无比的孩子,毕恭毕敬的跪了下去。 李重霄赶忙走上前将他扶起,只是当他努力的将孙世卿从地上抬起身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出什么有用的话。 他现在脑中一片的混乱,他原本只是认为自己碰到了那种传说之中才会有人经历的,相当于转世一样的事情,细细品来,这其中很多疑云重重的地方,都需要更多地精力,才能真正揭开。 而他此时,一无所有,也一无所能,他太过低微,尽管很有可能,他曾经可以只手将这片天地翻覆,但是现在就是现在。 “那我现在是不是还应该叫您一声师父?”李重霄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可能说的都是对的,但是我没办法去完全相信,我就算真的相信,目前也没有能力去做,所以,我能够理解今日,你为了心中的那个大义,所付出的艰辛,但是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李重霄只得如此答道。 孙世卿还是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土灰,重新挂上那虔诚的笑,“我都明白,我只是可能过分的自责了,慢慢的心境竟然因为这个乱掉,实在是修行还没有到家,呵呵呵。”和尚摸一摸自己的脑袋,这是李重霄觉得最有趣的动作。 “或许,当时,你的过去的一切,一并都被一种力量给抹除了,我始终坚信,你并没有被彻底抹杀,因为我不相信世间还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可以做到这一点。” “果真还是让我寻到了转机。”孙世卿终于是放下了包袱,心境也变得平缓无比。 那丝几乎化作实质的佛性,开始重新的萦绕着此人的身周。 李重霄感觉这样才符合他对一个得道高僧的印象,没想到下一句话,李重霄又认为,他可能误会了葬山的正规程度。 “不愧是我孙世卿欣赏的人,实在是受教了,所以你想学什么?”孙世卿一脸正经的问道。 “?”李重霄则是发出了一个无形的问句,一切都体现在他的脸上,像是在询问,你怎么回事,小老弟? 秃……孙世卿,结果一拍脑袋,手指连连在空中比划,“罪过罪过,出家人不打诳语。” 总之事情终于进入了正轨,孙世卿恢复了他该有的宗师风范,李重霄再怎么说,其实也只是一个塑神境的小修行者,他认为,他还能变得更好,只不过还需要一个能够指点他修行道路的人,来做指引。 古语皆云:修行四术,财侣法地。 修行不同于习武之人,习武的方式属于日积月累,然而修行之人,不仅仅是汗水的堆砌,更还有意境的感悟之类的其他方面制约。 而一个真正的师父的角色,便可为一个修行之人提供他最为需要的条件。 所以修行才会以师徒的形式,代代相传,以宗派的形式,长久繁荣。 简易的行过了师礼,李重霄才算是真正的拜入了葬山的师门,这也就是为何众人皆称李重霄一句小师弟。 其他几位山主新人孙世卿,信任这位年纪轻轻就已经证得佛果的僧人,孙世卿也不愿意辜负这份信任,所以他将倾尽自己的所有,来教导李重霄。 而那份众生意,只不过是孙世卿用来向其他人更加简单的解释李重霄所应掌握的那份力量。 世间只有他一人可以承载众生,众生也只载这一位天命之子,所以众生意,是只有李重霄一人,才能掌握的能力。 或者说,这就是李重霄所背负的命运。 “可如果我真的存在过,那为何当年没有葬山的消息?”李重霄于孙世卿相对而坐,盘膝于地。 “葬山,呵呵。” “你可以把他想象成代表人间的革命军,当有更强大的力量足以成功之时,革命便不必继续,然而现在,他需要站出来了,为这即将坍塌下来的天穹,撑上那么几回生死。” “这群人,才是人间的脊梁呢。”孙世卿露出了爽朗的笑。 第106章 书山,学海(上) 魏青因为沉心于刀法之中,再加上白酉在了解到魏青竟然以这个岁数,就将那刀罡练了出来,一脸的难以置信,总之,如果要在普天之下,找到能够教导魏青这种级别的天赋的师父,估计也就葬山可以有这个能力了。 魏青在青城到底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在白酉看来,那都在无言之中。 浩然刀与正气刀在经过了白酉的检验,证实了,这种足以越境挑战他人的自行顿悟的刀法的强悍之处,更体现出了魏青对于刀法这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敏锐。 白酉在真正见识到了这个少年的刀法的出离平凡之处之后,连连赞叹,他本以为在白黎,自己家的傻姑娘的教导之下,魏青的刀法最多也就是能够领先于同级的对手,没想到白黎在魏青的刀法一途上,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心血。 可能平时的每一次不经意间的指点,都是在不断地修正一个在刀道一路上可以披荆斩棘的妖孽的瑕疵,再加上魏青本身的那种赤诚无比的内心,让他在自己所坚守的道路上,愈行愈远,愈发坚定。 “师父,我就按着我平时练刀的方式继续吗?”魏青不解的问道,他被白酉收入门下,再加上云松叛徒身份的暴露,并且被击杀,魏青则成了白酉门下唯一的弟子。 但是让他不太明白的是,师父并没有过多地给予他练刀的意见,甚至没有什么想象中的什么绝世秘籍功法,每天劈一千遍,每天撩一千次,每天扫一千次…… 这些都是魏青与李重霄在青城镇就经常锻炼的内容,今日劈砍,明日扫挑,都是基础中的基础,但是对于魏青来说,这些都只是家常便饭。 “日后你便知晓,过些时日,前去另一处练刀。”白酉没有说太多,总是每日清晨前来观看魏青的状况,随后便不再露面,每日都在山上的一处书楼之中,不知在钻研些什么。 魏青是知道的,白酉,刀山山主,总是给人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当然他本人是并不会太过严肃的,但是他那剑眉煞眼,总是透露着凌厉的刀意。 第一眼看去,白酉的气质其实很像是一个上位者的样子,终日忙碌于公文案牍,或许更加适合他的形象。 但是有一幕在魏青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那年,他被老爷与白姨,带回葬山,那是夫妇二人第一次的江湖游,捡回他这么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匈奴。 那年同样的,老爷因为途径了北漠的战乱边境,招惹了匈奴王庭金甲重骑,一直百人重骑,追逐一行人足足数百里,甚至已经逼近了大汉的北疆。 魏青随着模糊的记忆,想到了当年那城楼处的烽火,随意堆砌的尸堆,那都是战乱的记忆,而这种记忆也伴随了他的童年。 但是他记忆最深的,是那当时自己被老爷背在身后,白姨护着自己,三人同乘一匹快马,那段惊心动魄的追杀。 匈奴三大帅之一的独孤大帅,其子臂力惊人,堪称霸王举鼎之人,然而却在不合适的时候,率着自己的亲卫,与李重阳相遇。 那暴躁又桀骜的独孤大帅之子,将李重阳一行人视为玩物,想要戏耍一番。 奈何他看错了对手,尤其是那个正值血气方刚年岁的李重阳。 也或许在那时,老爷就已经是天下第二了,魏青是这样想的,因为能够将通玄中境的武夫瞬间抹去的实力,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想象。 总之,有一位擅长于藏匿气息的亲卫,怀着必死的决心,逃离了当场,这也是李重阳后来感到有些棘手的地方。 当浑身浴血,眼神涣散的亲卫,抱着那颗还算完整的头颅,出现在帐庭之外时,这个草原上的帝国最为恐怖的一批力量,就注定将要出动了。 不足万骑的金甲重骑,接近三百之数,只是为了追杀那个中原来的无名的宗师。 本已经踏上了回程之路的李重阳一行人,偏偏惹上了草原与北漠之中,最强大的那股力量,这是任谁也没有想到的。 对于魏青来说,老爷基本上算得上是无敌的那种存在,但是他也不敢去与数百重骑硬碰硬,这也就说明了,那些重骑究竟有多么恐怖的力量。 魏青在后来读到了相关匈奴骑兵的文字之时,才了解到,曾经中原有着数百顶尖强者,在大汉为难之际,由那一朝的大汉天子组织,前往北漠深处,刺杀匈奴单于。 然而,换来的结果,确实一滩散碎的血肉,江湖倾全力相助的结果就是这样。 因为他们被那金甲重骑围杀。 草原曾经是有骑兵的,在很久以前,百年以前的世代,汉从未正眼的瞧过匈奴的骑兵。 那种装备简陋,素质散乱,甚至连装甲都没有配齐的骑兵,是在是难以称作正正的铁骑。 而大汉被称作战无不胜的玄甲重骑,在那个年代,可谓是陆上的屠戮极其,拥有推平城池的冲击能力,在大汉面前,那种只能算作游骑探子的存在,大概就是一种笑话吧。 但是,当大汉第一次拜倒在匈奴人的骑兵之下时,人们才正眼瞧见了那如同天神下凡的金甲巨神兵。 是啊,人们后来都认为,这是那位天降单于所带来的天上的骑兵,带有神话色彩的重骑,在一位大帅的怒火之中,成为他的最信任的武器。 但是,如果事情真的如想象中的那样,葬山也就不配被称作葬山了。 待到北疆的城楼之下,李重阳携妻子,勒马回望那金光耀世的尘土飞扬,面色无奈的取出了一幅画。 一幅通体只画了一柄汉制式的普通环首刀。 李重阳只是有些不舍得的,像是爱惜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一般,将画,铺在了地面之上,而刀尖冲着远处那催命的冷血重骑。 一股先是在心中爆开的闷响,从真实的体内传来,一股难以想象的冲击,将这城墙之前的土地,狠狠的向下击沉数尺。 城中百姓本以为是地震来袭,皆是纷纷躲避起来,连那城楼之上,燃起的烽火都被荡散了烟尘。 烽火后来便熄了。李重阳向着守关将领致以歉意,匆匆离去。 远处的整齐如同蒿草被收割的尸体,留下了北疆斩马的传说。 为何是魏青对于白酉的印象呢? 因为这山上,只有一把环首刀,也只有一人用刀。 第107章 书山,学海(中) 日子是这样一天天过去的,葬山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变化,或者说,真正的变化在悄然的发生,并没有浮上水面。 孙世卿,也就是李重霄的师父,对李重霄说,离字诀其实本没有字,通篇一个离,又能悟出什么,甚至都没有纸张来真正承载其中的隐秘。 合刀则是应着天道的召唤,与金凰同声同死的产物,连他也没有真正的去使用过。 他为了将金凰传承下去,也就是为了给李重霄的未来之路,奠定基础,耗费了无数的精血,将金凰的辛秘纳于小小的诀窍之中,也只有当真正能够承载这份力量的人出现之时,金凰才能够现身,而离字诀只不过是载体罢了。 “你可以把法诀当做你用来沟通那份力量的通道,这也是我最初的想法。”孙世卿曾经这样对着李重霄说道。 “但是,当我真正将金凰之力分离于此身之外,我才发现,事情可能早就不如我想像的那样简单了。” “世上还有人拥有金凰之力,而且,这金凰之力,有着另一份与他相等同的力量,一直隐藏于这个世间。”他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孙世卿用了千年,去找寻恢复金凰之力,摒弃心魔轮回之苦的方法,只为了与天人再次一战,却发现,他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也或许,他其实只是没有发现而已,因为当初赋予了它力量的存在,也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客观集合。 “我将这份力量存放于北漠的莲心之身的陵墓之中,却从未想到,这份力量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演化出了一把如同仙宝一般的合刀。” 李重霄这才知道,原来那留下了多少传说的天地至宝,原来曾经都只是共生于一份力量之中,而这都来自于他身上那份神秘的金凰之力。 而且,似乎这金凰之力并不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那另一份力量到底存在于何处?”李重霄疑惑的问道,他不敢相信,曾经手眼通天的莲心大师,如今已证佛位的孙世卿,世间竟还有他所不清楚的力量能够隐藏掉。 “似乎,这一世,金龙之力,已经现世了。”孙世卿目光遥想西望,他想看到些什么,但却只有朦朦胧胧的景象,阻挡了他的感知,于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天下快要乱了……”孙世卿喃喃道。 “重霄,没有我的意思,你需要一直在这山上不停地修炼,待到出山,有几处,你一定要去,或许那会有益于你的身世,也或许,那会影响天下大局。” “谨遵师命。”李重霄不再过多的询问,他知道自己还不够好,山外之事,暂且都要放下。 而另一处,魏青在数月的修行之后,白酉终于开了口,“跟上我。” 白酉只是简短的一句话,便急速向着宅院之外掠去。 魏青没有多言,他有预感,自己的刀法已经如今无法靠单纯的肉体上的契合来精进了,他的境界或者说,他对刀意的感知已经逐渐落了下乘。 周围的景象在不停的掠去,两人的速度已经接近了飞剑穿梭的等级,而魏青却可以毫不吃力的追上白酉的脚步,这就可以看得出,魏青的肉体已经到达了极高的层次。 而不久,魏青眼前一亮,景象就变得明亮了起来。 这是一处湍急的飞瀑,数百尺的高崖之上,瀑布如同一条垂下的白幕,凶狠的击打在崖下的光滑的巨石之上。 而那巨石本就是立于崖壁之下,但是却在中间整齐的留下了深深的沟壑,看来这瀑流的冲击力,再加上日积月累的作用下,已经达到了瀑流断岩的程度。 而白酉就在瀑前的一块巨石之上负手而立,像是看着瀑后有着什么东西一样。 魏青并未走向前,他还在看着周围的景象,赞叹于此地风景绝美。 “魏青,此处,曾是我练刀之地。”魏青听到呼唤,立刻明白过来,此地极有可能便是他的下一处练刀之地了。 魏青轻轻一跃,站到了师父的背后,与他一同看向瀑间的玄妙。 然而白酉并未给予他任何的指示。 他忽然举起一根手指,轻轻地在面前划过,就像是在比划什么不存在的东西一样,但是下一幕,在魏青的眼中可就不是什么随意的一横指了。 数十丈宽的瀑流就这样从中被截断,上面的瀑流就那样诡异的悬停,像是这一指就将时间给剔除掉了。 魏青还在惊愕之中,白酉则是指向了瀑流被截断之后,露出的瀑后的景象,折让魏青又是一阵恍惚。 光滑的崖壁之上,因为常年浸润水汽,已经变得青苔满布,但是纵使青苔布满了整座百丈崖壁,有些东西,却根本无法被掩盖。 无数的整齐的,深邃的刀痕,在这片崖壁之上,横七竖八的布着,就像是人随意在墙上的涂画一般,甚至看上去有些丑陋。 但是如果那仅仅只是普通的刀痕,魏青也不会惊叹了。 那深邃的刀痕,上完全没有一点点的苔藓一眼的植物存在,因为就隔了大概五米之远,站在远处的魏青,就因为紧紧盯住那刀痕,而被狂放的刀意给撕裂了衣衫,被一阵刀意割断了不少的碎发,只是一瞬,魏青便不再敢去看去。 白酉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对着魏青说道:“那是刀意。” “是的,师父。” “是用手使出的刀。” “……”魏青已经不再说话了。 “把你的刀,放到一旁,从今天起,便不再使刀。” “……”魏青依然是没有说话。 “但是我要你出刀,把自己当做一把刀,用你身体任何部位出刀。” “在这崖壁之上写满刀这个字。” 白酉笑了笑,终于回过头来,“前提是,你需要站在你现在的位置。” 白酉的笑,此时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阴煞,让魏青终于感觉到了许久未曾感觉到的寒风刺骨之意。 “那如果我练不成呢……”魏青终于说了一句话,因为他已经有预感,师父即将提出一些可能是人没有办法完成的事情,来供他继续习武练刀。 “如果完不成,今后就不要再使刀了。”白酉的声音留在原地,人已经消失。 第108章 书山,学海(下) “魏青哥哥,你们也在这里啊!”一声有些惊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却不见人影。 听着声音相当的稚嫩,也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是陈福吗?”魏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哎呦~”那处刚刚传来响声的方向,出现一声绊倒在地的声响,闷重的让魏青都感觉有些疼。 他总算是看到了来者的身影,一个小小的,脸蛋有些胖嘟嘟的小男孩,脸朝着地下,栽在了这条瀑流形成的溪流旁的泥地上。 显然他是让那身后的错综的枝丫给绊了一跤,摔得有些重,至今也没有爬起来。 魏青赶忙丢下依然在那里自己陶醉的师父,极其快速的向着那处掠去。 一眨眼的功夫,便至了身前,将小男孩从浅谈之中拔出,却看见满脸的泥巴中,两排耀眼的大白牙,两颗圆圆的黑眼睛,弯成了月牙。 小男孩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伤,喜笑颜开,刚才泥巴堵住了他的嘴巴,此时终于发出了咯咯的笑声,似乎在笑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这么傻。 “小陈福?你……”魏青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你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小?”这才是他真正搞不懂的地方。 魏青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当年刚刚上山,山上总是这群或青年,或老年的男人,而真正的玩伴,除了穷奇,那边是眼前的这个小光头。 那时他们年龄相仿,知无不言,一起和泥巴,一起抓虫子…… 总之,现在再见到陈福,魏青是有些蒙圈的。 但是如果是李重霄在这里,可能他就会释然了,他会语重心长的告诉魏青:“到了葬山,一切都是合理的,不要细究,做猪呢,最主要的是开心……” “魏青哥哥,你在说什么呀?”陈福也是一脸茫然的问着。 “陈福,是不会长大的。”背后传来白酉的声音。 “哈哈哈哈,白爷爷。”但是刚想解释,又被陈福的一阵笑声给打断。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白酉疑惑的问道,看着眼前刚刚被从泥地里拔出来的小光头,他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胖了。”一阵晓风吹过,留下的是冰冷的语言,语言无辜,但却能伤人,这边是语言的魅力罢。 “当年没有与你说起过,陈福是不会长大的。”白酉不再理会眼前的小屁孩,一脸云淡风轻的对着魏青说道。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那抽搐的眼角,已经全部落在了魏青的眼中。 “陈福是个和尚不假,但是,他却也是我葬山的根基所在。”白酉看向了这个小脑袋,袖手一挥,边将小陈福脸上的泥泞撇的一干二净,露出了这张喜人的胖嘟嘟的小脸。 “所以说,您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不约而同的,孙世卿今日也带着李重霄开始前往一处不知名的地方,两人只是默默行路,一路跋山涉水。 李重霄不走也不清楚,看似只是一座山峰的悬空山,其实真实的内部,远比想象的大得多,可能这又是什么阵法,将更大的空间压缩变小的方法吧。 但是一个上午的行路,却依然未至目的地,让李重霄终究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就要到了……”孙世卿说完,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李重霄本以为,快要到了是一句安抚他的话,但是,几息过后,突然一抹明亮,如同洞天大开一般,眼前豁然开朗。 但是,豁然开朗是真的豁然开朗,因为这只是一片隐在山林之中的非常大的空地,方圆数百丈的一片平坦的空地,与周围绿意盎然的景象完全形成了对比。 “这……是要留给我修行的地方吗?”李重霄一歪头,又是疑问。 孙世卿看了看眼前的景象,沉思了两秒,又是自说了一句:“又跑去哪里了……” 随后右手的食指抵在额前,李重霄突然明显的看到一阵波动,由孙世卿为中心,骤然散开,向着无尽的远方扩散而去。 随后孙世卿便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对李重霄说:“片刻便好。” “这是传音之数,对于灵气的掌控能力到达一定程度之后,便可以千里传音,当然了能不能传千里,一是看那人的境界,二也是看此地灵气的充裕程度。” “对于葬山这种洞天福地来说,传音还是比较容易掌握的。”孙世卿解释道。 李重霄则是在想,到底是给什么人传了讯息,难道自己要与其他人一起修炼不成。 忽然一声如同……人猿泰山一般的嚎叫,突然从天边传来,对,李重霄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形容方式。 一道黑影从天边,飞速的向着此片空地坠落,就像是一刻陨石一般,毫不停歇。 孙世卿看到此景,一拍脑袋,暗道一声不好,转瞬也向着天上掠去,像是要去接那黑影。 直到孙世卿再次着地,李重霄才看清了那个黑影的样貌。 一个胖乎乎的光头小和尚? 孙世卿则是并没有先去理会李重霄的目瞪口呆,一个清脆的脑瓜崩弹在了小和尚的脑袋上,疼得他不光是龇牙咧嘴,两只手,立刻抱在了头上,一脸委屈的看着这个到现在还扯着他的后襟,把他拎在空中的男人。 孙世卿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了鲜有的怒意,突然开口道:“谁让你从那里跳下来的,陈福,胆子肥了是不是,敢跳崖了啊。” 陈福则是相当委屈的说着:“师父,我没有从山崖上跳下来,我是从那座山上跳下来的……” 他遥遥的指向天上。 在几人不知道的远处天上,是葬山的另一座悬空山。 “师父,小陈福,是修行者吗?” “不是。” “那他是武夫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放心,会有人接住他的。” 在经历了又一阵狂风暴雨一般的脑瓜崩之后,小陈福终于是做起了正事。 他捂着自己的脑袋,在宽阔的空地前盘腿坐了起来。 李重霄有些不解:“师父,您就是让这个小和尚来跟我一起修炼不成?” “你今后很多时间,要与他一起度过,但是……” 小和尚,没有多言,似乎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李重霄看了过去,看到了一阵烟雾升腾,看见了一阵光辉的隐现。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前不知何时,陡然出现了一座如同山脉一样庞大的建筑。 “但是,你要在这书山之中与小陈福一起度过了。” 李重霄突然被一股不可阻挡的吸引力牵制,向着那座庞大又宏伟的,似乎甚至与这个朝代的建筑都有所不同的巨型建筑之中走去。 他看了看身前的小男孩,他依然闭眼不知在诵唱些什么,不过既然他都叫孙世卿师傅了,那应该也是个小和尚,李重霄这么想着,推开了身前的门,向前迈了进去。 “扑通”伴随着一阵惊恐的渐行渐远的哀嚎,是一声干脆的落水之声。 “重霄,度过了学海,才能到达中间的书山。”孙世卿貌似十分关心的向着下方不知多远处的李重霄喊道。 “加油啊!” “嗯,加油是什么?这人老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第109章 烹羊宰牛(上) 雪月里行军,那是最让人难以承受的一种煎熬,尤其是对于那些装备相对而言较为落后的军队来说,军队的统帅,不到最危难的时刻,是不会下一些风险太大的决定的。 但是,这也只是普通情况之下。 祥通二十五年的草原,下着头一场雪,也洒下了头一场血。 胜者是大汉的镇北军,世间最强大的国家的最为坚韧的一支军队,在那里,甚至君命不如书生一声轻叹,但是放到皇帝那里,他又能如何呢? 在云海大捷之后,大汉北疆终于迎来了数十年来,最为轻松,最为祥和的一段时间。 人人安居乐业,随着春暖花开,草原冰雪消融,牛羊也成群结对的被铺洒在整片整片肥沃的草原之上。 酆城的将军足不出户,不知在钻研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是人们也都并不在意,将军只要能打胜仗,就算让酆城以及周边的各城,把最漂亮的姑娘扎了堆的往将军府送去,人们都没有什么意见。 还有不少老头老太太,巴不得给自家的将军找个婆娘,暖暖被窝,只是都被那腼腆的书生一并回绝了。 大汉是这样,匈奴则是另一幅景象。 慕容观海的军队伴着大雪,连日的向着草原深处赶赴,预计直接穿越北漠,到达匈奴王帐所在的范围。 路上伤残都是一路被车马拖着,像是堆尸体一般,堆放在车上,如果能活,那最好,军队里的大夫会隔日将其送到军队前方较好的车厢中救治。 如果没有挺过一两天啊,不管是被冻死,还是被饿死,或者最寻常的失血而死,那便会被弃置更后方的车队里,盖上裹尸的布,就这样趁着大雪,还能够保住尸身,一并运回安葬。 而那些葬身于那场战争的将士,虽然很不幸,但是恐怕是没有机会,再将尸身安放至自家了。 “大帅,我们真的不管那些冻伤的将士了吗?”一个看着年龄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一直在一架相对来说更加坚固而且豪华一点的马车上勒着马,看来就是这车上的车夫了。 不过少年的盔甲还算厚实,并没有那些可怜的将士们,只能用着跺脚什么的来取暖,身上则是寒冷,甚至结上寒霜的冰屑。 “去跟后面说,给马儿多加关照,勿要冻伤了战马。”帐里传来冷漠的又低沉的声音。 少年有些难受,但是依然阴沉着脸,下了车,去后面传了话,将士们自然是十分的听令,无言的相互配合着,甚至给马儿披上了些厚实的衣物,而自己通红着双手,不管不顾。 少年一言不发的回到了车上,没有回头再去向帐中的将军说些什么。 “马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大帅的声音又从帐中传来。 “没有,大帅做的事情必然有大帅的打算,但是马良只是觉得,那些兄弟们,真的很痛苦。”少年的眼睛有些低垂,看起来的确相当的失落。 发现找不到怎样去责怪别人,身后可是大帅,王下三大帅之一的慕容观海,而自己还是他的亲卫,自己怎么可能去怪罪他呢。 他一股闷气没有地方撒,眼睛里都有些湿润了,因为他明明看到了那个平板车上,一个大哥,明明伤的并不严重,但却因为这寒冷的天气,变得奄奄一息,他真的恨啊。 重重的一拳砸在了身下的车板上,又将眼泪收了回去,继续默默的驾车,这就是少年所做。 “马良,进来。”大帅的招呼声突然从账里传来。 马良一惊,有些害怕,但还是依然掀起车帐,钻了进去。 然而却见到了,光着身子的慕容大帅。 “大帅,您的伤,您真的不要紧吗?”马良第一眼就先看到大帅光着上身,然而定睛又是一看,大帅的胸口上一道十分明显的凹陷,伴着四周如蛛网般弥补的紫色纹路,而那凹陷处,还在不停地流淌着脓血。 这触目惊心的伤让马良一时手足无措,他当时一直跟在大帅的身边,但是大帅明明是和那人打了一个平分秋色,纵然是被挑落了盔甲,但是却没有真的看到大帅落入下风。 “怎么,是不是觉得大帅很没有威风了。”慕容观海发色花白,唇周则是浓密的胡子,但是并不显得慕容观海是如何粗犷之人,反而因为他那沧桑的面色,让此人的气质十分的磅礴。 他并没有多么的憔悴,纵然是身上的伤,看起来的确那么严重。 笑着说道:“霍牧……大汉真的出了一个顶梁柱一般的人物啊。”眼神又有些怅然。 “可恶的汉人,只会做偷袭,谁知道他们会绕那么远,真的是不怕死。”马良一脸的厌恶,一提到那个赐给他们完全溃败的汉人,马良恨不得……恨不得打他,虽然打不过。 “有什么可怨恨的,各为其主,赢了无非是我们追杀他们百里,输了便是输了,是我的错误,我也没有想到,雪夜,可以绕行三百里,真是了不得啊。”慕容大帅摇了摇头。 “我不能倒下的,从开始,到最后,我都不能倒下,不然,我们都不可能活下来,此人虽然一副书生模样,穿着盔甲也掩饰不了他的书生意气。” “但是,他可能是百年来军队中的第一人了。”慕容观海皱着眉头,一直不断地摇头。 “他果真有这么厉害吗,比国师还要强吗?”马良还是不敢相信,他知道慕容大帅的武道实力,基本上是天下最顶尖的程度,再加上护体真气的保护,一身的坚如磐石之体,恐怕这就是世间最强硬的肉体了。 但是他却亲口承认了那个叫霍牧的汉人。 “可能我和独孤焱一起联手,都可能不是他的对手了,我感受得到的,他可能已经与我们不在一个层次了。” “如果再不尽快除掉此人,恐怕,我匈奴帝国,会被此人给覆灭也说不定……”慕容观海的话越来越低沉,似乎真的也变得有些郁闷。 “马良,你知道为何,我要保马弃人么?”慕容观海似乎不想再说那件事情。 “都是我带出来兵,我怎么可能不去心疼,但是你要知道,战马,永远是比兵卒宝贵,尤其是我们这次真的将云海草原给丢掉了。” “而我的兵。” “死掉,或许比活着更有意义。” “你看他们何曾有过怨言?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兵,都明白我的意思。” “你要好好活着,而他们,死掉会给他们的家里带来更好的补偿,远比残废着身体,苟延残喘,要更有意义。” “……都是好兵啊……”一声叹息,并没有打乱那些目光坚定的士兵。 第110章 烹羊宰牛(中) 长长的队伍已经踏破了风雪,但风雪却像是得理不饶人一般,依然给军队镀上了一层亮银盔甲,让整片逆雪行军的匈奴军队,显得那么耀眼。 不过这都是在匈奴百姓看来是这样的。 在天降单于接管整个匈奴之后,匈奴从原来一个分散的马背上的游牧国家,逐渐成长成为这个世界上仅次于大汉的第二号帝国。 当然对于很多经历了这百年国战的人们来说,匈奴人自己可不这么觉得,他们已经有了那种惯性的思维,匈奴铁骑一出,那天下便无人可与争锋。 那号称天下第一守关的长城,曾经就被他们碾压一般的踏破,更不用说大汉那羸弱的军队了。 只是这一次,当人们挤在城中,想要看看班师回朝的慕容大帅的军队时,却看到了那样惨淡的一幕,终究是让他们的梦醒了。 他们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打胜仗了。 准确的来说,是很久没有打赢过大汉的军队了,因为毕竟,对于边界上的那几个分裂的西域国家,他们还是依然将他们视为囊中之物。 年轻的匈奴男子,挤在城墙之上,想要看看校尉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他们是今年才入伍的兵,期盼着哪一天能够将大汉踩在脚下,然后去享受那听说中原地数不胜数的良田美酒。 他们是这么憧憬着的,就这样从了军。 但是这一年的第一场仗,就是惨烈到不能再惨烈的打败。 慕容大帅败走云海草原的消息被匈奴皇室努力的封锁着,但依然军中已经流传了开来,再加上有些情报灵通的市井大嘴,三两句添油加醋,慕容大帅就已经变成了缺胳膊少腿的残障人士了。 这里是迎接慕容大帅军队的第一座城池:北野。 一座不起眼的小城,不像汉的城池,越往边疆,越是注重防守,越是注重军事建设。 因为匈奴人根本不担心会有什么人能够打的到这北漠以北——穿过无垠的草场,再加上凶险无比的北漠,最后能到得了匈奴帝国的复地。 而这大汉以北的大草原上,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不大不小的匈奴城池,被斥资修建的驿道给纵横相连。 北野真的很不起眼,但是为何此城能够最为靠近大汉的疆域呢? 因为此城基本上没有百姓居住,他就是单纯的一座军镇,由将士及将士的家人修建而成的军队,便于每次匈奴大军的修整与出站。 而且此地的匈奴探子极其的优质,皆是那些经过精密的训练的顶尖探子,如果能够有一张详尽的匈奴驿路的地图,人们就可能发现,北野是连接了各地军镇的最中心,此处是诸地出兵最为便捷的一处,所以还是相当的讲究。 慕容观海,从此地出发,半年之后,又回到此地。 二十万接近三十万的军队是包括了步卒、骑军、以及一些杂役,接近匈奴国力的十分之一,如今只剩下了灰溜溜的不到三万人。 这任谁都无法相信。 前些日子还在把酒言欢,谈笑风生的守城校尉,某日突然收到了来自前线的一封文书,从此以后,夜夜白头。 他是慕容大帅曾经帐下的兵,如今已不再做那先锋之士,但也要看着匈奴再次越过草原,越过长城的那一天,本着这样的心愿,他自愿放弃了原本军功累计,足以成为杂号将军的机会,来到此地,成了一名校尉。 他是最早接到信息的匈奴人,他也是最想要将这信息掩盖住的匈奴人。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军中早有监视着大帅的单于的人,已经马不停蹄的将此事报至王帐,如果不是大帅的一番信中的提醒,他或许就翻了大错了。 他不喜王座上的那个男人,他觉得那人太冷酷,太过……太过冷血了,但是他们又能如何呢,先帝亲指他为继承人,他也不负先帝的旨意,匈奴国内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那种强盛的氛围。 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那种向上的朝气,但是每个人也都能感受到那柄悬在头顶上的屠刀。 因为听说……或许就是真的,那夜对于王帐的血腥清洗,是人间从未有过的地狱惨像。 校尉将诸事抛之脑后:“还看什么,列队速去迎接大帅的马车!”他脸色一冷,发出了一道命令。 众多年轻的军人听到了命令,立刻跑下了城楼,忙去了自己的本职。 还有一些人前去将那些无关紧要的百姓驱散,他们本都是来自军营,自然也对军中之事十分的牵挂,只不过他们也懂得不要给将士们添乱,识相的一哄而散。 城门轰隆打开,校尉没有骑马,带领着一队十夫长百夫长,列队前去迎接队伍。 远远地车队也放慢了步伐,一些痛苦的哀嚎声,又再次响起,一些难以承受痛苦之人,因为终于看到了生的希望,结果就地死去,这种景象,是在让北野的军士有些无法承受。 校尉已经吩咐了军营中的大夫等人,前来运送伤员,这都是慕容大帅在信中的安排,校尉也这样照做了。 车队越来越近,最终是最前方的几辆车马先行停了下来。 一声有些年轻的声音,从其中一辆车中传来:“屠志,谁是屠志!” “在!”校尉答道,这是他的名字。 “过来搀一下大帅。”少年的声音继续说道。 屠志心中一紧,难道大帅的伤势很重吗。 赶忙快步向前,先开了车帘,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男人,又看到了他身上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就这样哽咽住了。 “哭个鬼头,小混蛋,赶紧替我穿上盔甲,待会在身旁支我一下,不要被别人瞧的太明显。”大帅竟然是笑了出来。 “才几年没见,你见面就要给老子抹鼻涕抹眼泪,恶不恶心,别说是我的兵。”大帅笑骂道。 屠志也是知道大帅在调侃自己,赶紧擦了擦,然后在大帅身前,跟那个少年一起忙活了起来。 “将军,为何不能让他人看出来?”屠志小心的问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脑子很笨,所以事事总是要问。 “你想要我被王城里的某些人看到我的衰弱的样子吗?你还想不想我好好活着了。”大帅没好气道。 “谨言慎行,别给我添乱。” 第111章 烹羊宰牛(下) 屠志是很不愿意放慕容大帅离开的,因为大家都清楚,如果这时走了,以那位的性子,恐怕连慕容大帅都无法幸免吧。 慕容大帅在战斗之中,被那位大汉的镇北大将军,一枪击碎了内甲,此时尽管他一直在强调不要太过担忧,但是任谁看了这伤口,都不会有安然无恙的错觉。 其实马良都感觉到了,慕容大帅曾经那顶天立地的气概,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了。 尽管他不曾习武,不曾修行,但是他依然看得出,大帅的境界恐怕也是受了影响。 那晚,大帅将所有人都排离于屋外,拉着这两个他真正信得过的亲信,对他们说出了目前的境况。 “单于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这里,有几位也盯着我的帅位,银甲拨不得,金甲更不可能。” “这场仗没有比得过汉人驿卒的探子,被人把眼线全部拔掉也不足为奇。” “这场仗,大家尽力了,所以我要担着,也只能我来担着。” “我很好奇,为何霍牧为何能够如此的行事果断,越是庞大的帝国,其政场就应更加的复杂。”慕容大帅轻酌一口马酒,火辣的刺痛让他眼神中迸发出了不一样的异彩。 “干他娘的汉人嘞,我慕容观海别的不会,就会杀汉人,没想到在这场里,碰见了最硬的碴子,也别通了最难忘的背后一刀。” 屠志就这样眉眼低垂的静静地听着大帅说着这些话。 “大帅,也是个普通人啊,他也是有不甘的啊。”不知道多少年后,屠志再回想起来,那段最黑暗的时间,他依然是想要不吐不快,喝着同样的烈酒,眼神迷离。 不过那时的两人,谁都没有想到,大帅究竟做了何种的打算,他们也只能看着大帅在那里一口一口,一壶一壶,不知疲倦的喝着。 几日的修整,慕容大帅的军队还要继续上路。 北野的军中大夫可以算得上顶尖,因为这里能够最早的承接伤着,不少国内的最有资历的大夫都会年年在此处住上一段时间。 匈奴的军功是这样的。 没有军功可以,你可以捐牛捐马,你可以捐布捐粮,甚至说可以不参军,只是当做工匠,只要为国家做了贡献,你便有功可赏。 这些都不是强迫的,但是,最重要的,如果你不做,自然会有人来做,匈奴没有徭役,但匈奴有等级。 谁都想成为人上人,这是人性的贪婪。 百年前,匈奴开始了大规模的改革,听说那位天降单于,平生最为向往的,便是重现横扫六合的那位无敌的存在所建立的王朝。 匈奴人很奇怪的。 明明都是中原之人,他们只尊那暴秦,而瞧不起那唯唯诺诺最后从中悄然崛起的汉。 他们甚至将那霸王供奉一战神之位,只因那破釜沉舟的力拔山兮气盖世。 匈奴是被大秦的蒙氏兄弟给赶出的中原,这是匈奴人所承认的事实。 尽管中间出现了一只霍家铁骑,几乎将那匈奴草原给一举踏平,但是他们也只是敬佩那一人。 匈奴尚武,人人皆知。 而他们,最看不起,那种玩弄阴谋诡计的运筹帷幄的腐臭书生。 所以慕容大帅在国内,已经臭了。 上京已经得到了慕容大帅惨败的消息,愤懑不满的人们,甚至在城中街口支起了大锅,说是要将那丢人现眼的老东西,烹宰如牛羊,吊起人肉的高汤。 人们几近疯狂,他们被过去数十年的荣耀所给养,他们被百年的强盛所蒙蔽,所以,此时如果有一双甚至几双手,在背后推波助澜,声音亦是可以杀人的。 “别送了,婆婆妈妈。”这是慕容大帅留给屠志的最后一句话,后来,屠志在喝完最后一壶烈酒,死在了城墙之上,死之前还念叨着,“没给大帅丢人吧……” 车马并行,人人相拄而行,这是这只残破的军队给人最深刻的印象。 他们后来没有在经过什么城池,他们只要直直地奔着上京而去便是最明智的做法。 慕容大帅已有打算,没有说与马良,但是马良看得出大帅并不慌张,但是他却心中一直十分的不安。 他们还并不清楚此时匈奴国内是何种的状况,但是通过屠志支支吾吾的透露,大概了解了此时可能民心已经不再向着他们这些失败的人了。 一路上是平静的,似乎并没有愤慨的青年途中谩骂的情况发生,也没有想象中的臭鸡蛋,烂柿子的袭击,这让马良似乎心情好了些。 但是越靠近上京,马良就越发等我不安,心中时时刻刻像是被一双手给攥着一般,跳动的混乱。 “到了啊……”一声感叹,从帐中响起,穿过了帘子,穿过了马良的耳畔,似乎像是给上京报了一声信。 城门不情愿的打开,似乎应了那声叹,马良到后来很久都还不清楚,大帅那天的那声感叹,究竟是释然,还是无奈,还是一种愤怒。 车默默的行,马良看到了磨刀的屠夫,看到了街道上四处可见的煮烫的热锅,心中一紧,小声的向着大帅说道街上的情况。 “大概是想吃了我身上这对无用的老肉吧,哈哈哈哈哈哈。”大帅爽朗的笑声从车中响起。 但是街道上的人们依然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像是在冷眼旁观,又像是等待着车上此人自己的审判,总之他们没有动,只是注视着。 马良被那寒冷刺痛,只好不再去看,默默地驾车,向着内城走去,那里才是他们最后的归处。 雄城便是雄城,自百年前立起此座上京,匈奴人便再也没有向着北漠后退哪怕一步。 便是内城,也如同一座高城一般,让人心生敬畏。 马良被安排在内城之外,大帅前去殿前,是被单于召去的,而此时慕容大帅麾下,并没有够格与大帅一同面见单于的人,因此他们只能干巴巴的站在那里。 将士们皆是静静地等待,不约而同的。 他们都是慕容观海最后的支撑,就算天下之人皆是要大帅以死负罪,恐怕他们也会慷慨赴死吧。 第112章 草原上的二三事(上) 这一年的匈奴发生了很多事,首当其冲的就是匈奴三十万大军兵败云海草原,被大汉镇北军给杀得片甲不留,筑起了京观座座。 而此役之后,一些连锁的,像是积蓄已久的事情终于也是从暗地里爆发了出来。 比如匈奴王帐中的权力相争,又比如人们对于慕容观海这个最老资历的匈奴大帅的不满的爆发,还有例如匈奴的武林,天狼山一位长老的独子的离奇死亡,战神冢的下一代传人决定出冢开始自己的历练。 慕容观海一直是以步军的整治以及其严厉又不失凝聚的治军方式而著称,慕容大帅是三位大帅之中,最为普通,但也是匈奴帝国过去几十年最为仰仗的一位元帅。 匈奴身为马背上的一个国家,自古便是骑军致胜,说道打仗,不管是何种将领,哪怕仅仅只是个百十人的军队的指挥官,他也会明白一点,两军对垒,唯有军队配置最为合理的一方,才会有更大的几率取胜。 过去不知多少年的战争史之中,无数次的经典战役都演绎了这一点。 什么重甲步兵,被游骑游弩生生射残,又是什么骑军的无脑突进,被步军的阵型分割瓦解。 匈奴最为薄弱的一环,那就是关于步军的整治与操练,为此匈奴从不知几百年前起,就开始学习着大汉的操练步兵的方式,来训练自己的军队。 他们是不服汉人,但是这套训练步军的方式,他们不得不去学习,因为此间唯有汉人的步军,才是真正经历了历史的考量的。 而这么百年,真正能够将步卒运用的如臂指使的将领,可以基本上忽略不计。 而大概三十年前,慕容观海横空出世,自幼被称作兵法天才的慕容家小少爷,被伪装成了普通汉人家的公子哥,在汉生活了前二十年,最后终是学成归国。 第一仗边将当年的汉人兵临城下的重型推进给硬生生阻了下来,慕容观海的兵法之中,无所不用其极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赞美的词汇,他尽管治军严厉,甚至他本人都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但是真当战争四起,何种阴险狠辣的招式都会被他运用的出神入化,拒马与拒马坑,被完完全全用来反制了汉人的军队,又像是暗度陈仓之计,那更是算得上是他的专属。 汉朝数十万的军队,就那样被一个年轻人,如同胡缠乱打一般的给击退,事到后来,人们才真正的意识到,慕容观海此人在用兵之上的造诣。 十数年的日子,汉人习惯的将霍牧称作大汉的长城,大汉的北墙,但慕容观海何曾不是匈奴的南墙呢。 但就是这样一个战功累累,兢兢业业,敢为匈奴鞠躬尽瘁之人,如今却依然陷入了口诛笔伐之中。 “慕容观海。”王座之上,是一个嗓音如滚雷一般的男人,他的头发像是狮子一般的蓬松,脸上的毛发异常的旺盛,而眼睛却与他的形象不太相符,一种平静的宛如智者的眼神,不带丝毫的波澜。 一身裘袍与狼毫将他的身子包裹了起来,但是却依然包裹不住他那魁梧的身材,此人便是匈奴的王,匈奴单于——独孤哚。 “臣在。”说是王庭,其实此座王庭修建的几乎与大汉的宫廷差别不大,皆是当年天降单于仿汉式修筑起来的,为了警醒自己,大汉一天不亡,那匈奴的至高目标便未完。 慕容观海的声音波澜不惊,他没有跪下去,应该说匈奴王庭之中,并没有条条框框,但是跪一般也都是单膝跪地。 但是此人可以不尊,皆是先王所赐予的权利,也就是当代单于独孤哚的父亲。 “你准备如何解释。” “臣,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你决定如何受罚?先王的遗旨还在,可免你的刑罚。”单于依然是一副淡然的样子,眼神都没有丝毫的颤动,似乎并没有因为慕容观海看似有些煞自己人威风的回答而生气。 单于反而是将此种抉择的机会交给了慕容观海自己来决定,似乎有些不妥当。 “臣恳请告老,这是臣的决心。”似乎场间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他又说了什么决心的说法,让众人也是十分告不懂。 “大帅,您不能如此决绝啊,我们诸将绝没有任何怪罪于大帅的意思,那些刁民便叫他们闹去吧。”一个年轻些的将领站了出来,他的一领,让此间的许多将领也是纷纷的站了出来,为慕容观海发声。 反观场间的某些十分冷漠的老家伙,一个个眼神像是能够将那些不识趣的年轻人给杀死一般,而有些并没有站在其间的,坐于远处的人,并没有发声。 “你的决心是什么?”单于似乎有点不明白,头轻轻一歪,语气也没有先前那般严肃。 “是这个。”说着慕容观海将手伸向了肩膀,随后只听见一阵碎裂的爆响,慕容观海竟是骇人的将自己的四肢全部截断。 原本还在劝说慕容观海的众人鸦雀无声,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幕,甚至有人揉了揉眼睛,想要看一看,究竟是不是真的。 但是那遍地的血迹,整齐截断的四肢此时便静静的躺在地上。 慕容观海还在立着,尽管他只有一副身躯,依然用它短腿的伤口处,坚挺的站在地面之上,血已经不再喷涌,因为大帅本人的境界也是极高。 “你究竟何意?”单于的眉头紧锁。 “臣,想在王这里,换一样东西。” “你想要什么,你本不必这样。”单于的眉头还是没有丝毫放松的样子,他发现自己有些搞不懂这个老东西了。 “臣,要十年的安然无恙。,请王尽力而为。”慕容观海笑着说了出来,丝毫看不出他的痛楚,而他说出来,也是为了警告某些人,他未来的十年,是有单于来保的。 “我答应你,送大帅去包扎伤口。”单于自然是答应了,但是此间的有些人却眉头依然紧皱着。 今天有些事情被强行拨离了轨道,也搅了一些人的意。 当慕容大帅像是一个人棍一般,被王庭中的人送出来时,慕容观海麾下一直在内城之外等待着他的将领们,都无言了。 马良哭的最凶,“大帅,您为甚么要这么做,您本可以不这样做的。”他的哭腔带着涕泪,几乎沾到了慕容大帅的衣甲之上。 “哭什么哭。” 慕容观海一句怒斥。 然而语气又再次缓和了下来,他看着马良,他十分认真的看着马良,让马良也抬起头来看着这个被人抬着的慕容观海,“匈奴的未来,有我没我,没有什么区别。” 他话锋一转,“但是匈奴的未来,有你马良就足够了。” “十年,好好地珍惜吧……” “傻孩子,你可是那个公孙家最后的人啊……”这句话,马良没有听到,但是大帅在心里说了出来,他想起了故人,无比的想念。 第113章 明天上架 明天上架,感言晚点发出来,一个单张。 谢谢大家这些日子的支持,希望首订成绩不要太扑。 第114章 草原上的二三事(中) 其实别看朝堂之上有那么多的人为慕容大帅发声,其实真的到了私底下,各个将领之间的交流那是少之又少,人人心怀鬼胎,大概描述的就是匈奴的朝堂了吧。 上京的百姓再痛恨那个葬送了匈奴军队的人,殊不知那可都是慕容观海摸爬滚打,靠着自己拉扯起来的一支军队,谁能有他心疼呢? 但是君命有可为,有可不为。 真正的明眼的人都似乎看出了蛛丝马迹,近些年来,尽管慕容观海不显,但是都明白慕容观海的隐藏的力量才是最为强大的。 他的步军那就是匈奴的步军,步军将领时常断带,没有新鲜血液的补充,但是每当有什么新星冉冉升起,追根究底,都会发现那谁家的校尉,谁家的万夫长,又是谁家的都尉,那大抵在最深的出身之上,都会刻上一个慕容。 慕容家是落魄的匈奴贵族,最早的三大贵族家以及什么虚连提这一类的皇姓那都是已经被多少年的纷争厮杀给消磨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 慕容这一不显的,更像是中原人的复姓的一姓在风雨之中悄然的站住了一点角落,艰难的生存着。 要说相提并论的话,慕容家在匈奴的位置,大概就像是时家在大汉的位置一样,世代皆出勤勤恳恳的忠将。 慕容观海的祖父也是证明了这一点,为国殉命,可称壮勇。 但也是那样,慕容家一下子少了支柱,更何况慕容观海的父亲自幼体弱多病,在与其母亲诞下一子之后便离开了人世。 不过历史上也是总是不停地印证一点,那就是当一家之主的逝世导致家族没落之时,总会有一个独挑大梁的女性,支撑起这个家。 没错,慕容观海的母亲便是帝国到现今为止的唯一的一位硕果仅存的女将,慕容涟漪。 她年轻时便在军中担任偏将一职,帝国之中有着不少的流言蜚语,说慕容涟漪此女便是受了慕容观海祖父的恩惠,在军中捞了一个职位,混吃等死。 但是当那位女子真正开始冲锋陷阵之时,再也没有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语。 毕竟乱世才造真英雄。 慕容涟漪最终官至帝国十六大将之列,晓风将军,杀人如晓风拂面,无声无息,鬼魅的行军是她最大的特点,因此也被众多匈奴男女所崇拜,毕竟是千百年的唯一女将。 荣归故里之后,便安心培养还正值及冠之年的慕容观海,给他立下了,不成兵书,不入军中的要求。 这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女子,对待自己的独子也是这么的严厉,但正是这份严厉,让慕容观海在今后的战场之上才能所向披靡。 慕容观海由于他的用兵狠辣,但又治军有方,使他在军中的地位爬升的极其迅速,出山便又校尉做起,而后五年之内连跳都尉,官至将军之职,统千人重甲步军,这也都是先王所赐予慕容观海的权利。 独自一人有着组建军队的权利,放眼古今又有几位杂号将军可以做到。 所以当他意识到匈奴在步军之上的不足之后,他向着单于请示,准许他组件一只能够担得重任的步军。 但是朝堂之上,不只是同级的将领在嘲笑他,连私底下那些官职远不如他的人也在质疑他。 “匈奴铁骑不需要下马。”不知这是谁人的名言,总之不知道影响了多少匈奴人。 匈奴人自持兵熊马壮,将战线无限前延,当那位马背上的天子一举击破了匈奴人的铁骑连环之后,汉人的骑军在匈奴腹地几乎畅通无阻。 如果没有那场如同天兵救世一般的拒马之战,恐怕,匈奴那位天降单于会一脚把棺材板给踢开吧。 自此以后,慕容观海的军中的道路再也没有任何阻拦,最终做到了帝国三大帅之一。 在军中,独孤大帅掌握着那堪称帝国命脉的金甲重骑,而另一位最神秘的大帅,人们经常都见不到他的身影。 但是总的来说,除去普通的军队,以及那些城中守军,匈奴军中拥有绝对优势的便是慕容观海,为此慕容观海也是头疼不已,他在大汉度过了些许岁月,自幼饱读诗书,定然是明白功高震主一说,但他却没办法割舍与这群兄弟们的感情。 现在很好,慕容观海在进军前线之前便有不好的预感,慕容观海是一个集谋士与武将于一身的男人,于是他的身边便不会有太多的能跟他出谋划策之人,但是他的本能感应便是如此。 这次的宣战太过突兀,太过的随意,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在毫无接口的情况下,回驳君王的旨意。 于是他带着自己的军队,精锐中的精锐,这是他最错的一步,后来他也后悔了,葬送了那么多……那么多并肩作战的弟兄。 粮草、哨探、援军、天时、地利没有一个站在他的一边,还有那把枪。 “天道有轮回啊,哈哈哈,当年老子刺了那汉人皇帝一刀,反过来差点被他娘的一个小年轻给一枪捅穿咯。”毫无征兆的,慕容观海在冥想之中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吓了车外的马良一身冷汗,赶忙进来询问情况。 “我能有什么事,呵呵,想起了往事罢了。”慕容大帅想要挥一挥手,让马良出去便好,却发现空空的袖管,滑稽的摆动了两下,又是一个憋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马良最后还是退出去了,尽管一直在担心是不是伤口感染,大帅发了烧什么的,但是毕竟是一个通玄武夫,识相的退出去了。 “都他娘想要我的兵死,那便如了他们的愿,老子也不陪他们玩了,现在他们这群老东西一定吃屎一样难受,想捅我慕容观海的刀子,那就要承担自己的后果。”慕容观海这样说着,还冷哼了一声。 “大海啊,你怎么这样赌气啊……”突然一声叹息传来,帐中不知何时做了一个面色带着些许惆怅的中年人。 “别来劝我,没有用,回去告诉单于吧。”慕容观海一脸的冷漠。 “唉……单于让我来保你慕容家,我先为你看看伤势吧。”中年人一直在摇头,说着便要帮慕容观海褪去盔甲。 “别碰老子,老子生气了连国师也要打。”慕容观海皱起眉头。 “还有你再敢叫老子大海,我真的不管你是不是国师了。” “好好好……所以大海,先把盔甲褪下来吧,不然我没法为你疗伤。”中年人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世人皆知除了帝国三大帅之外,还有国师才是帝国最为有权势的几人。 但是没有多少人知道,国师与慕容大帅竟是儿时最好的玩伴 第115章 草原上的二三事(下) 慕容大帅自断四肢的消息不胫而走,先是从上京传开,然后是传到了州门州,与塞门州,然后又是向着更远的地方扩散,很多得知此消息的人士,用了各种的办法,将这个消息传回自己的宗门。 这个消息像是席卷了整个匈奴一般,疯狂的传播开来,各种小道消息不断地发酵,说是慕容大帅受到了迫害,又是什么慕容大帅有了造反的心思,然而却并没有让人们变得惶恐不安。 最为语塞的便是上京的百姓,说是百姓,其实上京的人比其他诸州的人更加看重国家的荣誉一些,毕竟在单于眼皮底下的人,时常受到他的影响。 有人疑惑为何当时朝堂之上并没有人去太过闹腾,毕竟慕容观海算得上是帝国的资历最老的一位大帅,而他的门下之人也算得上是占据了朝堂的一块重要的部分,不可能没有人在这种事情发生之后,不会去为慕容观海发声。 但是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慕容观海的门下将领如果真的在场,怎么可能还会变成慕容观海一人独自登殿的场面呢。 早在不知多久之前,一股暗流就在匈奴的朝堂之中开始不断地发酵,其中自然少不了与慕容观海敌对之人的努力,但是最重要的,还有单于的暗中推动。 独孤哚是在十几年前争夺王位之时脱颖而出的独孤家的一位私生子,他用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摧枯拉朽之势,击败了他的几位皇兄,顺利在最后的时刻登基,成为了不折不扣的黑马。 没错,匈奴如今的单于之位的争夺便是如此的简单明了,候选人运用一切可以运用的手段,只要在登基之日当天能够顺利坐上王位,那王位便是你的。 独孤家算的上是在百年的国战之中,不断崛起的一家,再加上几十年前,曾经就有一位独孤家的家主,成功当上了单于,独孤家一跃成为真正的皇族。 雄厚的家财,阴险狡诈的谋略,雷厉风行的手腕,再加上最重要的属于一个猎人的忍耐之心,独孤家最终成为了那个获胜者,而那年的独孤哚才仅仅十五岁出头。 可以说如果没有过人的头脑,没有一个人可以当得上匈奴单于一位,更何况是一位还未成年的少年郎。 如今正值壮年的独孤哚何尝不想要建功立业,成为匈奴又一位经天纬地的雄主,但是独孤哚有一点,他不相信别人。 尽管他有着十分宏远的目标,但是他无法坐视不管了——慕容观海真的在默默的从匈奴的一个小小校尉做成了帝国三大帅,其间他积累的隐藏着的能量,绝对超乎了他人的想象。 为此他不止一次的询问过独孤焱,独孤焱作为他的舅舅,一直都是独孤哚仰赖的对象,汉人坚决的需要杜绝此种外戚干政之事,但是匈奴血亲之间的羁绊让匈奴人极其重视自家人的关系。 他们也极少出现此种外戚夺权之事,所以那位掌握了帝国骑军的如同军神一般的男人,变成了他最有益的导师。 独孤焱在十多年前意外丧子之后,曾经一蹶不振,但是后来他也是靠着强大的意志挺了过来,但是对于一个已经是到了五六十岁的老人来说,子嗣何尝不是他的平生的追求呢? 所以他将自己所有的亲情倾注到了这个看起来丝毫不输他那早逝的儿子的年轻人身上,他已经为了成为一个周公一般的人物而做好了极其强大的心理准备了。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一个没落地贵族家族,真的能够靠一个女子还有一个少年,将整个局势翻转。 所以当慕容观海真正做大的时候,他们已经发现此人的势力已经庞大到动辄伤筋动骨的程度了。 三大帅尽管是帝国军队中最为高层的存在,但是说实在的,他们的交流真的完全无法比得过那些低级将领之间的兄弟情深。 慕容观海这些年带给独孤焱的印象只有一个,那边是不羁,说话行事,甚至带兵打仗,只有一个不羁可以完美的形容他的风格。 这样一个如此有着大才能的男人,再加上其本人在武道方面的天资,四十出头之时便已经踏入了通玄境,独孤焱真的十分的警惕此人。 试问,又如此一个将领在外带兵,并且他还掌握了帝国大部分的步军精锐,再加上门生遍布全国,叫何等心胸宽广的君主才能完全的相信此人呢? 人对于权力的向往是不变的,尽管他已经成为了军中最为高贵的之一,但是他也依然想要更大的权力,总之不威胁自己的侄子的情况下,他希望成为那个一人之下的人物。 但是事实是,慕容观海,他更接近…… 所以,当独孤哚真正来请教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与一些背地里也不满慕容观海的人达成了一些心照不宣的协议。 用了接近两年的时间,像是普通的调离岗位一般,慕容观海的门生一个个的在王帐之下的位置被换成了同阶的在外将领,更新换代就在悄然无息中进行。 慕容观海还是太过相信王座之上的这个年轻人了。 不只一个人跟他提醒,有可能有人要开始制裁大帅了,让慕容大帅自己注意,他也只是摆摆手,示意不必多言。 为国的忠心在这一顿让人措手不及的动作之下,变得有了裂痕,慕容观海最终还是为了这个国家,最后选择了对他自己最妥当,也是对这个国家更有益一些的做法。 在他心里,他或许想到了,不只一个人在希望他能够一怒之下便反了这个匈奴,然后一些更加隐秘的布置便能浮上水面,然后将它迅速打倒,然后那些旧部残兵,便可以划一个新的规制,成为新鲜的血液。 没了将,兵再忠心,也只是一种愚忠,相信帝王术之中,对于如何处理这类事件,应该是相当有描写的吧。 “昌百,你这些都教过王了吧。”慕容观海望着车窗之外,他身上已经是被干净的布给包扎了起来,此时露出了上半身,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帝王心术,如果不教,难道要靠他自己领悟吗?” “但是那个老东西却不懂啊。” “嗯,难为你了,大海。” “我何曾感受过委屈,我并没有委屈,我理解王座之上是一个时刻受到针扎的位置,那里不好做,但是有人如果不自量力的想要做那种千古美名扬的事情,那我只能说……” “他在想屁吃,自己什么样子也不掂量掂量,死了一个儿子还是不够啊……” 第116章 又是一柄竹剑(上) “老爷,今日的事情您都知道了吗,慕容观海在王庭之内自断四肢,告老了。” “嗯,知道了。” “是。” 这是一处充满了大汉南方建筑风格的宅子,假山三三两两的分布着,一条自取的小溪流淌过院子,还有座小桥十分合适的架在了溪上。 被称作老爷的男人此时正躺在院子一端的小亭子里吃着甘甜的葡萄,这种日子能够吃得起葡萄的,那都是家财不容小觑的人。 似乎这个惊人的消息并没有多么震惊到他,反而是葡萄的口感才是第一紧要的事情。 宅子很大很大,而且其中富丽华贵的景象,就像是一座小王庭一般。 当然寻常富豪家修筑这样的家宅,自然是要引来非议,如果事情传到了单于的耳中,恐怕还会引来横祸。 但是他可以这么做,而且这宅子已经有了几十年的历史了。 宅子自然非常人所修筑,那是前一代的单于年轻之时,还只是亲王之时便修筑起来,为的便是当做一个临时的驻足的地方,后来先王从亲王做成了单于,这宅子便成了先王常来的地方。 而此地从来都不只单于一人居住,人们都说上一代单于,也就是呼延连城,一生便是仰仗了两人,有了那两人,王位之上恐怕放一个农夫都能战胜大汉的军队。 那两人如今,一人已经告老还乡,还落了一个残缺的身子。 而另一人就像是笼罩在帝国头上的一柄大伞,几十年来风雨无阻,一直默默守护着匈奴。 但是他不上朝。 他喜欢吃葡萄,还喜欢听中原的曲儿,要十分标致的汉人戏子唱出口的那种,所以这处曾经先王总是光顾的,堪称一座行宫的宅子,如今成了此人的歇脚的地方。 “独孤哚,如果将来不能真正离开独孤焱的影响的话,恐怕匈奴就到此为止了。”他一边细品了一口巴蜀的苦茶,一股浓醇的茶香在口中不断地回味,一边自言自语道。 他没法站起身来了,他的腿也是残废的,所以便只能坐在一种装有轮子的椅子上。 原先更不方便的时候,他可都是被人抬着走了,但自从年前有自己的属下又从大汉带来了一种稀奇的玩意之后,他就可以自己方便的到处走动了。 “叫轮椅是吗?”他总是不经意间会惊叹于汉人对于此种精巧玩意的制技高超,匈奴这群糙汉子肯定弄不出这种东西。 推着自己的轮椅慢慢的出了小亭子,望了一眼正值午后天空中央的大太阳,道一声好天气,便继续向着内屋行去。 屋内十分的凉爽,尽管如今才是三月份四月出头,匈奴可能大半的地方都在积雪覆盖之中,但是他此地那可是相当反常的天气。 “给单于呈份折子,哦,对了,让独孤焱也一起看也无妨。” 老人像是向着空气说了一声,那里似乎空无一人。 “是。”突然自空气之中慢慢显现一人,他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像是盔甲一般,但是看料子,他的身着似乎又极其的柔韧,是一种不太常见的料子。 老人在那人耳畔快速说了些什么,说完轻轻一摆手,蒙面人也迅速的再次消失在空气之中。 当他将自己的轮椅推至屋内中央的位置之后,突然一阵细微的响动,他慢慢的转过身来,又挺了挺身板,想要坐的更舒服一些,结果疼得他龇牙咧嘴。 不过面前的这些人却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何时,空空荡荡的屋子里,突然出现了满屋的蒙面人,每一个都只露出了一道小小的缝隙,让他们的眼睛得以透过蒙面,来看到外面的世界。 悄无声息的,此景,就像是诸将朝见单于一般的景象,似乎还更加的肃穆,而他们的中心,便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说……”老人的气势在他的动作停下来之后,陡然爆开,一股真正上位之人才拥有的霸气与掌控力,开始逐渐的弥漫着屋子。 人们都说在武当百人剑阵之后的大汉,应运而生的天机阁可以称得上是当今世上最强大的情报机构了,再加上自从那一代汉朝天子的幡然醒悟,对于此类江湖势力的整合程度大大加强。 修行者逐渐也成为了大汉军中一项不容小觑的力量了,现在说到天机阁的驿卒,没有一个江湖人士敢去小瞧这群行事并不张扬的影子。 也正是他们的努力,使得大汉在情报搜集方面的效率能够远超匈奴人。 匈奴人天生向往自由,因此很难整合,这是事实。 但是在天机阁组成不久,有一位真正的眼光深远的匈奴人发现了其中的关键,并且十分迅速的谏言单于,单于自然是十分信任此人,便交由他放手去做。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天下早已有了南天机北猎户的称呼。 猎户取自匈奴古老的天狼星的传闻,天狼星那是匈奴两大传奇宗门之一的天狼山的信奉的神相。 而猎户便是传闻之中挽弓射天狼的匈奴古强者。 猎户便是匈奴最为仰仗的间谍机构,而猎人便是匈奴军队最完美的手眼。 而老人便是一手将这个庞大的令人敬畏的间谍机构组建起来的帝国三大帅的最后一位,卜算子。 他是一个十分喜爱汉人文化的老人,平日里不知他身份的人,都以为他是这个从外面看来十分老旧的宅子的老管家,腿脚不方便,但是十分的和蔼。 但是私底下,此处又是匈奴所有猎头的聚集之地,所谓大隐隐于世,此城位于上京以南数百里的一座叫做枯叶城的地方,而宅子便是闹市之中偏僻一角。 呼延连城平日不在京城之时,最喜欢便是来到枯叶城,这个他儿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来到这处闹市之中费力修筑的大宅子,与卜算子大谈未来,大侃古今。 用卜算子的话来说,他就是想帮先王守着这宅子又如何,就算是单于来了也赶他不走,他也总是用腿脚不便来托辞不上朝。 但是他也总是在最隐秘的帮助着整个匈奴军队的运转。 但是他脾气如此好的一个人,现在有些生气了。 第117章 又是一柄竹剑(中) “你可以退下来了。”这其实是一封写给独孤焱的信,以奏折的形式呈了上去,而且是极其隐秘的由一名猎头直接出现在单于的书房之中,将它亲手交给了正在批阅奏折的单于和在身旁一直帮忙参定的独孤大帅。 奏折之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放到别人身上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但是对于那位卜算子来说,他确是唯一有资格在这里指责单于与另一位大帅的人。 匈奴境内杰出的将领并不缺少,甚至可以说是已经到了饱和的程度,匈奴尚武可不是一个能够十几年的临时打算便可以轻易改变的。 所以匈奴境内有一种人才在军中地位极高,甚至很多情况下,你会看到一位将军对于一名比他官职小很多的人毕恭毕敬。 这种人在军中大家一般都称其为先生,这些人都是真正精通兵法之人,将领冲锋陷阵,而这类先生便在帐中运筹帷幄,或在军队后方发出最合适的指令。 其实便是战国之时最为风行的谋士一角儿,大汉自然是不缺少读书人的,自然也不缺少能够熟读兵法之人,汉良将各个都多少能够十分娴熟的运用一些合适的兵法计谋,这也是汉人尚文导致的。 放到匈奴那便是凤毛麟角。 而慕容大帅便是一个集智谋与冲锋陷阵于一身的全能统帅,所以他带军打仗也是相当的强大。 而真正说道这类先生,帝国三大帅的卜算子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那位运筹帷幄千里之外的谋士之人。 可以说先王的行军离不了在前方如定海神针一般的慕容观海的重甲步卒,更少不了这个调动军队如臂指使的可怕谋士,所以在过去的几十年之中,匈奴人极少吃到败仗,将汉人打的节节败退。 直到汉人雄主的出现,匈奴与大汉才真正回到了旗鼓相当的局面,甚至说,如今,当这些匈奴的老一代将领统统老去,汉开始呈现一种压倒之势。 当国家出现了问题的时候,那位为匈奴谋断天下的卜算子,决定再次出山了。 而且心中透露出了一个讯息,让独孤大帅十分不自在,那边是一种对于他的所作所为的十分厌恶的感觉,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得到。 总之匈奴朝堂之上,又是一股暗流涌动,直接波及了最高层的几位。 匈奴其实是有文官的,但是匈奴王帐对于那些颤颤巍巍的穷酸书生总是提不起兴致,像是宰相一职,这种汉人朝堂之上极其重要的官职,在匈奴便在不知何时给废除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专门从良将世家直接提拔起来的通文书的年轻人,将他们培养成那种可以处理政事与战事的人才,组成一个军机阁,协助处理各地的政事与战事。 所以匈奴目前便是一种军政一体的制度,十分的怪异,但是匈奴就一直如此的强大,让那些可能存在的缺点一直在被压缩。 对于这种事情,文官是插不上嘴的,唯有一位文官可以做到相当于卜算子大帅的位置的情况下,读书人才算真正的拥有了话语权。 ———————————————————————————————————————而当匈奴朝堂暗流涌动之时,穿过分在匈奴上京东侧的州门州,趟过木梯河,越过兴山,一座在草原之上十分显眼的山丘之中,也发生着一些动荡之事。 这是慕容大帅归京之后几个月之后的事情。 起因是因为宗门之中,一位被他人撺掇,擅自招惹葬山势力,而导致杀身之祸的某位长老之子的事情。 火逐在天琅山年轻一辈之中虽然天赋不是最顶尖,但是凭着刻苦与坚韧,硬是站到了与阿木打几乎相提并论的位置,阿木打便是目前天狼山下一位掌弓之人的最大候选,也就是宗门首席之位的候选。 阿木打是目前首席的小儿子,但是目前天琅山并没有真正的掌弓之人,毕竟多年之前,那位纵横江湖的老剑神,活生生羞辱他们那代掌弓之人至死。 至今天狼山都没有能力在短短的世间将那星辉大弓的印记强行转移到诸位长老身上。 因此天狼山的长老会一致同意,在没有真正的传人之前,天狼山会将那些被打掉的牙齿统统吞回肚子里,知道再次崛起。 火逐不是真正实力第一的天狼山年轻一代,但是他确实最与星辉大弓的力量相契合的一位候选人,所以他的意外死亡,十分打击天狼山。 战神冢的下一代那位传闻之中是战神转世的年轻人已经决定出关历练了,而阿木打作为天狼山最重要的传人却只能呆在腐臭的老地方,自己与自己较劲,自然便是要拉开了差距。 “火烔,难道你没有跟火逐强调过不要招惹圣地之人么?”首席在高高的座椅之上率先向着坐在一侧的一位长老质问道。 这是火逐死亡的消息刚刚传到天狼山不久,如果不是那缕残魂的到来,甚至没有人会相信此事为真。 “我怎么会没有说!他可是我的亲儿子!”被质问的长老也是十分的悲愤,他尽管有好几个孩子,但是真正有着修行潜力的便是火逐,而在火逐身上他不知道投入了多少精力。 “这件事定有蹊跷,我知道火逐虽然脾气暴躁,但是从来不会失了冷静,他行事必定有规划。”坐在首席旁的次席突然发话了,也让大家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缓和了一些。 “没错,而且有一个最大的疑点……”一位长老突然说出这样一段话。 “有什么疑点?” “尽管是残魂,但是这残魂却没有一点生机,像是被夺走了其中精魄许久了,似乎像是被保存过的一样。” 他说出了他的质疑,没错,众人一想,因为纵然是残魂,也应该会带有先前此人的生机,更何况火逐已经是一位通玄境的强者,他的魂魄自之中散出之后,必定带有他的一部分意识,而这份残魂,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不好,恐怕其中有阴谋!”首席突然心里一惊,他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请问,你们见到我家婆娘了吗?她可能现在……是个小女孩吧?”一声有吆喝从山下传来,带着无尽的穿透之感,传到了天狼山每个人的儿中。 来人胡子凌乱着,一身残破的黑袍子,上面沾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污垢。 他带着一柄竹剑,就像多年前的那位老剑神一样。 上架感言(希望大家都能看一看) 嘛,首先上架了,挺不容易的,中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总之还是到了这一天,先抱一下自己哈哈哈哈。 作者是个普通的学生党,可能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写书肯定没有收入,而且书还是很多认识的老哥一直在捧,总之也很感谢他们。 当然如果你不认识我,还在看我的书,那也相当感谢。 当初第一次想写这本书,是在初中大概,脑子里有这么个想法,但是没有付诸实现,毕竟学生时代是住校,很难写这种东西,而且那时候还学习好了一段(笑)。 一晃啊,到大学了啊,时间过得快不是说说玩的。 总之把曾经丢下去的梦想拾起来罢了,这个故事总体的内容我是没改的,但是这么多年看了那么多的网文,对我文风影响最大的有三位吧,总管、猫腻,还有大眼珠子哈哈哈,大概就是一种严肃中有认真,认真中有轻松,然后再在轻松之中找到感动的感觉,我很享受这样,松弛有度。 在写到白黎死掉的时候,我真的很难受,而且书中会有很多悲情的爱情故事,大概就是我对这种事情的看法吧,我不是说那些爱情只有悲壮才显认真,但是也只有悲壮的爱情才最容易被人们注意到不是吗? 平平淡淡的或许这本小说就成了我的流水账了hhhh 这本书我准备写很久很久的,能够拿到全勤那是最好的,但是真的说实话课业越来越重,我尽量能够全勤便全勤,如果出现了那些不可抗的因素,我是真的十分难受的(上次一千九百字丢档,心态差点崩了)。 目前进展很慢,主角们,不管是重霄这一方的还是刀殿匈奴那一方的,都还在成长,说是幼年期也差不多,所以这叫第一卷-青城有雨淅淅沥,我也不知道这种疯狂挖坑的行为到底对不对,其中每个人物我都特别喜欢,所以刚才我也没有用正派反派的称呼,而是这一方那一方。 后面剧情会疯狂展开,大概就是很庞大的世界,会跳来跳去,多线操作。(就是我想不起来一处该怎么写,换个地方继续写。) 有人问我到底谁是主角,没错主角就是:李青山同学。 尽力的去享受每一个人物的故事吧,我会尽力的在后面把剧情线都收拢到一起的,那时候估计这会是一本挺有意思的书的吧。 还有写武侠这个事,有人说我这个是披着武侠衣服的玄幻小说,怎么说呢,我觉得武侠不一定就要是那些一阳指,乾坤大挪移那样练功打怪那样嘛,武侠最重要的一是武林,二是江湖,我喜欢江湖,所以我想写武侠。 我以后会尽量保证两更,每章两千字左右,然后时间一般会晚早上一章,晚上一章,晚上那章应该会晚点。(其实是晚上码两章,一章放到第二天发。) 大概就这些吧,书中有很多人物真的是写的我的故事,还有别人的故事,还有一些我生活中的映射,所以应该会是最让我感动的一本吧,以后会继续写,但是那就是纯脑洞啦哈哈哈。 再次感谢大家看我的书,抱拳啦。 应该不是vip章节吧,有错大家提醒我一下。 哦对,我是真的没有存稿了,说爆更那就是真的靠着生命力在爆更。 第118章 又是一柄竹剑(下) “哪里来的乞丐?速速退去,别怪我等手下不留情。”一名临近黑衣男子的天狼山弟子大声呵斥道,他身旁是他的师妹,从师妹那一脸崇拜的模样来看,似乎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叫少卿,是天狼山的一名实力还算不错的内门弟子,天狼山弟子分为内门外门,所有的被招来的弟子最早都只是在外门修习,身为匈奴最古老之一,天狼山选材的苛刻程度自然不用多说。 少卿如今已三十有余,正值风华正茂,又在前几年的弟子选拔之中被提拔为内门弟子,可谓如今正是得意之时,再加上看上了一位内门同年的师妹,如今生活除了修炼便是与师妹搞关系。 黑衣男子有点摸不着头脑,“说的是我么……”,他摸了摸满头的长发,不知何时扎头发的簪子已经不翼而飞,一头长发在身后散乱披着。 长发的确很飘逸,但是这是仅限那些收拾干净的人来说,如今的李重阳,如果不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还在外面发散着那种他并不是一个失魂落魄之人的气息,恐怕他自己都要相信自己已经是一个乞丐了。 毕竟刚刚下过春雨,他站在天狼山恢弘的山门前驻足不前,先是找了一块不小的水洼,探头看了下去。 “确实有点邋遢了……”站在远处的天狼山弟子似乎并没有听清他的嘀咕,一脸鄙夷的看着那人在那水洼处洗漱了起来。 “世间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师妹放心,待我将他驱逐,师兄再继续教你那灵箭决的诀窍。”那名长相还算过得去的天狼山弟子拍着胸脯,铆足了男子气概。 “今日怕是要成为我与师妹之间进展的关键了,乞丐兄,要怪就只能怪你生不逢时。”少卿纵身一跃,像是一直轻盈的雀,向着山门之外掠去。 黑衣乞丐仿佛根本没有理会他的绚丽的轻功,自顾自的清理着脸颊与脖颈处的污泥,边搓还边嘀咕,“要是真见到了媳妇,这样子那可有损我的形象了……” 少卿一眼不发立于乞丐身后,看他洗的起劲,竟然是没有想到该如何去打扰他,毕竟他平日里也是个儒雅随和的人,如果不是为了那梦寐以求的姑娘,他也不会做这种事。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拍了拍黑衣乞丐的肩膀,“这里是天狼山领属,闲杂人等速速退去,否则我可能会动用修行者的手段了。” 见这乞丐抬起了头,他挑了一下眉毛,没想到这个乞丐还长得还算人模人样,并不丑陋,只不过比自己还差点,看着岁数其实也不是什么小年轻了。 黑衣乞丐已经洗漱完毕,用脏兮兮的黑布袖子擦了擦面上的水珠,“你见过我媳妇吗?”他反而没有生气,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对面前这个似乎并不是那么凶神恶煞的天狼山弟子问道。 “什么媳妇,这里只有我天狼山世代相传的宗门,要找你的媳妇上别处去寻。” 少卿并没有搞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还是一意要将他赶走,于是直接将自己的灵气外放,内力顷刻间在体内爆发运转,一股强大的气势向着四周爆发出去,一阵狂乱的气流将这片空地的杂物全部吹散。 少卿一头长发与这乞丐无二,但是他的更加的柔顺,嗯,在这阵灵气的风暴吹起,他的秀发在风中飘扬,好不逍遥。 但是在他正要看一看面前这乞丐的反应之时,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像是无数的人一起赶来,那种脚步的齐跨,让整片大地大幅度的震动了起来。 “少卿,你在做些什么,不要冲动,速速退回。” 少卿因为这一阵的震动太过突然,反而也是自乱了阵脚,听到那声呵斥,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面前此人在作怪。 “小兄弟,你们宗门的大人物好像在叫你回去呢。” “是啊,到底发生了何事,竟闹得如此肃穆。”少卿则是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 但是下一刻,他就在数百人的注视之前先是消失,再下一刻,他便已经出现在了人群之间,让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人皆是惊得无话可说。 “少卿,少卿!你什么时候练了这种功法了?”一个与少卿年岁差不多的弟子则是小声的在那里喊着少卿。 “?”少卿也是一阵恍惚,他记得他本来不是在山下么,为何一瞬之间他便出现在了这里。 长老会则是无暇顾及这个内门弟子的疑惑,大声喝道:“护宗大阵,速速前去操纵,其余弟子与我一同御敌,允许运用幻弓术。” “少卿,那人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啊,你真有种啊,敢和那位大能对峙啊。”这个弟子一直在催促着少卿,最后说了这么一段话。 “他是谁?” “总之很强就是了。” 突然山下的那个黑衣乞丐直起身来,向着山上又喊道,这次所有人真的听得清清楚楚:“我媳妇如今在这世间转世,先前好像杀了你们的一个通玄境的人,便来看看,是不是在你们附近。” 黑衣乞丐从地面上,将那柄黑竹剑捡起,轻轻一吹,吹散上面落得杂草,就这样毫无顾忌的站在匈奴两大古宗的全宗弟子之前。 “李重阳,你的女人不在我们这里,而且我们并不知道火逐会去埋伏你的女人,定是有什么误会在其中,既然你的女人已经转世,那我们就此两清,我们也不追究火逐的死亡。”首席在山上对着山下说道。 “李重阳?” “是那个李重阳吗?” “世间可就只有一个李重阳吧……” “谁?” 那些弟子显然有些人听说过李重阳的名字,但是有一些没有,知道了这个名字的那些弟子不免一阵胆战心惊。 “李重阳可是个绝世狠人啊……” “天下第二你们竟然没有听说过?” 有个显得比较有权威的男子在人群之间开了口,人们都开始听着他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多年之前孤独焱丧子的事?” “难道和他有关吗?”少卿也是十分感兴趣,毕竟他还亲自与他人面对面过。 “已经是通玄境武夫的独孤焱的独子被李重阳顺手杀死,最重要的是……” “他可是硬生生挑落了数百金甲重骑的狠人啊……” “如今的大汉武榜天下第二,仅次于那位千古剑神的男人。”大家都称此人为师兄,因为他的确是内门弟子之中比较有权威的一人,属于长老的嫡传之一。 他皱起了眉头,轻轻道出了一段话:“我也没有见过李重阳此人,但是我知道,他与那位剑神一样,手持竹剑。” “不一样的是,他的那把竹剑通体黝黑,如同漆黑的毒蛇一般,可以无声无息夺人性命。” 说到竹剑,所有人终于是慌了…… 第119章 同病相怜的人(上) “我毕竟不是什么恶人……”李重阳将黑竹剑搭在自己肩上像极了一个慵懒的……乞丐,毕竟他还是一身邋遢的装扮,怎么样给人的感觉都是那样。 “你们这些老头儿知道我为什么把火逐的残魂放出来吗?”李重阳的声音变得正式了起来,反而向着山上询问道。 “难道不是为了找到我天狼山所在,以残魂为引吗?”次席紧张的回道,他在看到李重阳的到来之后,心里顿时一紧,弟子们可以在那里小声的谈论那些或许是江湖上的传闻。 但是他不可以,因为他知道,他们这些古老的宗派谁人不知葬山,谁人又不知葬山的剑,那位执剑之人,天下第二又不是什么花名,那可是大汉天机阁搜集了不知道多少的事件作为参考而得出的。 天狼山如今真的处在十分紧张的时刻,宗门内最有希望继承传承秘法的两名天才弟子,其一被人彻底抹杀,只剩一缕残魂,最棘手的更是那名弟子还招惹了难以想象的敌人,让宗门为他承担后果。 这天狼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窘境,当然如果不是当年那位年轻气盛的宗主太过鲁莽,并且毫无责任之心的擅自决断,天狼山本该继续平稳的传承下去,厚积薄发。 所以天狼山真的经不起如此一尊大神的折腾,自然是想要让李重阳能够和平的离去。 “那可不是残魂,那本是我老婆在杀死火逐之后,他原地留下的完整的神识,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成了怨魂。”李重阳冷漠的说道。 “你们这山上,有问题啊。” “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自己会逐步解决,就不劳烦您来添乱了。” 李重阳摇了摇头,“我很失望,我对你们的态度失望,也对你们的能力失望。” “今日我要为你天狼山肃清宗门,果真是无辜之人,我定会分毫不动,不想惹祸上身的年轻人,就乖乖站好了。”李重阳持剑向着身侧一甩,黑色的竹剑似乎像是开了锋一般,上面开始流转着不一样的光泽。 “我们已经给了足够的耐心了,李重阳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首席怒目圆瞪,似乎极其恼火于李重阳的无理取闹,传音于所有弟子,决定启动大阵,给这个自不量力的家伙一个教训。 至此,长老会的众人其实都还有一种想法,纵然是他们不愿意多添麻烦,但是他们也绝不相信,世间还有第二人能够于他们天狼山全宗之力对抗。 首席更是在高处一直俯视着这个看起来身子有些单薄的剑客,不明白他到底有何仰仗,敢与匈奴扬名已久的天狼山相抗衡。 首席多年之前便已经以肉身入了通玄巅峰之境,是这世上凤毛麟角的巅峰武者,可以说如果他愿意,这世间几乎没有人能够杀得死他,他的肉体已经强横道足以对抗劫雷的程度。 纵然是他的对于武道的领悟并不出众,他依然是靠着一力破万法之姿,即将触摸到那个至高的门槛。 再加上幻箭之术出神入化的次席,在同样身为巅峰武夫的次席的助阵下,他相信,这世间恐怕没有人能够正面的击溃天狼山的巅峰战力,更何况此时这是天狼山的范围之内,有护宗大阵的加持之下,更不可能。 那股磅礴的气息骤然在场间笼罩了下来,一股升华之感,附着在每个人的身上,这是天狼山传承了不知多久的大阵,传说中是以一颗天外陨落的星辰为阵眼所成。 天狼山已经多年没有动用过这个最为根基的宗门阵法了,只有当宗门面临真正的灭顶之灾之时,护宗之阵才会被祭出,显然此次首席已经动了真格。 李重阳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着天狼山的布置,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姿态。 首席则是脸上挂上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毫无征兆的,天就黑了,李重阳的面前如同一张大幕盖过,将原本晴朗的天空迅速遮掩。 如果白黎在此,可能他会警告李重阳说着可能是一种领域类型的秘术,因为这和那一夜的情形极其相似,但是李重阳看到了更深的东西。 那护宗大阵的范围将李重阳也是覆盖了下去,而那如同黑色幕布一样的东西,其实只是一种简单的东西,那都是通体黝黑的玄铁箭矢。 天狼山独门绝学,幻箭,天狼山的弟子从来不去独自打造属于自己的弓,而最能衡量他们实力的方式,那便是宗门功法幻箭术的掌握程度。 尽管许多人都知道,修行肯定不只是一门功法所能衡量的,但是在天狼山,这就是最合适的方法。 无数的幻化而成的大弓射出的是已经几乎化为实质的玄铁箭矢,这边是幻箭术极其霸道的地方,它允许实力低微之人,便能运用这一门功法,是自己的灵气化形的程度远远超过一般的化形境修行者的程度。 或者说,恐怕一般的通玄境修行者,都没有这么恐怖的灵气化形的掌控力。 如排山倒海一般的箭幕像是飞蝗过境,又像是一阵黑色的巨浪,就这样朝着李重阳所在的山下淹没而去。 次席一声暴喝,双手掐诀,在胸前快速变换,那如同海浪般的箭幕突然像是生了灵智一般,统统开始了分离,一股窒息的压迫之感向着李重霄压去。 玄铁箭幕在空中化作了千百丈之巨的箭头龙矢,黑龙没有咆哮,无声的如同死气降临,下一刻恐怕就会将李重阳吞没完全。 首席这时候终于露出了肆意的笑容,赞叹于天狼山之祖的伟大,转而背过身去,欣赏着条壮观的巨龙。 李重阳只是举起了竹剑,他没有再去持剑冲去,反而是做了一个剑诀,黑竹剑极其少有的,离开了他的掌控,向着天上飞去。 那缓慢又平稳的飞剑,在那狂风卷掠而至的黑龙矢面前如同一根脆弱的木棍,着实可怜。 “呵呵呵,没想到这葬山之剑,也有无能为力的一天,恐怕这是放弃了抵抗吧。”次席看到那颤颤巍巍的飞剑,像是初学者的飞剑一般,让他忍俊不禁。 但是也正是在他的注视之下,那黑竹剑慢慢的变快,变得凌厉,剑气起了,剑影逐渐拖长,慢慢的,剑罡开始喷吐。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本来还是小竹棍一样的黑竹剑,突然就变的凶了起来。 凶的剑鸣不断,如龙鸣啸于天地之间,那么的……剑气煞人,让那天上的龙矢竟是逐渐崩溃。 “爹,那柄剑的剑芒好美啊。”一只嫩的出水的小手,指着远方的那壮阔剑与箭的对峙之境,一个小姑娘摇了摇抱着自己的男人,大声喊道。 “是啊,真美。”一脸宠溺的男子,也是赞叹了一声。 第120章 同病相怜的人(中) 终年都只在山中修行的次席大人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恐怖的景象,他甚至有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与人厮杀,但是那自幻箭之术中传来的真实的抵抗之力,又是那么的让人心寒。 或许是两方相距其实距离很远,没有那种真正的压迫之感的对撞的波及,如果在旁观看的话,会看到那看似单薄的一柄黑竹剑,此时绽放出的剑罡漫天像极了京城烟火。 只不过这烟火看看就好,如果真的想要接近,那恐怕就不是平常人能做到的了。 黑竹剑直直朝着黑龙矢撞了过去,没有一点花哨的剑路,又是何种的狂傲。 然而那本该呈摧枯拉朽之势的倾全宗之力的全力一击,竟然真的让李重阳的一剑之威抵挡了。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实力,就算林清玄再临此地,也不会如此轻松,定是他做了一些手脚。”首席即刻感到了不妙,他发现他完全的低估了李重阳的实力,但却毫无办法。 李重阳默然不言,手决轻快的变换着,黑竹剑的锋芒更盛,像是盖过了天地所有的黑暗一般,剑芒肆意间,一股让人心惶惶的力量陡然冲击了场间。 那条玄铁箭矢凝成的黑龙在可见的波纹震撼之下,节节蹦碎,如同逐帧播放的影片般,先是变成几段,然后带着剑影剑罡的撕裂,慢慢的碎成更小的碎段。 这种如同巨人陨落一般的壮阔之境确实后来被载入了匈奴江湖的史册,尽管这并不是什么见得人的伟大的事情,但是他们却没有办法忽略这极其惊艳的飞剑斩龙一战。 那股直接降临在人心之上的力量,便是天道不蹦,人道之始的李重阳的有情天道剑之威,在那日经历了白帝城一战之后,李重阳不说,但是天道剑变得精深无比,这是无法避过的事实。 当有人另辟了天道,那天道只要有人去坚守,那必然会愈加的庞大,放在更早的时候,李重阳恐怕会被人们供奉起来,修祠堂也是必然之事。 只是李重阳的天道剑似乎也只有李重阳一人能懂,所以他便自己走这条万里独行的天道。 天道对于人道的镇压是与生俱来的,天狼山除了极少数的弟子,还有那些实力高深的长老之外,鲜有人能够触碰到天道的境界,所以摄于天道剑之威,说是蝼蚁一般也不过分。 只是一瞬,象征着千年宗门的标志就这样被人轻易从中折断,这形成的震撼可不是普普通通的被杀死所能比拟的。 睥睨四野的李重阳,如今已然踏虚空中,他就这样越过了几位长老,越过了那眼神涣散的次席,走到了那个不知是何等表情的首席面前。 随手招来的是那柄击碎了所有人的膝盖的黑竹剑,一如当年那柄起苍龙出水的青竹青龙一般震撼,只不过,面前此人似乎更加轻松写意。 首席纹丝不动,剑便抵在了他的喉咙之上,李重阳歪着脑袋,用着极其平淡的语气问道:“现在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了吗?” 首席不言,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李重阳一步略过首席那僵硬的身子,没有再去理会首席。 “这根箭,你们可能见过……”李重阳没有回头,随手丢下一根带着点点星辉萦绕的箭矢,箭矢明显有异于其他那些箭矢。 知情人自然是知道这根箭是谁射出的,如今火逐已死,天狼山真正能够每箭必含天狼星辉之力的也只有他们最后一位候选了。 首席看到了那根箭,终于支撑不住了,他普通一声跪了下去,喉咙里似乎发出的是哀求般的哭腔:“李重阳,为何要如此对我天狼山!” 李重阳则是早已消失在原地,只留那声悔恨的喊声,直击每个人的心灵。 几位长老甚至直接昏厥了过去,不光是因为这种被人羞辱的打击之感,还有先前对抗一位天人的威压所付出的努力。 越过山顶的大殿,天狼山的宗门所在一眼望去,确实是宏伟的建筑群,然而此时整个宗门所在,成群的实力低微的弟子被天道反噬,像是一堆死尸一般躺在地上。 然而人堆之中有两人站立,一人面色阴沉,一人面容呆滞。 他们皆是看到了缓缓从门外走来的黑衣男子。 少卿没有出箭,或许是他一直都在恍惚的状态,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当时本能感觉先前那个乞丐,也就是如今的李重阳,其实对他并没有恶意。 总之他完好无损。 但是另一人则是完全是因为他体内的力量所致。 “你叫什么?”李重阳问着那人。 “少……少卿。”少卿以为是问的自己。 “阿木打。”那人声音有些颤抖,脸色阴沉,看样子十分的紧张。 “我不知道你到底能耐几许,但是你设计害我妻儿,我便不能再容忍你,即便你或许是这天地之间最无解。”李重阳说了这么一句。 “要杀要剐尽管来吧。”阿木打表显得极其有骨气,似乎是明白自己根本不是眼前此人的对手,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 但是……他并没有回答问题。 李重阳毫无征兆的一剑劈下,如同雷霆般迅猛的一记劈砍,蕴含了无尽的威势,像是真的要遂阿木打的愿,毫不留情。 但是少卿几乎就要崩溃的时候,他看到了更诡异的一幕,阿木打极其自然的两指并夹,甚至以少卿都看不清的速度完成了这几步,看似蕴含了天地威能的一剑,连同着剑气,被他生生夹碎而去。 “李重阳,你真的很不错,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罢了。”阿木打瞬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突然语气都变得十分的从容。 “千百年,我都是如此行事,又有何人能阻我。” “何必呢?死后遁入十八层地狱也无妨?”李重阳与他一句一句的答着。 “哈哈哈,和尚的小把戏,何曾把我圈住了?” “那个小姑娘确实在我意料之外了,总之,我确实没有想到这千年难遇的谪仙竟然如此的巧合,成了我的对立。” “我究竟为何而生,又要为何而死呢?李重阳你确实问住我了,我会想的。” 阿木打就这样化作了齑粉,就在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十分突兀的。 第121章 同病相怜的人(下) 那日过后,天狼山算是彻底沉沦了,宗门最有希望继承天狼之力与星辉大弓的两个天才弟子,莫名其妙的惨死,已经足够打击宗门上下了。 或许就此断了传承也说不定,但这些李重阳其实都不太在意。 “前……前辈,他到底是谁?”少卿的脸几乎都僵硬住了,这一连串难以理解的神仙一般的事件,一次又一次冲击了他幼小的心灵。 “他本人,早就已经离世了,如今剩了空壳,刀殿的人上了他的身。”李重阳偏了偏头,看见少卿一直呆呆的站在原地,平静的解释道。 “刀殿的人?怎么回事?”少卿一听到刀殿,也是大吃一惊,宗门最核心的弟子,他们同一辈中天骄的存在,怎么就让刀殿来人给钻了空子。 “具体的,去与你们长老说去,火逐估计也是受了蛊惑。”李重阳眉头紧皱,脸色变得凝重了些。 “你来做这传人,也没有什么不妥,我会与你们首席一叙,剩下的皆是你自己分内的事情,我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李重阳转身便走出门外,留下这么一句,还有呆滞的少卿与那遍地的弟子。 少卿不知道李重阳与长老们到底说了什么,后来在他真正成为天狼山首席的过程中,他也大概明白了李重阳的用意。 最终天狼山也没有再崛起,天狼山的传承就那样慢慢的消失在时间的飞逝之中,天狼山终究是以箭为名,也就钻研于箭术之中。 就这样,反倒是为匈奴的未来,培养了一批射术精湛的好手,算是找到了意义所在。 首席大人在临终之前也一直在嘀咕着李重阳的那句话,也是最后他才看到了那场天人之战,最后明白自己才是那井中的蛙,不免自嘲了起来。 “你天狼山从来都不是匈奴武林的冠首,是你们太过羸弱,而不是我过于强大……” “是啊,终究使我们太弱了,究这一生,也就见过几次天人,把自己当成天人之下的那个台阶上人,怎么让人能释怀?”首席便如此,在漫天的刀光剑影之下,闭上了眼。 “爹,那个李什么,真的有那么厉害吗?”小姑娘揪了揪男人的衣领,缠着他让他解答,想要听个认真的回答。 从刚才起,小姑娘的父亲就在打哑谜,要么就是转移注意力,闭口不谈那一剑,但是谁让他非要带女儿来看热闹,这下面子上也是有些挂不住了。 “还行吧,挺厉害的,那一式飞剑确实有高手的风范。”男人摸了摸鼻子,一脸严肃的回答,真诚的眼神也是对上了小姑娘质疑的眼神。 “那他是天下第几啊?”小姑娘睁着大眼睛,眼中的光芒闪烁着,小姑娘打小就喜欢那些大侠高手,对那些剑客啊之类的更是崇拜的不行。 扬言长大了要嫁给天下第一,“这可不成,我的小姑奶奶,那天下第一可是个岁数不知道多大的糟老头子,你想想他那皱巴巴的脸……” 总之在男人的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小姑娘总算是放弃了这个打算,然后决定嫁给天下第二。 “他啊,第……第二……”男人嘴角抽搐着,已经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刚才还在纠结是否该告诉女儿那人是天下第二的事实,因为他总是感觉,如果说了,他就会失去自己的宝贝女儿。 下一秒,本来和和睦睦的父女二人,吹着山间的凉风,倚在一棵树下,地上的青草软软的,让人有种心旷神怡之感,这样一幕和谐的景象就因小姑娘的暴起而瞬间破碎。 “那个李什么,天下第二大人,我赵什么来着,嫁定你了!”小姑娘已经顺着小山坡,划着草地不知道溜下去多远了。 最关键的是,小姑娘清脆的呐喊声在这片旷野之上,悠悠的回荡着,似乎所有的生命都听到了这声勇敢的宣言。 “输了……”男子背对着春风,尽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但是他却看到身后的山林里,一只乌鸦,衔着那活泼的小虫子,飞回巢里,喂着年老的母亲。 不知是真是假,但是却极其有杀伤力,男人的泪,从不轻弹,只是还未到伤心之处。 “爹,我骗你呢……”小姑娘不知道何时已经回到了男人的身后,悄悄地拉起了那只大手,轻轻地摇了摇。 “哎,多大的人了,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真是我的乖女儿啊。”男人感叹了一声,拭去残忍的泪,又是展开了笑容。 “所以说,爹,你是天下第几啊。” “不好说……不好说。” “我看着这榜上没有你的名字哇,赵……知……礼……”小姑娘不知何时抽出一张不小的绘卷,在上面搜寻了起来。 “你……从哪里弄得这东西。”男人的名字便是赵知礼,他一把抢过这榜单,这是天机阁最新贴出的武榜的拓本,市价相当的划算。 “就前些日子,在洛阳的时候买的。”小姑娘一脸无辜。 “爹……只是办大事不留名。”赵知礼面容僵硬的解释道。 在一阵欢声笑语之中,赵知礼带着自己的女儿继续穿行在旷野之上。 身后山林之中,突然一阵骚动,暗处一个人影突然显现,只不过他双眼无神,嘴角微微颤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得出。 几息之后直挺挺的向着前面栽倒,没了生气。 他的腰牌昭示着他高贵的身份,他是匈奴最神秘的猎户组织的一名猎人,如今悄然无声的被人杀死,随意的死在山林之中,甚至没有机会将最后的讯息留下。 或许许久之后,会有人发现一具被啃噬的不成人样的尸骨,最后靠着腰牌才能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天狼山所属,又有多久他才能真正安息呢? 林上鸦鸣不断,似乎是那只反哺的乌鸦刚好也发现了一具死尸,兴奋地盘旋在上空,迎着落日,凄凉又诡异。 几个月前,楚地的荆城,有一座依着荆山而立的古老宗派,名为百炼宗,其宗门老祖好女色,常以女童以及姿色姣好的女性作为自己双修的对象。 百炼宗并不是如同铸剑山庄与宝器宗一般的炼器宗门,百炼宗表面上是一个正派的武者宗门,背地里却在搞那些修魂摄魄的邪魔勾当。 百炼老人更是会将那些双修之后的女人或者女童修炼招魂幡,以邪术强行提高自己的境界。 就靠着这种邪术,他硬生生的突破了通玄巅峰,成为了无人敢去招惹的巨头存在。但是他错就错在不该让自己门下的人行事太过嚣张,以至于招惹了某位正在市集上欣赏着琳琅满目的小姑娘。 不知多少天过后,当地的太守才收到了百炼宗被人彻底灭掉的讯息,上下满门皆是被干脆利落的屠灭,传闻为武榜第九的赵禄所为。 太守恨不得给那位武榜第九跪下磕几个响头,帮他拔除了这么一个扎在楚地所有百信心头上的刺。 后来人们都笑谈,世间有三个事情不能办:林清玄的马,大汉的长城,还有赵禄的女儿。 当然,小姑娘是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大汉的时候总是用赵禄化名的。 第122章 西域来的普通和尚(上) 数月前,也就是正月之际,那带着西域的佛门之命而来的西域佛子如今不知行到了何处,听消息灵通之人的讲述,似乎佛子对于大汉的小吃赞叹不已。 汉人也习以为常,说是当年曾经快要打到黄河以南的匈奴人,因为高原的泡馍太过美味,耽误了行军的日程,反而被大汉的军队缓过来,反扑了回去。 这些都被长安人当做笑谈,这不,又是一位被俘获了的异国人。 当然这都是传言,不过传言也是极其有影响力的,长安各街各巷那都是打上了“西域佛子亲临”这种莫名其妙的招牌。 尽管似乎谁人也没有听说过佛子是不是真的来过长安,不过,来到长安的外地人,总是会被吸引到。 佛子究竟到了何处,谁人也没有准确的消息,但是普陀寺是随时都要准备迎接佛子到来的那处,毕竟佛子带着一个佛祖转世的名号,谁也不敢怠慢不是? 话说,不知何时,普陀寺那定期的寻人解惑的机会突然就被破终止了,普陀寺对外称是为了迎接佛子的到来,寺内不得有他人打扰清净。 人们也都失落的离开,有不远千里而来,就为了为自己的儿媳求个娃,或者上京赶考的考生千里迢迢来求个签的,统统都失望的离开了,大师们的话,他们也没有办法。 但是真正的情况是因为一只秃鹫,或者说是因为一串佛珠,一直隐瞒着一些事实的普陀寺住持觉明,终于无法再讲事实隐瞒下去。 那位在山南一直闭关着的名为红尘的长老,彻底爆发了怒火。 将这寺中所有知情不知情的人全都打了一个便,连年龄最小的道尘小和尚都被敲了一下脑袋,尽管道尘觉得红尘姐姐其实并没有生自己的气,但是事实上来说,所有的和尚都被锤了。 觉明修的金刚一道,红尘也知道住持的肉身的无敌,干脆就先把所有其他人先打一遍泄气,再一心一意的胖揍住持。 住持似乎并没有何等解释的想法,便任由红尘在那里发怒。 这如同魔神降世一般的景象让一些这辈子都还没有出过寺庙的老实和尚可是吓破了胆,除了每日念经,便是担心被打,那一段时间可算是难为大师们了。 讲经次席,山上最随和的觉石大师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去开导红尘,但是换来的只是鼻青脸肿。 “大师傅,红尘姐姐到底为何如此生气啊?”小和尚道尘一边帮着自己的大师傅,也就是觉石大师轻抚脸上的伤,一边问着满脸苦笑的觉石大师。 道尘是这个寺庙里资历最小的小和尚,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寺中的人都十分喜爱自己,二师父,也就是住持觉明僧人,一直在跟自己说,寺中皆以同辈相称便可。 但是道尘就是觉得他应该叫所有人师父,再加上觉石大师,是寺中年岁最大的,也是自己最喜欢的老和尚,道尘便称他为大师傅。 大师傅平日里都是笑眯眯的,坦胸露乳,胸前挂着大串的佛珠,一副弥勒的样子,但是自从红尘姐姐发了怒,大师傅似乎终日愁容满目。 “道尘,你还小,这些事情你不必直道的,交给我们这些老和尚来处理便好。” “哎呦,疼……”刚说完,道尘的沾着冷水的棉布触碰到了眼角的伤口,疼的觉石一阵酸爽,身上的肉都抖了两下。 “我这不想为大家分忧嘛,红尘姐姐似乎并没有生我的气……”道尘挠了挠脑袋,有点不解。 总之一切都在那个小姑娘到来之前,如此的让人紧张不安。 那日满头黑发的小姑娘跟着红尘姐姐上了山,就此住下,红尘姐姐似乎也松开了终日的忧容满面,变得开心了许多,这些小和尚都看在眼里。 但是那个小姑娘确实好看的很,道尘那日只是在庭前打扫,无意间瞥见了她一眼,竟是一阵脸红。 “阿弥陀佛。”道尘是如此反应的,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闻,就将美好的印象藏在心中。 转眼便是数月过去,天气转为闷热,但是因为普陀寺所在海拔确实高,所以也不是十分的炎热难耐。 道尘自从成了寺中的僧人,总是爱去抢着做那些杂物,比如庭前扫雪,庭前扫落叶,庭前……。 如今多了一项,那边是庭前看着林雪练剑,呆呆的,也不去说什么,甚至林竹都没有注意到道尘小和尚的目光,因为道尘确实掩饰的很好。 他自己知道林竹在那里便好,如此他便满足,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去看,林竹何时练剑完毕,他也何时扫净庭前的尘。 “小和尚,你叫什么?”林竹与道尘唯一的对话,便是某日偶然间的一瞥,两人就这样自然的相见。 “我叫道尘。”小和尚笑的很开朗,没有想象中的害羞,他毕竟还是比林竹要大几岁的。 “我叫林竹,以后便在这寺里住下了。”林竹甜甜的一笑,这便是道尘为何觉得林竹是世间最美的姑娘了,那笑容一直印刻在道尘的心里,直到很远很远的未来。 “小秃头,喜欢上人家了?”觉石大师不愧是经历了……不,总之觉石大师是懂男女之事的,一眼看出了道尘的心思,笑的开心。 “大师傅,为何这样说?”道尘并没有害羞,只是疑惑的问道。 “你的眼睛里有小星星,哈哈哈哈。”大师傅极其俏皮的说道,指了指还捧着佛经的道尘。 “我不会喜欢上林竹姑娘的……”只是没想到道尘会如此回答。 “你看到了什么?”觉石平静的问道。 “我看到了缘。” “缘不归我,静静守候便好,世间情至此,缘至此,生至此,死亦至此,或许某日我会为林竹姑娘赴死。” 觉石默然不言,普陀寺中离去了青丝十数年,再难寻一佛子之身,觉明大师日日夜夜所忧愁的便是普陀的生灭。 那即将到来的大混沌,离了佛子的带领,或许再破再立,强如普陀这佛门圣地,也无法全身而退吧。 但是觉石总感觉觉明师弟是多虑了,因为道尘可能超出了所有世间的因果,脱出因果的人,又如何被这乱世打作浮萍? 第123章 西域来的普通和尚(中) 林雪林竹母女来到普陀寺已经有些时日了,红尘毕竟还是一家人的身份,自然帮助林雪控制了伤势,这让林无泪也放心的将母女留在普陀寺。 “小姨,你要去干什么啊,会常回来看我们吗?”林竹依旧是对于小姨依依不舍,毕竟那么多年的生活,小姨与母亲两人才是自己最依赖的两个人。 “小竹子,小姨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因为很危险,所以不能跟你们在一起,不过你放心,待我将那些事情都处置妥当,必然会回到普陀寺。”林无泪托着林竹的小脸蛋,心疼的说道。 林竹尽管已经十分努力的忍住了泪水,但是难以割舍的感情还是催促着她的泪珠,林无泪宠溺的揉了揉林竹的脑袋,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跟小姨说好了,小姨不在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你娘,好吗?”林无泪缓缓蹲下身来,把自己与林竹的距离拉近,牵着小竹子的小手,这样轻声的说道。 “嗯!”林竹努力的抿着嘴,做出了她最坚强的许诺。 林无泪终究还是要离去,自从再次意识到了刀殿似乎又对她们这些几乎已经消失在世间的人,再次起了杀心,她便不再允许那对母女跟着自己遭受无时无刻的威胁。 她是戒律宗最后的强者,所以她也必须担起强者的责任,所以她终于是将林雪母女安置在了相对更安全的地方,总之普陀寺里还有红尘,那么她们便是安全的。 兜鍪披挂,挂上面纱,一个高挑的年轻的女子,再次化身成为最为不起眼的蒙面之人,渐行渐远,向着她该去的地方跋涉。 那里,她有筹谋了多年的根基,有倾注了心血的计谋,一切都是为了让该为自己的恶行偿还代价的人,受到该有的惩治,假如没有,她不介意亲手去手刃那些贪婪的腐肉,那些沉醉于权力、武力与金钱的高高在上的人。 林竹在寺庙的门前久久不愿离开,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也感觉到了小姨似乎有什么事情一直在瞒着她们两人,而此行也必然不会轻松。 “道尘哥哥,能帮我求一支签吗?”小姑娘知道道尘在身后不远处一直注视着这里。 “林……竹……姑娘,可是求一道平安?”道尘并没有与林竹说过多少话,甚至知道了她的名字,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称呼,反倒是一声姑娘让林竹一下子笑了出来。 “叫我竹子吧。”林竹抿着嘴笑着,刚才的伤感似乎也被冲淡了一些。 “竹……子吗……”道尘的眼眉低垂,脸上似乎也带上了甜甜的笑,如果大师傅在这里,恐怕会讶然于道尘的笑吧。 这是道尘第一次这么自然的笑了起来,“平安签或许不必去求。”道尘的双手于胸前合十,轻轻一躬身,反倒弄得林竹有些不知所措。 小竹子其实没有见过多少和尚,但是从小母亲便教导她,不管何种情况一定要回礼,不管对面是年长或是年少。 于是小竹子十分仓促的也是一合十,轻轻地躬身。 这次则是换作小和尚笑了出来,”你笑什么笑哇,你快说哇……“林竹两颊鼓起,看到这个小和尚好像在嘲笑自己,反而有些羞怒。 “竹子,她会平安无事的,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道尘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在嘲笑。 “你怎么知道的?”林竹还是有些不信。 “我便是这寺里的签。”小和尚淡淡地笑着。 西域多年前有一佛子,沐着高僧的涅槃之火,降生于世,佛法举世无双,亦是佛祖转世的大能身世,如今要到东方的大汉求证于诸佛罗汉。 他为何要来,坊间传闻道,是西域与大汉佛门理念不同,为了争这大乘小乘佛国,佛子携着势不可阻的威名,浩浩荡荡的一条长龙,赶赴大汉普陀。 但如果真的有人向着佛子求解,为何不顾艰难险阻,也要来这大汉走上一回,哪怕是最后闹得一个不欢而散。 “那里有一人,我亦是有一问需求一个果,为此赴汤蹈火又是如何,堕入地狱也是无奈之举。”佛子大概会如此回答。 千百年来,普陀寺中高僧不断,甚至证道之人也不是没有,但就是与世隔绝,成了人们心中可望不可及的云端的存在。 百十年前,莲心大师开了普陀的山门,自此,天下亿万万众生,皆可为了心中的一惑,来到寺中求一个果。 有人的到了自己的果,有人看到了自己的业,于是将果吞下,有人看到茫茫一片,昏昏碌碌再继续过那一生,普陀寺成了人们心中真正与人相近的圣地。 数十年前,有莲心弃普陀的佛道于不顾,有青丝离了那世人最确信的佛宗,但是那寻果的人源源不断,却不知到底是何人在解签,何人在解惑。 十几年前,寺中的菩提开了,结了一个不是菩提的果,寺中的人看到了那个胖娃娃,有喜有悲,觉明忧容满面,觉石笑口常开。 自此以后,来到山上解惑之人越来越多,因为人们说那些个大师越来越准。 大罗浮峰上已经近百年未有新佛住入,天下佛门中人皆称,普陀终究是要落了,因为这诸天万佛也容不下一个叛逆的信徒。 “无妨无妨,有道尘便无妨。”那个笑的最开怀的大师傅总是这样安慰着其他人,大家也没办法真的提起那个心气,天要亡你,你还能逃的成? 寺中的几个老和尚,如果不是素质极高,恐怕成天都要变成出家之前的痞子了,骂天骂地,痛快一番,再想其他之事。 其实当红尘青丝出现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可那青丝和尚却比这座破庙里的人更加不羁,更加容的下苍生,容的下苍生,还要这佛国干甚? 这些没有办法解释给红尘的,觉明是这样想的。 但是寺中唯有两个人不慌不忙。 大师傅相信自己看到了结果。 道尘知道自己看到了结果,他从出生起,便知道了。 道尘是无缘的人,这是觉明为何认为道尘并没有办法担起那大任。 本就从无缘之中诞生的孩子,还要怎么去寻那个缘分,觉石是这样觉得的,知道最近,道尘真的开始看见了。 “那你能给我看看,我将来会嫁给什么人吗?”林竹想了一会,不好意思的问道,她真的把道尘当成了自己的大哥哥,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感觉与道尘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无法言说,如此权当撒娇了。 道尘苦笑不得,世间真有如此可爱的女孩子吗? “他……他……是个男人……”结果道尘真的被难住了。 “我看不到他,我只知道他在。”这是道尘到最后也没有想通的事情,就算那个人已经后来已经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第124章 西域来的普通和尚(下) 秦楚交界的地方,本该是有群峰并起,但是大汉的江山可不能以常理度之,环山绕起的荆益之地可是大汉少有的沃土。 常年生活于北方的汉人,由于高祖封王于此,便住进了这片地域,反而是因祸得福,世代像是生于长于桃源中的人一般,过得滋润,活得滋润。 单说这人杰地灵,传闻中,那三朝老相出自此地,那良将卫家便是世代在此,俨然成了代表着此地风气的将种豪门,数不胜数的文人墨客,长居于此地,让这本就水润的南朝风貌,更是添了文雅风范。 百姓安居乐业,搁在楚地那是自然,但是在那穷山恶水的秦王辖内,这可就成了稀罕的存在,秦人除了世代耕种于自家的田地之人,还有那愁眉苦脸的文武官员,大批大批的百姓向着南迁,让那北方更是萧瑟。 但是有没有谁去阻拦,天子更是说了一句,“养人之处,多住一些,又是何妨?”让户部也是无话可说,默许了下来。 其实只不过又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百姓们赞颂着雄主的功德无量,又骂着户部的卑鄙无耻,但是谁又想得到,富足的地方,出精兵,出良将,出美人,出…… 不知道已是正月过了多久,似乎田里的稻米都是熟了又熟,人们终于是看到了本就应该出现的奇特的一幕。 一行赤脚的和尚,一个莲座上的美男子,一行恭恭敬敬的侍女,还有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这样一个奇特的队伍,穿行于楚地,向着秦楚交接的那处山脉缓缓行去。 佛子像是真的在大汉游历了一番,画了一个大圆,从楚地穿过了不知道多少山河,走上了正轨,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得到的事情。 几个月之间,佛子的浩浩荡荡的队伍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在另一个空间里穿行着,到了楚地,又再次现出了形状,踏在了人间的道路之上。 老农看见了这队伍,觉得那些女娃长得的确俊俏,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倒是那个莲花座上的男人,长得确实让人更觉得舒适。 侍女们都是西域各国的皇室自发组起的队伍,甚至有些是他们国王的妃子,也是被虔诚的献了上来。 士兵们则是各国最为精锐的部队中的佼佼者,有些已经不仅仅是普通的士兵了,有的还是十分强力的武夫,境界也是颇高。 而赤脚的修行僧,那都是甘愿为佛子护法的虔诚的和尚。 所以这个队伍不可谓不怪异,而且更令人无法想象的是这个队伍真正的奢华之处,常人绝对难以理解。 佛子入关是得了大汉天子准许的行为,所以根本也没有何种江湖宵小敢去真正的动些小心思,说到这里,汉人的大盗可都是服从指挥的遵纪守法好公民,这是别国也无法想象的(笑),毕竟慑于武力,嗯。 不过再经过了最早的惊艳之后,这队伍也到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就这样默默的前行,不管不顾。 林竹如今天天跟着小姑练剑,小姑似乎自己来之前发了一场火,不过也没有什么人和自己提起,林竹也就没有多问。 总之她是很喜欢小姑的,要说一种感觉,感觉和小姨是非常相像的。 红尘自从发了怒火之后,便再也没有与寺中的其他人往来,当然也是出了道尘之外,所以自从小竹子与道尘熟络了之后,红尘也是愿意叫道尘来园中一坐。 林竹在练剑方面的天分自然不用多说,当时林无泪与红尘说过了之后,红车也是极其的震惊,假如林竹真的在这个年岁做到了那些事情,恐怕她真的是从体质上便与常人拉开了距离。 红尘后来与林无泪说道,这种天分有可能并不是小竹子对于剑道的领悟如何,而是她独有的剑体的缘由,因为那种与剑能够产生沟通的天赋,可不是单纯天赋而言的事情了。 红尘自然是下定了决心要将林竹培养成为真正的下一位剑道扛鼎之人,总之要能够足够强,强到可以让她无忧无虑,她这样想着,或许林家便是为剑而生的也说不定。 不过尽管寺中的大魔头,红尘长老将整个寺庙几乎给掀翻了过去,为迎接那佛子而做的工作,大家也没有敢去怠慢。 毕竟佛子未至,谁也不知道事情究竟会有如何的结果,每个人心里都没有底,尽管这似乎有损于佛门圣地之威名,但是佛子之名太盛,似乎有些压得这群大师们喘不过气。 那日,毫无征兆的,寺中来了一个和尚。 和尚是因为他的确穿着袈裟,带着佛珠,一身和尚的打扮。 但是他那与和尚并不沾边的长相一度让林竹以为这是哪位富家的公子哥,要来山上求签了。 “大哥哥,普陀寺近来不允香客求签了。”林竹乖巧的提醒道,她平日里无事做时,便会坐在门口望着山下,看着层云飘过,舒适的很。 “小妹妹,我是个和尚,是来寻人的。”和尚温柔的说道,说话声音酥酥麻麻的,让林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本来还对这个大哥哥有点好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完全没有了。 “你要找谁,我去跟他们说。”林竹尽量的保持平静,不去理会那个说话的声音,只是看脸的话,这个和尚其实还挺好看的。 “我应该是找他。”他笑着指道。 顺着手指的方向,是那个一直看着竹子的小和尚,他果然在那里,但是林竹却很不懂。 “你找小和尚干什么,他又不在寺里管事,我去给你叫住持爷爷来,你等着啊,道尘,你不要跟他说话。”林竹突然心里感觉十分的不开心,而且突然变得很慌张。 她突然变得十分紧张,赶忙跑了起来,后来跑着跑着便哭了起来。 “住持爷爷,你快去寺门那里啊,我不要道尘哥哥死掉啊。”小姑娘疯狂的拍着门,哭嚎声震天,引得山林中的鸟雀起飞。 所有人都知道了,所有人都要去了,他们发现他们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 红尘一阵心悸,然后又听到了哭喊,怒然拍桌,石座碎裂至底。 觉石大师傅,一脸惊异,终于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一瞬便消失在了原地。 “请!”那个长相有点好看的和尚说了这么一句,似乎极其豪迈的一挥手,庭前的落叶皆是被荡尽,连那尘土也是变得无影无踪。 “已候多时了……”道尘平静的说了这么一句,一反他平日里那种青涩的模样,反而是那种深邃的不可知的感觉,从他的话语中流露出来。 “我应该不会死吧?”道尘回眼看了一下刚才小姑娘远去的方向,又转回头来,问了一句。 “那可说不定。”漂亮和尚笑着说。 于是两人对面盘膝坐下,没了生气。 满院的人看见这一幕,脸色出奇的精彩,有不解、惊诧、痛苦、愤怒、遗憾、慌张。 祥通二十五年,普陀寺,佛子与不知名的少年僧人并立而不知魂之所踪。 他们没有死去,只是却陷入了一个从未有过记载的状态,无人可解。 第125章 名师大将莫自牢(上) 老翁于洛阳市集中已经卖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白菜,大白菜帮子个个顶圆,洛阳街巷如果有人家未曾买过老翁的白菜,说出去可要被人笑称假洛阳人。 老翁不只是每日一清早便赶至最繁闹的街头,从车上卸下自己家个顶个的大白菜,临了正午,还会喊着自家的壮丁,走街串巷,推着推车,吆喝着,“悲~菜~”,口音缘故,听着是极其的悠扬又响亮。 这可是老翁二三十年卖菜的经验所在,临了正午,家家户户正是厨忙,这时候如果有那样样百搭的白菜在,正午的餐饭又要多不少的花样。 更何况老翁几十年积攒下来的信誉,那廉价又好吃的白菜,可是几乎代替了些许人家的生活必备。 前些年家中似乎有两个男人的老翁,好像是把其中一个年轻人送去了参军,家中便只剩了那个高壮些的汉子,日日夜夜与老翁辛勤操劳着城外家中的十几亩良田。 时常卖菜,便于其他摊贩熟络了不少,更有的还能时常唠唠家常,生活也是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艰难。 说到这里,大家又会不自主的夸下那头上的天子,说是得亏遇到了个好皇帝,连年风调雨顺不说,国泰民安才是真的。 百姓哪里管得住那风调雨顺的事情,这要看天,但是国泰民安才是真正靠着那群有大能耐的人来做。 “他叔儿,有些年岁没见到小玉白了,怎么着,在家中读书呢?”一旁卖菜的大妈不是经常与老翁相见,毕竟洛阳城也是大得很,见不到也是时常的事情。 “那孩子读书确实是个好苗子,但是就是想要参军,那便让他去了。”老翁想了想又答道。 “那可真是个好时候,我小时候就看那孩子将来不是当官就是能打仗,这不,赶上了边关好日子,又碰上好将军,怎么都能在那种地方过的好一些。”大妈一拍手,就是一顿夸。 大妈说的就是那么多年来,不光是天子能带兵打仗,还一批一批的涌出那些将军之类的,总之如今的大汉当兵,可比从前的那些日子好过多了。 “那可让小黑娃累着了,我看着原来很俊的一个小伙,越来越像你爹了。”大妈转过去说着老翁的儿子。 其实如果见过小玉白的人大概都会知道,那个长的白净的男子,怎么也不像老翁这般粗糙,后来老翁也是跟大家说过了,小玉白就是远房家的孩子,来京就是为了寻个机会。 小玉白说的其实是一个男人,但是的确他那文弱的样子,加上长的白净,就像老翁买的白菜一样,大家都叫他小玉白,小字是小时候的爱称,到了现在便也改不了口。 黑娃则是老翁的亲生儿子,不像老翁那样矮小,生的确实是高大一些,再加上小时候活泼好动,晒得黝黑,便叫黑娃。 黑娃听见了大妈的话,笑着回道:“儿子照探着自己的爹,有什么可累的不是?”听得大妈又是一阵酸意,“我家那个什么时候能这样懂事就好了,整天不学无术。”说到这里便气不打一处来。 听得周围一堆人也是哈哈大笑,大妈爽朗的不行,但唯有说道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的时候,才会恨得牙痒痒。 临了太阳落山,老翁的摊子又是一天的结束,黑娃帮着老爹收拾好剩下的菜,看着今日不错的收入,去也同样要收摊的街边,卖了两个驴肉火烧,塞到老翁手里,便让她站到一边,自己继续捆扎牛车。 老翁看着热乎乎的两个火烧,手里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对不起自己的儿子,让自己的儿子只能这样跟着自己卖菜,一时又是愣住,没了下文。 “爹,走了,想什么呢?”黑娃催促了一声,老翁转眼一看,牛车都已收拾妥当,正要出发。 “好好……”老翁披上自己的蓑衣,坐在了车后,黑娃眼见自己的父亲上车,也是麻利的溜了上去,赶着车,朝着城门外走去。 这都是老翁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老翁辛勤的劳作,家中的地越种越多,家里的老黄牛都弄来了两头,日子也是过的有滋有味,除了没有婆娘,一切都好。 老翁也没有想过这个事情,自家的婆娘在生完黑娃之后,染上了不知名的兵,那段日子实在是难熬,没有钱财,没有收入,总之,靠着典当东西,东拼西凑,给女人熬了药水,但是还是最后没有留住。 挣扎痛苦的过了不知道多少年,最终没法好好活着,这是世间少有的令人折磨的难事。 老翁总是在愧疚,对自己的妻子感到愧疚,对自己的儿子感到愧疚,对自己的没能安享晚年的父母感到愧疚,但是日子都这么过来了,总不能重新来一遍。 老翁看着渐行渐远的洛阳城,想到了原先长安之景,感叹一句物是人非,又裹好了衣服,轻轻依靠在了自己儿子的背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还好有个好儿子,这是老翁时常感叹的事情。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儿子并不认为自己是何等无用之人。 生不逢时,谁人都有,总要看造化不是? 所以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不能失了信念,老翁送走了小玉白之后便好似没了主心骨,彻底的变得老了,黑娃真的担心自己的父亲就这样老下去了。 老翁当过太守,曾经的太守,这就是黑娃打听到的消息,从生活的方方面面,黑娃都看得出来,父亲曾经是一个读书人。 小玉白也是读书之人,虽然平日里总是干些重活,毫不吃力,但是无事便会在家中读书,读的什么黑娃也是不懂的,好像是别国的文字? 但是父亲却懂,这是黑娃最为意外的事情,所以最后又是顺着他的一些朋友之间的联系,找出了父亲当年做过洛阳城太守的证明。 楚鹿潭,父亲的名字清清楚楚的印在一封尘封的文书之上,落款处有洛阳太守独有的官印。 所以黑娃想要让父亲振作起来,再为父亲谋一次官路。 第126章 名师大将莫自牢(中) 黑娃今年已有三十余,或许是比玉白小那么几个年头,总之还没有过去最年轻的那段时间,圣人言:“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而立之年的黑娃其实早已小有成就。 黑娃名为楚清忴,名字很像个女子,但是如果看了楚清忴的样貌,循着名字而想人的人,可能会吓那么一跳。 相较于北方人的人高马大来说,老翁,也就是楚鹿潭,或许是显得矮小了一些,七尺的身高不算太矮,但绝对不显眼。 但是其子楚清忴反而生的人高马大,八尺足的个头,配上常年的劳作,身形也是不错,显得在人群之中极其耀眼。 尽管楚清忴年少贪玩,晒得黝黑,但是也阻挡不了他相当有英俊的面容,他那眉眼间的英气逼人,自然是惹得街坊邻居的小姑娘家家春心萌动。 最早些时候,家中的情况并不好,楚鹿潭以贩售农产为生,但由于家中土地不多,因此难以负担起全家的开支,毕竟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安然。 当然后来安然去世了,楚鹿潭心灰意冷,甚至有一段时间支撑不下去,终日饮酒度日。 楚清忴是真的少有的懂事的孩子,再加上读书天赋极高,不仅仅学会了帮助父亲帮持家中的农活,楚鹿潭挤出的家财,都用在了给楚清忴读书之上。 寒窗苦读,不仅仅是十载的岁月,碍于常日的严寒与高强度的劳作,楚清忴学的十分艰难。 但是他真的中了,就在去年,红名高高挂在榜单之上,状元及第,新科状元郎并没有去翰林院匆匆忙忙的报道,而是请了一年,继续呆在家中,照看父亲。 楚鹿潭拗不过,但却总是觉得自己愧对孩子,明明楚清忴可以更早的考上状元,明明他可以无忧无虑的读书,总之,楚鹿潭终日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楚清忴只是以为父亲多年来的积郁已久,如今弄个愁眉舒展都是难事,更别说开怀大笑,畅快饮酒。 所以楚清忴想要去为父亲做一点事情,比如,求一个官位。 所谓太岁头上动土,大概就是说的楚清忴了,买官可是大汉朝廷明令禁止的事情,哪怕他是状元郎。 但是他就是这么做了。 小玉白,那个从小与他一起玩到大的孩子,如今已经从了军,难以随时赶回来,所以楚清忴的打算其实并不是多么好做。 小玉白,其实从小大家都喊他玉白,玉白也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父亲说玉白是远房的孩子,那么也有可能是姓楚,不过也都不重要。 今年的正月,镇北军刚刚打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胜仗,好像小玉白也是去的镇北军,如今好像是已经进入了休战的时间,楚清忴就决定给小玉白写封信,让他帮着老爹,托些关系,或者是不是能找个时间回来一趟。 自己中了状元的事情似乎还没有跟他提起,这可真是让他头大,这么重要的事情,竟是忘记了告知好兄弟。 总之,楚清忴这时想起的是自己的兄弟,并且写了信,他相信就算是十分困难,只要是老爹的事情,小玉白也一定能尽力去做。 话说回来,楚鹿潭养的这两个孩子,明明楚清忴更加的魁梧,甚至说是习武的好苗子也说不定,反而是瘦弱的小玉白去参了军,更有意思的是楚清忴中了状元。 将来人们回看这段的史实,确实难以想象,这对兄弟竟是如此的有渊源。 去年的探花与榜眼,其实都是楚清忴的同窗好友,只不过楚清忴多在家中苦读,而少有与他人接触,最相识的便是最先认识的那二人,结果一个中了探花,一个中了榜眼。 三人皆是出自洛阳,而楚清忴是唯一一个洛阳的白马书院中,来自乡下的孩子。 白马书院是京城最好的书院之一,但是有一点,最让他人诟病的便是,白马书院对学生分层级管理。 教书先生们都是相当于书院从别的书院雇来的,自然没有话语权。 很多教书先生认为,圣人云:“有教无类。”如此行事,怕是有违圣论。 楚清忴所在的人舍,是天地人三舍中最为简陋的学所,当时的楚清忴是因为的确有相当高的学问,再加上常有诗词出手,便在洛阳有了小小名气。 但是谁也不会太在意一个穷小子家会有如何的未来。 白马书院却破格收下了楚清忴,让他免于陷入独自一人的学习环境,毕竟环境确实会影响人。 被免去学费收在了人舍,其实楚清忴已经十分开心了。 天舍是士人阶层所拥有,地舍是豪门望族所有,而地舍则是那些家中财力不足,确又确实能够有很高的造诣之人。 很多来到人舍的苦穷学子,其实并没有太过贫穷,只是他们家中富足的程度还远远到不了豪门的阶段,但是又何时受过如此的清苦日子。 很多学子便是因为这样,堪堪学过几日之后,便委婉的退学,留下了空空的席位。 楚清忴乐在其中,毕竟穷苦家的孩子,是真的穷苦,不然他也不会连书院都上不起。 这就是楚清忴最为重要的一段时间,他在白马书院静静地读了三年,期间忙于在家中与城中奔波,白日里与父亲同时操劳着家中的农务,傍晚,便来到书院。 三年之后,楚清忴超乎所有人的意料,高中了状元,科科甲等,也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城中之人自然是不知道楚清忴便是黑娃,楚鹿潭也未曾与他人提起,甚至也是连自己的名字都未与他人提及,谁又能把状元与黑娃这个魁梧的汉子联系在一起呢? 一年过去了大半了,又到来年的秋冬之际,很快楚清忴就真的要赶往翰林院,成为一位翰林,等待着自己的官途。 去年的同窗有些已经得到了重用,开始慢慢的向上攀爬着,而唯有楚清忴是那个异类,做什么都是异类。 他拜托过先前与他关系不错的榜眼与探花郎,两人也是表示,如今正在关键时刻,他们是不敢去冒犯这些条例的,让楚清忴多多见谅。 楚清忴自然不会有何失望,甚至说,两人愿意与他答复,便已经遂了他的愿,所以他打算做一件事。 当然他其实也是没底的,所以要等到小玉白,一起与他并肩作战。 小玉白的回信没有半月便到了。 “已在路上。” 第127章 名师大将莫自牢(下) “陛下,北疆传来的消息。”一位公公恭敬的走进了御书房,天子正在书房中处理今日的奏折,随手接过信,便让公公离开。 曹公公,名为曹贵,是如今宫内的太监总管,平日里天子的要求极少,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太多刁钻的要求,会让整座皇宫忙碌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或许天子连那些宫女都会一个个的劝走,他总是习惯自己穿衣洗漱,更是少有会要求妃子侍寝。 曹公公因为与天子的亲近机会十分多,因此也是十分了解天子的性格,话不多说,便悄悄地退去,为书房带好门。 “马威,去御膳房,为陛下盛些羹来。”曹公公叫住不远处的小太监,马威是才入宫不久的太监,因为编制问题,便先行跟在曹贵的身边,学习相关的事情。 正是因为宫中少了皇帝的诸多琐事,太监的数量便被控制在一个很小的数量,几年才会从民间招一次太监进宫。 妃子们与皇后娘娘并不是所谓的无所事事,但是要知道,有些杰出的人总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性格。 但并不是说天子的性格怪异,相反他一生只心系皇后一人,几乎不与其他妃嫔同床,这可让大汉的万千少女留足了憧憬。 所以汉皇庭中的太监确实是一个相当闲的职位。 或许其中也会有一部分关于前朝宦官乱朝的影响,刘钊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就算宫中事务繁忙,他也应该不会放给这群宦官们多大的权利。 而曹贵则是从小侍奉小主子,也就是如今的天子的老太监,算是皇上的家臣,因此也会做的如此安稳。 想当年天子还只是年轻的赵王之时,曹贵便悉心的照料着天子的起居,不过当时过了十来岁的时候,刘钊也再也没有要求过老太监每日麻烦一番。 这么多年,东奔西走的,不管是带兵打仗,还是在朝堂之上,曹贵都一路跟了过来,所以如今有这个总管的位置,算是他应得的事情吧。 其实这都不算什么,天子不愿意搞得太麻烦,大家也都能理解。 但是有一件事情,整个后宫为之头疼不已。 二十年的皇帝之位,天子不知纳了多少个妃子,但是如今最大的问题便是天子仅有一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刘彻。 这并不是说天子身体有问题,而是因为他太爱皇后娘娘,以至于尽管有时会与其他妃子睡在一起,妃子们却会感受到更大的孤独,因为皇帝根本不去碰她们。 这样太医的问题都省去了,后宫那么一交流,大家都是一样的情况,苦闷的苦闷,甚至有些淡淡的恨意。 皇后娘娘不知道劝说了皇帝多少次,甚至有一次做的十分坚决,因为后宫中人都明白,如果自己无法为皇帝诞下一子,那么其实她们完全就是花瓶,那种无用之人。 她们无法为自己的身后的家族带去什么,便会在家中的地位下降,所以说入宫之事,其实凶险万分,那些选择入宫的女人从古至今都是拼上了一切的女人。 皇后的默许,妃嫔的推动,总之,有人在皇帝的餐饭之中,下了药。 最后自然是被发现了,巧合就巧合在那日天子要与老国师共同进餐,便由老国师察觉了饭中的异样,最终层层纠错,找到了这群惊恐万分的女人。 当然,天子并没有发太大的火,但是很明确的,宫中多了那条规矩,再有违背自然都是掉头的大罪,别说自己,更是家族都要遭殃,所以也没有人再去尝试了。 吱呀,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御书房的房门不是常人随随便便可以闯入的,除了这对老夫老妻。 马威端着的银耳羹在路途中被皇后娘娘接了下来,便被轰走,马威哪敢说一点不是,那可是皇后娘娘。 皇后平日里与天子住的极尽,少了宫女的伺候,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又皇后一人完成的,当然皇后也是极其爱着天子,十年来也是从来没有厌倦。 所以坊间传说的皇后与天子之间那种爱情,是真的如实所说。 轻轻推门进入,刘钊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眼见是皇后前来,便露出自然的笑容。 皇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穿的如此之薄,还不好好吃东西,你这是故意要我担心吗?” “婉儿说的是,待我处理完这些。”天子满口答应,却不见他挪一下椅子。 皇后无奈的将小碗放在一旁,吩咐了一下门外的宫女,让她们拿一些衣物进来。 “是,娘娘。”宫女应了一声,走的飞快。 皇后轻盈的走至天子身后,帮着他捏一捏僵硬的肩膀,看着天子依然极其认真的处理着政务,不由得叹了一声。 “为何叹气?”皇上听见了她在身后的轻叹,只是没有回头看过去,手上动作完全不停。 “我叹,这世间为何会有皇上这样的大忙人,全天下都在轻松又自在,而偌大的宫中,只有一个痴人睡在书里。”皇后话里有话,抿着嘴,幽怨的看着身前的皇上。 “做一个明君,做一个雄主,先要做成一个皇帝,你日夜如此,要祭酒大人做何,又要左相右相大人做何?” 皇后这是在埋怨天子事必躬亲,过于忙碌而忽视了自己。 轻轻地在奏折最后,划上最后一笔,天子没有说话,先是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突然一把将身后的皇后揽到自己怀中,放在腿上。 皇后小小的惊呼了一声,随后便是娇嗔一声,“你就会来这些,根本不去回答我。” 房门轻轻的掩着,皇后刚刚并没有关严,门外一路小跑的宫女恰巧看到了这样一幕,脸色变得桃红,轻轻掩面,没想到平日里面容冷峻的皇上,竟有如此一面,实在是让人太能浮想联翩了。 皇后正好也是看见了宫女在门外,畏畏缩缩不敢吱声,用胳膊轻轻顶了一下皇上,正了正衣服,轻轻接过门外的那件绒衫,将门带严。 皇上笑盈盈的看着皇后为他填上衣物。 “谁说只有我一个人在忙碌了?” “将士死边关,天子就不能死朝堂了?” “这个霍牧,十年未归,如今终于是愿意回来一趟了。” “瞧瞧,这就是我大汉的军人。”天子指着桌上的那封文书,镇北大将军亲自写给天子的文书。 “我怎敢去休息啊……。”天子又是扭了扭腰,一阵酸疼传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第128章 千军万马避白袍(上) 唐逸与朱思邈,去年的榜眼与探花郎,如今在翰林院之中已经坐上了编修之位,简而言之便是掌管国家书库,为皇帝送去必要的典籍。 两人精于治学,经典文书算得上是烂熟于心,最重要的是两人并不是迂腐之人,有了儒家,便会有了儒生,有了儒生,老穷酸也就有了,天天之乎者也之人,街上少,翰林院中可不少。 都是早先的翰林官,逐渐被官场所淘汰,便在翰林院中谋个闲职,养家糊口也便不错,更没有心思去精深自己的学术,也别提其他技艺了。 老鸟们看着两个年轻人的冲劲,也没有多少赞扬之声,这些状元榜眼,他们见得多了去了,有不少还是从二等升了上来,入了翰林院的海,还不是一样的变成了老穷酸。 前朝尚文,翰林与学士,文官与儒生,那可都是汉朝宫廷之中,最为吃香的人,换句话说,当年的世代,没有匈奴的骚扰,西域诸国不成气候,文人便是这天底下最高贵,最舒适的一种职业,不管是为官还是纵情山水。 而如今国难加持,如果不是有一群杰出的武人力挽狂澜,说是实话的,哪有什么山水让这群半吊子文人去耍。 但是如今天下渐渐太平起来,最少,表面上如此,大汉再一次强盛了起来,有志之士当然就不仅仅限于习武从军之人,那些文人便又再次活跃了起来。 但是偌大的汉朝,已经有一批人被最先磨平了棱角,有着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儒生种种,相当于被囚禁在小小的翰林院之中,终日不得重用,任谁也熬不住啊…… 唐逸与朱思邈是自小的玩伴,两人家境也算是厚实,没有何等后顾之忧,最要紧的是,两人有着一腔热血,书生报国,又不是何等为人耻笑之事,怀着抱负的人,总要多一些朝气的。 短短一年便从无官的闲人,做至七品文官,想来也是一件挺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但是两人从来不会太满足,他们自幼苦读经书,这才仅仅只是他们第一个小小的目标,大学士,侍郎官,祭酒,丞相,当然是越高越好。 与他们同窗的其实还有一个状元郎,楚清忴,平日里其实极其少言,但是与这二人相谈甚欢,只不过由于照顾年老的父亲,特地请辞一年在家,晚到一年。 不过他们一年的努力才堪堪做到了与状元郎并肩的地步,因为天子的亲审,楚清忴的最后破题着实惊艳,当堂便宣楚清忴为翰林编修之职,这是很多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毕竟那日,坐在远离龙椅之处的一个黝黑的年轻人,谁也没有看出来状元相,这是绝对的事实,但是就是这个不起眼的“黑娃”,最后还是一鸣惊人,夺了状元之位。 当然最后的试卷,无人知晓,但是据当时朝中的大学士与他人透露,楚清忴此子,必有王佐之材。 当然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被圣上亲自点名的年轻人,恭敬地道了一谢,便要求请辞回家一年,当今天子从来不是什么昏庸之辈,但如此当堂被人回绝,自然是面子上挂不住。 众人皆是惋惜于状元郎的礼节不妥,一定是给皇上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是那也都是后话,谁人也不知道皇帝真正的想法,但是有人传言,天子回宫路过御花园时,一脚踢在了石阶之上,为此伤了脚,不知是真是假。 唐逸是真的相信楚清忴的,他此生都没有多么佩服过一个人,但是唯有楚清忴,此人他是从心底里佩服了。 状元之材皆都是怀有大才的人,最不济也必有一技之长,心高气傲也没有不妥,但是能让榜眼佩服的人,绝对不是有才那么简单了。 唐逸曾经与朱思邈提起过,他对于楚清忴的印象:“从容是其一,但是那种内心里无尽的高傲,才是他最心底的特质,为此他可以将一切高傲藏起。” “思邈,你可曾见过有人卧于漏雨的檐下,身旁是凹陷的床铺与发霉的被褥,还有人能够手捧一本春秋,平静的捧读的人?” “难道是清忴吗?”朱思邈与唐逸二人虽然与楚清忴算是熟络,但是平日里,楚清忴却极少与两人能够一同入寝。 “我也只是在史书之中,颜圣曾经能够做到,孔圣对此称赞不已,至此,再为有人能够如此。” 唐逸顿了一顿,“但是你要知道,清忴平日里是要忙碌于市集,帮着父亲叫卖菜类的……与清忴不熟之时,我曾以为他只是寻常的作秀而已,但是他真的在闹市之中,也能如此。“ “这……当真是……圣人之材……”朱思邈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环境,他们平日里便只需在家中优厚的环境之下,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样已经占据了他们大部分的精力了。 “我相信,他的那篇破题,绝对值得上天子的青睐,为此,天子很有可能会对他表现出无可比拟的宽容。”唐逸这样说着,与朱思邈一同走入了藏书楼之中。 有一点唐逸猜的不错,楚清忴的破题值得上天子无尽的青睐,但是如果楚清忴在此,恐怕他会委屈的说一声:“你看到的不是我的高傲,而是我的花眼。” 哪怕后史史书再怎么准确的描述了楚清忴,他们都有一点错了,“楚相其视极锋,犹如鹰犬猎狩,孤高桀骜。” 楚清忴只是因为家中没有蜡烛,昏暗的油灯让他的眼睛早早受了影响,看物需在极近的距离,人们远远地看去,看到的是目空一切的楚清忴,其实他真的只是看不清。 “爹?”楚清忴收了摊,将那本翻烂了的注解放入怀中,看着迎面走来的老人,喊了一声,示意要收摊了。 “这儿呢……”老翁从他身侧招呼了他一声,一脸的无奈,明明自己就在他身旁,你说这孩子怎么还能把一女人认成自己。 “咳咳,爹咱该走了。”楚清忴当做没有发生过此事,但是此事确实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了。 面前不远处传来姑娘的笑声,让楚清忴的脸色终于变得通红,即便是他脸色挺黑。 第129章 千军万马避白袍(中) 白马啸着西风,这是不知道多少侠客向往的一景,但是如果真的有侠客敢在此人面前说起,他恐怕会说一句:“马鞭给你,你来骑。” 他是一个身体有些弱的人,尽管平日里吃的也不少,但是他好像肠胃有些问题,叫了大夫给他开了不少药,又是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总之就是笼统的说了一句肠胃不行。 不过这都不要紧,身体不壮实,又不是没有钱财,高高的坐轿那可都是稀罕玩意,坐上去可是让人舒适无比。 他不行,不是不愿意去做,而是他真的很赶时间。 一身棕色的袍子,在身后长长的扬起,壮硕的白马一个劲的往前窜,恐怕没有太多的缓冲,拉是拉不住了。 他不知已经在官道上狂奔了多久,唯有在路过天机阁专设的驿站之时,才会停下歇一歇脚,还有歇一歇马。 “你这憨货,平日里也没见你有这么多傻力气,待到了无人了,跑起来是真欢啊?”男人无奈的喂着白马吃着草料,扶了扶他颈后的毛发,白马十分舒适的嘶鸣了起来,分明是在洋洋得意的笑。 他没有住进驿站里,时间不允许,自己的兄弟中了状元,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却后知后觉,连老爹慢慢的老去都让他无意间抛之脑后,实在是该锤自己。 “白龙,这趟可就靠你了。”他蹲在一旁,喝了一碗屋内一名驿卒递来茶水,轻轻跟自己相伴多年的白马絮叨了一声。 那白马也是通了人性,咴儿咴儿,应了两声,大概是懂了的意思,引得男人笑了出来。 他这些年去了边关打仗,的确是疏忽了真正的家中的人,如今正是要赶回去,还有最多半个月的日子,大概就能到了,为此他特地走了秦关,选了更为宽敞平直的大路。 跟驿卒到了一声别,结下缰绳,又是继续赶路。 驿卒挥了挥手,也没有多说,不知又是哪里送信的兵,没有过多的要求他证明看着那风尘仆仆的样子,驿卒直接是端了茶水给他。 天机阁的驿卒不是隶属于兵部的驿卒,或者说兵部的驿卒逐渐被这群实力高超,又有绝学在身的更合适的修行者所代替了,本就是皇帝亲设的机构,天机阁自然不会为难兵部,也就是大汉的军人。 相反对于某些军人在驿路上出现的困难,各个驿站只要还在附近,便会前去帮助,像这种,匆匆忙忙的行路之人,驿卒见得多了,便是举手之劳。 只不过他疑惑的是,此人为何如此特立独行的骑着白马,穿着袍子,难不成是凉城那边过来的兵? 古道西风,无有瘦马,壮硕的白马在驿路上狂奔,一座一座的城池像是走马灯一样过,这样是有点夸张了,但是省去一切的麻烦,他甚至会绕行一些城镇。 腿上的布有些在与马鞍想摩擦的过程正不知道破了多少的洞,看着原先应该挺是正常的一身打扮,如今像是一批高贵的马拖着一堆破布在风中摇荡。 过往的农人见到了也有会心一笑的,甚至也有招呼他的人,大家都见多了驿路上狂奔的兵卒,哪里见过狂奔的破布。 家乡的人觉得他长得白净,生的干瘦像个姑娘,便叫他小玉白,这都是年少的时候,大人们的调笑话,如今从了军,也没有多少人会去喊他的小名,毕竟原先也没有多少人与他像是,都是入了军中,大家才熟络起来。 累了便想象家中的白菜,小玉白觉得其实也提不起多少劲,吃了那么多年的白菜,他后来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别的菜。 总之会在路上想像家中的事情,有时倚在路边的树下,会掏出怀中的春秋看上两眼,也是被翻得纸张都几乎成了透光的纸,不过的确保持的很干净就是了。 他们年少时,他爱习武,却打不过那个读书的黑娃,黑娃读书,却总是不如他这个平日里不看书的小玉白,想到黑娃也是当今的状元郎了,他忽然有些慌张,好像自己没有给黑娃准备什么状元礼啊…… ——————————————————————————————————————— 明日便是楚清忴第一次上朝,圣上铁了心的要见他,于是前些日子让宫里的公公穿下了谕旨,让他这个“待业在家”的七品芝麻官,前去朝中上朝。 也好,他如此想着,便称这个时候,将自己的奏折呈上去,也就是关于父亲的事情,他相信当年绝对有些隐情,他没有太过明确的了解到当年的事情,只不过前朝怎么会突然让一位太守大人,从高位直接坠入平民,这是楚清忴绝对想不通的事情。 当然这一切他都没有与父亲提起,他只是与小玉白在信中提到了这一点,不过没有得到他确切的回应,不过不知他能不能赶得上,楚清忴这样想到,还是有一些担忧在里面。 但是要放到别的大人身上,恐怕他们最慌张的便是圣上的谕旨吧。 去年在朝堂上,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当今天子,他在私底下已经被一些达官贵人们宣判了死刑,还得了一个“狠人”的别名,听到了去年的状元郎被圣上亲自招来,人人都觉得明日的朝堂之上会让这位状元郎吃瘪。 说是狠人,他也的确没有在意这些事情……如果明日他当着皇上的面为自己的父亲求官,恐怕那些胆小之人都会吓得昏厥吧…… “爹,小玉白过几天就要到了。”楚清忴晚上在饭桌上说道,楚鹿潭一脸惊讶。 “他不是还在军中吗,怎么突然就要回来了,你从哪里知道的啊。”楚鹿潭问道。 “我叫他回来的,回来陪爹几天……我这些日子可能有些忙碌,待我摸清了,我就会好好安排自己的日程,争取每日都能回家来。”楚清忴说着,扒了一口饭菜,没有多少味道的白菜就着粥饭,还有点咸菜调一调味道,这么多年就这样过来了。 “哎,你这孩子,小玉白军中事务肯定不少,你这样就把他叫了回来……”老翁又是一阵叹气,孩子真是越大,越做不了主,这样想着,一会竟是笑了出来。 看到自己的父亲笑了,楚清忴也会心的一笑。 是啊,翅膀硬了,当了家,爹不得靠着自己嘛,楚清忴看着老翁,佝偻的模样,哪个不是岁月的伤啊…… 第130章 千军万马避白袍(下) 这是一清早的皇宫,内宫外的大街上车马碌碌,各式大臣的车马急匆匆的行着,也没见大家有多少的交流,最多是熟识的老朋友之间寒暄几句,便默然行路。 天气转的凉了许多,再过些日子,怕是要到了飘雪的日子,大家清早上朝自然也是精神有些不佳。 今日未央宫中早早的来满了大臣文官,留驻的兵部武将们在另一侧挺拔的站着,纹丝不动,这就是大汉的军人,雄姿英发。 知道可能臣子们会有些困倦,宫外天子令太监们特备了冷水,如果太过昏蒙,便捧清水洗一把脸,冬日的冷水那可是相当的刺激人的心神。 天子还未入宫,如今正在寝宫之中整理自己的衣物,自己麻利的洗漱,像极了赶早的官员,昨日又是处理政事到了极晚,便让皇后先行回宫,自己则是在御书房一旁的寝宫之中凑活了一晚。 不过想到今日的事情,天子也是有些想法的,便打起精神,准备出门,曹公公则在门外恭候多时了。 宫中一切都在忙碌的进行着,除了今日的天气,一切似乎都与寻常无恙。 楚鹿潭也是一早便起了身,却发现桌上已经乘好了粥饭,自己的儿子却早已出了们,套上了衣衫,朝着门外看了看,又是迈出院子,发现清忴已经走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自己的孩子今日去的如此之早,不知他能不能应付朝堂上的事情,自己也没有过多的教他,一切就靠着他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一想到这样的时候,老楚就不知道是哭是笑了。 是啊,孩子终于是长大了,自己这个当父亲的终究是成了闲人,发现自己儿子在成长的过程中,自己没有过多的教他些什么,又是一阵的感叹,自己果真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喝着有些甜丝丝的粥饭,惊于其中的滋味,竟是夹着不少的肉丁,便又笑了笑。 老翁也是捧着自己的春秋,只不过春秋是往日的春秋,想着曾经的忙碌的处理公文的日子,果真是忽视了家,到头来还是因为生了个好儿子啊。 “梦窗,看到咱孩子了没有,一点不随我哈哈哈,我可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老糊涂啊。” 洛阳街上早早的便有馄饨店之类的早餐小店开着,毕竟大家都是要生活,除了那些真正可以无忧无虑过活的人,哪个人还不是为生活奔波着,早起的面点工人恐怕是这天下最早的公鸡了。 毕竟给那些“公鸡”做早饭,不得比公鸡起的还要早吗。 “小二,三两馄饨,多放芫荽。”一个脏兮兮的男人掀开布帘走了进去,找了处空位置坐下,边搓手边喊着。 “得嘞,三两馄饨,多放芫荽!”小二正在收拾着桌子,看到有人进来,便冲着屋内喊着。 小二的动作极其利落,整理这杂务,还脚步轻快的端来了馄饨。 “您慢用。”小二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纵然是看见男人的脏乱的打扮,也是没有半点其他的心思,只要是来吃饭的,哪有高低贵贱之分不是。 男人看到了皮儿薄、馅儿大的馄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拿着勺子便挑了一块最大的,囫囵放进嘴中,烫的他连连呼气也不愿意把馄饨吐出来。 “客官,您慢点,刚出锅的,烫嘴的很。”小二哭笑不得,哪里见过大清早这么莽撞的人,听口音确实是京城本地的声音,但是却想不起来城中何时有这一号人。 此家馄饨店别看店铺小巧,那名气可不算小,多少大臣王公都来过此处,相当于钦点的官用馄饨铺,当然这都是街坊的笑称,但是实惠可口那都是实在人做的东西,骗不了人。 男人连连挥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但是嘴里还是不愿意歇着,大口大口的扒着,哪里像是吃馄饨,活生生吃撑了粥饭。 小二这时候才真正打量了起来这个高瘦的男人,似乎看面相只是有点脏,本人并没有什么邋遢的相貌,难道是匆匆赶回家中的去了外乡的人? “客官,您此行可是回家探亲?”小二在人少的时候,确实是喜欢与客人聊天,便通过观察,试探的问了一句,凭他多年的经验,他看人还是很准的。 “呜呜~”男人支支吾吾的,最后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说法。 一看这位客人吃的实在是起劲,应该是没有时间和他交流多少,小二便拾起抹布,扫兴的走回里屋了,一般会再过段时间,才会有大量的客人进门,大都是洛阳集市上的摊贩一类。 转瞬那男人便吃完抹嘴,在桌上拍下几枚铜钱,小二看着数量不差,便道了句:“客官慢走哈~” “真是个怪人。”小二撇了撇嘴,也没啥话可说,还是等着一会的忙碌吧。 门外一阵马踏疾蹄的声音,渐行渐远,让小二一阵疑惑,这人还有马呢…… 楚清忴起的极早,路过了洛阳的中心的大街,被称作安门长街,是一条贯通东西的大街,宽敞至极,说是皇帝的出行队伍可以完整的在街上铺开,但是街上的人也没见过多少次。 楚清忴对洛阳自然是极其的熟悉,慢慢的走着,不知为何心情如此悠闲,远处便是内宫城门,整理一下仪容,便走了过去。 今日是他第一次的上朝,是他第一次被天子钦点上朝,毕竟平日里也是五品官才有机会上朝,哪里轮得到他这个七品芝麻小官。 更何况,他这次几乎在旁人眼中,是去领罚的,因此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当然没有人与楚清忴这位状元郎提起,他也没有与唐逸两人联系,自然是不知道朝堂之上对于他的评价。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看到了吗,状元郎,去年的。”有人指着那个走在队伍最尾的年轻人,说了一声,一众文武才注意到了那个后来的年轻人。 似乎连笏板都没有的状元郎,七品编修大人,此时正闭目养神,全然不理会众官的眼光,当然其实只是他看也看不清那远处的光景,干脆就去听了,并没有那些人所谓的目中无人一说,但是这印象算是结下了。 省去了繁杂的奏乐,曹公公轻轻一点头,由左相大人领头,众卿跪拜叩首,便慢慢起身。 “有事奏事。”天子一开口,队伍最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这可惊住了满朝的文武,因为大家都知道今日队伍最尾处的那人是谁。 楚清忴,有些不自在,主要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礼节到底是否正统,倒不是有多少的紧张。 门外突然一阵踢踏之声,明明是有人疾行,又是一阵轻咳。 “清忴,恕罪恕罪,为兄来晚了些……”一声充满歉意的声音在宫中回荡,清晰无比,连座上天子都听得清楚。 “何人胆敢如此无礼!”出声呵斥的是新晋的兵部尚书,前年才刚刚上任,本由楚地镇守多年,一身煞气,带领着大汉征南军,不知屠杀了南蛮多少年岁。 前年天子终是将他提到了京城中来,本是想要他统领禁军,意外的发现此人竟然有着不小的文学造诣,便直接拎到兵部,做了尚书,这也是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可谓是一朝便成了万人之上的典范了。 “来的匆忙,没有时间再去打理一番了,请陛下赎罪。”他有些尴尬,竟然是被人当着百官的面,训斥了一番。 “霍将军?”右相大人不确定的问道。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陛下可是亲自为你作诗,盼着你凯旋那日,可你这哪有白袍鬼将的一点风范……”右相大人一脸的难以置信。 一众官员有了提示,这才在那被泥污涂满了的棕色袍子上,努力的看出了一点白色…… 第131章 鹿潭炉碳(上) “谁是霍将军?”状元郎在一阵疑惑之中,最终将头扭向了身旁的邋遢男人。 满朝在震惊之中,依然是鸦雀无声,不知是究竟受了谁的震慑。 兵部尚书,岑安,此时是朝堂之上面色最复杂的一个。 他当上了兵部尚书其实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封侯拜相才是他真正的追求,他自认为自己的战功卓越,又吃苦耐劳,再过些日子便能将那镇南大将军的三镇大将之一收为囊中。 但是,他却知道,武官之中,永远都有一座大山压在众人头上,霍牧,大汉如今风头最盛的那个将军,纵然是二品武职,但所有人都知道,当霍牧回京叙职的那日,恐怕那兵马大元帅之位,就要被此人拿下了。 云海一役足以载入史册,而相较之,岑安在南疆的那些战事,实在是小打小闹了,因此他才要争取那个回京的机会,只有在这里,他才有机会做更大的事,南疆那些乌合之众,怕是再去一个杂号将军,都能将那地收归国土。 “小玉白,真的是你啊……”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楚清忴还是不敢相信,他真的只是以为小玉白,去了北疆参军,就只是当了普通的将军。 谁曾想…… “战事是在繁忙,我却没有于家中报平安,是在是为兄的失职。”霍牧充满歉意道。 只不过满朝的文武怎么可能看着这对兄弟在殿上聊些家常,曹公公不忍打断,但是看着天子板着一张脸,便出言:“霍将军,点到为止。”公公还隐秘的眨了一下眼,让霍牧收敛一些。 “微臣有本奏。”楚清忴则是突然想起来,今日的目的了,与身旁的霍牧对视了一眼,紧接着走出队伍,跪在了宫殿的中央,毕恭毕敬的。 “何事呈上来。”公公倒是挺稀奇于状元郎的胆量,以为他有何要事要上报。 “楚清忴,你可知我今日唤你上朝的目的何在?”天子则是突然说道,原本躁动的百官也是慢慢的静了下来。 由于镇北大将军的突兀造访,大家都交头接耳着,谈论此事,今日的朝堂上的那丝困顿,这时突然变成了火热,有些喜欢看热闹的大臣,倒是觉得今日有趣至极。 楚清忴有些惊讶,便不急于说出自己的事情,“微臣不知。” 看着一旁一直在摆弄自己衣物的霍牧在那里乱动,天子的眼角乱跳,嘴角抽搐到:“霍牧你给我去更衣,换身干净的来,不急你的事情。” “陛下,此时倒是不妥,霍牧来便是为清忴一起奏报此事,过会再收拾也不迟。”霍牧终于是正了正身子,不再去捣鼓他那一身污迹。 “那你们先说吧。”天子今日不知为何如此好说话,这是文武百官都搞不懂的事情,要按平日里有人如此无礼,恐怕早就火冒三丈了吧。 “微臣楚清忴,曾在一些公文拓本之中,寻到了家父的姓名,家父曾在前朝担任洛阳太守,不知何因,突然流落至此,家中贫寒,甚至难以支撑家母的医药,母亲于十余载前,病逝于床榻。”楚清忴开始慢慢讲述自己在一年之内收集到的那些证据。 “微臣十年寒窗,终成状元,但臣有一事不得其解。” “家父数十年的为官生涯,从未有过何等过错,那究竟为何如今却会落魄至此,是朝廷忘记了家父对于朝廷的付出吗?”楚清忴的面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声音也十分的洪亮,没有半点怯意,虽然头颅稍稍低垂,但是身板却挺得十分的直。 霍牧也是十分惊讶,他也是从落魄的家中寄居了洛阳叔父的家中,他不懂家里人的意思,父亲只是在临终之前,要他前来此处,寻叔父一家人。 他从未听说过,叔父竟然还曾担任过洛阳太守一职,原来是此事,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何清忴要他赶回来,原来不止是单纯的告诉自己考上了状元。 朝中百官也是有些震惊,没想到本朝的状元郎,家中还有一位告老的洛阳太守? 座上的天子似乎并没有太大的疑惑,这是曹公公没有意识到的事情,他也有些感兴趣,没想到状元郎并不是单纯的寒门出身,落魄的官宦世家确实是让人意想不到。 就在大家又再次议论起来时,天子开口了。 “楚鹿潭,可不只是洛阳太守……”天子这一开口,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从众人的脑海之中闪过。 有人似乎对这个名字极其熟悉,难以置信的笑声说道:“是那位楚鹿潭?” “楚鹿潭天下还能有第二人?”旁边的人也是一脸的严肃,甚至听到这个名字便勾起了许多往事。 “楚清忴,你可知你父亲官至丞相?”天子平静的问道。 终于是有人想了起来,楚清忴可是前朝那位救时宰相啊,那位短短五年之内,便将那腐朽的朝廷清洗,为大汉的存亡之际,递上了最暖的一块炉碳。 炉碳炉碳,雪中送炭的救时丞相,在当今天子即位之前,消失的无影无踪,便有一座丞相祠为他立在了城门之外,大汉,久等了这位丞相。 众人这才将此时的那对兄弟与那位楚相联系在了一起,如此之来,救时丞相,就算不在了朝堂,也是继续救着大汉啊。 许多人唏嘘不已,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恐怕今日之后,丞相之子的名号便要传遍整个大汉了,有些老人倒是怀念起了曾经在丞相门下任职的时候,与那些后来入京的晚辈讲述了起来。 说楚相为人极其锐意,处理军国政事那恐怕是前无古人的效率,一人便身兼了左相右相,也是汉朝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壮举。 听说常年于宫中处理政事,那都是前朝的皇帝亲自批准的,终年不回一次家中。 也是因为他,那是风雨飘摇的大汉,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硬生生撑住了最艰难的世间,国家机关如同精准的机器,在一个人的手下被处理的井井有条,六部成了闲职,那都不是传说中的事情。 老臣们感叹时光,又是道一声,世态炎凉,楚相竟然是落魄至此,不知为何却不与朝中大臣们,甚至与天子说起呢? “楚相,不愿再登相位,他说,有你们就足够了。”天子目光空远,像是楚鹿潭就在他的身前,满头大汗的捆着白菜,也不见道一声苦累。 第132章 平步青云(中) 天子的一番话,可就惊坏了朝堂上的一众看热闹的大佬,前朝丞相的亲生子嗣,竟然落魄至了寒门出身,甚至其中还有些隐情,更让人不解的是,天子似乎还派人去请过丞相出山,只不过被拒绝了。 “陛下,恕清忴愚笨,不能理解……”楚清忴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巨大的转变,家中的老汉,如果是曾经的洛阳太守的话,他或许可以从平日里生活中的种种细细的推敲一番。 但是从哪里都看不出来自己的老父亲,竟是前朝的丞相啊…… 他究竟为何要隐瞒自己这些,还有他为何不愿意接受天子的招纳。 最重要的是,当年就是是为何,堂堂大汉丞相,竟是能够落魄至此,甚至连为自己的妻子负起那如今看来并不昂贵的医药费? 一切的一切,话到嘴边都成了一句不能理解,他不能理解其因,他也不能理解其果,他不是抱怨自己这么困苦的一切,本来可以靠着家中的优厚,克服这一切。 楚清忴他在闹市之中都可以安静的读书,他可曾会因外物而扰乱了自己的心? 但是他不理解,为何那样困顿,父亲都不愿意向他的那些老友们寻求帮助,哪怕是一石米,然后生生的看着母亲就那样病逝,他不痛苦吗? 楚清忴没有一些大臣们想象中的那样,欣喜若狂,因为他们知道,一但这层身份揭露了,楚清忴这个状元郎的未来,非但没有收到阻碍,甚至他可以得到平步惊云的机会,这样说来,今日突然传唤这个七品编修的举动,也就合理了许多。 人们理所当然的认为着,等待着,楚清忴此子恐怕会就此跨入他们的行列了,有些人已经筹谋着与其交结,因为他们看到了他的潜力,这都是官场之上的最无言的规则。 但是有一些人至此没有放下紧皱的眉头。 左相一直在沉思着些什么,秦复得,数十年前初开科举,最早的那一批状元之一,这么多年的宦海沉浮,一直秉持着自己最为稳健的风格,从来没有什么过失。 再加上其能力极其出众,渐渐的便在那群手高眼低的文官之中脱颖而出,并不是说其他人的不是,但是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最是需要英雄,最是需要伟人的时刻,谁都想要抓住那缥缈的机会,一步登天。 而像秦复得这样真的如同顽石一般稳当的,实在是少见。 当然在数年之前从户部直接提拔为左相的时候,那才是他真正一步登天的时刻。 不过也是这样最默默无闻的人,有时才最有那种沉默中的爆发力,秦复得从最开始就没有慌乱过,他知道自己的能力的瓶颈在哪里,于是便脚踏实地,更加努力的在丰富着自己的学识。 待到他真的领衔了文官时,成了那个文官之首的时候,他的真正的目的才会露出他的样子,因为在此之前,一切都是空谈。 未央宫后,有一处单独辟开的土地,那里平日里没有侍卫与宫女太监的往来,连天子都几乎不会去往那处。 因为那里有一座阁楼,云霄阁,里面不住人。 里面只有一尊一尊的雕塑画像。 近千年大汉的历史,那些被封为异姓王的真正救大汉于水火的人,天子为其亲立雕塑,而那些居功至伟,封侯拜相之人,便将他的画像,高高的挂在阁中。 这是大汉的英灵堂,是大汉的忠骨。 而那些真的与云霄阁触手可及的人,又有哪个不去幻想着自己的有朝一日呢? 为何左相大人会想到这里,因为最近的被纳入阁中的那位,叫做楚鹿潭,而且是唯一一位,尚在人世时,便被列入阁中。 最有感慨的那一位,也是前朝的老官,可以说是如今大汉的长青树,老太傅,当今儒家的领军人物,他亲自注解了儒家经典不知多少,更广为流传的便是他那处堪比圣人教化之功的杏坛讲座。 还未入朝之时,便已经为天下儒生所敬仰,游历诸国,每开讲坛,便有传说中的杏树自其讲座之下破土而生,人们不称其为杏坛,便改称小杏坛,如今更是有许多大儒联名发声,遵老太傅为大汉一圣。 要说当今天下考生遍地,人人都愿靠着科举,踏入官途,而唯有儒生,才是最为正统的官员必修。 儒法并施,这才是太傅大人最为核心的思想,也正是这一点,如今大汉的法典便加入了儒法并施的核心思想,成为了高效的法律机器,就仅此一点而言,太傅大人便功德不尽。 数十年前入朝,在大汉倾倒之际,不知多少隐于民间的隐士与大能,纷纷来援,其中诸多前朝之官,受尽了屈辱,不远再次踏入仕途,也正是太傅大人的一呼百应,才填不上了那新朝官位的空缺,可以说能有如今的文官鼎盛,太傅是那最出力的人。 太傅姓池,年少无名,传闻于其父母生长于楚地山林之中,后于山涧小潭处悟得儒法,已是不惑之年的太傅大人便就此出山,周游列国,行车讲学。 得名鱼渊,池水鱼渊,其心意也远非鱼渊可止。 老太傅想到了楚鹿潭,那个当时朝气蓬勃的男子,便是一阵摇头:“锋芒太盛。” 老太傅何曾不喜那个才华横溢的男子,那个运筹帷幄的男子,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恐怕他在做那些事的时候,也就已经想好了这些吧。 老太傅轻轻迈出队列,面向天子轻轻一颔首,一躬身,天子也是正一时语塞,看到老太傅出面,便赶忙请他讲说一番。 天子平日里其实是一个极其有着威严的男子,纵然是他有着一身江湖痞气,但是他也知道在朝堂之上该如何表现,不然也无法驾驭人心,但是今日,他确实有些无解了,前朝的烂摊子,他曾经也是一度在泥泞中寸步难行,叫他不知从何说起。 “好孩子,我想说的就是很简单的,我希望你不要怪罪你的父亲,尽管他为此可能已经抛弃了一切。” 第133章 平步青云(下) “也没有何种避讳,今日事务较少,陛下今日主要的事情也是处理你的事情,便听我说一番吧。”老太傅轻呼了几口气,他如今已是古稀之后的老人了,平日里很少出来说些事情,今日为此破了格。 不少人也是目光紧紧的跟着老太傅的步伐,他们很多都是太傅当年带来的官员替换之后的第二代年轻的官员了,真正在这朝堂之上稳稳当当的站住几十年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位老古董了,毕竟朝气的大汉需要的更是年轻的冲击。 “千年的大汉,也未曾有千年的家族,但有两家却堪比千年之家。”老太傅缓缓道。 “百年来是我大汉最为动荡的时代,吾辈读书人甚是心切,却未有王佐相才,眼睁睁的看着大汉一步步的沉沦。” “堪称史诗的百年国战是一个动荡中的英雄神话,别说那千年的平安,就是这百年的战乱,就足以比得上战国之难。” “谁也不知那匈奴天降单于的来历,就像是老天派来的誓要灭绝大汉这千年古朝的一根尖刺,不断地桶伤衰弱的汉。” “但是大汉便是大汉,哪有一朝一夕便灰飞烟灭的理由,于是就有了江湖辈出,就有了良将苦胆,为我大汉撑起雨中的伞。” “而数十年前,也就是前朝,未有人说起,但那才是汉最为凶险的一段时间。” “大汉数百年来,也有层遭受过他族的入侵,但是我们从来没有真正面临过危难,因为当一个真正的帝国,永远能够团结一心的时候,这个国家就不可能消亡。” “而那时,大汉即将分崩离析了。”老太傅眼光灼灼,似乎要看破那历史的疑云,将一切说与诸人听。 没有人愿意出声打扰老太傅的诉说,连天子都被老太傅抓住了心神,也没有人去质疑太傅所言,因为太傅便是一本活的汉史。 “前朝的天子受制于种种,难以做出何等惊天动地之事,我予以其评价便是守成之主,并不过分。”说到这里,天子挑了一下眉头,诸多史实将他与父亲比较,都斥责前朝天子的昏庸无度,但是唯有老太傅给了一个中庸的评价,不知是否是在照顾自己的面子…… “诸王发难,觊觎那天子之位,却都置家国于不顾,匈奴虎视眈眈,一切都在朝着最坏的方向走着。”太傅说到这里都顿了一顿,大家也知道转折会到。 “先前说到了家族,我一直是不愿意相信一家之力能够影响一国的,但是荆北霍家已经在历史上证明了这点,集家国之力,冠军侯曾经一度杀尽匈奴一族。” 听到荆北霍家,霍牧知道老太傅再说自己的家族,但是他不明白为何会提到霍家,在他的印象里,家中只有落败的宅子,只有窘迫的生活与老仆人,哪有半点名家的风范。 “霍将军可能不清楚,在这冠军侯百年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霍家良将辈出,可以说是更为鼎盛的大汉时家,但是因为子嗣问题,诸多霍家将军战死沙场,导致霍家一步步的破败下去。” “诸朝天子都给予霍家最为丰厚的补偿,让霍家良将世代不至于断了传承,但是动荡便是动荡,昏庸也是昏庸,活生生的名将世家因为克扣奖赏,最终慢慢的走向了没落,以至于一度断了传承。” 霍牧才听到此处,心中的一些疑惑已经慢慢地揭开了,他曾以为自己家只是普通的一处豪绅世家,经营不善导致了没落,哪曾想与冠军侯竟是一家,这霍姓可就是大有来头了。 “直到如今,鹿潭将你们两家联系在了一起,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我大汉消失的霍家,竟是隐藏了起来,其中大概有你们霍家各代家主的不少努力吧。” 老太傅一脸的失望,大概是想到良将不存,几度消亡吧。 冠军侯一家来自北地,而这荆北霍家,大都只是听旁人说起,说是一家商贾世家,没有人想到,荆北的霍家竟是一层外衣。 天子一脸的震惊,他曾经不少次将霍牧与冠军侯相比,说不定便是霍去病将军的传人,没想到真的如此的巧合,让他顿时感到有些羞愧,竟是没有让霍家得到最好的对待,反而是愈发的没落,天子的失职也是一部分啊。 “而另一家,便是洛阳楚氏。“老太傅话锋一转,看向了楚清忴。 “没人知道楚氏的崛起,大都说是自先秦的商贾豪门,自洛阳在那里,楚氏便屹立不倒,楚氏名声不显,主要也是因为天下太平,旗下的商行皆是没有楚氏的冠名,因此更不会为人所知。” “这恐怕也是大家族的生存之道吧。” “直到大汉动荡,楚氏立于洛阳之地,遥望京城,便不在沉默。” “数十年前,楚氏有龙凤,龙潜于洛水,凤栖于梧桐,那便是楚家二子。” “龙者,楚东南,年少便已帅才略显,以至而立,传闻有兵圣在世的能力。” “凤者,楚鹿潭,相才,此后也已证实,恐怕鹿潭之于汉室,有如萧何之于高祖。” “楚家龙凤得一,平天下,其二,开太平。” “至此,这边是一切的源头,楚家二子过于耀眼,传闻是赵王,也就是如今的陛下的手段,楚家消失了。” 天子一脸的茫然,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当时恐怕还在蹒跚学步,太傅示意他稍安勿躁,毕竟天子如今也并不年长,正值壮年,前朝的事情其实知道的也少。 诸臣一片哗然,都觉得太傅太过口无遮拦,觉得当堂议论天子有些不妥,但是看到天子的反应,似乎记起了什么,又是一阵的无言。 太傅亲自教授了天子诸事,天子怎么会迁怒于自己的老师…… 太傅不理,继续诉说,“毕竟出事于赵地,谁也没办法知道这样的一场血案究竟由谁人动手,只能怪罪于赵王,当然那也是因为天子年幼,不予回答导致。” “也正是如此,当时唯一幸存的楚家之人,便是在外求学的楚鹿潭,楚东南也尸骨不存,堪称是大汉的不幸。” “所以有些后世之人,说楚鹿潭入了官场便平步青云,那是得了前朝先帝的赏识。” “大错特错,鲜血满地的平步青云,我想鹿潭是将一切都倾注在了朝堂之上吧……”楚清忴似乎在诉说之中穿越了世间。 他看见了那个在血泊之中无力的身影,那个欲哭无泪的单薄的男子,想要过去为他披一件衣衫,却发现他比自己起身还要快速,转瞬已是面容坚毅。 “这就是云霄阁中的救时丞相……吗?”楚清忴喃喃的说了一句。 第一百二十九和二十八章,章节名有问题 章节名有问题不知道作家助手为什么改不了,都是鹿潭炉碳。 第134章 楚立东南(上) “鹿潭,这么久了,你的棋艺还是没有长进,啧啧。”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的男子,一身干净的华服打扮,长发在头后挽起,扎起了一个髻。 他轻轻拍了拍面前略显年轻的青年,一副无奈的样子,但是看到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又是噗嗤笑出了声。 “好了,还研究什么,你要是何时能赶得上我的棋艺,我这大哥还当不当了。”男子笑道,一把将还在苦苦钻研的弟弟拉了起来。 弟弟叫楚鹿潭,天资聪颖,年少便已经饱读诗书,通史古今,对于各家学识都有着极深的研究,放到朝堂之上,那可就是活脱脱一本百科全书,但是家中不许,因为弟弟还未到真正足够独当一面的时候。 楚鹿潭长舒一口气,他喜欢钻研,但是唯有哥哥楚东南的棋道,他捉摸不透,棋路变幻莫测,哪有一本棋谱能够应付得了这样的诡异的攻势。 楚东南告诉他,这叫做不拘泥于古今棋谱,真正走出了自己的棋道,天下棋道中人唯有研透了自己的棋道,才能总结出自己的风格,这样才能称之为师。 棋师与棋手,其中的差异,还是天壤地别的。 楚鹿潭自然是懂得这些道理,但是说起来,那些大师高人说话都是一个样子,做的时候,又感觉完全是两种意思了。 “哥,你近日又去了何处,家中又是空空如也,成日都是诗书相伴,不厌倦都难。” 他问道,因为楚东南代表着楚氏家族目前最核心的话语权,楚氏已经又到了再次核心更迭之时,堪称旷古奇才的楚东南自然就是家主最合适的人选。 楚鹿潭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与哥哥争这个家主之位,一个千年古族,最为重要的便是秩序与和谐,无数的大家都在历史滚滚之中,毁灭与内因而非外因。 众人自然是看到了楚鹿潭的天赋的,甚至在楚东南的话中说,自己这个有些愚笨的弟弟,天赋其实远超自己,他有着无与伦比的专注,这才是治学最为重要的。 而楚东南自己则是自嘲着,自己是那种搞搞歪门邪道才能展现自己的人,而鹿潭才是那个能够经世治国之人。 也正是如此,家中给与了楚鹿潭无限的照料,其实楚东南才是更辛苦的那个人,楚鹿潭自己知道大哥究竟有多高的能力,只是他全部都让给了自己而已。 兄弟相互担忧,相互体谅,也正是如此,楚氏似乎又要迎来更大的复兴,每个人都看在眼里。 洛阳楚氏在洛阳被人称作不老藤,原因其实也只是因为那处年久的宅院存在了太久,对外而不显,也没有多少人寻常人知道这千古独一家的商贾巨头究竟暗地里有多大的能量。 楚东南熟读兵书,平日里则是以棋道为乐,早早的便在大汉出尽了风头,人人都知道洛阳有一个年轻的楚姓的棋圣,碾压了不知道多少扬名在外的十段高人,也因如此,楚东南结交了来自天下各地的英雄豪杰。 汉人饮酒赋诗,下棋射艺,这是所有人都向往的那种生活,而如果你的棋艺惊人,一经发现,必然会助你融入大汉的上流社会,甚至有机会结交王公大臣。 而也是早早地,楚氏便开始锻炼楚东南对于一个家族的掌握能力,因此对于如何经营一些庞然巨物来说,楚东南算得上是天赋异禀。 寻常人不知道楚氏在大汉商界的地位,但是真正的那些地方巨头,可就时时刻刻处在洛阳楚氏的辐射之下了。 不知道多少驰名于天下的商行,那背后的支持者可都是有楚氏的影子,经历了不知道多少的风雨,楚氏早就已经不再辛苦经营商行以及那些来往的贸易,而是转向了幕后,而这样也是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楚氏情报优势的方法。 人们都只知,在大汉近千年来,无数的朝廷掌控的情报机构生生灭灭,一批换了又来另一批,总之从来没有一个能够真正做到畅通无阻。 这种聚集全国之力的情报机构都没有成功的设立,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世上已经有人占据了这条看似应为朝廷而设的产业。 所以当追溯到楚氏家族的历史之时,史学者们寻常都以那楚氏的情报网络出现的时间作为标准,当然到了如今已经由天机阁的驿卒所掌握。 一切都是为了接班而做的准备,维持这样如此巨大的一个商业帝国需要大量的思量与计算,更需要不休止的奔波,一切的重担都落到了后世被称作楚氏龙凤的哥哥楚东南头上,但他从未与弟弟提起。 “前日刚从那青州之地返回,正好带来了最珍贵的渔产,我可是费了不少的力气,才在这种日子,将他们原封不动的运回的,你可莫要浪费了。”这时候楚东南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他其实在家中才会露出这种孩子一样的行为。 “哪儿呢!”一听到青州的水产,楚鹿潭可就忍不住了,青州临近东海之地,齐王领下最为富庶的地带,那就是因为那独步天下的水产。 “你急什么,还不得让厨子忙碌一番?”楚东南笑骂道,看到那个饿死鬼模样的弟弟,哪里有半点天才模样。 “说的是,说的是……”楚鹿潭也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年轻却身板瘦弱的楚鹿潭每每惦记的都是自己大哥出门时,带回的那些山珍海味,所以当他问道自己前些日子去了何处,其实就是透露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好吃的,交出来。” 在大家族之中,这样的兄弟情可是极为难得。 这都是在大汉动荡之际,非常珍贵的安逸时光。 很快的,大汉在诸王的动荡之中,逐渐走向了最危难的时候,当代的天子,看似不作为的情况下,诸王的不满,没有人能够真正的去安抚。 连年战乱的情况下,朝廷只能想着藩王请兵,向着藩王寻粮,大汉已经经历了连年的饥荒,本就民不聊生,再加上战乱时候,赋税慢慢的加重。 诸王本就有自己的私心,谁会毫无保留的拿出自己的库存,但是耐不住京城的压力,也开始不情愿的纳粮,派兵,更大的麻烦就落在了百姓头上。 百姓的不满,冲击了封地的王权,还未等农民揭竿而起,诸王先乱了。 第135章 楚立东南(中) 说到楚氏在大汉历史长河之中的作用,了解这个庞大商贾之家的先前都是盖棺定论,说楚氏便是大汉的蛀虫,不断地蚕食大汉的钱财。 当然这个说法很快就被真正明事理之人给驳斥了,后来终究是有史学家为楚氏发声,楚氏近千年风风雨雨何曾霍乱过家国,先秦出现的商人,时常因为买卖问题而殃及池鱼,导致地域的不稳。 而大汉自从有了楚氏的商行,这千百年的商业一直都在走向前所未有的繁荣,而且楚氏为大汉于西域诸国贸易做出的贡献,哪可能是寻常史料可以记载的。 总之后来的风评一直都认为楚氏是对于大汉做出了不小的贡献的,甚至取代了户部在与某些方面的职能,总之对于大汉益处是不可或缺的。 然而真的到了大汉即将分崩离析的时候,楚氏也面临了难题,家主自然是想要明哲保身,因为他承受不起将整个家族推向深渊的后果。 楚氏历代家族就算没有经天纬地之材,也必然是能够最大限度的保存家族长久的精选出的人才,因此他骨子里刻的便是保守二字。 而楚东南却在那时站起来,义正言辞的反对了自己的父亲。 “侠之大者,忧国忧民,处江湖之远而忧庙堂之高,这时不能退,这一退更是万劫不复。”楚东南的内心十分清晰,他知道如果不退,可能家族会遭到战乱的致命打击,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但是当他们失去了百姓的根基,这与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一致,上至家国,下至个人,一但失去了支撑的根基,哪管他究竟有多么强大,分崩离析那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楚东南说出的字字句句都在关键之处,而且在他的那种真正正义的气魄之下,楚氏内部一致通过了,倾全族之力,驰援整个大汉。 因此不知耗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在朝廷最为困难的时刻,楚家的雪中送炭,基本上算是挽救了王朝的末路。 这场无硝烟的危难,自内部而生,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发生那些恐怖的内战,人们这时才知道,洛阳有楚氏,而楚氏有一楚东南。 后世称这段历史为楚氏救国,而楚东南作为这其中最为灵魂的人物,后世与他的姓名做出解释: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断,天倾西北,楚立东南。 然而这只是解决了一个帝国的内乱,匈奴何时不曾觊觎着大汉的北疆,楚东南合纵之术造诣极深,代替了天子不知做了多少的努力,将整个大汉的藩国之地联合在了一起。 楚东南自始至终都没有从朝廷那处得到一官半职,但是他确实那段时日里,最为耀眼的一个人。 藩王领属之地的兵将从来无法与大汉真正的精兵相提并论,但是当真正将那些次等的兵将聚集在一起,一位在战场上呼风唤雨的羽扇就此为楚氏在历史上的地位再次浓重的抹上了一笔。 羽扇纶巾,便是楚东南最后死去前的打扮。 他在城墙之上屹立不倒,却难掩眼中的不甘。 他带领大汉孱弱的军队不知打胜了多少几乎不可能的胜仗,依着长城而立,他就曾是大汉的保护神。 但是那时虚弱的大汉,没有良将,没有精马,国库空虚,真的到了极限,但是依着那个前辈无数心血铸成的铁血长城,汉军在楚东南的带领下,击退了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但是,最为可惜的便是,那楚东南的死去,没人知道楚东南到底如何死去,匈奴破关之时,说是将楚东南的尸骨收敛,他们称作英灵不朽,也是如此的佩服此人。 但是这就是大汉那段黑暗的历史的最无解的一段历史,楚东南的离奇死亡,汉军如同决堤的大坝,再也拦不住如狼似虎的匈奴铁骑,那是大汉唯一一次被人踏破了长城雄关。 有真正经历了那个年代的人大都怀疑是匈奴出动了高手,直接刺杀了楚东南,匈奴在战时,他们的江湖力量也会不遗余力的被招徕,帮助军队完成一些难以完成的任务。 但是谁也没有可靠的证据,一代堪比日月耀眼的为大汉鞠躬尽瘁的真正无冕的圣人,就那样陨落。 然而或许天不亡大汉,便有了那武当百人剑阵,有了武当仙人下山,将那匈奴铁骑挡在了黄河以北,成为了大汉江湖史最为人称道的一幕。 就在没人意识到的时刻,失去了楚氏之龙的大汉,就像是遗忘了楚氏做的一切,转去开始称赞那武当的仙人。 而楚氏默默经历的那血雨腥风,却在悄然之中残忍的上演。 楚鹿潭是那段堪称清洗一般的惨事中唯一的幸存者,因为他当时被自己大哥如同未谋先知一般安置在了他处。 “鹿潭,等我三月,三月为至,不许出来。”这是大哥对他说的最后一段话,他看到了大哥眼中的关心,还有那份焦灼。 三月过去,一切都没了,大汉如同换了朝代,人们畏畏缩缩的缩在武当仙人背后,藩王不遗余力的助阵前线,一切都是那么焦灼。 但是楚氏亡了,在人们不注意的角落,成了一滩血肉。 他见到一个老人,老人眼中带着歉意,说要保他一世,保他楚氏再兴。 楚鹿潭不理,他只知道,自己有事情要做。 他要人们真的记住他楚氏,他不想要楚氏成为一抹烟云,消失在滚滚而逝的黄河水中,成了最奢侈的陪葬品。 所以他没有时间失落,他没有时间去痛苦,他就这样咬着血泪,直接登上了最高的殿堂。 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相位拿到手,那位保他不死,他便行事无所顾忌。 天子在他的气场之下,竟然就此将那左相之位赐予了他。 这便是楚鹿潭如何在大汉危难之际,以一人之力,将整个大汉再次打造成一个澎湃的帝国,当后来赵王驰骋疆场,也就是大汉天子之像又显,楚鹿潭便消失,像是没有来过,任他人去寻找。 人们记住了救时丞相,而当后世真正考究起来,才看到了这段楚氏最为耀眼的光芒,这是一个家族所散发出的最让人震撼的光芒。 楚氏双子,游龙栖凤,得一可安天下,其二则开太平。 第136章 楚立东南(下) 太傅自朝堂之上娓娓道来,道出了许多人不知道的那段尘封的历史,连天子也只是有所耳闻,毕竟那时发生那些事情时,他还没有出生。 楚清忴默默无言,不知在思考些什么,霍牧在他身旁静静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毕竟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霍家就算再落魄,也没有到了家破人亡的阶段。 偌大一个家族,就那样被人残忍的屠杀在阴暗的角落,任谁也无法轻易地去相信。 不少年轻的官员甚至有些无法相信这段历史,因为如果真如太傅所言,那楚家能够在大汉最危难的时刻挺身而出,甚至能够将一家的资源与整个国家相提媲美,这样一个家族还能被人随意的抹除,怎么才能算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太傅大人,清忴有一事相问,不知您能否回答?”楚清忴的脸上看不出他的情绪波动,但是越是这样的平静,才越代表着更大的波澜。 “知无不言。”老太傅做出一个请问的手势。 “为何我楚家偌大一个家族,甚至堪称天下第一的势力,没有像样的高手来保护呢?”这是楚清忴的第一问,如今江湖之力浮上了台面,人们都意识到那些传闻中的修行者并不是不存在。 真正那些大修行者,强大的武者,也是有着能够改变局势的实力的,而楚家坐拥堪比一国的财富,却没有像样的高手来守护,这太过令人无法相信了。 “楚家并不是没有高手,传闻之中,楚家与诸修行圣地皆有来往,作为圣地入世的门户,圣地皆是有那些绝顶高手来护卫楚家最为顶尖的人物。” “像楚东南那样的最核心的楚氏下一代的继承人,我不敢肯定,但是必定有那种接近顶点的江湖人士护卫。” “但是他依然死了……”楚清忴补上这么一句。 “嗯,这是匈奴人亲口承认的,我们也见到了长城以北的那座坟墓,相信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太傅想了想这样说道。 “那为何当我父亲出世,成为大汉的丞相时,却没有遭遇杀害呢?” “朝廷有朝廷的力量,说到底,当年的楚东南,从来没有向先王所在的那个朝廷请求过之远,追根究底,他其实算是自己个人的行为。”天子这时开口了。 “大伯为国为民,难道不值得朝廷倾尽全力的保护吗?”楚清忴竟然质问天子道。 但是这时有些将领对于楚清忴的在朝堂之上的肆意妄为终于是爆发了不满。 “楚清忴,你为何如此嚣张,胆敢在朝堂之上质问天子?”一位中郎将操着粗重的嗓音,并带着一丝愤怒之意,呵斥道。 “这件事,是朝廷的不对,如果你愿意,我愿意代表前朝向楚家英灵致以歉意,并且再添足够的补偿。” 天子一言既出,满朝哗然,有些大臣操着不可置信的声音向天子请愿:“皇上,您没有必要为前朝的错误,去担那个责任,这样做有失天子之威啊。” “是啊,皇上,前朝之错,怎么该有您去承担。”众人应和道。 唯有太傅左相以及几位大将在高位,并没有做出何反应,他们在等待着天子的处理,因为他们感觉到天子应该还有别的意思。 这样一番话,也让楚清忴没了话说,他震惊于天子的宽宏,甚至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反而思量起来自己先前所言的确十分冒犯,反而更是佩服起了天子的度量。 这次他是真的十分恭敬的,合乎礼法地,跪在了地面之上,缓缓道:“陛下皇恩浩荡,清忴所言有所不妥,甘愿受罚。” 天子看到这个状元郎的表现,终于是舒了一口气。 “免了,朕本就无怪罪之心,此事确是朝廷的失策,朕答应你,必会调出足够的力量去彻查这前朝之事,一定会还英灵楚氏一个真相大白。” “谢陛下。”楚清忴是真的十分感激于天子的所做所为,他这样想到,又想起了自己父亲拒绝了朝廷的再次招纳,或许这就是父亲说有自己与大哥便足够的缘故吧。、 “楚清忴接旨!”一声干脆的声音,从座上响起,霍牧看到呆呆站立的楚清忴,赶忙推了他一把,暗暗的嘀咕了一声,这傻孩子。 楚清忴赶忙再次下跪。 “宣吾旨意,即日起,封本朝状元楚清忴为中书舍人,随左相处理国务,明日正式即任。“天子突然清了清嗓子,在御座之上缓缓道。 清晰地声音,传遍了整座未央大宫,曹公公也是一脸的震惊,连他必要的工作都省去了,看来天子早有想法。 左相大人,还有一众尚书大人,以及老太傅脸上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来这就是今日天子本就考虑好的事情,而先前的种种就是为了解开这位传闻之中有天妒之材的状元郎的心结。 右相大人,笑着摇了摇头:“真是……难为陛下了,煞费苦心啊。”原来是这样,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霍牧在一旁也是极其震惊,看来自己兄弟此次是真的极其被陛下所器重,听到了起身的旨意,楚清忴本要准备退回到队伍最后,等着此次朝会的散去。 谁曾想还有这么一道惊住了所有人的旨意到最后才慢慢宣布。 “臣……何德何能……”楚清忴一脸的不敢置信,抬起头看着座上那位,他一脸笑容,似乎很满意楚清忴的反应。 “不要辜负朕的期待,状元郎。”天子再次恢复了自己的威容,变得十分严肃。 “臣遵旨。”楚清忴终于是领了旨,而此时满朝文武的目光再次聚集于这个看来十分寻常的年轻人,目光里充满了各种的韵味。 楚清忴究竟将来能走到哪一步,他们不清楚,他们也不敢决断。 但是他们都知道,今日的早朝结束之后,楚清忴这个名字,就要被整座大汉所知晓了。 只用了一个早上的世间,楚清忴这个落魄的状元郎,被人无限看瘪的无礼小辈,就这样成了大汉朝堂之上风头无二的大红人。 第137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上) 霍牧匆匆赶来,天子还未处理好这位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的镇北大将军的赏赐问题,但是却被霍牧一口回绝了,“赏赐之事,待我领将士一同凯旋,只有我一人,怎么像话。” 这位年轻的镇北大将军与天子之间的对话就像是兄弟之间的推辞,结果还是拗不过霍牧的倔脾气,“我此次回来,就是为了给清忴撑一撑腰,谁想到陛下竟是已经想好了如何去做,那倒是我多虑了。 “我只以为,是霍老向着军中推荐了你,没曾想是熊望关这莽夫也与楚老有着关系,原来是霍老要楚老把你推荐到军中啊。” 霍牧从军的经历也堪称是传奇了,三年入伍,从裨将做起,十年便至镇北大将军,立下军功无数,谁曾想,竟是与那状元郎同出自楚相的家中,真是让天子无法去评说了。 老太傅与他说,楚相最后可能是对于朝廷太过失望,再加上已经没有那么严峻的局势了,便抛去一身的负担,终是隐退了。 谁会知道当天机阁中人寻到前朝楚相,竟是洛阳街头的菜贩子,天子又是何等的震惊。 年轻时便是听老太傅讲那些前朝之事,打心底里是对于楚鹿潭这位救时丞相报以无限的敬意,当楚相直接拒绝了他的邀请时,他以为真的是如太傅所言,楚老对于大汉失望透顶,才会远离朝堂。 但是真正看到了那冉冉升起的大汉新星,他才明白,原来真正为家国着想的,从来不会碍于朝堂与市井之隔。 “陛下,霍牧先行离开了,老爹还在等着我们兄弟二人回家呢。”霍牧向天子道了一声别,得到了准许,便匆匆离去。 看着那披头散发的邋遢模样,天子似乎想起了一个曾经与他同游江湖的男子,如果不是有她一直跟在身旁,恐怕两个臭气熏天的年轻人,或许会成为江湖中人见人恨的乞丐组合,想着又是思绪飘向了远方。 “陛下,楚清忴那子如何?”一声来自不知何处的声音突然想起,空无一人的御花园,越过了无数的防守,竟然有人能够如此接近天子,任任何侍卫知道了,都恐怕会恐慌不已。 天子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中欣喜若狂,“萧师!” 老人自无形之中走出,留下了淡淡的波纹在空气之中荡漾,无一不显现出他的实力之高超。 “萧师,多年未见,还以为您……” “你个臭小子,不盼着老头子我的好?”一个硬硬的脑瓜崩在当今天子头上炸开来,若是被他人看见了,恐怕会道一声刺客吧。 然而天子大笑着揉了揉额头,完全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反而立刻起身,将自己的位子让了出来,腾给面前的这个看起来有些肆意妄为的老人。 老人利索的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紫砂小茶壶,看也不看面前玉桌之上,那上好的极品明前龙井,“还是茶沫子有味,但是别想了,不会给你尝的。” “哎,好。”天子一脸高兴地样子,就像是在家的孩子,看见了常年外出的父母归家一般兴奋,当然不知如此形容,是否妥当,但是天子半大不小的中年人了,竟是露出了这样的姿态,让人不禁疑惑起面前之人的身份。 老人盘着二郎腿,舒服的饮着茶,似乎还没有开口的意思,让一旁的天子有些搞不懂缘由,他以为老人会先开口,毕竟多年未见,突然来访,老人必然是有事情要与天子说起。 “萧师,您此次前来,是为何故?”天子这样问道。 突然老人本就有些皱纹的眉头更是紧皱,他一脸严肃的看向了这个年轻些的人的脸,连连摇头。 “你的伤势,为何会到此地步!”突然他用十分严肃的口吻说道,似乎还带着不少的斥责之意。 “萧师,我一直有在吃药,但是自从您走后,就愈发不可抑制了。” 天子一脸轻描淡写,说着看似轻松,但是实则凶险无比的情况。 “手拿来!”被称作萧师的老人,让天子伸出手腕,他要亲自确认一下。 天子乖乖的把手递了过去,嘴里则是说着,“萧师,不必惊慌,我自己的身体,我也清楚地很,自从那次受了伤……” “闭嘴!”老人更加大声的呵斥,竟是惹得门外的侍卫一阵骚动,听到了陌生的声音,立刻冲着园中喊道。 “陛下您还好吗?”侍卫急匆匆的声音传来,天子立马回到:“无碍,无碍,不必多虑。” “是!”侍卫得到了天子的回应,终于是舒了一口气。 然而面前的老人,收回了手,脸色似乎十分的难看,他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师,您不用太操心这些,大汉到时候没了我,一样会繁荣昌盛。”天子倒是一口并无大碍的语气,但是说着似乎是自己命不久矣的样子。 “我原以为,当年已经为你治好了那最深处的内伤,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的顽固,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复发的如此严重,你一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你啊你,你让我如此说你才好。”老人一股忧伤的语气,似乎暗骂天子的不细心。 “学生不肖,辜负了老师的一片期待。”天子不再作何辩解。 “你说说,我这辈子就收了两个学生,一个个的如此的让人不省心。”老人一副气愤的样子。 “老师,您说收了两个学生,这么说,这些年来,您又收了一个学生?”天子则是注意到了话语里的另一个信息。 但是被称作萧师的老人似乎还在气头上,并不想说什么。 “萧师,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这样,我是不会允许自己担起这个天子之位的。”天子缓了缓语气,这样跟老人说道。 “不会后悔吗?老人这样说道,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这个其实年纪并不大,却已经斑白了鬓角的男人。 “为国为民,哪有后悔不后悔一说嘛。”天子笑道。 老人长叹一口气,”随我来,我只能尽力而为了。“ “哎,好嘞。”天子答应的十分勤快。 第138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中) 毕竟又是安稳的一年过去,君氏的针线活在安城畅销的很,俨然有了那种脱销的苗头,让君氏即便是临近了腊月,也无法彻底放下手里的工作,毕竟钱这种东西,多多益善。 前段时间那阵朝堂之上的楚家状元的旋风算是刮遍了京城一代,现在恐怕在过不久,整个天下都要知道那洛阳朝堂之上,那位前朝的楚相,他的儿子也是如此的了得。 一跃成了大汉最当红的年轻官员,别人不知道楚清忴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些络绎不绝的车马在楚氏新安置的宅院外,排起了长龙,这就足以说明那些达官贵人们,究竟有多么重视这个新任的中书舍人。 楚清忴还未住入那个崭新的宅院,就已经被那些大臣王公们堵的不知道如何行路,这可让楚清忴实在头大,毕竟他还想将老爹从城外接进城中来住,尽管老爹一直在推脱。 这样可算是给了老头子一个不来城中住的好理由了,楚清忴想着。 因为安城距离洛阳其实很近,所以也有些官员不怕麻烦的,便将家宅安置在更加显得平静的安城之内,再者说了,安城这处附庸的城池,尽管有着不短的历史,但是确实有不少的空闲的地盘未被人占据。 楚清忴从小在洛阳地界长大,自然是知道安城的,于是便打算着,将那处新宅就那样搁置,留座空房子,或者就直接留给小玉白,哦,此时已经是霍牧,霍大将军了,留给他来居住。 霍牧听到自然是直接点头同意了,说实话,他这么多年戎马生涯,确实极少回到京城述职,一是没有必要,而是实在抽不开身。 有着一处宅院,便省去了他不少的麻烦,所以在人们面面相觑的情况之下,那门中走出的书生打扮的霍将军自然让众人无话可说。 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这处变成了霍牧的住宅,而楚清忴则是带着自己的父亲,前去了安城那处空闲的地界,物色一下房子的位置。 最后敲定了一处位于城西的地片儿,拿着当日天子赏赐的银两,直接就是付清了钱款。 负责的人左瞧右瞧,终于是认出了这个新科的状元郎,立刻态度有了大转变,还说要退给楚清忴一部分,在楚清忴十分努力的回绝之下,终于是不了了之。 而且负责之人还被楚清忴塞了银子,说是能没有人打扰,便要做到最好。 便在旁边一处先是一惊空出的小院里住下。 楚鹿潭不管有着如何强悍的前朝背景,哪怕一惊被自己的孩子撞破了自己的秘密,似乎也没有多少不自在,反而是越发的像一个老古董,守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就是不愿离开。 最后在睡梦之中,让楚清忴给拉着车一路拖到了安城宅子里。 原先的老宅子实在是让人无法享受的了,楚鹿潭哭丧着脸,像个孩子一样说,那里他舍不得,几十年的老东西了都。 楚清忴翻着白眼回绝了老头的无礼要求,他派人好好地保存这那老宅子,楚鹿潭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来这里装可怜。 最后总算是安置了下来。 新宅子建的利索,还透着砖瓦的鲜香气,一家子,两个相对年轻点的孩子还有一个老头就这样住了进去。 宅院挨着城西一处亭子建立,说是还能让老头平日里无聊去下一下棋,老头说:“一群臭气篓子,去下棋那都是受气。”便不了了之,谁人能敌得过当年能与楚家棋圣战个不分伯仲的老头呢? 反正待到楚清忴开始慢慢熟悉了自己的职务之后,霍牧陪着老爹在家中享乐一段清闲,平日里便是逛逛集市,最后还是被老头给找到了玩乐。 笼中的雀儿叽喳叫的欢,老头的笑容就变得和善,再加上霍牧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一条看家的大狗,训练有素,几乎通了人性,楚鹿潭似乎就这样惬意的过上了富家翁的生活。 尽管,尽管的尽管,这个老头还会时不时的偷偷溜出安城,再回到自己那处住了几十年的老宅,看一看脱落的老墙,揩一揩灶台上的老灰。 “梦窗,孩儿有出息啊,老楚我也真的老了是吧……”然后坐在木头的门槛上盯着垂下的夕阳,老头就总是一个劲的傻笑,不知是想到了年少时的什么美事。 君氏的宅院在城东,正好与新科中书舍人的宅院打了一个对过,本来是不会知道这个事情的,但是君秀的小丐帮可是将小泉亭作为他们最根本的聚集地的,于是便见证了这平地拔起的宅院。 当然通过灵通的消息,再加上一点银子,从大人那里套些话来,还是不难的,君秀便清楚地知道了宅子里住的是何等身份的人。 不过也没有什么打算,毕竟这些官人们,在安城之中如此生活着,百姓与官人达成的不成文的条例,那边是互相不干扰,君秀自然不会傻到把地盘铺到这种招惹不起的人面前。 间断的那种丐帮的小聚集,一直都在小泉亭隐秘的召开着,或许有人看到这一幕,但是一看又是一群孩子,便不再去过多的干涉。 但是他们不知道,每当那看似隐蔽的集会召开,远处总是会有一个老头搬着小木凳子,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时不时的还逗一逗笼中叽喳的雀儿,显得十分自然。 老人从来不去做什么,只是安静的看着,看着人群中的那个少年,看着那意气风发的样子,看着那英气逼人的眉宇,看着那浑然天成的气势,思考着什么。 “那是我前些时日又收的一个学生。”一个有些衰老的声音从老人身边响起,一个厚厚的棉布袍包裹的瘦高老头,缩着自己的袖管,这样像是闲聊一般的说着。 “你那学生头脑可不简单哟~”老人悠悠道,似乎与这站立的高瘦老人熟识。 “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啊,将来怕是要遭受很多的苦罪了。”高瘦老人这样说着,跺了跺脚。 “让清忴将来帮他一把,再让霍牧给他撑腰,哪有什么难事可说。”老人没好气的说着,似乎已经决定了自己两个孩子的未来一些事情。 “也是。”说着,高瘦老人也笑了。 第139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下) 君秀早早的离了家中,又是赶赴了萧师的家中,一路上练着萧师这么些日子传授于他的唯一一门算得上是武功的技艺——游龙步。 他曾经问过萧师,说自己是不是不适合修炼,从萧师的一举一动之间,君秀早就感觉到萧师的异于常人,应该就是那传说中的江湖上的大修行者。 萧师只是回到:“时机还未到。”便让君秀一等再等,当然君秀得了指示,肯定就作罢,萧师说是自己的师父,但是他教导自己的方式从来是没有过多地废话的,于是也就沉下心来。 最后萧师教授了君秀唯一一手,也就是这身法飘逸的游龙步,在市井穿行,不沾一点的行人,如同游龙略过人群,极其的迅速。 当然萧师最后补上一句,为了让君秀好逃命,因为将来会遭遇不少的危险,立刻就让君秀刚刚提起的心气全部泄了一个干净。 经过了院门,直奔里屋,这严冬总是有着煞人的冷,搞得君秀全身如同针扎一般,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的直接了当。 结果却发现今日私塾里没有一个其他的学生,似乎炉火也没有烧起,冷清的不像是私塾的热闹样子。 “今日随我来。”身后传来的是萧师的声音,君秀听到了这声,便转过头去,发现萧师一副暖和的打扮,与平日里完全不同。 “萧师,今日我们去何处?今日不上了吗?”显然君秀的话都是多余的,老人在前面默默的走着,君秀便一路紧跟。 “游龙步跟好了。”萧师又是这样一句,突然君秀面前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君秀赶忙走出那游龙步的步调,游龙步说是一门武功,但实际上确实一种依靠步法的变换,而使空气中的灵气催生相应的动力的一种诀窍。 如今已经年过十三的君秀迟迟还没有打开自己的气海,放在江湖之中,有经验的修行者一般都说断言说,这样已经没有修行的必要了,修行要趁早这可不是简单说着玩的。 在从萧师这里得到了游龙步的用法之后,君秀曾经要丐帮的小乞丐们,帮着搜罗那种修行最为基本的入门书,比如气海初通这类的书。 但是在读过之后才知道,自己甚至连气沉丹田内力灌体这样称得上是强身健体的能力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用什么大量内力贯通气海,成为修行者了。 当然萧师说的话,君秀无条件的相信了。 游龙步的速度渐渐加快,似乎身前的萧师也走的越来越快,场景在四周飞速的变换着,而君秀则是满眼吃力的跟随者萧师的步伐。 萧师也是同样的步调,但是却有了一步便飘出数丈之远的那种感觉,让君秀慢慢才意识到了其中的差距,而萧师让自己如此跟上,恐怕是在指点自己相关的技巧,纠正自己错误,这样想着,君秀便更加认真了起来。 但是转瞬之间,似乎空间都发生了转变,转眼已经不再是安城的平静街道了,听着那恢弘的钟声,君秀回忆着似乎从哪里听到过。 目光渐渐上移,那座雄伟的宫门与鎏金的飞檐,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们已经到了大汉的心脏之处。 这可是皇城啊,为何要来到此处?君秀满心都是疑惑。 但是萧师不多解释,苍老的手掌,贴在了他的肩膀上,一瞬又是一阵眩晕之感,在睁眼明明就是进到了皇城之内,最重要的是越过了关卡,这真的没有问题吗。 君秀结结巴巴的说着:“萧……萧……萧师,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到底,为什么要来皇城……”君秀不知是被冷风冻得发抖,总之是结巴了起来。 “去见一个人。”萧师轻描淡写的说着。 但是君秀心中那种极其强烈的预感告诉他,似乎要见什么不得了的人了,不会是那个人吧,萧师您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一阵阵的怒吼在他的心中咆哮,但是他却只能陪笑,萧师都不慌,他再慌有什么用。 但是擅闯皇宫这样的罪名,在君秀看来,如果今日萧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身份,接下来的日子,他就要对不起自己的母亲了。 然而胡思乱想萧师也没办法管住。 只是一个转角,便走向了那座恢弘大宫之后的一片后花园一样的地方。 这里君秀没有见过,但是他听说过,应该就是御花园那种地方,安城的说书先生总是讲到大侠在皇宫之内对决,而很多时候都是在这片后花园进行的。 一种不真实之感涌上心头,御花园可不是谁人都能来的地方。 然后当看到那个在远处背对着两人的身影时,君秀已经紧张到无法呼吸了,他再傻,也应该认得出那身华贵的装束,在古今可只有天子能够穿在纹龙的衣装里面。 那人如果不是天子,君秀明日便敢独闯皇宫。 当然为了阻止君秀独闯皇宫,天子及时的转了身,迎向了面前走来的一老一少,面容似乎还带笑。 君秀则是一脸的假笑,就这样见了天子,似乎让人无法接受呢。 “萧师您回来了。”天子一脸的谄媚(大概)。 “君秀,过来见过陛下。”萧师一把将君秀从僵硬之中拉出,君秀惶恐不安的,竟是行了一个抱拳礼,然后便更加的呆滞。 天子与萧师看到君秀一副局促的模样,总算是笑了出声,这笑声反倒是让君秀不再那么紧张了,立刻反应了过来,利落的跪了下去,行了庶民面圣之时,最妥当的跪拜礼。 天子一把将君秀拉起,反倒是摇了摇头,闹得君秀一头雾水。 “我可是你的师兄,不必行此大礼,抱拳我也接着。”天子爽朗的一声,对着君秀这个少年一个抱拳,让君秀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师。 “我是萧师的第一个学生,你便是第二个了。”天子这样解释道。 萧师竟然是天子的老师,这不知在君秀的心里掀起了多少的波澜。 “即日起,你便纳入天机阁的编制之中,等待将来第一次的任务好了。”萧师平静的说道。 “哦对,萧师便是我大汉天机阁的创始人。”天子这样说道。 总之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不真实,直到君秀被萧师轻易的送出了宫门,君秀都还无法理解这身份的巨大转变,当然有的是时间让他消化。 御花园中。 “萧师,那是真的吗?”天子一脸的呆滞,似乎有些无法相信刚才的一些事情。 “你自己还感受不出来吗?”萧师一脸的平静。 “原来……”天子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是那么的开心,笑的突然留下了眼泪,那么多年来,第一次落泪。 “东离,我好想你……” 第140章 我有一壶酒(上) 西风啸着剑气,着实是西域的戈壁不难见的荒凉景象,但越是这样,越是能遮掩一些让人见不到摸不到的东西。 何时西域才能真正崛起,这是很多西域国家曾经设想过的问题,后来佛子出现了,人们也就有了念想,想着佛子终有一天能够给西域的百姓带来和平,带来光荣,让他们死后可以前往西方极乐,世代生活在极乐佛国。 但是此时他们的那个希望中的佛子,正在大汉的佛门圣地普陀寺与人设着一场性命之争,没人知道那场斗争的结果,只知道,如果佛子此次再也回不来,那么西域算是彻底要疯狂了。 普陀寺的人是这样想的,他们知道西域那群疯狂的信徒什么都做得出来,如今那普陀寺山下的,佛子同行的队伍已经远远地驻扎了起来,表面上双方自然是和气十足,但当那日分晓相见,恐怕就不是这样一副景象了。 道尘与佛子的盘坐如同钉子一般,硬生生的扎根在了庭前,落叶落满了身上,林竹便为道尘小和尚掸去,时不时还给他擦一擦脑袋上的灰尘。 佛子没有人照顾难道就会叶落满身吗?不是的。 佛子就真的如同神话传说中的,那种罗汉金身一般,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风雨打他不入,落叶也轻轻从他身旁飘落。 山下有个长相凶狠的和尚曾经上山来看过一场,看到了佛子与对面那个小和尚这鲜明的对比,实在是没有忍住,笑了两声,便轻松一身的下山去。 他们的任务便是等待着佛子的醒来,然后,带着佛子,与那名可能死掉了的小和尚的尸身,荣归故里。 他们这群人,便是佛子第一次扬西域佛威时,最早跟随的一群人,大汉有个说法叫什么来着?从龙之臣? 他们便是从佛之僧,想到这里,凶狠面色的和尚丑的无比的笑容又是挂在了脸上。 清闲的日子开始了,这群西域来的佛陀又是腰缠万贯之人,各国的皇室,甚至送了千足赤金,供他们一路的享乐。 西域的佛宗便是这样的,随性,没有那种中原佛门的戒律种种,也因此衍生了不少的那种在外界看来是妖僧的佛陀,什么双休之类的邪术,总之没有一点约束可言。 当然被他们捧上神位的佛子可就是那种不折不扣的苦行僧,但是佛子实在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多少西域的女子沉醉于佛子的美色,一个劲的想要往他脸上送,结果最后都成了侍女一类,只能服侍用。 那些山下的佛陀自然都开始花天酒地起来,蜀地的闷热的气候,让他们着实有些难受,尽管已经天气开始转凉,但是对于那些从西域来的和尚而言,这都是小场面。 光着膀子便撞进了青楼,左手一个,右手一个,那可真是快活无比。 那些兢兢业业的侍女则是在外租了住处,平日里也能逛一逛花繁锦绣的汉人享受的夜市生活,有些便从此迷上了大汉的那些连锁全国的脂粉,开始大手大脚的花着金子银子。 普陀寺中的人呢,自那日道尘与佛子双双坠入了假死,有些最深处的秘密逐渐开始被剥离,觉明大师整日为道尘诵经,原来这才是普陀的未来,但是说什么都晚了。 觉石大师傅再也没有人喊他大师傅了,变成了觉石大师,小姑娘天天王觉石大师这里跑,想要了解了解道尘哥哥的从前。 说实话,觉石大师从来没有忧伤过,但是这次他是真的愁眉不展了,他觉得道尘凶多吉少了,于是每天从屋外看看道尘小和尚,今日有没有长高,今日是不是动了,这边是他一日的全部。 原先袒胸露乳,吃肉喝酒的洒脱和尚,一下子变得消瘦了起来,三月已过,入了冬,觉石大师一下子瘦成了一个帅老头,这是让小姑娘完全没有想到的。 林竹从那日真正哭过之后,擦干了眼泪,再也不会把自己伤心的一面留给其他人看着。 但是身为母亲的林雪怎么会不知道,平日里胃口好好的小姑娘,吃的清淡了起来,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在随姑姑练剑时,也不会消停,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安静。 尽管她一直在笑,林雪总是摇着头,“这傻孩子。”,大人还能看不出来一个小孩子的心思吗…… 没了道尘小和尚的寺庙总是冷清了下来,也没有了那一声声的“师兄早”,大家都是不习惯的,大家早已习惯了每日路过寺庙的庭前,看着忙碌除尘的小和尚在那里一丝不苟的样子。 当然现在也有一个小姑娘在,就像往日那样,大师们看了着实心疼,又去准备帮持这一点,结果都被小姑娘回绝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的这个小和尚如此亲近,就像她们本就该相识,本就该在很久以前就相识,也尽管入了冬的小姑娘,如今才只有九岁。 她讨厌那种失去道尘的感觉,与众人不同,那时那心悸的很,她害怕这个错过,她会遗憾一生。 红尘似乎也看着小和尚的样子,陷入了沉思,很多人都想到了,似乎与小和尚就那样很自然的相识了,而没有一点铺垫。 觉明说:“这是寺中千年的果,也凝聚了每个人的果,我只是以为就像从前那样,会有菩提子落地成为小和尚那样……没想到我看错了。” 如果与外人说起,说菩提会长出娃娃,恐怕百姓会觉得寺里有什么妖怪,或许就是那个树精也说不定。 但是寺中的人为何没有那么惊讶于小和尚的到来。 因为普陀寺的菩提向来可以因着佛性,诞下小孩子。 无父无母的小孩子,只与佛有缘。 曾经寺中不少得到正果的高僧,都是从一颗落地的菩提变来,这也是普陀寺不与外人提起的秘密。 但是道尘小和尚,分明就是没有佛性的啊,这让觉明从未完全在意过道尘是否能够成为大佛。 反倒是觉石发现了道尘的奇妙之处。 后来大家再提起时,都说出了一个观点,佛本就是没有佛性的,肉体凡胎才需肉身诞有佛性,以便成佛。 懊悔又有什么用呢,道尘本就必有这一劫,他曾经是这样对着自己说的,觉石最后对僧人们提起。 第141章 我有一壶酒(中) 圣地皆是面临着磨难,每一家都不好过,或许可以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来形容。 武当经历过了百年大劫,如今好不容易在朝廷的扶持之下,慢慢有了点起色。 东海剑礁三帝城之,被硬生生削去一城,就这样按着数量的变化,实力削减了三分之一算是正常。 葬山被刀殿玩了一手无间道,弄得鸡犬不宁,害得李重阳一家家破人亡,如今白黎还不知在天下的何处,让李重阳这个天下第二满天下的找着。 普陀寺终是诞了青丝僧人之后的一名佛子存在,却在人们疏忽之下,被置于了生死边缘,谁曾想那佛子千里迢迢便是为了杀了大汉的佛子呢? 然而刀殿却似乎独坐高台,看着这些风云变幻,玩笑戏弄着众生,真的像是那位棋盘上的棋手一般,操弄着种种。 匈奴也无法幸免于难,先是遭受大败,朝堂动荡一番,如今还没有确切的安定,就被路过的一名乞丐给捅烂了又一处武道大宗,距离天狼山这处匈奴的常青树退出江湖这个纷争之地已经不远了,虽然他们已经在十分努力的封锁消息。 像是黑夜来临的前夕,处处都在动荡,天下一直在一种乱中求静,不知这种假象还能维持多久。 很多大人物都记得大汉的钦天监不知何时传出的那句“天下大乱,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毕竟事出在大汉,不知暗示了什么,那名耗尽了命数的钦天监老道人,就那样命不久矣,还有不少人就算冒着生命的危险,也想再探那未来的秘密,但是无一例外的都受了阻。 就像是上天一不小心泄了机密,又匆匆收回,留下人间一众凡人忧心忡忡。 天机阁这么些年来,一直高度的紧张着,时刻关注着天下的动荡发生,夜以继日的操算着那些可能的种种,但是却算了一个空空如也。 天下要乱,只是……只是时候还未到啊。 出了函谷,又是前往了西域的商路,不知哪位贤人曾经说过,“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对于这条贯通西域数十国的商路来说,有的便意味着财富,所以很多商人就算要冒险,也要赚这个银子。 商队则是商人们最常用的行路方式,有时还会成群结队,两三个群落一起,好有个照应。 当然如果这样招摇,还没有歹人作乱,那就太不符合逻辑了。 戈壁这条商路上,最怕的两种,一是大汉的马匪,一种是西域的刀贼。 所以说赚这个钱不容易,里外都不讨好,朝廷自然不会派太多的兵去保护这些私人的商队,当然有那些大型的,与双方知会好的,便会有精兵护卫。 歹人自然也不会惹这种硬茬子,专挑那些独行或者结伴的富得流油的猎物来下手,这肯定是常识。 前段时间,商人们曾经安安稳稳的跑了一段商,起因都是因为有个好保镖。 那人的车马就时常停靠在关隘处,车上什么刀枪剑戟,又是各种奇珍异宝,那都是应有尽有。 人们都以为那人是什么专门劫了商队的东西,又拉回来大汉境内转卖,便敬而远之,有大胆的,便问问价格,听到那种天价又是更加敬而远之。 人们都以为那是个疯子,成日里在车厢外打瞌睡,也不见他卖出去什么东西,就这样持续了好几个月。 后来,不只是谁传开了,那人是个江湖高手,反而是一把护商的好手,终于是有胆大的把他拉在队里。 巧的是,后来那个两三个雇了那个怪人的商队再也没有遇到过马匪,总是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但是商队的老板自然是不愿意多付钱给他这个闲人的,因为他除了躺在车上睡觉之外,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大家都认为是运气好,或者马匪刀贼之类的团伙凑巧歇息了,总之没有人往他身上想。 但是当他真的走来,人们才知道,原来真的是有高人护行,那商队最后死的很惨,被两伙马匪砍了个稀碎,一个活口没留。 原先跑西域这个商路的人不是没有请过护商的人,不管是雇佣的军人,还是后来的那些自己从镖行找来的好把式,总之都死的很惨。 西域的马匪与刀贼,后来可是被冠以可以和军队抗衡的力量,这些民间的蝼蚁如何与他们对抗? 后来终于是有宗派开始愿意接这种的护商任务,因为商人们都很有钱,所以自然吸引了不少中原的侠士,来到此处,赚些银子。 不过这依然十分的凶险,一不小心就是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这瓜保熟吗?”一个人走到瓜农面前,指着一个个大的西瓜问道。 “您听听这响,您自己拍拍。”瓜农递了一个过去,继续蹲在地上吃着一块馕,一种西北独特的面饼。 砰砰清脆两声,从这个有点高的人手下传来。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瓜。”瓜农笑着说。 “那给我来一个,就这个吧。”这人指着手中的这个。 “好来。”瓜农答应的干脆。 这人捧着西瓜,慢慢走向了那个即将出行的商队。 “老哥,你可别唬我们啊,我们真是个小商队,经不起这折腾,如果您没点真功夫,我们可就遭咯。”商队的为首的商人,也就是一众人的老板,搓着手,对着这个高瘦的人说道。 捧着瓜的人腰间还挂着酒囊,不只是哪里的打扮,看样子像是中原人,也没有啥西边的口音。 “走便是,我不会拿人性命开玩笑。”他一脸的平静,淡淡回道,他的头发十分利索的扎起,但是看着那不少的白发,此人年事也不小了。 商人自然是不敢太过大意,还是又找了一个有些名声的散修,又是撒出一笔银子。 “大伯,您好好在后面看着就行,小小马匪,怎敌得过我柳叶刀王欢的一通连斩?” 年轻人朝气十足,拍着胸脯对着商人说道,时不时还瞄着旁边这个高瘦的男人,看看他听到自己柳叶刀的名号时不时会惊讶。 只不过他倒是没怎么见人用过那人腰间的那把刀,是大汉制式的环首刀不成? 捧着个西瓜的样子,着实有些搞笑。 第142章 我有一壶酒(下) 风沙大得很,再加上今日已经天色渐晚,出了关外,就是看不到边的黄沙漫漫。 就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商队就这样毅然决然的前行了。 其实那些商人并不是不清楚这样坏天气极有可能让货物损失,但是任这天气再恐怖,哪有马匪和刀贼恐怖呢? 选了这么一个时候,就是为了避开那些歹人作恶的高峰时段,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柳叶刀在前方昂首阔步的走着,怀中抱着他的那把特立独行的柳叶刀,也不知到底看不看得清前方的路,就这样默然前行。 商队是由两个小商队组合而成的,有两位老板,年长一些的是在这附近做了多年的珠宝生意的老邱,人们都这样叫,他们的商队后来也就成了老邱商队。 稍微年轻一点的是管内一个商贾家的分支,由家族排到关外,跑这种比较危险的商,因为是旁系,所以也没有多大的重视,只是给了他最原始的启动资金,便放他随意发展。 他自然是有抱负的,他的父母也是有着远大的抱负的,只不过没有实现而已,所以给他起了个好名字,许高远,不过呆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哪天指不定就把小命丢了,所以他的那些抱负也就成了活命的愿望。 所以说环境能改变一个人,这是不得已的事情。 奇怪的大伯在队伍最后面骑着一匹精神萎靡的老马,身旁是那些商队自己的护卫同行,显然是老板们不太放心这个夸下海口的男人。 毕竟从他的面色来看,他也不是什么青壮人士了。 而他自然是没有什么话可说,甚至上,他从商队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了,一句话都没有说。 周围都是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由于现在还没有临近真正的第一座安全港,闭口不言,但是看到这个奇怪的男人总是有些好奇的。 “敢问,大叔您是中原哪个宗派的?刚才听到您的口音,不像是西北的人吧。” 一个身体十分结实的年轻人,披着一身虎皮做的皮甲,身上也是用野兽的毛皮制成的一身装备,总之无不显露出他的武力,他在队伍中算得上是一个护卫的小队长,也总是能够带头迎敌。 他这样问道,是想跟这个看起来十分严肃的人套一套近乎,总之万一人家是个高手也说不定。 “没什么名气,就不谈了。”他的宗门如果说出来,估计这些江湖莽汉应该是没有听说过的,他们受困于大西北的消息阻滞,一般对于中原江湖的了解还没有匈奴那些大汉通了解的多。 “行吧,如果待会儿真的有什么意外,你便同我一起吧,好有个照应。”年轻人这样说道,他的确是出自好意,护卫们看见自己的队长跟那人聊得火热,又是起哄道: “陈哥,我看你就别管着大叔了,到时候让他回到队伍中间,等着我们杀敌就完事了。”一个肤色较黑的男人这样吆喝着。 旁边一众人也是纷纷笑了起来,看着那个陌生的人毫不动摇的样子,又是一阵的泄气,无趣。 “有动静!”前面突然出现一个警觉的声音,一个比较瘦的汉子,突然一副警觉的样子,赶忙冲到面前的黄沙地面上,匍匐下去,立刻开始侧着脑袋贴着地面。 他这是在听马蹄声,不管是大汉的马匪,还是西域的刀贼,那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有的实力强劲的,甚至配备了大宛的宝马,实在是骇人听闻的事情。 他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陈哥,是马蹄声,百十号人。” 被叫做陈哥的年轻人也是面色一沉,赶忙让他通知前面的老板们,顺道让前面的兄弟收缩一下队形,准备一场恶战了。 他们商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说实话,论护卫的实力,那是极其垫底的存在,因为人手的原因,总共有二十来号轻壮的男人。 二十多个轻壮男子自然足以应付那些小偷小盗,但是对于那些大匪帮来说,那就是干脆缴械投降比较好。 二十多个人唯有陈哥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武者,接近三十岁的年龄,已经堪堪迈过了练体境,身体的素质自然不用说,但是对于杀敌来说,还是最基本的蛮力。 他的刀法并不精湛,或者说比较粗糙,对于那些真正有着功法加持的刀客来说,他就是小孩子一样,但是对于普通人绝对足够。 但是,那可是马匪啊,如果要说的话,那就是一名修行者面对正规军队的差距,就算对方失手,伤了死了几个在他手上,后面的滚刀可就不管他是什么武夫不武夫的了。 商队突然紧张了起来,生死存亡的事情怎么就落到了今天,两位老板,年轻些的许高远,几乎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这时候柳叶刀终于是站了出来,他对着身后的那群战战兢兢的年轻人说道,“今日有我柳叶刀王欢在,我看这些小小马匪谁敢造次。” 说罢,横刀胸前,柳叶刀出鞘了,一道寒光闪过,是宝刀才会有的那种宝光。 一柄如同柳叶一般弯曲的细刀出现在众人面前,王欢还挽了一个刀花,冷哼一声,实在是威风无比。 但是在一刻之后,这位已经小有名气的柳叶刀,就因为过于盲目的迎敌,被先头的弓弩射成了刺猬,反而成了最先丧命的那个可怜人。 两拨人一触即发,弓弩先行的攻势,怎么都应该躲在车后,但是由于对方的包夹之势,让这一轮的齐射,变得收益甚高。 当场就有三个护卫躲避不急,被射杀当场,让陈哥也是极其的懊恼。 局势变得危机十分,甚至说如果今日再没有转折,恐怕这群人的小命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看到柳叶刀大侠一瞬间就毙命了,老邱基本上就是一副生死看淡的样子了,运气就是这样的,哪有一辈子不挨刀子的道理? 但是他们忽略的那个人,此时从腰间摘下自己的酒囊,掀开瓶口,细细的啄了一口,道了一声火辣,他就是喝不惯这西北的酒,根本没有燕齐之地那种醇香之感,早知道就多带一些了。 这是他多年来很少喝酒的时候,人们都说酒壮人胆,他的胆子极大,不然也不会只身来到这个地方,要找一个江湖中传闻圣地的存在的麻烦。 人们都知道刀殿在西北,但是没有人知道具体的位置,也就当成一个传说。 但是他知道,那不是传说。 他下了马,摘下了另一边的那柄没有刀鞘的环首刀,悠悠的转了两下手腕,便对着这满天的黄沙挥了一刀。 随后这天就静了,没有了马蹄疾驰的声音,只有那人头坠地,鲜血喷涌的声音。 黄沙似乎从空中飘落,不敢在继续肆意的飞舞,那个男人出刀了,如果这黄沙再狂,恐怕连着这傍晚的天也要被一并斩落。 “我有一壶酒,可以慰风尘啊……”他又嘬了一口,弃马不骑,离了队伍不知向着那个方向走了。 “棋鬼老儿,你在哪呢?” 第143章 采菊东篱下(上) 要说是匈奴为何要往南,对着大汉虎视眈眈,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不想再过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游牧生活了,虽然现在已经有了极大地改善了。 匈奴人说是起源于北漠以北,然后后来因为那极北未有人烟的地方太过寒冷,甚至说在越来越冷,他们就被迫一直往南迁徙。 直至近千年,他们才到了北漠附近。 北漠不是那种想象中的沙地,只是因为那草太过稀疏,土壤太过坚硬,河流太过稀少,连野兽都不怎么存在,就像是进入了西域的沙漠一般,无人的荒凉地,那都被称作了“漠”。 所以当匈奴在北漠那片堪称死亡地带的地域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的人口急剧的减少,甚至逼近了最初部族稀少的时候。 匈奴的单于自然不能让自己的部族走向灭亡,便又再次进行了南迁。 终于是看到了这片如今被大汉与匈奴共同争夺的北部的大草原。 当然原先的汉人是不在乎这些贫瘠的地段的,正是因为农业的发达,更是看不起这种产量低得可怜地游牧生活。 像是牛羊这类畜牧,也只有必须的时候才会在北部的草原边界进行养殖。 匈奴便过起了十分富足的一段生活。 然后他们便遇到了那个咄咄逼人的将军,那个被他们奉若神明的,蒙氏将军,他们遇到了那个如狼似虎的中原帝国,于是被击溃了,毫无尊严的被赶至了北漠。 他们不想回去,这是必然的,但是那批军队实在是颠覆了他们的想象,被打得欲哭无泪,被打的单于一个一个的死,不管是不是战死的,也有郁闷而死的。 所以如果现在这样大好的局面再次被颠覆了,恐怕这个屈辱的民族会做出什么疯狂的自爆行为也说不定,因为在印象里,匈奴人还是很有骨气的。 北漠如今在匈奴的疆域内,只是处于最后方的位置,最后都被纳入了匈奴的黑绳州,黑绳州便是原先最早的匈奴疆土,在北漠的北边缘有着匈奴后方最大的城市,也就是他们原先的旧都,黑绳。 当然现在匈奴大部分的资产都是转移到了前方的几个大州之中。 就是在这样的后方,游牧的行为愈来越少,因为匈奴的富庶,反而是让黑绳州的人们生活变得好了不少。 如果真有汉人能够领略一下黑绳的风光,或许他们可以发现一点,那就是黑绳反而更像是大汉的西北,秦地一样的存在,只不过更加荒凉就是了。 这里是很少有肥沃的土地的,因为冻土太深,所以人们种些粮食那都是要精打细算的。 有不少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才会将自己家周围开垦的适宜种植,然后辛苦的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维持住这样的场面,然后自给自足,像极了大汉的农人。 这里是北漠的南边沿,气候稍微熟识一些,褚河的源头就在这片区域,褚河是贯通匈奴疆域的一条自北向南流的大河,也是他们后来称作的母亲河。 褚河最汹涌的地段,被划分为了褚河州,也就是上京以南的大片区域,但是唯有这处,这处黑绳州的小地域,人们才能真正见到褚河的原貌。 褚河深深地嵌在地面之上,没有隆起的河岸,草地像是为褚河披上了面纱,在河上最狭窄的区域甚至可以相互搭在一起。 这里的水是清澈无比的,是细细远流的,应着这河水的蜿蜒,小村庄零零散散的靠岸建起。 家中都有一些牛羊,但是人们更喜欢吃着河中的草鱼,味道鲜美不说,还十分富足。 这是一处安静的村庄,一共只有几户人家,世代生活在此,过着祥和的生活。 这其中有一户人家,只有一男一女一对夫妻,他们是从更北边迁到此处,算是为数不多的外乡人。 大概在五六年前,女人生了个闺女,取名叫菩萨,这是从他们黑绳州的传统中来,很多人为了子女的平安,便取一些佛教中的名字。 菩萨自然是极其常见的名字,但是就是十分的有用。 小姑娘过了今年汉历的年,便有六岁了,算是到了上学的年纪,但是家中的这样的情况自然是没有能力供她上学的,当然她也没有怨言,她本就没有那个读书的心思。 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起的潮流,匈奴开始大力整治教育,说是孩童尽量都要念书,但是大家还是都嗤之以鼻,读书能读出几头牛啊? 家里其实养自己还是很轻松的,于是她便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白天便去草场放牧,晚上便回到家中,母亲会教她做些针线活。 但是由秋入冬的时候,家中发生了大事。 母亲因为出外采药时,摔了重重的一下,本就是十分危险的攀爬动作,从那远处的崖间摔落,保住了姓名已经是十分幸运了,但是就此瘫痪在床了。 本就是穷苦家,还落了一个残疾,怎么想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小姑娘就那样变得懂事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母亲突然失去了行动能力,小姑娘一夜之间变得十分懂事,也变得十分安静。 那些母亲留下不做的织工,在母亲口头的指引之下,变得十分的熟练,竟是渐渐地就学会了。 而且不知何时,家中多了她这个辛劳的身影,父亲这样每日在外辛勤劳作,回家竟然能够吃上小姑娘下的汤面。 夫妻俩不知道上辈子有了什么福气,小姑娘就是他们的菩萨一般。 总之,小姑娘能够这样长大,做父母的怎么也是欣慰的,如果将来能够嫁个好人家,想来,夫妇也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那日,风大得很,阴沉的天变得压抑十足,母亲在床上躺着,小姑娘便为她翻一翻身,不要生了褥疮。 父亲那日早归,只是带回来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他的衣衫破旧,面容瘦削,似乎也是遭受了不少的饥苦,总之看起来十分落魄就是了。 但是小姑娘记住了那个人的眼睛,他的眼睛是有神的,是坚定地,是那种寻常人绝对不会有的眼神。 他说他可以治病,父亲便把他带到家中。 男人话不多说,只是用一根银针轻轻地扎了一下母亲那僵硬的腰椎,母亲那多年没有知觉的腿突然就能感觉冷暖了。 “你是个好人。”小姑娘后来对着那个高瘦的黑衣男人说道,换回来的是一个毫无顾忌的憨笑。 第144章 采菊东篱下(中) 家中来了个游历江湖的大夫,一般人是不太信任这种突然而来的不速之客,但是善珠菩萨的父亲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毕竟已经瘫痪在床,也没有更坏的情况了。 本是在农田里一锄一犁的忙着给入冬前的作物松土,好在这寒冬能够活的更好,但是地垄沟那便的沿上,突然就是冒出这么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 有一没一的就聊了起来,毕竟在这个小村庄里,小姑娘一家可是属于外来,与本地的相比,还是略显生疏了一些,有这么一个陌生人聊聊天,也是不错的事情。 男人说是在找自己的媳妇,菩萨的父亲一听则是面色一沉,“一个大男人,还能把自己的媳妇弄丢了?”满口的不相信。 但是看着男人那真诚的样子,还有那旁人不曾有的颓唐,话刚出口,他便有些觉得不妥,毕竟他还没有问人家为何会这样。 男人看出了这位垄间农作的男人的窘态,稍一摆手,也是笑了笑,“都是我的不对,所以现在要把她找回来,估计还要挨不少打。”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他家中的情况,于是又说到了家中的小姑娘还有瘫痪在床的妻子,感叹了一下妻子的不幸,又是深吸了一口气,是啊,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去奢求嘛。 但是男人则是惊讶道:“我曾学过不少的医术,想来也可以为夫人做些微薄的尝试,您看可不可以?”男人的口气真诚,反倒让小姑娘的父亲为难了。 “我不收费用的,本就是举手之劳,假如真的有效,那便留我在你家吃上几顿饭。”男人知道农夫家一般都是十分贫穷的,有病不愿去医治,反倒是愿意一直耽搁着。 “如果真的治好了,那您就是我们一家子的恩人,恩人说什么都愿意,别说是几顿饭了……”小姑娘的父亲一脸难以置信,紧接着就开始渐渐激动起来,因为这个面前的男人似乎让他看到了妻子康复的希望。 随后事情就真的发生了转机,那几根不起眼的银针,让男人的妻子奇迹般的开始好转。 他撩开自己有些蓬乱的头发,露出他其实十分干净的脸,笑着说:“问题其实并没有很严重,瘀血积压,让她浑身不得气通,自然也是无法行动。” “每日煎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分两次,早晚服用,每日清晨我在为他刺激一下穴位,不出一两个月,基本上就可以下床了。” 饶是小姑娘的母亲还躺在床上,但是那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再加上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婆娑,让男人倒是有些受不起这样的瞩目了。 女人的丈夫当场就给男人跪下,磕了响头,一拜接着一拜,泪水也是止不住的流,毕竟他结发的妻子这样,任哪一个顾家的男人不会心疼? 小姑娘也是十分的激动,盯着这个头发如同鸟窝一般蓬散的男人,努力的撅着嘴,想着自己应该如何感谢一下面前的这个怪叔叔。 想到最后憋出来一句:“你是个好人。” 男人笑了,笑的十分开心,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一家人都笑了。 “恩人,今后您要住在我家中吗,如果您觉得不舒适,我可以向别家借一借更宽敞的屋子。” 小姑娘的父亲一脸激动地样子,甚至是生怕这个医术高超的男人随时会溜掉一样。 男人哭笑不得:“不必啊,我又不挑什么,我肯定会等到医好夫人,再做其他打算。” 男人的话如同定心丸一般,让一家子都松了一口气,赶紧为恩人开始准备期铺盖,“恩人,家中房间确实不太够,您就睡我家闺女的偏房,让我媳妇和闺女睡一间,我去隔壁的柴房睡。” 一听这样,男人赶忙制止了忙活的父亲,“我睡柴房便可,不用委屈自己,我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有地方住那可比睡在路边要好得多。” 男人一再的推辞,最后竟是主动地将被褥搬至了柴房,然后结束了争论。 傍晚女人想要起身为自己的恩人做一顿可口的饭菜,却发现自己的腿脚还只是能简单的挪动一下,只能放弃,于是这对父女便操办起了这么多年来,家中最丰盛的一顿饭菜。 只不过当男人真正看到了那桌饭菜时,先是一愣,反倒是笑了出来,桌上放着三晚热腾腾的鸡蛋面作为主食。 他笑着入座,反倒是摇了摇头,这人太过思念,总是会将很多相关的东西一直在脑子里来回的过。 然而微咸的面汤入口,再嘬一口糖瓤的煎蛋,他竟是真的无法相信了。 世间还有如此好吃的鸡蛋面,但是更重要的是,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味道呢? 男人的目光传来,小姑娘也是主要到了,便甜甜的笑着,说道:“我才刚刚随母亲的教导学习做饭,其他都做的一般,也就这手鸡蛋面可以让人好好的吃一顿。” 小姑娘害羞的问道:“好吃吗,叔儿?” 男人一时语塞,紧接着反应过来,大口喝了面汤,头也不抬的囔囔道:“好吃好吃,世间美味不过如此。” 然而一家子怎么会在意这个饿坏了的男人的吃相呢? 反倒是觉得他更加的真实,不像是那种游方的江湖骗子。 但是他们又怎么知道,男人埋头喝面,甚至于热气在面容上凝成了水珠,其实他只是想要掩住自己的眼睛,那双不争气而通红的双眼。 小姑娘饭吃到一半,便收拾了自己的餐具,去了偏房,端了另外的粥饭去给还在床上的母亲,这是她日复一日重复的事情,因此也是熟能生巧。 小姑娘的父亲感叹道:“恩人如果您不来,我们就只能指着闺女能够快快长大,但是她是真的很懂事啊……” “嗯。”男人应了一声。 只是这位父亲不知道的是,这顿丰盛的餐饭,是男人决定留下来八年之久的唯一因素,八年里,男人成为了村庄远近闻名的神医,然后渐渐地看着那个懂事的小姑娘慢慢长大,知道男人的胡子都像是染上了白霜一样,冒出了白须。 “恩人还没有请教您的尊姓大名?” “李重阳,佳节又重阳的重阳。” 第145章 采菊东篱下(下) 有时候当你身在那种安静祥和的小村子里,似乎一切都会变得很慢很慢,这也是为何许多高龄长寿的普通人,多数都会生活在乡村之间。 通过很久的接触,这家人终于大致了解了这位李先生的身世,来自大汉的一个大家族,妻子被人陷害,终是活了下来,然而却不知所踪。 他是家中的长子,跟随着家中的老人们学习了医术,然后一路上走走停停,结果已经是深入了匈奴深处。 对于这家人来说,恩人李先生是一个汉人的事实确是是一个骇人听闻的事情,因为对于匈奴人来说,你生在大汉,那便是天然的处在了对立面,不论对错。 但是既然恩人并无恶意,又是十分辛苦的为家中的女人无偿的治病,那么他们便会为恩人永远的保守这个秘密。 几个月的逐渐的治疗让小姑娘的母亲彻底好转了起来,已经能够正常的生活,这才是让人最为兴奋地事情。 李先生承诺了要医治好小姑娘的母亲结果说到做到,小姑娘的父亲执意要为大恩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然后李先生做了一件他们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他决定留下来。 没错,就这样住在了村子里,小姑娘的父亲帮着忙,为恩人修起了他自己的小房子,不大,只有一个小院子,与院子相连的便是一间不大的小屋,里面虽小,但是五脏俱全。 门外用柴刀刻上了医馆两个大字,这就是他所想要做的。 村子一共不足十户人家,总共不到五十个人,这样大兴土木一般的工程,自然是没有瞒着众人,大家平日里有时来看,到后来干脆有几个年轻点的小伙子,一同帮持着便将房子盖起。 因为人们都看到了善珠菩萨这个小姑娘的母亲,究竟是如何重新变成一个正常人的,传闻便是让这位屋内的先生一手给医治好的。 这可惊坏了一众看热闹的人了,纷纷打听道:“真有能治好瘫痪的神医啊……” “那可不,善珠家的婆娘瘫痪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那风寒能治么……” 人们有不相信,有质疑,但是也有人真的要去试一试,因为神医说了,为本村子的人看病不要钱。 结果当那个真的惹了风寒许久的老太太真的十分快速的好转,大家的质疑就完全消失了。 李先生的医馆就这样开了起来,一传十,十传百,从这个村子传到另一个村子,另一个村子里的人来试一试功效,又是传到了更远的村子。 医馆开了一个月,整个褚河有不短的一段人家,都知道了有个姓李的神医。 神医治病不要钱,这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因为给人看病,必然是要开药,而药则是自己辛勤采来,李先生后来跟大家说,自己的家中已经没有足够的药材了,所以他会给些金银,让那些给他带来药材的人有所报酬。 所以良性的循环便有了,当然是对于乡亲父老们的良性循环,因为其中的一环便是金子和银子,那么这么多的金子银子从哪里来呢。 “李叔,咱们又要赶去城里卖药了嘛。”小姑娘终于是舒服的坐在了牛车之后,躺在了一床被褥之上。 “你可要看好这些药材啊,别让他们掉了不少,那可是咱们开药馆的唯一经济来源。”被叫做李叔的男人在前方的车板沿子上架着牛车。 小姑娘躺在这厚厚的被褥之上,深吸了一口浓浓的药香,大声道:“知道啦!” 这厚厚的被褥可不是为了给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睡觉用的,皆是用来包裹那几百斤的山中的药材的。 这些都是村子一旁的父老乡亲们,平时有人开看病时,便会顺便带来些他们不怎么认识的稀奇草药,因为他们惹得一般都是小病小痛,自然是用不着那些药材的。 也不算是李叔与自己骗他们,这位小大人一样的医馆小伙计这样想到,因为李叔已经跟那些人说过了这些都是名贵的药材,一但卖到城中,自然是要贵很多的。 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神医已经这样为他们看病了,大家也都装傻起来,说是神医随便给个价就行。 于是医馆变这样进入了一个能够盈利的样子,不是因为看病,反倒是身靠诸多山林,名贵的药材,让医馆真正开始赚钱了。 这让这位被人称作李先生的神医哭笑不得,其实他本来就不是想要赚钱的。 不过能够赚钱之后,李先生决定拉自己最早住的那一家一起做这件事情,也算是能够让他们补贴一下家用。 男人自然说是使不得,他们没办法接受那种不付出的钱财,因此说是要为医馆做工,领些工钱便好。 小姑娘则是自告奋勇的愿意为医馆帮忙,于是成了医馆里的小伙计,平时还能帮忙打理一下柜台什么的。 有了钱自然医馆更像是一个医馆了,应有尽有,甚至开始很多城镇之中的人也听说了褚河畔的小村子里有一间住着神医的医馆,包治百病不说,还完全不用花钱。 当然后来他们去了才知道,看病还是要钱的,尽管就是很低廉罢了,但是小病痛很快就会康复让神医的名号急速的开始扩散。 当然,真正见过神医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正因为不认识神医,才会出现那种不长眼的山贼盯上了这个看似孤单的牛车。 毕竟一个小姑娘一个男人能起什么风浪,山贼们的眼睛可是十分的尖锐的,凭借这多年的经验,立刻判断出,车上的东西定然能够值不少钱。 三个一组,两组一队,几队人便逼近了这孤单的牛车,想要借下这批货物,然后好好地在城中吃喝一顿。 但是神医就是神医,不会打架的神医又怎么算得上是好神医呢? “李叔,你还会武功啊!”小姑娘眼冒金光,满脸都写着崇拜两字。 “也就一般水平吧,在家中学过一些小把式,对付这些小毛贼自然是绰绰有余。” “那你能教我嘛。” “有时间,教你一些,好不好?” “好!” 这是两个十分开心的人留下的对话,身后是一众抽搐不已的山贼,有些已经停止了动弹,没了生机。 第146章 八年(一) 刀殿多年前出了一批年轻有为的新生代,这让刀殿的未来变得十分的稳固,在个大宗派都在动荡的时期,反倒是刀殿在其中逆流成长,这的确是怪事。 如果真有人可以纵观一切,一定能知道这天下的动荡,有不少都是因为刀殿在其背后做了幕后的推手,什么一触即发的战争,什么难以抛下的恩怨,有时只是需要小小的刺激,便可以酿成巨大的旋涡,将相关不相关的人都卷入其中。 有的便深深的陷入其中,迟迟不得迈开脚步。 比如被称作魔宗的戒律宗。 但是真的是没有人发现刀殿的所做所为吗,或者说没有人注意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吗? 檐下伞下,有一老者撑伞而立,看着漫无边际的寒沙漫漫,感叹一句这天气的无常,随后便缩了缩袖子,躲进了屋中。 老人嘛,到了冷的时候一定要捂好,不然将来可有的遭了。 抖落了伞上的雨水,将油伞撇在一旁,便自顾自的喝起茶来,反倒是屋中炉碳烧的旺盛。 望住炉碳的方向,他想起来,似乎前段时间有人跟他说起,大汉洛阳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年轻人,楚姓。 他盯着炉碳,没有明显的火光,只是红彤彤一片,显示着炉火的热度极高,让整个屋子暖和的不行。 他摘下手上的扳指,扳指是玉做的,似乎是西域极其珍贵的和田种,这么大块,竟是做成了扳指,反倒是有些奇怪。 然而扳指离了手便成了另一幅模样,他化作了玉制的龟甲,小小一片,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条纹,如同变戏法一般的手法,让人可能会觉得此人一定是什么道士真人一类的人物。 但是他拿龟甲轻轻拂过,便似乎成了一副了然指掌的模样,谁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除了屋中的炉碳。 “炉碳啊,炉碳,这就是你的不厚道了,烧净了便烧净了,为何还要迟迟不熄呢?” 随后便是又抽出了自己精致的棋盒,从里面摸着光滑的黑白子,似乎在思量下一次要下在何处,只不过棋盘不在面前之上,该如何下棋呢? 然而就在这个老头还在思量如何下棋时,突然一阵心悸,他深吸了一口气,收起了所有的轻松,立刻消失在了原地,先前的龟甲与棋盒也被一并收走,只留下空空的房子在原地,冷冷清清。 但是平静之中又透露着诡异,像是完美的平静却背地里支离破碎。 转瞬间,雨不在滴落,只是滞在空中,非常缓慢的下坠,但是未至地面,便化作一团雾气,消散于空气中。 院中一切都静了下来,虽然它本就是平静的。 矮矮的门槛外踏入一双穿着布鞋的脚,十分沉稳的踩在了院中。 半大的院子在这轻轻的落足下,瞬间被击碎,像是陡然变成烟尘的粉石,一切都因那微不足道的震荡崩离分散。 “跑的倒是快……”那人似乎极其烦躁,骂道,便不再踏进院里,或者说是这堆粉尘之中。 随后便是离去,不再过问。 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平时会经过此处的人们,知道第二天才发现这靠着村口的屋子,不仅没了那个孤身的老人,甚至连那屋子也没了。 而唯一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的是一只无辜的飞蝗。 在空中随意的飞过,确实瞬间被断掉了双翼,从此变成了只能爬行的可怜虫,那整整齐齐断开的翅像极了一刀两断,然而却在落地之后也是化作了无数片。 这哪里是一刀两端,分明就是千万刀的分尸。 秦庭在江湖之上其实并不为人所知,那是因为他并不喜欢在外多显声明,他觉得只要实力足够了,名声那其实都是束缚自己的东西。 但是其实他的地位很高,甚至高到令寻常江湖人士都无法想象,他在五十年前被人请到了这处,三十多年前成为了一名殿主,一直到如今,地位牢稳不动,受着宗门上下的无限尊重。 他是刀殿执礼殿的殿主,人们说道刀殿,真正有所耳闻的可能只听说过执法殿,那是刀殿对外的最高武力,像是任何有触犯刀殿威严的人,都会被执法殿以雷霆之势强力碾压,甚至说抹除那人的存在。 执法殿如此的令人闻风丧胆,但是执法殿又是何种的存在? 当如果有刀殿的自己的人出现了叛徒,甚至说有了不符合刀殿规矩的行为,这时候便是要执礼殿出动来进行裁决。 执礼殿直属于那位最高的老人,所以他必须真正要有那个镇压刀殿任意武力的实力,所以执礼殿事实上还要比执法殿更加有威严。 所以身为执礼殿殿主的秦庭,真实实力谁人都不清楚,甚至说他自从接任了执礼殿之后,他再没有出过手,因为是真的没有人值得他出手。 刀殿来了十分有天分的一对姐弟,姐姐时笙被她带到了执礼殿中,从此便是成了他的手下,更是在后来的相处之中,渐渐有了师徒之实。 那些真正管理这刀殿的人们于是便了解到,秦庭在找自己的继任人了,但是除了那极少部分的人,没有人会联想到这一点。 秦庭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了,久到人们都习惯了他的存在,久到人们以为秦庭便是执礼殿,而执礼殿便是秦庭。 几年的世间,时笙这名出色的徒弟算是达到了他的每一项要求,便在年前被派去了她的第一次任务,与她的弟弟一起,算是真正的第一次历练。 如果不经历历练,一切都是纸上谈兵嘛,谁人都懂得的道理。 但是今日他并不能如往常一样歇息了,躺在他的房间里,安静的品味一下书籍。 因为有人来找他了。 那人提着刀便赶来,让人不免觉得有些愣头青,说给刀殿的众人,恐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谁人敢找秦庭的麻烦,这位真正的刀殿二号人物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会输给什么人。 但是秦庭就是那样被人找上了门,从头被压制到了尾,甚至想逃都逃不掉,因为他发现他所在之地,竟是被无声无息的罩上了恐怖的禁制。 秦庭被人杀了,来者提着自己染血的环首刀,单手将秦庭剁成了碎肉,神识被人捏的粉碎,但是他输得不冤。 敢找棋鬼的男人,又如何会怕他这一个小小的殿主? 第147章 八年(二) 刀殿魂灯大殿中的命灯盏盏爆碎,像是被戳破了的河豚,一个接着一个,飘出来的不是血与水,而是一个个哀嚎的残魂,最后因为失了保护,最后消散在空中。 魂灯大殿是刀殿处放那些至关重要的人的魂灯的地方,一是可以保护那些大人物最后转世的希望,其次还有判断那人是不是遭受了杀害。 刀殿之人也都是人,人被杀就会死,很简单的道理,也没有什么可以更改的地方。 但是今日是一个如同天塌了一般的黑暗的日子。 魂灯大殿没有所谓的殿主,其实是一个不算正式的一殿,但是由于其重要性,也单独开辟了出来。 大殿自然有人去看管,边被称为看灯人,看灯人地位不高,但也算是刀殿正式的成员,实力自然没有特别弱的,在同级中算得上是佼佼者。 但是却是因为在刀殿之中实力太过低微,所以只得分在其中。 看灯人平日里只是注意好魂灯命灯的燃烧情况,没有熄灭便是最好的情况,但是一有风吹草动便是要尽早的传递给殿主一类的人物。 今日魂灯爆碎了,不只一盏,甚至连最上方的几盏,都有一盏毫不掩饰的直接爆掉,这是神识被人彻底打碎的象征。 秦庭死了,死的彻底,甚至没有一丁点生的希望,这可吓坏了一众看灯之人,直接报给了棋鬼老人,那个他们几乎从未见过的站在最高处的人。 然而消息传出,却如石沉大海,再也没了音讯,他们不免得想到了更加恐怖的那个事实,接着便无法再想下去。 刀殿要亡了这是他们最深处的想法,甚至有了逃离此地的想法,看着那一盏盏碎掉的魂灯,竟是有十多盏,要知道这些人最少都是那种大统领一般的存在啊。 他们本就是要时时刻刻驻扎在婚等大殿之中,一次便有足足数月,大殿之后便是应有尽有的住处,而他们像是被强行关在此处一般,实力不足又无法脱出,便只能惊恐的呆在里面。 有两个慌慌张张的黑袍看灯人竟是受不了这样的惊恐,怪叫了一声,便向着那个紧闭的大门处跑去,想要尽快离开此地,好保全自己的命。 他们这些地位低下的刀殿之人,心中是对于刀殿最没有归属感的一群人,心中想着自己的死活才是最正常的事情。 然而还未至殿门,两颗惊魂未定,瞪着圆滚滚大眼睛的脑袋就这样飘着鲜血,滚回了众人之间。 “胆敢脱逃之人,便是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有人能杀了我,我可能就会放过你们。” 年轻人阴冷的笑了两声,从暗中逐渐走出,揭开自己的兜帽,露出了自己那冷峻的面色。 他是信任的蛇蝎殿殿主,陈少秋,刀殿中最为恐怖的几个年轻人之一,他不只是实力高强,年纪轻轻便踏入了通玄境,更是阴狠手辣,对待手下也是冷酷至极。 可以说是十分符合人们对于蛇蝎殿这个冷血的地方俗成的印象。 他也是知道了刀殿来了外来者,竟是摧枯拉朽,将许多人击毙,甚至连那个高高在上的秦庭,他都能一并杀死,这让陈少秋不免怀疑是不是有更多人在刀殿周围帮忙。 他来是为了探查究竟熄灭了多少的魂灯,没想到如今竟然这样的让人难以置信。 刀殿从来不是密集的建在一处,这样也保证了当被人发现了一处隐秘的地点,不至于被彻底揭开所有的位置。 因为命织丝线的存在,刀殿很多人的行为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下,所以更不会产生什么交流之间的问题,加上刀殿所处的群山大漠,其实也是灵气极其浓厚之处,因此传音极其方便。 只不过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那么多的人竟然先后的死去,这才是最让人不解的。 连他蛇蝎殿中的两位大统领之一,那位论逃脱手段简直独步天下的大统领,都被人给杀死,这让他恨得牙痒痒。 只不过他清楚,自己更是不能露面,连秦庭都被他杀死,他去还有什么用,见识见识大场面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这个一眼不发的年轻人,等着他说些什么,看灯人一般是十分听从诸位殿主的命令的,反倒他们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有人闯入了刀殿,这些人都是因为被他杀掉了。”陈少秋面色阴沉,这样说道。 “那……那位大人……那位大人如今在何处?”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传来。 陈少秋则是直接骂了一声蠢货,“棋鬼大人用得着你们这群无用的东西担心?自然是无事,好好看着大殿,谁在干造次,就没有警告了,所有人都准备去见阎罗吧!” 他大声的呵斥道,他的心情现在极其不佳,一是因为自己的一个得力干将,尤其是因为那位大统领一直都十分支持他的上位,他的死去让自己的实力大减,此时心情极其郁闷。 而且到了这样的时候,他才感觉到深深地无力,因为自己只能屈辱的躲藏,这对于一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来说,能忍住已经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了。 然而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去,一声碎响自穹顶传来,极其幽深的魂灯大殿,其穹顶由坚硬的磐石制成,甚至还由符法的加持,更是添上了一层隔绝入内的恐怖阵法。 然而它好像裂了,更是要碎掉了。 但这一切都是在一瞬之间。 看灯的人都只是先听到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没有意识到什么,下一刻便再也无法意识了。 碎裂只是最小的开头。 一柄十数丈长,尺厚的恐怖长锋摧枯拉朽的击碎了面前的一切禁制,坚硬的岩石如同豆腐一般脆弱,一触便是碎成齑粉。 暴虐的剑意用肉眼都可以看见,青色的剑罡足足让剑锋化作了钉头一般的巨锥,狂乱的剑气让整个空间化作了最无力的空场。 陈少秋只来得及将自己的护体宝具祭出,这是他最为珍贵的一件防御护具,一道无形的屏障迅速罩住了他的身体。 然而,巨剑无情,直到三日之后,这片化作废墟的大殿,才真正平息了那剑意。 那来自葬山万千柄名剑的剑意。 当然还有来自那位剑山主,最为恐怖的怒意。 第148章 八年(三) 这自然是来自葬山的反击,俗话说得好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笑)。 葬山的确是个独立于世外的宗派,或者说算不上是宗派的小世界,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就不管那些外界的干扰了,前有那次惊天动地的大围杀,最终被打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后便是这次让刀殿近乎十之有三的实力尽失的反击之战,从头至尾其实只有三个人参与了其中,当然也因为来自葬山的人,从来不求数量,而只求那最高的武力。 白酉更多地不是作为一个葬山山主来复仇,更多地是作为一个疼爱自己女儿的父亲,当他杀意至盛之时,甚至连那算尽天机的棋鬼老人都需要避之锋芒。 最终秦庭,这位实力极为强劲的刀殿至高武力之一,在煮茶道人画地为牢的极致束缚之下,与白酉来了一场困兽之斗,当然最终毫无疑问的失去了生命,更是被断绝了一切的重生的希望。 李沐,也就是剑山老山主,或者说,剑葬山的主人,终是将那埋藏在山中的万剑拔起,一股脑的倾泻至了远方那座大殿,可以说是世间巅峰的一剑,就这样迎面砸在了刀殿的魂灯大殿之上。 连带的还有那位刚刚上位,威风无限的陈少秋,陈殿主,也是在这场堪称灾难的攻势之下,遭受了几乎难以愈合的重伤,如今昏迷不醒,躺在一片废墟之中,等待着他人来拯救他如今脆弱不堪的性命。 然而到底谁能够来救他呢,到处都是废墟,在这群山、荒漠之中,最缺的便是生命了。 最终葬山的攻势还是退去了。 有些茫然中的刀殿之众,至今都不知道到底是谁人袭击了他们,因为基本上见到那柄环首刀的人都已经死去了。 不只是谁出手阻止了那疯狂的报复行为,刀殿几乎经历了数百年来,最为恐怖的一次攻击,许多人都是惊魂未定,甚至是难以置信。 后来的时候,他们知道是刀殿的几位大能来袭,但在此前,终究是抱有一种天下都是刀殿脚下之物,哪里会想到山外有山,天外还有天呢? 与此同时的葬山群峰间,萦绕飞舞的剑群终于是飞回了那本来十分平静的悬空山中,当然这一切也都只有那几位是知道的,重霄依然在不知处,享受着知识的海洋。 魏青瀑间练刀,已是精神恍惚,饶是他有着一身不素的肉体,有时都会被那飘忽不定的瀑流给击昏过去,成为溪涧的一名“浮尸”。 只有群鸟看见了那如同长虹贯日一般的景象,惊得群起鸣叫,像是看见了雁群一般,竟是跃跃欲试的要去追赶,却被剑气阻挡在外,疑惑不解。 巨剑在击沉了目标之后,便迅速的化作了万千小剑,极其快速的飞回了葬山群峰之中,一路上竟是没有惊起什么大能的注意,寻常人瞥了一眼,便认为是南飞的雁群,没有当回事。 但是哪有往东飞的雁群呢? 老头坐在草席之上,啃着厨子的厨房中偷来的卤鸭腿,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他那微微挑动的眉毛,其实也看不出什么……吃鸭腿吃到尽兴,兴起挑一挑眉毛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这种轻描淡写,更是彰显了这个似乎在外表不显的老人,究竟有多么恐怖的实力。 千里唤剑飞去飞回,更是将万剑使做一心,如臂指使,轻松写意摧毁了敌人的老巢,这种活儿,可不是技术活那样简单了,赏不得赏不得。 云霄之外,有一道白虹直直的向着葬山坠去,像是一闪而逝的流星一般,转瞬便是立在了松软的土壤之上,他摆了摆手,似乎才想起来,身侧的酒囊还有一半未空。 将染血的刀斜插在一旁,抽出酒囊便是一顿痛饮,直到一滴不剩,才不舍的望一望囊中是否有余,然而确实空了。 “老李,老子今天开心了,拿酒来!”他全然不顾平时的那种一脸正经严肃的模样,似乎面色都多了些红润,大笑大喊。 “嚷嚷什么,又不是没听见。”矮矮的笑老头,明明是一阵骂声,却是拎着两个巨大的酒坛,一脸坏笑的走出来。 “喝,不把老子喝趴下,老子瞧不起你!”小老头高叫道,甚至从原地蹦了起来。 两人从天明豪饮至了又一个天明,酒坛一坛一坛的滚去,直到两人都四仰朝天,鼾声连震,再也不省人事,只有嘴角挂着满足的笑。 厨子从密林间走出,他循着冲天的酒气便走来,知道一定是两位大人饮酒至深,忘怀了一切,他便极其熟练地来收拾残局。 看了看那满地的红布坛子,一阵啧啧声:“醒了又不知道要吵到什么时候,这可是多少年的泰山女儿红哟,啧啧。”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将两人搬至了屋中床铺之上。 江湖中人都是爱饮酒的,无论那老迈的身子骨,还是那年轻气盛的身板子,更何况那羸弱的女子都要小酌三两盏。 兴起便是一坛又一坛,兴止又是一阵伤感,随后便是一坛又接着一坛,没有什么事是酒解决不了的。 到了李沐和白酉这种已经站在了人间巅峰的高手面前,酒已经不太可能让他们醉倒了,但是耐不住这憋屈了许久的性子,终于是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好消息不断,好事又是不断,人生中还有比这种时候更能尽兴的吗? 敞开了一切,卸下了一切的功力,就是为了大醉一场,痛哉快哉! 远远地道观之中,易星辰带着自己的小徒弟在房中识字,奈何小道士一副混混欲睡的模样,谁知道为何师父会将这个小坏蛋纳入自己门下,自己是个假正经人,还真能教书、教徒不成? 然而他在心中埋怨不已的那位尊敬的师父,此时正在那湖中的莲池中央,摆上几杯小酒,轻轻抚扇,悠然自在。 只是他的面色也是红润不已,配上他那算的上是美艳的面庞,不免的有些妖媚,这可是一个大男人呢…… 他也醉了,只是没有那样毫不顾虑,这几杯酒,化解了他心中的久不散去的郁结,算是对于那对母子的一些补偿罢,到之前,他都还在埋怨自己的阵法不够强,没有保住白家那个俏皮的姑娘。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重霄要赶紧找到小白啊……”他双眼朦胧,醉醺醺的自言自语道。 第149章 八年(四) 楚清忴在京中算是逐步站稳了脚跟,左相大人,秦复得秦大人,是那种真的办事井井有条的人,也难怪这样一位默默无闻名声不显的文官,可以一步步的爬至最高的那个位置。 对于此,楚清忴算是有事必定会去请教自己的父亲,他父亲这么多年的伪装算是完全卸掉了,但是其实转念一想,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过问过父亲从前的事情,那到底是楚鹿潭有没有隐瞒呢? 对此倒是大家都不在意了,楚鹿潭倒是也接受了自己已经是一个富家翁的事实了,只不过随时随地要偷偷跑出家门的样子,说实话,在将来有一种行为叫做去抓网吧的孩子回家,十分相像。 楚清忴回到家不见父亲,便知道父亲又是去了家中老宅子,便会骑上自家的黑马,将做好的饭菜一并带去,坐在门槛之上与老父亲唠唠家常,询问一下官事,顺便吃顿没有白菜的好饭。 但是老父亲这是后就会默默的从屋中的老旧大缸中捞出一些积压久了的酸白菜,算是他最后的倔强,楚清忴不反对吃白菜,但是天天吃总是要有些花样的。 然而楚鹿潭就是喜欢也没有辄,后来无意间听到父亲谈到自己的母亲时,才再也不去阻拦那顿顿吃白菜的父亲。 是啊,谁让母亲当年腌得一手好白菜呢,死死的抓住了这个叱咤朝堂的男人的胃呢…… 秦复得处理政务速度极快,甚至有时他的工作量会涉及到其他各部的基层问题,他都会一一询问解决,一日从早忙至晚,让这个只是在一旁为其添加官印与查找谬误的中书舍人都有些吃不消。 这时候楚清忴才知道自己差的很远,自己还有很多学问没有研究,因为听说每日当左相大人结束了案牍生活时,回到家中,还会攻读那些古文至夜深人静。 秦相话其实不多,但是一旦指点,必然是戳中要点,渐渐地楚清忴真真的天赋也开始展现,他开始逐渐帮助左相处理杂碎的要务,已经甚至可以独立处理六部的各种事件,成长的极为迅速。 当然他只是知道自己在成天的忙碌,这些进步那自然都是落在了别人的眼中,一是左相,而是老太傅,三是天子。 可以说朝堂对于这个状元郎倾注了不知道多少的心血,而状元郎也是真的如他父亲所称那样,急速的成长着。 “大汉有那两人就够……”天子喃喃道,难道这还真不是谬赞啊…… 那幅极美的宏伟蓝图似乎就在众人面前展开,当然是在这群真正构筑起国家脊柱的人眼中展开,一位深谋远虑的国相,一位披荆斩棘的大将,一群英勇善战的将士,当然还有一个雄心不泯的君王,这就是未来的大汉吧。 什么鬼怪语言,那似乎都要成为过去了,忘记便忘记。 这日早早结束了政务的处理,俗称下班,楚清忴又是没有看到自己的父亲在家中,便是极其熟练地烧锅做饭,然后带了几个巷间的火烧,便是乘着快马前去洛阳城外的老宅。 但是他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不然他或许可以再快一些。 “天黑的快啊……”老人感叹了一声,看着那肉眼可见下沉的斜阳,总之天是渐渐地暗了。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是这时却有人回了一句,“黑夜总是会到的,早晚问题,又有什么区别呢?” “晚些,总是能多见一灰儿白天嘛,到了夜里,天冷了,人老了就不愿意动咯。”老人伸了个腰板,结果一阵爆豆响声,让他差点闪了老腰。 “天冷了就多添些炉碳,总能烧热乎点,不是吗?”那人说道。 楚鹿潭笑了,“你似乎不太好?”转头望去,是个陌生的老人,但是是一身精神的打扮,还有那一丝不苟的发型,显得此人极其的严肃。 “我不太好,因为有些人总是不听劝。” “那可不好,如果有人好心相劝,都应该听才是。”楚鹿潭认真地点了点头,腰板不是多么佝偻,但是却有点疼,他看见自己的孩子没有来,似乎放心了些。 “腌白菜,酸的,你尝尝?我老婆的手艺,我算是学了一半,但绝对不差的。”他笑的开朗,一谈到自己老婆,他总是笑盈盈的,似乎都能年轻好几岁。 “有些人不听劝,就要有人来让他知道不听劝的后果。” “那是那是,所以你吃不吃,不吃我吃了。”说着,他直接将一大块丢在嘴里,美滋滋的嚼了起来。 “你读书读傻了。” 转眼便是无限暴起的尘土,似乎一阵狂风席卷,空气中肃杀的气息肆意横冲,让整座老宅都变得脆弱不堪,似乎一碰即倒。 他有些生气了,本来他只是想要杀掉面前这个老头,现在他想要将他彻底杀死,还要将他的家中之人一一处死,这是关乎他的威严问题,因为他刚刚老巢被人一锅端了,所以他很不愉快。 这个像是苍蝇一般的烦心事,让他无法再以一种平常的心态去对付那群实力恐怖的人,所以他先来了此处。 “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每天看斜阳吗?” 气势恐怖至极的老者眼睛中看不到任何的波动,但是就是没有直接出手。 楚鹿潭将刚刚抓了泡菜的手在袖子上一抹,又是留下了一行汤汁。 “我是来吃泡菜的。”他笑道,笑的那样憨厚,让面前的这个似乎等了他一瞬的人,更加的暴怒,一道如同落雷般的白光直坠地面,像是一根笔直的光束从上至下。 然而当一阵烟尘散去,面前早已空空如也,只有那可深不见底的大洞在回应这次无形攻势的恐怖。 “我等你好久了。”先前那个苍老的声音已经不再,而是一个充满了儒雅气息的高亮声音传来。 “父兄之仇不得不报,家国之仇不得不报,千万条生灵的仇要报,千百位真人的仇也要报。” “我的仇恨太多,以至于我不得不入天人啊。” “读书什么时候也不会把脑子读坏,他只会让我更加明确一点。” “匹夫一怒,方可血溅五步,书生一怒,怎能不血溅三尺。” “我楚鹿潭便是为了那坛子泡菜,也要将你留在此地一时,而困你一世。” 洛阳入夜,然而这夜却有一位老朽的书生,一步迈入了天人,气势盛极,宛如儒圣在世,九霄雷云为其擂鼓颤动,甚至苍天都承受不住这冲天的怒意了。 第150章 八年(五) 洛阳城外其实一直是很平静的,因为地处各藩国的交界处单独独立出来的王畿之地,算得上是沃野千里,又因为人口都集中在城市之中,所以荒无人烟也是不怎么冲突。 到了城外那可都是零零散散的小村庄,只有那些四通八达的小路才证明着那都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出城三五里地,那是一个市场在洛阳街巷买白菜的老农家,离家不远便是他的那好多亩白菜地,人们也总是喜欢在冬日里屯一些白菜在家,北方的天气嘛,总是放的住的。 但是今日不行,或者说近日都不可以,因为老农搬走了,大家都知道的,有不少达官贵人来探望过此处,因为他们听到了此处住有贵人的说法,便带着好礼来访。 却发现老农已经不在了,也没有听说那位状元郎究竟在哪里物色了房子,便也没有人真的再去费力寻找,既然他不愿意,那便不在强求。 只是状元郎不知,这样其实有违了官场的规矩,但是他就是有那个拒绝的资本,天子期待,左相栽培,一种王公都在密切的注视着这个年轻人的成长,哪里还需要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来提携他?、 他今日来找父亲,父亲虽然一副年老的模样,但是他知道,父亲其实是心里老了,再加上自己的成长,他可以颐养天年,就更用不着强撑着。 不过他有些落寞的是,母亲在他年少时就已不在,不然或许此时家中能热闹些,上了年级的父亲也不会到处无所事事的瞎跑了。 怀里揣着热乎乎的火烧,他早已经将那官服褪去,皇上在裁缝店赶制的保暖无比的棉袍子,骑着马奔驰在官道之上。 心里想着,多日不吃这家的火烧,父亲也不会主动地去买,便给他带一些。 安城与洛阳相连,是以一条笔直的官道相连,所以来回的跑也是十分的方便。 在他的眼中,那处老宅子逐渐的放大,不过没有看到门口的父亲,他知道那是他的目的地,他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几乎闭着眼都能知道老宅子在何处。 父亲此时不坐在门槛,那就可能还在屋内喝茶,便没有过多地想。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这当然是在门外看来。 下一瞬,仿佛度过了一个百岁,在他的眼中,老宅子碎了,变成了碎片逐渐被卷向空中,砖瓦起飞,泥土暴扬,就像是天上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吸收这座无辜的老宅。 在他的惊恐的眼神之中,面前的地面开始龟裂,一阵一阵的,以老宅子为中心,先是下沉了肉眼可见的几尺。 紧接着随着更大声的轰隆巨响。 那圈下沉的趋势向外扩散,方圆百米骤然被什么巨力击垮,一瞬下降几丈。 再往外,方圆近一里之地,如同深渊另起一般,狂陷数十丈。 那龟裂直至楚清忴脚下,他极其迅速的勒住缰绳,将黑马从巨壑的边沿拉住。 老宅已经彻底消失,留在那如同小山丘一样隆起的地面之上的,是两个站的笔直的人。 “爹!”楚清忴目眦欲裂,他看到那其中一人便是自己的父亲,对面那人虽然不相识,但是从那扑面而来的恐怖气息来看,那人恐怕是来杀自己的父亲的。 楚清忴声嘶力竭,朝着远在一里之外的父亲喊道。 然而任他怎么去喊,他的父亲都是纹丝不动,让他更加的恐慌,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没有好好处理今日的事情,恐怕会发生很不好的事。 然而他却毫无办法,他从小并未习武,尽管他身体很好,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象过修炼一事。 然而他没有意识到的是,既然能够坦坦荡荡的站在那人的对面,那么他印象里的那个瘦弱的父亲究竟是何许人也? “你应该就是刀殿的那位棋鬼吧。”楚鹿潭淡淡道。 “没错。”那人回道。 “那就错不了了,为了大汉,请你去死。”楚鹿潭的死字刚刚出口,一阵更加狂暴的旋风自天穹降下,光棱四射中,一阵阵的爆响传来。 其实楚鹿潭早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儿子到来,所以他便将他远远地隔开,他敢慷慨迎敌,自然也是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他其实根本不知道面前的此人有多强,他只知道,在他的感知之中,面前此人,已经不在天地之间,似乎与寻常天人都已经不同了。 楚鹿潭从来没有踏入过江湖,他也从来没有修行过,所以称他为修行者实为不妥。 后世喻这场旷世之战为儒家的至高之战,因为这是儒生第一次脱离了修行体系,真正出现了一位儒圣。 读书人的境界复杂无比,终其一生碌碌无为也有,出世人也有,入世人也有,那位儒剑客便是儒生在江湖之中的最高代表,但是他其实并不能准确的代表儒生一列。 而楚鹿潭的一步天人,那是打破了一切的修行桎梏,直接踏出了修行之外,成就天人,不可相提并论。 “好一个一步天人,算是我看走了眼,但是就凭你,还不足以拦住我。”棋鬼老人说着这句话,身上的衣袍脱落,露出了一身洁白的单衣,狂风的肆虐让他的发髻被吹散不知何地。 一头银灰色的长发披落在身后,他的气势似乎全然不在,变得十分的平静。 然而他下一瞬再睁眼便是已经出现在了楚鹿潭的面前,一拳杀招轰出,带有千钧雷霆之力,丝毫不拖泥带水。 楚鹿潭似乎早已料到了这招变化,一指轻点在那看似势不可阻的拳锋之上,这第一次真正的相接触本来是没有任何波动的。 但是下一刻,一阵狂乱的空间震荡自楚鹿潭的背后阵阵爆去,一道可见的空气震荡,将那身后已经样貌不在的土地轰出了一道恐怖的沟壑。 本以为这次攻击就已经结束,谁知那棋鬼轻轻将左手手掌印在了右臂之上,楚鹿潭眉头一皱,急转侧身,一道从天外飞来的雷霆之力,像是一根杀人的冷箭一般从他的右臂传出,打在了空出。 数里之外一处空旷的田地,本来草木萋萋,虫鸟飞鸣,一瞬之间便再也消失不见,毁灭般的雷霆不似人间的感情,冷血的击碎了一切的一切,留下百尺大坑。 第151章 八年(六) 棋鬼老人的拳如雨点般击出,楚鹿潭则是一直是虚指连点,一次次恐怖的攻势被他轻易化解而去,似乎棋鬼也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无数的巨力让这片土地几乎难以承受如此狂暴的打击,如同地震般的地动山摇,让终是让洛阳城中的所有人惶恐不安,纷纷到了洛阳街头躲避。 天子赶忙让国师前去查探原因,天机阁众人倾巢出动,有人在维持城中的秩序,有人则是望向了城外,因为他们知道城外似乎有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 张长轩背负轩辕神剑立于城头,一言不发,环臂于胸前,目光极视远方,那惊天动地的一战就像是在他面前上演一般。 守城的几位城门侯也跟着国师极目远方,但是只能看见一片模糊,又不敢问国师什么,便只能傻傻的站着。 “天人之战,旷世之战啊,对你绝对有好处的,要好好看。”一个老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张长轩一听声音便没有回头去看。 “萧大人不去帮那位?”张长轩自然指的就是楚鹿潭,那位前朝左相。 他们这些最上层的人自然对于那些没有公之于众的秘密了如指掌,因为也就是他们在对付这些事情。 比如大汉其实在倾天机阁之力保护那位不再上朝的楚家之凤。 然而今日看来,似乎是朝廷低估了一位读书人的决心了。 萧师摇了摇头,“鹿潭说如果有今日,那便是他一人之事,没必要再去送上不必要的死伤。” “我一直在怀疑是刀殿做了那件屠杀楚氏之事,但是一直没有任何发现,没想到……” 刀殿果真做出了屠尽楚家的决定,他们认为如果真的让楚氏接管了大汉的朝廷,那势必是对于刀殿的一个最坏的消息。 “这可是几十年的恩怨啊,怎么能说的清……”萧师感叹了一声,便消失在原地。 “儒圣……”张长轩喃喃道,眼神微眯。 国师之职自然是护国,或者更具体那边是守护整座京城。 国师可能不是京城最为强大的那个人,但是他有仰仗,那边是仰仗整座京城,不管是洛阳,还是前朝的长安城,都是有武当众位真人倾注心血的护国之阵。 洛阳此城的大阵是由自己的师父,也是武当的老掌教所主持制成,威力自然恐怖无比,可以说天人之下没有人可以抗得过他的普通一击,这也是为何天下从来没有修行者以武乱禁之事发生。 一是天机阁的恐怖势力,二便是武当山的在诸多城池之中设下的恐怖阵法。 张长轩面临了抉择,不过他很快便做出了选择,他选择沉默,当一个局外之人,洛阳的大阵如果祭出,或许真的可以将那位在江湖之中一直披着神秘面纱的棋鬼斩落马下。 但是也仅仅只是如此,所以他只能旁观,他也不会独身前往助阵那位为大汉呕心沥血的楚相,因为他实力不够,这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更深层的原因,恐怕是天子也不会同意这件事情吧。 所以听到萧大人的那段话之后,张长轩确实是一愣,甚至产生了动摇。 楚相……知道自己不可能有人来相助,便索性让他们这群人少一些心理负担。 张长轩很生气,是的,他很讨厌这种袖手旁观还被人安慰的感觉,但是他需要看着,因为他更需要实力,他需要为更多地事情做打算。 这场战斗不知是引来了多上武榜高手的瞩目,每个人都在远远的看着这里,因为这是近百年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天人之战,他们想要看看那位儒圣第一,也想看看那位下棋的老人。 但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那个孤独无力的男人,此时正愣愣的坐在那圈的沟壑之外,呆呆的看着那似乎如梦如幻的顶尖决战。 他似乎看到了父亲的战斗的写意,他也看到了那些招式恐怖的威力,只是他都不想去理会,他终于还是明白了,自己在父亲的眼中还是那个黑娃,一直在父亲的庇佑之下,无忧无虑的成长着。 他似乎知道了那人就是楚家的仇人,是那人屠尽了楚家的上下,但是他更想喊父亲回来,因为楚家于他如何,他都是不管的,他想跟那个老头一起吃顿好饭,这才是真的。 所以他现在是无助的,他在想如果小玉白在的话,应该会二话不说的提着枪便冲上去,然后让自己等着,一定会把父亲带回来。 他开始有些不想读书了,他觉得读书无用,因为他只能看着。 场间的无数震裂之声传来,都像是灵气被碾碎了的声音,没错两人的战斗太过凶残,恐怖的能量肆虐,稀薄的灵气被聚起又散,甚至在那拳风所致,竟是由=有寸寸凝形的灵气液体被击碎。 这场已经将天地之间的最基本物质打散的战斗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楚鹿潭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离开过原地,一头长发自风中扬起散下,长须飘飘似乎有数不尽的风流在其中。 如果真有前朝的老臣见到这一幕,他一定会激动道:“没错,楚相当年执掌天下时便是这幅醉人的模样。” 他年轻了,似乎那个体贴温良的女子还在自己的身侧,为自己每天热好汤饭,自己匆匆忙忙吃完便是赶赴皇城,傍晚又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又是那个女子为自己捏肩捶背。 似乎那几年自己并没有感觉到那女子的好啊,他一直都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似乎早就忘了当年如何是为女子捉蜂捕蝶的了。 后来他记起来了,还好没有太晚,她在床铺之上,每日还能与自己谈笑,他发现自己伺候她的那几年,应该是自己最幸福最快乐的几年了。 是啊,有时候快失去的时候,才会念得那人的好,这可不是一个好事。 老了就只能像自己这样看着空空的菜缸思来想去的,活在过去。 今天又回去了,只是不想平日里那样,一坐便是一个晚上。 一副赋有光芒点点的纤细的手指搭在了老人的手上,连棋鬼都为之一惊,这又是什么怪异的招式,他到如今只知道如果不将面前此人击退,天便可以独立天地之间,与他永远这么打下去。 大概就是读书人的顶天立地之理,头顶青天,脚踩大地,便是世间独一无二之人。 只是这明显的一个女子的模样,或是什么人的神魂不成? 他想要阻止那手落在楚鹿潭的手掌之上,又是迅猛的拳锋杀至,结果却是打在了无形之处。 “梦窗,我为你作了《梦窗集》,今日便读给你听。”楚鹿潭的眼神之中带着无数的柔情,这是一个男子看向心爱之人才会有的样子。 “人生……人生若只如初见。”一滴含笑的泪滴下。 一道从近千里里之外奔袭而来的小玩意,带着无尽的威势杀至。 它来自荆北,那棵小树下,埋了一颗小小的青梅子,上面刻着梦窗二字。 哪有什么一见钟情,明明就是思念已久,在那日那个瘦弱的书生望见那个女子时,他便记住了他的名字。 棋鬼第一次被击中,却如同被一道恐怖的剑气透身而过,一口鲜血喷洒在地面之上。 第152章 八年(七) 后世对于这场旷世之战描述颇多,说是儒圣楚鹿潭的一招一式之间都带着浓浓的墨气,行事皆是有大家风范,也是极其符合大家对于读书人成圣的那种幻想。 楚鹿潭的招式其实不多,然而改变战局的就是那颗千里奔袭的青梅子,如同暗器一般迅速,但是人们分明看到了那排山倒海之势,一颗小小的青梅子携裹的威势恐怕不亚于千军的行路。 青梅超越了时间的限制,谁人也没有反应过来,棋鬼就眼睁睁的看着那枚独立于两人之外的杀器,超越了他一切的手段,透碎了他的手腕,然后又是击穿了他的心室,最终缓缓飞回楚鹿潭的手中。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鲜血喷涌,但是棋鬼真的受伤了,一掌向着面前的楚鹿潭印去,楚鹿潭这时的气势却到达了巅峰,原先那拨云见日一般的手法,突然变得大开大合,一掌竟是硬生生的贴了上去。 棋鬼被震的倒飞十数丈,这是他终于第一次显出了颓势。 他大口的喘着气,灵气在胸前疯狂聚拢,像是以灵气填补伤势一样,那处空洞正在肉眼可见的样貌愈合。 “好生霸道的儒圣啊,楚鹿潭,是我小瞧了你。”他擦了擦唇边的鲜血,眼神更是阴沉无比,似乎要生生将对面那个老者看杀。 许多人远远地观望,算是真正的看到了刀殿那位神通广大的棋鬼老人的真身,棋鬼原本一个决胜千里之人,运筹帷幄堪称举世无双,到了真正的厮杀之时,果然还是有些欠缺啊。 这也是给了众人一个定心丸一般的信息,江湖百十载岁月,不知多少大能都因为惧怕几大圣地的威势,而选择低调行事,哪怕没有任何招惹。 武当与普陀还好,本就是不染世事的超脱存在,但是刀殿这种在江湖之中只有一种恐慌的化身存在,则是压在不少人心上的一块石头。 不知多少年少便入了通玄的天才之子,被各大世家各大宗门全力培养,却被刀殿的蛇蝎之众给搏命击毙,让这不知多少顶尖的宗派迟迟不得前进一步。 更是有一个东南狮吼门的存在,宗内弟子三千,通玄巅峰就足足有四人,更何况宗门的老不死还在不知何处闭关修行。 这样一处称得上是东南第一宗门的一流顶尖宗派,就生生的被刀殿断去了未来。 无数天才弟子命丧于外,不论是单纯的外出,还是历练,都会被人一一截杀。 狮吼门的高层震惊无比,派出了宗门内的几位最高武力,协助那些新人经历匈奴的历练,这是许多大宗派锻炼弟子的最常用的途径。 却没想到,四位通玄巅峰,竟是一夜陨落,弟子更是伤亡无数。 宗门传人被杀了一个精光,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当年狮吼门极其不配合的拒绝了刀殿对于葬山的第一次围杀,独身于世外。 毕竟葬山那一役,称得上是惨烈,当然是单方面的江湖联军的惨烈,所以许多宗门一蹶不振,然而此时狮吼门却趁势崛起,兼并无数,成为了那个领头羊,自然已经是触怒了刀殿的高层。 所以恩怨就此拉开。 如今的狮吼门早已不负存在,坊间传闻狮吼门那位半步天人的宗门老祖,如今被刀殿的执法殿囚禁在深处,不为人所知。 所以这样恐怖这样无法无天的圣地,怎么让江湖中人不去害怕。 更何况他们还有那位传闻中算尽天机的棋鬼老人,棋断生死,那可真是骇破人胆。 但是今日,棋鬼伤了,棋鬼已经处于了明显的下风,怎么让这群人不兴奋呢? “刀殿涂炭生灵,其中必有你的意志所在。”楚鹿潭的眼神凶狠,似乎是多年未曾有过的怒意上头。 本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突然上前,在空中徐徐拍下,远远数十丈的距离,竟是下一刻便要拍在了棋鬼老人的头顶,如果这一下坐实,怕是脑浆四溢都拦不住的惨状。 棋鬼老人挣扎着起身,想要赶在大手印落下前,提前躲避,却发现浑身无力,定是那可青梅子击垮了他的脉络,让他的气海受阻。 这也难怪,心脏本就是人身的核心,遭受重创也亏得是一个天人境的大修行者,若是通玄境恐怕都已经无力回天了。 他只得硬硬的接下这一掌,双手上托。 下一刻头顶便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手掌了,在所有人眼中,那分明就是泰山临现,五岳压顶。 一位须发全白的沧桑老者,震惊的说道:“司马家的泰山之重,儒圣读史便可习得?” 他的颤声让周围一群人更是震惊无比,他们本以为那只是凝型的灵气手印,没想到却是那传说之中司马家的至强之法,司马家如今落败不已,只有那本太史公的史书仍在,这本该失传的御气之法,被楚鹿潭寻了出来,可真是惊破了眼球。 然而哪有什么御气之法,没有那种玄之又玄的灵气变换,楚鹿潭竟是抡着泰山一锤一锤的向着面前跪倒的这人砸去。 毫无法抗之力的棋鬼被一寸一寸,一尺一尺的向着地面砸下,直至整个人没入了一个人高的大坑,他的双臂变得扭曲,他的长发变得散乱,臂上的衣袖早已破损的飞到了不知何处。 然而正当棋鬼终于可以喘息一口,却发现自己周围已经换了天地。 无数的文字如同绸带一般飘荡在半空之中,将天地遮蔽,将这面前的一切遮蔽,从无数的土地之中,一行行的青烟冒气,壮观的直冲天际。 这里无一旁人,这里只有棋鬼,楚鹿潭,以及他身后的数十位高耸屹立的儒圣之像。 孔圣,荀圣,曾圣,数不尽的石像唯有一件事情是相同的,他们都看向了面前这个渺小的人,让他骤然遭受了目光灼灼,青天白日,以及儒圣的威压。 “难……难道……从前真有儒圣登天……”棋鬼忍者无数的痛楚,他看到了这样一幕让他心悸的景观,哇的一口,又是鲜血吐出,他变得奄奄一息,瘫倒在地上。 第153章 八年(八) 这一瞬,世界停止了,不论世界的何处,现在这一瞬,这许多瞬间,都属于这位初入天人,便已经过了天人的新晋儒圣。 他仰望起星空,无数的大义于天空中横铺,组成了异样的银河,繁星闪烁,已是点缀了天空无限,让这本来有些模糊的星夜,现如今成了花火的簇拥。 楚鹿潭在望着天,似乎没有去理会身下的那个奄奄一息的人。 棋鬼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光亮,他知道自己已经不会死去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命已将至,他被人在武力上完全的碾压,但是谁又知道刀殿棋鬼为何长生不死。 一根细如毛发的丝线,像是从天外垂下,不可查探的自棋鬼颈后立起。 棋鬼死了,当那世界渐渐消散,只留下一句扭曲的尸体,楚鹿潭踏着星辉缓缓踱步,不再去追问,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心中有些失落。 楚清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父亲竟然是打赢了这场看似旷世惊人,又毫无胜算的一战,他终于是笑了出来,他朝着那个老宅子所在的方向大声呼喊着,尽管老宅已经不在,只要老人在,什么都在了。 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瞬间的恍惚,再下一瞬,他便已经来至父亲身前,他兴奋的想要扑上去,然而想到那还温热的火烧,又从怀中掏了出来。 他憨笑着,“您没事就好,您没事就好。”他一直在重复着,像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 但是他似乎没有感受到这戏谑的微风究竟是何意,他也没有看到父亲那脸上有些慈爱的不舍的眼神。 那份带着体温的火烧,包纸包的严严实实,被他轻轻地放在了父亲的手上。 他是想要放到父亲的手上的。 然而那包火烧却应声坠地。 “对不起啊,黑娃。”老父亲看着地上的火烧,有些无奈,有些心酸,还有些不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当那包火烧穿过了父亲的双手,毫无生气的掉在了地面之上,他先是愣住了,随后又是无限的怨恨与痛苦。 他冲着面前这个瘦削的老头嘶吼道,为什么明明他已经赢了,却还要有这么一个结局,为什么他本可以向着所有能够帮助他的人求助,却依然要孤军奋战。 还有,为什么,为什么父亲没有让自己习武,没有教自己修炼,自己只能傻傻的看着一切,只能这样无力的接受一个结果。 “我不愿意接受,我不相信,我不明白……”两行清泪划过楚清忴已经有些粗糙的面颊,让他本来就经历了不少风霜的面色,变得更加的惨淡。 大男人哭就哭了,他从来不觉得丢人,只是哭,似乎并不能留下面前这个可恶的老头。 “清忴,我不想要你的原谅,我知道自己在很多方面做得不好,甚至自己是一个不合格的丈夫,不合格的父亲,老了还要孩子为我成天操心。” “但是清忴,我不做,便没有人去做,你就当我是个烂好人吧,我放不下楚家的那些过去,所以我要战,我放不下大汉的过去,所以要战。” “清忴,你会明白的,你会明白你究竟生为何事,死又是为何事。” “一生总不能碌碌无为而过不是吗?”父亲有些低沉的声音传来,面前的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傻大个却依然不肯拭去眼泪。 “可是你从来没有碌碌无为啊,你明明为大汉做了这么多……”楚清忴带着哭腔的说道,他无法理解这一切。 “说到底,我还是一个儒生罢了,总想着自己还可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还能为这大汉做些许,还可以为你们做一些什么。” 楚鹿潭从怀中抽出了那本梦窗集,这是他平日里常看的一本文集,楚清忴原以为那会是什么儒家经典之物,却没想到有这样一个名字,这样一个母亲的名字。 他递给了楚清忴,发现梦窗集并没有那样的变成虚无之物,手上那挲挲的之感,让楚清忴确定了,他一定被翻过了无数次。 “世间就这一本,能不能帮我收好。”楚鹿潭有些不好意思道。 楚清忴将他揣入怀中,默不作声。 “清忴,你娘也知道的,我们瞒了你这么久,希望你能够将楚家延续下去,还有些东西,稍后我便会给你……”楚鹿潭的眼神已经望向了天穹。 晴朗无云,夕阳还就这点余晖,让这天依然蒙蒙亮着。 然而突兀一道金色的雷霆坠下,随后又是数道,然后又是数十道,像是一阵金色的丛林从天而降。 恍然间,一道金色的拱门自天边开启,然而却没有更多的变化了。 ”儒圣这是要登天门?“有人大叫道,没想到初入天人便有神国的接引而至,天人登梯,又是传说之中才有的景象,但是有人又很快发现了问题。 “哪有金色的阶梯降下?”又是让人一阵的不懂。 此时天穹突然传来了振聋发聩的响声,像是无数的人在用不同的声调说着:“儒道不存天道,儒生不登天门!” 冰冷的声音传遍了整座城池附近,甚至数十里,数百里之外都有人看着这神迹一样的景象惊叹着。 “儒生楚鹿潭,未曾想过过天门、成天人。”然而立于地面之上的瘦小的身躯,却挺直了脊梁,在楚清忴惊异的视线之中,与上天对话。、 “儒生楚鹿潭愿为后世儒道搭一天梯,愿为后世儒生开一天道。” 上天没了声音,似乎是不应这期许。 然而楚鹿潭说出了最后一句:“以此儒生之身,化作天梯,化作天道,承载众圣意志,开万世儒家天道,请!” “可!”那轰隆巨响竟是做出了应答。 与此同时,天下各处,儒生纷纷直起身来,他们或在研读,或在奋笔疾书,或有忙于案牍,或有教于私塾,在同一时刻,他们都站了起来。 他们向着那个方向,循着心中的那个声音,微微躬身,做了一礼。 今日,百万儒生为圣人躬身,谢圣人为儒家开天道。 楚鹿潭最后的话在天空中,在旷野中不断地回荡:“愿苍天佑我大汉,愿苍天佑我楚氏,愿苍天佑我痴儿……” 楚鹿潭随着声音的消散,在空气中化作光点,散于无形。 “你个老东西!老不修!就是想要早些去看我娘,就这样撇我一个人在家,你看看你写的这些情诗!”一个愤恨又带着声嘶力竭的声音在人们耳畔回荡。 “你要是对我娘不好,等我也去了,没有你好果子吃!” 他撇下另一包火烧,与那摔在地面的火烧组成了一对。 气鼓鼓的一路向着远处走去。 只是没人注意到,那人的袖口湿了又湿,脸上的泪水擦了又擦。 大汉的钦天监突然一阵茫然无措,星象南转,众星偏移,好像是兴起的吉兆。 老祭酒眯起眼睛,看向城外,那里似乎多了一个集大气运之人。 第154章 八年(九) “陛下,都结束了。”背负轩辕的国师自书房中出现,表情十分镇定,但是似乎又有些落寞。 “辛苦国师,后果皆是由我来承担便好。” “陛下,棋鬼未死。”张长轩语气平和的说了出来,他想知道天子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又会如何去做。 棋鬼是要死的,这是朝廷上下的心愿,这也是大汉天子的期望,刀殿作恶,这是谁人都知道的事实,然而刀殿却迟迟无法被绳之以法,这是对于一个国家的侮辱。 但是偏偏那刀殿,那个无法无天的存在,是建立在关外的不法之地的宗派,这让天机阁不论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依然没有准确的确定过刀殿的几座至关重要的大殿的位置。 时家被灭门的事件,让知情者总是联系到了数十年前的楚氏灭门一事,只不过时家做的更加决绝,甚至没有一个幸存者,这是让朝廷无法继续探查的阻碍之一。 不少人已经怀疑到了刀殿的作为,但是迟迟也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朝廷可以在暗地里做很多事情,但是很可惜,他们最强大的武道力量,都被摆在明面之上,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所以天机阁很多时候在江湖中的那些查探之事都是无用功。 论隐匿一事,或者说做龌龊的事情,天机阁这种新生的势力怎么比得过那些在黑暗的江湖浸淫多年的势力,更何况对面还是那种最顶级的存在。 “国师何出此言?”天子的眉头刚刚舒展,立刻又是紧紧皱起,这应该是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了。 国师突然拔剑,背后的轩辕剑气横溢,瞬间将整座书房充斥,似乎房中的温度都似那寒冷的剑尖一般冷了下来。 天子面不改色,只是还没有弄懂国师究竟想说明什么。 然而国师的目光直视剑尖,天子也是顺着那目光看去,那青光泛起的剑尖处,一根不起眼的丝线轻轻垂着。 “这是?”天子的目光凌厉起来,这种东西一眼过去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毛发一类的东西,国师所做必有其所用。 “古修行书籍中记载过这种特殊的丝线,是由灵气凝成,由施术者耗费精血制成,坚韧无比,更重要的是有时可以与空气融为一体,时刻变换虚实,有时便是如虚体一般,无法被触碰。” “先前棋鬼与楚相战斗时,这丝线轻轻从他后颈勾起,没了踪影,而我从半空将其截断几寸,带了回来。” “那这种丝线究竟有何用处。”天子疑惑道,似乎这丝线的来历不小,但是作用却让人一头雾水,谁会凝结这么大的心血,去做这种无用的丝线? 张长轩横指如剑,从轩辕剑刃之上抹过,几滴鲜红的血液没入了剑身,一阵通红的光芒闪过,逐渐凝在了剑尖之上。 随后一阵凄厉的叫声从那根丝线之中突然传出,这种直透心灵的叫喊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一缕青紫色的烟魂突然从剑尖升起,像是想要逃离此处,结果被张长轩轻轻一剑便打至了四散。 “残魂,他完整的神魂应该此时已经安全了,这种丝线具体叫什么我不清楚,但是他最大的功用便是能够搭载神魂,甚至可以传递神魂。”张长轩将轩辕收回背后,放回剑匣之中。 一切都已经了然了,棋鬼的战死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然而若不是张长轩一剑挑破了那伪装的存在,江湖必然是要传遍棋鬼已死的消息的。 “他为何要来众目睽睽之下,假死这么一遭?难道只是为了骗取楚相的一条圣命?”天子终于是缕清了其中的缘由,只不过棋鬼这样的莽撞行事,确实不是他的风格。 平日里将江湖与朝廷耍的团团转,那都是寻常之事,人们印象中的棋鬼老人应是张谋范雎那样的决胜千里的谋士,更何况他真的有一棋鬼之名呢? 然而这次天子是不相信棋鬼没有更大的目的的。 “不知陛下有没有知道那件事情,那件发生在西域的大事,似乎前日刚刚发生。”张长轩目光变得深远,像是看到了大漠西域。 “哦?还有天机阁未得之事?”天子倒是真的没有听闻有什么情报是来自西域的。 “钦天监还未报,今日便正好由我来传达罢了。”天子一听原来是钦天监之事,便是目光变得认真了起来,钦天监一直都是大汉最为核心的几处机关之一,其重要程度几乎不亚于天机阁之于朝廷。 只不过钦天监更是低调,这也是因为老祭酒从来不去争什么朝堂上的位子,于是变成了那种游离于朝堂之外的机构,只不过钦天监之言,所言皆真,不可不信,这皆是祖训。 “陛下应该知道您的那位兄弟来自何处吧?”张长轩这样问道,他知道天子明白他指的是谁。 “葬山?”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词从天子口中冒出的确有些怪异,但是他的确是知道的,尽管葬山几乎于江湖不显。 “第一,那位那位天下第二的妻子并没有死去,而是如今生活在不知处,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所以目前他正在全力寻找,自此离了葬山,不知所踪。” 当张长轩说出那句那个女子未死的时候,天子明显的一抹震惊与欣喜之色飘过眼睛,只不过转瞬即逝,他极其克制的说道:“甚好,甚好,第二件是何事?” 他没有把家国放在兄弟之情后面,显现出了一个皇帝真正的素养。 “第二件事,葬山似乎有大修行者出山,将前往了刀殿,将上下杀了一个遍,刀殿至强殿主,秦庭,那颗代表他的星如今已经落下了。” 钦天监观星可知生死兴衰,这都是十分准确的。 那么就是葬山彻底打击了刀殿的存在,更是杀死了刀殿的一位殿主。 “嘶~”天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就说出了那句:葬山强者,恐怖如斯。 只不过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闯荡江湖的哥们背后的宗门真的有这么强。 第155章 八年(十) 入了冬的洛阳还是一样的冷,不过洛阳百姓今日都不顾严寒上了街,他们都在等着那个长安街尽头的大门何时打开,总之等的手脚冰冷便跺一跺脚,大家都是能忍得住的。 这是寒冬,寒冬便是没了秋色的那种深沉,反是到处充满了一种青白的亮色,让人感到刺眼无比。 清早的洛阳城是没有什么美景的,本就是没有什么树木栽种在城中,也主要是因为天子不习惯那些东西,一切草木都在远离皇城的地方堆积着,这就造成了半城的高楼并起,半城的郁郁葱葱,待到夏秋之际,是极为好看的景。 只不过此时,半城的葱郁都变成了秃秃的枝丫,像是将士们冰冷的矛与戟,为这寒冬又添了不知多少肃杀。 今日是个大日子,也怪不得那么多人走上街头,人们都是为了看一看那位大人物一眼,虽然很多都在茫然之中,但是他们还是等下去了。 这是普通人如此,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还有更多地人在等着那位。 国葬,天子亲自护棺,撇去了一切帝皇家的姿色,成了一个普通的学生一样的人物,在队伍的最前方领行。 礼部的官员不知道劝了多少次,尚书大人更是气愤的一跺脚便离去。 不过大家也都是看着礼部吃瘪,心中暗自无奈,礼部真的算是最为苦的六部之一了。 因为天子几乎从来不尊礼法,想来便是顺着自己的性子,得亏他是天子……不然……大家也没有多敢继续想。 百姓看见了走在最前方那个肃穆的男人,似乎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不只是谁说了一声“那是天子吧……”结果被淹没在人声之中。 “我小时候可是见过天子的,你不用唬我。” “就是,天子怎么可能穿这样的衣服。” 人们的声音就这样嘀咕着,天子一切都听在耳中,却没有任何表态,只是他的脚步依旧平稳,长行的队伍,没有发出那些礼制之中的各种声音,一切都在白衣披麻之中前行。 然而路的尽头似乎多了一些阻碍,距离太远也是看不清。 但是当队伍越来越靠近,那些黑影终是显出了自己的身形。 黑压压的人群是因为头发的颜色,一望无际的是无数穿着襦袍的各色儒生。 他们似乎早早地等在此地,等到棺行至跟前,前方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向前一步,先行跪下,因为他知道面前此人究竟是谁。 “吾皇……万岁。”他向着面前这人毕恭毕敬的跪了下去,只不过还未等天子对他说免礼之时,他就已经起身,身后的无数儒生也是向着他一样做了。 “颍川,许志春,特此前来恭送儒圣。”他大声的宣扬道,似乎声音就是越过了天子,直达了身后的棺木。 “南阳,孙成斛,恭送儒圣。”又是一人大声喊道,他的面色沧桑,身上襦袍破旧,似乎气色十分不好,但是这句喊话确是中气十足,声音震天响。 然后又一个喊了出来,“会稽,陈望,恭送儒圣。” 这样的声音突然此起彼伏,就在他们的带领下,每个人都开始喊了起来。 最后等待最后一个人喊完已经是极长一段时间过去,身后的披麻戴孝的侍卫长也是多次上前询问,结果都被天子挥手支开了。 天子在众人开始说起,便主动的让出了位置,所有人看在眼里,皆是眼中喊着激动,“有此主公,又有此圣师,皆是书生之命,书生之幸。”这是后来某位书生离去前,在人群之中,对着所有人说道的。 这句话也被原封不动的保留在了史书之中,成为了刘钊在位时一件极其代表的事情。 人们皆称刘钊为大汉中兴之主,最后刘钊也是被称为汉光武帝,这段历史后来被称作光武中兴,因为这确实是一个极其出彩的时代。 当所有人说完之后,足足有千人的儒圣队伍齐齐行了儒生面见门师的必行之礼,伴随着那声让人心中悲怆不已的“恭送儒圣!”。 天子领葬,儒生千里随行,楚鹿潭算的上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如此阵仗的儒家中人,当然他也是唯一一位能够让整座大汉为之恫哭的丞相大人。 在所有人都离去时,有一个人留了下来,他走进了一家酒楼,不要饭菜,只有酒瓮。 随着一杯一杯,一碗一碗的毫饮,这个黑脸的汉子醉的不省人事,醉的倒在了桌底。 店家怎么拉他都不起,倒是想一个赖皮的耍酒疯之人。 “我爹是天人高手!谁敢动我,我爹一定下来打的他屁滚尿流。” 说罢又是夺来小二的手中的酒坛子,直接一坛灌下,摔了一个人仰马翻。 坛子摔在了他的身上,碎成了不知多少碎片,甚至扎破了他的脸面。 直到他被人丢在了角落,便再也没有人去管他,他是真的睡着了。 “多少人谈论着今日的宏大场面,说是老丞相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天子送葬,那真的是祖坟冒了青烟。” “狗屁不通!天子他算个屁!”小二一阵惊呼,赶紧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破抹布。 他干呕一声,则是把抹布摔在了一边,“我爹是儒圣,儒圣听说过没有,孔老头都没有他地位高,你们这群冷眼旁观的坏人,对,你们都是坏的,从外到里,到心里,都是黑的。” 总之酒楼来了一个疯子,却还没有办法治他,因为那黑脸的汉子此时一身的酒气,站起身来还是一个十分魁梧的男人。 满脸的鲜血滴答,让所有人不敢乱动,他红着眼睛环视周围。 每个客人都在注视着这个撒酒疯的黑脸男人,都在劝他走人吧,酒楼老板在柜子后面喊道:“好汉,我们都知道你爹厉害了,这坛子酒,酒送给你了,你回家喝怎么样。” 所有人都是一副旁观的模样,酒楼自己承认倒霉,算是白赔点酒钱,赶紧请他走才是上策。 “我缺钱吗?你们觉得我是缺钱的人吗?”他说着直接一抖衣服,几颗金粒子则是从袖间滚落。 他摆了摆手,临走还骂了一句:“都是吃里扒外的家伙,都不是好东西,他妈的。” “我……我去找我爹说说,让他好好看看他保护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转身便是走出了门槛,醉醺醺的,晃晃悠悠,没了踪影,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便是又继续做起自己的事情,谁也没有过多的在意。 小二拾起金粒子,则是喜笑颜开,大家都当无事发生过,欢快的气氛充满了酒楼。 汉子出了街,大家都忙了起来,先前送葬的队伍已经走出了城外,不知所踪,但是百姓也是管不上这些事情,谁让他们只是普通人呢? 只不过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爹不知道去了哪,拎着酒坛子,沿着街道行着,边走便喊些什么。 雪落了,落得突兀,但是又是到了该落雪的时节了,所以落得十分自然,没人在意这个耍酒疯的满脸是血的大汉。 第156章 八年(十一) 都说北地的雪是那种冰冷刺骨,硬的不行的雪,一地落雪,一连片的都是雪。 那里有一片草原,此时已经有了羊群成对,在雪中吃着冬日来临前最后的草,其实都是牧民们早早圈起的草,堆积在一处,以供羊群食用,吃饱了便赶回酆城的后方,自家的羊圈之中。 雪绵绵的下着,像是雨绵绵的下,没有那种暴虐的场景,但是这种最平静的落雪,才是最难熬的。 酆城位于大汉最北,自然也没有什么人去出城往北,他们又不是什么宗师大仙,哪有胆量越过镇北军的保护去匈奴人眼前晃悠,尽管匈奴人的南疆已经被硬生生的打退了数百里。 哦对,镇北军如今已是由天子赐了一个霍家军的名号,这可是惊坏了朝廷,说是不能让在外的将领有太高的权利,谁知道天子一个高兴直接给镇北军按了一个私家军的名号。 天子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相信霍牧,而霍牧自然是知道如何来反哺大汉的,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天子真正的意思。 只不过他如今似乎心思不在兵马之上,熊望关则是成天的将军府与校场来回的跑,他也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没有什么怨言,只是担忧着这个他一步步看着成长的大汉神将,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了。 茶馆没了那个书生模样的汉子,说书先生也早就赶往了别处,老板倒是平日里有些不解,说这平日里吃茶水的将军去了何处? 老百姓不懂的,他们只需要好好地活着,就足够了。 将军府本应有许多幕僚,这都是几位大汉最高级的将领应该有的智囊团队,但是镇北将军府是没有的,一来是此地艰苦,很多南方来的幕僚,其实都是年轻人,哪里经历过这样的艰苦,加上水土不服,多少都病了。 当然还有个原因,是因为将军府里有个更暴躁的黑熊将军,他叫熊望关。 黑熊将军是因为此人脸黑,如果楚清忴瘦兄长之邀,来到北地将军府中做客,恐怕就能见识到什么叫没有最黑,只有更黑,相比起来,楚清忴,那位大汉如日中天的状元郎,应该算得上是古铜的肤色。 黑炭是什么颜色的?大概是了,十分妥当的形容词。 黑熊将军又黑,生的又有一副如同大黑熊一样的身子骨,自然让人望而却步。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黑熊将军暴躁才是真的。 一有什么不顺眼便是要扯着比熊还要粗厚的嗓子破口大骂,撸一撸袖子就是要打人,原来将军府自然是有幕僚的,只不过被吓走了也是不少。 但其实黑熊将军并不是什么坏人,酆城的百姓可能不太清楚这位将军的旧事,但是再往南些,原来那些边疆之城,自然是知道这个大汉的骠骑将军的。 霍牧没有出现之前,那位威震北地的骠骑将军熊望关可算得上是镇北大将军的唯一候选人的,只不过不知何时,他的军中出现了一个年轻人,人们都觉得是因为天子安排着霍牧进了熊望关军下。 但是少数知情的人自然是知道霍牧的经历的,楚相找上了熊望关,熊望关又是楚相最为信任的前朝大将熊振的独子,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是满口答应。 熊望关是这样的人,豪爽,胆大,热情,一旦他真的信任了一个人,那边是会无条件的支持着他。 他相信楚相,也相信霍牧,所以在他最为如日中天之时,甚至可能再过个三五年,他便能军工积累至升官加爵。 但是他就是为了霍牧这个年轻人,让了路。 他座下的许多偏将都是一阵的不明白,但是依然是靠着他的领导能力,将这些不满的声音全都压了下去,毕竟兄弟们跟了熊望关这么多年,为的就是那个镇北大将,可以说熊望关这一手,几乎是寒了一众兄弟的心。 但是他依然是固执的坚持己见。 当然结果也是看到了,所以熊望关算得上是霍牧的第二个贵人。 如今的熊望关也就是跟随着霍牧,心甘情愿的做一个副手,而靠着霍牧的独特的魅力,也将一切的质疑之声给平息了。 所以霍牧的传奇依然再继续,但是熊望关更不应该被忘记。 自家的霍将军前段时间匆匆忙忙的赶回洛阳,给自己的兄弟撑腰,大家都是知道的,等着那马鞭一样,尘土飞扬,熊望关没有说什么,十分自然地帮霍牧做了所有的事情。 所以这座将军府,甚至与平日里无二,都是那样的肃静。 然而霍牧回来了,只是几日之后,府外便来了一个人,那个人相貌平平,衣着也是平平,但是谁也没有怠慢他,因为他是天机阁来人。 他没有多说,只是带来了一封信,那封辗转了不知多少,最终寄到了他的手中。 随后他便再也没有出声,所有人都是一副搞不懂的模样。 师爷最后拿着那封信交到了熊望关手里:“你还要再替他做一段,我们帮不上忙的。” 楚鹿潭走了,生命的最后化作了儒圣,打死了刀殿的棋鬼,但是此身无法迈入天人一界,彻底的走了。 天子为其行国葬,天下儒生为此间唯一的儒圣送行,堪称宏大。 但是熊望关知道后面的都是无所谓的,最重要的是楚相走了,那位可以算是霍牧父亲的人,就在他离开的时候,走了。 师爷感叹了许久,说这世间总有分分合合,也有生死离别,但是作为孩子的未能在父亲的面前看上最后一面,心中一定是有遗憾的。 熊望关没有多说,将将军府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一身,师爷在旁给他帮持着,毕竟一个大老粗,还是很难处理这些案牍之事的。 师爷是府中留下来的唯一一位幕僚,倒是与熊望关打的热切,合了众人的口味,便被人称作师爷,一切关于军队方针以及那些守城战术什么一类的事情都是师爷一手可以操办的。 所以师爷也是将军府里一个不可或缺的力量。 两个人就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扛下了所有的压力,恰逢大雪连绵,城外倒是白茫茫的一片,但是城中犯了灾。 一切都忙了起来,抗灾又是重修,忙的整座城都沉默了下来。 是啊,大家都这么为难,就请这老天还是开一开眼吧。 第157章 八年(完) 又是一年的冬日,即将迈入了腊月的紧张,大汉则是慢慢的有了不少的年味,百姓们都是在这时就已经忙碌了起来,准备年货。 北方是炸一些冷食,备着来年的正月,又是孩童兴奋起来,说是放鞭炮才是一年里最大的事情,到了城中自然是私塾不断,毕竟科举盛行,学风浓重是大汉的常景。 但是村落之中,孩子们则是放开了玩,好一幅顽童闹雪。 老人们裹得严严实实,说是过了这个寒冬,来年又是一年苦日子熬,但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谁还在意日子是苦是甜呢,能好好活着便是最幸运。 东海的渔夫不再下海,怕是严寒封锁了海面,出去就再回不来。 而到了江南,无论是蜀地还是楚地,寒风越过了江面,倒是成了湿冷的寒气,让人畏畏缩缩,只愿呆在炉火旺盛的家中,温一杯年前采摘的茶。 扬州此时还是一副热闹的景象,这是大汉最为富庶的地方之一,原因是前朝皇帝唯一做的一剑好事,便是开了一条横贯南北的运河,让这商运航运都变得十分便捷。 扬州本就是繁华之地,加上商业繁荣,如今运河一通,南北便是贯通了起来,让扬州变得更加欣欣向荣。 文人墨客便是喜好在扬州这类城市,又有诗赋云:“火树银花不夜天。”说的便是这种景象。 多少浪子烂醉于酒楼河畔,冻死街头也是无人去管,说是大汉最繁华,也是大汉最奢靡。 而蜀地则是一副令行禁止的模样。 阴雨连绵,又是带着风雪不断,让这本就终日没有阳光照射的山沟沟,变得更加阴潮。 这里的百姓则是十分的沉默平静,大都是因为家与家之间相隔甚远,便终日或在自己的小村庄,小镇子上,一生富足,平平一生,年年都如此的过,便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那座寺庙自从谢绝了香客,山门外的山路便落满了落叶,再加上潮湿的空气,更是让山路难行,十分光滑,不过也没有什么人来看这大门紧闭的寺庙,所以倒是没有什么人受伤。 寺中也不会有人受伤,有个小姑娘一直扫地,扫雪,也有两个坐定了的人在庭前不动,寺中高僧都是每日诵经,小姑娘问大师傅说:“大师傅,诵经有什么用?” 大师傅则是回道:“让此心更贴近佛祖,让此身更接近佛位。” “无趣。”小姑娘倒是扫兴,还不如给小和尚剪头发来的有趣。 “诵经可以为他人求一个平安。” “大师傅,您能教我嘛。” 寺中的小姑娘突然对经文有了兴趣,比谁都认真,大师傅说平日里还没有看出这个小姑娘的佛性,如此看来确实不差。 红尘大师则是撇了撇嘴说:“她有没有佛性,我还不知道吗,她那是比寺中十之七八的老家伙都来的纯净,但是她是要练剑的,修个甚佛。” 大师傅则是一副正经的模样:“阿弥陀佛,不修佛,不修佛,只诵经……诵经,应该没什么问题。”言下之意便是姑奶奶别燥,没有送小姑娘修佛的意思。 “哼。”红尘大师一副严肃的模样,摔了一个脸子,让众人惊了一身冷汗。 回想起年前的寺中惨状,如果没有小姑娘一家的到来,恐怕天不灭佛,佛自灭佛了。 秦地是大汉最为萧瑟的地方,加上暴雪的侵蚀,显得整个地方如同被一柄大犁犁过,一片狼藉甚至都是好话了。 常年的沙尘铺天盖地,到了冬日竟是难得的晴朗。 北地的大盗不出,人们也是难得的肃静,没了盗窃的侵扰,按着秦地这种开放的民风,家家户户门窗不闭都是寻常之事。 不知多少人背地里说着秦王整日荒淫享乐,不理治地的行为让人难以理解,秦地这片本能成为富庶之地的潜力股,竟是被他打成了一手烂牌。 但是真正看透了秦王的人才能明白,秦王是在想天子表明一种态度,说自己没有那个反的心思。 钦天监多年前的预言大致是与藩国乱战有关的,秦王自然是得到了消息,所以曾经意气风发的男子,成了一个纨绔王爷。 前朝为何大乱,其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有一位丞相大人,不自量力的想要做些削藩之事,他天真的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位想到削藩来增强朝廷实力的人。 谁曾想哪一位当上丞相的人没有本事呢? 削藩之事推进了诸王的动乱,内忧外患再加上天子不作为,让内忧更加明显,造成了那样一副局面。 秦王本与天子是诸王之中最为出色的两位年轻之秀,一度都是皇权的最佳竞争者,谁知最后则是退了下来,目送着自己的亲兄弟登上皇位。 如今的秦王则是一副纵享王位之乐模样的男人,摆明了一副配合的样子,年轻时的锐意锋芒可全部收敛起来,私下中有些人曾经设想过如果秦王愿意当做周公的角色,那么恐怕这一朝的大汉足以一统天下。 只不过秦王如此,也是一个比较好的结果了。 这场大雪一直从西北延绵到了东北,整个北方都被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覆盖了起来,太行以东的青州幽州之地竟也是大雪深可过膝。 葬山之上不下雪,毕竟单独的一方小世界,日落日升都是单独的,让人舒适不已。 前段时间诸位祖师似乎做了一件大事,消失了一段时间,不过李重霄与魏青都是十分认真的在修行,只是感觉到了一些异常。 李重霄自然是已经从书山学海之中脱逃了出来,当然不是因为他看完了那足以填海足以成山的书籍。 而是通过一种叫做棒棒糖的东西,成功贿赂了陈福小和尚,小和尚被甜蜜冲昏了头脑自然是让李重霄可以随意的进出那栋建筑了。 魏青则是日复一日的练刀,一如当年的样子,白酉跟他说,再过两年送你去北疆从军,军里杀伐之气最适合练刀,只要别死一切好说,破镜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是祥通二十六年的前夕,一如祥通二十五年,只是少了一些欢庆的喜气,大概是雪落得久了吧,压住了喜气,压住了人心,如同沉底的巨石,难以打捞。 第158章 王爷的剑(上) 春暖花开,那是一个宜人的时节,不仅北地踏青的青年渐多,南方也循着京城大家子弟的喜好,学起了那种惬意的生活方式。 不过也是亏的大汉的朝廷近些年来稳固的政策,加上一种得力的将领与文官,将大汉打造的如铁桶一般牢不可破,让那本是一鼓作气的匈奴,再而衰,三而竭,以至于到了如今这种大汉逐渐再次找回了当年的俯瞰的感觉了。 而对于江湖来说,天子并没有表现出对于江湖人士的厌恶,更是在早年便有了天机阁这种能够监管江湖的机构存在,让整个江湖没有了原先的那种处处险恶。 普通人求得便是一个安居乐业,而江湖人求名求利也求力,两不相干便是,让江湖逐渐距离寻常人越来越远,不过也没有多少影响就是了,倒是断绝了那些浑水摸鱼的人的存在。 这是祥通三十二年春,又是平静祥和的一年,自从当今天子上位之后,开了如此一个年号,天下当真如他所言,祥和万通,所以祥通年算得上是大汉为数不多的能够称作盛世的年代。 江湖说是平平无奇,没有波澜,但是只有经历江湖的人才知道,如今江湖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知谁带起的头,从一流宗派开始,诸多实力雄厚的门派对着周围的小型宗派打起了兼并的主意。 这不是说宗派之间的兼并不妥,只是对于那些传承已久的宗门来说,大量斑驳的杂学统统涌入了那些纯净的功法系统之中,难免造成了混乱。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到底是哪个大宗大派开的头,一流的宗派疯狂的兼并二流的宗派,而那些被称作地头蛇的二流宗派则是趁火打劫,不断地向下兼并,有的一跃成为了一流的顶尖宗派。 因为这种情况,使得那些先下手的宗派得到了极其丰富的修行资源与财富,毕竟还是打肿了充胖子,都是虚的不行。 于是许多曾经低调行事的江湖中的那些散修成了宗门哄抢的对象。 毕竟当年那个如同瘟神一般的刀殿,在那日棋鬼死于儒圣之手之后,便彻底匿了踪迹,这些小心行事的散修突然发现压在天顶上的那个阴霾逐渐散了。 不少人在那里为儒圣立了牌位,书生拜,江湖人也拜,书生感叹儒圣为儒道正名,为后世儒生开康庄大道,而江湖人求儒生一个保佑,保佑不再有江湖邪魔祸害江湖。 那些散修们终是扬眉吐气,不少成了大宗大派的客卿长老,享受着那些一流的修行场地,吃着最好的修行辅药,干着最少的事情,是的只有再门派面临危险时,这些客卿长老才会出手,其他时间几乎就是挂一个名。 但是门派又不得不养,毕竟都是江湖中的暴发户,一个不留神,万劫不复也是十分正常的。 但是那些古武宗派,碍于自身修行的限制与祖训,没有这么厚的脸皮,甚至许多都是那种隔绝世事的存在,在这个宗派大融合的时代,就显得摇摇欲坠,不少那些堪称老古董的宗门便是因为这些压力,彻底消失掉。 扬州此地是繁华之地,运河开通了许久让此地的商业极其繁荣,扬州城位于扬州的中心,是一切商业的交流中心,算得上是商业重镇,大汉东南地界的大半商资可是都汇聚于此处。 而这里的人不好杀伐,没有中原那么重的江湖气息,但是也不是没有什么宗派,便是生出了一些十分有特色的宗派。 曾经有狮吼门坐镇此处,算得上是东南一霸,门中弟子皆是拳脚功夫俱佳的武夫,那就是东南最后的武学奇光了。 此时东南第一大宗叫做宝器宗,是东南乃至大汉都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炼器宗派,炼器不同于打造,他们炼的那都算的上是法器,宝器,修行之物。 门下弟子不论是铸造技艺还是铭刻之术都十分的精通,到了外处那都是众人簇拥的对象。 因为对于佛宗与道教都十分重要,不用多少的宣传,人们都知道宝器宗十分靠谱,于是便心向往之,自然就不缺什么名气与钱财。 再加上宝器宗从来就是一个兼顾商行的宗派,也没有什么限制,便开始大肆的兼并身周的宗派,如今东南地界真正入得了宝器宗发眼的宗派几乎都已经被他收入了麾下,成为了宗门的附属。 可能有人疑问,宝器宗以炼器著称,那究竟是怎么对那些以修行著称的宗派的? 很简单,这世道上有一种不亚于灵气这种力量的东西,他叫做银子。 宝器宗没有什么实力高超的弟子这是实话,甚至宝器宗的宗主都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那位传闻中排在前十的绝色美人。 不过有一个宗派一直没有接受宝器宗的招徕,他只是一个二流的宗派,没有什么强劲的实力,甚至门内弟子都不多,但是就是毅然决然的与宝器宗抗衡着。 他叫做铸剑山庄,十分古老的宗派几乎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传闻是由春秋铸剑大师欧治子一手创立,第一人掌门便是干将与莫邪夫妻。 千年之久,没人知道当年的传闻是否为真,但是有一条极其惹人注意的事情,倒是与干将莫邪有所相似。 铸剑山庄每一任的掌门都是由一堆夫妻铸剑大师所担任,千年之久,不知换了多少的掌门,但是有史记载之时,铸剑山庄都是由夫妻经营的。 因为手工打制各种神兵利器,所以铸剑山庄产出极少。 但是真的叫得上名字的那都是榜上有名的武者与大修行者。 传闻那位断刀客王杨便是身傍铸剑山庄为他打制的霸河,江湖中一柄可以说是除了刀殿不出的合刀之外,唯一一柄可以称得上是神兵的刀。 断刀客王杨并不是手持断刀,而是因为他当年与刀殿照面,被刀殿的那位至强的执礼殿殿主卸掉一臂,从此左手持刀而闻名。 铸剑山庄因为紧闭的山门,导致了宝器宗的唯一一次吃瘪。 宝器宗也是想要用武力威胁,却被几位蒙面的高手一次一次的打退了。 人们不知道铸剑山庄哪里来的钱势请得起化形境的高手,甚至有一位当他亮了一下他的刀,所有人便不战而退了。 那些想要以武力威胁铸剑山庄的人其实不是因为看到了那柄青光雕蛮的短刀而退,而是因为看见了那人空荡荡的袖管而退。 第159章 王爷的剑(中) 宝器宗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因为他们也的确觊觎着铸剑山庄的打铸的技艺,宝器宗说是制艺举世无双,但是人们其实都不相信他们能打造出与铸剑山庄齐平的神兵的。 宝器宗为何如此名气之大,其实还是因为量大质量又有保证,但是论述道最顶尖的技艺,人们都认定了铸剑山庄是天下第一的。 所以当铸剑山庄有难,那些曾受其恩惠,赐予宝物的江湖中人,心照不宣的轮流为铸剑山庄守山。 当那位断刀客疑似露面了之后,宝器宗欲哭无泪,那位爷可是因为被斩了一条胳膊,追着刀殿之人打了十几年的狠人,单独与刀殿周旋的人,堪称是游击战的开山祖师,他们宝器宗这种从来不以打打杀杀著称的宗派怎么敢去动他。 所以宝器宗放弃了所有的武力解决的办法,动用了所有的人脉与财力,要从源头上将铸剑山庄给围杀。 其实并不是围杀,但是阻截铸剑山庄一切的原料来源,封锁他们的商路,封锁他们的消息,这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釜底抽薪了。 铸剑山庄的掌门是一对年近半百的中年夫妻,他们唯一的想法便是打造神兵,所以他们会有些令常人十分不解的举动,比如无偿为一些他们十分中意的人打造神器。 这就造成了铸剑山庄其实十分拮据的局面。 宗门内弟子只有两手之数,那都是极其有天赋的学徒,也都是穷苦家的孩子,可以说铸剑山庄算得上是二流宗派,那都是因为大家忌惮他身后的那些大能靠山。 真当有人铁了心的要制裁这个脆弱的宗派时,他是真的手无寸铁之力。 那些大侠也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些,但是大侠就是大侠,哪有什么大侠是腰缠万贯的,有也没有跟铸剑山庄打交道,所以铸剑山庄如今是陷入了一个极其困窘的境况。 转机是有的,但是大家都有些云里雾里,前些日子,紧闭的山庄大门被人敲开,大家都是不清楚到底来人是不是宝器宗之人,便一直带着些提防。 来者是个长相俊朗的少年,穿着一身道士的衣袍,道士显得极其有气质。 他向掌门说明了来意,掌门名叫胡明朗,其妻子名为荆兰,没有多少高贵的气质,看见了这个谈吐让人喜爱的少年,倒是放下了心中的那些敌意。 少年说是给自家的王爷打造一柄剑,说着从身后的剑匣之中抽出了那柄当做原材的黑色玄铁剑。 铸剑山庄窘困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也只有东南地界的各宗派高层能够的到一些消息。 这种时间有人上门来求一柄剑,倒是解了铸剑山庄的燃眉之急。 因为这柄通体漆黑的玄铁剑,是一柄一体的剑,并不如寻常的剑那样只铸剑体,胡明朗自然是行家,一眼便看出了那玄铁是那种极其珍贵的陨铁。 这样的陨铁需要一次制成,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存陨铁的治地,反而是一柄极其上手的原材。 道士说:“王爷觉得这柄剑太重了,而且剑太长了,总之剩下的你们看着弄便好。” 少年好像忘记了许多王爷交代的东西,一直在摸后脑勺,最后实在想不起来了,便说了一句看着弄。 胡明朗一听是王爷这类人物,自然不敢怠慢,于是再继续的询问道:“你家王爷是大汉的王爷?” 胡明朗小心翼翼问道,他担心别再是什么楚王心爱的佩剑,担心一个不留心,再不和王爷的心思,这可是更加让人头大。 小道士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微笑,极其好看,还带着小酒窝:“我家王爷是当今蜀王殿下,不要紧的,你们随意打造,王爷说相信你们。” “这是王爷的……王爷的……外公给他推荐的,说是他当年在你们这里做了一柄环首刀,十分好使,便记住了你们。” 一听到环首刀,胡明朗身后的荆兰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赶忙戳了戳前面有些木讷的胡明朗。 “何事要如此焦急?”胡明朗云里雾里,不知道媳妇为何要把他拉到一旁,悄悄地说些什么。 “你个呆子,你忘记了爹当年说的那件事情了。”荆兰虽然是已经不再年轻了,但是训其自己男人来,还是一把好手。 “爹说的……嗯?” 铸剑山庄最后是接下了这个任务,因为当年老掌门曾经对着还是两个小孩子孩子的掌门两人说道:“爹这一辈子,最满意的一件,便是给白大人的那柄环首刀。” 当然两人贪玩,只有荆兰还刻意的听到了这句,胡明朗则只是当做爹闲时的唠叨。 铸剑山庄说是铸造神剑,但是每一代几乎只会打制出一件堪称绝世神兵的物件。 这是铸剑山庄的秘密所在,也是铸剑师的宿命,一但打造出那件神兵,这名铸剑山庄的铸剑师可能此生都不能再做出有灵性的刀剑。 干将莫邪将此身化作对剑,或许就是他们的宿命。 而父亲和母亲当年一人做了一把刀。 母亲的那柄便是断刀客王杨如今手中的那柄,王杨靠着手中的神兵叱咤江湖近三十载,只有在秦庭手上有过一败,也算是传奇。 而父亲那柄,他晚年一直在念叨,说是那柄给白大人的环首刀,但是从来没有人见到过。 现在白大人似乎提起了铸剑山庄,而他的外孙也是向夫妇求一柄剑,他们突然意识到,似乎自己的宿命要到了。 “这位小兄弟,我们夫妇有一个不情之请,我们希望王爷能够亲自来一趟铸剑山庄,因为这是可能是我们此生最为重要的一次铸剑,所以恳请小兄弟转达。” 夫妇两人眼神真诚无比,又灼热无比,让小道士倒是有些难以拒绝了,最后实在熬不住:“好吧好吧,我不保证王爷愿意啊,王爷很忙的……”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小道士在此地稍事歇息,便踏上了归程,而夫妇两人则是开始坐立难安焦急的等待。 ———————————————————————————————————————“王爷!王爷!”小道士的声音投过了云层,越过了茂林,传到了那个山顶的茅草屋中。 “说了不要叫我王爷……徐海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剑的事情,大师怎么说的。”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行装的年轻男子从屋内发出这样的声音。 “好的王爷,这不咱山上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王爷嘛,那对夫妻叫你去一趟,说是要铸此生最为重要的一柄剑。”小道士还是大声的喊道。 “去!”一个黑影突然飞出,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徐海倒是被吓了一跳,面前这个身材修长的极其英俊的年轻男子就是他口口声声叫喊的王爷。 他叫李重霄,过了年便有十七,已经是一副成年人的模样。 第160章 王爷的剑(下) 祥通三十二年初,大汉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大事,那日的早朝也是正常无比,一切都与寻常无二,只不过座上的天子似乎气色相较于多年以前,差了不少。 但是临退朝时,曹公公宣布了一件大事,一般这件事之前都会有许多隆重的事宜要准备,更重要的是这件事一般只对很小一部分人有效。 蜀地是大汉南方的种植中心,不仅仅是因为此地沃野千里,更是因为这里的人口众多,不以商业为重,世代务农,使得此地在接受了来自北方的先进种植技术之后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一举成为了大汉的西南粮仓。 此地本分属于三部分,东南大部位于楚地,西北小部位于秦地,还有一部分在魏王的领属之下,因为独立的文化,导致三分蜀地之后,蜀地成了那种无人监管的存在,不过好在当地的官员治下有方,使得此地倒是祥和的很。 但是那日过后不同了。 大汉有了的第一位异姓王就在蜀地封王了,得到此消息的文武百官先是一愣,接下来则是炸开了锅。 说什么的都有,说是那位李姓的蜀王必定是霍乱大汉王室的一个分子,自古以来异姓王臣从来都是象征着战乱,因为异姓王臣一但得到了诸多王室才能享受的权利之后,他们的那种贪婪一定会导致王朝的不稳。 又是有一种说,这样的唐突封王恐怕会导致三地的混乱。 许多文官都有着削藩的那种愿望,但是他们都知道削藩一定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他们这样一看,生生的从三家王爷的手中扣去了那么一大块领地,不满才是正常的。 然而龙椅上的刘钊却是以一种不允许质疑的态度,驳斥了所有臣子的上谏。 如此一来,倒是众人也没了争论的焦点,因为大家都看得出天子是铁了心的,甚至可能依旧谋划许久了,这样他们再在这里争论来去,便道是浪费时间罢了。 许多人没了最早的那股子冲动,倒是可以冷静的思考一下这个莫名其妙的异姓蜀王了。 刚一退朝,不少有着能力的大臣们,已经开始大面积的撒网,想要搜集这个大汉第一位异姓王的讯息了,但是许多人根本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号人。 “李家?有什么隐于江湖的王公世家是姓李的吗?”这都是许多人的第一想法,然后便是又多了些无用之功,因为此人确实是没有任何的痕迹留在民间。 户部成了许多人争相拜访的地方,多日以来,门槛被踏破了一道又一道,多少人都是隐晦的问一下情况,一听没有丝毫进展,便无趣的走开。 户部两位侍郎官都是精于治学之人,其实极少与人打交道,因为户部的确是与诸部相关最为密切的一个部门,侍郎官难以驾驭这样的场景,那就难为了尚书大人。 尚书大人堂堂二品的官员,竟是因为蜀王的问题,成了户部里的最忙碌的接待人士,到后来实在是因为上了年纪,也吃不消如此多的询问,许多人还装摸做样的像是路过户部门口,然后十分凑巧的又看到了尚书大人,说是要唠一唠嗑。 结果说着说着又是扯到了蜀王身上,被尚书大人一阵骂声轰出了户部衙门。 到了最后,尚书大人干脆在门口直接挂上,谢绝回答的字样,让许多人终于是放过了户部。 朝廷上可称如此,百姓也是对此津津乐道,说是那蜀王说不定是天子的私生孩子,不便在皇城之中出面,便直接是按了一个蜀王的头衔,丢在了偏远的蜀地。 又有说那被封蜀王的可能是哪家王公的子孙,被朝廷寻到,要派往蜀地当个代理王爷,以后还是会由他刘家的子嗣担任。 不过人们也是只能猜测,更多人关注的还是那被从中割去蜀地的三个王爷:楚王、秦王、魏王究竟作何感想。 人们本能地感觉到天下有些不太对劲,匈奴这么多年没有动静,最多只是在边关小打小闹,惹得大汉北疆似乎都变成了祥和之地,哪有当年那种战场的暴戾气息。 诸王似乎也许多年沉默了下去,非天子圣谕,则绝对没有半点动静。 而此次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三王竟是十分默契的没有任何宣称不满,反倒是楚王还隔空向着新任的蜀王邀约于扬州共饮。 怪事真的是一件接着一件,但是真正的蜀王殿下,当时也是一脸的茫然,似乎天子是与天下开了一个玩笑,但当真正的圣谕越过了千山万水抵达了蜀王殿下面前时,他才确定,这不是梦。 李重霄思量着徐海带来的讯息,似乎自己外公也是对自己提起过,铸剑山庄的那种单传的秘术。 “难道真的能落到我的头上,有这种好事?”不过李重霄还是准备去了,收拾好行囊便是要下山。 下山前先是与诸位山主打了一个招呼,而徐海则是一路小跑的跟了上来。 “你不去与三师兄学那剑法与道术,总是跟着我作甚?”这是在李重霄称为蜀王之后的事情,徐海一天天的长大,一直跟在易星辰门下学习,但是如今却与李重霄形影不离,他自然是十分疑惑的。 先前要亲自去铸剑山庄也是被徐海拦下,说是他愿意代劳,于是便随他去了,回来之后还是这副模样,让李重霄有些想要问一问三师兄到底知不知情。 “王爷,你不用去问师傅了,师傅说的让我跟着你,当你的剑仆,平日里还能跟着王爷学很多知识。” “我不信,我去问一问师兄。”说着李重霄便是要往回去找三师兄。 结果徐海接着便是漏了馅,赶忙阻止道:”哎哎哎,小师叔……我就是想下山瞧瞧……” 看着他那幅委屈的模样,李重霄倒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然而依然是要去找三师兄问一问,因为毕竟他们葬山还是十分特殊的那种存在。 结果就是徐海一边拉着李重霄的胳膊,李重霄又是一边往回走。 “小师弟,就让他去吧。”突然一声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是三师兄易星辰的声音,也就是徐海的师父。 “如果是师兄允许了,那你还是跟着我吧。”李重霄听闻师兄的传讯,则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不过如果徐海顽劣吵闹,将他送回便是。”结果三师兄又补上这么一句,让徐海本来已经高高提起的心又是一沉。 第161章 来者何人(上) 说道铸剑山庄的困窘局面,其实也是因为他们的掌门两人平日里不注意积攒的缘故,如今在外被人断了原材的来路,只得靠他们的长子出面,十分困难的一个一个求助。 因为胡云河在外名声不显,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铸剑山庄掌门的孩子究竟是谁,于是他便成了这对夫妻对外求助的唯一手段。 令胡云河带上铸剑山庄的信物,去找寻那些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大宗门。 当然听到了宝器宗对于铸剑山庄的围困,大家毕竟都是江湖中人,能够保全自己那都是极其困难之事,谁还敢冒着触犯那东南第一大宗的风险,去做那极其不讨好的事情。 闭门羹这些东西,让胡云河的内心变得极其强大,再加上他本就不是什么腼腆之人,甚至到了人家宗门之上用上了撒泼打滚的手段。 当然这也都是无用之功,所以铸剑山庄的危机一日比一日难,到了最后那些靠着本分情谊来相助铸剑山庄的江湖中人,一个个的开始离去,知道断刀客王杨也是微微向着夫妇鞠躬,消失在了无形之中。 夫妇两人其实不怪他们,因为如此心甘情愿的为他们这个山庄守了一年之久,他们已是感激不尽了,所以他们打算在为那位王爷打造完最后一件兵器之后,便彻底隐退江湖,铸剑山庄也将成为历史。 说实话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是十分艰难的,千百年的宗门传承断在了他们手中,他们心中的滋味可享而知,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江湖本就是优胜劣汰的地方,适应不了,被人屠尽满门的比比皆是,他们能够留个念想已经不错了。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前脚刚刚离开,那些在外恐怕已经恭候多时的宝器宗的御用打手们——客卿,已是早就盯上了这个时刻。 不速之客破门而入,就在山庄中大摇大摆的巡视了起来,他们没有动用修行者的手段,因为他们不想被人留下什么把柄,但是说到羞辱这群老实的匠人,他们可就无所不用其极了。 从此山庄之中便来了一群仅以观光为名的刁客,几位弟子可算是受尽了侮辱,平日里被当做仆人使唤来去就是最基本的,甚至还要有女弟子被人调戏不少。 门内总共有八名弟子,共七男一女,加上那在外的胡云河,一共是九人,胡云河因为得到了父亲的消息,迟迟不敢回来,只得每日焦急的等待,但是又是毫无办法。 而两位掌门则是一言不发,因为兼并宗门一事,他们坚持要等到那位宝器宗的宗主前来,他们才肯将所有的东西交给宝器宗。 而且他们有一个最大的挡箭牌,那边是为大汉的蜀王亲自打造一柄剑,所以蜀王未至,他们所有人都不能动铸剑山庄的人。 所以这些宝器宗的客卿们尽管是十分的想要动手,但是却被胡明朗的一阵气势十足的宣言给震慑住了,如此一来便是稍稍收敛了自己的行为。 又是足足半月过去,眼见宝器宗等的没有了耐心,为首的那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直接是摊开了与铸剑山庄的两位掌门讲了。 “两位掌门,我们宗主基本上没有来的可能了,一是她事务繁忙,二……则是你们还不太够资格,能够心平气和的和你们讲这些,是想让你们知道一件事情,那位传说中的蜀王殿下,是假的。”他叫公孙策,听名字十分文雅,倒是有一股书卷气,但是事实上他是一位实力强劲的化形境武夫。 他的警告则是让夫妇不免有些担心起来,胡明朗则是眉头一紧,赶忙反驳道:“不可能,大汉新封的王爷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成了假的,你们只是想要给我们施压而已。” 公孙策则是冷哼一声:“我们要威胁你们不假,但是那王爷可是查遍了户部都没有姓名的人,大汉各地都没有此人的一丝痕迹,说实在的,大汉的天子究竟在搞什么,我们不是很操心,但是你们靠的这个救命的稻草,恐怕是碰上了江湖骗子了。” 说道骗子,身后的一种眼神冰冷无比的宝器宗客卿们也是哈哈大笑,他们笑这对夫妇的可怜模样,笑他们如今慌张的样子。 “胡掌门,签了字,那些黄金就都是你们的了。”公孙策戏谑的看着面前的两人,眉毛微微挑起,似乎等待着两人最后的选择。 胡明朗看了一眼荆兰,荆兰则是无助的看着自己的男人,虽然平时她对胡明朗很凶,但是胡明朗才是家中最能做主的人,荆兰是知道的。 胡明朗也永远都是那个承受压力的人,所以荆兰一直对他不离不弃,大概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此时胡明朗真的感觉到一阵的无力,他望向了身后的一众弟子,他们大都眼神坚定,看着自己的师父,唯有女弟子卢莹似乎并没有那样的样子,反倒是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胡明朗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最近也是难为了这群孩子了,尤其是卢莹,她表现的十分的坚强,是自己对不起这群孩子。 胡明朗看向了桌上的纸,白纸黑字,好像还要画押。 公孙策脸上的笑容更盛,他知道事成了,今日过后,他便可以享受宝器宗更好的待遇,甚至还有宗主亲自为他炼制的一副拳套,这让他变得有些洋洋得意。 胡明朗不断地摇头,终究是拾起了笔,在下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按过了印泥,正打算按上手印,变成了真正有效的一张纸。 然而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慢着!” 然而胡明朗抬起头来,想要看向门外,公孙策则是抢先一步先将他的手按在了之上。 “呵呵,掌门大人,白纸黑……”看着掌门一脸的难以置信,公孙策觉得自己此时真的是贱到了骨子里。 但是他的那句白纸黑字还没说完,手中的那张珍贵无比的,能够为他带来数不尽好处的纸,被人瞬间打成了碎片。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还未回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骂骂咧咧的声音:“我说了慢着,你他娘还白纸黑字白纸黑字,白纸黑你个头啊?” 卷末感言(第一卷) 总算是写到第二卷了,我也没想到第一卷的故事会这么长,我预计会写五卷道六卷左右,嘛,反正到时候再说嘛。 第一卷的卷名叫做青城有雨淅淅沥,不知多少人注意到了这里,我刚开始写第一卷的时候也是在想这个名字怎么弄,因为毕竟我每一章的章节名都要很用心的去取,不想那种上来就把这章要做的事情写出去。 青城山,青城镇一开始我是不知道在哪里的,我最开始写的时候只有一个很长的大纲,还没有那种地图,后来知道真的有青城山这个地方,也是一惊,我大概被武侠小说洗脑了,一位青城是大家虚构的,算是我孤陋寡闻了,大家不要把具体的地名与咱中国的大好河山相联系,毕竟是架空的,要是碰上真有青城山那块的人或者比如普陀山的人看了,别喷我。 第一卷主要就是说好多好多人小时候的事情,本来想是直接从少年或者青年的阶段直接开始写,但是想到人小时候的事情有时候会极大的影响未来,就把这些保留下来了,于是就有了这些。 当然这是我第一次写网文,可能有人读着读着就发现,我前后的文笔有差别,不用担心,我秃了,但是我变强了,大概这个意思,前面很多都是字数都不会控制,章节不会分,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到后来慢慢的得心应手一些,总之还是不错的,当然我没有存稿这是个大问题。 所以哪天你们觉得我的文笔前后差的很大,可能是因为我当天快没时间了,差点要断更的节奏。 第二卷想了想也没又想到和第一卷卷名差不多的卷名,就勉强的凑个一样的字数,雏凤落蜀狼烟起,雏凤自然就是李重霄,金凰的化身嘛,这一卷也会多多写一下我们的男主角,嗯第一卷戏份有点少,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其他人物的。 具体内容不剧透,总之大家都长大了,自然就要面对更加险恶的环境不是? 请大家慢慢欣赏就好。 再次感谢一些那些打赏的,投票的,还有两位投月票的大佬,甚至说收藏的,翻了翻看了看的。 我会尽我所能,完结这一本书,毕竟第一本嘛。 特地写了一点点总结,看看人物。 写在第一卷卷尾:青城有雨淅淅沥 三十六万字结束了第一卷,总之出场了三十多个人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这就是群像吧,有点害怕到后面自己驾驭不住了,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青城山上的几个老家伙,为了一群孩子,打到身上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重霄儿封了蜀王,成了大汉第一位异姓王。 李重阳在北漠找到了一个会下鸡蛋面的小姑娘。 魏青从了军,为了练刀,大概会用匈奴草莽的头串起葫芦。 林竹每天在庭前扫一扫落叶,等待着道尘小和尚未来某一日的苏醒,顺便能打一拳那个让小和尚昏迷的西域佛子。 君秀听了萧师的棋术,最后见了一眼天子,便被送入了天机阁。 楚清忴看着一步成就儒圣的父亲楚鹿潭,最后却为了儒道正名而舍弃了天门,天将雨雨,他却醉倒在巷口一次又一次。 东离出海的老剑神至今未归,而他那曾经并行的酒剑客却成了白帝城孤独的渔翁。 时笙与时敬才出江湖,便险些死在佛曰之下,难为了那骂骂咧咧的吴明大盗,回回都是言行不一的出来草草收场。 棋鬼丢了条命,商人的枪时刻都在追着他的那张棋盘打。 霍牧成了那北疆那止婴儿夜啼的白袍鬼将,谁知他平日里穿着襦袍,总爱去茶馆听那说书人的爽朗大笑。 马良看着慕容观海残缺的四肢,满口是心疼,却不知慕容大帅早已将匈奴的未来拴在了他的身上。 卜算子破口大骂那打了臭牌的独孤两叔侄,喝了一碗茶水,便操起了丞相大印。 赵知礼带着女儿只会满天下的玩乐,却不知他心里早就是没了那个心爱的女人才如此。 谁也不清楚易星辰这个只会打打杀杀的假道士究竟会不会与手持轩辕的张长轩对上。 而那天狼山的首席,只会痛骂那个天下第二的乞丐,绝了他匈奴武林的半壁高塘。 天倾西北啊,楚立东南,偏偏这天柱就倒在了北望的长城之上。 武当仙人下了山,平静的死在黄河之前,当然,拦住了那踏破山河的十万铁骑。 六千六百白帝众,为向江湖谢罪,自刎于剑礁之上。 有血有肉,才是江湖吧。 第162章 来者何人(中) 许多人回想起那天,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蜀王殿下,有些人还津津乐道,说是自己当年亲眼看见蜀王殿下在自己面前隔空点了一指,那被公孙策拎在手中的那张纸就应声而碎,极其的干脆利落。 但是回到当时,众人自然是脸色相当好看,卢莹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早早地就看到了门外那个蹲在墙头的年轻男子,身后还跟着胡云河与一个小道士。 公孙策的种种表现全都被他看在眼里,两眼相对,那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房中的目光,于是夸张的表演起了公孙策的那副嚣张的模样,让卢莹一时间想要笑场。 胡云河跟他比了手势,说是不要出声,于是她便忍的极其辛苦。 如今看着公孙策那僵硬的笑容,她心里说不清有多爽,而且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终于是让她放声笑了出来,咯咯的笑声让公孙策怒火中烧。 “来者是何人,小看了我宝器宗的拳头不成,不知大爷先在在忙正事吗?”公孙策压着嗓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诸位辛苦了,散了吧散了吧,今天就先到这里,回去好好洗洗睡吧。”此时那名年轻的男子一个轻盈的翻身,如点水的蜻蜓一般落地,走过满是宝器宗客卿的门厅,来到了山庄的弟子中间,还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了胡明朗与荆兰的一旁。 看着他那么熟练、那么自然的样子,公孙策差点以为他是什么铸剑山庄不世出的老妖怪,心里还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小心一点。 但是在那身着黑衣的男子面容的一侧露在外面,他当时就打消了所有的念头。 原来还是个年轻人,看来是什么不长眼的江湖侠士想要行侠仗义一次? “小子,我看你也没有多大岁数,这种局,你还是不要掺和的好,你的路还很长,别一不小心栽了个跟头,就再也起不了身了。”公孙策的眼神变得十分危险,他已经对着那个黑衣的年轻男子发出了警告,如果说他还是要逞这个强,他不介意今日让这铸剑山庄流点血。 “哦?我没有不要掺和?”他直接将椅子一转,两腿交叉的搭在了桌子之上,黑色雕纹的长靴差一点就顶到了桌对面的公孙策鼻子上。 他的那一声“哦”实在是贱到了极致,配合着面部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加上一高一低的眉毛,本来好端端的一个俊朗的男子,却散发出了无与伦比的贱气。 公孙策笑了,他不想再废话了。 霎时,他那本来十分精致的衣袍突兀的鼓胀了一下,紧接着一阵爆响传出,人们还没有看清楚那个嚣张跋扈的黑衣男子受了何等的冲击,他便整个人倒飞而来出去,砸碎了身后的那面石砖墙,没了声音。 胡明朗刚刚还想要询问,来的是哪一位大侠,想要劝阻他不要如此行事,因为对面那人据他的了解,已经是臻至化形上境,再加上武夫特有的那些气血秘法,恐怕可以到达化形巅峰之境,这可就是常人几乎无法企及的高度了。 门外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一个紧张不安,连连摇晃身旁的小道士,“哎哎,王爷被人一下子打退了,怕是受伤了吧,咱们这样看着真的没有问题吗?” 然而小道士此时在一旁打量起了那些铁砧与风箱,一副好奇的模样,完全不管不顾。 那名紧张不安的男子自然是胡云河,他是胡明朗的独子,他一直收到父亲的命令,说是没有安定下来,便一直不要回来。 结果昨日他所居的客栈中,突然来了两个陌生的男子,一个年龄较小,便是身旁的小道士,另一个便是那个有些贱的王爷。 两人二话不说便要将他拖走,他还以为自己被宝器宗的人发现了,又喊又闹,终于是让王爷给一拳锤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大家才真正熟络了起来,胡云河看到了父亲亲手交给小道士的木剑,终于是相信了两人的身份,但是又是拦住了两个似乎立刻就想要赶去铸剑山庄的莽撞之人。 然而最后王爷只是甩下了一句话,胡云河便没了办法,便同意第二日一早便赶往山庄之中。 “虽千万人,吾往矣。”胡云河有种怪怪的感觉,但是这句话在王爷口中说出来的确倍儿有范儿,于是他那沉寂已久的热血,于是准备硬着头皮与这两人赶往山庄之中。 事实证明他们如果晚来一些,恐怕就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情,胡云河也是十分感激的。 但是此时的情况确实有些让人担忧啊,小道士此时却是在一旁说道:“我家王爷可是一名剑修,看着便好,不要出声。” 说完便直接溜进了一旁的工坊之中,去看那花样繁多的铸造工具了。 公孙策自然是一阵大笑,他的笑容放荡不羁,周身流转着亮黄色的雾气,他的身体膨胀了一圈,连身上那精美的衣服都被他撑的破碎。 但是他那堪称完美的肌肉确实是让众人一阵赞叹。 “公孙大哥的百兽体百闻不如一见,如此看来确实是让人敬畏不已啊。” “公孙大哥可称真豪杰,如果能够自辟一方,恐怕也可自成一派了。” “我看公孙大哥的气势还有上升的趋势,恐怕他的体术完全运转起来,几乎是能够匹敌通玄境大修行者了。” “通玄之下,可称无敌。” 众人的赞叹之声不绝于耳,公孙策环臂于胸前,睥睨着面前显得有些可怜的铸剑山庄弟子,根本不再去管那飞扬跋扈的黑衣男子的死活。 “掌门大人,现在可以好好签字画押了吗?”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似乎觉得自己此时的形象十分完美,全然不顾自己的那一脸横肉和乱糟糟的胸毛外露。 “这……”被他询问的胡明朗话在嘴边,似乎欲言又止。 啪啪啪啪,一阵拍手叫绝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众人一脸惊诧的看过去,却发现在那破了大洞的墙边,站着那个毫发无伤的男子,口中还赞叹不已。 “你差一点就伤到我了,勉励。”这个眼眸极长的男子眯着眼,薄唇带着微红,挑起一个惹人心乱的弧度,倒是让那山庄的女弟子羞红了脸。 第163章 来者何人(下) 公孙策听到了那番夸赞自己的话语,心中感觉怪怪的,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便开始真正的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原本抱起的双臂,此时也极为慎重的摊开了拳法的把式,以守为攻,防备着此人极有可能到来的攻击。 先前他的那一记速度极快的弹腿,众人甚至都没有看清他的出招轨迹,面前的黑衣男子便应声而去,这是他试探时极其常用的一式。 多年的修炼使得他的拳法配合体术能够到达开山碎石的程度,但是他如果真的要与他人对决,不到关键时刻他是不会使出自己的杀招的。 那久经锻炼的双腿,有着堪比战马冲锋的巨力,这才是他最能够代表他武学威力的攻击方式,旁人都以他的拳术至强,与他对阵时都提防着他上三路的攻势,反倒是死在了他出其不意的腿法之下。 刚刚他明明感觉到了击中的质感,但是那人却超出他意料的毫发无损,这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于是他迅速的进入了认真地状态,将对面那人以高手对待。 黑衣男子笑道:“你叫公孙策是么?” 公孙策则是置之不理,一副要吞人的模样,十分骇人。 “都给我听好了,本人乃是青城山青城派,道门宗师青城老人座下闭关弟子,人送外号青山小龙王,李重霄是也。” 众人皆是听到了这一串长长的介绍,不禁交头接耳起来。 “青城派是什么派,难道是什么不世出的顶尖宗门吗?” “没听说啊,那青城老人又是谁?” “道门宗师,难道是武当的真人不成?” “武当真人哪有时间来管我们的事情……” 公孙策听到了李重霄自己的介绍,歪了歪头,一副提防的模样。 然而李重霄突然双臂振起,单脚一蹬,纵身便是飘到了胡明朗一群人的面前,口中还带着一声十分怪异的叫喊。 “我这招白鹤亮翅可是青城派绝学,当心不要被我伤到了。”李重霄眼神冷峻,配上他那极其认真地口气,不管是山庄众人还是宝器宗来人,都是一阵后退,生怕他真的使出什么大杀招。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的,公孙策此时越来越感觉到自己是被人耍了,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弧光带着强劲的风声,呼啸而来,又是一道鞭腿,直接冲着李重霄的身后而去。 看这架势,恐怕真的被他踢中的话,整个人不死也要残废掉。 众人集中注意力才堪堪看清了公孙策的出腿,不免屏息凝神。 然而那腿硬生生的抽在了李重霄的身上,他却纹丝不动。 真正看到了玄机的人确实倒吸了一口冷气,李重霄全程背对着公孙策,那一记极其迅猛的鞭腿,竟是即将到达他的身侧时,被他右手轻轻地拦在了半空之中。 公孙策终于是看清了面前此人的路数,又是一脚蹬出,结结实实踢在了他的手臂之上,借着力量倒飞了出去,安然落地,但是心中已是一阵的心悸。 那人轻描淡写的化解了他的鞭腿,甚至是在自己的百兽体附身之时,已经攀升至了顶点的威力下,纹丝不动,他感觉到此次恐怕真的遇到硬茬子了。 他不知为何面前这个叫做李重霄的男子要背对他,但是他感觉到了极大的侮辱,他决定祭出自己的风杀拳法,一决胜负。 他骤一蹬地,本就不远的距离,让他瞬间拉近,他是武夫,要的便是极致的肉搏,看着面前此人单薄的身形,他有理由相信,李重霄并不是什么武者。 拳影瞬间杀至,四道风杀裂隙从空中撕裂,仿佛四道由拳锋冒出的气流,让他的拳影显得更加的模糊,这就是风杀拳法最为精妙之处,催动之时,拳影如同处处现身,让人防不胜防,加上风刃由拳掌带出,还能造成第二次的杀伤。 然而他面前的这个背对他的男人至此还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但是拳在手,不得不发,他的第一拳直冲李重霄的后脑,如果击中,那就是一阵脑浆四溢。 忽然间面前的身形模糊了,在他眼中面前的李重霄像是还在面前,但是却遥不可及,他回身了,手中握着一柄黑色的铁器,通体漆黑,像是吸收了所有的光线。 公孙策看见的一切都像是慢动作,他看到了李重霄回头时那刚刚落在地面的剑匣。 上面纹着一条黑色的游龙,栩栩如生,仿佛在盯着自己,让他惊魂不已。 他看到了掌门大人面露惊恐之色,看来应该是他们将那匣子交给了李重霄。 但是他就是不知道为何这一刻过的如此缓慢,缓慢的想让他睡去,再也不醒。 其实这一刻早已经过去。 对于场间所有人来说那都是一瞬的事情。 胡明朗摸着脸上那滚烫的鲜血还是一脸的惊恐,而那身前已经跪在地面之上的无头尸体,却时刻提醒着他这是现实。 宝器宗刚刚还阿谀奉承的一众客卿,看着那颗在地面滚动的头颅,缓缓地后退,他们终于看出了,这先前对阵的两人究竟有多么大的差距。 胡云河将所有一切尽收眼中,当那可头颅突兀的飘起,竟是昏死了过去,他以为王爷被人敲断了脑袋,却没有看清究竟是谁的脑袋飞起。 卢莹捂着嘴巴,那些男弟子则是欢呼出声。 “剑亦在匣上,不得不发。”李重霄极其平静的撂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将那柄黑剑插回了剑匣、 摇了摇头,“太重,太长。”这是他留下的话,胡明朗与荆兰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们看到了那精准无比的出剑,看到了那平平无奇的剑法,也看到了那肆意狂放的剑气。 他们知道,面前此人,便是他们今生要找的那位贵人,他们也知道,那句话就是对他们两人说的,难免心中激动不已。 “跟你们的当家的说,铸剑山庄,是蜀王麾下的宗派,任何人不得侵扰,否则便是人头落地也无法弥补你们的罪行。”他只是随意撂下这么一句话,便又坐回了先前的凳子上,翘着双腿,十分悠哉,又恢复了原先那幅懒散的模样。 “蜀……蜀王殿下,我们一定转达。”这些江湖中人哪里见过如此杀人的王爷,一溜烟便撤了一个干净,还有两人小心翼翼的捡起了公孙策的尸身,赶忙也是跑开。 “草民,参见王爷!”胡明朗终于是忍不住了,直接从椅子起身,然后向着李重霄跪了下去。 “免了。”李重霄心中则依然是一阵嘀咕,这王爷之名感觉还是别扭的很。 然而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山庄之外,一颗参天的古松上,有一个红纱遮面的人,轻轻眨了眨他那极其魅人的眸子,说道了一声,便飘然离去,纤细的身形在空中极其曼妙。 “使剑的王爷?有趣。” 第164章 小僧因施主到来(上) 铸剑山庄因为李重霄的到来而解除了暂时的危机,胡明朗一直忧心忡忡,他知道王爷此行是可以起到震慑作用,但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王爷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当宝器宗的背地里搞些偷鸡摸狗之事时,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然而跟在王爷身后的那个年轻的小道士则从头到尾都在给这群人灌输一个思想:王爷能够打遍天下无敌手的。 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铸剑师,胡明朗算得上是识人有眼的,他本身只有堪堪御气境的实力,而且这境界的来由,基本上是因为成日的打铁铸剑练就,铸剑山庄本就不以武力见长,所以胡明朗竟然算得上是铸剑山庄实力最为高强之人。 然而他一眼就能看透李重霄境界的大半,平心而论,一般境界相差过大时,境界低的人应该是看不透境界高的人的,然而发生了这种情况,那就说明…… “王爷,胡明朗想要询问一件事情……”胡明朗在李重霄身后搓着手,猥琐至极,一点看不出他那铸剑宗师的风采。 李重霄自然没有理由拒绝,手向前伸出,做了一个轻便的手势。 “不知王爷贵庚?” “过了今年的秋天便有十七。” 胡明朗自然是震惊不已,他看得出李重霄年纪应该不大,谁曾想还未及冠,这可让他有些搞不懂了,这可是大汉的第一位异姓王爷啊,怎么就让一个少年当上了呢? 当然一想到那位家父生前一直念叨着的白大人,他似乎也有些了解了其中缘由,既然那位白大人出落凡尘,又是手眼通天,那么说不定便是朝廷的什么隐形世家吧。 “那王爷能否让在下了解一下您的境界,我没有别的意思,为您量体而做的剑,那自然是要越多的信息越好,只是先前王爷出招太过利落,在下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解。” 胡明朗心里忐忐忑忑,他与这个年轻人接触了半日,却依然看不懂这个人,他总觉得那平易近人的外表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些朦朦胧胧的东西,他寄希望于自己的多虑,这样问道。 “不过初入化形而已。”李重霄闭目养神,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一听是打听自己的境界,便直接了当的告诉了胡明朗。 “我不是武夫,而是修行之人,剑法以平直为主,要的是出招的简洁,能够尽可能的减少负担,去除那些花哨的东西,我会相当感激的。” 李重霄一边说着,一边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在江湖名气不小的铸剑宗师。 胡明朗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因为与先前王爷表现出的那幅玩世不恭相比,此时的李重霄似乎才是真正的他,眼神直勾勾的,带着一种能够透传人心的感觉。 李重霄似乎看出了胡明朗的心思,笑着说道:“掌门大人不必慌乱,我没有任何恶意,有求于人自然也有相应的报酬,您放心就好。” 胡明朗自然连连道是,拖了个借口便准备离开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么一个年轻人对话会有这么大的压力,他以为这可能就是上位者的那种王气所谓。 然而李重霄叫住了他,“掌门大人,我有件事情想要和您商量,不知道我这把剑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完成,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似乎王爷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处理的,胡明朗估摸着,心里大概算了一算,转而又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愁眉苦脸的跟李重霄说道:“那个……王爷,山庄最近各种原材都少的很,我知道您的那柄陨铁制成之剑是极好的剑材,但是……” 胡明朗接着说道:“但是那如果是武夫持剑,那便可以得心应手,如果是您这种修行者中的剑修的话,要使出御剑的手段,这柄剑少不了那些东西。” “如果我们尽快的话,大概半月可以制成,但是如今实在是窘困……”胡明朗为难的说道。 李重霄则是笑了笑,摇着头说道:“不必如此大张旗鼓,从简便好,我自幼也未曾练习过什么飞剑的手段,对于我来说那也只是鸡肋。” “王爷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也就有了数,您放心,半月的时间足够了。” 胡明朗终于是没了一切的顾虑,他的心思准备全部扑在那柄剑上,他相信呕以心血,这会是他的至强之作。 然而李重霄笑意不减,似乎还想说什么。 “掌门大人,有没有入我蜀王府的打算?”李重霄笑意更浓,终于是露出了狐狸尾巴,胡明朗终于是知道了他为何看到这位年轻王爷的眼睛,会有那种不自在的感觉…… ———————————————————————————————————————西域诸国由于群沙环绕,加之本就远离东海,终日晴天,让此地变得极其干旱,所以西域诸国主要靠着牧业与商业发展。 然而这年的春天,汉历祥通三十二年,由月氏国开始,延绵起一阵由小渐大的雨,这雨下的突然,让西域的人们的确不是很自在,毕竟多年未有大雨降下,此时突然而来,像是天公故意所为。 然而人们却越来越感觉到那弥漫在天际的那股不详之感,就像是天即将塌下,所有人心上都闷着一块石头,好生不快。 然后那日,天再不降雨,人们开始恸哭,他们觉得心中少了一块什么重要的东西,有些在西域行商的大汉商人,看着满街捶胸顿足的西域人,心中的恐慌可想而知。 然而他们天越是晴朗,他们便哭的越狠,越撕心裂肺,有些人便是昏了过去也要无意识的抽泣,诡异无比,但他们却似乎没有一点奇怪的感觉。 老人们说:天不会塌,但是佛祖走了。 然后便纷纷离世,这如同当年佛子降临时,万千高僧纷纷坐化十分相似,但是此次更是悲壮。 人们没有怨天尤人,他们只是普通人,他们再悲伤也要继续活着。 但是僧人不可以,因为佛子走了,真的走了,所以他们决定赶赴大汉,没有一点互通,万千赤脚的僧人,披着破布的袈裟,踏在黄沙上,踏在东行的路上。 在大汉普陀寺,那扇紧闭的山门似乎再也不会敞开了,因为佛子今日走了,化作一盘散沙,然而多年前盘坐起的小和尚还是没有醒,只不过现在成了年轻的和尚而已。 第165章 小僧因施主到来(中) “凡是经历大苦大难者,必将涅槃重生。”这是觉明大师与诸位僧人说起的话。 佛子毫无征兆的死去,似乎意味着道尘赢了,发现这一切的还是那个每日庭前扫尘的女子。 女子如今亭亭玉立,已是一副祸国殃民的绝色,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穿着一身绫罗缠绕的纱衣,每日除了为那名和尚清理一下身子,剩下的便是随自己的小姑练剑。 她叫林竹,八年前与自己的小姨母亲一起来到普陀山上,投奔自己那位实力极强的小姑。 八年前,一位西域的佛子扬言要与大汉的佛门圣地普陀寺来一场辩论,无人知是西域与大汉的佛道又有了什么样的分歧,那时的江湖可是对着件事密切关注着。 加上那队伍极其惹人注目的佛子入关,一时人们将目光都投向了此处,但是不知为何,佛子在入了关后,除了零零碎碎的一点讯息传出,便是彻底蒸发一般。 他们不知道的是,佛子早已赶至普陀,然后与人开始了这场长达八年的论法,没有什么舌灿莲花,也没有什么天人交锋,有的只是两个对立而坐的和尚,一个年轻,一个更年轻。 但是那日清早,佛子睁开了眼,看见了那位于庭前打扫的女子,女子也看到了他,一时间竟是有些惘然。 他只是笑了笑,似乎笑中没有了那当时的针锋相对,有的只是无尽的洒脱。 “世间是没有佛的,原来如此。”随后便在女子的注视下散作黄沙。 后面的事情就是那样发生了,觉明大师知道此次普陀寺应是要遭一大劫难了,他知莲心离开之时便说过:“普陀寺的劫便是佛祖降下的劫。” 他的师父也曾经忧心忡忡的望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天空,对着懵懂的觉明说道:“天要灭我诸佛,我诸佛却不得不死。” 所以自他接过普陀寺的住持一位,他就一直在做着一切的努力,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在那名才华横溢的僧人之上,只不过他却没有阻止他的离开。 觉明说自己从来不是什么能够证得佛果的高僧,他只是一个守成的老迂腐,所以他不会去阻止青丝的离开,因为青丝知道的比他多,青丝理解的比他还要深。 觉石是唯一一个能够知道自己师兄这么多年来究竟承受了多少的压力,所以他也想要找到那位能够帮助普陀度过劫难的人,他觉得道尘就是了,然而道尘还有更大的劫难等着他。 为此红尘的大闹没有人去制止,为此青丝僧人的死去无人去相助,只不过他们最终还是得到了一场空。 佛子死去的那一刻,所有的僧人,不只是西域的那些僧人感受到了,连同大汉的所有僧人,都能够感受到心中的那股悸动。 当佛子死去,觉明终于是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了,他不知道为何普陀寺坚持了那么久的真佛之论,到头来却抵不过天选的佛子。 他明明看得到那天上的那尊大悲痛的佛像,却只能装作没有看见,因为他怕说出,这座寺庙便会自己四分五裂。 山下来了人,先是那群最早跟随佛子的人,那些诸国的士兵已经严阵以待,防止有任何人逃出这座小罗浮。 那些本来还有些面善的僧人,此时面色痛苦扭曲,脸上的泪痕触目惊心,僧人恸哭只有真正的悲痛才会有。 函谷没有看到那些赤脚的僧人,便是以为又是相安无事的一段时光,喝点小酒,匆匆忙忙便度过了军旅的日子。 但是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有一群僧人,可以以万计数,他们向着东方躬身,向着东方诵经,向着东方前行,他们本来血肉模糊的脚掌,渐渐生起了金光,伤口神奇的愈合,他们注意到这一点,于是心更加的虔诚。 信仰的力量有时常人无法理解,但是真正只有身处信仰之中,他们才会真切的感受到种种。 他们没有走函谷,没有走那一段走廊,他们选择翻过那极寒的高原,选择趟过那高不见顶的雪山。 他们真的走了过去。 半月,他们来到了山下,看到了那座凝聚了他们所有瞩目的山门。 曾有人见过十万的铁骑,那时他们踏马与黄河对岸,与大汉的武当仙人隔河相望。 也曾有人见到过千百儒生,那时他们在洛阳城中,面前是披麻戴孝的天子,身前是儒圣的圣躯。 如今数万西域的僧人,并肩站立于罗浮峰之下,站在普陀寺的山门之前,这股的难以言表的信仰的压制,几乎化作了实体。 觉石与觉明在山上看着这山下的一个个脑袋,似乎有种别样的喜感,竟然是笑了出来,觉石哈哈大笑,觉明看着师弟身上随笑而抖动的肉,也是摇着头笑了起来。 有人来轻扣山门,一名年轻的僧人十分恭敬地念叨一句佛号,便送上了他们此行的一切。 他们请普陀寺的僧人与他们论法,对坐而论。 万千僧人席地而坐,已经为普陀寺的僧人腾出了位子。 “小姑,那些僧人为何要与我们论法?”女子尽管已经是有了一副倾城的美色,一举一动之间带着说不尽的优雅,但是她却依然不减当年的天真烂漫。 她坐在墙头之上,看着山下纹丝不动的和尚们,心里厌恶极了。 红尘没有说话,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与诸位僧人说着什么的住持和大师傅,叹了一口气。 “再等等,如果不行,我便带着你们杀出去。” 红尘已是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其实觉明早已与她说过了。 觉明那日跪坐在她的面前,以他普陀寺住持的身份,向着红尘行了一个大礼。 他说普陀寺对不起她哥哥,说普陀寺也不应该让她们跟着受苦,所以恳请红尘能够在普陀寺遭劫之时,将道尘与林竹一齐带走。 “小姑,我们不用走。”林竹眨了眨眼睛,说出这样一段话,因为她心中真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所以到现在她似乎都没有担心的感觉。 突然一声辨识度十分高的男声传来,连着山下的僧人与山上的僧人都听见了这声吆喝。 “姑娘,讨杯茶水喝可否,我这一路口干舌燥,实在是走不动了。”一股要死要活的声音传来,其中还带着些轻佻,似乎是看见了墙上坐着的女子,掩饰不住地兴奋。 “哪里来的登徒子!”红尘一听便觉得此人不是什么好鸟,起身便走出了寺中的房子,来到了山门前。 然而红尘还未出剑,就被那人着实与声音不符的样貌给惊住。 这又是哪里来的俊俏公子哥? 第166章 小僧因施主到来(下) 墙上的美人倒是眨着眼睛,也是看清了面前这个长得确实十分好看的男子,倒是有些疑惑他是怎么从那么多和尚的包围之下,溜上了山。 “你怎么上来的?”红尘撇了撇嘴,尽管这男子长相没有那种惹人厌的感觉,但是他确实有些不太相信,他跋山涉水,竟是悄无声息的溜过了那群和尚的盘坐。 至少应该有些骚动吧?红尘歪了歪脑袋,打量着此人。 他倒是笑的爽朗,这一笑又是不停地散发他那种独有的魅力,“两位姑娘,我也从未听说过偌大一个和尚庙里,会有两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嘛!” 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劳烦姑娘去于住持大人知会一声,就说我是住持大人的师侄,佛经为证。” 说着他从袖间掏出一本不算多厚的没有名字的簿子,这就是他说的佛经,说罢他便丢给了门前的红尘。 红尘一把接住,倒是没有去看,既然这个年轻的男子说了要交给住持,那她便照做就是了,如此看来确实不像什么心怀鬼胎之人。 红尘与墙上的林竹说了两声,林竹应了,便从墙上跳下,依靠在门上,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十几载的岁月度过,林竹到如今对于男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少有的几个人身上,一见面倒是看到一个油嘴滑舌的男子,心里倒是提起了些兴趣。 不过她没有说话,对面那人除了刚才的一番对话,至此倒是没有任何的举动,十分平静的站在山门之前,与自己相隔十数丈之远闭着眼睛不再说什么。 然而不多时,林竹就听到了身后的骚动之声,面前此人睁开了眼睛,依然露出他那招牌的笑容,看着林竹的身后。 林竹听到声音便转过身去,看到的是匆匆而来的觉明大师,他双脚蹬的飞快,林竹这么多年甚至从来没有看到过觉明大师有这么焦急过。 大师手中拿着那本泛黄的簿子,眼神灼灼,直接略过了林竹,林竹赶忙闪开,为大师让路,心中还在疑惑,难道此人还有什么大来头不成? 她这样想着,然而觉明大师一开口便是一股激动的口气:“师兄……师兄他如今还活着?” “为何他不愿再回普陀寺?” “他难道将一切都放下了吗?” 一连串的疑问铺面而来,倒是让这个年轻男子有些不知所措。 林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觉明大师,她总觉得大师此时心中似乎有郁结未舒,甚至那郁结都已经流露在言表之中,让人终于是看到了一位高僧的世人的一面。 “师叔,秃……师父他过的很好,你不用担心,但是那些具体的问题他也从来未与我提起,嘛,你们总有机会相聚的,到时候你当面质问他,我一定为你加油。” 男子一脸正经的对着这个面前的老和尚说道,甚至语气中还带着那种安慰,让林竹一时间有些搞不懂了。 觉明一声轻叹,终是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转过身去,抬头望了望那参天的木头,上面刚发了嫩芽,这座摇摇欲坠的寺庙啊,却依然有这些生命衬托着,显得十分有生气。 哪里像他,他已经几十年未有过真正的放松了,如今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也不愿意的。 “师兄……他要你来做什么,他似乎不太清楚普陀寺现在的情况啊。”觉明大师摇了摇头,这样说道。 “师叔,师父只说我机缘在此,不得错过,我便着急来到此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是一头雾水。”男子一脸为难说道。 “所以现在能给我口茶水润润喉咙吗?”他小心翼翼的说道,生怕惹了面前这个怪怪的老和尚的不满。 林竹看到他的这幅模样,滑稽又可笑,直接咯咯笑了起来,对着住持觉明大师说道:“大师,不如先让他进寺中歇息一下吧,如此站此地倒是让山下那群僧人发现了。” “嗯,先进去吧。”觉明大师应了一声,才注意到他们还站在山门之外,确实有些不妥。 来到寺中坐下,觉石闻言也是赶来,一个个蒲团放在地上,大家都跪坐在一起。 看着男子饮茶如饮驴的模样,心中对此人确实有些改观,此人特立独行到了极点,明明举止之间都是大家之风范,话从口出便多了一种江湖市侩之气。 此时又是看着他那丝毫不要形象的饮茶,实在是让人有些担忧此人的可靠程度。 不过此地却有一人与他意气相投,聊起来丝毫没有阻碍,这也是觉明大师当年头疼多时的一件事情。 屋中五人,三人看着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一时间以为是碰到了什么侠客谈酒,插不上一句话。 觉石敞开了胸襟,脱掉了草鞋,就这样一腿撑起,一腿横卧的坐着,显得极其豪迈。 面前的年轻男子也是一副相同的坐姿,实在是没有什么雅观可言。 听着他们的对话,众人更是凌乱无比。 “小子,你师父就是莲心那个秃驴?” “嗨呦,我就说嘛,他那幅贱兮兮的模样就是该叫他秃驴吧。” “那你是谁?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读书人,应该是修行者不差?” “我叫李重霄,师从孙世卿,也就是莲心,不过他现在叫孙世卿。” “好名字哇,重霄,九重霄,啧啧。”觉石大师砸吧砸吧嘴,他的确看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极其顺眼。 “咳咳。”觉石终于是收回了那幅市侩的模样,因为他明确的感受到了那种极其危险的气息,与当年普陀寺被人拆掉时的杀伐漫天无二,所以他识趣了。 李重霄似乎觉得自己这样与他人交谈也是有些不妥,于是正襟危坐,脸上立刻带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我师兄如今在何处,那只令你带来一本佛经,我并没有明白。“觉明摇着头,眉头紧抽,眼眉低垂,总之还是没有舒展他的心情。 “我自葬山而来。”李重霄笑着说道。 ———————————————————————————————————————“师弟,我可是为普陀送了一场大机缘啊。”和尚在山上,看着云雾缭绕的绝壁,就地盘坐下,又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袋。 “又忘了带棋,这脑子。” 第167章 假佛(上) “葬山!”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惊,当然除了林竹,林竹看着身旁小姑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更是搞不懂了。 “哎哎,葬山是什么地方,是一座山么?”林竹睁着大眼睛,向着四周询问道。 小姑则是对他说道:“你要知道,戒律宗当年遭受的劫难,那都是因为整个江湖的围杀而导致的,被人摧枯拉朽的击破,没有一点换手之力。” 她突然十分认真地看着身旁的少女,话锋一转说道:“但是那不是江湖第一次对一个宗门的围剿。” 林竹也是一脸震惊,她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知道那场浩浩荡荡的围杀几乎就是不给人活路的存在。 “葬山也是那种被围杀的宗门吗?”林竹这样问道,不禁有些担心起这个叫李重霄的男子的过去。 红尘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是那江湖联军却被葬山几乎杀了一个精光。” “我还未与你说起,江湖宗派之间有着等级的制度,想普陀寺这样的,我们叫做顶尖宗派之上的修行圣地。” “一般都是称之为四大圣地,普陀、刀殿、剑礁、武当。各有千秋,各有风采。”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隐隐高出圣地的宗派,普通人自然没有听说过,只有真正有实力接近江湖最上的那些人,才会有所耳闻,而有些甚至经历过当年的那场围杀,只不过因为太过丑陋,被江湖志所抹去。” 觉明嘴唇微微抖动,缓缓感叹道:“原来……原来师兄去了葬山。” 如此一来他倒是没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当时抛下普陀的师兄了。 觉石一脸的平静,但是心里却已经掀起了大波澜,他知道自己的那位大师兄是一个超出了众人想象的存在,不然他也不会修一座通天之塔,紧紧靠着自己就能建起一座顶尖的宗门。 只是他们还是有些低估了师兄的妖孽程度啊,他嘴里终于是嘟囔了一句:“这老秃驴。” 当年师兄最喜欢逗他当趣,两人也是针锋相对着,但是越到后来,他才越明白,在自己和觉明未曾经历世事之前,师兄一个人究竟扛下了多少。 “师傅说我的机缘在此,然而你们的机缘也在此。” 觉明与李重霄说起了最近究竟发生了何事,听到了这些从西面雪山徒步而来的西域僧人,心中也是一阵惊叹,世间竟然真有如此可以忍受苦难的僧人,他以为僧人那都是山上那对老小师徒的模样,如此一来倒是十分佩服了。 林竹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一直看着此人的面庞,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升起,她又是觉得在何处见过此人,与当时见到道尘时十分相像。 李重霄听到了道尘的名字,心中升起一股怪怪的感觉,他似乎觉得这名字熟悉,但是先压下了心中的疑惑,毕竟大师说那年轻的和尚如今还在昏迷之中,这也十分不方便。 他现在也不是很懂师父究竟在打算些什么,他觉得师父一定是知道了此时普陀寺十分危急,如果没有什么转机,恐怕这些寺中的高僧那都是要被山下那群人熬死掉的。 “你来的时候,难道那些僧人没有拦你吗?”林竹在一旁问起,她关注点一直都很奇怪,但是她憋了许久,十分想知道。 “哦这个啊,我连踢带踹过来的,说实话那些和尚身板子还挺硬的。”他这样答道,心中思考着如何搞出一个对策。 然而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这四个人的异样的目光,仿佛都在说同一句话:“还能这样?” 然而还未有人开口,就听到一阵吵闹的声音,林竹往外一看,是曾经那些找上过山门的最早的一批和尚,为首的那个带着疤痕的凶神恶煞的和尚极其不客气的就在门口坐下。 觉明大师眉头紧皱似乎不希望看到这样一幕,于是便问道:“这位同修,请问你这般前来是否坏了心中的规矩?”觉明将那封山下僧人送上来的信封拿在手中,向着那位似乎不愿离去的僧人说道。 觉明用了同修一词,全然不顾自己那极高的辈分,算是给足了这个疤脸和尚面子。 然而他却冷笑一声:“住持大人,您可知我们并不是同一批人?” “那些和尚守规矩,我们可就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坏笑着,此时身上不断冒出金色的光芒,渐渐将他的周身包裹,身后一众僧人脸色也是十分的阴沉,完全与山下那些盘膝而坐的僧人不同。 要如何形容,那大概就是怨恨和痛苦的区别。 他们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怨恨,林竹看的清清楚楚,她此时被众人挡在身后,似乎大家都还觉得她是个小姑娘。 然而当她看到那个李重霄时,她发现此人突然不见了踪影,本来与她只是相隔几步,转眼一看,此人已经走了出去,与那群和尚站在了对面。 他高高的看着坐在地上的这个疤脸和尚,然后做了一件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啐。”一口唾沫吐在了和尚的脸上,惊呆了身后一众和尚,他们这么多年来在山下算得上是混的十分不错了,本就有一身修行而来的武艺,尽管当地的衙门警告过这群人,但是完全没有阻挠到这群恶僧的所作所为。 这么多年来,靠着这名疤脸僧人,一众和尚不知享了多少清福,到哪里都是横行霸道,成了此地最为祸害的一群人。 但是他们还没有见到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敢这样对疤脸和尚。 “你!”和尚甚至不敢相信,怒发冲冠,尽管没有发,但是他确实十分生气,站起来便指着面前这个年轻男子。 “曲曲一个西域来的秃驴,来到本王的辖地,见到本王还不下跪,当心我治你这么多年来作恶的罪!”李重霄突然一副威势十足的恐吓,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一个上位者,所有人一时间都被镇住了。 “你是什么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怕不是你这小子在虚张声势。” 说罢和尚便要举手打去,他是完全不相信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是什么王爷。 “天机阁办事!”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一个穿着金纹雕花锦衣的男子突然从空气中凭空出现,眼神冰冷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和尚,三人就这样站在一起。 那蕴含巨力的手掌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因为那人听到了天机阁三字,他们在大汉横行霸道不错,但是天机阁可就意味着太多了。 第168章 假佛(中) “不知大人亲临此地,是有何要紧的事情呢?”疤脸的和尚面色转变的极其迅速,本来还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在那男子喊出天机阁三字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收回。 取而代之的是极其端正的态度,此时完全看不出来这个疤脸的和尚与恶字有什么关系,倒是有了几分高僧法师的味道。 然而这个身穿锦衣的男子却冷哼一声,他的面容极其冷峻,眼眉都带着一种刻意的冷漠,尽管此人瘦削的面庞配上一副端正的五官,仔细看还是个俊男的样子。 他一抖黑色锦衣身上的烟尘,一步走到了李重霄与疤脸和尚之间,将李重霄挡在了身后,李重霄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清远法师,好一个清远法师,真当衙门管不了你们,大汉就没有人能够治你们的罪了?”他站在这个身体极其强壮的疤脸和尚面前,看着和尚脸上那虚假的笑容,面色更加冷峻。 他抽起腰间的刀鞘,轻轻地拍打面前这个和尚的一颊,眼睛眯起:“什么时候我大汉天子钦定的蜀王,都过不了您的法眼了?” “什么!”这是所有人第一时间的想法,原先那和尚完全不在乎的模样,真的让大家都以为面前这个年轻人的一番声斥那都是虚张声势。 此时天机阁众人都亲自承认了,那还能有假? 疤脸和尚从刚才就感觉到了不妙,面前这个丝毫不怯他的天机阁来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透他的真实实力,恐怕与自己相比犹有过之。 疤脸和尚法号清远,是大宛国极其有地位的一位僧人,基本上相当于几座最高等级寺庙的住持一类的僧人,但是他因为行事过于嚣张,并没有太多的僧人会对他抱有多少尊重,他就像是佛门中的纨绔,肆意妄为,偏偏佛法高深,谁也耐他不得。 当然他修佛也不是什么真正无敌的存在,自然是有更有资历的老和尚压他一头,但偏偏他这个和尚将肉身修行到了极致,年纪轻轻便到达了化形的巅峰,甚至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那个极其高妙的境界,这就让他的肆意妄为全无顾虑。 然而护送佛子时,大宛国的国君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他也十分乐意的答应了,一路上对于佛子的恭敬甚至远超他对自己尊师的态度,这让周围的一众僧人那都是心有改观。 再加上极其豪迈的性子,让他渐渐成了队伍中的那个领头人物,佛子乐于见得,也没有过多地干涉,毕竟他又更重要的事情。 然而自佛子上山之后,他与僧人们没有了事情可做,他便又原形毕露,变成了那个如盗匪一般的恶僧,带着一众心甘情愿跟随的和尚在山下的蜀地小城,可算是享尽了浮华。 当地衙门的老爷们几乎就差给这群和尚跪下磕头了,因为此事,几位衙门里的执事那都是被打伤之后随意的丢弃,尽管没有死人,但是衙门的威风可就彻底放不住了。 县官大人忍气吞声,然而却没有真正的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这一留就是七八年,县官换了又换,然而和尚还是在那里。 人们都只能暗暗的忍受这股气,谁让他们蜀地成了一处“三不管”的地界,三位大汉的秦王那都是对此地采取了放养的政策,再加上京城地处高远,手脚确实难以伸到此处,处事极其复杂,于是便久久的搁置了下来。 佛子之死的确让他们震惊不已,但是他们却与那些山下的徒步而来的和尚无法达成共识,清远认为他们应该尽早的拿下普陀寺,这样就能更好的解决以后大汉的佛宗的问题,毕竟万人齐坐这可是完全无法忽视的一批力量。 清远来到此地多年,自然知道大汉有一处叫做天机阁的机构,其中的驿卒以及那些统领们,那都是不容小觑的狠角色。 他担心拖的过久,天机阁闻讯而来,反而是将这极好的机会白白葬送,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然而那些和尚却坚持着要与普陀寺的僧人来一场论法,坚决不采取其他的手段,这让清远极其愤恨,他心中是极其鄙视这些冥顽不灵的和尚的,甚至羞于与其为伍,他信自己,他这么多年走来,一直都坚信自己才是佛国来临之前,佛门真正扛鼎之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清远的信念与普陀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毕竟楚汉相争,不得不仇人眼红。 于是他便领着一众愿意追随他的僧人,就这样直接上了山,因为这么多年来,他其实并没有真正闲着,他有着自己的仰仗,再配上这一群肉身同样霸道无比的肉身和尚,他相信攻破普陀寺那都不在话下。 “我说了我是蜀王,怪就怪你自己脑子有问题。”身后一个贱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言语中还透露着不少的无奈。 清远和尚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郁,然而又迅速消失,他此时更需要对付的是面前这个极有可能是天机阁大统领那样的人物,他现在需要知道此人真正的态度。 “蜀王大人,恕我来的太迟,但是您的行踪那是相当让人琢磨不透啊,如果我再来晚一些,那就不是单纯的要此人偿命的地步了,恐怕我这项上之物,也得乖乖搬家咯。” 本以为这位天机阁来人会继续在那里对着疤脸和尚做些什么,没想到他转过头来便是对李重霄一阵抱怨,那哭丧的脸,让李重霄都不太好意思搭话了,看来此人确实遭了不少的罪。 李重霄轻咳了两声,润了润嗓子,又是答道:“本王的行踪不需要你们操心,我那样走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我倒是没有想到圣上会这么慷慨的让天机阁众人前来,不过你总算是现身了”李重霄笑道,“本王倒是恭候多时了。” “原来王爷早已经知道了卑职的存在,蜀王的任命极其简洁,一些事情都还没有准备到位,希望王爷能够谅解,卑职现在先帮诸位解决眼前的麻烦吧。”他倒是极其敬业,转而就换上了严肃的表情,说完此话,所有人都感觉他身上的气势一便。 转身时他已不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锦衣男子了,清远和尚极其迅速的反应过来,一个纵身便是向后倒飞,他一瞬间甚至感觉面前是一只洪荒猛兽,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天机阁大统领,顾飞,请法师交出自己的性命便好。”他淡淡一笑,极其温良,然而转瞬却已经不见了身影。 第169章 假佛(下) 天机阁对于百姓来说,一直是一个神秘的组织,大家对于天机阁的印象也就仅仅停留在天机阁极其闻名的武榜之类的东西,其次就是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驿卒。 驿卒大概就是百姓们能够知道修行者真正村子的证明了吧,毕竟那些天上飞来飞去的剑仙刀皇,常人还真没有机会见到。 但是天机阁内部里,驿卒只是对于那些阁老之下的天机阁中人的统称,实际上只有最下层的天机阁中人才会被称作驿卒。 那些驿卒大都习武或者修行,一般由军队从中筛选,向着天机阁推荐好苗子,当然也有许多世家以及宗派希望与天机阁建立良好的关系,向着天机阁推荐自己的优秀弟子的。 因此能够进入天机阁,基本上就代表了此人修行潜质不低,或者有什么极其突出的特点,能够让他脱颖而出的。 当然因为许多人自军队中来,因此天机阁与大汉的军队也是密切相关的,大概就是手足之间的关系,真等到了战时,驿卒很多都会充当斥候的角色,非常的有效。 然而这只是驿卒。 驿卒继承了先前军队设立的驿站中的驿卒,成为了更加高效的信使以及暗卫。 但驿卒之上还有天机阁的统领,大统领。 统领与大统领则是需要有过硬的实力,或者极其出彩的处事能力,不然便会极其快速的被新人替换掉,因此天机阁的大统领,那可就是寻常修行者都难以企及的大人物了。 顾飞已经担任了天机阁大统领多年,所以他的实力,那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厉害两字了。 身形再度显现时,已是在清远和尚的身后,他暗道一声不好,便是急速的向着地面闪躲而去,他明明就是感觉到了那出手的痕迹。 如果没有那种实力,是不会有这种出手的波动的。 没错,一步刀域便成,方圆数十丈都是顾飞的刀域范围,那些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僧人,心中只是感觉到了一凉,便看到面前的这个面色平静的男人,正在以一副怪异的姿势矮身抽刀。 他黑色的刀鞘没有任何花哨的点缀,但当那抹银亮显现,他们便已经无法再逃离了。 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通玄刀客。 微风扫过,是一段嗡鸣的刀响,刀自刀鞘的顶端划出,在半空中闪出一道似是银河的轨迹,刀已划过,那流转如亮银的刀气还在弥漫全场。 呱呱坠地的不是婴儿,而是如同婴儿一般的残肢,还有惊恐无比的头颅,都在无助的喷涌鲜血。 清远和尚目眦欲裂,这些都是与他共同相处了多年的同修,就算是没有过命的交情,他也是极其重视这群人的,毕竟他所信仰的便是义字当先,然而自己却只能看着一众僧人被人一刀了结,可想而知此时他的心中是什么滋味。 这一切都是一瞬之间的事情,李重霄早已随林竹他们退到了稍远的地方,他对于杀意是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的,这种直觉不知多少次救了他的命。 他刚刚看向顾飞的眼睛时,他就知道顾飞即将出手,所以在顾飞说完那句话之后,他便将众人引到了一旁,安全的看着这一幕。 顾飞的实力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有些恍惚,出刀便是刀域降身。怎么,如今混迹江湖,没有个通玄境,那都是没有排面的人不成? 这种出刀他在魏青身上也见识过,虽然已经多年未见,但是魏青当年与自己的对练历历在目,魏青的刀域早早地便出现,颠覆了众人对于域的理解,所有人都相信,域只有在与天地灵气相互契合,对于天地理解足够透彻之时,这东西才能够经由引导产生。 然而魏青就是靠着一身的刀意,将那刀域从刀中分离出来。 不过魏青的刀有种直来直去的正气之感,这也是当时他与自己提起的浩然正气,然而顾飞的刀却有种说不清的隐晦。 从出刀开始,都带着一种别扭的错觉,似乎此人出刀那是极其无法捉摸的事情。 然而当那一记拔刀斩出,李重霄便懂得了。 “刀如灵蛇,蜿蜒踌躇,然而出刀便是致命一击,似是有剑招的灵动与迅捷。”众人之中修行境界最高的红尘这样轻声说道。 林竹在一旁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那幅认真地模样让李重霄尽收眼底,莞尔一笑间,让李重霄刹那失了神。 李重霄想说的也是这样,真正与他一起成长的魏青可能知道,自家的少爷那可是刀剑并行,李重霄练刀又练剑,自然看出来,顾飞出刀便是剑招,实在是有趣。 然而在众人观察间,双方已经交换了多个来回。 清远和尚看到同修的死去,瞬间便红了眼,流转全身的护体佛光此时金光乍开,如同真正佛陀降世,让人无法直视。 他的目光变得坚定,出招便是带着呼啸的轰杀拳击,一串佛珠在他的胸间震得飞起,这招不得不躲闪。 如此刚猛的拳法,恐怕只有这些修佛法的僧人会去修炼,一般的武夫如果用这样大开大合的拳法,那可就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完全无法掩饰住全身的破绽。 然而清远和尚不怕,他有自己的自持。 “没想到大汉的天机阁行事如此霸道,这本要用来对付这群普陀寺的和尚的,那便用在你身上,让你来为我同修偿命吧!” 拳风不减,甚至犹有过之,然而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袈裟皆是沐浴于一道佛光,刹那间人们倒是产生了金刚不坏的错觉。 然而觉明皱起了眉头,暗道一声不妙:“统领大人,此人几近肉身真佛,万万不可正面相争。” “迟了!”趁着顾飞还未彻底闪躲开,清远和尚一把抓住了顾飞持刀的一臂。 他的佛光将顾飞包裹其中,众人都是暗道一声不妙。 觉明与觉石自然是一眼便看出了那清远和尚的端倪,肉体成佛,那可是不死不灭的程度,没想到他先是一步踏入通玄,转瞬便是变成了这幅模样。 然而在所有人都没注意时,大家都在担忧佛光中的顾飞的情况,一个身着麻衣布鞋的年轻和尚,走到了李重霄身旁。 李重霄有些被这和尚吓到了,然而还未开口,只见那和尚轻轻笑道:“虚妄的肉身,虚妄的心魂,这可称不得真佛。” “您哪位?” “小僧法号道尘。” 第170章 道尘(上) “你就是那一睡八年的小和尚咯?”李重霄奇怪的看着身旁的年轻和尚,和尚有着一头短短的头发,看来是被精心的照料过。 他的眼眉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气质,粗黑的眉毛加上那十分饱满的眼睛,让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有精神。 他的唇角带着一些细细的小胡子,让脸上带有不少的淡淡青色,不过不影响他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和尚。 道尘微一躬身,打了一个佛家的手势,口中说道:“小僧在普陀寺恭候多时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重霄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了,看着面前年轻和尚的表现,似乎他已经知道自己要到来了。 “便是久等的意思,我迟迟未醒,大概也是这样的原因,不过却是惹了竹子担心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看向身旁的林竹。 李重霄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情,此时本是正午,然而天色却暗淡无光,这可不是常理所能解释的,当道尘看向一旁时,李重霄也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却看到了十分奇怪的一幕,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连同人的动作还有风的吹动,以及那衣衫的抖动,都像是被人刻意停在了半空中似的。 “识海?”李重霄脑子里又再次蹦出了这个词语,这一幕似乎与他当年曾经经历过的一幕有些相似,但是仔细想想又有些不同,所以只得随意猜测一句。 道尘哈哈笑了起来,只是平静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他没有仔细看去,似乎就像是老友相见一般,如此的熟络。 “李重霄,你可知我为何等你来?”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此人。 “为何?”李重霄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他最讨厌的就是什么装神弄鬼,所以背地里不知道骂了多少次孙世卿的故弄玄虚了。 不知道是不是历史的遗留问题,这些神神秘秘的人说出来的话,永远都会极其有分量,但是他们就是会娓娓道来,而不会开门见山。 “你是否已经理解众生为何意?”他双手合十,虔诚的看向了远方,远方只有灰蒙蒙的天,李重霄似乎什么也没看到。 “你是说众生意这种东西吗?我在书海里不知钻研了多久,但是唯独佛法,我还未修习,尽管我师父是一个僧人。”李重霄这样答道,他倒是有些惊讶道尘会问出众生何意这种东西。 “你自然是不必修佛的,因为你本就出自佛门。”他莞尔一笑,脚步缓缓向前迈起,似乎要走去什么地方。 李重霄心中还有许多疑惑,自然就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踏过了先前的普陀寺的大门,然而李重霄却震惊的发现,此时的山门却不再是通往什么山下,那些盘坐于地面的和尚也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通往更远处的山路。 山路看不到尽头,然而路旁确实散落满地的桃花,两旁的桃林茂密到望不见边际。 李重霄震惊于眼前之景,转而回头望去,却发现身后的山门也已不再,而是一处红土桃林漫漫。 “不必太过疑虑,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如果有也好了。”道尘倒是看得开,笑着向李重霄解释道。 “你就当此处是我内心的投映吧,,我不是什么修行者或者武夫,可没有识海这种东西。”道尘摇了摇头,大概是想了想如何形容,然后说了这句话。 “我出自佛门是何意?”李重霄紧紧跟上道尘的脚步,因为道尘已经开始一级一级的向着山上攀登了。 道尘递给他一根拄杖,是那种登山时可以借力的东西。 “为何要爬山?”李重霄又问道,只不过道尘一直未说话。 “有些话的确需要思考一下,我天生嘴比较笨,所以想想该如何说话,希望你不要见怪。”道尘转过头来对着跟在身后的李重霄说道,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当然有些时候,因为这个,我也无法讨女孩子的欢心嘛,倒是挺让人难受的。”道尘继续说道。 “你是说寺中的那个姑娘吗?”李重霄大概明白道尘说的是谁,那个姑娘长相确实已是出众无法形容的美,关键是带有一种孩子的天真,这是最让人怜爱的那种感觉。 “所以还是要你来嘛,啊哈哈哈。”道尘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什么意思,你话倒是说清楚啊。”李重霄头都大了,他真的无法想通道尘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果然还是一个不完整的人,不过也没有什么抱怨的,因为我早就知道,从我出现在这世界的时候我便知道了。”道尘转过身来,站在比李重霄高一级的地方说道,两人此时正好同高,于是双眼便十分自然的对视。 “我没有欲,我没有情,我没有因,也没有果,我就像是这个世界的过客,甚至本不应该存在。”道尘的眼睑垂下,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细嗅了一下花香。 “但是我需要存在,因为这个世界上也有一个不完整的人,他在不知处默默地成长着。” “所以你会来到我这里,我也在等你。” “你想要修佛,不是因为你需要修佛,而是你本就是佛门中人。” “久等了,我叫李重霄,法号道尘。”道尘笑道,缓缓睁开眼,再睁眼已是一片清亮的光明。 许多事情在李重霄的脑中轰然爆炸,让他一时间愣在了原地,道尘就是自己,而自己就是道尘,这种只有在荒诞的武侠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剧情,怎么就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这是他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 “你说你是我?何以见得?”李重霄十分警觉,甚至开始提防起了面前的这个年轻和尚,他向来谨慎,不排除面前的这个和尚是什么心魔久居他的心中。 他向后迈了几步,与道尘离得远了些,眼神变得十分紧张,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小心行事的习惯。 道尘看了李重霄的模样,倒是一副没有想到的模样,随后便是哈哈大笑了起来,闹得李重霄又是一阵的迷茫。 “我不知何时在我房中多了这么一本书,上面的字我不是很能看懂,但是我想,你应该能明白。”道尘从怀中抽出了一本书。 准确的说是一本叫做《八部》的武侠小说,让本来十分紧张的李重霄“噗”的一声,将刚刚提起的气劲,全部从嘴里喷了出去。 第171章 道尘(中) “所以说为何,会有两个李重霄,这是我无法明白的事情。”大概在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李重霄终于是开始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而道尘也是哭笑不得,因为他也不知道。 道尘倒是觉得这件事十分正常,倒是李重霄在这里大惊小怪,刚才着实有些吓到他了。 “那么你说,我们都不完整,那你为何会笑,而我又有什么缺陷呢?”李重霄问道。 “我会笑是因为我现在和你呆在一起啊,而且更重要的是,笑一笑……没什么大碍吧。”道尘有些委屈的说道,因为李重霄说话一直以一种接近吼的声音说道。 “重霄,稍安勿躁,我会把我目前为止所有的想法说给你听,你也可以问,我似乎留下来的时间不多了。”道尘面色变得严肃了些,声音也变得认真。 李重霄听到这句话,也知道此时似乎不是胡闹的时候,想了想,这大概就是师傅所说的机缘了吧,那如此看来他应该知道些什么,毕竟他才是那个经历了一切的人。 “你少了神性,这大概就是你日后会遇到的困难,而觉明大师一直在说我没有佛缘,大概也是因此,因为我其实只是你神性的化身。” 大概知道李重霄会疑惑于神性的说法,道尘顿了顿便继续说道:“神性大概就是日后你必成天人之时,所需要的那种缥缈的东西吧,我略有了解,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还未成就天人,便可以拥有神性,而且是可以化作人形的神性。” 道尘指了指自己,说着意思便是自己就是李重霄神性的化身。 “我知道你体内有一股本不该属于这方天地的力量,其实如果没有神性的话,到后来大概会陷入一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地步吧,这也是你现在如此安全的缘由,不然你应该此时会遭到无数来自人间之外的攻击吧。” “或许,我是说或许,是有什么大能将你的神性特意分离出来,让那些恐怖的存在无法确定你的身份吧,这也是我为何此时以人形存在于此的缘由。” 道尘刚刚皱了皱眉,似乎又是推断出了什么。 不过他继续说道:“其实刚刚说错了一件事情,应该说,我是你的一部分吧。” 道尘此时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为人解签,为人祈福,为人庭扫,为人驻足,却早已注定了自己与一切无缘,这是……谁人都难以承受的磨难吧。 李重霄看着道尘清澈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伤感,因为他此时感到了无比的抱歉,如此相较而来,似乎无情无欲更是一种折磨。 然而道尘却没有任何感情流露出来,还是带着那让人平静的微笑。 “你应该会很喜欢竹子的,这是我的直觉,因为我这个无情无欲的李重霄都能对竹子动情,何况你呢。”没想到道尘此时倒是说起了寺中的那位姑娘,让李重霄猝不及防。 两人看了彼此一眼,然后十分默契的哈哈大笑,“你个不正经的和尚。”李重霄笑骂道。 “你可不也是一个和尚嘛。” 道尘收起了笑容,转而对李重霄说道,“总之,我是要走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登山,大概是要寻找最接近天的地方,才能让我知道我是一丝神性?” “那我便陪你登山好了。”李重霄这样说道,便给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两人不再一前一后,而是并肩而立,慢慢的柱着拄杖,缓缓地向山进发。 桃花盛开如昨,一日又是一夜,像是永不凋谢的花,每日都那样生机勃勃。 两个并肩而立的年轻人一步一个脚印,他们攀谈着,他们大笑,他们痛苦,他们感同身受,缓缓地向着高处走去,尽管似乎这山是看不到何为高处的。 渐渐桃花稀了,留下的只有一条笔直的山路,让人感觉到无尽的困苦。 但是两人并行,总是多了许多乐趣,他们在路旁摆下棋局,博弈一番,又在树上摘下熟桃填报肚子,总之两人就是不那么孤独的。 他们越来越熟悉,他们知道了许多彼此的事情。 道尘知道了李重霄是来自一个没有灵气的世界,而李重霄则是十分关心林竹的过去,总是要道尘一一讲给他听。 路是要走的,但是这路漫长,似乎留了无数的时间让人走下去,所以他们便放缓了脚步。 一日一日过去,一月一月过去,一年一年过去,桃花终于开始谢了。 两个人终于慢慢的走成了一个人。 那天,李重霄亦或者是道尘醒来,发现身旁再也没有那个相伴的人了,也没有说什么,就只是沉默的继续攀登。 然后他就看到了穹顶,以及穹顶之上。 穹顶之上是有一个穹顶,他之间划过那天,似乎又是触碰了自己,他听到有个人说:“你是李重霄了。” 他摇了摇头:“我们都是,我一直是,他也是。” 李重霄看着从近在咫尺的天穹缓缓落下的那一根如同金色的毛发的东西。 有个声音对着他说:“吃掉它。” 李重霄只是说:“还不是时候。” “我让你吃掉它!” “我会杀了你。”李重霄只是平静的说道。 从腰间撩起一记剑招,只见他的手指,此时真的化作了一柄青钢古剑,向着天穹划过。 天破了,声音也不在了,露出的是灿烂的阳光,远远地,刚刚好。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什么你是哪位?”林竹似乎听见了李重霄刚才说了些什么,她十分紧张,因为那位天机阁的大统领此时正陷入危机之中,反而没有太过注意李重霄的举动。 “无妨。”李重霄笑道,笑的十分自然。 他将那缕金丝抛向了空中,轻轻吹了一口气,金丝便似乎化作春风,消融在这天地。 林竹看着李重霄奇怪的动作,满是疑惑,他抛出的那缕金丝又是什么。 只不过当李重霄一笑,她却有种熟悉之感。 “道尘哥哥?”林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喊出道尘的名字,但是这句话就是脱口而出了,或许就是女人的某种直觉吧。 “竹子,且看我如何破了那假佛的金身。”李重霄又是勾起一道不正经的笑,让林竹又是一阵恍惚。 “你刚刚叫我什么?”林竹是真的搞不懂了。 第172章 道尘(下) 在所有人都在观望时,李重霄飘然而去,觉明大师惊呼道:“不可!” 他看得出那清远和尚积蓄了许久,他本压制着境界,到了此处准备当做杀手锏,将境界放出。 然而他却从未想到那阵佛光能够如此的霸道,几乎已经超出了他所见的一切修肉身真佛的僧人,所以他尽管依然在担忧那位天机阁大统领的情况,但是他已经做好了为顾飞收尸的打算了。 但是没想到李重霄就这么冲了出去,如果稍有差池,这让他如何与自己的师兄交代,想到那多年未见的师兄,他心里又是一阵懊恼,责怪自己没有看好这位远道而来的师侄。 “大师,就让道……李重霄去试一试吧,他在一旁与我说道,他是懂得如何去破解这种护体佛光的。”没想到林竹在一旁说了这么一句话,所有人都疑惑的看着林竹。 觉石大师不敢确定的问道:“他当真与你这样说的?” “没错。”林竹眼神坚定地很,让所有人都看不出说谎的痕迹,但是红尘在一旁看着林竹一言不发,她看到了林竹的拳头攥起,明明就是那种不确定的紧张。 她不知道林竹为何要这么说,但是现在也只能让那个叫李重霄的年轻人去试一试了。 佛光不是那种暗淡的光雾,自从那佛光乍现,他就不断地向外扩散,直至成了一个足足十数丈高长的球体,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任何的情况,只有金黄一片。 外界自然是只有焦急的等待,但是佛光之内却是另一番的景象。 顾飞自从被清远和尚一把拉入了佛光之内,他就陷入了一阵眩晕之中,再睁眼已是看到此处的雾茫茫一片,双脚踏在厚实的积雪之上,四面八方都是看不到边的白色。 他当机立断,闭上了双眼,开始用自己的神识去探查周遭的一切,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原本以为自己应是陷入了什么幻境,靠着自己的强悍的神识力量,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发现此处的纰漏。 然而这里,真实的可怕,一切都如同真实的世界,有灵气,有树木,有溪流,有杂草。 这可以说是一方世界。 将周身的灵气全部聚集在一起,他挥手一打,一阵灵气的风暴向着四周飞速的扩散而去,厚厚的雾被这灵气冲散掉,露出了他本来的面貌。 “这!”顾飞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顾飞出生在燕北,那是一处冰天雪地的地界,人们生活艰难,还要时刻抵抗那恐怖的严寒。 此处显然就是他曾经生活过的那处山岭,因为他清晰地看到了眼前的山林,他自幼在此狩猎,自然是认不错。 他现在有些相信此地应是幻境了,因为他不相信有人能够将自己一瞬之间从蜀地转移到燕北,即便有,也不可能是先前的那个疤脸和尚。 他一个修行肉身的和尚,能有什么大恐怖的境界? 然而一切真实的感觉都让他无法理解,自己究竟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不用怀疑,此地就是你所想的地方。”清远的声音传来,顾飞眼神一冷,瞬间一个转身,一掌拍出,内力的加持,这一掌可是不轻。 清远轻轻退后一步,正好站在了那一掌最远所能达到的距离之外,他此时笑容和蔼,似乎没了先前的那股恶气。 顾飞迅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落在了身后高壮的松树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不知在做些什么的和尚。 清远这样说道:“不知大统领的童年是否有什么难以忘怀的事情,是他们引导着我们来到此地,而不是我带你来到此地的。” “妖言倒是不少,你这点伎俩可骗不了我,我知道此地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而你此时肯定在考虑如何让我在其中沉沦,好毫不费力的将我除掉。” 顾飞冷冷一笑:“不过你不知道的是,我们天机阁在选拔时,选择的都是心神最为坚定之人,就算是幻境,我们也能够坚守内心,所以趁早收起你那可笑的想法。” 然而清远只是微笑着看着顾飞,双手合十,轻轻地念叨着什么,随后竟是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不再理会。 “你又在搞什么玄虚。”顾飞看到了满是破绽的清远,正准备出刀,给他致命一击,他知道清远很有可能在等待着自己的攻击,那么自己便一力破万法。 刀在腰间又是一阵清亮的嗡鸣,这是一名刀客与自己朝夕相处的那把刀心有灵犀的联系,因此才能使出更加精妙的刀法。 然而在此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阵踏雪的脚步声。 “爹,你说你,都这个时候了,还要上山作甚,我来不就好了。”女子的声音悠悠传来,似乎在埋怨他话中的人。 “哎呀,你又没上过多少次山,你娘病的重,这个天气,你是肯定认不清那些草药的。”老人沙哑的嗓音传来,满是苦口婆心,劝着自己的孩子。 “爹!”“杜鹃!”顾飞一听到这样的声音,他就按耐不住了,因为这声音太过熟悉了。 “小飞?”女子应了一声,“小飞是你吗?”她在林间转了一个身,没有看到喊着一声的顾飞在何处。 “我在这里。”顾飞纵身越下,正好站在了两人身前,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二人。 身前的女子,两颊因为寒冬而显得通红,身子藏在兽皮的衣物之中,还带着一个厚厚的帽子,将头的大半遮住。 身后则是同样捂的严严实实的一个老人,嘴唇颤抖着,两眼睁得远远地,似乎又是不相信,用自己粗糙的的老手揉了揉眼睛,发现此人竟然还站在自己身前。 “飞……我的儿……”老人颤抖着走向前,那指缝里嵌着灰泥的老手是那么的颤颤巍巍,甚至如果不去接一把,随时都有可能抬不起来。 “哥,你为什么会在此处?”女子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与先前男子见到他们一副模样。 然而顾飞突然收敛了一切的表情,他严重闪过寒光,刀在他手中瞬间显现,一阵鲜血飚起,然而倒在地上的是两具不停扭动的身体。 顾飞愣住了。 第173章 等我吃碗面(上) “为什么……呃。”女子捂着喉咙,汩汩鲜血从她的指缝流出,似乎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她的嘴唇颤抖,眼睛瞪得通红,这句话是她最后的一句话。 身旁的老人早已没了气息,没有发出更多的声音,喉咙间的那个刀痕如女子一般整齐,然而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站着的这个男人,不再转移,也不再闭目。 顾飞没想到两人会这样死去,他茫然了,他知道自己的父母还有自己的妹妹还在燕北的老家之中生活,自己也会将自己的俸禄寄回,每年收到的只有妹妹代父母写的一封家书。 今年他还未写,因为他决定回家一趟,给老两口搬个家,搬到最近的县城中去,让他们过的好点,让自己的妹妹好好照顾二老,顺便看情况能不能给自己的妹妹搞定一桩亲事。 他只是自始至终都认为这是一处环境,“呵呵,还想骗我。” 所以他出刀了,但是这鲜血如同他杀过的所有人一样,一样的滚烫。 那眼神,那眼神甚至比所有死去的人都要哀怨。 他走了,他要下山,他要回家看看。 他先前回头看去,清远和尚还在原地,没有睁眼,一手拨弄着佛珠,一手打着佛语,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顾飞踏在雪上,只是那握刀的手有些颤抖,他在想,会不会有那个万一,他不敢想,所以他要回家看一看。 只是身后的两具尸体,总是能让他感到那种冰冷的目光,他走的快了一些。 一路上全都是熟悉的景,松针落下,使得雪下还有厚软的松针铺成的地,很难一脚踩到突然之上,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年少栽下的矮松,树上有一道竖直的疤痕,他赶赴京城之前,还在此绑上了自己的一条头巾。 他没有看到头巾,松了一口气,算是给了他一些安慰,然而抬头望去,却发现高处的树干,飘荡着一条方青色的头巾,那里长了一处新枝,将头巾顶在了枝头上,迎着雪与风,摇曳飘荡着,无言中说明着什么。 他放弃了跑,改做轻盈的踏雪,一跃便是数十丈,踏在了那熟悉的小路上,浅浅的雪,有着不少脚印,两道向着山上蔓延的脚印极其的显眼,他似乎看到了脚印里冒出了血,一晃眼又是什么都没有。 一处紧闭的柴门,透过那参差不齐的门板,似乎可以看到屋内是一片漆黑,这里是他记忆中的家,他已经七八年未归,老屋子还是那样,纹丝不动。 他学着儿时的模样,从门缝里将手神过,将门从内里打开,他们都是这样做的,因为也没有什么人会去偷盗,大家都不容易,谁也不会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全程顾飞都是一脸的平静,似乎看不出他的脸色。 他悄悄地喊了一声:“娘。” “谁啊,有人?”里屋似乎传来一声虚弱的声音,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那样的熟悉,但是此时没有什么气力。 “娘……是我,你儿回来了。”顾飞喊道,然而却摸向了腰间的刀鞘,先前他插回了刀鞘的刀,似乎又要饮血了。 “飞儿?飞儿回来了?” “我儿,等等,娘马上出来。”女人兴奋地声音传来,尽管还是透着无尽的虚弱。 “娘,你不用出来,我进去。“他颤抖的说道。 “娘,我进来了。”他前脚踏进了房中,紧接着就将刀鞘扔在了地上。 他看到了一个虚弱的骨瘦嶙峋的女人,此时双颊凹陷,两眼深陷,嘴唇淡紫。 女人年纪不是特别大,大概有四十多岁,但是这病恹恹的模样,像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 她看到了走进来的那个男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啊,显得手忙脚乱的,最后赶紧抓了抓头发,将乱糟糟的头发理顺,似乎是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飞儿,你怎么就进来了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也不跟你妹妹说一声,你等着,我给你拿家里晒的腊肉,你等着。”女人一副兴奋的模样,然而她那干瘦的模样,却显得那样的让人无法接受。 “娘,歇着吧。”他赶忙向前,搀扶住了那个挣扎着要下床的女人。 他已经无法在演下去了。 他的泪一颗一颗地向着地上落去,但是他没有眨眼。 “娘,对不起,孩儿不孝,但是您现在必须死。”他嘴唇颤抖着,吐出了这些字。 “飞儿你在说什么呢,你爹还有你妹妹肯定一会就回来了,我去熬些粥饭,咱一家好好吃一顿。”女人吓了一跳,然后又是一笑,认为肯定是自己的儿子在逗自己呢。 “娘,杜鹃还有爹已经被我杀了。” “娘,现在我在和别人周旋,这里是幻境,你们都是假的。”他哭着说道。 “所以你们都要死去,对不起娘,对不起……”他嘭的一下跪在地上。 “飞……娘知道了,娘知道了,你是好孩子,娘不怪你。”她颤抖着双手,想要扶起身前的这个男子。 顾飞没有想到自己的娘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段话,他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清远!清远!你给我滚出来,我们决一死战,你这些肮脏的伎俩都是龌龊至极。” “清远,我一定要将你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 顾飞歇斯底里的喊道,然而女子却吓得不敢动弹。 她颤颤巍巍的走到了顾飞面前,轻轻跪下,然后抱住了自己孩子的头。 “飞,娘不懂,但是娘知道你不是个坏孩子,娘为你做什么都愿意。”说着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顾飞眼泪止不住的留下,终于是将头埋在了自己娘的怀中。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那个虚弱的老母亲的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头上,一阵微弱的光从手上亮起,逐渐更盛。 然而一只手从半空中伸来,握住了那悬在空中的手腕上,那手上的光点突然散去,变成了灵气。 “你为何可以进来?”清远问道,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个握住自己手腕的年轻人,年轻人脸上挂着嘲讽的笑,轻轻将顾飞拉开。 顾飞瞬间反应过来,一脚踢在了面前此人身上,两人倒飞而去,顾飞满头大汗,眼中满是惊恐之色,看着远处的清远。 也看着王爷,王爷双手负于身后,也这样看着他。 “大统领我可不会将刚才的事情说出去的,所以该你来了,就是那个秃驴刚刚吃了你的豆腐哦……”李重霄似笑非笑,转过头去。 佛光散了,将一切都暴露了出来。 当然,还有远处那个脸面通红的和尚,眼中的杀意似乎都凝成了实质,看着那个悠闲的年轻人的笑,那似乎都是嘲笑。 第174章 等我吃碗面(中) 没错,一切的一切都是幻象,尽管顾飞已经如此的谨慎,尽管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相信过,但是那幻境太过杀心,以致他最后终于是动摇了。 所有人都是以一样的眼光看着那个若无其事的年轻人,觉明觉石尽管没有看到佛光之中发生了什么,但是事实就是李重霄闲庭信步的破除了这堪称杀手锏的佛光幻境。 李重霄悄悄比了一个手势,明显是比给身后的那个女孩子看的,林竹心领神会,悄悄地弯起嘴角,李重霄这种贱贱的模样,已经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了。 尽管还是有很多不解之处,但是林竹已经安心了,接下来的事情,看周围人的脸色,似乎应该是没有什么大差池了。 清远的面色自然极其的不好看,被人如此随意的破去杀招,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有将那个碍事的王爷放在眼中过,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那个王爷做了这件事。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因为按理说这佛光是能够将一切他不想看到的人挡在外面的,如果有人强行闯入,怕是要遭受真佛意念的碾压,粉身碎骨那也是可能的事情。 他自踏入佛门的通玄境以来,他就已经清楚地看到了横在上面的那道障碍,甚至已经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佛国的余威,这圣洁的佛光,就是他从那忽隐忽现的佛国之中,偷偷窃取而来。 “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王爷您恐怕有些秘密藏得很深啊。”清远这样说道,他咬着牙,脸上的刀疤如同活了过来,似乎不时地鼓动着。 “哪里哪里,都是法师谬赞,请您先解决面前的麻烦,如果有机会,我十分乐意与您探讨一番,呵呵。”李重霄笑的十分爽朗,再加上最后一声呵呵,那可真的是将仇恨拉满。 还未等清远再次组织好语言,他就再也没有了发泄的机会了,因为他面前有个面色阴沉的可怕的家伙。 顾飞的脸色十分的难看,而且那愤怒是肉眼可见的上涨,怒意从眼眶之中冒出,似乎要席卷当场。 他一言不发的起身,脱离了刚才半蹲的姿势。 随手将那漆黑的刀鞘扔在一边,这次他的刀终于是彻底的显现在外面了。 顾飞原先出刀都是一触即走,像是蜻蜓点水,致命且轻盈。 但是当他扔下刀鞘的那一瞬,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十分沉着,像是飘在天上的剑仙落了凡尘,成了锄地的农夫。 但是清远完全没法小看此人,因为他才是直面那磅礴刀意的人。 刀域散了,变作一缕烟尘,随后消失无踪。 寒霜从天而降,使得此间突然变得让人寒冷难耐,如果有人仔细看一看周遭,就可能发现这样一幕。 微风吹过而晃动的枝头,此时从上至下,慢慢的凝固,肉眼可见的冰晶不断地冰结万物。 “清远,你看了个透彻了,那是我的家乡,那是我的父母,那是我的妹妹。” 顾飞阴冷的声音传来,但是清远不知道为什么似乎看不清面前的人形,他变得模糊不已,就像是面前隔了朦胧的雾气,挥之不去。 “清远,我这一刀,是刚刚悟出的,就在那北地的寒风中,就在那冰冷的血液里。”顾飞轻轻闭上了眼睛,呼出一口寒气。 右手起刀,轻轻撩至胸前,左手轻托刀柄,一声闷响传出,无数的冰晶爆碎,炸成了星星点点的冰花。 清远双手于胸前交叉,双拳紧攥,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剩下的所有他都来不及反应,他知道如果不这样,自己可能连一点胜的机会都没有了。 凌厉的一道,自上到下,像是从天穹一刀看到了地面,那肆虐的寒气,就这样从上到下的寸寸裂开,然后冰退了,雪化了。 这一刀似乎是斩裂了一方小世界,普陀寺忽而又露出他原先的模样,那样的平静。 顾飞收刀,稳稳地站在原地,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面前的地面是两条冻成冰雕的手臂,于小臂中部齐齐断裂,没有留下一滴血。 清远身前的地面是一条不浅的沟壑,沟壑延伸了多远,他就退了多远,这一刀直接将他从寺中劈到了门外,后退的双脚踢碎了门槛。 他没有话说。 他已是几近无敌的金刚之身,再进一步那就是不死不灭的肉身真佛,还是被这个通玄境的天机阁大统领,一刀给破了个粉碎。 “这可不是什么通玄境的刀客能使出的刀法。”清远摇了摇头,轻轻叹道,他的两臂此时都只剩上半截,断口处还不断冒着寒气,实在是触目惊心。 “有感而发,有感而出,恐怕未过巅峰,再难出这么一刀。”顾飞这样平静的说道,他说自己如果没有踏过通玄巅峰的话,再难使出同样的一刀了。 清远没有咄咄逼人,顾飞也没有乘胜追击。 因为清远不仅仅只是断了双臂。 一刀从他胸前划过,劈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他自然是很疼的,但是那冰晶凝结的伤口倒是没有让他迅速的死去, 他有些感叹,说是自己为何就这让让人一刀给砍了,他知道自己行事嚣张,但是他也从来不去招惹那些真无敌,同境之内,哪有什么人能随便杀了他这个肉身几近成佛的和尚? “所以说,老子最讨厌你们这些使刀的、使剑的,动不动就是什么远超自己境界的攻击。”他臭骂了一声,本想就地坐下,却发现伤口的冻结,是他整个人有些僵直,竟是已经无法弯腰。 “王爷,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何能破我的佛光?”他这样说道,倒是没了原先的凶神恶煞。 李重霄知道他将死,但是从来也没有想过怜悯,便直接了当的说了一声:“因为世间无佛,佛光自然也是假的。” “哦?何以见得?”清远和尚笑了笑,他知道普陀寺的那些佛门的理论十分让人费解,这也是他们西域佛宗与大汉佛宗的分歧所在。 李重霄将手摊开,手中是一根木签,“我算了算,大概就是这样,世上是无佛的,佛国自然也是假的。” 这一瞬,林竹、红尘、觉明、觉石都看着李重霄手中的签,说不出任何话语。 清远自然是不懂的,最后平静地死去,也不再纠结这些。 然而他们是知道的,因为这是道尘最爱用的木签,他向来为世人解签,大概就是百试百灵那样。 第175章 等我吃碗面(下) 匈奴自从经历了八年前的一阵动荡,已是进入了休养生息的状态,大汉的北疆在那位白袍的将军带领之下也是逐步的推进,甚至说未尝败绩。 匈奴人自然是恨透了那个不知从哪突然冒出的神将,但是也没有办法,帝国的三大帅自从那次朝会之后,貌合神离,再难听到有什么大动作从王帐中传来。 卜算子大概是那一脚踹的生猛,独孤焱再也不去理会朝政,独孤哚自然是恳求自己的叔父留下,继续辅佐自己。 然而独孤焱已是没有了原先的那份雄心,毕竟卜算子来了,他再怎么做,都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卜算子将匈奴整理的井井有条,连年的战事,让国内民生凋敝,这都是拜这对叔侄所赐,所以卜算子从来没有给过独孤哚什么好脸色。 甚至一怒操起了自己教书先生的旧业,每日都在给这个在他眼里不算称职的君主上课,让他好好学习先王的风范。 这自然是匈奴王帐所操心的事情,然而却碍不着平常人吃吃喝喝。 北漠是一片狼藉之地,本是无人再去管理,因为大多匈奴人都搬往了更加温暖的南方。 所以此地萧瑟可知,人们说起北漠,都会想到如今的匈奴黑绳州,他囊括了旧匈奴的大半,或者说他本就是旧匈奴。 多年前,黑绳州的一处小村庄出了一个神医,神医开了一家医馆,逐渐声名远扬,如今,那小村子已经不再是原先的模样,因为某人的关系,小村子跟着这个神医的医馆鸡犬升天,逐渐家家户户都吃饱穿暖,盖起了新房。 小村子成了小镇子,渐渐人越来越多,与县城连在了一起。 神医自然还在,只是已经不再总是亲自给人们看病,人们都知道神医有个女徒弟,自然也是手起刀落,药到病除,如今都是由她来为人看病。 医馆开的稳固,很多时候还是因为医馆中的那些珍惜药材,那可都不是什么便宜东西,那可都是这群看病的穷人们,从附近的山上采摘带来。 人们心知肚明,神医看病不要钱,那他们便给神医一些补偿,于是医馆开的越来越红火,逐渐做起了连锁。 如今神医医馆的牌子已是风靡了小半个黑绳州,在黑绳州以南的这块地方,那可是将所有那些药店的生意抢了一个精光,当然不要钱为人看病的医馆只有那小镇上的一家,其他那些医馆也是价格十分公道,所以已经算得上是地方一霸。 不少人都知道神医收了一个女弟子,那女弟子是长得十分俊美,如今又是到了出嫁的年纪,自然就有很多名媒前来提亲,有的甚至是为匈奴的皇族众人提亲,那可真是羡煞了众人。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的父母,两个普普通通的农人,竟然是将所有的提亲都回绝了,理由则是一成不变的那句话:小女还未有出嫁之意。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都要看着自家姑娘的意思。 他们做不了主,其实女弟子自己也做不了主,因为能做主的只有那位神医。 明媚的春日早晨,公鸡早早出窝,吵闹个不停,匈奴的北地嘛,雪化得十分晚,如今便不是什么农忙时,人们都会做些副业,小镇上的人们则是习惯的去褚河边捕鱼。 然而一阵乱糟糟的脚步打破了小镇的平静,一行人随着车马浩浩荡荡的从远方而来,看人数那是有足足百十人,车上为首的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袍,闭目养神,是个年轻的男子,长相不是很差,眉宇间满是男子的英气,干净整洁的发型,样式精美的首饰,都是彰显着他的富有。 然而他车旁跟随的一众,那都是一袭青色的衣衫,看样子应是什么家丁一样的身份,衣服上则是纹着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虎,这才是真正关键所在。 匈奴皇族众人是有资格纹虎的,所以这群家丁的地位那可着实不低,那车马上的男子的身份似乎也呼之欲出。 他们的车马停在了小镇的路口处,一名管家模样的干瘦猥琐男子,一脸肆意的坏笑,带着一群人就这样径直的走向了镇子的某个方向。 他们似乎极其熟悉此地,驾轻就熟的绕来绕去,便走到了一个铺子前,铺子的牌上写着医馆二字,这里便是他们要来的地方。 他们是虚连提家的家丁。 车马上的男子便是虚连提家的一位少爷,绝对的主家,而且是虚连提家老爷的小儿子,如今虚连提家家主的亲弟弟,虚连提稠。 人人皆知他是个浪荡的公子哥,但是虚连提家就是如此,财大气粗,供着数个不学无术的大爷,还能稳稳地匈奴后方大半的领地抓在手中。 虚连提家是匈奴初代的王帐,算得上是匈奴最古老的家族,然而百年前被那位天降单于直接赶下了王位,还杀了头,于是地位一落千丈。 然而虚连提家有位老祖,也就是当时虚连提家最后一位皇帝的亲弟弟,以雷霆之势,将虚连提家重组并聚集,紧紧抱在了一起。 虚连提家经历了风风雨雨,如今越来越展现出一个老家族的底蕴,逐渐在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人们都相信虚连提家一定放不下单于之位,十年之内,必定会再次崛起。 其中自然是少不了那位老祖的努力,他如今依然健在,人们都称虚连提家的老祖为一声老爷,无人不去敬重。 虚连提稠手下的一位壮丁,年前在此地医馆看病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貌美如天仙的女医,于是便上报给了虚连提稠。 虚连提稠没有什么爱好,只有女人是他毕生所爱,于是便亲自来此地,为了见识一番那位传得神乎其神的女神医。 这一见那就是一年的朝思暮想,拜托了不知多少媒人,说是要纳她为妾,谁知此次遭到了拒绝,上次竟然是闭门不见,这可是真的让他有些恼火了。 此次便是要直接上门讨一个说法。 管家的确是一副猥琐的模样,但是他却是对于虚连提家忠心耿耿,此次便是必定要得手,他这样想着便踏进了医馆的大门。 柜台上没有那位貌美的女神医,有的只是一个中年的男子,埋头在喝一碗面。 他大声喊道:“虚连提家的小少爷,虚连提稠上门提亲,请女神医出来见面!” “嚷嚷什么,等我吃完这碗面。”中年男人一脸的不耐烦,这样嘟囔了一句。 管家刚想说些什么,突然一阵风吹来,他不自主的向后退去,在门槛上一磕,竟是一个跟头摔出了门外,摔得人仰马翻。 第176章 白日惊雷(上) 一群家丁在门外本来静静地等待着,然而就看见一个黑影那样像是滚石一般倒着轱辘出来,显得十分滑稽,本想要笑一笑,然而定睛一看,原来是管家大人。 几个壮丁赶忙将管家扶起,管家狼狈不堪,一把抓下自己脑袋上扣着的皮裘帽,眼睛瞪得圆滚滚,两撮八字胡一高一低的挂在唇上,像极了一个受了气的河豚一样,搞笑的胀气。 然而这个瘦小的男人却不是河豚那样可爱的鱼,他是真的有脾气,如此出糗自然让他脸上挂不住,但是他依然十分纳闷,平白无故的哪里来的风? 他哼了一声,拍打掉身上的尘土,紧接着又再次走进门内,进去之前还回头望了一下身后,看了一眼是不是有人在嘲笑他。 看过心满意足,将先前的狼狈抛之脑后,只不过他面前的那个中年男子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看过他。 他倒是觉得这个男子有点意思,已经听到了是皇族的来人,竟然还能如此镇定的吃着那碗面,他此时突然想到了那个可能,于是便在心中有了些底。 再开口已是十分小心:“请问阁下是不是这医馆的主人?”管家脸上带着那种让人觉得十分谄媚的笑,如果一般人见到了那自然是会懂得,那是一个想要巴结别人的表现。 但是中年男子只是很认真的将面全部吃个干净,最后直接是端起碗来将汤也给喝了一个精光。 放下碗筷,男子眼神中充满了淡漠,管家看着他的嘴唇微启,似乎是要说些什么,然而下一刻发出的声音确实一声震天响的饱嗝。 管家的眼角不断地抽动着,只不过他的心理素质极其好,给皇族中人做下属的,哪个没有着机枪的心理素质呢? 他再次问道:“敢问阁下可是黑绳州闻名的那位神医?”这是管家的推测,但是看了此人的表现又是有些犹豫,哪有什么神医是这幅无赖模样的,男子此时已经将碗筷搁在一旁,拿起一根木签在牙缝里剃来剃去。 “是我,何事?”男子懒懒的应了一声,眼神里满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管家看到时,有种想要大人的冲动。 “久仰大名,在下是虚连提家小少爷虚连提稠的管家,久闻神医有位貌美的女弟子,特来提亲。”管家脸上依然挂着谄媚的笑,只是那皮笑肉不笑之苦又有谁能明白呢? 此时突然柜台一旁的门帘被人撩起,一个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捧着茶杯茶碗走出。 他穿着一身十分普通的棉布衣,花色并不是多么好看,但是这都是外在的因素。 当他撩开门帘之后,所有人的目光,不管是门里的管家大人,还是门外的那些壮丁,都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离开了。 世间竟有如此纯净的美,让人有种不敢去亵渎的纯洁,少女的头发在脑后绑起一个马尾,几缕碎发在额前轻轻搭着,随手被他拨弄在了耳畔,又是露出了她那只洁白的玉手,让众人更是无法移开视线。 她轻轻撸起的袖子,让她的肌肤暴露在外,似乎有些汗珠在身上贴着,更是让她本人带着一种朦胧之美,跟不用说那精致的脸蛋,柳叶眉弯弯,杏眼在脸上更是如同画龙点睛一般的存在,让人心神跌宕。 然而那女子真的没有看他们,她径直走向了柜台,将茶杯茶壶放下,先是将那用过的碗筷收起,一把揪过肩上的抹布,将先前男子吃饭时洒下的汤汁给抹个干净。 轻轻沏上刚泡好的清茶,不知是什么品类,但却是醇香四溢。 管家一时间语无伦次:“姑……姑……姑”右手向前伸出,指着女子,不停地点着。 男人突然一阵不耐烦,抄起不知道什么硬物,就是精准的撇了过去,一瞬便拍在了管家的脸上,让他口中的话直接噎了回去。 “咕咕咕咕你个头啊,真当自己是只鸡了?”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让门外的壮丁皆是心头一紧,想着是不是要动手了。 管家的头被那硬物击中,身体是一阵的颤抖,然而却没有向后栽去,他顺手一摸,将脸上的东西拿在手里,摘下来的时候似乎有些疼,一行鼻血从鼻孔中留下。 “木屐……”管家看着手里的硬木屐,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心里的耐性已经被彻底磨去,他已经不打算再多说了。 轻轻将鼻血擦去,他跟身后的人打了一个手势,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当机立断,一股脑的涌进了门里,本就拥挤的小屋里似乎再难装下什么东西,他们似乎将空气挤出,气氛变得沉闷不堪。 “神医阁下,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是来提亲的,小少爷看上了你的那女弟子是她的荣幸,希望你不要再执迷不悟好吗,大家都图个省事,我本人是不喜欢打打杀杀的。” 管家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认为是十分威风的,他十分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当然如果能是靠着自己的力量羞辱别人就好了,不过无所谓,管家这样想的,能够将他人之力量收为己用,也是一种能力嘛。 当他说完,身旁的一位壮丁直接了当的走上了前去,准备去抓住那个貌美的女神医,全然不顾一旁那个似笑非笑看着这些的中年男子。 她倒是完全无动于衷,甚至还叹了一口气,小声的说了句什么,不过没有人听清。 她说的是:“你究竟要逗他们多久?” “不逗了。”男子应了一声,将本负于脑后的双手伸出,轻轻的拍在了桌子上。 那名长得十分高大的男子就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之中,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猛地倒飞了出去。 门外本还有几个看着门的壮丁,他们看屋内没有了位子,便待在了门外,不过他们确实没有想到会有这种飞来横祸。 高大的身体那是十分沉重的,再加上飞的十分迅速,直接是砸翻了四五人。 当那烟尘散去,留给众人的,只有几具不停抽搐的身体,甚至还有一人已经彻底没了动静。 第177章 白日惊雷(中) 管家大人承认那天是他此生最为恐惧的一天,那天的人血如同落雨,淅淅沥沥的飘下,不仅落雨,还飘着血雾,让人难以在其中保持一颗平稳的心。 壮丁们也都是生猛的汉子,看到自己朝夕相处的一群兄弟被人一招打残,甚至生死未知,没有想过后果,一股脑的全都涌了上去。 结果就是那样一幕。 人头倒飞,身体跪坐,随后又是一阵那诡异的风,将所有脏乱的东西,不管是血还是什么,全部都给吹到了街上。 鲜血飘在半空中,不少都乎在了管家的身上,本来还有着精致样式的衣服,慢慢的变成了一件血染的湿衣。 他全程都是呆若木鸡的,看着人头颗颗被人如同玩戏一般的摘取,何时见过如此的场景。 他震惊恐惧的不只这些,还有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他原来是真的在杀人,不然还以为他只是在旁观。 管家看见他的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来敲去,每有一敲,便有一颗人头落地,十分有节奏,这大概就是传闻之中的动动手指便能杀人的感觉吧。 管家没有死,或者说那位神医并没有想着杀掉他。 他走了回去,知道所有人都看到被鲜血浸染,如同一个血人的管家,呆滞在小路中央,然后说完一句话便栽倒向前。 虚连提稠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但是此事太过骇人听闻了,摘人头颅如同薅草一般,那可是大修行者的手段啊。 一众人听到了管家的描述,瞬间是打了退堂鼓,足足数十条人命啊,被人不动声响的砍了去,那他们这剩下的几十人又有什么用处呢? 虚连提稠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也在思量着是否要退去,再做其他的打算,毕竟家族中有许多实力强劲的供奉,甚至说家中许多的亲戚那都是军队中数一数二的强者。 正要发声,突然一名白发老者从一旁走出,他从众人之间走出,却从来没有人见到过他曾经在队伍之中。 虚连提稠一眼就认出了此人,他是家中的三供奉,蛊风。 老人满脸的白发,眉毛胡子头发那都是长在了一起,远看可就像一个白毛毛的团子,两眼在白眉之间散发出一点点的光亮。 他那不齐的牙齿在唇间裸露着,加上终日在外暴露着,似乎还沾上了什么不知道的物质,显得十分黑黄。 老者只是盯着虚连提稠笑,虚连提稠自然是知道为什么,蛊风没有舌头,出声也只能是支支吾吾,因此他就只有在必要的时候出来比划两下,本是家主,也就是自己的亲哥哥派给自己,保护自己安危的供奉。 然而他此时出现,并且带着这种让人厌恶的笑容自然是另有所求,也就是指这里有人值得他出手了。 蛊风练得是控虫的蛊术,也算是修行者的一种,只是异类罢了,浑身上下是致命的毒物,更是用毒的高手。 他境界几十年没有突破,迟迟的卡在化形巅峰的境界,然而他手上却有数条通玄境强者的人命,所以从来没有人将他当做一个化形境来看,毕竟一般的通玄境都不一定能够奈何他几许。 “随蛊风供奉,前去缉拿贼人,我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小小神医又怎么能翻得了水。”供奉都出现了,虚连提稠心中的犹豫也被撇开,叫上众人便是要前往那医馆之前。 蛊风轻轻的一躬身,算是谢过了小少爷,虚连提稠这时才将身上的紧张解放,本来是一阵的踌躇,此时又是变回慵懒,他躺在撩开了帘子的车马之上,侧卧在座位上,想着过会儿便能拥有那个白玉一般的女子,心中自然是一阵的欣喜。 “少……少爷……”一个又是身材十分高大的汉子一脸慌张的走来,结结巴巴的叫醒了虚连提稠。 “又是何事!”虚连提稠最讨厌别人在他刚刚躺下的时候就来打扰他,然而他刚一起身却才发现,车马刚行便又停下。 “那……那里有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女子,就在前面不远处,路中央。”壮丁的面色有些紧张,他怀疑是那位杀神直接走了出来,准备让他们有来无回,心中自然是紧张不安。 “嗯?”虚连提稠,眉头一紧,赶忙将身子探出车外,如果那女子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美人,那身旁的人便应该是那位杀人不眨眼的神医了。 遥遥的看了过去,果然,美人便是美人,脂玉一般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白皙,自己甚至不用去看那张诱人的脸蛋,光是那双抱在胸前的玉手,自己便能够认出她。 然而他身旁站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男人,虚连提稠的好心情突然就被破坏了。 那人的头发也在脑后扎起,长发在身后垂着,额前也是有着不少的碎发,但是与身旁的姑娘比起来,那可就差远了气质,他像是一个市井无赖一般,一脚在前,一脚在后的斜站着,没有正形。 虚连提稠坐回了车里,他对着蛊风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轻便。 蛊风笑容更盛,让那个站在男子身后的姑娘不禁往后缩了一缩,她其实不是害怕那人,只是她比较讨厌太丑的东西,她想着,那应该就是个东西吧,说人也太勉强了。 “重阳,为什么要杀了那些人啊,这样看来,其实是惹了更大的麻烦嘛……”她悄悄地说了一声,重阳已经代替而成了她叫自己师傅的称呼,当然这也是最开始这个男人让她叫的,倒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嘛,放长线掉大鱼嘛,不然将来更麻烦,虚连提家……似乎有个有趣的存在呢。”李重阳这样说道,又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女。 “烧火棍带了没有。”他忽然说道。 “哦哦,带了。”少女说着从背后抽出那根黑的不能再黑的烧火棍,看样子已经是戳过不少的炉火,上面的柴灰厚重,看不见原形。 只不过少女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出门前,他要让自己带上那根用的十分顺手的烧火棍。 李重阳接过烧火棍,笑了一下说道:“我当大夫之前,可是名剑客,呐,这是我的剑,黑竹子做的。” 李重阳将烧火棍横在眼前,左手从右到左,用力的捋了过去,一阵火星飘起,像是烟火一般。 再出现时,烧火棍已是一柄乌黑的竹剑,没有任何波动,剑尖指着地面。 第178章 白日惊雷(下) 善珠菩萨,也就是李重阳的女徒弟,被人们称作菩萨在世的女神医,如此多年来,跟随在他的背后,几乎将所有的医术都学到了手,那自然李重阳就不必再继续忙忙碌碌。 她有名肯定是必然的事情,试问如果有一个仙女一般的神医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内,人们会如何去想? 这种的冲击似乎不亚于那些飞来飞去的素衣女侠,这仙子那仙子的,更何况女神医还能天天见到,所以很多慕名而来的人,每日就是为了看女菩萨一眼,天天来到镇上。 如果后来有人问起,说这座就地拔起的小县城,究竟是如何而来的。 真正当年经历过的人,可能就会这样说道:不瞒您说,那些都是为了看女菩萨而来的人,久而久之就在此地住下,再后来,人越来越多,成了镇子,又成了县城。 这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当然有这样傻傻的普通人在,自然也有这样那样的权贵存在,不论是何种宗派的长老要收女菩萨为女婢,还是达官贵人们要收女菩萨为小妾,这都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不然为何民间少见那些貌美的女子,当然一有便被那些大人们抢了去,然而强抢民女那都是恶行,为何这种情况还会不停地泛滥,那就只能说是银子的力量了。 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善珠菩萨声名未显还是后来她出了名之后,所有心怀鬼胎的人,都一律被打回了自己的老家。 大人们吃了亏,又会找更大的人去讨理,然后更大的大人又会吃亏,然而还是有人不断的触这个霉头。 他们遭了难自然不会与外人去说,他们巴不得其他人也都挨上一顿毒打,好有点心里的平衡,如此,在打与被打的循环之中,医馆安安稳稳的在小镇上开着。 然而此次,这个蛊风供奉大人,那可就不是平日里那些臭鱼烂虾可以比拟的了,所以,那位医馆中的金牌打手,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穿上了鞋,抄起了后厨那根烧火棍,准备大干一场。 人呐,一懒,就会产生惯性,所以李重阳想要透透气,顺便探一探这个虚连提家背后的那条大鱼。 世人都说匈奴武林,在大汉的江湖一旁,更像是一个笑话,就如同你永远打不过你两岁的小侄女一样,匈奴武林的骄傲一直在一种虚假的幻想之中包裹着。 然而真正在高处,看得远的那些人,就会看到,那小侄女必定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爹或者娘,在不知道的地方,静静地看着。 所以从来没有什么大修行者敢于方言,说是挑战整个匈奴武林,其他的一般修行者,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匈奴走上一遭,所以这种表面的平静一直保持了下来。 当然,除了那个横亘古今的老剑神除外。 战斗,从刚刚李重阳抹开剑上的灰时就已经开始了。 密密麻麻的毒虫从蛊风的毛发间窜出,袖间,衬里,也竟是那些恐怖的毒物。 不过一会,便已经铺满了足以两架马车并行的村路,然而这还没有完。 老者一抖动身子,不少细小的黑色颗粒从他的身上抖落,然而颗粒没有掉在地面上,近一些才能看得到,那都是长着对翅的小飞虫。 依刚才的情形来看,恐怕这些不知名的飞虫,不会比那些毒物毒性差。 然而这些看似压迫性十足的手段,都没能让李重阳后退多远,他确实后退了,那是因为少女在身后硬生生将他拖走了几许。 作为一个每日为人抓药的大夫,善珠菩萨也见过不少毒物,或者说毒物的尸体,但是她现在害怕了,不是因为他惧怕那些虫子,而是那些虫子似乎不是平常的个头那样。 尾巴勾起的毒蝎,在爬出之后,慢慢的开始变大,似乎没有撑破它的甲壳,竟是长成了拳头大小的巨虫。 虚连提稠皮笑肉不笑,因为他也看的头皮发麻,尽管蛊风作为他的护卫,他是知情的,蛊风没有多少话与他这位小少爷交流,他们也没有机会熟识。 但是真如果,虚连提稠曾经去过蛊风居住的地方,他可能会一时间无法接受那样恐怖的景象。 蛊屋,大概就是那样的描述吧。 所以这些虫子的战斗力几乎就是呈几何倍数上涨,可能区区几只毒虫就能够将一名实力较差的修行者给杀死,跟不用说对于那些普通人而言了。 数十名壮丁,不只是畏于那名持剑的杀人魔,还畏于这些个头顶大的虫子。 转瞬,偌大的地片就被人清空,虚连提稠与他的下人们自觉地退的远远地,给两位大佬让出位置。 善珠菩萨自然是没有离开李重阳,一是信任,二自然也是只有李重阳才能保护她,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李重阳看着那些密密麻麻布满眼前的虫子,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看到他这个样子,蛊风竟是睁开了那双浑浊的眼睛,张开了丑陋的嘴,发出干枯的笑声。 “桀桀桀桀……”他似乎极其满意面前此人的反应。 他手在袖间轻轻一动,飞虫飞速的向前推进。 毒蝎甚至后来还出现了蜥蜴毒蛇之类的东西,让人看到了似乎都要窒息。 李重阳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是他自己自然是知道的。 他十分讨厌虫子这件事情,只有一个人知道,当然那个人此时已经不知道了。 所以他曾经前往南蛮之地,就为了绞杀那些毒窟。 许多人都知道,蛊术传自南蛮之地,许多有名的蛊师都出自那里。 然而后来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了,因为当年有个手握黑竹剑的男子,将南蛮的蛊师杀了一个精光,最后还撇下一句似乎是荒诞的怪话: “仗可以不打,但是蛊师都必须死。” 然而此时,这个叫做蛊风的人,似乎不知道这一点,他的蛊术取自一名无名的南蛮蛊师,他之后便悄悄逃离,最后在北匈奴闯出了一番名堂。 平地里一声惊雷,接着便是一抹耀眼的白光闪过,甚至光芒盖过了当时的日光,许多镇子上的人都出门来开,他们知道有人来找神医家的麻烦,所以一般都会不约而同的闭门不出,他们知道神医会解决。 但是这白日里的一声惊雷,可就是是在让他们坐不住了。 第179章 老祖(上) 这盖过白日的光没人知道是谁人发出的,在白光散去,终于是露出了地面上的一切时,人们便无聊的散去。 本想着是什么神迹出现,准备拜上拜下的镇子上的人们,发现道路上空空荡荡的,甚至也没有那些原本浩浩荡荡而来的人了,这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不过看到没了那些找麻烦的人,大家都准备出门了,做些自己该做的事情,出门逛逛的也有,出门去找人下一下棋,也是极好的娱乐。 没有人理会村口的那辆空空荡荡的马车。 但是后来那辆马车却被人悄悄地拉走了。 第二日的清晨,天气依然干冷,医馆照常开铺,柜台前依然坐着那个喜欢喝面的男子,如果有什么普通的病人,他便会叫里屋的那个女大夫出来,为人诊脉,为人开药。 一切都是那么的寻常,镇上没有人注意到奇怪的地方。 但是有人注意到了。 他在一片干草垛中醒来,发现面前是一张血盆大口,还没有缓过神来的他,像个受了惊的猫一般,惊声尖叫着,不停地向后挪。 半晌之后,他才真的镇定了下来。 这里是柴房,柴房一旁,伸进来的一章血盆大口,那是马儿的马嘴。 马儿饿了,吃着他身后的草料。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此情此景,不禁拍了自己一巴掌,却发现疼的真实。 定睛一看,身上的血,干成了血渣,有些被他压在身下的地方,变得十分粘稠,黑色的血,闻起来极其刺鼻。 他快要哭出来了,他不敢出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里,马儿是他认识的那辆马车上的马,然而虚连提家哪有如此简陋的柴房啊。 后来有人进来了。 是魔鬼,哦不,是他心中的那个魔鬼。 那个当着他的面,将所有人斩首的魔鬼。 他被那人如同拎一块干肉一般拎了出去,然后丢在了院子中央。 那人没有正眼瞧他,反而是走进了前面的房中。 管家大人终于是醒了,却在一个他不愿意看到的地方醒来。 这里应该就是那曾经他经历噩梦的医馆,而那位就是那名魔鬼一般的神医,或者说,鬼医? 他蜷缩成一团,感觉浑身无力,他应该是昏倒过去了,这是他自己知道的,如今又是清晨的感觉,这就是过了一日了? 但是他不敢问,他不知道此时到底经历了什么,如果医馆没有事情的话…… 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但是正好,身后的屋子里,突然走出了那位姑娘,那名小少爷朝思暮想的女神医。 她从来没有凶神恶煞过,让管家大人终于是有了些得救的希望。 他赶忙转过身来,立马就跪在了地上,砰砰的磕着响头,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女神医行行好,女神医行行好,是小的不长眼,不该惹了神医大人,请您行行好,放过小的吧。”他边磕头嘴里也不断地说着,地上不一会便被磕出了一个小小的凹槽,他的头上下翻飞,像是在打米,十分的滑稽可笑。 然而过了一会他也没有听到身前有什么声音,抬起头来一看,才发现女神医又跑进了屋子里。 他以为是自己不够诚恳,响头震天响,那可就真的是磕头如捣蒜,让善珠菩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银铃般的笑声在空中飘着,管家将头抬起,傻傻的望着女神医,眼中满是欣喜。 “何时说要杀你了?”善珠菩萨这样说着。 这句话说出,管家终于是蒙了,“可……可……那些……”他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善珠菩萨一脸无奈的看着面前这个脏的不能再脏的瘦小的男子,没好气的说道:“这是你路上的干粮,回去跟你们家主说,说神医不久便会亲自拜访。” 善珠菩萨将手上捧着的几个干馍扔给了管家,管家颤抖的接住,又是满脸惊恐的望着女神医。 “您,哦不,神医大人当真要去找虚连提家吗……”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都不敢再去想了,哪有如此行事莽撞的神医大人,这是要打上家门啊。 “给你一双草鞋,吧你那穿破了的布鞋换下来昂,别再跑不回去了,那马我们就收下了,车子也劈了当柴了。”善珠菩萨又是丢给了管家一双干巴巴的草鞋,这样掰着手指头跟管家说道,极有一种操持家里的精明的女子感觉。 管家四处一望,终于是在墙角看见了那辆华贵的马车,或者说,马车架子。 原本楠木制的车体,此时竟是变成了一堆散落的废柴,那些上好的锦料,被随意丢弃在一旁,装饰的珠宝不翼而飞。 向着善珠菩萨的手上看去,那些珠宝竟是被人穿成了串,如今十分合适的戴在了女子的手腕上。 管家都快哭出来了:“小……小少爷……他……他们……”马车都让人拆了,似乎结局有些不太好。 “哦,你说那群剩下的人啊。”善珠菩萨哦了一声,知道管家在问什么了。 “老子杀了有什么问题吗?”男人的声音从前屋里传来,不耐烦夹杂着一些湿润的感觉,湿润是什么…… 管家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看着那个男子又再次从屋里走出,手里依然端着一碗面,湿润的声音大概就是这个。 他心中如今有万千个声音在呼喊:“当然有问题了,您到底是哪里来的神仙啊,求求您放过小的吧!” 但是千言万语凝结成了一句简短的话:“没有问题!” “没问题就滚吧,熏到老子了。”男人的面色又是阴沉了下来。 管家大人二话不说,立马连滚带爬的望着门外冲去,破布鞋被他拎在手里,一手捧着干粮,另一只手给自己穿上草鞋。 他单脚蹦跳着,跑出了门外,不带一点多余的话,让人感叹于此人的速度之余,还能赞叹一句人在逆境之下的潜力。 “重阳,为何你跟这些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很让人想打你的冲动呢?”善珠菩萨这样说道,抿着嘴,无奈道。 “那自然让他们讨厌最好,我可从来不愿意让讨厌的人感觉舒服嘞。”李重阳扒了两口面,笑盈盈的说道,语气变得十分温柔。 他笑的十分好看,一点看不出刚才那种痞气,善珠菩萨耸了耸肩,皱着眉头说道:“你吃不够去屋里盛,我还留了不少面汤。” “你说说你天天吃鸡蛋面也吃不够,我这连家常小炒都不会做,手都生疏了。”她在埋怨这个。 然而李重阳一路小跑着进屋,边跑还边说:“没事没事,我就吃这个就够,你就做这个就够。” 第180章 老祖(中) 人们都知黑绳城乃是黑绳州的中心,而且也是曾经旧匈奴的都城,但是黑绳城这么多年来都再没有什么城主上任,这才是最奇怪的。 然而真正在北匈奴,或者说旧匈奴生活的人,都知道,黑绳之所以经久不衰,没有因为匈奴整体的南迁而变得落败,其因都是黑绳州有曾经的匈奴老皇族在。 独孤家,拓跋家,甚至说慕容家等等各大家族,有些还是皇族,那都是将本家设在南匈奴,那些温暖、物资丰富的地界,荒凉的北匈奴,因为北漠的存在,显得不是那么让人有去盘踞的欲望。 虚连提家,北匈奴最后的余光,旧匈奴真正的皇族,如同一个巨物横亘在北漠之中。 数十年的韬光养晦称得上是艰苦卓绝,但是由于掌舵人的存在,这样一个几近衰亡的家族,就这样从废墟之中站起,再加上家族子弟代代都有才人出,虚连提家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任人欺凌的落魄皇室了。 当然小少爷除外。 虚连提稠在黑绳城那是出了名的纨绔,当然家中家大业大,分给他的些许家财就足够他挥霍了,毕竟这是皇族,跟普通的富豪差别还是很大的。 虚连提家既是皇亲国戚,也依然是富甲一方的大户,家中各色的人才,将家族经营的井井有条。 如今的家主,也就是虚连提稠的亲哥哥,在他们同辈之中排行老二,名为虚连提杵,有人或许会疑惑,为何不是大哥继承家业,而是二弟成为了家中族长呢? 虚连提家的大哥,虚连提上代家主的长子,名为虚连提钴,如今刚刚上任,现为帝国的步军统帅,他就是慕容观海为数不多的能够拿得出手的帅才。 年纪轻轻就随慕容大帅征战沙场,积累下赫赫战功,如今慕容观海已经告老,在卜相斟酌之后,不顾其他家族势力的反对,毅然决然的提拔了那个沉默寡言的虚连提钴。 家主的继承顺位则是落在了虚连提杵,这个经商奇才的身上,他自然更是让虚连提家的家业变得前所未有的庞大。 当然这都是之前的事情了。 最近虚连提家发生的大事可谓是闹得满城风雨,原先本没有人知道,只是他那些狐朋狗友发现虚连提稠似乎突然间没了动静,通过各种手段,终于是套出了虚连提家大宅中近日来的风雨。 虚连提稠死了,连同虚连提家三供奉,蛊风,这个与通玄境强者相提并论的北匈奴毒蛊的宗师,也一并被人杀死。 近百名家族的下人,尸首未见,只有一人或者回到了家中,这才让事实的真相暴露于众人的视线之内。 起因是因为虚连提稠爱慕黑绳州近年来传的沸沸扬扬的貌美的女神医,然而在上门提亲时,动用了武力,双方爆发了冲突,然而最让人难以想象的就是人多的虚连提家一方,被人杀了一个精光,以至于连尸身都没有。 然而更是让众人惊愕的是,那个杀掉百十条姓名的真正世外高人,就是那个更加传奇的神医。 神医的医馆几乎开遍了黑绳以南,也算得上是不小的一股产业。 谁人能想到那个神医,应是救死扶伤的大夫的神医竟然还是一个极强的大修行者。 另外,更令人无法相信的信息,没有人再有泄漏,因为只有虚连提家最高层才知道,那个神医……要登门拜访。 此时的城外,早有一对男女,同骑着一匹宝马,在城门外放慢了脚步,说是登门拜访,李重阳自然是要去的。 但是跟来的善珠菩萨那就是一个让人无法信服的决定了。 李重阳外表看着并不老,甚至在善珠菩萨细细打理过后,倒是一个有着十足男人味的男子,当然鬓间的白发已经说明他已经不再是年轻人了,但是他此次要做的事情,可就像是一个愣头青才会去做的了。 很顺利的过了城门,下了马,李重阳牵着马,善珠就在身前走着,这算是善珠菩萨第一次亲临大城,两人入了城甚至没有多想,便直接去了就近的酒楼。 善珠十分心疼的套出了小钱袋子,一粒一粒的往外捏银豆豆,尽管就在医馆的后屋里,有着不少的黄金,但是善珠真的是十分喜欢钱了。 没办法,从小穷的习惯,善珠总是爱将事事都打理的极其细致。 然而抵不住山珍海味的诱惑,银豆豆就只能暂时委屈他们了,善珠说回去一定要多赚钱,多收药材,李重阳笑着答应,转头便将那招牌菜点了个二三十样。 当事人在酒楼悠闲地吃着大餐,他们的一举一动却早在入城之时就被那位看似和蔼的校尉大人透露给了虚连提家。 “这是自南海而来的鲍鱼,十分的美味,这店家倒是懂行,做的十分精致。”李重阳指着桌上一盘菜说道。 善珠瞪大了眼睛瞧着,看着这个像是怪物一般的带着壳的食物,似乎还有些抵触,然而李重阳又说:“这可是不知道这家酒楼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从大汉千里迢迢的运来,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整个黑绳州可能就此一家能有这道菜了。 这一番话可让善珠终于动了心,决心尝一尝。 一番吹捧自然是让旁人听到了,小二在一旁上菜,远远地听见了,就笑容满面的应和道:“这位爷可真是行家,这南海的鲍,光是保存那就顶的上他的原价了,这可是给真正识货的行家准备的。” “皆为鱼肉罢了,上了案台那就是普通的食材,二位可愿意尝一尝我这道菜?” 一个风度翩翩的白发中年男子,笑着说道。 然而随着小二的一声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所吸引。 然后就是一阵有一阵的惊呼,此起彼伏。 善珠本来还食欲满满,然而在话音刚落时,她抬头望去。 只见那老者的桌上只有一个盘子。 盘子里没有汤,有的只有血。 盘子里没有菜,有的只是一个眼神空洞的头颅。 李重阳认识那人,前些天,他将那人从医馆里放回了虚连提家。 本来风光无限的管家大人,此时成了桌上的一道令人干呕的菜,可算是造化弄人了。 第181章 老祖(下) 今早,黑绳城风云暗动,有些人知情,有些人不知情不知情的便好好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也没有人在意,但是根据昨日的情报。 褚河畔的神医,似乎带着自己的女弟子,昨日出了门,同骑一批宝马,应是虚连提稠小少爷心爱的座驾。 虚连提家的眼线遍布全黑绳州的城池,这自然是不用说的,毕竟在旧匈奴手眼遮天的大家族,连这都做不到,那可是要惹人笑话的。 军队的通风报信,虚连提家自然在昨夜便已经开始准备了。 知情的自然都是虚连提家的主子,二爷,也就是虚连提杵,虚连提家的家主,连夜自分家赶回主城。 他有事情要与自家的几位供奉商量,强如虚连提家,接近四五十年没有任何人敢于去挑衅,如今却被一名小小的江湖大夫给蔑视了,这自然是关乎到一个庞大家族的颜面问题。 家族三供奉离奇身亡,也侧面印证了那名江湖大夫其实并不是什么正经的郎中,反而,极有可能是什么匈奴南方大宗大派的厉害人物。 蛊风是虚连提主家的三供奉,像这样的供奉也一共只有三位,前面两位相比于他,那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相传,那位大供奉就是百十年前,曾经刺杀过天降单于的虚连提家刺客首席,当然在当年,那叫做王下金刺。 当然也只是传闻,能活百岁的人物,哪个不是手眼通天的大能? 而二供奉则是匈奴武林确有其人,天狼山数十年钱的次席大人,因为疑似投敌,被天狼山全匈奴通缉。 似乎当年就是他,亲自与那位纵横天下的老剑神打了第一个照面,因此,天狼山遭了那一大劫,首席疯癫痴狂,沦为废人,次席难逃其咎,畏罪潜逃。 然而几年之后,他摇身一变成了虚连提家家主身边的贴身侍卫,烈弓,这就是他后来所使用的名号,烈弓的箭,那是不下于天狼山星辉幻箭的顶尖箭法,独有他一人能够掌握,也算是一个传奇了。 数十年前便踏入通玄境的老妖怪,烈弓的实力毋庸置疑,然而那位不知名的王下金刺却还要排在他之上,可想而知,那人究竟有怎样的实力。 不过没有人见到过那位传闻之中的大供奉出手,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去判断。 虚连提杵千里迢迢赶回,便是要跟两位供奉说一件他刚刚得知的讯息。 “大供奉,您可知天狼山八年前遭的又一大劫?”虚连提杵小声说道,他的桌对面是分开而坐的两个蒙面的男人。 大供奉只是摇了摇头。 虚连提杵继续道:“烈弓老哥或许应该听说了,天狼山的黑铁龙矢被一个不知名的乞丐破去,当代首席次席境界大跌,唯一传人也是被人杀得没有尸骨。” 烈弓是天狼山出身,尽管他是天狼山所谓的叛徒,但是他依然心中还有着一个不小的位置,他如此多年来,未去天狼山寻仇,任由天狼山的老人们找他的麻烦,估计也是心中有些难以割舍吧。 黑铁龙矢一直是堪比星辉大弓的镇山之宝,曾经也是能够力康数名通玄巅峰存在的绝顶护宗术,然而数年前,却被一名籍籍无名的乞丐模样的男子随意击破,匈奴武林可是为此人的行踪费劲了功夫。 天狼山是已经没救了,但是要此人在匈奴多待一天,整个匈奴那恐怕都是要多胆战心惊一天。 “那人的行踪,这么多年来一直隐蔽,我遣人去调查过后,我们的那位神医大人,似乎行踪与那名乞丐重合的不只是一点点了。” “有意思。”那位始终没有露过面的大供奉,此时突然笑了起来,他摘下了缠绕面部的蒙面布,撇下了兜袍,露出了他本来的模样。 剩下的两人似乎都有些惊讶,为何多年不曾以真面目识人的大供奉,为何突然要真正的露面。 蒙面之下的面容似乎让人意想不到,已逾百岁的王下金刺,竟然容貌只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说出去又是要引起一阵轰动了。 此番前来的,就是大供奉,二供奉远远地在酒楼外观望,毕竟他也是以箭术的大家,贴身肉搏那可就失了不少的优势了。 李重阳看着这个似乎比自己还年轻的白发男子,突然笑了起来:“这位老伯,为何要烹制人头,据我所知,人肉可不怎么美味哦。” 原本那人头已经足够让人心寒了,没想到对桌的那个中年男子出言更是让人一阵反胃。 “哦?阁下可曾食人肉?”白发男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的黑衣男人,上下打量一番,又是将视线转到了身旁的女子身上。 被陌生男子不停地打量,善珠菩萨心中也是一阵不舒服,脸色变得不好起来。 “嗯,就在这北漠。”李重阳平静的答道。 “这管家就这么让你们虚连提家给杀了?他似乎不是什么无用之人呢?”善珠菩萨语气变得十分不好,似乎有些生气。 “杀了就是杀了,不需要什么理由吧,就像阁下当日行事,也不需要什么理由。”男子若有所指。 然而李重阳嘴角一歪,露出一个特别欠揍的笑容,“哎呦,老伯这就把你们的恶行给洗白了?明明想要对我的弟子图谋不轨,技艺不精,被我给杀了个精光,到你这里就成了无故杀人了?” 李重阳一连串的反问,话语间满是嘲讽,再加上那特有魔力的笑容,竟是让大供奉的心境有些不稳。 “呵呵,那请问可否指教一番,我倒是想见识一下,曾经一己之力独破天狼山龙矢的男人,究竟是什么程度的高手。” 说罢白衣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似乎下一刻便要出手杀人。 他的手指轻轻抖动一下,一根看不见的银针从指间倏然窜出。 转而又是万千银针,齐射,形成了一章银色的针瀑。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没有人看清了白衣男子是如何出招的,当他们意识过来,那恐怖的景象就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的食客,那都是一阵屁滚尿流,神仙打架,那可不凡人要遭殃嘛。 然而为何他们会有时间逃跑,因为那银针构成的瀑流,就那样悬停在了半空中,似乎在这酒桌之前无法再前进半寸。 李重阳不急不忙的将一桌好菜给搬到了远远地另一个桌子,又将善珠菩萨拎起,放在了一旁的座位上。 然后不急不忙的又坐回原位。 “我说,也没有你这样浪费饭菜的,这一桌子的银子,可是要花不少力气去赚呢。” 话音刚落,无数银针便纷纷在空中发出脆响,无力的断成了几节,像是雨点一般,坠落在酒楼的地上。 ———————————————————————————————————————“许久没有天人来访了,这天下第二,可是年轻的很啊。”老人躺在椅子上,手边是一杯泡好的茶,他不知看向何处,但是他确实看见了一切。 整座黑绳可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呢。 第182章 匈奴的第二(上) 大供奉眼见事情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这一手梨花暴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应付的了的什么鸡肋招式,银针根根都蕴含了精纯的转化过后的灵气,每一针都是被他精心孕养过的灵器。 如此一来,这变成了无数费器的断掉的银针,倒是让他许多时日的心血变成了白费功夫,他心里终于是有些恼火。 不光是因为自己落入下风,更是面前此人轻描淡写的表现,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轻视了一样。 “老伯,您可以继续出招了。”李重阳向后一仰,椅子的腿脚翘起,整个人斜向后躺开,看这模样那是舒适至极。 大供奉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已是没有了半点的嬉闹心情,他确定自己是被人轻视了。 “不知阁下可否听说过一句诗句,托身白刃里……”大供奉将自己散在身后的白发盘起,轻轻的捏着背后的断匣,将它自腰间抽出。 檀木所制的短匣外表是一副平平无奇的模样,似乎抛光过,木匣看起来十分光滑。 然而匣首突然一抹寒光略过,李重阳眼神一寒,闪过了一丝冷意。 他整个人骤然向后仰去,白色的光影,从他后仰的鼻尖掠过,几乎是紧紧贴边。 他身子一斜,一脚提在自己先前所坐的椅子上,椅子倒飞出去,应声而碎。 就这短短一瞬,李重阳已是远远退开,人们似乎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他便已经远远地站立于一旁。 大供奉此时早已现出了身形,人们一声声的惊呼传来,他们都还在关注那个他从身后掏出的木匣时,这眨眼间,他本人就已经瞬间杀至了李重阳的桌前,并且发动了一次急速的攻势。 他将一柄短剑于右手反握,左手轻轻搭在右臂之上,眼神中满是阴冷的杀意。 原本一个风度翩翩的白发男子,就这样突然给人一种恶鬼在场一般的感觉,他本人的气质摇身一变,已是一个十足的刺客架势。 “原来传闻都是真的……虚连提家的大供奉真的是那位王下金刺……”有似乎消息灵通的人,似乎得知了此情此境发生的原因,虚连提家真正的高手只有三位,那位蛊风不在,剩下的自然就是大供奉与二供奉。 而如此能与人肉身拼杀的也只有传闻中从未出手的大供奉了吧。 “那那个与虚连提家大供奉对峙的男子,就是那位杀了虚连提家小少爷的神医?”“恐怕是这样了……”有人小声议论着。 “他竟然有如此的胆量,明知虚连提家主家在此,还要大摇大摆的前来,这也太不把虚连提这个姓氏放在眼里了吧……”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已经有不少人将消息传至酒楼之外,然而一阵骚动过后,酒楼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声音。 一群官兵模样的人,从酒楼后门进入,将那些还在当场的看客们,一个个的全部给带到了酒楼之外。 连掌柜本人都被人牢牢关在了大门之外。 只是很短的时间,酒楼便被迅速清空了。 “哟,你们虚连提家办事倒是麻利的很。”一声吆喝一样强调的声音传来。 “只是给城中其他家族中人一个交代,不想波及太多的人。”大供奉轻蔑道。 “那倒是说明你们家主还是个明白人呢。”李重阳笑着说道,他此刻看起来心情不错,并没有面前的这个大供奉那样苦大仇深。 “我虚连提家是匈奴真正的皇族,不要拿你们这些草民的眼光来点评虚连提家。”大供奉冷哼一声,他也早已远远退开,两人此时已经拉开了相当一段距离。 李重阳倒是笑的更开心了,只不过他下一句话让大供奉的脸彻底的黑了下去。 “你这虚连提家的走狗,倒是很有觉悟啊,这就把自己当成皇族了?” 说完,已是全场寂静无人声。 唯有剑影与风声。 大供奉手中的短剑形似匕首,然而却比匕首更加修长,看模样似乎并不是那种特别剑影的感觉,然而李重阳先前短短的照面已是了解了这短剑的材质。 唯有匈奴以北的冰原才能产出的寒金,说是寒金,然而确实一种十分坚韧的材料,相传匈奴单于代代相传的一间寒金链甲,那是一套全天下都几乎找不到能够破开他宝甲的武器。 然而如果只是坚韧,他并不能称得上是珍贵,这材料最为恐怖得地方就在于他能够将灵气大量的阻隔,并且细微的层叠构造,使得他能够极强的缓解冲击。 可以说是用来做护具那是刀枪不入,万法不侵,用来做兵器又是无往不利。 如果被这寒金所制的短剑刺中的话,恐怕就算是天人之姿的李重阳,也会被压制到动弹不得。 所以李重阳极其谨慎的闪避了他刚才的试探一击,没有选择去硬抗。 “所以说,到了此时,你也不愿意拔剑吗?”又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出,大供奉的剑如同在空气之中遁形,时而无处不在,时而全然无踪。 李重阳似乎躲避的极其吃力,每一次的攻击都是堪堪躲过,让大供奉的攻击变得更加凌厉刁钻。 招招似乎都是能够打到李重阳步伐的破绽之上,让李重阳无所遁形。 然而看似紧张的局面,一旁的善珠菩萨却吃的安心,她从来没有过李重阳会输掉这一说,因为从小李重阳给他的印象便是如此,而且李重阳真正的状态只有她能够看懂。 他明明就还在留力,尽管善珠菩萨不明白李重阳会这样,不过……这个南海鲍鱼是真的美味至极,善珠菩萨抬起头来瞧了一眼战况,又是埋头苦干。 毕竟有句老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不过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在暗处的烈弓大人,也就是虚连提家的二供奉,几乎已经逼近了通玄境巅峰的箭术大师,此时弯弓搭箭,悄然无声的将火红的箭首对准了酒楼的某处。 他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一切的温度都是他的目标,箭首的火光不烈,似乎就像是一团火焰凝成的液体,将它完完全全的包裹。 然而在箭首之后,火红的弓翼展开,如同鲲鹏的万里之背,在不知处迎风招展。 第183章 匈奴的第二(中) 悄然降临的死亡气息,似乎将李重阳笼罩,大供奉未曾与二供奉有过任何配合,但是作为一个刺客的素质,那就是能够明白如何才能最简单的杀人。 他从来没有想过去正面杀死这个目中无人的男子,不拔剑那便不拔,巴不得他不拔,如此一来,烈弓的箭术无双,才是真正的杀招。 其实在烈弓悄然挽弓之时,李重阳就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腰间别着的黑竹剑。 只不过大供奉自然是不知道何时烈弓会出箭,他只负责逼迫李重阳露出破绽,剩下的一切自然会由烈弓去捕捉,这是他无法比拟一位真正箭术大师的地方。 他只是认为李重阳终于被逼要起剑,于是短剑的攻杀更加的狂暴,剑与剑之间连成了残象,剑鸣的回响在酒楼荡漾,成了宫廷之中少见的乐章。 李重阳只是面色平淡,右手紧紧放在腰间,不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的节奏变化。 这场近距离的厮杀之中,没有人动用剑域这种东西,因为尤其是短兵相接的战斗,最为忌讳的便是不停地防守反击,剑域这种东西再如何霸道,放到天人水平的交战之中,那都是被动。 动了,空气瞬间被烈火灼热,变得扭曲起来,箭似光影一般,倏然而发,即刻便消失不见,烈弓的箭刚一离开手中,他便猛烈的喘息起来,一阵恐怖的激荡在他出弓的地方震开。 他一直在远远地观望,立于一栋未有人居的高宅之上,这一弓射出,如同天火流星,瞬间划过长空。 那冲击将整个宅子的瓦片揭飞,一同震碎飞至了数百丈之外的地界,这就是这一弓恐怖的爆发力。 天狼山善使箭,箭术自然是独霸天下,然而与那星辉大弓还有幻箭术等不同的是,烈弓的出箭几乎是将力量把控到了极限,再有超出便会伤及自己的本源,甚至还会使自己陷入脱力的尴尬境地。 但是为何被称作匈奴的双弓,他一人便能代表这一暴力至极的流派,那就是因为唯有他一人能够掌握这种射术。 然而一切的一切在未有伤人之前都是空谈。 大供奉出剑,是天经地义,他出剑必须伤人,不然出剑意义不在。 然而他却没有看懂李重霄此时出剑的意义,因为李重阳是向着身后出剑。 强如大供奉,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何时烈弓挽了弓,出了箭,不过这本就是他们事先说好。 二供奉提前找好隐蔽之处,并用秘法覆盖,岩区气息,大供奉只管攻击,剩下的都要交给烈弓来做。 一是能够让大供奉专心迎敌,二还有能够防止李重阳过于敏锐,从大供奉的一举一动中,发现端倪,从而畏畏缩缩,错过了更好地时机。 不过还有更重要的,烈弓对自己弓法极其自信,因为这可不是百步穿杨所能比拟的程度了,百里无偏差的恐怖箭术,想来也只有在虚构中才有吧。 李重阳只是回身一剑抽出,自下而上一剑撩起,骤然而起的风波像是一道恐怖的锤击,直直的冲着箭来的方向而去。 大供奉大概是明白了李重阳注意到了远处来的暗箭,然而他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他尽管思考过这是否是一个陷阱,但是哪有如此恐怖的存在,可以同时力敌两位近乎天人的全力攻击? 所以大供奉毫不犹豫的冲杀而去,短剑在空中舞成了剑花,八剑瞬间弃出,几乎是同时的直刺李重阳的后心。 然而待到大供奉真正反应过来,身亲则是早已没了李重阳的身影,相反一柄冰冷的竹剑轻轻地抵在了他的颈后。 咆哮而去的剑意如同巨锤一般直接袭杀那出其不意的飞箭。 剑光在空中转瞬而千变万化,最后又是化作极简的剑光呼啸而去,似是一柄长剑被操纵着飞出。 这一切都是瞬间而发生的事情,一息一剑斩出,一息便已夺了大供奉的势,将其当做案上鱼肉。 烈弓满眼都是那铺天盖地的剑意,就像是暴雨倾盆,遮天蔽日,似乎找不到一切躲避的方向。 于空中势不可阻的烈火缠绕之箭,已是在空中摩擦出了更旺的火光,摇曳着火尾,然后便一头撞上了剑意。 随后便有了什么水能灭火之类的荒诞景象,本来惊天一击,如今成了风中残烛,挣扎一瞬,便再也不见。 呼啸而至的剑意,将地砖片片掀起,卷至空中,又是将整栋宅子冲击的摇摇欲坠。 烈弓已是眼光暗淡,不是他小瞧了世间有这般人物,而是他的见识之中,不应该出现李重阳这样的人。 如此这样的人物他此生便已经见过一次,然而似乎这次更是震撼,更是让他颤抖。 然而天外飞来的一道黑影,突然直直坠向了烈弓所在的宅子,一击便钉碎了地面,将整座地皮震成了蛛网碎片。 滔天的剑势在那根“钉子”前,寸步不前,像是遇到了什么硬茬子似的,逐渐熄掉,随后淡去,只留狼藉满地。 “老祖!”烈弓满心欢喜,然而却没有听到回应,不过他知道这拐杖究竟是什么人能够使用,全匈奴估计也只有这一根堪称无敌的拐杖。 他激动地跪地前行,不断地向着某处磕头,大喊着:“谢老祖相救!” 然而动作的虔诚并不能掩饰他的狼狈。 酒楼之中的李重阳,静静地将黑竹剑横与腿上,已是坐在了善珠菩萨一旁,留着大供奉一人在那里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做什么都是轻描淡写的男人。 “你可曾跨入天人?” “问着作甚,不谢我饶你一命?”李重阳笑道,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善珠菩萨剩下的肉块,一脸满足的嚼了起来。 大供奉的脸色终于是变得黯淡无光:“天人与通玄之间真有如此大的差距么……”大供奉的话并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句感叹,通玄上境外加一个通玄巅峰,甚至可以说加一位半步天人,却被人戏耍的毫无尊严,这让人再怎么抬头去正视自己。 李重阳笑了笑没说话。 此时突然一声极其清晰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听到了,不只是酒楼中,整个黑绳城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重阳小友,可否入我虚连提家一叙?” 第184章 匈奴的第二(下) 大供奉被人抵着后颈,二供奉被逼到了绝路,只剩祈祷。 这就是那位自天狼山迢迢走来的乞丐所展现的真正实力。 没有任何多余的坠饰,从局面被动到一击逆转,李重阳全程没有显现出任何明显的破绽,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焦躁不安。 “重阳,我们真的要去他们家中吗?”善珠在刚才李重阳次次面对凶险无比的攻击时,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反倒是李重阳赢下了战斗之后,她开始担心了起来。 但是她的眼神严肃无比,她是没有什么过人的实力,但是她心中的不安却在接下来愈演愈烈,使得她不禁担心了起来。 善珠菩萨从未有过这种心悸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被什么恐怖的存在,暗中盯着,一刻都不放过的感觉。 李重阳双眼对上了那幅担忧的眼睛,似乎也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安,温柔的一笑,一只大手轻轻地拍在了善珠的头上。 善珠轻轻闭眼,感觉到那只大手在头上揉来揉去,又是眼睛上翻,小嘴轻轻嘟起,反正她都听习惯了,大概知道李重阳又是会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说道什么:“无事无事,那都是错觉,哈哈哈。” 但是李重阳只是贴在她耳边轻轻道了一声:“今日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说罢便顺势起身,向着门外的方向走去,身体擦过了依旧僵在原地的大供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大供奉终于是不再呆呆站立,看着李重阳走了出去,他将自己的短剑收起,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然后出了酒楼。 门外传来李重阳吆喝的声音,是对着善珠说的:“把没吃完的带走啊,我回去还想好好尝尝嘞。” 善珠菩萨终于是破了功,没有先前那幅忧心忡忡的模样,会心一笑。 李重阳出门是想要去牵自家的那匹好马,顺便再去看看那位素未谋面的二供奉大人。 他从最早就已经知道虚连提家根本不会只是让一位大供奉来试探自己的底线,必定在暗处会有杀招,寻找能够将自己就地格杀的机会。 一个家族聪明的执掌者,必然会有付出代价来换取利益的决心,两位供奉齐齐上阵,恐怕这阵势,在匈奴那基本上是除了单于大人,其他所有人物都能够尝试一杀。 只不过那位做出这个决定的人,一定没有想到这个结果,他从最初就没有考虑过失败,当然这也不怪他。 本就不是江湖中人,又怎么能准确的去了解江湖中的种种? 战斗从来就不是简单地加减法,这个浅显的道理,大概只有真正经历过江湖的人才能明白吧。 虚连提杵的决策估计是被典型的行军思维所固定,认为人多便是势重,势重便可以碾压。 烈弓早已不在了原地,他不想再呆在那个让人感到恐惧的地方,或许此生都不会跨足那地,他被一剑之威骇破了胆恐怕要成为他此生之痛了。 李重阳本还想前去那处,那处砖瓦剥离的宅院,看一看这个作为最终杀招的二供奉究竟是如何的情况。 没想到他自己便送上了门来。 有了那位的吩咐,李重阳自然也知道这两位苦大仇深的供奉大人,应该暂时不会去动自己的主意了。 他们两人一见面,便是默默不言,齐刷刷的站到了酒楼门外一旁,死死地盯着李重阳,即便李重阳前去为宝马结下缰绳,依然生能够感受到身后那怨念极深的目光,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是自己饶了他们两条狗命,为何这狗子还能如此嚣张的盯着自己? 将善珠菩萨从酒楼中叫出,两人便要跟着二位供奉前去本家所在的地方。 山主大包小包的背着,看起来模样非常滑稽,但是她心情变得好了很多,因为吃货的世界,那就是只要有吃的,那就是诸事不顺又如何? 一处庞大的城池,其中必然是房屋并立的,因为要考虑到占地,还要考虑到人口的利用问题,总之是要最大限度的排满整个空间,避免浪费。 但是黑绳城有一处逆其道而行之的地界。 人们都知道那处,但是却没有人去质疑,毕竟如果没了那家人,恐怕堂堂匈奴北漠的旧都也会慢慢的荒凉下去吧。 这是一处占据了小块黑绳城的庞大庄子,庄里甚至有小山坡在其中连绵,与大门相连的,是一条蜿蜒的路,一直通向尽头的大宅子。 真是进到了此处,善珠菩萨才能想象得到,那些大户人家究竟是怎么样的生活,如此一来,倒是有了不少的向往,向着李重阳在宅子里做个老爷,轻摇折扇,旁边是沏好的茶,身前是一众子孙。 做个富家翁,倒是挺适合这个悠闲的男人。 自己呢,就做个太太,每日和自家的妻妾平日里聊一聊家常,逛一逛街,顺便看着膝下的子女一天天长大。 嗯?这样自己不就成了那个男人的媳妇了吗,羞死人了。 善珠菩萨在路上走着突然把自己的头慢慢埋底,渐渐地什么也看不到了,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悄悄地走着,不知道在躲些什么。 李重阳一估摸,这傻姑娘估计又想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了,倒是会心一笑,不去打扰。 不一会,便行至了宅中。 门厅正中央是两个高高的太师椅,上面端庄的坐着一个身材匀称,而且个子不矮的老人,灰色的头发加上满是皱纹的面庞,无不体现着他的年老。 他的身侧站着一个微微躬身让出位置的中年男子。 他侧过头去,一眼便看到了李重阳的到来,身后还随着一个东瞧西看的女子。 他的眼神变得危险,大供奉二供奉不登主家的大堂,便是在其他地方等待着。 此时堂屋里没有其他人,那么这两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 即便是如此,中年男人还是做了自我介绍: “我便是虚连提家现任的家主,虚连提杵,而我身旁这位,不知李兄是否听起我虚连提家的传闻。”虚连提杵一脸笑盈盈的,但是给人的感觉便是虚假的不行,一副奸诈的模样。尽管他本人长相并不赖,算得上是很有女人缘的中年男人。 “李重阳见过虚连提老祖。”李重阳不卑不亢,上前一步拱手,便算是见过,他自然是知道何人拦下了他的声势滔天的一剑,如果大供奉是这虚连提家的极限。 那么唯有那位传闻道是匈奴第二人虚连提家隐世的老祖,才可以接下自己这天人的一击。 第185章 猎户座自风雪中来(上) “咳咳咳咳。”椅子上的老人看模样是想要笑几声,但是嗓子里的笑声刚刚传出,变成了干巴巴的咳嗽,看模样似乎身体还不是很好。 虚连提杵赶忙轻拍老祖的后背,帮他顺一顺气。 老祖确实越咳越兴起,一声比一声大,最后一声那震天响,终于是感觉卡在喉咙的痰咳了出来,让众人终于是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地上突然是多了几滴鲜红的血迹,显然便是从老祖的口中咳出。 虚连提杵一脸的震惊,随即便是满脸的愤怒,他转头便看向了在那里也是一脸无辜的李重阳,眼中的杀意似乎凝成了实质。 李重阳只能表示他可什么都没有做,一直老老实实的站在这里,虚连提家的老祖他是有所耳闻的,像这样一己之力杠着一个家族前进的男人,他是打心底里的佩服,他知道这是一个人责任担当的体现,但要他如此做,恐怕是没有办法的。 所以虚连提杵突然的怒目圆睁让李重阳倒是有些不自在。 然而老祖一手拨开了站在一旁的虚连提杵,反倒是挺了挺腰板,一副自己没有事的样子,生气的瞪了一眼身后的虚连提杵。 虚连提杵赶忙退至一旁再没有半点的动作,尽管他在心里还是这样想着,李重阳让他颜面尽失,如果不是老祖出面,家族两大供奉更是无力挽回,如此大敌,怎么让他心平气和的对待。 “杵儿,去将家训抄五百遍吧,心浮气躁,是你身为家主的失职。”老人则是在他退后之后说出这么一句话。 然而虚连提杵半点怨言都没有了,抄写家训已是家中最大的责罚,他立刻冷静了下来,待日后老祖应该会跟自己单独相谈,此时他便不宜再久留了。 “是,老祖。”徐连提杵从身后的门中退去,便没了动静。 “重阳小友,不必紧张,随处坐便是,还有那位俊俏的女娃,不要太过拘谨。”老祖不知为何一脸的微笑,让李重阳也是有些不懂。 他自然是知道此行来的目的,他也从未与善珠菩萨说起,然而这位虚连提老祖却只是如此,丝毫不提自己找上门来的事情。 “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身体就是不好,或许小友可以帮老朽看一看身体,我自然也有重谢。”他轻轻捋着花白的胡须,咧嘴笑着,笑声干巴巴的,倒是像极了烧开水的水壶那样。 “我看这就不必了吧,老祖是何等存在,我李重阳并不是孤陋寡闻的人,您以医道入武,我这种半吊子的医术可没办法治病。”李重阳张口便道出了虚连提家老祖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倒是让善珠菩萨在一旁听得呆呆的。 “哦?还有人记得我当年是个不学无术的郎中?那可真是让人怀念哟……”老祖一脸怀念,笑容不减。 “所以您到底何时才想解释一下,您这借刀杀人之计,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说法?”李重阳眼神变得复杂,想要看懂面前的这个老人,却发现他比自己看向自己父亲时还要一片虚无。 借刀杀人……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善珠菩萨突然变得有些懵懵懂懂,她总觉得自己和这两人在不同的世界,怎么这些人说话这么喜欢遮遮掩掩? “嚯嚯嚯,那是老朽的不是,在这里便要给小友赔个不是,你知道我并无恶意,我也从来不会亏待那些帮过我的人。”老祖一脸的笑容,让人看不清他其他的一切意图。 李重阳所指便是先前发生的种种事情,自己杀掉了那么多人,他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因为他早已从一些细节之中看出了端倪。 比如那位小少爷……并不是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就是说他行事并不是他自己的本能,而是刻意为之。 “稠儿……他是个好孩子,但是……他错就错在隐藏自己的才华,错就错在低估了身旁的所有人。” “世间可没有真纨绔,他是不是一个纨绔,我自然是一眼便能看得出来,他心思不在虚连提家,我也看得出来,只不过他自以为一切都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老人讲着讲着,身上的气质就变了,就变得锋利了起来,让李重阳也更加小心。 “蛊风倒是心思简单的很,有人养他他便会为人效力,太过简单,倒是可惜了。”“虚连提家不要叛徒,相必小友是看到了蛊风身上的那辨识度极高的命织,才会将这一群人都给彻底杀掉,然后千里迢迢要来找我讨要一个说法吧。” 李重阳默不作声,他没有对此人出手,是因为仅仅那隔空的破招,他便确定了虚连提家的老祖是一个天人之上的存在,而命织那种手段,最多也就控制一下天人之下,像这种真正脱离了人间力的天人存在,命织这种东西那都是唬人的手段。 “你知道我与刀殿的恩怨……那你也一定知道葬山的事情了。”李重阳不用推测,他知道自己为人所利用了之后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最坏的结果那就是虚连提家,这个北匈奴的庞然巨物,会是刀殿的暗中力量,而这虚连提家的老祖则是刀殿的隐藏人物,不过幸好。 所以李重阳心中的愤怒倒是没有那么的强烈了。 他本以为自己万里赶赴北匈奴,命运中的相遇又会被什么东西悄然打破,他竟是有些害怕,他悄悄的感知了一下身后的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放松的挂上了笑容。 “我当然知道你,也知道刀殿,我自然也知道葬山……” “我也知道白酉是何人,李沐是何人。”老祖笑着说出了这句话,让李重阳心中的警钟突然敲响,他身形立刻暴退,连带着茫然的善珠菩萨,一起护在了身后。 “你究竟是何人!”李重阳喝道。 “我吗?”老祖笑了笑,轻轻招招手,示意他不必那么紧张。 然而看到李重阳还是一脸的严肃,不觉叹了一口气。 他随后做的事情,让李重阳完全愣在了原地,因为这让李重阳也乱了起来。 他在空中一指作笔,轻轻的勾画了一个图案,一阵凌厉的刀意扑面而来,让李重阳目瞪口呆。 这以画为刀的招式,他至今没有学会过,他以为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掌握,数十年前,斩落数百金甲铁骑的便是白酉赐予自己的一副勾画了一把刀的卷轴,刀意尽管不同。 但是那凌空作画的手法与效果,李重阳确信自己不会看错。 第186章 猎户座自风雪中来(中) “冷静下来了吗?冷静下来了,我们不妨坐下好好谈一谈,我至少要让你知道我并无恶意。”老祖笑容不减,摊开了双手,表现出欢迎的姿态。 李重阳藉由老祖先前的一招便放下了紧绷的心,因为他的确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同样的手法,岳父独步天下,但是自己却基本上对于他没有了解。 当然,即便是对于自己的父亲,李沐,他也是知之甚少,如此看来一些疑团,今日似乎能得到解答。 老祖轻轻向门外一招,便有两位模样俊美的丫鬟模样的女子,从门外无声走来,手上端着刚刚洗得温热的茶具,走至了李重阳与善珠菩萨身旁的桌椅之前,将茶具摆好。 善珠抬头抛去询问的目光,李重阳则是轻轻一点头,两人便走向了原先的位置。 “所以,老祖究竟与我的两位父辈有何关系?”李重阳眼睛微微闭起,似乎还在酝酿着什么情感。 “这就要说起百十年前的事情了……”老祖的话音极其悠远有种让人沉醉的魔力。 “白酉,可能未曾与你提起,因为白酉与我师出同门,只不过他是一个汉人罢了。”老祖的话音刚落,李重阳便已经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似乎与他猜测不差,果然是只有同门师兄弟才能够使出同样的招式了。 但是仔细一推敲,发现这句话中全都是问题,李重阳又是十分想要了解,便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老祖示意他不要着急,自己会一一道来。 他又是轻咳两声,想了一想,紧接着刚才说道:“你可知匈奴百年前可是我虚连提家的统治王朝?” 李重阳轻轻点头,他自然是知道那位天降单于是把原先匈奴世袭的王帐,也就是虚连提家赶下王位之后,才建立了新匈奴的秩序的。 “我本无意与王位的争夺,但是由于我的弟弟,也就是那位被天降单于亲手杀掉的最后一位虚连提单于,他的突然死亡,让家族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那时被压制的匈奴的各大部族皆有不满于我们虚连提家,所以当我弟弟死去后,虚连提家成了人人眼中待宰的羔羊。” “而此时,我正在与白酉于北漠的某处修行,我抱着最高的信念,便是要成为一位医治天下的医者,便是深入了北漠绝境,寻找那些能够代替先前较为简陋的医药系统的药经。” 老祖眼神微眯,似乎想起了原先的事情,让他沉浸其中,丝毫不注意手边的茶已经没了温度。 “家族中人皆是批评我不务正业,以我年少时展现出的军政才能,日渐衰退的匈奴,很有可能就在我与我弟弟的手中再次发扬光大,他主政事,稳固王权,我主外事,经营疆土,大概就是家族的最美好的愿景了吧。” 老祖笑道,脸上的表情看得出他甚是怀念当年的生活。 “不过我知道弟弟一人也足够,所以也是逃掉了,你知道北漠有许多无人之境,被人们称作漠北绝境,那些地方都有前朝的古迹,因此也吸引了许多高人前往,当然一个不留神,再高强的人也是要陨落。” “多年来,只有绝境中人死去的传闻,却未有多少真正一飞冲天的幸运儿,有,但是少之又少,不过他们无一都成为了一方豪强,甚至足以开宗立派的大能。” “所以绝境的吸引力是无穷尽的,我也去了。” “而你的岳父,也就是白酉,也去了,有许多想他这样的汉人也会慕名前来,毕竟当年匈奴与大汉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这样的剑拔弩张,前往匈奴境内不是什么对于汉人来说的禁事,唯一的阻碍那估计就是比较辛苦的路程了吧。” “我与白酉原先是并不相识的,但是巧就巧在,当时我前往某处绝境时,意外的落入了一个如同无底洞一般的洞穴之中,再难逃出,本以为是此生再难逃出,就这样默默无闻的死去。” 说到这里,老祖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十分开心。 “谁曾想,还有如我一般的蠢脑筋,那洞上的机关已经被我触开,显而易见的一处空洞,竟是还有人在我之后落下。” “他就是白酉。” 李重阳这时候倒是心情放松了不少,就如同听故事一般,听着自己岳父之前的种种事情。 善珠菩萨听着故事中的人物,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她总感觉自己应该这群人之中,自己也是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一个角色,但是她自己又是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匈奴女孩子罢了,心中的纠结慢慢涌起,只不过李重阳没有注意到她微妙的变化而已。 “那岳父是在洞中与老祖成为了师兄弟?这洞中难道还有什么高人不成?”李重阳问道。 “洞中自然是没有人的,有的只有藤蔓,青草,还有各种各样的怪石。” “我本来是一位自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的,谁知道白酉这个面生的汉人,竟是将整个洞穴勘探了一遍之后,薅起地上的杂草便大口嚼了起来。” “我自然是茫然的,我知道有时我们匈奴人在饥荒之时,有穷苦人便会采食青草,谁曾想他才刚刚落下便已经开始吃草了,更让我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 “他在四处踩了踩,不一会便将整个洞穴踩了一个遍,最后一脚将我踢开,又在我先前坐过的地方踩了踩,仔细的捻了一捻,紧接着就在我的注视之下,疯狂的刨地。” 老祖闭着眼点了点头,大概是想着当时的画面,自己得记忆变得尤其清晰。 “我当年只是一个初入修行的小虾米而已,就连那些稍微强壮的壮汉,我似乎都没有还手之力,毕竟我踏上修行之路,那纯属都是家中乱读乱写的意外。” 老祖这样说道,然而脸上的笑容却掩饰不住。 “白酉他,就这样抛出了一汪清泉,我就这样阴差阳错的活了下去。” “后来他跟我说,那些不是什么青草,而是能吃的野草,整个洞穴的植物基本上都是能吃的,所以接下来那么多年,我与他便在洞穴之中喝那清泉,吃着野草。” 第187章 猎户座自风雪中来(下) “这么说来,白酉那小子,到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哈哈哈。”老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笑着笑着又是咳嗽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白酉是什么凶神恶煞的汉人,毕竟汉人给我们匈奴人的印象也是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感觉,当他一脚把我踢开的时候,我都以为接下来便是要被他当牛做马的使唤了。” “不过后来倒是证明,他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 老祖顿了顿,示意自己终于是要说到重点了,李重阳早就听得心里满是疑惑。 “先前我说我们师出同门,你一定在想,我们的师在哪里,我们的宗门又在哪里?”老祖举着一根手指,在眼前晃来晃去,李重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确是有疑惑。 “我们在那里已是半月之久,白酉突然告诉我,我们是可以出去的。” “那纹路奇特的怪石,并不是什么原生的石头,一直就长在那里,这洞穴也根本不是什么让人绝望的绝境陷阱,相反,这才是这处绝境真正的宝藏所在。” 李重阳若有所思,老祖则是继续讲道。 “白酉自怪石之上看出了刀意,随后又是藉由刀意,读懂了那墙壁上的纹路。” “这里可是曾经某位高人悟道所留,而那横七竖八的刀痕由于雨水以及草木的改造,变成了各式各样的纹路,刀痕已是不再明显,然而那刀意却真实的存在。” “终于是在洞穴的某处,找到了前辈刻字的地方,大致便是全然接受了他的刀意,便自然可以脱出这个洞穴,毕竟这洞穴就是为了防止他自己太过心浮气躁而制,不达目的便不会开启的那种机关洞穴。” 这样说来,一切便都解释的通了,甚至连老祖惊天的修为也是由此而来,与自己岳父白酉同一种出处的刀法,自然是霸道无比。 “如果你不愿相信,自然可以在今后归家时,去询问白酉,问问他是否还记得当年的那个寒酸郎中,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他让我在洞中能够吃饭喝水,不至于渴死饿死,他的伤口也都是我为他包扎的呢,这样来说,我也不是很欠他什么。”老祖一脸的得意,似乎极其骄傲与当年所为。 “这样,让他的女婿,为我出一次力,我大不了在还他一个人情嘛,哈哈哈哈。”老祖爽朗的笑了起来,让李重阳有些无语的感觉,毕竟是老一辈的人,自己也没有与他争执的必要。 李重阳反倒是客气了起来:“哪里哪里,老祖要做的事情,重阳便是举手之劳而已,哪里需要亏欠什么。” 老祖则是说道:“小丫头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头吧,这幅模样,没有好好隐藏的话,恐怕会有很多麻烦的,不如便在此处住下,你的身份也是敏感的不行,如果不好好匿踪的话恐怕是要被猎人们发现的。” 然而刚刚说完,老祖与李重阳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了起来,场间的气息为之一凝,让善珠菩萨突然不知所措,明明都是已经成了熟人,难道还要再打,这让她变得十分紧张,不禁揪住了李重阳的袖口。 李重阳眼神变得温柔,在她耳畔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老祖也是心领神会,没有与李重阳交流,便让善珠菩萨跟着自己走。 善珠菩萨眼中似乎有很多担忧,还有更多地是不舍,但是李重阳满脸笑容,还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便转瞬消失无踪。 “小丫头,不必担心,他的实力就算来不及回来找你,也一定会安然无事,你便暂且在我这里歇息一段时间,待他处理好了诸事,一定回来接你,如果不来,我就打他。”老祖一脸的认真,还装模作样的比划了一下拳头。 善珠知道老祖是善意而为,便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便跟上了老祖的脚步,两人与先前虚连提杵离去时一样,走的同一扇门。 临走时的善珠似乎在心中默默念了念什么,虔诚无比。 这是一个早春,寒风还在呼啸,并没有春天的暖意卷来,让人以为还是寒冬未去。 天公似乎也是打错了时日的晴雨,将那温润的细雨错拿成了冷冽的暴雪。 这是半日的时光,雪已是积了几寸之厚,万物又盖上了银装。 百姓们估摸着也是到了最后一场雪,想着是熬过这段时间,那就是真的到了暖春。 家家户户都闭着房门,倒也不是没有人外出,但是这条积雪覆盖的路上,是没有其他人了。 这是晚饭的时候,大家都在家中围着一桌温热的餐饭,聊着家常,饱着肚子吧。 李重阳将手缩在袖口里,明明是一身极其干练的行头,他缩着脖子,缩着手的模样也是极其少见的能把这幅行头穿出一个猥琐的模样。 他呼着冷气,跺了跺脚,哆哆嗦嗦的说了一句:“大白天还是太阳高高挂,让人舒适的不行,到了晚上就这幅模样,这是要让我带两套衣服嘛……” 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街上此时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只不过过了一小会,街对头便有另一人行来。 那人看不清模样,似乎全身都包裹的严实,径直朝着李重阳走来。 李重阳又是嘟囔了一声:“你倒是穿的暖和啊……” 不经意间已是将黑竹剑握于右手,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那人似乎也没有多少废话,先是慢慢的走,随后又是变成了跑,然后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至身形一瞬不见。 李重阳轻轻握剑,眼中的寒光不显,剑上寒光亦是不显,但是此时却已是他此生最为认真地时刻,因为对面是劲敌。 那蒙面的人五步变作一步,十步变作无形的闪烁,一往无前的向前冲刺。 他手中的刀现了身,是一柄十分古朴的长刀,也没有什么亮色在其上显现,然而那刀势已是滔天,甚至已是远远超出了先前李重阳一剑之威。 李重阳猛然便是倒飞而去,他与那人的速度一直,一直面朝着那人,左右脚轮流蹬地,两人就这样急速的向着远处掠去。 “老祖……那人又是何人,为何我从来不知匈奴还有这等高手。”大供奉一脸的震惊,心中的震惊更是无以复加,向着面前背对着他的老祖问道。 “猎户座啊……卜算子可真是了不得,能培养出这种怪物……重阳,一定不能大意啊。” “杵儿,封锁一切关于神医的事情,还有那位他的那位女弟子,对外便称那位神医已经被我虚连提家格杀当场,城中任何敢于提起的人,格杀勿论。” “是!” 第188章 剑客的后背(上) 猎户那自然都是一群恐怖至极的人,卜算子几乎同时在天机阁的创立时,就一并组成了这个与天机阁相似但是又不尽相同的组织。 要说天机阁更大的精力其实是放在了情报的搜集以及传递之上,真正论起单兵极致战力的话,天机阁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只有那些统领以上的,而且是专职打斗的修行者才能够与江湖之上的那些大宗大派相提并论吧。 毕竟,在少有的几位天机阁阁老之中,甚至还有一位是毫无灵气的普通人,当然他那特别的能力,恐怕来多少个大修行者也无法代替就是了。 而匈奴的猎户们,可就不是那么好惹的人了。 他们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必要时刻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真正的死士的杀手,所以匈奴人都对猎户们敬而远之,相较于天机阁与大汉江湖密切相关的关系来说,猎户更是一种神秘的存在,他们只听命于历代猎户的最高大猎头。 也就是相当于猎户的最高统领,而这种统领的选拔方式至今无人可知,而卜相自然也从未与他人提起过。 但是有一个人,他属于猎户但是又独立于其中,他行事可以乖张,可以无度,只要不是将单于的脑袋从身体上揪下来,基本上匈奴境内都不会有人拦着他。 他是卜算子多年之前单独设立的一职,有能力者夺之,坐上这个位置但就要面对整个猎户团的挑战,随时都有可能被人给暗杀。 所以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坐上了那个位置,人们称他为猎户座。 生于何年,不详,姓甚名甚,亦是不详,样貌身高皆为未知之数。 而那些真正掌握过他的信息的人,一是死在了挑战他的时候,二则是被他发现,然后杀死。 他数十年来一直是一个幽灵一般的人物,一直飘在匈奴各处,但是唯有一次,是人们真的明白了猎户座的存在的时候。 传闻是有真龙盘踞的地方,才会有真正的龙气,而真龙也代表着王位的稳固,匈奴未曾有过真龙,所以也没有人相信这个说法。 如果真是有人在匈奴提起真龙天子这个说法,匈奴人也都会嗤之以鼻吧,汉人的说法,迷信的东西,怎么会与他们匈奴有关。 然而王帐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说法而放松过,因为他们知道龙的存在,不管是真龙,亦是邪龙。 真龙不存,匈奴迟迟也没有打下大汉的江山,传闻有真龙盘踞昆仑又或是蜀地,所以在这两处,大汉有着不为人知的惊天大阵,牢牢地将龙气锁在那里。 匈奴不知耗费了多少的心血,从来都是密探深入了大汉之后便消失无踪,一个个如同石沉大海,全部成了无用功,然而这更是确定了王帐对于龙气这类说法的坚信。 毕竟那个真正提起这段说法的人,使他们信任无比的人,就是卜算子,曾经当时的三大帅之一,王佐之人,他也是一位真正的大修行者,只不过向来以智谋取胜罢了。 然而那件震惊匈奴的大事,却不是真龙出世,而是北漠出现的一处邪龙恶巢。 匈奴的国运因为邪龙的龙气压制,在那段时间几乎是士气达到了最低谷,而那时似乎也与大汉那位雄主的出世相互重合,每战必败那都是小事了。 天灾不断,这百年的国战差一点就要这样终结。 后来的许多事情,大家都将那次拯救匈奴的攻守,归功于卜算子的包揽国事以及慕容大帅的坚挺不倒。 然而匈奴武林中真正有实力的人,都能感觉到那处邪龙出世究竟对于匈奴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上天本不应是如此的偏爱大汉,然而无论是匈奴人多么崇敬他们的战神,他们的上天,这一次,上天都没有选择他们。 猎户座第一次出世,便是在这个危急的时刻。 人们起初只是一味那人是卜帅身边的一位贴身侍卫,毕竟像他们这样的大人物,都要有严密的保护,才能防止真正的刺客偷袭。 卜帅那日告别了家中的仆人,告别了单于,带着这个全身被厚实的布包裹着的干瘦的人,只身赶赴了北漠。 然后就是国运的喷涌,邪龙的覆灭,当然毕竟没有人亲临那次斩龙之战,人们最早都以为是卜帅只身斩龙,然而在后来的字里行间人们都是发现了,卜帅似乎根本没有出手过,而一切都是他身边的那个人所为。 而当人们想要真正的去调查他身边的那人时,便已是再也找不到那人了。 数十年前,林清玄游遍匈奴,将匈奴有名的高手宗门打了一整个遍,但是有人就以那位猎户座并未现身做理由,说林清玄并没有真正挑战整个匈奴武林,不过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太过在意,因为毕竟人家都做了,再去强词夺理,倒是让人有了说道的理由。 不过也正是如此,许多人其实都将心中的匈奴第一人的位置留给了这位至此只出现过一次的人物身上,匈奴没有真正的所谓的武榜存在,因为没有人有如此大的势力能去搜集匈奴各道的实力,但是如果只是排第一的话,或许他是最没有悬念的。 李重阳没有听说过此人,此人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向前逼迫李重阳,李重阳便急速的倒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旁人或许以为这是落了下风,然而在这些真正的大修过手时,提前出手永远都是一个让人无法信服的做法。 谁先反制,或者说谁先将谁逼迫到不得不出手,那时才是第一次交锋的开始。 如同一道闪电,两人的身形在这条贯通黑绳的大道自南行北,直到两人都一瞬出了城,疾行在荒凉的北漠之上。 唯有雪影月影相伴,倒是让这一战的意境变得极其幽远。 明面的人不知道心中何等想法,但是李重阳切实的感觉到了,此人会是他此生最大的考验,但是他有不得不胜的理由,有个姑娘等着他带回,这一次就算是天人齐出,也是拦不住这个恋家的男子了。 第189章 剑客的后背(中) “老祖,你们说的葬山什么的都是什么意思啊,重阳也从来未与我提起,我知道重阳是一个非常高的高手,但是似乎你们说的都与我平时想的不太一样啊。”善珠一直跟在老祖的身后,此时太阳已是落山,庄子里落上了厚厚的雪,在皎月映衬下似乎变得十分银亮,在善珠这个方向看来,似乎有些刺眼。 老祖即使是在这天寒地冻之时,也没有穿的再厚一些的打算,一身老年人的衣衬,因为腿脚似乎还有些不利索,手中柱着那根当时从庄里飞去的拐杖,已经是让下人捡回。 他自从吩咐了虚连提杵去做那封锁消息的事情,他就带着善珠菩萨在这偌大的庄园里走来走去,尽管是走来走去,但是他其实一直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北方,那里是城门的方向,然而在黑夜中也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黑绳由于虚连提家的严密管理,宵禁极严,不过也因此变得十分安全,盗窃率大大下降,总体来说人们的生活还是十分平稳的。 然而善珠知道老祖看的不是什么百姓,而是李重阳的方向吧,尽管自己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你知道李重阳为何要来到匈奴吗?”老祖此时转过头来,问了一声。 “不知。”善珠想了一想,如此回答道,这样想来,这么多年,似乎重阳也从未与自己提起过,而自己早已习惯了李重阳的存在,根本没有思考过这些。 老祖转过头去,没有让善珠菩萨看到自己脸上的浅笑,心里暗暗道了一声:年轻人们的情爱啊,真是让人嫉妒。 他摇了摇头,说道:“据我所知,他是来匈奴找自己的失踪的妻子的。” 善珠听了满脸的疑惑,想着如果是来找自己的妻子,为何要在小镇子上一留便留了八年之久。 想了想也只有一个原因吧,那大概是靠着医馆可以搜集大片的信息。 看着女子若有所思的样子,老祖便随意的说了一声:“他已经找到了,估计这件事处理完,就要带着自己的妻子回去了吧。”像是感叹,又像是若有所指。 善珠听到老祖的话,眼神有一瞬黯淡了下去,仅仅只有一瞬,但是还是被老祖敏锐的捕捉到了,赶忙将头瞥了过去,不让善珠菩萨看见。 善珠轻轻叹了一声,道了声:“原来是这样,那我也要替他好好经营那些医馆嘛,毕竟说不定哪天他还要回来不是嘛。” 老祖尽量忍住让自己不笑,但是似乎十分困难,紧接着便咳嗽了起来。 善珠当然没有发现,她还十分担忧的上前,帮着老祖拍了拍背,询问是否要喝一些汤药。 老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并无大碍,紧接着说道:“那些都是江湖中的事情,很多我也不是很了解呢,毕竟我与他的长辈们也已是多年未见,如果想知道,就去问他,他肯定会回答的。” “嗯,知道啦。”善珠甜甜一笑,似乎让花容都能羞颜。 然而老祖的咳嗽突然像是止不住一样,他一声接着一声,善珠赶忙向前搀扶了一下,因为她明显的感觉到老祖的面色有些不好,甚至刚才站立的时候都有些摇摇欲坠。 老祖像是突然无法呼吸了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眉头紧皱着,他的眼神变得十分恐怖,似乎是愤怒中还夹杂着不解。 “丫……丫头,我被人暗算了,你快去找大供奉与二供奉,给他们我的扳指,他们一定会动如何去保护你。”老祖突然捂着胸口,脸色变得紫青。 善珠跟从李重阳学习医术,立马就知道,老祖应该是中了毒,而这种毒的毒性的霸道程度恐怕自己是无法应付的,他经由李重阳耳濡目染,自然是知道修行者的恐怖实力的,而老祖这种似乎能与重阳抗衡的大修行者都无法控制的毒素,那恐怕就不是普通的市面上能够见到的毒素了。 但是她依然想要为老祖诊断一番,他身后就是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里面不光是有干粮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应急用的草药。 她挥手就将解毒作用的草药用手碾碎,这一招也是跟着李重阳学会的,以应付没有药碾时所用。 然而她的手刚刚放到自用的小药碗中,她便在也无法行动了。 因为她感受到了一股十分明显的杀意,那杀意让她浑身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甚至不敢回头去查探,因为她害怕自己下一刻便会被人杀死。 老祖眼神变得十分凶狠,他看到了那人,他一眼望去就知道那人究竟是何处而来。 “大猎头,卜相今日究竟想做些什么,我虚连提家有何事冒犯了王帐不成,难道要杀了我这个老头子灭口?” “老祖,不要误会,我今日只是奉公行事,有人招我来此,我便只是带着命令而来而已,不过老祖此时的模样可真让人惊叹啊。”那人缓缓走来,自大门一步便掠至了不足十丈之远的地方。 他那一身漆黑的行头,以及那唯有猎户才会在脸上留下的刺青,老祖自然不会认错,零——大猎头,也就是猎户的最高统领才有资格拥有的号码。 他们没有姓名,自从入了猎户团之后,唯一留在这世间的姓名只有一个数字代号,由零至玖玖,一百人的猎户,是这个国家最强大的单兵杀器。 零没有蒙面,将自己的一切都留了下来,因为他们只有在面对一个将死之人时,才会真正的将自己的一切暴露出来,当然很多时候也不会,只不过零有这个实力。 他人畜无害的笑着,似乎极其开心看到虚连提家传闻之中的老祖,今日竟是以这副模样,坐倒在地上。 “虚连提杵!我虚连提家再无你这个不孝的子孙!”老祖一想便知道了事情究竟出在了何处。 零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恐怕大供奉与二供奉也没有多大生还可能了。 老祖一直都知道家中有叛徒,虚连提稠,就是那个人,他私自要投靠独孤家,恐怕也是受了虚连提杵这位二哥的蛊惑吧。 这样想来,老祖突然心中一阵荒唐感,没想到内斗能够让一个家族变得如此脆弱,他一直都十分严厉的把控着家族,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了。 “老祖,杵儿今日之后便要成为虚连提家真正的老祖了呢,不知老祖作何感想。”虚连提杵轻轻地扭动小指上的扳指,与老祖手上的扳指似乎是戴在一处。 第190章 剑客的后背(下) 独孤焱丧子一事,尽管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尽管他也将独孤哚作为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对待,但是任何人都清楚,独孤焱心中的苦痛究竟有多深。 只是没有人知道独孤焱究竟会怎样去报复那个无名的中原侠客,毕竟那年,为了这名杀掉他儿子的中原侠客,数百金甲重骑可是被人屠了一个干净,这可不是胡闹能做出来的事情了。 虚连提杵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尽管这一点,老祖也早早的就已经发现,但是依然是选择了他作为家族的下一任族长,看中了他的经商头脑,而且,如果没有野心,那么虚连提家也只会止步不前,停在原地。 有时候,野心,并不是什么坏事,老祖是有信心能够控制住整个虚连提家的。 然而他从来没有太过担心家族中人会出现叛徒一事,虚连提稠的事情已经是让他的心里极其难过了,毕竟自己这个小孙子,可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不论是聪颖还是行事果断的方面,他都比起自己的二哥,也就是虚连提杵犹有过之。 虚连提稠背离家族一事,在家中引起了高度的重视,多少年不曾露面的老祖,今年突然频繁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也都知道了此事的严重性了。 然而揪出了虚连提稠,此事竟是还有更深的幕后主使。 陪着虚连提杵一起走出的,还有一个男人,独孤乐,此人在独孤家的地位几乎与家主平起平坐,是分家上位的典型例子,由于此人的心计极深,独孤家在匈奴名声一直十分不好,许多家族的内讧之事一般都有此人的参与。 没想到,北匈奴这个被虚连提家牢牢把控的一州,竟是让此人慢慢的从中开出了一条道路,如此看来,估计很多本效忠于虚连提家的军队势力,恐怕也被此人收买了吧。 “好一个三家之谋,呵呵呵,没想到老头子我这一把年纪还要被你们这群年轻人算计一把,真是让人感到心酸啊。”老祖盘膝坐于屋前的地面,他无法行动,只得强行调息自己的内力,期望着能够依靠内力尽量的封锁毒素,因为他还不知道这毒素究竟会不会致死。 灵气无法运用,内力与外界沟通的穴道全然被药力封死,十分霸道的一种药,根据老祖多年的经验来说,恐怕就是那种七色散吧,匈奴境内只是传闻的霸道毒散,堪称世上最强散功毒。 “没想到七色散这种东西,都被你们弄到了,你们真是煞费苦心呢。”老祖眼神冰冷,直勾勾的盯着那个他此生誓杀的不肖子孙。 虚连提杵心里发毛,明明老祖已是无法动用一点点的功力,已是与一个普通年老体衰的老者无二,但是他却依然心里有着不尽的恐惧,一切都被独孤乐看在眼里。 独孤乐心中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看着这幅模样,嘲笑道:“家主大人,您以后可就是虚连提家老祖一样的存在了,为何要怕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东西呢?” 众人一副看戏的样子,善珠菩萨被大猎头挟持着,用手捉着脖颈,难以出声,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 虚连提杵,眼睛变得通红,不断地深吸着气,似乎在努力的克服自己心中的恐惧,又是一会,他终于能够直视那个一直纹丝不动坐着的老人了。 他慢慢的走上前,老祖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所以干脆不去看,也不出声。 虚连提杵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快步向前一踏,另一脚高高抬起,狠狠地踩在了老祖的脸上,老祖挨了狠狠的一脚,被踢出了一丈多远,在地上艰难的喘息了一下,最后已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身体本就有些病痛,再加上此时没了灵气的护体与润养,挨上普通人的全力一脚也是几乎难以承受。 然而他只是擦干了嘴角的血迹,艰难的爬起,又是一动不动的盘坐在倒下的原地。 虚连提杵完完全全的暴怒了,他知道老祖是在无视自己的举动,他想要看到老祖跪在地上跟自己求饶,他想要看到老祖低声下气的道歉,他看到的不是这种让人气愤的做法。 他张牙舞爪的向前,又是一脚将老祖踢倒在地,随后老祖倒地不起,似乎有些难受,然而虚连提杵根本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他将脚碾在老祖的脸上,地上积雪已是有了一层,他脚上的泥与雪相结合,混成肮脏的泥水,全部印在了老祖的脸上。 老祖的头被踩在雪里,口鼻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一片雪地,这让人绝望的一幕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下去。 善珠菩萨已经是无力再看下去了,她脸上淌下了眼泪,她不怨李重阳此时没有来救他们,她知道李重阳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妻子,恐怕留下来只是为了不让自己这个跟随他许久的女弟子太早的接触这个世界吧。 她都知道的,她只是在怨自己太弱,没有办法救自己,也没有办法让此世忍受痛苦的老祖解脱,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是世间最让人心中压抑的感受了吧。 她只能默默的流泪,“重阳,你一定要平安的离去啊,不要回来了,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她心中已是告了别,回想起往昔种种,她已是十分的满足,笑着流泪大概就是她能做到最幸福的事情了。 本就是穷苦的人家,是李重阳改变了自己,是李重阳让自己见识了那么多有意思的东西,让自己成为了一个有用的人,所以她没有什么可怨的了,想来这些人在杀掉自己之后,应该没有兴趣对着自己的父母下手了吧。 她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听到身前的那个好像叫做独孤乐的男人说了一句:“已经足够了,都解决掉吧,剩下的事情要尽快处理。” 身后有人传来一声“嗯”,大概就是自己也要死去了吧。 然而破风之声显得那样的刺耳,善珠菩萨欲哭无泪,她似乎最不想要看到的事情就是这个。 剑鸣划破了长夜的寂静,斩破风雪,携势而至。 黑竹剑是最锐利的神兵,零脸色大变,他自然是知道黑竹剑代表的一丝,只不过那人太强太快,让自己来不及反应了。 他想要用尽全力的去阻挡这天外一击,只是一切都是枉然。 竹剑如同千钧雷矢,不曾偏离一分一毫。 只不过持剑之人身后亦是有人相随,那人如同黑夜的阎罗,随时随地都要夺去身前这个男人的姓名,然而手握黑竹剑的男人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他的存在。 他将后背完全的留给了恶鬼。 第191章 谪仙自天门而出(上) 零最后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为何这竹剑能够直接破开自己的刀罡缠身。 为了练出这斩破万物的刀罡,大猎头也是踏破了天下各地,不断地挑战各种高手,终于是在三年前,刀罡自刀气而出,成为了他最自豪的一式。 刀罡与刀气只差一字,而两者之间的差距就不是字面上的差距所能衡量的了,刀罡所致,那都能成为本人刀意所能够想象到的程度,具体来讲就是刀的无限延展。 刀罡大都存在于极强的刀法之中,因为刀罡随刀意而现,刀意不至则刀罡不显,所以刀法这种威力巨大的,最能够融合刀意的东西,才是最适合激发一位刀法大家刀罡的东西。 然而大猎头为何过千人而不败,就因为他既是刀客,又是一柄肉体极强的大修行者,修行者注重意的修行,而无法专注于肉体,更何况有时修行肉体而产生的血气,极有可能扰乱意境的发挥。 然而大猎头另辟蹊径,刀罡炼体,在进入了通玄境之后,开始着重于修炼肉体,以刀罡养意,又以刀罡养身,练就一身堪比通玄顶尖武夫的肉体,自然是让大猎头尽管是被人打得落花流水,他还是能够重整旗鼓,继续再战。 然而大猎头今日之后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刀罡炼体了,一切都会被他带入自己的坟墓,成为虚妄。 黑竹剑是黑色的剑,但是那一瞬剑尖在善珠菩萨面前划过,她明明看到上面流转的是亮银之色。 他看到了李重阳那张熟悉的脸,似乎还在像平时那样笑着。 大猎头身首异处,随后身体又被肆虐的剑气撕碎成碎片,飘零的鲜血,洒在成片的雪地之上,更是浸透了地下的青草,让这土壤更软,让这早春更暖。 血自独孤乐与虚连提杵的头上浇下,大猎头的头是真的如同滚落的硬干粮,轱辘轱辘滚至了虚连提杵的脚下,双眼干瞪,似乎是在震惊些什么。 两人的腿脚僵住,因为他们看到了那个如同杀神一般的男人,此时的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两具尸体。 然而善珠菩萨一步跨上前,因为她看的出李重阳已是没有了意识,那凶狠的眼神是他最后的警告,他被人一刀击中了后背,善珠吃力的托住了李重阳。 嘴唇颤抖,眼神慌乱,她双手颤抖得捂住李重阳后背的巨大伤口,然而那鲜血却想流淌的河水一般,止不住的向外涌出。 李重阳冷了,脸色发青,呼吸微弱,只在善珠的身上感受到了那丝温暖,随即又是笑了出来。 善珠自然不知道李重阳趴在他的肩头,脸上是什么表情,她只想救回李重阳,她的指间在李重阳后背那深已见骨的伤口略过。 然而那刺痛之感,使她疼痛难忍。 明明就是如刀割一般,刀意的侵袭,让李重阳的伤口根本无法愈合,善珠从身上直接撤下了外衣,想要拼命给李重阳止住鲜血。 她无力了,她真的从来没有如此无力过。 “你不要死好不好……”善珠最后的请求只有一个。 “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重阳。”她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已是哭花了脸庞。 她干哑的哭着,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的哭声,只有喉咙里传出阵阵的喘息。 她的唾液来不及去擦,在嘴角留下了几许,让她的模样更加狼狈,原本一个如此可人的姑娘,此时已是成了一个头发散乱的女疯子一样,双手忙乱的在李重阳身后扒着,口中发出各种乱七八糟的喊声,但是那些喊声,只有一个意思。 “你不要死!”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个蒙面的男人自半空轻轻踏落,他脚尖轻轻触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手中的长刀没有任何花纹装饰,有的只有古朴的铜色,然而此时上面轻轻淌过,淌过的是鲜血的事实,是来自李重阳后背致命的伤口的鲜血。 猎户座没有情感,他所想也只有杀掉这个挑衅匈奴的男人,所以他当收到了那个独孤家传来的消息之后,选择了接受。 当然不光是因为这个男人杀掉了匈奴不少的能人,更因为他是这么多年过去,他第一个能够正面迎战的天人高手。 他想要杀掉这个天人,因为其他人没有资格被他杀死,唯有天人而已。 如果他随随便便就这样死掉了,或许自己会很难受吧,这是猎户座的想法,十分简单,却让人无法接受。 李重阳想要保护好善珠的,但是那时他只能选择这一边,所以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们战至了褚河畔,战至了小镇子。 他们在短短的半个时辰,横跨了半个北漠,这就是天人之战。 李重阳的剑让猎户座吃尽了苦头,他的唯一天道,让猎户座血脉喷张,他从未见过如此让人兴奋的剑法,他害怕自己错过了,就再也无法见到了。 所以猎户座用了他最强的实力来迎战,按照他所说,李重阳值得他全力一战。 两人的战斗如同黑夜中的明星,击碎了大河,击垮了雪山,粉碎了林木,如同日月争辉,那一瞬萤火飞闪如皓月。 李重阳带走了什么,不过猎户座不在乎,他只感受到了无限的战意,他要将这个中原来的剑客彻底粉碎掉,然后自己就该去真正挑战上天了。 所以这应是他最后一战。 这就是所谓的战至痴狂的人。 只不过李重阳没有那个战意,他的战意皆是来自一个人,一个他此生豁出性命都要守护的人。 所以刚刚他已是顾不上性命了,如果再来百次,恐怕都会是同样的结果了。 只不过变数仍在。 独孤乐与虚连提杵一直颤抖着,似乎还未从刚才的那一幕醒来,因为那眼神太过震撼,甚至让人没有了一丝生活下去的欲望,只想要逃离。 然而一阵剧痛袭来,清脆的响声从他们的背后传来,他们两人皆是疼痛难忍,倒在了地上,定睛一看,胳膊已是被人彻底折断,扭曲到了不知什么角度。 剧烈的疼痛让他们在地上不停翻滚,只有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从喉咙发出。 善珠菩萨眼中没有任何事物,尽管那两人突然遭受的攻击,也是没有打扰到善珠菩萨,她此时如同魔怔了一般,抱着李重阳的身体,拼命抱紧,想要为他暖暖身子,因为李重阳口中似乎含糊不清的说着一个“冷”字。 然而此时猎户座再也无法向前,他本想直接终结掉那个让他扫兴的男人的姓名,然而此时那两人身前站着一个不算挺拔的身躯。 老祖擦去口鼻的血迹,眼中满是愤怒。 第192章 谪仙自天门而出(中) “哦?老祖为何突然这样看着我?难道毒性已经过去了吗?“猎户座微微一歪脑袋,疑惑的看向那阵惨叫传来的方向。 两个本来还嚣张至极的男子,此时双臂皆是被人折断,扭曲到一个不知道如何形容的角度,在地上眼神中布满了恐惧,大口的喘息着。 “老祖!老祖!杵儿知错了,杵儿知错了,老祖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杵儿一定改过自新!”虚连提杵疼到满头都是大汗,加上口齿不清的感觉,口中冒着白沫,跪在地上疯狂的求饶。 在他眼里,只要老祖没有彻底失去杀他的能力,他就不敢造次半点,老祖在他的眼里就是天顶一般的存在,给他留下了无限深刻的印象,而此时轻松折断他双臂的老祖,正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前不远处,他已经没有半点能够反抗那个男人的心思了。 一切都被他抛之脑后,放弃一切尊严的求饶着,尽管那名风雪中而来的猎户座,有着远超老祖的实力。 独孤乐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已是气势节节攀升的老人,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明明就是七色散发挥了作用,明明他已是一个废人,为何这么快就能恢复。 他眼中的不可思议随着疼痛变成了不甘的怒吼:“不可能!你明明已经中了毒,你不可能就这样在我们面前假装,不可能!”他咆哮着,然而双臂折断的他,趴在地上,疼痛让他难以直起身来。 老祖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看,他眼前只有这个恐怖的敌人。 他知道李重阳是为了那个丫头,才受了如此的伤,如今岌岌可危的情况,让他也头疼不已。 他有些懊悔,他觉得是自己连累了这对苦命的人,明明他们没有被自己拉进这个局中,李重阳就有足够的机会去带领善珠菩萨全身而退。 而刚刚,他又这个男人救了一命,这让他心中的羞愧难以附加。 千年的雪莲,堪比世间顶级的珍奇,李重阳就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这东西丢给了老祖,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雪莲解百毒,自然也是让七色散的毒性迅速的挥发。 老祖心中此时十分复杂,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男子,竟然到了这个时候都还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心智也是可怕到了一定程度。 他既然能够煞费苦心的去将雪莲带来,那就是给了自己一个信息,一个无关辈分,无关交情的信息:这是一个交易。 李重阳知道自己无法挡住背后的一击,所以他豁出性命直接将大猎头斩杀在地,也知道如此一来,自己更是没有力量再去保护自己身前的这个女子,所以早就考虑好了一切。 老祖的双拳紧紧攥起。 不管李重阳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这口气,他也一定会出。 “猎户座是么……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过上几招呢。”一字一句从老祖的唇间发出,尽管话语说的没有什么威胁性,但是那语气明显就是一种十分危险的讯号。 猎户座轻轻抬头,只露出了双眼的蒙面渐渐滑下。 他的双眼犀利无比,如同一个天生的猎人那样尖锐。 蒙面揭下,露出的是一张如同李重阳一般年纪的中年男子的面庞。 以外的白皙,但是乱糟糟的胡须遮盖了他的小半面容。 老祖一脸漠然的看着这一切,不知猎户座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但是没有一瞬他敢放松警惕,因为猎户座的刀太强太快,只是一瞬就足以让人失去一切的胜算,他是知道的。 “啊……啊……这雪倒是鲜的很,想来我也是有几十年没有摘下这破布了。”猎户座将兜帽轻轻撇下,黑色的行头被他一撕便丢在了一边。 他将散乱在身后的头轻轻一挽,扯下一块布料,便绑在了身后。 右手倒提长刀,轻轻地在脸上刮了起来。 老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个男人,他先前还没有听出那个声音,但是如今看着这双眼,还有那慢慢显露在外的面庞,他似乎想起来了。 猎户座耷拉着双眼,只是像在做一件日常的事情一般随意,但是老祖却没有做任何事,任由他去做。 他有些扫兴,已经几十年没有如此兴奋过,突然被这人的一手小把式给捉弄了,然后他就不省人事,让猎户座也失去了与他再战一次的心情。 究竟是何时开始想要战斗的呢?猎户座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只是需要点什么来支撑他走下去,所以下一步他便要挑战这个苍天了。 “公孙……乘……你还活着……”老祖记起来了,他早在当年的王帐之中看到过这个才华横溢的男子,那时的他豪气万千,像是天下尽在指掌一般,不知道震撼了多少老派的文武。 陛下是赏识他的。 然而他杀了陛下。 “公孙乘?好名字,是我吗?”猎户座轻轻地抬了抬眼睑,瞧了一眼那个满眼都是震惊之色的老人。 “我只是想要好好地打一场而已,公孙乘又是什么。”他刮干净了面上的胡须,是个瘦削的男子,脸上干净无比,只有从那眼睛中才能看的出,他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的风雨沧桑。 满是故事的男子,蒙上了脸,露出了眼,直至杀到了无人可杀,如此就要打上自己的最后一场,想要尽兴,然后随意的死去,成为一具枯骨。 “老祖,别让我失望好吗?”他笑道,在风雪中肆意的笑道,如同一个痴笑的鬼,没有善恶之分,纯粹为战而战。 他的身形四下颠倒,如同醉了一般,然而那疾行又让那醉酒的脚步变成了最诡异的突破。 刀便斩过了风雪,迎头而来,如果不挡,老祖这种匈奴第二的实力也会被一刀了结吧,这是猎户座应有的实力。 老祖右手平直,如同一掌向着地面拍去,上面盖着厚雪的地面瞬间被击毁成千层碎,本应托着猎户座行至的雪地瞬间变成了空无。 在这天地崩碎的万象之中,一个怀中抱着男子的女子,被悄然的送出了此间,远远地相依在一起。 第193章 谪仙自天门而出(下) “老婆大人,这次小的来的不算晚吧。”李重阳傻笑道,迎着暖暖的日光,对着身旁的善珠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两人同坐在山顶的一个小院子里,身下是那不高的门槛,善珠有些茫然的看着身边的黑衣男子。 只不过那傻笑确实太傻,让山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谁是你老婆了……”她有些害羞,还没有拜过堂,还有还没……还没问过自己父母呢……这人怎么这么猴急,也不嫌臊…… 善珠通红了脸,直接将脸扭了过去,甚至还将身子向一旁挪了挪。 “嘿嘿,我做了面,你不在的时候,我自己一直做不出来那个味道,你尝尝。” 李重阳麻利的起身,一溜烟跑回了屋内,不一会便端出两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拿一旁的清水冲了冲筷子,递给了善珠菩萨,两人相视一笑,动了第一筷。 “嗯!好吃嘞,你倒是手艺不差啊。”善珠吃了一口两眼冒光,这明明就比自己做的好吃,而且自己做其他饭菜时还那么不熟练,那么难吃,这个笑嘻嘻的男子是不是在嘲笑自己啊。 “哼!你做的那么好吃,那以后你做好了。”说罢便背过身去,尽管是背过身去,但还是依依不舍的悄悄的吃着面。 “老婆,我想你了,想吃你做的面了。” “老婆这次我真的不会把你留在一旁了,我会一直在身边陪着。”李重阳端着一碗面,没有看向身旁的善珠菩萨,他似是望着天,朦胧的说道。 他的脸已经看不清了,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善珠赶忙抓住他的手腕,那冰冷传来,就像是摸着一块硬邦邦的石头。 “老婆,回来吧,重霄儿都长大了,魏青去参军了,他们也很想你。”他泪流满面,笑着说道。 “爹在等你,岳父也在等你,大家都想你了。”他的声音哽咽道。 “我不想再错过了,给我一个机会好吗,黎儿。” “我们回家吧,重阳,别哭了。”善珠说了一句。 一切都是假的,善珠的眼泪滴在了李重阳的脸上,他似乎还在笑着,但是身体冰凉,任善珠再怎么呼唤,他也依然是那幅模样。 “重阳等我一下,一会我们就回家。”说罢善珠菩萨已是没了踪影。 李重阳静静地躺在了一个布包之上,身上盖着善珠的棉衣,周围的雪纷纷落下,却没有一点能够落进这个小小的圈。 老祖的呼吸已经是极其的紊乱,他早就已经老了,尽管境界依然还在,或许可以更强,但是他的身体已经跟不上了,被无形之中的刀意震伤,层层的伤痛积累着,似乎不久便会将他拖垮了。 猎户座的刀法没有一丝一毫的精妙可言,他面容不带半点感情,只是平平无奇的挥砍,横劈,老祖的域被劈的七零八散。 他早已亮出了自己的兵器,那柄与拐杖融为一体的微微弯曲的长刀。 然而刀此时却不知被打散去了何处,老祖的双手一阵阵的鲜血淋漓,早已被震到无法持刀。 狼狈是最恰当的形容词,老祖的刀意画幅被随意的破去,猎户座看来是势不可挡了。 老祖不想输,他也不能输,因为他知道自己输了所有人都要丧命,钴儿此时还在远离北漠的南疆带兵,若是被这些人抢占了先机,恐怕他也要遭一劫难,虚连提家也就距离覆灭不远了。 近百年的努力全部付之一炬,这是这场战斗的代价。 还有身后的那两个无辜的男女,他已是不知如何去与自己的老朋友交代了,所以他一直在撑着。 刀意席卷而至,破碎了老祖双臂上的衣物,又是将他震飞十数丈之远,老祖只得以灵气强加来稳固自己的身形,被动的防守早已追不上猎户座出刀的速度。 然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对相依的男女,此时男子静静地躺在一旁,女子已是没有了踪影。 猎户座出刀了,不留一丝的余力,真正的大修,与天地相容,自天地中来,与天地共生,这一式风雪刀,将天边的乌云撕碎卷走,风雪皆在这一刀之威下变成了瑟瑟发抖的生灵,震慑于铺天盖地的刀意,残躯成了刀意最好的滋养,又是更狂暴的化为刀意。 老祖的双眼迷茫,猎户座太强,强到甚至世间不应该存在这种人。 为战而战难道是凡人攀登天道的最佳道路吗?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老祖平静的迎接着一击,轻轻地坐在地上,向着身后的男女心中致歉,不过一切都将化作风雪,看来也是无用之谈了。 这一击像是无差别的毁天灭地,脚下坚硬的岩石因为刀罡余威而寸寸崩裂,颇有盘古辟地的震撼之感。 虚连提杵因为这一击的狂暴气息而彻底昏厥,而独孤乐亲眼见证了天地崩殂,他总觉得这一击,恐怕是苍天都拦不住了吧,像是欣赏灯火一般,惨淡的笑着,说到底,终究是他们赢了。 “解。”一只玉手从金门之中轻轻探出遥遥一指,那灭世一刀就这样玩笑一般的停在了半空。 玉手不知何处而来,而这金门确是真真正正的存在于天际。 天门……唯有仙人至,才可见到此景。 然而此天门不是接引何人而来,而是为了保护某人而开。 耀眼的光芒闪烁于天穹,今夜的北漠家家户户皆是门窗大开,数年之前,大汉有儒圣不过天门,京城万民一窥神国之姿,过后百病皆除。 今日天门在北漠上空大开,却没有任何人受到天道恩惠。 因为今日天门只为一人开。 “呵呵呵呵……真正的天人,天道终究要与我一战?”猎户座停下了手中的一刀,狂笑着看着这一幕,他似乎极其满意。 老祖微启着干涩的嘴,他已是无力再战了,这天门让人有些更搞不懂了。 然而独孤乐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因为他刚刚看向一旁,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 “哪里会有这种荒唐事……呵呵……多虑了多虑了。”他笑道,像是嘲笑着自己荒诞的想法。 然而随后天门中踏出了一个玉琢似的人儿。 她绑着利落的马尾,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装,便是匈奴女子平日里会穿的里衬。 “善珠菩萨……你究竟是何人……”老祖喃喃道,眼光只剩迷离。 第194章 游龙(上) “谪仙?岳父……黎儿还没有死,对不对!”那是临行前的时候,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白酉将李重阳从沉默之中揪出,两人在镜面一般的湖水之上轻轻站立。 这里是白酉的神识世界之中,没有半点别物打扰。 李重阳的眼神渴望着一个肯定的答案,而白酉也是确定的点了点头。 “我……我去找她,我一定会把黎儿找回来。”李重阳的声音颤抖,他低着头似乎没有将脸庞露给白酉看。 他原本耷在身侧的两臂,突然有了力量一般,轻轻蜷曲,双拳紧握,发出一阵咯吱的声响。 他的声音的波动,传到了湖水之上,原本平静如铜镜一般的水面自他身下传出阵阵涟漪,但是这本不是他的波动,因为这里是白酉的神识世界…… 所以是白酉都难以掩饰心中的波动。 “重阳,我们都不想黎儿会遭此苦难,也不想大家分开,但是……”白酉的眼神有些飘忽,他想到了一些事情,所以在这里必须与李重阳说清楚。 “黎儿在天上的身份可能超乎了我们的想象。”白酉看着李重阳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李重阳知道岳父不会说一些无缘无故的话语。 “你可知那末武一代?灵气不存,人们皆如无根之水一般,渐渐的衰弱,渐渐地失掉一切的武力?”白酉突然提起了这件事情。 然而李重阳一听便勾起了回忆,他清晰地记得,前段时间苏长庚对自己说的那个猜想…… “我似乎有所耳闻……”李重阳回答道,不知白酉的意义何在。 “你竟然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这世上能够理解的人不超过十指之数……” “也好,你既然知道这件事情的过程,我便不再详细的叙述了。” “而那问题的关键,便出在这个奇怪的时间段上……” “原本不曾限制天地灵气的存在们,突然间将那灵气的源泉给彻底堵死,人们在利用灵气的同时,加剧了天地灵气的损耗,渐渐地力量就从这个世间开始消失。” “恐怕……天上是出了什么问题。” “而你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女儿……她便是带着灵气的本源之力诞生的谪仙人,尽管她一切的实力都不存在了,记忆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那带有本源之力的躯体却是她身份的最佳证明。” 白酉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在得知黎儿就是那种传闻之中的谪仙人之后,我们耗费了许多的力气,终于是将那本源所散发的气息给掩盖住了,如果不这么做,恐怕会有更大的麻烦降临吧。” 说到这里白酉的眼神变得十分忧虑。 “带有本源之力的仙人,据我所推测,如果是天上的仙人,恐怕真正的身份那是不亚于佛宗的佛祖以及道门的太上等至高神的存在。” “她极有可能就是那手握天地灵气根源的那位仙人,而发生了某些变故,导致了她不得不舍弃许多东西,逃到了人间……” “许多传闻中曾记载的谪仙,到最后都没有了信息,你知道是为何吗?”白酉突然又是看向了另一侧,没有面对李重阳,而是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李重阳想了一想,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抛出了询问的眼神。 白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他们有的抛弃了记忆,有的抛弃了躯体,但是到最后都丢失了一样东西。” “气运。”白酉右手轻轻在身前托起,一团如梦似幻的青色雾气从他的指间冒出,这东西就像是缩小的流淌不断地河流一般。 李重阳自然是知道这个的,气运一物太过缥缈,但那确实存在,葬山此时气运最高的人,据李重阳观察,似乎是魏青这个少年,而不是应该已经承接了离字诀的李重霄,这也是让李重阳有些疑惑的地方。 魏青似乎有些不简单呢,只不过李重阳从小看着魏青长大,实在是没有发觉魏青的身上有其他特别的地方,便暂且不谈。 白酉挥手,青色的气运散去,他竖起一根手指,继续说道:”就是这气运不存,至此似乎没有一个谪仙能够回到自己曾经的地方,不是被杀死,就是没有足够的运气能够获得前世的大机缘,在其中泯然众人。“ 说到这里李重阳便明白了大概了,白黎与他朝夕相处,他自然也曾无意中观察过其气运这类的东西,的确与平常人相比,要旺盛了不少,但是也没有到达一种夸张的地步。 “如果我们不去掩藏的话,恐怕黎儿……会是这当世气运的第一人吧……” “那可是能当一国的气运啊……” “只不过我们对于修行者体系中的那些仙人了解的太少了,我们无法真正确定黎儿前世真正的身份。” “不过如果你要去找黎儿,一定不要让她觉醒了仙人的力量,如果果真如此……那恐怕天上的一些人也会坐不住吧,倒是后就不只是我们的麻烦了,恐怕整个人间都会有大麻烦。” 一道温和的光自天边降下,如同鹅毛轻轻飘落,飘落至那个面容安详的男人身上,将他缓缓包裹,一层淡淡的光膜不停地散发着什么奇妙的东西,让他身下那本没有青草的泥地,渐渐钻出了青草的嫩芽。 老祖退至一旁,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因为那是生命的气息,比灵气还要浓郁的生命的气息。 善珠菩萨看着自己的双手,轻轻跨出了那道大敞的金色巨门,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景象,然后微微一笑,横手一挥,一切光幕都如同云烟一般散去,金色渐渐落幕,耀眼的光不存,剩下的只有那自天际缓缓走下的高挑女子。 说是高挑,只是因为她的身材真的很修长,本身并不是很高,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素衫,肩上披着飘零的薄纱,如同仙子一般,只有那高高扎起的马尾还在提醒着看着这一幕的人,她似乎还是一个凡人。 “丫头,你……你做了什么?”老祖似乎想到了些事情,看着这一幕幕的散去,不免问到,猎户座此时停在了原地,如同被什么定住了身子一般。 “我把那些东西,都交给重阳了,太过沉重了,让我有些不自在,他一口一个老婆,替自己老婆背点东西又怎么了。”善珠菩萨嘻嘻笑道,似乎早就没了先前的那种憔悴模样,简直……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 第195章 游龙(下) 这超越了世间几乎所有人境界的剑客与刀客,每一次的碰撞都是对整个空间的加压,别说猎户座先前一刀之威就几乎撕裂了空间,连着最简单的刀剑的碰撞都已经开始撕裂空间了。 然而老祖还是没有退去,不是因为他逞强,他的境界已经到了他自己的极限了,早已经在百十年的家族风雨之中,渐渐归为平息,如今已是对于武道没有追求了。 而他此刻还在原地的原因,就是他需要保护那个没有一丝一毫灵气护体的女子,还要为她卸去相当的意境的压制力。 尤其是李重阳的每一剑,那似乎都是将千古的剑道所诣都调动了起来,一剑如同万千剑,在意境之上可谓是形成了最顶尖的压制。 然而这并没显出李重阳究竟能够有多震撼的实力,因为有其他相参照的话,会将更妖孽的东西给凸显出来。 意境上的压制究竟带给战斗的压力是多少呢?具体的情形大家都是不知道的,因为没有哪个师父对于徒弟进行压制时是使出了全力的,而剩下的那种可能,就是强者屠戮弱者之时,当然当事的弱者几乎没有存活的希望,也就没有什么参考了。 但是事实上就是,当意境上产生了压制的时候,一方的招式就会无限领先另一方,导致产生一种普通人对抗修行者的错觉。 这还不仅仅是心里上的压制,到了李重阳他们这种凡人眼中和神仙没有什么差别的境界时,意境若是产生了克制或者压制,那另一方极有可能会被毫无悬念的碾压,肉体产生极大的拖累感,精神又产生了无比强大的负重感,导致心神都变得迟钝缓慢。 而此时,肉眼可见的,李重阳这个剑道天才,再加上一系列的机遇造化,剑道臻至巅峰,一己之力重开天道的人间意境巅峰,仅仅是泄露出来的小部分气息,就已经对于同为天人的老祖产生了压制之感。 “猎户座……公孙乘,你这么多年,究竟经历了什么。”老祖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可言说的质疑。 猎户座此人此时便是扛着无数的压力,与李重阳战至了平手,如今还是一副难舍难分的局面。 而且,猎户座的脸上还带着狂放的笑容,似乎正在享受这样巅峰的对决。 刀……旋杀了剑气磅礴,取其中路,刀如拳掌,平直冲着李重阳里心而去,而且瞬间爆发出更难以想象的罡气,扫清了一切缠绵的剑气。 似乎志在必得的一刀,李重阳瞬间摒弃了刚猛的剑路,一式挑帘,将携带千钧之力的霸道一刀,硬生生隔开,挑至半空。 暴躁的刀气落在空出,在李重阳身后炸成一片真空,不含灵气波动,这是猎户座最大的自信,他既然在刀意上也被压制,便舍弃一切的压力,肉体相战,毫无保护的猎户座,如果有一下被李重阳的剑气所伤,产生的不管外伤还是内伤,都将彻底击碎他的架势。 但是,这就是一个战斗狂人的正常举动,一切都是为了最极致的攻击。 顺势劈下,刀没有被想象中那样震飞出去,反倒是被猎户座强行带住,一式雷击一般的顺劈,将所有的外力借助到了极限,两刀巅峰之威,只在不足两息之间。 李重阳的剑握在手中咯吱作响,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涌上他的全身,不光将身子包裹,还将剑身笼罩。 “斥!”李重阳微微一闭双眼,再睁开时眼中闪过紫金的瞳色,了无生气,反倒是神意挥斥,让人看到了都觉得心中冰寒不已。 庄子方圆数里的土地,由远及近寸寸爆裂,尘飞漫天,老祖终于是看清了先前李重阳的那一式的功法是如何运气的。 那不是由远及近的,有无数气息涌进他的身体,而是他的身体中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气,一瞬便震碎了整个庄子,而这气由于贴近他的身子,太过紧密,倒是让他的周围的土地没有震碎,而是被巨力压实成了晶莹剔透的物质。 而一直蔓延到远处,那气的边缘,就将土地彻底震裂。 宅子有着自己曾经耗费心血设置的阵法,自然可保无忧,而除了宅子之外的庄里的所有土地,都扬着数丈高的尘土,城中远远看去,就像是黑绳的一角别沙暴包围了一般。 待烟尘散去,满场狼藉之景,却依然被那平静站立的两人抢走了所有风头。 猎户座嘴角流出了不少的鲜血,他用袖口擦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小腹左侧似乎遭到了一股难以想象的重击,他此时体内状况不是很好,上涌的鲜血,被他在咽喉处扼住,生生咽了回去。 再抬头时,他脸上带笑,是十分开心的那种笑容,他将头昂起,眼睛紧紧盯着对面那个毫发无伤的男子,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灵气涌出,然而给予他的压迫之感却比世间任何人都来的强。 “很好……很好……”他哈哈大笑。 “李重阳啊,我公孙乘这辈子能有如此一战,我已经别无他念了。” “我想起来了,我究竟为何要战斗了,我也想起来我曾经是什么人了,不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中意你啊!” 猎户座亲口承认了自己就是老祖口中的那个公孙乘,他那肆意张扬的模样,似乎真的乐在其中,说完这句话,啐掉一口血沫,他的身形瞬间变得虚幻。 腾!原地只留下了他一式闪突后的空气爆响,闷重的响声,这启动蕴含的速度是恐怕难以想象的。 他杀了过去,就像之后千百次的前冲,出刀,然后被击回。 他对面的那个男人已经再无杂念了。 天道剑所在,便是天道所在。 李重阳的眼中没有了任何的人性,紫金的焰光如同噬人的神魔,看着面前的虫豸,只是寻常的将他击退。 李重阳在之后的半日之内,没有移动过半点,因为没有什么力量可以让他移动。 他手中的黑竹剑似乎幻化成了神魔所持,惩戒凡人的神杵将这个可笑的凡人一次一次的击打。 猎户座终于是停下了。 因为太阳照常升起,所以映在他脸上的阳光是温暖的,早已没有了昨日的阴冷。 他的脸上是半日以来沾染的血水与泥水。 他的身上是无数触目惊心的伤痕,没有一处身体是完好无损的,裸露在外的两臂变成了紫青的颜色。 他的最后一刀没有出完,他只是依然在李重阳面前闪现,带着肆意的狂笑,挥出他手中的那把几近崩碎的长刀。 但是这一次,没有继续了,他就保持着那个挥刀的动作,刀轻轻地搭在了李重阳肩膀之上,割破了他的衣衫。 而猎户座弓步垂头,早已没有了呼吸。 第196章 菩提子中的大道(上) 猎户座就这样死去,最后没有一点点的霸气,就像是不断扑火的飞蛾,明知道无法伤到面前的那个人,但还是带着笑容一如既往。 其实到最后李重阳已经散去了功法,而猎户座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似乎早已只是身体的本能。 天道剑,毫无疑问的胜了,几十年前曾经掀起的天道剑之热,因为剑神林清玄的一句话,导致世间再无人修炼。 而那唯一一个将天道剑坚持下去的男人,此刻与天下第一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吧。 但是李重阳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倒是……有些失落。 他知道天道剑不该有这种威力,不该有那些无穷无尽的神性,让他的有情剑变成了天神的无情剑,让天人的战斗……又回到了那种凡人对抗天人的区别。 “黎儿,你做了什么……”李重阳的眼神有些暗淡,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白黎应该做了些什么。 李重阳已经改口叫善珠菩萨黎儿了,善珠也没有反对,因为她的记忆已经全部找回。 这样庞大的神性与能量,如果不是有什么相交换,李重阳是不相信的,而且李重阳似乎已经想到了些什么,只是……他不太确定,他还想是否能有些转折。 “我已经跟天上再无关系了。”白黎平静的说道。 李重阳最担心的场面终于是出现了,他知道白黎一定牺牲了一些东西,但是没想到是牺牲了自己未来重回神国的谪仙身份。 “白……丫头,这样叫你可以吗?”老祖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老祖,随您心意便好,我转世之前叫做白黎,家父似乎与您相识,那您也是白黎的长辈。”白黎恭敬的答道,面对父亲的老友,她自然展现出了相当的教养。 “似乎你的身份不简单呢,我这个老头子倒是看不懂了,难不成你也是天人?”老祖心中的疑惑此时已经混成一团,他终于是忍不住要问一个究竟了。 与李重阳站在一起,两人相视一笑,开始一五一十的与老祖讲起其中的具体细节。 白黎本是天上谪仙,曾经白黎是不知道的,但是这一世又是刚刚突然地觉醒,让她终于是记起了一些曾经作为仙人的事情。 只不过具体的事情白黎没有继续说下去,大家也没有问。 而刚刚李重阳受了十分严重的伤,白黎唯有将所剩所有的神力一并灌注到李重阳的身体之中,不仅十分迅速的修复了李重阳的伤势,还给了他源源不断的神性支撑,一直有随后的天道剑已是超出了人间的范畴。 “如果不是黎儿的孤注一掷……或许我也没法如此轻松地将他打败。”李重阳这样说道,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眼已是被他安置在一旁的猎户座的尸体,心中还有一些余悸,这究竟是何等恐怖的一个人物。 到这里老祖大概便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比如李重阳为何要千里寻妻,又是为何白黎会有如此多的秘密。 白黎似乎感觉到了李重阳的忧虑,轻轻推了推他,老祖会意也退至一旁,去找寻那两个被他用灵气扔到了里屋的废人。 庄子里的仆人下人,此时都在昏昏欲睡,看来是虚连提杵早早的便做好了准备,准备在这时动手,然后事后再靠编混,宣布自己的新的地位。 老祖的眼神冰冷,远在一旁的李重阳和白黎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积蓄已久的杀气,赶忙也是退的远远地,让老祖一人去处理自己的家事。 白黎将李重阳拉到了偏远一处,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李重阳担忧的眼神,不由得苦笑了几声:“我说啊,你这个木头脑袋,我已经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谪仙人了,你怎么还这么担心啊。” 白黎似乎错怪了李重阳的意思,李重阳想了一些更远的东西。 “你今后没有了谪仙的身份,那岂不是连同你的仙人无垢躯体也要一并抛弃掉?”李重阳说道,他十分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岳父都与我说了,黎儿,你能够转世都是因为那无垢仙躯的缘由,如果真的今后都不再是谪仙,那恐怕你的处境要危险百倍……”李重阳的眼神飘忽,似乎在想什么对策之类的。 “还有……岳父推测的,你似乎在天上时,身份十分不简单,那样无上的仙位,你难道说抛弃便抛弃了……”李重阳一副心疼的样子,让白黎终于是憋不住了。 她哈哈大笑,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变笑还便拍着李重阳的胸脯,弄得李重阳一头雾水。 “说了你是木头脑袋,你还胡思乱想起来了。”白黎一副嗔怪的模样,头高高的昂着,似乎有种解气的感觉。 “我说我不再是谪仙了,就代表我已经从凡人重新开始了,会生老病死,不会再与天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人牵扯在一起,因此我也失去了被他们针对的意义。”白黎竖起自己的手指在李重阳眼前晃来晃去,一副说教的模样。 她如今这幅身体才刚刚过了豆蔻的年纪,说起话来带着小大人的语气,显得极其可爱。 “更何况,我是个凡人,你还不能保护我吗?啊?木头。”白黎两手一摊,一字一顿的说道,似乎在气愤李重阳脑子该想事情的时候不想,不该想的时候乱想。 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突然贴近了李重阳的耳朵,轻轻说了一声木头。 这一声来的突然,李重阳就感觉到一阵清凉,白黎的瘦弱的胳膊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李重阳轻轻地弯下身子,抱住了这个瘦弱的女子,然后越来越紧。 八年,是他寻找的轨迹,八年是他此生最长久的一段时光。 他一度认为他会失去这个珍贵的财宝,他本该用一生细细珍藏,却无意间被他忽视。 他这次没有哭出来,他突然间变得好累,只想要好好地睡一觉,一睡一整天,然后第二天一早,能够看见这个女子还在自己的身旁,这样就足矣。 白黎哭了出来,梨花带雨,脸上哭着,哭声却如同笑一般,谁也不知道她承受了多少,但是这个抱着他的男子已经明白了。 他也轻轻贴近女子的耳畔,轻轻道了一声。 “回家吧。” 第197章 菩提子中的大道(中) “去吧……安置下来,随后便按你想的来就好,我没有什么可教你了……”躺在凉椅上的老人挥了挥手,赶走了那个早已习惯于园中杂物的年轻人,似乎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然而即将离去的年轻人一步三回首,依依不舍的看着这个自己度过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院子,看着屋前那破败稀疏的茅草以及空荡荡的里屋。 他将自己的一缕头发割下,轻轻地埋在了老树下,想着再过个几年便回来,回来看看自己的师父,回来看看母亲,买个大宅子,把他们接在一起,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过着。 他没有流泪,师傅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也有黄金,所以他自大十多岁拜入师父门下之后就几乎没有再哭过,也几乎没有跪过,但是有些事不得不哭,有些人值得他一跪。 不过那都是他话,他要离开此处了。 安城的初春处处早莺,早已化了的积雪让万物复苏,绿意盎然,嫩芽钻出了枯木,又象征着一年的新生,人们换上了新衣,也换上了新气象,迎接着祥通三十二年春。 老皇帝似乎精气神好的很,多少年没有传出太医奔忙的消息,反倒是时常有他微服出访的传闻。 人们都说天子越老是越有玩闹的心,但是人们似乎都纵容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随意的玩耍,他的政策不再苛刻,他的旨意不再刁钻,早朝不再频繁,连战事都歇息了。 人老了必定如此,只不过让人们有些奇怪的是,天子似乎老的有些快了,但是谁让这个操劳了前半生的雄主受他们的爱戴呢,连同着大盗劫匪都一并默契的沉寂了下去,让这祥通三十二年的开头变得十分顺利。 游子告离了师父,随后便回到巷中的老宅,女人老去了些,依然风韵犹存,些许皱纹倒是没有掩去她曾经的风光无限,只不过这是个安静的女子,没有人们想象中那样复杂的背景罢了。 她们吃了一顿平常的饭菜,只不过女子依然为他做了一顿红烧肉,红烧肉是母亲拿手的一道菜,取自肥美不腻的五花肉,酱汁勾芡,大火收汁,入口及化,是游子认为天下最美味的一道菜。 问时母亲便答道:“这叫做红烧肉,我独创的,想吃,便回来,娘一直等着。” “会的,三五年,孩儿便会回来,到时候咱住着大宅子,再养几只看家的大狗,舒舒服服的过,娘等着享清福就好了。”他只管大口的塞肉,但是女子依然听清了他每一个字眼。 谁知道这一走就是不知多少年,归来时,老母亲还在,红烧肉已经不再叫红烧肉了,问起时,母亲便说:“哪家的顽童,天天来咱家门口闻着肉香,一来二去的缠着我,我便告诉了邻里。” 东巷肉,倒是个好听的名字。 他骑上马儿,背上行囊便走在了南行的管道之上,风尘仆仆却未有一丝的动摇腰间是一柄短剑,似乎与某人有些相像,师父在教他剑法时,寻了某个京城顶尖的剑客来指点。 剑客归来便惹了老人的询问,剑客只是为难道:“这孩子似乎没有什么练剑的天分,不如教他几手暗杀的招式,也好有个防身之用。” 嘛,这些都在老人的预料之中,他便带上了短剑,学起了杀人之术。 历时八年,已是成年,终究成了化形境,倒也算得上是一等一得天分了。 只不过……就是没有剑道天分。 他总觉得给师父丢了脸,说是平日里只想着下棋,一到练剑,就完全没办法集中。 师父倒是安慰他:“你就是个武道上的孩童而已,记得打不过,跑便是。” 嗯,师傅的风格相当的直接,他是知道师傅的好心的。 所以他练就了一式风驰电掣的鬼魅身法,这倒也让他在天机阁之中站稳了脚跟。 他叫君秀,八年前靠着师父的引荐加入了天机阁,如今是一名普通的驿卒,但是却接到了那个最让人胆战心惊的指令。 此行要前往蜀地,此行便是要留在蜀王身边。 “萧师,他是不是还早了些,蜀地现在百废待兴,一切都还未安定,连王府究竟要拨去何人我还没有确定。”面容有些憔悴的灰发男子这样担忧道。 他的对面坐着的就是那名驿卒的师父,君秀的师父,也是天子的师父,萧师。 “不早了,不早了,那雏凤可是朝气磅礴呢,我这昏花的老眼隔着这么远都能看的清。”老者笑道,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萧师又在调笑了,您可勘星象的慧眼,怎么会是昏花呢,倒是我,坐在宫里,什么都要靠别人来告诉。”男子轻轻聚起杯盏,恭敬地向着老者示意。 老者挥了挥手,一饮而尽,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天子楞了一下,又是摇头笑道,师父就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老人,比起来,自己倒是回回都拘束的很。 老者就要起身,转身便要离去。 天子突然在身后出声:“萧师,您觉得……樊颜……如何?”天子的声音传到老者的耳中,老者的脚步顿时停下。 “樊家这一代的年轻人吗?”萧师似乎并不清楚樊颜究竟是谁,反问道,没有回头。 “樊荣的儿子,如今已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如今似乎还在家中念书,备战今年的科举。”天子斟酌了一下,这样说道,把自己知道的部分信息说了出去。 “考不上就让他滚去蜀地吧。”萧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一步迈出,便消失在了原地。 “考不上……吗?”天子有些云里雾里,不知道师父究竟是不是看中了他,还是说……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南行的君秀不知道自己这一路将成为自己的南归,而如今在家悬梁刺股念书的年轻男子,似乎对这经文没有一点造诣。 他包揽群书,却独独不善儒经,家中安排着他念了好多年的书,最多也就是成了一个二流的秀才,母亲想着今年再没有结果,干脆让他学着祖上从军罢了。 谁知这才是他最终的归宿呢? 第198章 菩提子中的大道(下) 道尘消失了,本来还在偏房之中,静静地坐着,身上不沾染一点尘埃,在与佛子对坐而论法之后就一直那样坐着,就算佛子都消失了,化成了粉尘,他也一直那样坐着。 但是今日之后他便消失了,或者说,大家在看到李重阳那些十分熟悉的动作之后,大家意识到道尘可能消失了。 然后大家便是一起走进了那件屋子,没错,空荡荡的衣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平日里搭在腕间的佛珠也不在了,不知去了何处。 大家似乎想到了什么,就那样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李重霄。 “据他所说,他似乎是我的一丝神性,不过他本想要融入我,却被我放归了天际。” “你是道尘?”大师傅这样问道,其中带着两种意思:一是询问李重霄此时还是不是自己,二是问道尘与他是不是一个人。 “恐怕是的。”李重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又无法打着哑谜。 “道尘哥哥……还是叫你重霄哥哥?”林竹的心中有些难以诉说的情感,她明知面前此人不是他朝夕相处的那个小和尚,但是她却还是难以抑制心中没由来的感情。 她以为自己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似乎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竹子,我知道……你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的,如果你觉得是我把道尘害的消失掉了,你打我便是,我都接着。”李重霄对林竹的情感似乎就像道尘曾经预言过的那样,变得炽烈,变得宽容,变得……愧疚。 林竹听到那一声声竹子的呼唤,她悄悄低下了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大家都知道林竹究竟是多么照顾道尘,他们两个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一段童年。 “竹子……”林竹小声的说了一句,声音中还有抽泣的感觉。 觉明大师温柔的询问道:“你说什么?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竹还是低着头,不给大家看到她的面庞。 她摇了摇头。 “竹子,是只有道尘哥哥会这样叫我呢。”她笑道,眼泪止不住的流,但是却开心的冲着李重霄笑道。 李重霄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与道尘用起了同样的称呼了,心中的震撼似乎变得难以附加。 “那根签……”林竹指到,李重霄刚刚向着众人随手拿出了一根他不知何处摸到的签。 李重霄看着手中的竹签,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是道尘身上的最后一根签,重霄哥哥,你应该还没有真正见过道尘哥哥吧,我记得,你从入寺以来便没有去过他处呢。”林竹似乎又说出了一件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李重霄陷入了沉思,他看着林竹清澈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是么,原来我已经是他了吗?或者说,我们早就已经成了一个人。”他似乎想不起究竟在何处拿到的这根签。 这一瞬他的脑海空白了,他进入了一种莫名的状态,让他感觉有些温暖。 他只是行走在虚无之中,随着微波徜徉,身体随意的摆动着。 然而在别人看来,李重阳身上的佛光变得耀眼无比,他眼中有悲悯,有愤怒,有宽容还有忧愁。 他在佛光中像是踏浪前行,庭前刚刚冒了嫩芽的菩提树,沐浴在佛光之下,菩提子变得难以想象的大,树木像是焕发了第二春,似乎与李重霄步步走来相辅相成。 他轻轻盘坐在树下,成了一尊不懂的塑像,他的皮肤变得金黄,他的眼睑变得银白,随后变得透明,像是睁开了眼,实则没有。 菩提树上突然结下几颗棕红色的圆疙瘩,然后如雨点般落下,只不过未落至地面便成了半空中轻轻飘荡着的一串佛珠。 “那是道尘的……”红尘惊呼道,遥遥的指着。 大师傅感叹道:“没想到和尚我这辈子还能看到这样的一幕啊,不会是就这样立地成佛了吧,这小子……”觉石大师就是这样一幅模样,到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调笑一番,惹得一众人的白眼。 顾飞全程都在目瞪口呆的观看,他是不知道王爷的背景,但是也没有低估过王爷的出身,但是哪里曾经想到过,会有这样堪称神迹的一幕出现在自己眼前,而那神迹的本身,就是那个静静盘坐的王爷啊。 觉明的眼神中似乎带着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喜悦,能让一个老和尚喜极而泣的事情,恐怕这世上也没有多少了。 他在等这一件事情,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师兄,那个早早就离开了普陀的莲心师兄,在如今普陀摇摇欲坠之时突然派来了一名年轻人,他本以为师兄只是一时的玩笑,心中悲喜交加。 然而那春风中荡漾的佛光,似乎昭示着,这一切都在那个莲心的预料之中。 觉石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师兄究竟在激动些什么。 当年道尘的突然出世,只是被寺中人当做菩提的百年结果,生成人形也似乎是曾经在佛经有过记载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当年第一时间,自己的师兄就确定了道尘的佛缘等同于虚无,这是没有一点差池的,道尘没有佛缘,自然就救不了大汉佛宗。 所以师兄只能懊悔于青丝的逝去,静静地等待着大灾大难的到来,他何曾不想拯救普陀,但是他的能力所致,只能简简单单的守护这个老旧的寺庙。 而当着西域万佛赤脚而来,似乎这最简单的期许也成了泡影,谁也没有看到自己师兄的失落,但是自己,这个从小与他一并长大的人,最能够从他的眉宇之间读出他心中最深的想法。 他似乎已经认定了,佛门将亡。 只不过似乎这个端坐于菩提树之下的年轻人,才是那个拥有佛缘的人。 而他似乎与道尘又是出奇的同根同源的一人,这或许就不是巧合了吧。 觉石哈哈大笑,惹得众人瞩目,他今日十分开心,要说林竹是寺中最关心道尘的那个人,他便是寺中最相信道尘的人,如今道尘成了李重霄,李重霄成了道尘,这才是普陀寺千年来的真正佛子啊。 他畅快的笑着:普陀何苦没有救赎? 第199章 惊鸿(上) 李重霄是在产生变化的,尽管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见到过这一幕,甚至就连以博学著称的觉明大师,普陀寺的住持也无法解释面前的一幕。 但是大家也都在其中慢慢的产生了那个想法,就是道尘只是李重霄的过去,如今面前的这个人才是真的能够带领普陀越过这千年之险的人。 佛缘渐渐浮现,要说佛缘是什么,大概就相当于慧根一样的存在,常有和尚称赞后辈说:“慧根深厚。”大概就是指小和尚之类的后辈,有着极高的领悟力,对于佛法就像是天然的接纳。 而佛缘则是涉及到日后的证道时,佛缘是代替普通的凡人与真佛沟通的一道桥梁,如若是没有佛缘这东西,就算你能够生生领悟了当世所有的佛经,精通世间所有的佛法,你也没有机会真正的修成正果。 佛缘稀有吗?极其稀有,几乎是万里挑一的存在,但是生为普陀中人,几乎没有哪个和尚是没有佛缘的,这也是普陀真正的底蕴。 说是人人都有证得佛果的机会,实际上这条件的苛刻程度,只有普陀寺中的人才会清楚。 而道尘……就是典型的精通佛法,甚至在某些方面,他要超过两位大师,比如替人解签…… 然而为何觉明大师却几乎不搭理道尘? 觉明陷的太深了,他这么多年,在高压之下走来,脑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找到当世的佛子,让这千年而至的佛门大劫自行化解掉。 所以他一个几乎得道的高僧,有时似乎也变得势力了一些。 大师傅看在眼里,藏在心里,他没法劝,他知道这是责任感的体现,而为何住持之位落在了师兄的头上,他自然也清楚就是这个原因。 他太过潇洒,反倒不适合这种操劳的局面,尽管……他的心境是在场的人难以超越的。 又是一声惊呼,林竹摇手指到李重霄,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时间所有人的呼吸都放慢了。 “开……天眼……这是什么样的发展啊。”觉石大师的感叹让众人从惊叹之中瞬间走出,不仅仅是他脱口而出的那个名词,还有因为他说话的语气让人总觉得有种特别……接地气的感觉。 就在众人一阵躁动之时,李重霄的两眉之间,已是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随后金光乍现,没有那种眉目裂开之时的鲜血,有的只是更盛的佛光。 “不要看!红尘捂住林竹的眼睛!”觉明大师突然喊了一声,红尘一瞬间便意识过来,瞬间一手遮住了林竹的眼睛,让林竹一阵茫然。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大师?”林竹知道觉明大师所言必有其道理,所以也没有挣开那捂在眼上的手,反倒是十分安静的等着回应。 “你未修佛法,这天眼对于佛门之外的人来说,那就是世间最为蛊惑人心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无尽的幻境之中。”觉明皱眉说道,他生气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师弟,自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此时在场的还有一个人不是佛门中人。 “丫头是我疏忽了,都听师兄的就好。”觉石大师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带着歉意,他光顾着耍宝,差点疏忽掉。 红尘双眼紧盯着那道似是裂缝的东西,“那就是佛经中记载的开天眼了吗……”她仔细回想道,这似乎与书中的描述没有多少差别,有的只是那滂沱的佛光,如同金色的雨,点滴中于此间回响着。 林竹应了一声,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添乱,反倒是直接背过身躯,不再说话,觉石看到林竹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便放下心来。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林竹此时沐浴在佛光之中,似乎似懂非懂的明白了一些道理,那是李重霄无意之间散发出的柔和的讯息,让林竹渐渐地在心中产生了根源的变化。 “重霄,欢迎回来……”她在心中轻轻道,触及那佛光中的心意,有着曾经道尘给予自己的善意与爱护,似乎……似乎也有这个男人的爱慕与情愫,她知道自己与他初见时那种奇妙的感觉是什么了。 她在等他,许多年之前便开始了,因为那年小和尚给她算了一签,她与他无缘,而他与她有缘,到头来还不都是同一个人? 林竹想要立刻就冲过去给他剃个光头,然后狠狠的敲上一下,“让你吓我。” 然而李重霄不管外界如何,他一直都没有感知。 他又来到了那个地方,金凰在树上静静地盘息,而他就倚在树下,看着远方连绵的山。 原本这里是一望无垠的平原,谁知何时有了群山,又不知多久……大河、小溪、峡谷、洼地,这里越来越像是一处真实的世界了。 他本能地感觉,似乎这里便是外界的某处,只不过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而已。 那里有农田村庄,但是他明显的感知道,这里除了他是没有别人的,那么村庄如何建立,应该就是现实中的某处照搬出来的,不然他再也想不到其他的解释了。 他刚刚来到此地,似乎有什么东西把他强行扯到了此地,问过了指头上的那个傻鸟,它只是轻轻抬起了脑袋,看了一眼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便又沉沉的睡去,丝毫没有曾经还是小鸟时那种活泼可爱了。 李重霄大概知道不是金凰的缘故了,但是又不见其他人或东西出现,便只能无聊的干坐着。 这是李重霄的神识世界,他进入冥想状态时大概就可以进入,孙世卿,也就是他的师父,当然他平时还是喜欢叫他秃驴,在旁人面前不过给他个面子而已。 他平日里除了让李重霄去书山学海读那怎么也读不完的万卷书之外,剩下的便是要李重霄培养与金凰的关系。 只不过这两位爷似乎就是一种水火不容的状态,大概也是因为李重霄从来都养不好宠物的感觉,金凰越是长大,一人一鸟之间就越是随意。 然而孙世卿其实让李重霄做了最正确的事情,金凰之力需要的便是亲和力,如果不是平日里不时地骚扰一下那懒惰的傻鸟,李重霄恐怕至今都难以轻易调动那金纹的力量。 第200章 惊鸿(中) 金凰盘踞在树枝之上,没有看到它到底站在了哪里,他夸张的羽毛就那样肆意的垂下,如同巨树的枝条那样,直接是垂到了地面之上,黄灿灿的羽毛在一旁看着极其的震撼,恐怕传闻中的神兽,在世的画作没有一幅能够还原这只金凰的雍容华贵之感。 尽管如此,它依然在李重霄心中是一只傻鸟,不管是因为曾经他骑在金凰背上之时,金凰随意的将他摔下,还是因为有几次金凰把他当成了食物一般的东西,把他毫无形象的叼在嘴里。 然而正当李重霄就快要在自己的神识世界中睡去时(没错),身后的巨树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他赶忙爬起身,还未抬头,就被一声嘹亮的鸣叫声给惊到趴在地上。 金凰的鸣叫如同一声高亮的宣战,李重霄似乎在其中感受到了熊熊燃烧的战意,但是仔细一看又被金凰的身形所吸引。 它终于高傲的扬起了头颅,两条雄壮的足紧紧勾住粗张的树干,两翼在身旁轻轻舒展开,一瞬便张开了数十丈之远。 李重阳在他的身下看的清清楚楚,金凰的眼中闪过的绝不是什么愤怒,而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兴奋。 锐利修长的珠目遥望着远方,似乎看到了什么能让他兴奋不已的东西。 金凰如同流火燃烧一般的尾翼轻轻在其背后飘扬着,他展开了双翼,翼下金羽突然闪烁着七彩琉璃般的颜色,这一幕震撼程度甚至远比当年那金凰遥遥同流火飞来的场景还要强。 李重霄眼神中闪过的惊异之色不亚于金凰的兴奋,他顺着金凰目光所致,遥遥的看去。 那里似乎是山南,一旁便是即将落下的夕阳,染红了半边碧霄,青红相应,倒是一幕极美的场景。 在李重霄的仔细观察下,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那里从山脚处,有一条蜿蜒的路,路不宽,但是足以让两马并行,像是从天边延展而来。 他只是一瞥,当着一瞥之后,他就很快的被传离了此地,然而那一幕他却无法忘却。 他确定自己与金凰看的都是同一处。 路上有一人,策马狂奔,远远地只能看到他的身形,似乎速度极快,但是也无法瞬间赶至此地。 而重要的不是那个人,而是他身后跟随着的,不断地散发着庞然巨物一般威压的生物。 那生物四爪在他身侧排布着,似若鹰爪。 它尾似游鱼,在身后远远地蜿蜒,与它蜿蜒的身形一并在空中拨动着。 它的身子在空中扭动,如同灵蛇一般,蜿蜒且多姿,优雅且迅速。 它的鳞片布满了全身,片片分离,却有严合贴死,紧紧地附着在他的身躯之上,铜铃般的双眼在透露两则圆瞪,目光似乎透过了极远的距离,洒在了一人一凰身上。 李重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目光似乎极其的高傲,一股难以言表的气息弥漫当场,李重霄动弹不得,一瞬便没有了意识,再睁眼时,他已是深处外界。 先不管外界如何,他知道的是,“那似乎就是一条金龙。”,李重阳在信中与自己的师父说道。 于此同时,踏上了南行道路的君秀已经经历了数日的行途,母亲给自己带上了晾晒好的肉干,还有一些酿制的米酒,小罐的卤汁,配上行路用的干粮,一路上倒是吃的有滋有味。 十里一驿,这是大汉驿卒都要知道的事情,精准的找到驿馆,迅速的歇息,给马吃些粮草,若是马儿太累,便换乘另一匹。 一切的一切都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腰牌,那是天机阁中人独有的证明身份的腰牌,不管天机阁有多少人,每个人的腰牌都是独一无二的,再加上大能为这腰牌刻入了精妙的机制,使得天机阁数十年未曾出现过有人冒名顶替的现象,相较于从前军人担当的驿卒,这可算得上是极其的高效精巧了。 他此行要前往成都,先去找到自己的顶头上司,也算得上自己的前辈,因为当年便是他教了自己剑术之后又是指点了自己的刺杀术。 他姓顾,如今是天机阁为数不多的大统领之一,实力极其强劲,他是与蜀王接头的第一人,随后便会有其他人来接替他的位置,而自己似乎就是因为师傅的原因,将那几个最接近蜀王的位置站了一个。 要说没人眼红那是假的,所以君秀尽管平日里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但是心中那是十分的慌张的,顾飞大统领时间一到便是要被调离此处的,而自己将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不仅仅要面对这即将到来的蜀王身边的生活,甚至还要提防同僚的打压。 不过这似乎就是师傅的安排,这才是让君秀最无话可说的地方。 他今夜便不再赶路了,马儿似乎难以忍受连日的行程已经是有些难以承受,他便干脆在这就近的驿馆之中住下,顺便明日换乘另一匹。 打来了热腾腾的一桶水,他没有时间洗澡,只好泡一泡脚,驿馆之中的驿卒还想帮忙,没想到君秀自己便麻利的弄好了一切,也没有多说,便留他一人在屋中。 “小兄弟,明日我会准备好餐饭,记得起早。”说话的是个面善的男子,看样子已经有三十四十岁的样子,处处都照顾着君秀,让他很是感动。 “老哥,您也去歇息吧,今日多有麻烦,莫要见怪。”君秀笑着答道。 “知道啦。”中年人带好了房门,君秀听这声音,推测他应是离去了。 他轻轻遮好自己的上臂,将刚才原本因为打水而撸起的袖子放下。 男人刚刚没有敲房门便直接进入,让他着实有些慌张。 因为他身上有处东西是不能见人的。 那是他大概三四年前发生的事情,一日醒来,像是发了高烧一般无力,要不是那一日正好没有事务要处理,他恐怕是真的要晕倒在路上。 母亲君氏早早地便出门,她要将那些日子弄好的女工一并都交由那些与她达成了协议的布庄,甚至还要被那些掌柜的拉到一旁,悄悄地塞给她一些银子,让她指导一下自家的织工,这一去便会是一天。 到了傍晚他已是无事了。 只不过他有了一个无法见人的秘密,他决定将这件事留在心底,或许将来可以询问自己的老师,但是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他的背后多了一条赤金色的纹龙,从后背一直延伸到了他的两条上臂。 第201章 惊鸿(下) “开天眼又有何作用呢?”林竹突然想起这个事情,问道身旁的小姑,红尘想到林竹并不知情,便与他解释了一番。 “传闻佛缘深厚之人,如果某日立地得了大造化,通晓了佛门的些许真谛,成了真正有资格位列诸佛的僧人,那么他极有可能会得到一次来自于天上诸佛的点化。” “而这点化,又称作世间佛门三千造化,造化有大有小,都承天赐,不可多得。” “而这开天眼,便是三十大造化之一,能看到什么不为他所控制,但是能看到的东西,必然是能够影响他一生的事情。” 红尘轻轻颔首,稍加思索,眼神中多了些期待,“看就看李重霄这一次能够看到什么了,如若是能够为普陀寺解围,也是极好的结果了。” 觉明与觉石在一旁轻轻点头,表示同意了红尘的说法,如果他真的是普陀寺的大机缘,或许莲心叫他来,便是知道他能够开天眼,看破时间的疑云,直接从中找出解铃绳。 林竹似懂非懂,但是她却有种预感,那就是李重霄所能看到的绝不会紧紧局限于普陀寺的感觉。 她知道普陀寺身为大汉佛门圣地,近乎是万佛归宗的存在,用局限或许稍有不妥,有种看轻了普陀寺的感觉,但是她的想象中,李重霄看到的,应是横贯天下的大局。 不过都是猜测,谁也没法在李重霄醒来前得知一二,众人便耐心的等待下去。 骤然间,风停云舒,佛光忽而收敛,尽皆被纳入了李重阳额上的裂隙之中,像是佛光本就出自天眼一般,天眼将一切尽收其中。 而这佛光散去,佛珠如同几滴圆润的水珠,轻轻坠入他身前的泥土之中,随后便消失不见。 他缓缓地睁眼,一切就如先前无二。 顾飞在一旁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其实与普陀寺中的这些人都没有什么交集,他眼中唯一重要的人,便是那陷入一种奇妙境界的蜀王,蜀王只要安然无恙,他便能够放下心来。 “王爷,切莫涉险,卑职也算能给天子一个交代。”这算是一句忠告,李重霄本身并没有什么妖孽一般的实力,先前的景象如果是按照真正的条例来做,顾飞其实就算是死人了。 驿卒不管是普通的驿卒还是统领级别,一切的行动都是要以任务为主,听起来十分不人道,但是这才是真正高效与严明的体现。 李重霄的出手其实算是以身涉险,救下了他这个因为技不如人而险些丧命的大统领,让顾飞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大统领,你这可就是太过死板了,天高地远,细枝末节的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再说了,没有什么比人命重要。”李重霄睁开眼,淡淡的笑道,他看着顾飞一脸的僵硬,心中更是觉得好笑。 顾飞还想说些什么,被李重霄再次打断。 “大统领,我这算是因祸得福,欠了你一个人情,我救你一命,你也欠我一个,咱们就此扯平,这事休要再提了。”李重霄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命令的口吻拿捏得恰到好处,顾飞先是一愣,随后便不再说什么了。 他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下,记下了王爷的好,李重霄的所为真的是足够让人惊叹,足够让他自愧不如了。 “师侄,可有所得?”觉明终于是耐不住性子了,赶忙问道,有怕被人看出了自己的失态,不敢过于直白。 “师兄,你看你那扭扭捏捏的……重霄,你先前是得了佛门的三千造化之一,因此开了天眼,或许你并无察觉,但是我想你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觉石直接是大大咧咧的敞开了说话,一下把端着架子的住持大人给噎了个正着,惹得一双摄人心魄的目光传来。 “原来是开了天眼,当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进入了神识之中了……”李重霄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但是话锋一转。 “但是要说看到了什么……恐怕要让大师失望了,我看到的似乎与这寺中之事无关,并无帮助。”李重霄猜人心思自然是一绝,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没有太过说死,之时告知他们,自己看到的并不能帮助普陀脱离目前的险情。 觉石哈哈一笑,根本没有什么失落之感,他欣慰的看着李重霄说道:“看来普陀寺这种小地方,是容不下师侄你这金鳞咯。” 李重霄云里雾里的,搞不清觉石大师究竟在说什么,林竹自然是明白的,面色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心中却是有些高兴。 李重霄直起身子,望向了觉明大师,肃立轻轻合掌,向着他微微一躬身,众人的目光皆是集中在他的身上。 只见李重霄淡淡一笑,清秀的眉目轻轻挑起,“重霄自有一计,可退那西域万佛。” ——————————————————————————————————————策马加鞭,这已是路途中的第四匹骏马,尽管都是上好的良驹,但耐不住这路途的遥远,七八百里已是极限,在一匹马儿不幸的猝死过去之后,君秀不敢再过于激进了。 马儿尽管是跑在平坦的大道之上,也饶是喘着粗气,在这微冷的早春,变成一股股明显的白雾。 但是路已经近了,再前进便是那没有了官路的山沟土路,蜀地地陷,再加上官府没有余力去做那浩大的工程,这里的交通一直都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不知有多少描写蜀地山险水险的诗句在这里诞生,但是唯一不变的是此处应运而生的山水绝景。 遥遥望去已是连绵的群山,尽管是早春,山头却也添了一抹绿,从上至下煞有一股春秋正盛的模样。 鲜衣怒马,不管此去是何等艰难险阻,倒是抵不过年轻人的一股热血。 只不过有一瞬,君秀似乎察觉到了一道高远的目光,只是惊鸿一瞥,又尽快散去,让他原本放松的身心突然紧张了起来。 山的那边,似乎就是秦楚交界,君秀勒马,便是站在了官路的尽头。 他向着感觉中目光传来的地方,遥遥望去,却看到了一副他难以理解的景象。 一方是晶莹剔透的悲悯大佛,一方是怒发冲关的珈蓝宝象,似山一般高的佛像,在连绵青山的映衬下那样的令人感受到全身心震撼。 第202章 归海(上) 东海以东究竟是什么,似乎没人知道,传闻之中始皇帝派人东出东海,去找寻日出的地方,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处海上的岛国,这似乎就是天下对于这世界最东的最后印象了。 就像是极北之地从未有人到过,东南西北四象之极似乎都是禁地一般的存在。 能够观测星象的修行者们,亦或者不是修行者,抬头望着这一成不变的天,似乎只有日月的交替能够让他们从中理解这个世界。 饶有献身精神的学者,向着极地不断地探索着,却也在半途迷失了方向,随后便再也无人敢于以身涉险。 就将四极当做世界的尽头吧,天穹就似碗盖,地平皆如棋盘,而那四极便是神魔都要却步的去处。 几十年前,大汉的武榜将这天下的高手罗列了一番,由真正权威的天机阁中人制成,引爆了整个江湖,有人修行,有人习武,然而尽皆是为了钱与权。 他们并不是世人心中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他们也是生活在世间的凡人,只不过较之常人,拥有了更强大的武力。 武榜其实整整排下来,足足有百人之数,只不过能够让所有人记住的也只有那被阁老钦定的天下前十。 多少人挤破了头皮,与人反目成仇,就为了榜上一个虚名,有妻离子散的,有家破人亡的,甚至有宗门因此覆灭,但却也在江湖之中建立起了一种极其分明的等级。 武榜的高手便是可以衡量一个宗门真正实力的最佳标杆,毕竟两个二流的宗派,如果论门派的财力物力,可能都是相差无几,若宗门老祖是那武榜上的真正狠角儿,那两个门派之间的平衡便会被直接打破。 别人有了直接擒王的能力,你凭什么能跟别人对抗呢? 当然这是武榜之外的江湖事,似乎并无法影响到这天下十人。 因为这十人几乎都是无解的个体,按修行者中的说法,那他们就是修行者中的神仙。 几十年过去,武榜换了又换,连着天下的十大高手都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更迭,但是有一人,从武榜设立开始,就从未变换过他的位置,连同质疑声都消失在了人们的闲话之间。 他叫林清玄,又是这当今世上唯一的剑神。 要说起他的传闻轶事,那可就是说书先生的强项了。 江湖中说书人绝对是一种特别的存在,不光是他们通晓了江湖种种奇闻,连带着他们也都是一个个的江湖百晓生,若是想要打听些事情,挑个茶馆,听听那动静,如果喧闹,那必是有着说书人镇场的地儿。 话闭,塞个几粒碎银,问什么都能问得出来,从某种意义上,说书先生那可是与天机阁平起平坐的人物。 有两类故事那是说书人最爱,一类是那古今的经典战事,可谓是百听不厌,听听那王侯将相的飒爽英姿,那确实是震撼人心。 还有一种,那就是那武榜高手的传奇逸闻,他们皆都是那行走江湖的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数不胜数,更有神者,那都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言不合便是风雷激荡,天崩地裂啊。 而其中有一个被传颂已久的人物,那就是那位横亘古今的千古唯一剑神。 切莫说他独身一人,青竹剑斩破噬人的江湖魔头,为这如今的江湖开了一个好头,那些他游历天下,欺负各路高手的故事,更是合人的胃口。 可以说林清玄的江湖人心中的地位,那可是高于皇帝老儿的存在。 骂我可以,骂皇帝也可以,骂剑神,咱们来战个痛快,人头落地为止。 他在江湖人心中是一个神话了的人物,不知是不是巧合,尽管他已经消失了几十年,那剑神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却变得越来越高。 人们似乎并不在意剑神去了何处,因为剑神不会输,也不会死,如果是知道真相的老剑神,此刻会如何去想,倒是让人不得而知。 因为当今天子的政策,没有禁渔,那么凭着大汉延绵千里的海岸线,渔业倒是成了大汉又一经济的支柱了。 出海口不多,但是都是远近闻名的大城,近还的渔村也比比皆是,这种繁荣的景象自然是多亏了那位也堪比千古一帝的大汉中兴之主。 正午正是这长江口以南的一处渔村第一批出海的渔夫归家的时间,早早的出海,便是如同早起的鸟儿一般,外出收获颇丰。 老张头是村里年龄比较大的渔夫了,他总是带着家里的几个长大成人的孩子,起的最早,回来的最晚。 也是凭着这样的辛苦,家里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老大早早的成家立业,去了扬州城,做起了生意,时不时归家,也会帮着父亲出一趟海。 老二便在村里住了下来,儿媳跟着在家中操持着,今年刚刚有了第一个娃,大胖小子还未断奶,便要老张的婆娘来操办家里的一切。 其实说是老张,只不过是渔夫之间的叫法,几十年的伙计,从小玩到了大,老张老张的,村里就这一家姓张的,便这样叫了下来。 老张的媳妇是当年邻村数的上的姑娘,被老张那勤快的感觉给留住,最后有情人成了眷属,靠着老张的父辈一手操办,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老三也是不小了,只不过因为沉闷了些,迟迟没有看的对眼的姑娘,家里想着,忙完这一阵子,便去给他办了亲事,有了内人的汉子,再怎么这也比一个人这样愣愣的好。 这就是老张一家的故事,没什么风浪,倒是大部分平常人生活的缩影,靠着自力更生,过的不说多么富足,倒是自在的很。 只不过今日老张感觉到了海上一股不正常的气息,海风湿润的,像是暴风雨的感觉,尽管远处天边依然是晴朗乌云,但是凭借着多年的经验,老张带着老二老三还是早早的收了网。 两个儿子在家中处理一下今日的收成,不多便不再留下,直接是几口人凑活着吃一顿全鱼宴。 老张一直坐在门口,蓑帽没有摘下,挡着刺眼的日光,遥遥的看着海平面。 他在看那道似乎是幻觉的东西,隐隐的又觉得不是自己看走了眼。 不一会老二老三都是被父亲的一声惊呼给吓到了,赶忙前来。 老张瞪大着双眼,下巴迟迟合不上。 他遥手指着海面:“人……神仙啊。” 海面上有一人,这是事实,但是事实让人难以理解,因为那人就踏着浪轻盈的飘来,一步一点,速度极快。 第203章 归海(中) “神仙老爷……那个……咱家也没有什么可以孝敬您的,您看是不是要去城里吃点好的?” 老张觉得家里一定是来了位神仙,他们也是头次才知道神仙也是吃馒头就咸菜的,尽管神仙老爷一直声称自己不是什么神仙,但是大家都知道,高手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是高手,所以神仙也不会说自己是神仙。 只不过他这一身破烂的麻衣,衣不遮体,草鞋似乎早已经穿破了,不合适的套在脚上,老张头赶紧叫自己的婆娘,把家里翻来找去,弄来双合脚的布鞋,给神仙孝敬着。 神仙是一头散发,从他脸上的皱纹看得出他年事也是与自己相仿,但是如果要是真正比起来,老张头觉得神仙老爷的气质那是一顶一的高。 就是从那掰开馒头,然后泡在菜汤里的动作都让人觉得他举手投足之间是仙人应有的风范,那袖管一撸,那二郎腿一翘,说不尽的潇洒。 当然这都是老张头的看法,老张头的两个儿子一脸严肃的呆在堂屋的一脚,肃立站立,一言不发,也不敢看神仙是怎样吃饭的,就那样盯着对面的墙皮,似乎看不出来什么名堂。 二儿媳跟着自己丈母娘在里屋给神仙的破麻衣缝缝补补,后来又觉得麻衣似乎不合那神仙高人的风范,反倒是一改针,添了点物件,成了一件宽敞的麻布袍子。 这都是这几日里发生的事情。 这一家人为了家中来的神仙可是忙的晕头转向,神仙没有出门,村里头的人都寻思着老张头一家这是魔怔了,海也不出了,竹篓也不编,就在家里瞎忙活,问是什么个情况,也是避开人们的眼见,像是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神仙后来还是走了,老张头心里空落落的,他觉得自己见到了那人踏浪而行,心中的热血似乎就那样被硬生生的拉了出来,多少年前,他的一个大侠梦,他从来未与他人说起,说起也只是玩笑的口吻。 说到底,平常人便是平常人,哪里能有和这群只手遮天的大人物相提并论的时候? 神仙来了,他那几天倒是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也确实给老二的娃娃露过一手,这就让老张觉得足够满足了,神仙也是喜欢娃娃的,让老张头到头来还是弥补了心里一块空缺吧。 他剩下的几日,出海时也从船上望着天边,看着那云彩什么时候能再来个大变脸,时不时的嗅一嗅海风,但闻到的只有海的咸湿,再有没有那日的独特的感觉了。 他似乎还不服输,只是想着哪天又能再遇上一个神仙,好让他这辈子都没有遗憾,可是他眼中的神仙又哪有这种闲心,平白无故的踏浪千里,从那极东一路走来? 老张头没事就坐在面对着大海的门口的石砖上,一愣便是半晌,闹得自己两个儿子操碎了心,他们年轻人倒是想得开,知道这世上有种叫做修行者的人物,其实也不是什么真神仙,只不过当时顺着父亲的心意,就那样做了下去。 而自己的老父亲,看来是深陷其中了,总觉得神仙还会再来,坐在门砖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千篇一律的浪花,倒是成了渔村的望夫石。 谁劝也不搭理,平日里就是丢了魂一样。 老张头心里有个直觉告诉他,他如果没有等下去,可能这辈子都会后悔,所以他这样做了,为了自己心里的那个年轻的梦,倒是任性了一把,虽然是急坏了自己的孩子们。 那日他半夜偷偷摸摸的爬上了船,就这样迎着月光,出了海,她婆娘迷迷糊糊在梦中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说是神仙就在东海以东,那里都是神仙。 以为是梦,第二日清早才发现老张头真的大半夜出了海,村里人全部被发动,去海上救人,大晚上的若是没有光,谁知道一个眼力不好的老头要飘到天涯海角去? 但是这次却是惹了大麻烦,老张飘了很远,遇上了绕着远路的海盗,似乎还是那岛国上的穷凶极恶的矮小汉子,遇到了他们这些大汉的渔夫那可是向来不留活口的。 老张头被他们掳了去,随口的逼问自然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老张头是条汉子,打定了主意自然是完全没有理会生死,他说自己这辈子也活够了,如果是这样光明磊落的丢了命,那也算是有了一个归宿,丢命那不丢人。 然而那海盗也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就这样吊着老张头的命,每天喂他干粮和水,不服从就打昏了过去再弄,知道一般这种情况村子了可是要有人出来寻这种渔夫的。 放着长线钓着大鱼,果然是有了收获。 老张头那个悔恨啊,本想着自己一个人死便死了,没想到还连累了这村子里的其他人,当即就想抽自己巴掌,村民们的小渔船碰上了海盗的大船,那几乎就是蚍蜉撼树一样的感觉,三两下就把人给杀了去,船也毁掉,剩下的只能乖乖地讲这群贼人带回村子,等待命运的宣判。 路上老张头那是眼泪不争气的流,一堆老伙计骂他,但是却没有人指责他冒着黑夜出海,都是说他老爷们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 过命的交情,也就是这样的,没有人怪罪他,但是事实也已经发生了。 老二的媳妇在家里抱着孩子等丈夫寻老丈人回来,却没想到引来了贼人,怎么说这二儿媳也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模样,抱着孩子更是让这群矮小丑陋的贼人眼冒精光。 带头的钩子腿,似乎就是这群海盗的头儿,直接就是拨开村子里一堆男人,跑着就要冲上前去,男人们怒吼着,辱骂着,却难当这些贼人占了先机,夺了兵器,只能在那里捶胸顿足。 贼人们只觉得兴奋,却不知何时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冰冷,头儿在女人身前僵直着身子,突然便是鲜血从断颈喷涌而出,头颅旋转飞起,断面如同镜面一样,没有一点点的瑕疵。 接下来便是一股脑的惨象发生,人们看着这一个个飞起的头颅,看着这如同下雨一般的鲜血,又看着女人怀里闪闪发光的孩子。 “神仙……真是神仙显灵啊!”老张头扑通跪地,嘴里沙哑的喊着,脸上却是劫后余生的灿烂笑容。 第204章 归海(下) 当然渔村的小事从来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也毕竟只是寻常的海盗入侵而已,大汉不知派了多少的官员,也是没有遏制住着猖獗的贼人,反倒是越打越盛,让人头疼不已。 村民们就当是捡回一条命,老张头一家终于是劝住了老张头出海的注意,或者说,那本就是老张心里的夙愿落在了实处,老张头也再也没有像是发了疯一样等着那种飘来飘去的神仙的归来。 多少年之后老张头还能与小孙们提起,自己年轻时候见过的仙人。 大汉的江湖自从没有了刀殿在头上的压制,到时显出了一种欣欣向荣的姿态,尽管宗门兼并的事情还时有发生,但是到头来这样不是一个坏事,没了那种浑水摸鱼的杂七杂八的宗门,江湖终于是跟百姓的生活分的越来越开了,这也是朝廷正想看到的事情,毕竟如果是有那种帮派的泛滥,倒是对社会的安定有着极大的影响,如此一来,江湖的优胜劣汰给天机阁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最终是让事情变得简单了起来。 其实今年又是到了天机阁的武榜换榜的时候了,寻常人自然关注的只有那天下最强的十人,其实很多人心里也有数,基本上没有太大的意外,这名额在他们各自的巅峰期都不会有太大的波动。 他们注意的是关于天机阁收集的这群最强的高手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许多江湖中的逸闻那都是需要得到了天机阁的承认才能算的上是真正发生的事情。 毕竟自从天机阁逐渐接手了江湖的治安之后,江湖志这种只存在于某些说书先生身边的奇闻异志,那都是由天机阁修改添加,真正制成了可以称之为史书的江湖史。 多少人说那天子闲的没事才讲这群粗人打打杀杀的闹剧变成了真正的正史,但是也只有真正明白其中用意的,才能明白天子这是向着江湖传达一个讯息:朝廷永远都不会取缔江湖,他们要的只是一个秩序井然的修行者社会,所以大宗大派便是默默地接受了这个意见。 今年武榜最为亮眼的不是那什么断刀客独入西域,剿杀最大匪帮的故事,也不是那个女儿奴究竟又打飞了多少的青年才俊,让诸大家族叫苦不迭。 而是那个已经在天下第二的位置上待了二十余年的黑衣剑客,前些日子似乎将某个不世出的匈奴强者给杀死。 人们还在疑惑于这消失了多年的天下第二何时去了那匈奴的北漠,还在疑惑于那名与李重阳打了个难舍难分的匈奴强者是谁,便又被天机阁贴出的另一个新榜单所吸引。 那也是武榜,只不过上面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在人们心中留有印象的。 有人惊呼出声:“原来那叱咤匈奴的战神冢大当家,才仅仅在匈奴排到第六位吗?” 不少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天机阁酝酿多年,终于是搜集到了匈奴强者的情报,将那匈奴的强者信息都罗列在了人们的面前。 随后便有人发现了这武榜的一丝怪异。 “这第一就这样死了?”他看着那高高挂起的匈奴第一人,猎户座,前些日子被人杀死。他的名字后面被标上了记号,大概就是说此人死于最近,等到修榜人来时,便会将他的名号抹除。 然而终于是有人发现了其中的联系。 “那李重阳怕就是杀掉了这匈奴的第一吧,死的地方与时间都相同,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跟那位剑客打一个难分难解了,毕竟是古今唯一一个天道剑剑仙。”有人思量着,说出了这样一段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人们终于是明白了过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说是这李重阳不鸣则已,次次皆是一鸣惊人。 先前那一届,李重阳练成了剑神都未曾坚持下去的天道剑的传闻还没有被人们所接受,在天机阁再三确认之后终于是肯定了这个消息的可靠性,那一次可算是让整个江湖炸了锅,说是剑神之位怕是要被后辈超越,连剑神都没能成功的天道剑,就被这惊才艳艳之辈随意的超了去,让人们怎么再接受这千古唯一剑神的名号。 所以说有时候,不在乎你真正实力的高低,只要你做到了一些骇人听闻的大事,一样会被人高看两分,李重阳这接连两次惊世之作,可算是在年轻修士心中立下了一个远超于老剑神的形象。 江湖中百年来终于是第一次有了第一易位的呼声,而呼声的焦点便是那位传闻中四圣地之上,那来自藏山的剑客。 当然也只是呼声,只要是老剑神还未现身,两人还没有真正有过实际的纠葛,就连天机阁的阁老都没办法确定这两人之间的差距,于是此事便被搁置了下来。 后来还是那从未露面的李重阳托人捎带了一句话,“剑神仍在,重阳便永居次席。”总算是让此事画上了一个句点,不少人称赞李重阳的说话谦逊,当然又是让他在江湖中的名望更高。 谁知道老剑神如今在何处呢?数十年未曾露面,有个猜测人们也不愿意说开了,但是很多人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然而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有一个毛发邋遢的高瘦老者,拎着完好的布鞋,穿着一身裹身的棉麻布袍,在山林间,在旷野间,在江河之间,闲庭信步,向着一个方向前行,他的步子不快,但是他却远超飞鸟般迅速。 他赤着双足,双足沾染了泥泞,却没有一点点的伤口。 他在酒馆歇息,不曾饮酒,他也在书苑停留,不曾看书。 他如同隐世的游魂,于千万人之间略过,却只如同微风轻拂,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印象。 他到了山间,看到了那两尊对峙的大佛,摇了摇头便又向北行去。 他来到了京城,轻轻折下纸条,信手拈来,在空中舞了一式,京城内所有修行者心神一震慌张。 他掏了掏衣间的布兜,似乎想起自己的佩剑还在孩子那里,所以他只能折枝化剑。 京城这日来了一个极强的剑客,剑客是指他的剑意,而他手中的柳枝却让众人自愧不如。 “我来找一个人。”他轻甩枝条,京城为之撼动。 第205章 谋乱(上) 如若不是今日有人亲自来到京城的大门前,向着城中人宣战,或许再过百年,也不会有人敢于在大汉天子的眼皮子地下炫耀自己的那点可怜武力,更何况在于整个大汉最强大的修行者机构就在此处。 这穿着麻袍的寒碜老头究竟是有多大的胆子才能够说出,“我是来找人的。”这句狂傲无比的话的。 话中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清楚的告诉京城中能够听得见他传音的人,如果是指的那个被寻之人,那就赶紧出来,如果是无关之人,那就莫要插手,其中浓浓的警告之意呼之欲出。 京城中确实有不少达官贵人所供奉的修行者,因为一是要靠那些人来提升自己的地位,二还能够防身,这就达成了一种十分明确的合作关系。 有人对那声不知天高地厚的叫嚣声嗤之以鼻,“就是天下第一来到我大汉的京城,他也要放低了身子,放下自己的一切骄傲,这人竟然如此小儿科,难道真当我大汉无人?”不少人在暗中就开始通信,联系各家顶尖的高手,这就是京城中最隐蔽的一股力量了,众人皆以江湖人自称,生于其中便漂泊在列,但其实都没有发现自己其实也是各种小江湖中的一员。 京城就是一处小江湖,有强者,京城第一剑客,京城第一刀客,寒烟寺中的柳树大师还有五杨大师,有一处人尽皆知的组织,叫做水龙堂,堂主是个混账东西,但却是哪家大人所供养的玩具。 国师一脉脱离了武当主线,以保皇一派为主力,在京城中占据了大头,京城的百姓可是经常有福气看到这种平日里只是在关键时刻才会显露自己才华的高高在上的仙人的。 儒道的书生更不用多说,不知多少官员都是受了儒经的影响,再加之数年之前,有儒圣丞相亲自为后世的书生打开一道读书人的天道,儒家正在强势的崛起,不管是朝中还是军中,都有那些风度翩翩的襦袍。 天机阁作为一个凌驾于江湖的存在,很少去干涉其中的个别宗门或者派别,因为大家既然在京城也能够好好的生存着,就不用担心什么头脑问题,天子的面子那可是让人无法不尊敬的事情。 在自己的眼下,一个微型的江湖正在熠熠生辉,谁人不知道天子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也亏是这千年难遇的明主,天子对于许多新鲜事物那都是开明的态度,这更是让无数人成为了当今天子的拥趸。 眼下,有人前来挑战这个权威了。 眼下,有人不知死活的挑衅京城这个大生态了。 用不着天机阁中人的火速出动,京城中的某些跃跃欲试的“大能”已经无法再按捺心中的火焰了。 他们其实是冷静的,但是被一些情绪波动大的汉子鼓动,谁还不是个热血方刚的男儿呢?他们虽说是冷静的,但也一定要凭着一腔的热血杀人,这样杀人才有效果,这样杀人才有滋味。 更何况,如果真的因此让天子注意到自己的话,那可是一次一飞冲天的好机会。 老者就这样站在城中的主干大道上,这里发生过许多有名的事情,天子微服出访走的是这条路,儒圣入土为安也是走的这条路,有学子春风得意,看尽洛阳繁华,高中状元也是这条路,这条路叫安街,是大汉最负盛名的一条长街,位于洛阳京城的中央,横贯全程,气势磅礴。 他挑了树枝,似乎极其郑重其事的握在手中,就在半空中轻轻地比划着,看不出什么招式的痕迹,似乎没有任何的杀气,但是就这样,也没有人敢于冒进,因为他们感受不到那个人的灵气。 老者挽起身后的长发,蓬乱的灰白头发在头后挽起一个髻,倒是让他的脸全部露了出来,他给人的唯一感觉就是平静,在他那张古井不波的年老的脸庞之上能够看到的只有远超于常人的平静。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大概就是说的这种情况,无数强者威压的集中之下,此人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就那样站在原地。 这可是京城数十个化形巅峰亦或者是那几位极富盛名的通玄境强者的威压集合啊。 这样妖孽的表现更是让人没有第一个冲出去的兴致。 老者似乎也不在意这个,似乎就像是他真的在等什么人现身一样,麻袍下露出了一双干净的布鞋,是汉人女子最习惯做的样式,这昭显着他确实是汉人无错,不是什么匈奴来的隐形强者,就这样前来挑战大汉的江湖。 “这位老人家,在下姬康,不才剑客,可否赐教一番。”一声悠悠的叹息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声温文尔雅的男声远远地传来。 “姬康终于忍不住了啊……”有人感叹道。 “哼,他倒是此次都敞亮的很,明明平时装的那样的谦逊,到了打打杀杀的时候比谁都要积极。”有人嘀咕道。 一名环着一把铁刀的斗笠男子,轻轻依靠在无人的茶馆,百姓们已经被告知今日不要随意走动,于是家家户户都闭紧门窗,连着茶馆的大门都还未锁起,这掌柜的可是真的有够胆小的。 他是京城中极其有名的刀客,或者说京城中真正排的上号,有武榜实力的刀客仅此一位。 他自山林的无名乡村而来,练刀三十余载,平日里就是最普通的刀法挥砍,却被他砍柴时意外撞见了前秦时的无名刀谱,从此日积月累的力量就这样厚积薄发,他的实力一飞冲天,即便是到了京城中来闯荡,亦是很快便有了一副名堂。 他被人称作京城的第一刀客,实力高深莫测,与他相提并论的还有一位京城第一剑客,便是那位御剑翩翩而去的青衣剑客。 他叫吴忧,那位姬康是他多年的老对手,京城的刀剑之争基本上就在这两人之间无限展开来,两人的无数对决也是被京城江湖中人奉作佳话。 “在下姬康,敢问前辈的名号?难不成前辈是我大汉隐世不出的高人?”姬康笑盈盈的问道,一柄闪烁着剑芒的锋利飞剑在他身后静静地竖立。 第206章 谋乱(中) “你不行,无法战胜我的。”老者就这样淡淡道,似乎眼神都已经飘到了远处。 姬康的恼火呼之欲出,他这么多年,一路战胜了不知道多少叫嚣着的对手,不管对面是什么样实力的人,超过自己的,还是逊于自己的,他都会以理待之,这是他身为一名儒圣剑客的最大坚守。 他心中是有那个信念的,那位纵横江湖百年的儒剑客是他此生唯一的信仰,他想要追随那人,因此他平日里以诗书为伴,练剑燃香,在一屋书香之气中练成自己的御剑之术。 他是姬家的少爷,姬家作为上古的皇族,如今依然受着大汉朝廷的庇佑,姬家惊才艳艳之辈数不胜数,朝中便有数人担任要职,而姬康则是姬家有史以来最强的修行者。 他年过四十便已经踏入了通玄初境,再加上多年的苦练,真实境界似乎早已达到了通选中境。 能够在五十岁之前达到通玄境的门槛已经是足够让人称道的事情了,姬康这种天赋极佳的散修剑客,靠着自己的独到的理解,竟是独身一人跨过了通玄境,因为他没有领路人,他更是被人们称作京城百年最妖孽的天分。 他的墨剑自笔下而来,诗意与剑意相当,进可伤敌,退可御身,为他在书中寻到的真谛,他这种极高的天分,从诗意之中找到了剑意,无法让人理解,但就是如此的恐怖。 他的剑由京城远近闻名大铸剑大师做成,与他本人的气质完全相符,娟秀的剑体,以及飘逸的剑鞘,无不是在润养着风度翩翩的诗意剑意。 他被人看瘪了。 众人也都听到了老人极其平静的宣判,“你不行。”是他此生听到的最狂妄的一句话,甚至远比那些狂傲的对手叫嚣着的让他人头落地等的话语更是让人气愤,他的怒火已经喷涌而出,所以他决定不再掩饰自己的霸道剑意。 吴忧算的上是姬康最宿命的对手了,他们两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骄傲,姬康凭着一腔的信念,誓要站上武道的巅峰,成为剑神的最合身的追随者。 而他则是想要靠自己开辟一条刀者同行的大道,他没有胆大包天的想要与天上的那些恐怖存在相抗衡的意思,但是他的刀却引领者他一直向前,一直想着更高的地方攀爬,或许将来会在途中粉身碎骨,但是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两人之间的对手之意其实早已化作了更深厚的感情,两人之间的牵绊可算是无人能及,常言道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对手,吴忧十分震惊于老者竟然说出了姬康不行这种比任何话语都要挑衅的词语,不由得目瞪口呆。 他的反应其实和大部分人都相似,因为没有人会相信这世间还有什么不世出的老怪物能够有资格说出这句话,别开玩笑了,那可是京城第一剑客啊,如今也不过五十的年纪,这种妖孽,还要更妖孽的人去制止吗? 多少人在等着看笑话,然而不知不觉中天机阁的一群影子已经是悄然包围了此地。 没有多少人感知得到天机阁的行动,因为大部分人没有到达这个境界,而感觉到的人心中的疑惑更盛,因为…… 京城中时刻留有三名大统领的事情那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天机阁一共有十名通玄境实力或者堪比通玄境作用的大统领,很多都被随时排到大汉各地,去处理一些十分紧要的事务,比如说那些寻常实力的驿卒已经无法对付的极凶。 京城中的三位一般都被称作御三家,一般是用来守护皇宫,保卫天子的。 “御三家都来了,难道这个老人……”吴忧眼神微眯,想要看透此人的实力,但是迷雾已是笼罩了全场,所有人的感知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雾里看花,越是让人朦胧心悸。 姬康尽管已是怒火中烧,但是依然对此人行了书生礼,随后便静静地拉开了距离,他不知道此人究竟是如何的实力,如何的招式,所以便将距离取在了中间,不远不近的地方。 老人看到了他的一揖,微微挑眉,眼中的雾色似乎变得透明,看清了他的眼神,只不过姬康已经较远,看不见那深邃的饶有兴致的目光。 “墨剑,列!”姬康在心中闪过念头,身后的宝剑突然四分五裂,化作了更加细小的飞剑,如同蚊蝇一般轻轻的飘在他的身后,墨剑之威已经初步显现了。 姬康的剑域与许多人方圆的剑域不同,他的剑域是不随身动,而随剑动的。 他的墨剑一次化作十柄细小的飞剑,配合那天衣无缝的操剑之术,这种细致的杀意都要被剑意的恐怖气劲所撕裂了。 他的剑意只在剑身周遭一丈,但是当他列出十柄飞剑时,每柄飞剑亦是有着方圆一丈足的剑域,这才是他剑域的可怕之处。 为何他能够做出细如穿针一般精妙的动作,而不会有丝毫的压力,精妙之处就在于他的剑域与飞剑浑然天成,加强了他的感知的敏锐程度,不少手下败将都因此吃了大亏,都以为这飞剑都由一人所操纵,必然会有所破绽。 姬康暴喝一声,已是伺机而动,他眼中的持这树枝的老者可谓是破绽百出,墨剑起飞,决定瞬间封死他所有退路,做困兽之斗,使绞杀之势。 其实寻常人在此就已经没有机会了,骄傲自大的放纵墨剑的布阵,通玄境如此也很那脱身了,墨剑如同跗骨之蛆,一点一点的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害,直至此人被一剑穿透了眉心或者咽喉。 当然姬康不打算杀人,他只是想要堂堂正正的打败此人,所以他的墨剑所击打的地方那都是致残不致死的精巧位置。 然而墨剑如同浑圆一般包裹了这个老者,甚至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一败涂地之时,老者只是轻轻的抻了抻袖口。 他说了声什么,只在空中飘荡着,姬康的眼神变得十分恐慌,他双眼圆睁似乎不敢相信此景。 “你还不够资格让我出剑,再练一练吧。” 言出法随,墨剑如同断了弦的风筝一般坠地,齐齐折断。 老者自始至终没有走动。 但是众人分明看到了一道如同巨神一般挥舞巨剑的身影,将这墨剑随意的打散。 第207章 谋乱(下) 何人能够想到此时会是这样一副光景,你说京城第一剑客败给了一个无名的老头,那老头甚至还没有拿起自己的武器,就像是玩闹一般折了一枝,就让这京城第一剑客的名号再也没有那么的高贵神圣了。 人们终于是知道了,京城第一剑客也会败,而且是惨败。 老者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有正眼瞧过这个呆滞的可怜儿。 姬康的脑子到如今还是空空如也,他怎么也没法接受这个事实,自己用尽了天才地宝还有自己的精血配合着墨剑的精义炼制而成的本命道剑,竟然就这样被人轻描淡写的懒腰截断。 “这……可是……天象之击?”五杨大师是一个壮硕的中年和尚,他平日里穿着黑白的僧袍,多盘坐于寺中领着年轻和尚们一起诵经,城中的人都尊他的佛法高妙,奉他为北方的佛门领袖,柳树大师则是这个中年和尚的师叔一辈的人物,自然也是上一代北方佛教中的佼佼者,如今年事以高,便安心的给五杨大师做衬托。 五杨大师的声音极其有辨识度,他的声音浑厚无比,像是头鼻胸同时共鸣发出的声音,说话时间长了都会让人有种摇摇欲坠的眩晕感,他一出声,便是传遍了这城中暗处。 五杨大师与一些真正实力超群的人观这一场战斗自然不用躲躲藏藏,他们本就有实力与姬康相抗衡,境界自然也是没有多大的差距,那些躲在暗处又想要欣赏一下京城第一剑客风采的人,为了避免被剑气与境界产生的威压所伤到,便只能暗暗地观察。 五杨大师一出现,立刻就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一个面色红润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畏畏缩缩的问道,他是姬康的追随者,在家乡便听说了这位大名鼎鼎的京城剑客,慕名而来甚至想要前去讨教一番。 “大师……那天象之击究竟是何招式?” 他叫伍樁,亦是一名化形境的剑客,只不过实力在同龄人之中实在是有些让人无法信服,他的招式太过羸弱,颇有种空有境界的空壳剑客的感觉。 他甚至是已经踏入了化形境还无法战胜一些在御气境浸淫多年的老手,让许多当地的人耻笑不已,说是软脚虾剑客,让人大开眼界。 他刚才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之感觉一阵极其有压迫感的气势袭来,心神一震,便见到墨剑纷纷折断落地。 五杨大师看了一眼这个出声的年轻人,摇了摇头,“你实力太过虚浮,实则对于天地灵力的感应只是停留在御气境的阶段。对于这个事情有所疑问也是正常,我只是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剩下的靠你自己去感受。”大师单手立于胸前,微微闭眼,轻轻念了一句佛号。 “天象之击是对于天地灵力感知到了极限的人才能够有机会修炼出的最顶尖的操气手段,如果真的对比起来,姬康的同操十剑并且将剑域拓展的操气水平如同一方池水。” “那位老先生的随意的天象一击所蕴含的意与念,那都是汪洋大海级别的东西。” “将灵气拟作天道,化随天意直击,就如同代行天意一般,言出法随,自成一方仙人。” 不少人听到这里已是倒吸了一口气,他们很多人其实也只是看到了那朦朦胧胧的一道光影在空中波动,实则没有看清那真正存在的天象一击究竟是何等壮阔。 但是随着博学多知的五杨大师的解释,似乎自己感受到的东西就不再是普普通通的一段波动了。 五杨大师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他似乎有些疑惑,“你们不必去想象这天象之击的霸道程度,几近天人的手段,何曾成了我们这些凡人能够领悟的?” “我也只是能够看见,仅此而已。”五杨大师轻叹一口气。 他开始担心起那位天赋异禀的年轻剑客了,像这样多少年未曾被人碾压过的感觉,一朝袭来,可就不是寻常人能够迅速接受的了。 “天人手段么……”吴忧喃喃道,他似乎的确没有往这个方向想,但是得知了其中的恐怖之处之后,他也是十分担心姬康的心情。 “前辈……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在下姬康想要知道一件事情……”姬康似乎并没有被这些所困扰,他的眼神坚定,根本没有展现出刹那的消沉。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先前道剑寸寸崩坏让他心境大乱,一瞬的茫然之中他迅速调整了心态,他想要变强,这才是他需要的感觉,他在真无敌之前的一切战无不胜,那都是还未见到最高的山峰,这是他坚信的。 所以他眼神坚定无比,“前辈,请问我还需要多久才能让您拿起自己的武器?” “百年,我可以与你一战,不过先等我活到那个岁数吧。”老者没有看他,似乎一直盯着远方的城楼,那里有什么他在意的东西。 “百年吗……原来我还与您有如此大的差距……是晚辈自傲了,晚辈必定勤加苦练,希望前辈能给晚辈一个机会。”姬康接下来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他双手抱拳于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看来是十分认真地说出了这一段话。 “呵呵呵,你这小子倒是有趣,我折了你的本命道剑,你还要求着我再打你一次?” “不不不,前辈,本命道剑可以再练,与前辈错过了可能此生都难有机会,所以恳请前辈给晚辈一个机会,晚辈愿意奉上大周遗宝作为报酬。”姬康赶忙摇头,连连解释。 “姬康,天子要你家的大周遗宝,你可是口头咬的紧呢,怎么到了这个人面前,就这样无私的奉上了呢?”一声远远地叹声传来,似乎有种调笑的意味,话锋直指这个狼狈的京城第一剑客。 “老人家,您就这样在我大汉京城大闹一番,可是让我大汉颜面无光哦?”年轻人背着一个灰黑色材质不明的剑匣,里面似乎藏着他自用的道剑。 他踏空而来,在这城中略过了房屋,三两步就从远远地城楼上飞至此处。 “哦?还有这样的说法?我一个汉人有什么可丢汉人脸面的?”老者笑道,说出自己是一个汉人的事实。 “老人家,您在城中私自挑起争端,按照汉律我可是能够治你一个谋乱之罪的。”年轻人笑吟吟,如果有熟悉他的那个人在此处,看到此人的笑容或许会惊到不能自已。 或许会惊叹道:“这个石板子脸,什么时候能再我面前笑出个花来?” 然而此人继续说道,瞬间让众人一阵凌乱。 “老人家,与我打上一场,我便不去告知陛下了。”他笑道。 第208章 轩辕所指(上) 暗处有人惊呼:“这年轻人莫不是国师大人!” 随后终于是所有人都记起了那个已经是许多年岁未曾露面的年轻国师了。 他就是宣称闭关破境的大汉年轻国师,武当年轻一辈中的扛鼎之人,武当保皇一派如今的领袖,张长轩。 数年之前他宣称自己即将破境,便不再理会朝事,官员们似乎也的确听说了这个消息,似乎从那之后便不见国师随时跟随与天子身后了。 国师破境的消息那可算是一件足够轰动的事情了,京城亦或者是许多周边地区,只要是对于京城的修行世界有所了解的人可能都曾耳闻,武当掌教的弟子,张长轩,非常有可能成为有记载以来,大汉最年轻的通玄境。 当他担任起国师,以一身诛邪的剑法立世时,他还仅仅只是一个刚刚及冠的男子,这就宣布了破境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 然而随后国师的消息似乎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无人听说有什么人破了通玄,成为大汉修行顶尖的人物。 人们大都推测国师可能是遭遇了破境之中的心魔一关,这里不知道多少人卡在此处,经历了心魔之后,破境失败,随后再难提起心气面对破境的阻碍,就这样一辈子卡在了化形巅峰。 人们惋惜一个新星陨落的同时,又担忧起大汉的未来起来,尽管钦天监封锁了那改天换日的预言,依然是莫名其妙的有信息流落在了江湖,人们不由得联想起了这件事是不是也与那即将到来的大灾大难有关。 但是江湖就是江湖,快意恩仇是江湖的写照,国师之事最多也只能成为多年之后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但是国师如今再次现身了。 他的居室距离天子不远,皆是在未央宫之内,这就是大汉对待武当后人的态度,所以有些人说国师也是仅次于左相的朝中二把手,尽管没有实权,却影响巨大。 国师今日破关。 因为轩辕有所指,轩辕在些许时日之间便已有颤动,却没有明确的指示,今日最为强烈。 张长轩认为自己的闭关失败了,心里很是郁闷,他终究是摸不清那最后的关卡,只不过没有出现传闻中的心魔一说。 天子听到了那声呼喊,说是让曹公公寻人去看一看,国师不在,平日里倒是多了许多麻烦,就比如这些修行者的事情,国师处理起来那是相当迅速,而那些宫中寻常的太监就没有这种实力了。 曹公公本是应了一声就要出去,然而国师却此时从门外走入。 天子一脸惊喜看道:“长轩你终于破关了?”天子掰了掰手指头算到,已是不少的时日过去,国师又一次破关而出,怕是已经有了极其恐怖的实力。 “我没有成功……所以我要去见那个人,轩辕剑在找他,似乎他能够给我些启示。”天子一脸的无奈,“长轩,我觉得你不必着急,你看不如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放平心态,我不懂修行,但是也是知道心态对于一个人的重要程度的。” “急于求成可不好啊,你……这已经足够强了,就不必非要去赶超我兄弟了……”天子说着说着就成了劝说,因为国师拼了命的想要提高自己的修为,几乎完全都是因为那日看到了与那个男人的差距,并且知道那人似乎也并不是什么老怪物,心中便有了一个执念。 “陛下,我去去便回,放心,我回来一定休息一段时间。”国师笑了,笑的十分自然,天子看到,终究是心中的石头沉下,算起来这是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个少年老成的男子的笑容了呢? 张长轩破空而去,留下了一阵淡淡的烟尘,似乎早已步入了更高的境界,天子啧啧称奇。 “曹公公,你说这天下有没有不到三十岁的天人啊。”天子在这里看着国师远去的方向,惊叹道,说是他这年纪轻轻就已经站立在了武道的巅峰,为何要如此着急的踏破天人的界限呢? “应该是没有的。”曹公公毕恭毕敬道。 人们都以为大汉陨落了一位道门的天之骄子,但是谁曾想人家从来没有把通玄境这道门槛放在眼里,如果真的算起,知情的人是知道的,国师在刚刚闭关时就已经破了通玄之境,就如同喝水一般轻易。 只不过谁人能够将自己的眼界放的那么高呢?谁会联想到国师这个年纪竟然是想要直接一步迈入天人呢? “你叫什么来着?”老者指到一旁,姬康看到自己眼中的前辈突然指着自己,赶忙回道:“姬康。” 他此时已经有些垂头丧气了,似乎前辈并无与自己对战的心思,连国师都已经出战,想要与前辈一战,恐怕今后再难有机会与此人一战了吧。 “好,你何时战胜了这个小子,我就与你打一场,连他都打不过的话,今后就别想别的了。”老人笑着说,眼神此时确实飘向了面前的年轻人。 然而这么一段话,张长轩却根本没有在乎,他此时眼中只有这一个目标,他觉得自己突破天人的关键就在此人身上。 剑匣倏而如同剑出,瞬间落在了一旁,大半个男子高的剑匣突然向着四面八方轻轻裂开,里面修长的雕刻有古怪花纹的精钢样式的古朴长剑瞬间迸发出无限的威势。 在场的人无不震撼于国师道剑的气势磅礴,谁人也没有想到这个传闻中已经是陨落的天才的国师,如今还能散发出这样的光芒。 他前迈两步,步子四平八稳,翩翩风度如同出尘的仙人。 手握轩辕,瞬间一股邪气爆发,席卷四周,让所有人的心神一凝。 国师莫不是入了邪魔外道? 这是很多人一瞬的想法,因为国师握剑之后身上的邪气让他们都有些忍不住要运起功决,因为这股邪气太过张扬,让他们一瞬有种面对无数恶鬼的寒意。 “呵呵呵,轩辕剑被你用来诛邪镇魔,倒是有些搞头。”老者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 在场的人都是茫然,不少人都听到了诛邪镇魔,似乎便明白了一些什么。 而张长轩眼神冰冷了下来,几乎是瞬间的事情,他冷冷的问道:“你从何处得知这是轩辕剑的?” 第209章 轩辕所指(中) “那便这样,你打赢了我,我也告诉你,如何?”老者笑呵呵的说道,似乎就是在回应他先前打赢便无罪的说法。 张长轩的面色似乎不如先前的那般轻松自在了,能够一眼便认出轩辕剑的人这世上恐怕还没有几个,他遥记得师父曾经对他说过,在他之前已是有百年,轩辕剑未曾出鞘。 这种隐世的宝物怎么可能在世间流传有太多的传闻? 他开始重视起面前的这个无名的老者。 他的确自始至终都未曾散发出自己的域,到如今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用的什么武器,或许就是一个隐世多年的江湖散修呢? 张长轩的五指并握,一股紫气从他的指缝间滑出,飘飘如缕,确实不同于高贵的紫,那雾气似是灵气的挥发,显得阴森无比,让人不寒而栗。 “哦?看来你这已经是镇杀过实力不低的恶鬼了呢,这轩辕剑恐怕已经是有了独立的意识了吧。”老者继续悠悠的说道,似乎什么都逃不过他的观察,而他也是什么都清楚。 张长轩似乎并不打算再去理会老者的言语,他知道这老人明显就是在干扰他的心智,让他心中产生疑惑,有了疑惑也就会有顾虑,从而失去最佳的先机。 “诛邪剑,一式……”张长轩一旦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就全然不顾身边的一切事情了,他的心神沉浸在一片邪气之中,面色白皙似乎像是死者一般的惨白。 姬康早早地退至了一旁,他知道此时就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时间了,他的第一轮挑战根本没有让前辈有过一丝的认真,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前处,吴忧看着姬康面容呆滞,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事情。 姬康浸淫于墨剑,平日里就是挥毫泼墨,这哪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偏偏是一心只览骈美文,两耳不闻窗外事罢,有关国师尔尔,他应该还是不太清楚。 光从国师一开始出剑前的架势吴忧就已经断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传闻中陨落的天才,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爆发出来的灵气洪流任谁去扛都无法做到面不改色吧。 “分明就是……通玄巅峰!”有人惊呼道,他们有人对于灵气的感知极其敏锐,尽管是离得很远,光从国师外放的诛邪剑的邪气来感知,他们就能够断定国师早就不是普通的通玄境了。 “原来大家都被误导了。”有人笑道。 “国师如此武当扛鼎之人,就说怎会这样平白无故的被区区通玄门槛给卡住,我早就有所预料,哼哼。”有人跟着周围的人吹嘘道。 结果很快就有人拆了他的台:“严老七,我记得几年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什么国师本就是一个运气较好的普通人罢了,可是出自你的口中吧。” “谁说的?你们一定听错了,我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谁不知道我慧眼识人严老七的名号?”这个长得歪瓜裂枣的中年男子这样说着,只不过过不了多久,就无人再去理会他的事情。 诛邪剑是张长轩对于邪魔的恨意的结晶,他本就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尽管他们这一派被朝廷收归编制之类的做法让很多江湖人所不解,像是朝廷走狗一类的流言蜚语也是会无意间传起。 但是张长轩有自己的原则。 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她不知道师父对他的期望究竟是什么,但是从他当年年山背母上山寻医的经历说起,足以看出他的毅力究竟有多么恐怖。 他心中的正义是绝对的正义,他年少的经历让他嫉恶如仇,他誓是要斩尽世间所有的恶,他认同大同的和谐,所以他有自己的做法。 当他拿起轩辕剑时,他就不再仅仅是大汉的国师,武当的大师兄了,他还是除魔卫道者。 但是他需要力量。 朝廷的力量是他的力量,宗门的力量是他的力量,但这些力量终究有不可控性,所以他在追求自己力量的极致。 天子其实没有想错,天子对于张长轩的观察是细致的。 当那日别过那个雷厉风行的恐怖男子之后,张长轩明显的变了,他本就是一个开朗的少年,自从他意识到自己的力量不足时,他就变得沉默寡言,再加上碰到了那位年轻有为的纵横驰骋的天下第二,他终究是心乱了。 诛邪剑是张承运交给他的,也是他自己选择的。 但是诛邪剑中隐含的一些东西,张承运未曾告诉自己的弟子,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张长轩的剑域到了,如同一章铺天盖地的地狱之景倏然便笼罩了人间,很多离开不及,靠的过近的人也一并被囊括在内。 这其实是诛邪剑在人们面前的第一次公开路面,有幸亲临那肃杀剑域的修行者们,没有任何的损伤,但是事后都落下了一个身体虚寒的隐疾,他们回忆说,此生最恐怖的地狱百景也不过如此吧。 不知道国师如何整日面对着那恐怖的景象,还依然能够保持自己的本心,甚至更加精进。 只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忽然便凝结而成的通玄巅峰剑域,让老者失尽了先机,不少人心中都有了决断,因为诛邪剑的震撼程度太高,他们都在心里宣判了胜负。 老者看着架势如狼似虎的年轻人,轻轻打了一个哈,他挠了挠头,似乎嘟囔了一声:“倒是有些麻烦了。” 他的枝条依然被他握在手中,但是人们都没有看到枝条何时抖动过,但是这次,那柳枝动了,随着手腕轻抖,老人在地上画了一个圆。 张长轩突然心中有些恍惚,他似乎在何处见到过这样的动作,但是又想不太清。 老者的圆画的极其缓慢,让张长轩心中生出一种难言的危机之感。 “打断他的动作!”这是轩辕剑中传来的一声警示,诛邪镇魔用的轩辕剑,早早地就有了自己的意识,它似乎总在关键的时刻成为张长轩的警钟,先前的提醒也是。 张长轩的动作已出,摇身一指,荡剑而出。 地砖节节暴起,尽皆被掀飞至空中。 一股隐藏的杀剑,剑气荡漾从烟尘中直冲老者身前。 然而只有叮当的一响,清脆的响声响起,像是铁器相撞的声音。 “真了不得啊,险之又险。”老头的声音响起,让人们感觉……有种……明显的嘲讽之意。 第210章 轩辕所指(下) 诛邪剑之威其实在这一瞬已经显露无疑,平平无奇的出剑就足以让这加固过的长街又变回了修缮之前的模样,因为曾经被人连根拔起过,天子早已是命天机阁中人将这安街大道加固了不知道多么严密。 但就这样,这长街还是爆开了。 然而烟尘的尽头,是一个连连称道的声音,一边荡去烟尘,一边又是说着不痛不痒的话。 “你差一点就伤到我了,继续努力吧。”老者在尽头就这样如先前一样站立在原地,丝毫未动。 人们惊讶于老者的轻描淡写,但是看到那处站立的地面,才是真正让人察觉到老者实力的印证。 那里是老者此前画下的圆,看来国师也没有真正能够阻止这一动作。 只是方圆一丈的圆,此时闪耀着乳白色的光芒,似乎有冲天的灵气爆发,将老者的衣衫吹起,在空中不断地飘荡,他的白发与胡须都一一齐飘在半空之中,老人的眼神中带着轻蔑,似乎瞬间便能激怒他人。 张长轩眉头紧皱,他已经看得出老者是有意隐藏实力了,或许他真的是要找城中的某人,但是这都不关张长轩的事情。 他唯一的目的就是与老者打上一场,然后找到自己突破的关键一步,剩下的何人也不关他的事情。 只不过老者开口之后,张长轩感觉到了真正的轻视是什么意思,于是便不再拘束于此处的条条框框。 “许久不用的剑域,便任由你破去,破掉便算我输掉了。”老者大大咧咧的说道,他的那方寸之地就是他的剑域,甚至都难以容下一人施展拳脚,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去小看他。 域的大小从来都不是衡量一个通玄境实力的唯一标准,尽管域对于战斗的帮助可以算是质的飞升,有人进入了通玄境之后不惜耗费多少天才地宝也要刺激自己的境界,从而构筑自己的域。 可以说域便是一个真正通玄境的标识。 但是依然有屈指可数的人,将那域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并不单单为了拓展自己的感知能力,而是由于浓缩的意,形成了各种特殊的域。 剑域是域的一种,也是公认的攻守最均衡。 刀者的域杀伐当先,为出刀而生。 又例如高僧的佛光普渡,其实也是一种特别的域。 不乏武榜高位的人物将自己的域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所以江湖中人都有了共识,一定不能小瞧任何一位拥有域的通玄境,不管域的大小。 所以老者说出自己的域是剑域时,已经是有许多人反应过来,这是老者直接将自己域的特殊性告诉了国师,自己是剑域,那就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把戏来担忧。 这……依然是赤裸裸的挑衅与轻视。 众人都想看国师如何回应这个无名的强者。 然而国师却突然收回了自己的剑域,他的长发落下,身上的邪气也是瞬间收回,变成了一个寻常的温文尔雅的年轻俊朗男子。 人们都以为国师因为此人的连番挑衅而决定不再与此人过多纠缠,放弃了剑域的压迫。 张长轩闭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又是陡然睁开了深邃的眼瞳,只不过这次,国师的眼中只有无尽的战意,磅礴冲天而起的战意似乎燃烧了一切,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气势磅礴的气势,不断地惊叹道。 这股气势……没有一丝一毫先前诛邪之力,也就是张长轩放弃了一切轩辕剑的邪气附身。 “请赐教。”张长轩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抖动,似乎比先前更加冷静。 老人突然饶有兴趣的看起面前的这个变化极大地年轻人,心中也有了数,脸上的笑变得意味深长。 五杨大师若有所思,“国师……这是要以纯剑道的战斗代替无节制的战斗,这是……这是国师自己的骄傲吗。”他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这个年轻人,他身上气势尽管比起原先剑域全开时有所收敛,但是五杨大师感觉,此时的国师才是最恐怖的。 乳白色的剑域骤然膨胀,与老者脚下的圆瞬间对撞在了一起,一股难以阻挡的气浪轰然炸开,将许多下盘不稳的观战之人直接掀翻到了远处。 “我……还是差的太远了。”姬康明白了什么,吴忧已经跟他说起了国师的事情,他沉吟了许久,终于是抬起了头,他看到了这一幕,眼中的惊异之色已经不如先前。 他走了,捧着碎剑,吴忧本来还担心着自己这个亦敌亦友的老相识会不会就此一倔不振,但是在瞥到了姬康嘴角的笑容之时,他一切担忧都放下了。 张长轩出剑了,单手持剑,左手掐诀立于胸前,他的剑招唯有诛邪剑,但是摒弃掉一切诛邪剑带来的灵气加持,诛邪剑本身也是一本极其深奥的剑谱,似乎是融合了百家之长,摒弃了百家之短。 剑挑如黄龙出水,轩辕剑破着风声,带过剑鸣,直刺老者左肩,这一式迅捷得看不到出招,但是老者眼中的神意从来都没有散去,柳枝轻轻向着一侧鞭打,轻描淡写的便打在了剑招的至弱之处。 一股巨大的阻力传来,张长轩的刺剑寸步不前,然而从小浸淫剑道的国师大人又怎会慌张,改刺为转身一式横劈,分明是接了那柳枝的巨力,既然纯力量难以破开守士,那便借你的力,打你的短。 横劈是是不可阻的,轩辕剑本就修长,这一式范围极广,两人似乎都没有放弃先前的约定,那边是以老者是否出圈为胜负标准。 然而老者手中的枝条突然变成了无比坚硬的物体,他斜手一挡,清脆的一声叮香,轩辕剑如此宝锋也难以破开这普普通通的枝条。 柳条倏而如蛇,灵蛇吐信,一击出洞,剑招蜿蜒又迅速,变幻莫测间,足以让人失去抵抗的能力。 然而张长轩一声轻喝,以指为剑先是点开了最前的一击,随后剑舞如花,一阵叮当乱响,这狂风骤雨的攻击,竟是让他一式不落全部抵挡。 酣战之中,人们却已经注意到,国师脚下的土地早已寸寸爆裂,连头他的身后都爆出一阵阵的气劲,似乎老者的攻击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这人究竟是谁,通玄巅峰难道都没法给他造成一点点压力吗? 第211章 出离(上) 国师不管如何刁钻的攻击尽皆被老者用一条柳枝巧妙地挡了下来,不说两人之间的战斗究竟超出了寻常人的想象多少,就是城中的百姓也感到了那砰然传来的一阵阵震荡,如果不是有人一直在安抚百姓的心情,恐怕这偌大的京城也要被两人之间的战斗骇破了胆。 而就这,还是两人刻意压制了自己的真实实力,纯粹剑道的比拼呢。 老者说不尽的云淡风轻,举手投足之间道意盎然,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敬畏之感。 而国师的剑路就如同他本人冲天的战意的映衬一般,一股睥睨八荒之势,恨不得将这长剑舞若巨斧,次次都是倾注了万钧之力,然而这看似大开大合的剑势之中,一股与他出剑的架势截然相反的鬼魅之感油然而发。 两人的剑招皆是你拆来我拆去,很难有实质性的进展,一直都是国师狂暴的进攻,而老者的柳条之中蕴藏的恐怖剑道余威让柳条浑身流转着一种青紫色的亮银,如同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膜。 人们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人的战斗,那看似弱不禁风的柳条竟然能够硬扛国师本命道剑疾风骤雨般的攻击,这让众人看来,那柳条似乎就是世间少有的珍宝。 但是明明就有人看到老者只是随意在路旁的垂柳折下了一枝,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来源于老者自己的恐怖实力。 有人皱着眉头道:“国师今日可能要败了……” 不少人似乎都看出了这个苗头,两人之间的对决绝对不会无限的持续下去,稍有些常识的人都能看得出,国师维持这样攻守均衡的剑势已经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周遭的灵气竟是因两人的剑道对拼而变得稀薄了起来,这甚至是要抽空了此间的灵气。 而明显的灵气耗费巨大的就是招式变幻莫测而又声势浩大的国师的出剑,老者甚至身遭没有一分一毫的灵力波动,恐怕……恐怕那老者唯一用到灵气的地方,就是保护那嫩枝不被剑气所破坏吧。 “要见分晓了!”五杨大师的眼神突然一凝,他感受到空气中一股不规则的波动,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看到明显国师的眼中闪过的一丝坚决,五杨大师觉得下一式就见分晓。 张长轩一击不成,反将自己的身形击退,他的剑碰上了那看似柔软的柳枝就像是遇到了一座怎也望不到边际的高山,任由他的风吹雨打,高山岿然不动。 所以他决定操起曾经倾注了所有的一式,这一式尽代表了人世间的所有剑道。 他没有连成,甚至根本就是寸步不前,有人说国师这一式好是生猛,声势浩大又剑气弥漫,堪比剑道绝学。 张长轩自己知道的,到了这个程度,自己不管做些什么,都会有相当大的声势,他用起这一剑所产生的效果自然是不用说,但是作为出剑的人,他才是最清楚这一剑里面缺了什么。 这一剑未曾被他连成,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是一副空壳,空有灿烂的光景,而终归只是一种绚烂的掩饰,所有的一切威力都只是他普通一剑之威,这一剑让人感觉到的只有空落落的,就像是本就不该由他使出,让人心中的郁闷一股脑的爆发出来。 说来让人耻笑,国师没有与他人说起,但是他确实也是天道剑的无数护道之人之一,他曾经疯狂的追求天道剑的终极,他想知道真正的天人究竟是如何出剑的,想象着使出这人间不该存在的一剑才是一个剑客终极的追求。 只不过也像无数失败者一般,他们大都明白了天道剑的框架,明白了天道剑流传于世的一切,而且最终也都能使出天道剑中的一招半式。 但是这都没有任何效果,因为所有的招式经由谁的剑而发,不管声势多么浩大,不管光影多么绚丽,它都只是出剑人普通一剑之威。 多少人曾经寻找过这丢失的搬山倒海的剑危去了何处,但是最后都不了了之,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证明天道剑不管是从运气开始还是出招前的剑路到底有何错误,那么最终人们只能在探寻之中得到一个令人遗憾的结论。 天道剑必然只是残篇,或许就是天道剑灵魂所在。 他们从未在自身之上寻找问题,不过也不怪他们。 然而在人们不知道的时候,有一个男人,顺理成章的练成了天道剑,当然至今都没有几个人见识过天道剑真正的威力,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天道剑如何才能连成。 张长轩与多年之前一夜醒来,便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心慌,他的直觉告诉他剑道开辟了新天地,这是一个持剑之人的恐怖的直觉,但其实一夜之间,有不少人抬头,都看向了天边某处,那里……剑道改换了新天。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姑且信你一次。”张长轩闭眼感受着空气中的波动,似乎是抓住了那一点余火,火星生生不息,转瞬而燎原。 “这一式便叫它开天。”再睁眼,轩辕剑已经不再颤动,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一般。 轩辕剑此刻发出了一种十分令人愉悦的响声,就像是久旱终逢甘霖,剑鸣微弱,剑醉于道,世间罕见。 某处山间,一个男人背着酣睡的女子,慢慢的行于林里,他手轻抚拄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望向了南方,淡淡的笑了笑,随后又望向身后女子酣甜的睡容,不再想其他,轻轻将女子的身子向背上又提了一提,默默行路。 又是某处面朝东海之地,老渔夫从不出海,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于搁浅的破船之上垂钓一些有的没的东西。 他抖了抖鱼竿,捞回空无一物的鱼钩鱼线,望向身后的方向,尽管在视线之内是空无一物的天空,还有一座残破的老城,已经颓唐了石斑,枯萎了老树,只留下空壳。 他是知情者,所以他感受到了,口中啧啧不断,似乎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若是世人皆走你的大道,你这是要白日成圣啊……” 那里是有一条路的,一条供世人并行的大道,一条坦荡的天道剑途。 第212章 出离(中) 那一天,是洛阳再一日白日看到了什么神迹的时候,许多人只是一瞬的恍惚间,云间雾间还有房间屋间看到了无数并行的神佛。 为何称那是神佛,因为那就是那些人像所给予众人的唯一信息。 他们想着那两人之间走去,不论时空,只有直直的前往。 诡异无比的景象于满城之中处处上演。 御书房里,天子手上的笔墨滴落在宣纸之上,荫透了一大片的桌布,他面前是面色平静的一群娇小孩童,穿着只有神话之中才会有的浮夸衣裳,全然不顾这个盯着他们看得大活人,遥遥望向门外,然后踱步走出。 场间的众人想要为这些奇怪的堪称神佛的东西让开一条道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他们看着那些奇怪的东西就那样像是虚幻一般穿过自己的身体,径直走向了远处。 这一刻……时间是静止的。 这只是天道剑的起势。 随后剑出,神佛化为洪流,前仆后继的涌进了那汹涌的剑势之中,每多一人,剑势便如同获得了庞大能量一般暴涨。 两息之后,那恐怖的剑威积蓄而不发,却只是将老者团团围住。 “老前辈,你输了,天道剑至此,赌约已经尘埃落定。”张长轩面色红润,一股潮红用了上来,看来是这恐怖的剑威对于张长轩自己也是一种压迫,连他似乎都有些支撑不住了。 但是他脸上却已经露出了胜利的喜悦,他忽然感觉到了心中一阵清爽,他冥冥之中感觉有些事情发生了,他自己也进入了一种独特的状态之中,细微的感受着空气之中的一切,似乎世事都变得极其清晰明了。 “这……便是融于天地的感觉吗?”他感叹了一声。 “不错,如果你能感受到空气中最细微的变化,这估计便是你的境界松动了,或许再有些什么外力相助,你便可以一步迈入天人境界。”老者若无其事的声音传来,他被浩大的剑势所包围,但却没有一点慌张的模样。 张长轩感觉有些不对劲,“你可明白连成的天道剑究竟是何威力?竟然还能如此淡然,前辈可是在嘴硬?”他嘴上这样说道,但其实心中已经警戒起来,从他已经隐隐护住剑柄的姿势来看,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张长轩的谨慎没有错误,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到达这种境界的人会在大意轻敌之上浪费过多的时机,不然这些大能也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只不过张长轩是在搞不懂在完整的天道剑之前究竟是什么让老者如此有底气,能够这样平静的与他对话。 “只不过……你现在就踏入天人的话,是一件极其浪费天分的事情,所以……再过段时间吧,细细体会你此时的状态,我会帮你保留住他一段时间,究竟能够提升多少,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老者似乎已经说起了以后的事情,语气就像……就像张长轩是输掉的那一方,而老者才是已经胜利的人。 “什么……”张长轩的话未说完,老者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等的人要来了,年轻人,今次便不与你玩闹了。”老者笑道,将柳枝搭在了肩上。 张长轩想要本能的退后,拉开与老者的距离,那收而不发的恐怖剑势突然爆发,像是要纸老人于死地一般,但是这是张长轩本能所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这天道剑再强,似乎也只能拖延这老者半分。 不过这次张长轩错了。 完整的天道剑之威根本没有拖延到老者一分一毫。 他的脚下生风,想要纵身一跃脱离此地,因为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恐惧之感,如果只是他自己的话,他或许还会要紧牙冠再战上一场,但是这恐惧之感分明在轩辕剑之中不断传来。 轩辕剑的灵性是张长轩无条件相信的东西,所以他要先逃离此地,这并不丢人,因为不逃或许要丢命。 然而他并没有能够逃开,因为老者的攻击早早的就已经开始,就在他轻描淡写抬起柳枝的那一刻。 “画地为牢!”张长轩脱口而出,这一式恐怕是他此生见过的所有封禁之术里面最为霸道的一式,看着老者手上的枝条,张长轩一瞬便回忆起了什么。 他原本就有种感觉,那就是老者当时在脚下画圆时,他似乎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一式,这种熟悉之感让他有了恍惚。 待到此时,他终于明白了,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画成的剑域,分明就是那可以阻隔生死的封禁之术——画地为牢。 而熟悉之感就是来自于自己的师傅,师傅曾经在山中寻到了麒麟神兽,濒死,却兽性大发,伤到了不少山上的弟子。 师傅信手拈来一条嫩枝,轻轻在空中比划,那堪比通玄巅峰的神魔造物就那样生生的在其中围困至死。 画地为牢是拒绝之力,而不是阻挡之力,拒绝就是法则的力量,类似言出法随,规则无法被逾越,这就是这封禁之术的霸道之处,因为他无解,除非击杀施术之人。 张长轩脑中一片空白,闪回了无数的回忆,因为他在记忆中似乎找寻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老者从一开始就已经给自己设下了圈套,自己如此刁难,他也没有动起杀心。 他想到了曾经师父提起的一句话。 “画地为牢这一式,为师也只是听到那位讲解过一遍,不过我这残次之品的能力也足以困杀这孽畜了。” “师父,那那位教你的前辈是谁啊?” “你成日连人家创立的剑法,你想不到他是谁吗?” “什么?天道剑也是那位剑神前辈创立的吗?不是说天人遗留下来的天上之物吗?” 张承运看着年幼却眼神已经有了不少坚毅的成年人感觉的张长轩,摇头笑道:“傻孩子,人家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张长轩脑中空白了,他似乎明白了面前的人是谁,但是他原本距离老者数十步远的距离,一瞬被拉近。 他以为是老者一步向前,迈到了自己身前,下一瞬才明白,自己是被老者拉到了身前。 老者贴着他的耳畔说了句话,随后他便被一股巨力击飞,弧线相当完美,一声巨响,连带着他的轩辕剑都被砸进了对面的城墙之中,可怜的国师大人就这样昏了过去。 “你这天道剑,不成火候啊。” 第213章 出离(下) 一群人最后在惊愕之中看着倒飞出去的国师,满脸的难以置信,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发生了。 那位无名的老者就是这样戏耍了前一刻还器宇轩昂的大汉国师,而国师刚刚似乎也才将众人多年来的质疑给击的粉碎。 “所以说……幸好我们没有去是么?”有人咽了一口口水,在喉咙里发出咕哝一声,清楚地在场所有人都听得见。 “我们……或许没有资格与那位老前辈一战吧……”有人说道,转身离去。 人们散了,这是一场堪比视觉盛宴的武道之争,而最后的结尾却是碾压的胜利,这让众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心情去细细品味了。 人尽皆知的是,两位水准相当高的旗鼓相当的对手,如果他们之间有着一场极其漂亮的缠斗,或许就将被后世习武修行之人封为教科书一般的经典之战。 而此战……并没有那种的效果。 国师其实也留力了,他没有用尽自己所有的招式,没有将那声势浩大的轩辕剑域完全的展开,也没有让自己进入什么超凡入圣的境界,到头来只是出了一剑,而这一剑也在最后戛然而止。 明眼人或许看出了这一剑似乎与寻常剑法之间的区别,却因为距离战局过远,而终究没有得知其中的一丝一毫的讯息,唯一可以推断的便是这一剑一旦完成,也必然是毁天灭地一般的存在。 而老者从头到尾的招式只有轻轻地在地上画了一个圆,拿手上的枝条轻描淡写的打开国师所有的攻击,最后便是谁人都没有看懂的最后致胜一击,因为太过轻易,而没有任何波动的产生,也无法被观察。 老者已是不在原地,天机阁已是得到了通知,已有身着驿卒样式衣衫的人开始有意的将此地孤立出来,观战之人也都识趣的离开。 那被打飞的昏厥过去的狼狈国师,此时也是被那些特殊的人物给带走,连带着还有他那嵌在地上深深洞中的剑匣。 这大半个街道都是被人破坏殆尽,要是自己是天子,自己可笑不出来,这是很多人的想法,安街这种大工程,若是真的只是地砖被人掀了,再铺好便是。 但是这连带着地下的暗河都要被刨开的恐怖创痕,就是以专业著称的天机阁来人都要头疼不已。 让人意想不到的倒是天子的反应,曹公公看着身旁强忍着笑容的天子,似乎憋得十分难受,这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如今看到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国师,竟是高兴地不得了。 我哩的皇上啊,这可是您的国师啊,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就是可以上升到国事的阶段了,您还能笑得如此……猖狂啊,这是双眼有些昏花的曹公公此时的想法。 国师如今昏迷不醒,不过呼吸还算稳定,太医没有被人招来,而是天机阁的人出面,毕竟还是大修行者之间的打斗所致,寻常的医药恐怕是难以恢复某些内伤的。 不过出乎大家的意料,国师倒也只是受了皮肉之苦,脏器是没有收到任何的伤害,这也印证了许多人的推断,那位前辈真的只是随意的愚弄一下国师,并无杀心。 “这手法可算是天下无出其二的高妙了,若是阁中的阁老来做,面对一个毫无防备的国师大人,恐怕也无法打到如此刚刚好的程度。”那位大夫模样的天机阁驿卒其实是一位以医道著称的天机阁统领,曾经在医界也是当出名的人物,出自名医世家,医术高明无比,更有一手精妙无比的控针之术。 他感叹了一句,对着正在观看他治疗的天子与曹公公说道。 此时的张长轩早就没有了先前的潇洒模样,被人扒光了趴在床榻之上,背后插满了医灸用的银针,说是可以加速淤血的缓解,更能够促进他自身的内力运转,让他自身恢复速度增加。 天子和曹公公在一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尽管他们两人对于医术那是一窍不通。 这是发生在皇宫中的一幕,这场对决的风口被人迅速的封锁了,而当时参与观战的每一个人也是被神出鬼没的驿卒下了封口令。 五杨大师也是如此,但是五杨大师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看来老人的身份已经是让朝廷不得不去封锁消息了。” “哦?难不成那老人还是什么禁忌之谈?”应声的是五杨大师的师叔,柳树大师,他平日里是个极为清净的人,只是劳心于寺中的事情,已经是不再过问尘世。 但是今日听起五杨描述的那一幕,他心中似乎有些感知,于是便十分感兴趣,让五杨一直说了下去。 两人并行与寺中凉亭长廊,路过的和尚向着两位寺中最高辈分的和尚行着礼,两人也是十分规矩的行礼,这是佛家最基本的佛规,有些假和尚建的假寺庙中,和尚行事放荡,便没有如此的规矩可言。 “我只是一点推断,从朝廷并没有第一时间派出人来交涉,那边是一定局面一直在可控的范围之内,换句话说,朝廷是知道那人身份的,又或者是朝廷中有人知道那人的身份。”五杨大师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说起这些和尚,人们总是想到睿智,大智若愚这样的形容词,和尚们平日里总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总让人觉得他们是愚笨的,但其实许多和尚都有很敏锐的思考能力。 五杨大师以博学著称,自然他的思绪也是相当的敏锐,他细细的捕捉到了一点,也是极其关键的一点,后来也自然是五杨大师道破了神秘老者的身份,终于是让整个江湖重新掀起了那一阵狂潮。 “那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有没有可能是我大汉曾经出现过的高手?” “或许是的,他曾经道出了自己是汉人的身份,从他的种种行径来说,他似乎也不是什么恶人,当然也不能太过断言,只不过他不是匈奴武林中的人物,这已经足够让人感到庆幸了。” “若是匈奴还有几位猎户座那样的人物,我大汉绝对有说不出的大麻烦。” 五杨大师说道,他提起的是那位先前才被杀死的匈奴第一人,那位战至癫狂的疯子,还好他死了。 第214章 旷世的手谈(上) “近来可好?”有人的尴尬之声打破了平静,这是两人行于城外的无名小山坡之上。 “好是好,但是总觉得有些东西需要好好地算一算。”老人说道,没有瞧向身边的衣装单薄的同样年老的男人。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我都奉陪。”那人倒是话语中带着些卑微,似乎是一种歉意一般的退让之感。 后开口的老者如果有人看到,或许就明白了,身旁的那人应该就是他白日要找的人,为此他嚣张无比的堵在了大汉京城的城门之内,然后又是以无敌之姿打翻了两位大汉的青年才俊,扬长而去。 他便是白日里的那位神秘老者,此时与一人一前一后,皆都背负双手,画面映着惨白的月色,似乎极其的怪异,大概也是老人的态度让人捉摸不定,让此间的气氛有些难以定下。 前面的老人四季皆是穿着一件单衣,平日里那是逍遥无比,但是暗地里却是大汉最庞大的修行者团体的创始之人,也是他们最为尊敬的祖师。 他被众人称作萧师,他有两个笨徒弟,一个如今似乎驰骋在南行的驿路之上,风尘仆仆,另一人则是大汉天子。 没有人想得到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白天有一人猜的不错,朝廷内确有此人的熟识,两人如若追根溯源,交情都要回拨到百年之前,在那个混乱的时代,两人便机缘巧合之下相识了。 山上林叶稀疏,似乎挡不住透过叶缝的月光,让这不太平坦的小山路像是铺上了雪,让人感觉阴冷无比。 今日月圆,大致是十五十六,若是想起,城中之人也大概都在家中围坐,吃起了晚饭吧。 萧师本名自然不是萧师,老人称他一句萧老头,言语中似乎有些怒气,只不过一直在暗处,并没有明显的发出。 曾经两人似乎也是以兄弟相称的,萧师这样回忆到,两人这都是已经过了百岁的人了,似乎时光也是过的飞快,让人猝不及防。 山顶其实也并不多高,这只是一处小山岭,靠近了洛阳的山不然也不会没有名字,平日里城外是没有人逗留的,更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毛贼在此开山立寨,所以这里有一处小亭子似乎很多人也不知道。 这里是萧师自己搭建的地方,亭子旁是山泉引成的潭水,一旁是不高的崖壁,却有源源不断的水冒出,也不知道源头在何处。 “这里让我想起了你那小破棋馆,所以我挺不高兴的。”老者有话直说,直道萧师的不是。 萧师则是哈哈笑了两声,应和道的说道:“是是,你说的是,破馆子早就不在了,我这不还心里过意不去嘛,自己搭了个小亭子,闲时便来此逛逛。” “我如今并无说笑的意思,你若是有话便直说吧,我觉得一会我可能失手伤到你……不过那也正合我意。”老者的话语中没有一句是好话,赤裸裸的威胁之意就这样让他表达了出来。 “额……好……不过你要与我先下一局,棋局之中我会与你解释所有的事情。”萧师有些错愕,他似乎也感觉到了老者此时的怒意了,他的性子似乎十分的耿直,丝毫不掩饰自己要伤人的意思,让萧师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两人之间的对话若是抛开一切,但看内容,那就是萧师纵容着老者的脾气,但是两位百岁老人之间的对话却是完全另一番感觉。 从那真挚的眼神中,萧师看得出,对面的老头,现在是真的想杀了自己,不管自己与他曾经关系如何。 “若是我的线青在此,我可能已经出剑了,但是如果你有半句虚假,我定会毫不留情。”老者说着竟是已经一步走了过去,坐在了那亭中的棋桌对面,闭目养神,不再吱声。 萧师自然是知道老者在说什么,他此时没有带着自己的配剑,那柄惊煞了整个天下的竹剑,在此人手中那可就是传说中的至宝了。 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萧师一步跨过缓缓流淌的水流,衣衫一抖,便正身坐于棋桌对面。 萧师执黑,老者执白。 这惊动了天人的一场棋局,又或者说是一场对话便这样展开了序幕,其间发生了许多世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此事的见证人也只有这两人。 但是这是天意第一次被人间所感知,因为这两人的话中禁忌不断,让这个天……慌了。 萧师的实力究竟如何,但是他的棋力冠绝全天下,那是得到了君秀的确认的。 君秀有何资格去确认? 君秀在多年之前便在萧师与天子的面前战胜了宫廷棋师,天下屈指可数的十段之一,施廷岚,这足以惊动世间的棋道天才似乎自己都没有感受到,他只是以为对面坐的是一个下棋不错的老头,谁曾想他是那独成一派的施家棋祖,施十段呢? 但是君秀知道一点,那就是自己不管如何去下棋,这棋道是有一个天的,那就是萧师,他与萧师数年来对弈不过百场,但是每次都是在君秀棋力又有精进之时,最近一次便是临行前的几天,萧师点评他:棋中已见天下,却独不见其身。 八十败是君秀的战绩。 只差半目是君秀的最好战绩。 但是那次,萧师让了他五子。 此时这局棋却已经隐隐有了朦胧的感觉,让此间小山岭变成了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 萧师不是单纯的做好了一间凉亭而已。 要说萧师究竟有何专精,君秀又会提起他的阵法。 没错,萧师的阵,亦是冠绝天下,他曾说自己阵法是千古第二,没有半分的虚假。 所以这凉亭是早已建好的地方,似乎是萧师早已经知道了会有这一日。 只不过这阵法不是针对老者。 而是针对那无处不在的天意与天人。 执白先行,落子天元,臭棋一步。 但是这阵起了,世间再无这处城外的凉亭,就连上天的法则也无法影响此地,此地成了一处单独的小世界。 “清玄……” 第215章 旷世的手谈(上上) 百年前的那段江湖光景,是很多人心中没有概念的,当然真正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的人也大都已经仙逝,没有了真人的描述,再多的文字也是让人无法信服的。 毕竟那段时间的大汉,那是真的陷入了一种皇朝没落的光景之中,甚至连那史官都要跳跃着叙述那段时光,因为真要将事情拎出来一件一件的细数,生于祥和的百姓们怎么也无法去相信那段吃人的时日,究竟是怎样的一段时光。 皇帝昏庸,文武贪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也正是如此,一群好战的将军愣是扛住了蛮夷的一阵阵的骚扰。 但是中原之地可就不是想象中的那番平静祥和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饥荒连年,但又因为赈灾的救济粮被贪婪的户部官员层层把控,任何人都要从中分上一杯羹,到了最后,落到了地方官府身上的那点塞牙缝的东西,都还不够养活衙门内的差事。 食树皮,食草根那是最早一段的时光,但是当那漫山遍野都被摧残殆尽,食人肉也成了理所当然。 官兵真压不住民众的暴乱,各地眼看就要有了起义的苗头,如若不是那位终结了末武乱世的神秘人物出现,估计大汉也就期数已尽,更不会有这中兴盛世。 当然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的,因为现存的史书之中几乎没有对于这段时光的描写,更何况还有一位真实性都存疑的神秘人物,那样天神下凡一般的表现,让史官们怎么也不会去相信的,当做民间传说罢了。 随着岁月的推进,那些笑谈之事便留在了车辙之中,一场秋雨,何事都不剩下,碎的一干二净。 不求那段历史,但求之后的百年时光,那可就算得上是江湖的第二次新生了,以剑神领先的百年江湖,无数风流人物在江湖之中沉浮,再到后来的朝廷终于介入了江湖之争,却意外地没有将江湖势力赶尽杀绝,如今变成了这幅相处无事的模样,要说盛世不成,但是生生不息那是真的存在。 林清玄为何被人们奉作江湖的代言之人,其中有运气一言,但是大部分还是因为那百年江湖重开的第一代风流人物之中,也只有寥寥几位活了下来,这位传奇性最高,最为潇洒,最为震撼人心的剑神,被人们所铭记也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剑神是不是散修,师出何人,又是为何能够一辈子永远都在突破自己的路上,这些交由那些后辈估计如何去想,也是想不透的。 那是百年光景,那是不可复刻的经历。 江上渔船渔火,银月配合着江钓之人,好是一副渔舟唱晚之境,船上小曲儿有那江南的委婉,有那北地的直白,无数文人雅客便在大江之上沉醉于秋风,不问那纷乱的世事。 这里那年出了一个小诗仙,小诗仙是江上的风流人物,一旦是到了晚上,在那九曲十八弯的段出来,便到了坦荡无垠的宽阔江面,上面哪里是零零散散的局面,分明就是渔火点亮了半边天。 小诗仙算得上是大红人,人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因为她是一个戏子,不唱曲,不弹琴,偏偏作那惊艳的青楼诗句,人们开始以为她是个俊俏的公子爷,江左哪家才华横溢的小少爷出来寻欢作乐。 千呼万唤始出来,小诗仙的船小小的一艘,船上只有一位书童与她并行,她发簪于头后盘起,就那样一袭长衫,腰间挂着上好的玉饰,静悄悄的站在船头,书童有些木讷,在船尾摆着长竿,船悠悠的行于江面。 不知是谁第一次邀请了这位面生的公子哥,总之当那日傍晚,“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此句一出,江上便再没有任何人敢说自己可以作诗,可以对赋了。 但是她就是个戏子,她说自己是个女子,旁人不信,她便卸了男儿的装扮,貌美的女仙子成了江上最红的戏子,当然人们还是喜欢称她小诗仙。 三五年,小诗仙就这样在江上整日漂泊,不知在等些什么,漫无目的的,像是一个失意的女子,等不到自己的情郎。 任她肆意酩酊大醉,书童也总是会礼貌的跟酒客道一个别,然后将自家的诗仙带回渔船之中,然后缓缓靠岸,烧来热水,温茶解酒,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这就是乱世,江外是兵荒马乱,昏庸的皇室依然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利用着那些骁勇善战的将士们,毫不留情的镇压着人民。 堪比盗贼乱世的江湖,从来没有什么人愿意去招惹,江湖中人就是劫匪的代名词,在这一段时光混的风生水起。 他们甚至很多都是空有力量的普通人,世间那最顶级的宗门就是靠人数与财力的叠加而起,根本也就是乌合之众,天地之间的灵气稀薄无比,人们甚至难以感受到灵气的存在。 单靠内力比拼的战斗根本抵不过百发百中的神箭,就连那厚实的装甲都难以击穿,江湖人向来都是笑话罢了。 江上是安全的,是文人雅客的天地。 书童无名,是小诗仙在路旁带回的孩子,尽管小诗仙当时也是穷困潦倒,他还是手留着这个只会等着眼睛瞎看的愣子。 “你说少爷我就这样死在江上,会不会显得我很没有志向啊?”小诗仙醒了,抬起一只胳膊挡住了眼睛,船上的灯火有些刺眼,也是她刚刚醒来,还没有适应。 “少爷,活着比什么都好。”书童想了想这样答道,他在蓬外的小火炉上焙好了姜茶,端来给少爷,少爷起身一饮而尽,如同她饮酒一般。 其实书童很想叫一声小姐,因为小诗仙平日里在船的棚子里从来都是以女子的模样示人,当然小诗仙把自己的书童当做了自己人,也没有在意这些,但是唯一一个要求就是让他叫自己少爷。 “少爷,你不用这么辛苦自己的,我有力气,可以去做工,我赚了钱,就能让少爷的家族重新振作起来。”书童难得的笑着说,尽管他笑的很僵硬,他一个不经事的少年,心中的想法简单的很。 少爷没有告诉他这个世界的残酷,只是摆手道:“哪有什么家族,你就好好给我当书童就好了,咱们吃喝玩乐,也是快活的很。” “如果做工就行,我会累死自己吧。”小诗仙这样想道,淡淡的笑了笑。 第216章 旷世的手谈(中) 要说两人平日里除了夜晚与那些酒客们吟诗作对之外,还会做些什么,那大概就是弈棋了。 小诗仙说自己是被当做少爷养的,所以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男儿身,琴棋书画自然样样精通,她是家里的希望,家中本就男子单传,偏偏父亲被人给下了毒,三四代人辛苦经营来的家业就这样面临功亏一篑的局面。 父亲早逝,母亲又是成了寡妇,家中的希望便只能寄托在了自己这个不大的女孩子身上,好在小诗仙从小就大大咧咧的,根本就是个假小子,家中就将错就错,把小诗仙当做男儿培养。 她自然也是天赋异禀,莫说是琴棋书画,射御书术自然也不在话下。 但是老爷子身体欠佳,早早的便卧病不起,母亲又是一个完全的妇道人家,家中的产业就这样被人慢慢的蚕食。 家中的门房,仆人,管家,簿房,到后来竟然是被对手家挖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在奄奄一息的家族上踩上一脚。 老爷子一股气抬不上来,让人活生生的气死。 母女两人相依为命,反倒最后母亲被本家接走,改嫁了富商。 一切都是那么突如其来,其乐融融的一家就这样被人毁去,堪称是灭了人家的门。 但是当时的世道便是如此,你不去祸害别人,总有被人要欺负到你的头上。 更绝的事情还在后面,母亲的本家觉得小诗仙的母亲带着她这样一个不男不女的异类更是麻烦,直接就是舍了她一些银子,让她独自生活去了。 从天上到地下大概就是如此,小诗仙胸中一直憋着一口气,她起初哭了不少场,但是后来她还是想明白了,如果自己不争气,才是衬了那些人的心。 她的母亲想要将她悄悄的安排在离自己比较近的地方,她便可以平日里与母亲有些交流,然而小诗仙就是心中过意不去,直接就是跑没了影,从豫州之地,一直跑到了江边,顺着江流,又是一路去到了扬州之地。 当然很多事情,她都没有与自己的书童说起,这个少年大概是小自己几岁,心中更是清明无比,不含一点杂尘,说她终归是有些女子的心思,可怜这骨瘦嶙峋的孩子,不忍让他如此早便懂那么多,主要也不想让他成为自己这样愤世嫉俗的人吧。 其实这样的事情在大汉随处可见,配上这乱世,走在路上都要担心被人抢了东西,谁能够好好地善始善终呢? 小诗仙心中吊着一个信念,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复仇,但是她绝对是想要重现自己的家族盛世的。 所以她在扬州卖艺,她知道戏子身不由己,尤其是女子,便顺理成章打扮成了公子哥,平日里带着折扇、小剑,就那样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男子。 平日里出入青楼酒楼与人吟诗作对,还能赢些银子,人们都知道她吟诗作对厉害,后来便不再与她对赌。 扬州啊……说到底还是一个花天酒地的地上天堂,怀才不遇之人皆都是去了京城长安,王公贵族皆是养了那么一群食客,那才是许多文人的去处。 小诗仙……选错了地方,于是穷困潦倒。 当然她后来也是运气不错,去到江上反倒是有了稳定的来源,也算是上天待她不薄。 途中在扬州城捡到了自己的书童那便是意外。 这就是小诗仙的生平,有过富裕,有过低估,有过小高潮,到如今又变成了迷茫。 她发现自己很喜欢江上的风景,很喜欢这里的谈吐,关键是喜欢这里的无忧无虑,在这里的夜晚,与人觥筹交错之间,自己似乎什么压力都感受不到。 但是孤独是真的,平日里真正能与她对话的,其实只有书童一人,于是小诗仙便教了他弈棋,书童学的快,只不过输多赢少,少爷也就厌倦了。 于是白日里便在城中的棋馆消磨时光,小诗仙赢钱,书童输钱,小诗仙成了小棋仙,书童成了冤大头。 书童后来经常输给一人,那人总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说着一些什么高深莫测的棋语,书童还没有开始和他对弈就已经开始慌了。 后来书童告诉了小诗仙和小棋仙,嗯,是一个人,于是小棋仙便找上了那人的门,说是要雪耻。 当然后来自然便是赢了,结果小诗仙与那人臭味相投……志趣相合,一来二去的变成了朋友,他们都认可彼此的棋艺,于是便联合起来欺负场中的其他人,到后来人们都躲着他俩。 这样又是一两年过去,三人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那人说自己是江流儿,他喜欢别人叫他这个名字,因为他喜欢这个带他来此处的江水,他没有告诉两人自己的真实姓名,想来二人也不是多么介意。 江流儿与小棋仙的名号又是传遍了江夏,两人合开了棋馆,当然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荒废掉了,书童再临,已是一片破旧,只有那人在柜台之后懒散的躺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说起来还其实就是三个孩子的闹剧,在大人看来三人再怎么闹腾那都是玩乐。 小诗仙想要重修自家的大院,江流儿想赚钱,开一个大棋馆,而书童或许只是想跟着小诗仙,于是平日里开始习武。 小诗仙攒够了钱,带着钱财还有两人,就回到了自家的大院,却发现院子早就被人占了去,原来那群人就是给自己父亲下毒的人,小诗仙那么多年忍辱负重看见了自家的仇人,分外眼红,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 所以说三个孩子的武力就是笑话,更何况对面还有江湖中人,力大无比,三两拳便将几人打退,书童挨了最多的揍,因为他想保护少爷。 几个人被丢了出来,还赔上了钱财,说到底就是太年轻,太过幼稚。 小诗仙从此一蹶不振,两人拖着书童的身子回到了棋馆,照料了一段书童,小诗仙走了,书童追着便走出了棋馆,只留下了江流儿一人在棋馆之中。 三人就此别过,再见面已是多年之后。 第217章 旷世的手谈(中中) 不知道谁先发现的,某日之后,或者说某年之后,整个天地变了。 世界到处充斥着一种叫做灵气的东西,这中间有一段时间是关于这乱世究竟如何终结,还有这江湖如何整肃,匈奴如何被整治的服服帖帖,然而后世却对此没有一点记载,就像是这段历史被人刻意的抹去。 但是人们总能从那风平浪静的年代之前的种种迹象推断出些许东西。 不过这都被后来的天机阁列为民间禁谈之一,人们便不再高谈阔论,发表着相关的观点,这事情也就如此的沉寂了下去。 不过后来的灵气逐渐复苏是真正发生的事情,那些江湖中的被称作高手的人,在这段时间里有的成了真正的第一代修行者,并且领先于时代一大段,这都归功于他们浑厚的内力以及通畅的筋脉。 当然也有靠着身体和行招路数的那种并非与人内力相博的武道高手,他们有大部分都变成了接下来这段江湖之中的垫底存在,因为他们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他们没有办法利用这充斥于天地之间的精纯能量,自然也被这世界淘汰。 但是又有一批不甘之人,他们挣扎在这个大变的世界之中,经历了不为人知的痛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成了如今武夫的鼻祖,换句话说,百年之前的千年光景,没有一段时间是与百年江湖那段时间的特殊性相提并论的,他们没有经历多大的灵气衰竭与复苏,自然也没有经历这种武者的挣扎。 也正是因为这群人,气血之力终于是被人们从身体的深处激发了出来,成了足以与修行者相对比的修行体系。 江湖的故事又开始了。 这世上是不乏一些天赋异禀的人的,他们就像是被上天眷顾的宠儿,当然不是否认后天努力的结果,但是这世界终究是不公平的,天骄又拥有常人难以坚持的恒心,这就是常人再如何努力都无法超越的一批人。 不过人只要肯下功夫,肯付出努力,一定也不会太差就是了,甚至再加上一些机缘巧合,与那群人并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江夏郡开棋馆的三个少年其实只是微不足道的三人,说是棋仙诗仙,也是大家奉承的结果,到头来只是五年,这江上便再没有小诗仙的故事,酒客换了又换,棋手换了又换,谁又会记得这几位只是短暂的闪耀过一段的小孩子呢? “有人吗?”声音大概是一个成年的男子,声音有些浑厚,没有少年的稚嫩之意,短暂的语气之中含着一些疲惫之感。 “有没有人?没有人我就进去了……”他知会了一声,在门口收好油纸伞,轻轻地在台阶上一磕,抵在了门款上。 这门框看来并不是多么年久,只不过却因为终年未有人打理,积上了厚厚一层尘灰。 “我回来了……”他望着老旧的棋馆,整整齐齐分布在馆内四周的棋台一如往常的模样,他记忆最清晰的地方便在此处,所以他回来了,想要看看,万一…… “唉……”他叹了一口气,当然一切都是奢求,他以为他找了这么多年的那人或许会突然想起此处,或许……会回来看看呢? 不过事实不出他所料,那人不在。 “吵吵什么,吵吵什么,谁让你进来的?没看到门上都写着打烊了吗?”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那同样积着厚灰的柜台里传来。 这声音有些熟悉,他听到了突然先是惊讶,随后又是笑了出来,那么多年,他似乎还没有变啊,对别人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对自己人反倒是怎么闹都可以。 “江流儿?”他试探着喊了一声,这个名字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喊出,出口也是有些生疏,还有些奇怪,但是一看到那个探出柜台的脑袋的时候,他便释然了。 柜台里一阵叮当,像是有人的椅子翻到的声音,随后又是有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伴随着一声短暂的哀嚎,那人急急忙忙的爬起身,探出了脑袋,扶了扶脑袋上的小帽子,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你怎么也来了?”男人惊讶道,脸上净是刚刚摔在地上傍上的尘灰,但是无法掩饰他那略微发福的面容,微胖的脸上还有着一个少年的轮廓,看得出他曾经还是模样不差的,至少他的眼睛清明无比,浓眉大眼惹人喜欢。 两人相识,许多年前便相识,他们曾经形影不离,一起开了个小棋馆,后来因为某些原因,终究是散了,如今两人又是见面,却……不知从何开口。 “我来找少爷,只是看来是我想多了吧……”他说完,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江流儿一瞬间便将这模样刻在了脑子里,因为在他眼里,此人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说话从来都是没有半点的兴奋劲。 江流儿没有告诉他自己也在找小诗仙,但是看他的模样,一切都在脸上印着,这么多年,他不会是没日没夜只为了找她吧…… 江流儿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傻子,挺小诗仙说起,她当时看到他在墙角,也不去偷也不去抢,就只是安静的躺着,问他为何不吃,他说自己不想去抢,也不会偷,这些天没有人愿意给他吃的,他便等着饿死,想着饿死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他知道再拖不好,所以直接说了出来。 “小诗仙我知道她在何处了……”只不过说的时候,似乎有些困难,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书童没有管江流儿的眼神如何,言语如何,当那句话说出,他满脑子里就只有那句话了。 “你说什么?”他的瞳孔先是紧缩,随后放大,他的眼睛睁得溜圆,他扑到了柜台之前,一把把身子本来就不轻的江流儿单手便揪了出来,拉到自己面前,他的嘴唇颤抖着,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扇了自己一巴掌,怕自己太过激动,听漏了什么东西,一脸期待的看着江流儿。 江流儿可能知道会是这样,眼神更加难以与小诗仙的书童相对。 “你答应我,不要冲动,我们一定要先商量好,一切都听我的。”他低着头说道。 第218章 旷世的手谈(下) 襄阳城曾经有两家商贾并立,皆是以私盐发家,最后发展成为商行,控制了荆北大段的商业。 一家是襄阳林家,另一家是襄阳何家。 多少年前,襄阳林家因为家中家主突然暴毙,加上他们林家本就子嗣女多男少,这一下子便断了传承,林家老太爷操劳过度,很快就倒在了家里。 人们都猜测是那何家在背后动了手脚,但是也没有什么证据能够指出何家做了何事,不过何家的家主何仲本就是个阴狠手辣的人,不少他商业上的对手都吃过他的暗招,林家一出事,何家成了首要嫌疑,自然与他这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家主风评有关。 不过只是猜测,谁人也无法定罪,更没有人敢指责,林家没落,何家自然就是襄阳城第一受益者,迅速接手了林家的产业不说,还顺便将整个林家霸占了下来。 也没有办法,林家当时在老爷子死后,便再也无人可以支撑起偌大的家族,林家的媳妇纷纷改嫁,仆人也都被何家收为己用,不过有人说那林家有个小子如今流落在外,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变数之类的事情。 何家自从没有了林家这个对手,那可算是青云直上,何家家主何仲频频出现在襄阳城的各类场景之中,襄阳这样的大城、古城,何仲一人那基本上说什么都是算数的。 襄阳的太守有苦难言,何家子弟在襄阳究竟多么嚣张跋扈那是人尽皆知的,但是偏偏他是与朝廷有着大笔的生意可做,朝廷巴不得直接塞给他一个盐运使的职务,只不过何仲拒绝了,他说自己就喜欢当一个富家翁,没有心思踏入朝堂。 其实何仲是个极其精明的人,朝廷此时拉他入伙,其实是要他与朝廷共进退,如今局势这么不明朗,在这襄阳城里做个土皇帝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灵气的复苏一事像是一个突发事件一般,让江湖措手不及,让民间其实也措手不及,平时军队可以随意镇压的江湖散兵游勇,若是摇身一变成了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的杀手,那可就让大汉的统治陷入了威胁之中了。 所以朝廷此时也在重金聘请江湖高手,尤其是那前两年突然出现的一类特别的修行者,好像是叫做武夫一类的人,请他们训练军队,让军队的战斗力始终可以形成一股庞大的力量,让江湖的力量始终处在朝廷威慑之下。 朝廷看出了修行者的恐怖之处,说是曾有人一夜悟了修行的手段,将曾经的仇家灭了满门,这样的事情在如今大汉比比皆是。 最重要的是,修行者本就是在大汉的历史上出现过的人,他们给后世的某些宗门留下了系统的修行方法,人们一但理解,便可以凭着这些方法,令实力突飞猛进。 所以第一批修行者成了这短时间里地位极高的一群人,就连朝廷都奉承的一批人,在民间的地位自然更高。 有人说何家恐怕这次要被有实力的人给欺压了,毕竟襄阳这样的大城,周边的宗门自然比比皆是,俗话说树大招风,如此一块肥的流油的肉,任谁有了实力都会先去动手。 只不过……后来的一件事情让襄阳城中沉默了,从此襄阳何家的地位再也无法被压制,成为了真正凌驾于官服之上的存在。 起因在于襄阳城外的沧山之上,一直有一个名声不显的古宗,叫做沧阳派,寻常时日,沧阳派的弟子是从来不下山的,只有紧缺日用的时候,才会派弟子下山采购。 沧山不是什么富饶的山区,自然也没有人愿意触这个眉头,打扰一个神秘的宗门。 只不过一年之前,沧阳派倾巢而出,直接是将周围一堆小型宗门给彻底收并。 人们还在疑惑为何向来封闭的沧阳派为何突然而然的成为了侵略性十足的宗派,听说他们杀人不眨眼,有的宗派因为反抗,人都没剩几个。 后来人们终于是得到了一些可靠地消息。 沧阳派身为一个数百年的古宗,宗内藏有不少秘籍,其中就有修行基础的东西,沧阳派的弟子向来修炼内力,沧阳劲似乎就与那灵气极其契合,于是天时地利人和,沧阳派中一夜便涌出了大批修行者。 瞬间的爆发,这就是沧阳派的实力。 不管沧阳派个人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但是修行者对抗普通人,或者只是单纯拥有内力的习武之人,那可就是单方面的屠杀了。 沧阳派一朝成了大宗派,便迅速将目光放在了周围的资源之上,像是饿狼一般,疯狂的蚕食周围的势力。 就像先前说的那样,何家就是一头最肥美的羔羊,就摆在台面之上,说任人宰割不对,但是就是能者得之。 沧阳派弟子倾巢而出,连同着那位隐忍多年的掌门大人,据见证者当时的回忆,那长髯飘飘的中年道人,当时真的算是风光至极,沧阳派就像是办喜宴一般,入了襄阳,又入了何家的庄子,去了何家的宅子,去了何家的店铺,就像是顺理成章的接管一切一样,从来没有半点害羞。 但是很快,人们就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 沧阳派如此多的弟子,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时辰之后,竟然再也没有了一点动静。 就像是一堆人凭空消失一般。 就在人们疑惑之时,何家的大门开了,堆砌的头颅,无神的双目,以及成河的血流,那都是那日襄阳的光景。 后来人们都知道了,何家有修行者,而且是大修行者,据知情的人说道,那位大修行者就是何仲的亲弟弟,何冲,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已经是一位化形境的强者了。 “小诗仙……如今被俘虏在何家,好像是不久之前,他独身找上了何家,说是自己已经成了修行者,只不过他似乎太久没有回到襄阳了,他并不知道那个何家已经不是当年我们去过的何家了……” 江流儿一五一十的与书童说了这些,他时刻都控制着语气,观察着他,生怕他冲动。 “我们去救少爷吧。”书童就平静的说道,但是江流儿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如何去救,我就是知道这些也是已经愁坏了头……”看到书童其实没有冲动,江流儿其实松了一口气。 “我也是修行者,我们打上去。”书童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 第219章 旷世的手谈(下下) “这天元棋还能让你下出这样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萧师眼神怪异道,他本以为这局棋会很快就结束,他本就不是想要弈棋来论道,棋可以让人沉静,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心情平稳的林清玄。 但是却没想到,如此多年过去,林清玄的棋艺似乎有了些许变化,这变化不明显,但是萧师却在慢慢的找寻到一些痕迹。 “落子有仙气,不复凡人语……”这是后来萧师对于林清玄棋艺的评价,不知道多少年之后,他还津津乐道,他平生棋道从未遇到什么对手,尤其是在他顿悟奕道之后,细微的察觉到了天道与奕道之间的那分毫的相似,如此一来,他的棋就再也不是普通落子与棋盘之上了,与天斗自然其乐无穷。 以棋入道的当世第一人,也是古今第一人,独身一人行于棋道之上,后世奕者将萧师封为棋道祖师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情。 中盘时,林清玄次次规避风险,如果有棋手观棋,怕是要以人作墙,如此攻杀的局势竟然是让林清玄从中不断觅得生机,天元一步死棋,从中竟演化成了精彩的绞杀之局,连萧师看到了都忍不住想要夸赞几句。 “我一直在等着你说,我也知道你想要弈棋来稳固我的心境,而我下棋并不需要什么心境,我需要的只是直觉……”林清玄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完全看穿了萧师所想。 “莫要以为你骗了我,一局棋我就可以将其揭过,所以我需要一个足以说服我的解释。”林清玄眼中并没有什么恨意,但是却极其的真实,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老者,岁月的痕迹在他们两人的脸上刻下了道道痕迹,似乎想要掩去它们曾经的模样。 然而,如今当棋对坐的两人,一如当年少年时,似乎那年少的模样就这样在两人身上慢慢浮现,对坐的少年不知弈棋多久,但棋桌上酣畅淋漓的厮杀却是曾经不会有的情形,萧师少了圆滑,多了悲悯,林清玄少了愚钝,多了锐意。 江湖是一个无情的去处,一但何时人深处于江湖,必然身不由己,何时动了情,何时便着了魔。 祥通年间,两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在京城外的凉亭之上,回到了百年前的模样。 “三劫循环……这盘棋,没有尽头了。”萧师叹了一句,叹为观止大概就是他如今的感受了吧,他许久没有认真的感觉了,他甚至都有些不舍得这局棋就这么结束。 林清玄轻轻捻子,似乎没有理会萧师所谓的“三劫”,棋局遭遇三劫循环,一般是要重新推翻此局,再作一场的。 但是林清玄并不清楚这些,他真的就是凭着心中的感情,凭着他忽然而生的直觉,在棋盘上如同牙牙学语的孩童慢慢的长成了少年,哪有什么事情是一个盛气少年郎会不感兴趣的呢? “那便弃了此段。”林清玄没有抬头,一颗子缓缓落于对角,让整盘棋变得真正扑朔迷离了起来。 萧师愣住了,随后笑了起来,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场景,似乎当年,那个年轻的书童也是如此直接,“她被人抓了起来……” “那便打过去。” 襄阳作为古城,并且是一个曾经繁盛过不知道多久的重镇,城中的构筑堪比古都的配置,大汉曾有将领说过:如若真有一日大汉不得不南缩,襄阳便是下一个酆城。 四通八达是最基础的优势,加上依江水而建,两傍群山,襄阳绝对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 但是这也是对于战争而言,势单力薄的两个年轻人没有真的想要两人攻城,再说了襄阳还是有太守的,并不是真的何家说是土皇帝,就连行政之事都要交给何家这样一个商贾之家了。 所以书童说的要打上何家,就是要杀上人家的大门,当然……这听起来也不怎么样、 江流儿不知道劝说了多少次,说是就算……就算书童这些年里真的走了狗屎运气,成了那万里无一的修行者,但是那位杀光了别人一山门修行者的何家二爷何冲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修行者。 只不过书童此后便再无多言,他只是对着江流儿说:“如若此次你随我来,我能活着,我便永远会在你危难时助你一臂。” 江流儿感动无比,但是还是拒绝了,强硬的想要拉住书童,他拒绝是因为他觉得这是必死之局,所以其实话与没说一样。 江流儿就是这样的人,他心里精明的很,似乎要算尽一切,他总是会规避风险,也总是想要让每一次有风险的行动都变成高收益的冒险,但是书童无意间说起的一句话,其实已经让他开始思考起了自己的事情。 “江流,你算的那些东西我也不懂,但是我总觉得,如果一个人活着太过事事分明,反倒是拖累了自己的脚步,我脑子笨,所以也不去想这些。”书童盯着江流儿的双眼说道,似乎成了书童在教训江流儿。 “可是……可是,你死了,小诗仙就更没有希望了。”江流儿哭丧着脸说道,他是真的觉得此去必定是在送死,人一但没了命,那什么都是空话,这其实不是什么难懂的道理。 最终是没有劝住,因为书童的话总是会让江流儿这个“精明”的人难以回答。 “我死了,这个世上就更没有人会去救少爷了。” “我不去,少爷会孤单的。” “所以我想了想,大概我们一起死掉,少爷也能稍微高兴一些。” 何家的大宅也是如同一座皇宫一般矗立于襄阳之中,如此混乱的世道,倒是没有人再去在乎礼法之类的东西,谁也没有在意那门厅雕龙的立柱,也没有人在意那朱红的大门。 乓乓乓,一阵沉闷的扣门之声,门上的门环被人敲得重重的,似乎十分的着急。 何家的门房骂骂咧咧的吼着,没有人敢在何家门前如此敲门,定是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抄起了木棍,他便要出门教训一顿那人。 他几年前还是林家的门房,不少人都不知道,但是如今何家给了他不错的报酬,谁还在意自己的旧主子呢? 他本想要让门外的人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残酷,他这腕粗的木棍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不过他没想到今日便是他此生最后一天当这门房一职了。 第220章 奕机如何(上) “娘的,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何家大院是你们想敲门便敲的吗?”他刚刚推门便破口大骂,眼前是两个不高的年轻人,似乎只是与他个子差不多,他可不高,但是架不住他膀子宽,所以他这样拿着棍子往门口一站,两个年轻人就像是干柴一般娇弱。 “敲门的是哪个?乖乖给爷爷磕两个响头,我便不让你吃着棍棒之苦了,怎么样?”他笑盈盈的,似乎极其得意。 他自从成了何家的门房,不光是因为报酬好,还有那无与伦比的地位的原因,他此生终于过上了高人一等的生活。 襄阳城中大概是这么个情况,就是何家养的一条看门狗出了门,街上的百姓那是都要避让,生怕碰着了那威武的大狼狗,再被何家的家丁寻了麻烦。 他这门房当得心情舒畅,如今觉得自己似乎能多活好多年,毕竟日子过得舒服,人身上的气也通的顺畅。 只不过他面前的两个人似乎没有理解他的高高在上。 为首的男子一身长衫,里衬十分的干净,但是外衣却沾染上了不少尘土,他显得有些焦急,所以直接没有看他的想法,从一开始就一直越过门房的身子向门里看。 另一人脸上肉乎乎的,但是身子也没有多胖,似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是门房感觉到他分明就是在躲避自己的目光。 他不喜欢这样被人无视的样子,所以他想要直接给面前这个年轻人一个教训,他斜着身子,一扳木棍,棍子在他手中似乎极其灵活,如此粗壮的木棍就这样朝着第一个人身上打去。 只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江流,我们现在可都是杀人犯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书童手里提着一个滴答鲜血的脑袋,脑袋上的眼瞪得圆鼓鼓,似乎满是不甘与不解。 门房的身体一歪,身子与棍子一同倚在了大门之上,随后无力的瘫软,向后倒去,汩汩鲜血开始往外冒,几息便已经流满了门前台阶。 “你……怎么……”江流儿的眼睛都快突出来了,他从来没有想到书童说自己是个修行者的话是如此的诚实,他以为最多这书童也就是不知在何处练就了一身的武艺,得到了什么高人的指点之类的,能够像平常的习武之人,催动一下内力。 这样的确可以打过不少普通人, “还有……我不叫江流,也不叫江流儿,我姓萧,萧合。”江流儿突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书童倒是有些诧异,只不过,看到萧合那样手足无措的模样,但却依然没有分毫后退,他在心里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他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所以自那一刻,感觉到了身后之人的心思,他就认定了此人了,当然一切还是要等到事情结束再说,如果没命,下辈子也要还给他。 只不过事情最开始似乎都是十分美好的,美好的前景让不知多少悲惨的结局蒙上了一层凄美的感觉。 你可以把这个故事当做少年仆人为了自己的少爷赴汤蹈火,共患难,同清苦,最后团聚的童话。 当然这也会是一个没有认识到世界残酷的天真少年,带着一个胆小怕死的同行者,前去尝试击杀一个他们只能仰视的大修行者的故事。 当书童见到自家少爷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了。 雨停了许久,地上黄泥被人踩得散乱。 书童已经无力再战了,他身旁是许多受了致命伤的尸体,大部分都是他一人所杀,还有一个在两人身后瑟瑟发抖的小圆脸。 萧合没有逃,但是他已经后悔了,尽管后悔一点用处也没有,他不会求饶了,因为他觉得求饶也没有什么用,在他用手中的短刀一样杀死了几个张牙舞爪向他扑来的何家家丁时,他就已经想好了自己可以帅气一点死去,也算是没有愧对自己的姓。 他们三人脸上的雨水没有干掉,只是没有力气在站起。 他们杀了一夜,但是此时还是被团团围住,家丁们一袭黑衣干练无比,眼神中全是冷意,手中皆是刀棍,杀伤为先。 书童不只是没有力气,他的伤已经很重了,他身上全是深浅的刀痕,还有青紫的滚伤,这些都让他意识模糊。 但是他却清醒着,一直清醒着,因为他们先前从何家的私牢里带出了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小诗仙了。 小诗仙衣衫不整,书童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他身上那见骨的伤痕,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他喂给了小诗仙一些雨水,又将身上的长衫撕去,将里面干净的里衬脱下,给小诗仙穿上。 他们就在这泥水里坐着,只不过是书童在下,小诗仙在上,她侧躺在小书童臂弯里,似乎十分舒服,眉头稍微松了一松。 “萧合,我欠你的,那就下辈子还好嘛。”书童喊了一句,他怕身后的萧合已经疼晕过去,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 “滚!”传来的只有一个字,似乎他极其生气,书童脸上带着歉意,他知道是自己一意孤行了,但是没有办法,他只能这样做。 萧合不只一次想要临时走掉,先是说只给他指一条路,后来又说带他到襄阳,最后又是说陪他进门,到最后成了这个样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所以只能骂自己蠢。 “江流儿……对不起,我下辈子也还你。”身后突然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极其轻盈的女声,虚弱无比,似有似无。 “还什么还,咱们都别见面了好吧,我怕了你们主仆了好吧。”似乎是气话,但是说罢他自己都笑了起来。 书童看着怀里的小诗仙突然也笑了起来。 萧合想着:就这样吧,能看见小诗仙最后一眼也算是没白忙活。于是他仰面躺了下去。 他们到头来都没有逼到何家二爷何冲的出手,只是普通家丁的人海,书童这个普通的突然觉醒的修行者真的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 “少爷我现在很难看吗?”小诗仙艰难的抬着眼皮,结果问了这么一句。 “少爷一直好看的很。”书童抱着小诗仙的手抱得更紧了些。 吊唁 书中的林清玄还在继续,书外的林清玄今早走了。 第221章 奕机如何(上上) “二爷,那几个想要救人的小子已经放弃了,您去不去看一看?“一个家丁在一个红杉长发男子的背后毕恭毕敬的问道。 “他们之中是不是有一个修行者?”二爷没有回头,他只是语气平淡的问道。 “是,他的实力比普通人要强了不少,似乎已经有灵气外放的苗头了,如果今日不杀,恐怕将来会留有后患。”家丁脸色有些难看,他手下管着不少的家丁都被那个倔强的木讷男子给杀掉了,尽管何家从来不缺家丁这种东西,但毕竟也都是人命,这件事上,他做的不够漂亮。 “看看。”二爷只是说了一声,随后便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家丁头子在原地惊叹。 得了上面的命令,面色冷峻的上百家丁也只是将几人团团围住,好让他们不容易逃走,他们心中是有不小的杀意的,但是他们都是下人,所以必须听从上面的指示,所以不管他们究竟有多愤怒,多想杀了那几个不长眼的小子,他们也都必须忍住。 一阵清风吹过,吹来了一袭红衣,男子长发飘飘,散碎的须发在额前四散,整个人的气质显得与众不同,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里面有着不似平常人的淡漠,似乎没有一点点的感情可言。 他是何家二爷,何冲,襄阳城目前最强的修行者,没有之一。 何冲究竟到达了什么水平,没有一个人能够知道,大部分人都是因为根本不懂修行体系,剩下的见过何冲展现修行者手段的人,现在都已经是尸体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气,面前这个人就是何家在这天下灵气复苏之后为何能够立身于襄阳城的根本,襄阳偌大一个古今重镇,没有一家势力能够制裁何家,归根究底就是因为他们有何家二爷这个凌驾于一切权力之上的至高武力。 书童没有看清那抹大红究竟是什么来头,但是明显的感觉到了灵气的波动,他明白,那位传闻中何家的大修行者终于是来了,他艰难的抬起眼皮,向前看了一眼,大红明晃晃的在眼前,确实有些碍眼,想要随手拨开,却发现触碰不到。 书童的动作其实没有什么不妥,只不过在旁人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了,这可是何家二爷啊,何家的守护神,竟然是让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隔空扇了一巴掌,众人怒意高涨,纷纷要在二爷面前出个风头,争抢者要杀掉这个不长眼的臭小子。 只不过二爷右手一抬,轻轻的立于身侧,他背对众人,没有散发出自己修行者的气势,反倒是单纯的靠着自己上位者的气场将全场镇住。 所有人襟声,只等二爷的命令。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二爷缓缓蹲下身,蹲在了那对依偎在一起的奄奄一息的人儿身前。 “她重要,命重要,选她送你们痛快,选命,收拾一下,来做我的副手。”他的语气平淡,但却是直接将选择丢给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似乎并没有多么在意面前这个人的样子,他满眼都是怀中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他还从未好好地瞧一瞧自家的少爷呢。 “少爷,你见过此人没有?”他笑着问道,只不过喘息有些困难。 怀里的小诗仙呼吸已经平缓下来,但却微弱至极,她此时的面容似乎有些安详,但是眉眼满是轻松,身上的伤已经是触目惊心的模样,如果有郎中看到此景,恐怕会感叹此人生命力的顽强吧。 “没有。”小诗仙摇了摇头,一摇头又是疼的她一阵颤抖,她暗骂自己一声蠢笨。 “这人可是少有的大修行者啊,哦对了,那如果我和他比的话,我就是小小修行者,我是打不过他的,不过死之前能看到这样的大人物,我觉得还不错。”书童说话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看起来他确实是认真的在思考。 萧合在他身后又是叹了一口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在想自己这辈子还没能娶个漂亮的女人,倒是让这个呆子死前美了一把,心里又是一阵纠结。 “看来是选人了,可惜了。”二爷直接起身,头也不回的走掉,他看到那人眼中的事物他便已经清楚了,这是一对拆不开的人,心中倒是有些惋惜那年轻人的天赋,先天觉醒的气海,这灵气复苏之后的先天修行者,远比他们这些借助了前人经验的后天修行者要有天赋的多。 他招了招手,身后的家丁一拥而上,手中的刀棍可就是一股脑的朝着奄奄一息的几人身上招呼过去,下一瞬,似乎那三人就要变成一摊摊的肉泥,然后被何家收起,丢给路边野狗作为吃食了。 只不过二爷心中以为的事情没有发生,他忽然间感觉到了整个天地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冷凝了起来,先是温度骤降,空气凝结,万物冰冻,最后……连那灵气都变得停滞。 “究竟……发生了……何事……”二爷全身僵硬,完全不能动弹,他无法回头,但是直觉告诉他似乎就是那个痴情的傻小子做的好事。 如同霜降天地,白色一瞬便降临四野,一切都如镀上白银的雪衣,静美大概就是此情此景了。 萧合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他们周围被白色包裹,但是唯有身下的方寸之地维持着原状。 他本已经闭上了双眼,然而这瞬间的冷气让他抖了一个激灵,转眼便是这样一个足以令人惊叹的景象出现在面前,这让他怎么也想象不到此前的一瞬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姓林你知道吗?”小诗仙忽然眨了眨眼睛,她笑着说道,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周的情况。 “知道的,少爷。”书童点了点头,他的身遭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波动,但是转身看着书童的萧合明显的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正在压抑的感觉正在面前这个满脸都是温柔与恬淡的男子身上破笼而出。 “爹喜欢摆弄丝竹,便给我起了单名箫字,说是那年还在娘的肚子里的时候,就觉得我是个男孩子,早早地便起好了,如果是个女娃就要叫林笙,只不过没有遂了他们的意,不过我觉得林箫也很像个女孩子的名,是不是?” “嗯嗯。”男子直点头,不管怀中的女子说了什么,他都在点头。 萧合看着他的背影,那不断颤抖的人儿,分明就是在哭泣,但是为何他脸上还是那么灿烂的笑呢。 第222章 奕机如何(中) “你真的没有姓吗?”林箫眨了眨眼睛,她此时柔弱的就与寻常女子没有什么区别,书童挽着她的身子,似乎感觉少爷似乎正处在从来都没有过的放松之中。 “小时候的事情,早就忘记了,只记得少爷捡到我之后的事情。”书童摇了摇头。 “那就这样决定啦,你跟少爷我的姓,名字我其实早就想好了,便叫清玄吧。”小诗仙此时变成了一个小姑娘,说话俏皮得很,说着说着美的自己便笑了起来,似乎极其满意自己起的名字。 “林中有泉,其清且玄,嘿嘿,少爷我这么多年不写诗,如今再送清玄你一段。” “我其实很喜欢箫声,那便有竹林啊,我第一次来到此地便注意到了,只不过……只不过技不如人嘛,别人绑了去……” “清玄,带少爷我去折一段竹,我立马就能给你做一根箫,我跟你讲啊,我长这么大,别看我琴瑟很擅长,但是这箫我只会吹一曲……” 萧合听着这不停的说话声,银铃一般,悦耳的女声让人心中的伤感更伤。 他没有力气了,一直用双臂支着自己的身子,他看着书童起身,轻轻地抱起小诗仙,然后慢慢的一步步向着那片竹林走去。 每一步走下去,小诗仙的声音便弱下一段,每一声落下,小诗仙的眼睛就合上些许。 “林中有泉,其清且玄,少爷水平真高,我听不懂,但是就是觉得这句子很轻又很清,就像少爷一样。”书童说道,他现在已经是林清玄了,他稀里糊涂便成了林家的人,但是他却十分高兴。 “少爷,清玄不后悔啊,只要少爷开心,清玄怎么都是开心的。” “少爷你想,如果不是少爷你当年把我捡来,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了,所以清玄的命都是少爷的,哪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 “但是少爷有件事情,清玄斗胆想要说上一说。”他笑了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少爷,您真的很好看。” “少爷,咱们到了,你看这段竹子怎么样,又硬又韧?” “哦对,少爷你还没跟清玄说怎么做箫呢,要什么样的竹子,是不是要挑那种细长的啊,哎我这个粗人,替少爷守了那么久的书箱到现在还没看过几本,回去我一定好好看啊,不给少爷丢人才对。” “少爷……林箫……” 那大概就是心死掉的声音吧,萧合曾经回想道,他光是看着,就无法再去想象当时的场景了,所以他后来辞别了林清玄,他想为这个天下做一些事情。 至少……这样的事情,不该发生。 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像是冰霜爆碎的声音,那寸寸冰洁的霜冻突然而然的褪去,原本银装素裹的雪景突然被一阵巨响给击碎。 碗粗的古木,腕粗的竹林,林立的房屋,坚固的木栅栏,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瞬之间爆碎开来,就像是冰晶一瞬炸裂的效果,一个接着一个的爆碎,丝毫不管那是不是生灵,无差别,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所以,那本定格于半空中的数百名何家家丁,冻结前似乎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脚不听使唤,最后变成了一尊无意识的冰雕。 这一瞬,更是毫无前兆的一个接着一个的碎裂开来,此景堪称壮观,万物在一瞬之间同时化作冰晶被一股莫名而来的力量瞬间轰碎,没有一丁点的血迹留下,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寻常的冰渣。 二爷并没有变成冰雕,他在这恐怖的攻击开始的一瞬之前便瞬间脱身,此时心悸的站在远处,他单膝支地,似乎完全没有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但是他眼中的恐惧却早已出卖了他的状况。 就算是大修行者,遇到了无法理解的情况,也会有止不住的恐惧之感。 房屋轰然倒塌,一座连着一座,并且那冰晶正在以更快的速度蔓延,整个何家如同豆腐渣一般,被人轻易摧毁着。 “你究竟是何人!混账,给我停下来!”这一切都是何家的结晶,二爷看着这一幕,他意识到连房屋都轻易的崩碎了,那些能够代表何家资产的一切都要被他一并摧毁了。 他眼前的风霜之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形,就是先前在泥泞里奄奄一息的男子。 二爷突然暴起,他手中的钢爪一瞬便探出,这是他独门的爪法,又何家一位古修前辈的拳法发展而来,他就是在何家的地窖之中无意间发现了那本爪谱,并且抱着尝试的心态练了起来。 本以为可以成为外修武道的高手,还能防身所用,没想到当那灵气降临,他以极快的速度便领悟力修行的妙用,爪法配合着吐纳之术,他的修行突飞猛进。 这以阴狠致命为核心的潜行鬼爪是他最压箱底的手段,一但使用自己浑身都要遭受那邪意的侵蚀,浑身冰凉无比,而且事后会变得虚弱无比。 何冲的心思缜密的很,他一想便能明白这样修行快速的功法,似乎早已超出了常规,当他第一次使用之后,他便明白,这个爪法恐怕就是传闻中的邪功,只不过如果能够利用这段时间疯狂的扩张何家的实力,重新搜集到更好地功法,那么此功便不会得不偿失。 他出手便是最猛烈的一式,想着趁那个年轻人毫不理会之时,一击致命,让他停下来。 他明显的感觉到那个年轻人身上的灵气波动并不强烈,这证明他的硬实力本就是在自己之下的,所以只要他不抵挡,此招必定夺命。 然而二爷没有见过的事情太多了,他过于求成,似乎忽略了很多基础的修行,而却没有什么修行者战斗的常识。 他并不知道当他感受不到他人灵气波动的时候,不仅仅只有对方实力低微一个可能,还有就是对方远超自己一个可能。 “这是什么?”林清玄向着风雪中问道,风雪中突然来剑,一段青竹破空飞来,似乎是先前那竹林之处余留下来的一段。 他右手一把接住,左手从上猛然抹过,干脆的碎裂声传来,一柄竹剑瞬间而成。 二爷没有听到此声,然而在他无法听到的地方,传来了一声轻语。 “天道剑。” 第223章 奕机如何(中中) 天道剑作为曾经风靡一时的传说功法,被不少人修行过,但这些人修行到最后的结局一般就是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功夫。 知道剑神林清玄当年特意托天机阁的渠道,向着整个江湖说出了那个自己也没有连成的信息,江湖人对于天道剑这门功法的这才得到了最终的遏制,不然恐怕整个江湖因为单单一门功法而走火入魔的人恐怕还会更多。 人们最后对于天道剑所下的定义就是天道剑此功极有可能不适合普通修行者来使用,毕竟所有人基本上都能循着功法的描述,练到最后,却独独缺了最后的神韵。 功法中的描述:天道剑即出,日月可同辉,大道将崩殂。 如此一来自然是让所有人为此而疯狂,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长老率先声明天道剑绝对是可行的功法,反正就在那之后,这本市集之中随处可见的,如同小人书一般的廉价书就成了稀缺的资源。 但是天道剑的源头,谁也不清楚,究竟是谁将他带到了世间,又是谁将功法散布开来,这些基本上都无法具体细究了。 林清玄究竟是如何崛起,这也如同一个谜一般,就这样横在代代江湖人的心中。 林清玄的少年时代难以寻迹,似乎大汉以林为本性的大家族也不怎么多,但是独独几个有记载的林家都已经断了传承,所以没有足够时间人力物力的普通人就更无法得知了。 朝廷对于林清玄知根知底,人们只以为这是天机阁的通天手段,却从未想到,那位真正创立天机阁的人,就是剑神年少时的同行之人,自然对于林清玄的生涯清楚无比。 大汉最后一个林家的本家大概于百年前断了子嗣的传承,襄阳林家作为独居一方的大商贾,承其先辈的田产,靠着本家的某位有着经商头脑的家主,意外地发达了起来,从此变成了真正有本家之名的林家之一。 只不过襄阳林家也是命途多舛,被同城的何家从中暗算,最后十分可惜的断了传承,不过何家也因此付出了代价,这都是牢牢的记载于史书之中的不争事实,地方志中也有相关的记载。 只不过当年的情形,或许没有那两人,这事情的真相,永远都不会公之于众吧,林家的灭亡也许就会成为人们口中的谈资,最后渐渐的被遗忘在脑后,哪有翻案的可能。 二爷的头发突然掉光了,他的爪势凌厉似乎下一瞬便可轻易的取走那个背对他的年轻男子的姓名,但是他停住了,十分的突兀,而且冒着灵气逆冲经脉的危险,强行在半空中刹住了自己速度极快的一招。 他几个跟头便翻到了远处,脚尖轻点冻结了冰霜的土地,硬邦邦的,但是他却落的极其平稳。 这几个操作行云流水,不沾染一点烟火气息,杀意从有到无也是经历了极短的时间,让人不免好奇,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爷的头发根根掉落,随后又是一把一把的掉下,就像被人整齐的剃掉一样,他闭着双眼,勾爪在手上于五指同行,寒光寒气一并散发,锃光的脑袋在这初晨的阳光之下极其惹眼。 二爷可能悟了,若是真有家丁还活着的话,大概就是这样一句奉承的话。 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矫情说法恐怕会成为他们感叹的话语。 然而二爷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二爷自己最清楚。 他额前冷汗如同淋雨一般留下,他不敢睁眼,眼球却在眼皮之下死死的定住,一直看向远处的方向,他怕自己再睁眼,连逃跑的勇气都会消失殆尽。 他的四肢僵硬,早已如同钉在地上一般,化作冬日泥地里的一根木桩子,自闭并且会一直自闭下去。 “会死,再晚一息便会死,不,这样也会死,我该走了。”二爷心中重复的是这样的一个想法。 没有经历过的人自然无法描述那种感受,所以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都不会有人知道何冲这个叱咤一时的大修行者当年的感受,过去不知是因为无人施展,将来不知是因为何家二爷再也没有机会诉说了。 大概就像是碰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存在,他那一瞬,就在勾爪轻轻地进入到那人身周的空气之中时,他敢确定的说,那绝对不应是人间存在的恐怖,就说地狱的气息大概就是那样的让人颤抖吧,二爷到现在牙齿还在打战,只不过他忍住了。 他面前的年轻人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也不知,他只知道,那个年轻人此时的情绪就如同毫无悲悯的神明,观世间疾苦,看世间离合,却不为所动,刍狗之物是他对待身外一切的态度,招手来便是毁灭,情与苦那都是对情绪多余的解释。 二爷准备走了,他收起了勾爪,就像是受了惊吓的龟类,呲溜一下,便收回了袖间,丝毫没有当时的那种杀意波动,只有无限的猥琐与丑陋。 但是人之常情罢,就从刚刚开始,就从林清玄得到了什么开始,这场对决就不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这成了狩猎的游戏,哦不,或许应该是孩童捣烂蚁穴一般的玩乐,二爷在劫难逃了。 二爷眼中的世界黯淡了,他感觉到了浑身滚烫的鲜血在身子里涌动,他感受到了冰霜之意蔓延全身,他转过身,便再也迈不开脚了。 到临死前最后一刻他才明白,那人并不是拥有什么控制冰霜的独特功法。 一切不管是生命还是没有生命的死物,没了那仅存的灵气,它就会彻底死去。 这就是为何神明对于凡人来说是神明,因为他们可以轻易的夺去你生命力的一切能量,二爷亲眼看见从自己胸口里破出的那节青竹子,没有一丝血迹,只有白霜段段。 他先是死了,所以他感受到了胸腔中的热血究竟是多么滚烫,随后血也熄掉,二爷死无全尸,化作如同场间所有的碎裂的事物一样的冰渣。 萧合从头到尾都看着林清玄,他在今后的百年之内都未曾见到过能够超越这一幕的武道表现,所以也是他后来假借老友林清玄的名义,向着江湖传达了那个消息。 “那些人不足以练成天道剑这种层次的功法,不,应该是他们没有练成天道剑的资格吧。”萧合对着身旁的几位阁老说道,这是他对于自己行为的解释。 第224章 奕机如何(下) 收关之势在棋盘上早早的表现了出来,林清玄弃子的手段堪称绝妙,一瞬便盘活了整局,一阵纠葛之后,本来稳操胜券的萧师此时已经无法再轻松地应对林清玄的每一招了,他必须谨慎的思考,棋局也在此处真正的开始升华。 如此让人意想不到的出招,萧师真的笑了,他到如今还是看不懂这个男人,就如同曾经的曾经,他是那么的语出惊人,过去了如此之久他还是这副模样。 然而林清玄全身心的沉浸入了棋盘之中,似乎真的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之中,这才是萧合意想不到的事情。 萧合如今其实作为天下棋首真的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奇妙的感觉,他分明的感觉到自己即将输掉一局,却显得极为享受。 “清玄一招可称天下棋谱,是我小瞧你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却丝毫没有惋惜之意。 白龙收关,怒斩黑蛟首,黑子散乱无章,被人在棋盘之上攻在了一角,直到最后都无法翻转,那最先的天元一点反倒是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萧合看到此处,哑口无言。 哪有先人百子的一式布局呢,如果真是这样,他这棋首也不要当了,他笑着摇头。 他本想要直接与林清玄说起自己的解释,他多年来的布局中,林清玄这位老友其实是其中的关键一环,所以他必须将他支开,不管用什么理由,为此只能苦了自己的老友,他当时也是想着不管林清玄归海之后要求什么,他都要一并赔付给他,算是这么多年来的补偿吧。 然而正当萧合想要开口,却发现对坐的林清玄眼中的光景已是另一幅模样,他在林清玄的眼中看到了……一个真正棋手的战意。 萧合愣住了,随后便止住了自己想要直接开始诉说的嘴,收子,端坐。 林清玄捻住黑子,示意他执白。 “你要继续,那我便奉陪到底,不然反倒是我落了个无礼的说法。”萧合笑了,如此的酣畅淋漓。 林清玄就是如此一个神奇的人,萧合见怪不怪,他究竟何时精进,何时突破,这都算得上是未解之谜,曾与他朝夕相处的萧合也搞不懂。 这一局棋竟是让他悟得了不小的奕机,若是真让他再融入自己的剑道之中,那可真是不给那些可怜的小后辈活路可走啊。 萧合想到了葬山的那位后起之秀,反倒是笑的更盛。 “小诗仙啊小诗仙,你当年可真是捡了个怪物回来。”有些人无意间就改变了这个世界呢。 …… “清玄,我要走了。”这是两人分别之前的最后一段对话,萧合收拾着自己的行囊,不知要去向何处,他只是担忧的看着那个双目无神的男子,却不知如何再去安慰他。 “清玄……若是你真的想要林箫开心的话,你更应该带着这个名字好好的活下去,懂吗?”他心里很痛,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朋友,更多地还有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一种谴责,他想要改变,所以他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只不过…… “好啦,江流,我怎么会不明白呢,你去吧,多多保重。”林清玄笑着说道,脸上似乎有着疲惫之色,他的微笑十分的自然,然而萧合却不敢去看他那双眼睛。 平静的面容,一但配上那双绝望又无神的双眼,再平静,肉眼所见也是无尽的痛楚。 “清玄……我此行要去京城,我需要做些什么,这个天下需要改变,所以我需要更多地力量,也需要更多的权力,所以我会潜心修习,随后在寻求机会。” “如果……你真的觉得迷茫,便来京城找我,我自长安来,自然有住处给你。”萧合的双眼微垂,他不知该说什么好,言语中的迫切让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似乎是想要林清玄好一些,但是…… “你走吧,多多保重。”他还是那副模样,如刚才一样,那笑容越看,似乎越是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我要留下来陪陪少爷,顺便将少爷留给我的那些书看完。”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可是少爷写的诗啊,但是我却一点都看不懂,我看来是要多读读书了。”他笑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萧合你走吧,多多保重啊。”本是送别,林清玄反倒是率先转身,然后默默离去。 “多多保重。”萧合听到了那首诗,他不知那是小诗仙究竟何时写出,但是他没有告诉林清玄那句诗究竟是何意。 他想要逃走了,他不敢再去想了,当林清玄慢慢理解了之后,或许…… 两人就此相别,结局如同不欢而散的宴席,以悲惨相撮合,却以悲剧而收尾。 江湖啊,就是此情此景,真正逍遥的也仅有那记载中的逍遥之人,反倒是寻常人,最是可怜,最是可悲。 多年之后,萧合不见,那位赵王麾下多了一个食客,没有多少人注意,他以棋艺逐渐上位,慢慢的成了赵王心腹之一,赵王怀才不遇,但却对于汉室忠心耿耿。 他被奉为上师,渐渐成为王府中最有资历的人,慢慢的赵王老去,慢慢的其子长成,理所当然的拜他为师,萧师之名便如此流传下来。 那位失意的书童,守着一座清坟,十年如一日,读遍了手中所有的书,然后对着清坟磕了几个头,收拾了行囊走出了山林。 他有个想法,所以他去做了,行于山水,行于林湖,他游大汉,游匈奴,他战败武林,他挑落江湖,带着青竹剑,背着小书箱,成了江湖中独一份的儒剑。 后来他遇到了酒剑,有了把酒言欢的兄弟,有了一个中意的姑娘,随后结婚生子,他的剑下只有亡魂,他的姓氏独步天下。 慢慢江湖中只有一家林氏,慢慢江湖只有一个剑神。 他登殿斩落江湖邪魔,一时风头无两,慢慢被奉为剑客的标杆,最后成为千古唯一剑神。 只不过谁人知道,他本不姓林,他只是有一个愿望,他想要林清玄一名响彻天地,以慰在天之灵。 第225章 奕机如何(下下) 翻遍了棋谱其实都没有今日很多棋路的记载,萧合在棋局之中不断地感叹,不光是感叹今日弈棋酣畅淋漓,还有林清玄此时的玄妙境界。 一局接着一局,拢共十局棋,萧合在第一局之后也终于拿出了他天下棋首的真正架势,而林清玄起先的那些点睛之手也都统统被他早早化去。 棋潭如泥潭,让人寸步难行,反倒是这种境况之下,那种从泥泞之中诞生的每一步新生一子总会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萧合的棋稳重带有灵性,以守为攻,滴水不漏,就如同他本人一样,事事俱到,胸有成竹。 林清玄棋路清奇似乎并没有什么棋谱可以解释他的某一步,但是就是这样,他竟与萧合这个几乎超越十段的棋师能够争一个难舍难分,这才是他最为恐怖的地方。 “清玄,此役可是天授之手,我想将他们记录下来。”不过萧合知道林清玄并不会理会自己,他已经完全融入了棋局之中,但是萧合的确有种预感,这十局棋恐怕就是自己此生的最高作品,所以他想要将这些对局统统记录下来。 萧合的感觉是否清晰暂且不说,但是那年京城外的亭上两人的对局最后被人整理成书,天下落子之人无不赞叹,无不敬仰,“天元棋”也就是当首第一局更是被许多棋师奉为至宝,称作“天下棋谱”,从此之后天元落子再也无人去嘲弄,反倒是更加谨慎。 两位奕者并无留下姓名,但是后世之人却奉之如棋道神明,后世评棋者,吕道行,十段至高棋师,曾于三十年间未尝败绩,被人称作“吕无敌”,他曾经说道: “天元棋白子,潇洒不群,弃棋更是他最为值得敬仰的一点,单就弃棋一招就足以完善棋道大半,堪称棋道奠基人之一,大局之感举世无双,这一点我不如他。” “黑子精密邃严,落子如海潮侵岸,绵绵不绝,细秀绵长,布局稳重难寻败手,形若高山止水,为棋道顶峰。” 这段评价一直存在于棋道史之中,那攻杀堪称精妙的十局棋最后被人们称作“当亭十局”,绵延千年棋史之中,成为不朽经典。 “你现在可以说了,我都听着。”林清玄背对着身后的这个男人,他们之间的情分难以解释,他曾经立下誓言,至今也未曾忘记,但也就是因为那段誓言,他背负了妻儿的责备,背负了各种各样的痛楚,最终远出东海,所以如今他回来,便是寻一个解释。 他就是如此的认真,他不知道自己的子女如今的情况,就因为当年的一句诺言,他就可以抛弃一切,选择相信,他是个真性情的江湖人,这点没有变,但是他也是个不称职的丈夫,父亲…… 这些他都没有抱怨,他现在只想要一个解释。 萧合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得很,他心中从来没有这些弯弯扭扭的想法,所以他也没办法去揣度,他知道萧合是要成为大汉守护神的男人,那么他所做也就只会是为了大汉,这点是不会变的。 “苏长庚没有消失,他也没有死去,只不过白帝城已经不在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去找他,他应该会告诉你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何事。”萧合出言便是一击重磅,林清玄出海数十年,其实对于大汉如今发生了什么真的算是分毫不知。 他前去东海,其中一个原因也关于他想要寻找苏长庚,他不知道为何当年仅仅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未见,他们就只得站在了对立面,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让一个人发声这么大的转变,当他打伤了自己曾经朝夕相处的好兄弟,他的头脑中其实是一片茫然的,他不得不做,他却也不想这么做。 只不过林清玄却一直静静的听着,他知道事情绝对不会如此简单,所以他一定会再去找到苏长庚。 “还有一件事情……是关于戒律宗的。”萧合顿了顿,似乎想到林清玄没有渠道得知关于自己妻儿的事情,所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根据我的情报,戒律宗此时应该已经是名存实亡了,戒律宗前任宗主青丝僧人,在对抗江湖联军之时,证道成佛,如今已不再人世间。” “刀殿为首,联合了一流宗派的江湖讨伐军,将戒律宗贬为魔宗,意图赶尽杀绝,刀殿陌人合祭出刀殿至宝合刀,如今戒律宗仅存的几人不知在何处,但也已经无力再去维持偌大的宗门。”萧合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林清玄的模样,毕竟都是他的亲人,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保不准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然而林清玄却依然十分冷静,示意他继续说,这一幕出乎了萧合的意料,只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继续着自己的解释。 “我的布局之中,包括了清玄你这一环,但是却是要将你拿到布局之外,这样,才不会让整盘棋有着额外的风险。” “清玄……大汉的千年劫来了……”萧合说道,眼中带着疲惫,却也包含着一种坚定的模样,他此时给林清玄的感觉就是他想要靠着一己之力做一场翻盘,就如同他先前的第一局一般……看似不可能,实则向死而生。 遥远的川蜀之地,数万西域僧人此时包围了百姓们心中的佛门圣地,方圆百里的人家此刻都已经远远地看到了壮观的景象。 天上的两尊大佛已经在那里端坐了许久,不曾有其他的动作,似乎证明那紧紧只是佛像一类的东西,但是也已经足够骇人听闻。 没人敢去靠近那群山包围的一处,这一切不仅仅来源于对于未知的恐惧,还来自他们对于佛门的虔诚之心,“佛祖大概是显灵了吧。”人们在心里这样想着,盼着或许再回故地,庄稼说不定丰收,来年说不定风调雨顺,毕竟这可是大佛啊。 然而当事的几人却从未有这样的想法。 山后诵经之声不断,那轰鸣的禅音不断轰击着整片空间,让此情此景似乎感觉起来并没有那样的神圣。 这可是大小乘之争的感觉啊。 第226章 东离与我把酒话(上上) 其实李重霄已经很慌了,因为他如今走到此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提示,从他出山,再到他或许是意外收获了完整的神性,他都是仅仅靠着自己那个不搭用的便宜师傅的一句话而已。 “你只管去到普陀,剩下的自然会有他自然的发展。”李重霄再回想起当时那个光头说话时的虔诚模样,他就是那么一瞬的恍惚,就信了这个糟老头子的邪。 李重霄此时修为并不高,初入化形之境其实在这种圣地之争中实在是不顶用,其实就仅仅是先前清远和尚若是突然暴起伤人,那李重霄也是绝对没有反应的时间的。 李重霄一直生活在这种时刻被绝世高手围绕的环境之中,但若是旁人经历,或许早就被那随处可见的通玄高手给吓得胆破心惊了罢。 李重霄心中有苦,却无法跟别人去说,谁让自己摊了一个好背景,如果不是真的了解过大汉江湖的势力构成,他还真要以为那通玄境就是随处可见的烂大街货色。 所以刀尖舔血的生活不是谁人都能亲历的,李重霄至今如有一处稍有差池,他可能此时就已经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况了。 但是李重霄最有优势的一点也不是境界这种东西可以体现的,何谓信息流,如若是他有睥睨天下的绝顶境界他自然也不需要费尽心思的去用头脑去行动,但是身处弱势,自然就要有弱势者反制的手段。 所谓信息流,所谓信息战,这才是一个实力处在下风的人最应该去选择的手段,李重霄时常思考,他怕死,他比任何人都要怕死,他曾经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被迫踏上了一段不该背负的旅途。 但是他心中也有自己的坚守,他有自己的信念,这信念一直支撑着他,所以他绝对不愿轻易死去,所以怕死才让他时刻思考。 曾经都说懒惰是推动科技进步的动力,趋利避害自然也是一个弱者的生存之道。 就像先前为何李重霄能够坦荡的站在一个实力远超自己的清远和尚身前,甚至敢于去直接挑衅那人。 其中最隐藏的因素在李重霄的布局之中其实就是最明显的一式,李重霄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早在接到了大汉天子蜀王的封赏时便已经开始了推断。 大汉天机阁作为象征性的大汉江湖联结性机构,他更为重要的一个角色,其实是大汉最核心的间谍机构,作为大汉信息流的基站或者说支柱,李重霄不知道天机阁中人具体的职位或者部署,但是他能确定的一点,那边是对于自己这个新蜀王的动向的探查,天机阁必定在其中扮演极其重要的角色。 若是新蜀王在途中便意外身亡,这绝对是对于大汉朝廷权威的一种打脸,李重霄不相信没有人会暗中跟随自己,而且根据自己身份地位的辐射范围,那位暗中的天机阁来人,极有可能是顶尖高手,或许他不会时刻替自己扫除危险,因为首先他需要保证的是自己的身份的隐藏,再有便是身为暗处之人的观察优势。 通过这种层层递进的剖析,李重霄认为自己如若是面临极大的威胁,自己有很小的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当然这也会有危险,但是李重霄从开始便知道了自己出山之后会面临各种意想不到的危险,所以他选择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首先将自己的危险限制在一个可控的范围,期间以最短的时间处理可以同时进行的重要支线,这样便避免了遭遇那些不可测的威胁。 得到金凰的神秘力量已经过去了八年,自打那一日那位布衣前辈,或者说先生让自己了解到了自己的处境之后,李重霄就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长远的计划与打算,一切可控不可控的威胁都被他一一划分,并且他认为在不必要的情况下,这份力量只能算得上是一份纸面之外的隐藏实力,一切情况都不应将这份力量考虑在内。 说是天选之人,李重霄越成长越是感到了荒唐之感,先生当日未曾言明,或许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但是他早已想明白。 天选之人自然也是天妒之人,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李重霄早已经感受到自己的思考的层次过于低下,因为自己没有与自己的优势条件同等的实力,所以他无法以更高格局的高度来进行思考。 但是他明白一件事情,这个世界的未知性是向着危险的一面倾斜的,所以他才会在还只是一个孩童之时便遭遇几乎必死的杀局,才会早早地因为敌对势力的提前扼杀行动,而被迫遭受丧母之痛,所以他必须将远超自己思考之外的未知力量当做时刻存在的威胁来对待。 到头来如此的思考模式让李重霄决定了此行他将如何利用自己可控的力量。 没错他是个实力低微的修行者,他心底里是个怯懦的人,他懒惰,他会因困难打退堂鼓,但是他却也是一个赌徒,赌徒是一种十分特殊的人,他们常常期待着不牢而获,因为懒惰与贪欲并存,所以赌徒经常会一败涂地。 但是李重霄不想输,更不想死,所以他比寻常的赌徒要想更多,他于是做了一个决定,用生命为赌注,尽管一切都只是在推测之中,一切都存在于他的臆想之中,他也决定如此行事。 所以他赌对了,他先是将纸面威胁从根本上降到最低,再加上对于敌方合理的实力推断,他将自己放置在一个高手环绕的环境之中。 四圣地之一的普陀寺,住持一位,讲经首席一位,再加上一位意料之外出现的,但确实是实力远高于自己的女子,他选择进行挑衅。 随后便是他赌对了,一切发生之前,其实他的头脑已经开始宕机,但是很成功,他靠着一次投注成功将自己身周的隐藏力量拉到了台面之上。 如若是他不这么做,或许就紧紧是清远和尚一人,就能将此行的普陀一方的实力大大削弱,顾飞如果一直不现身,到了此时此刻,或许会突然现身,直接带着自己一人远遁,早早地便没有了下文,自己也不会有任何的机缘可寻。 这是一个怯懦的弱者,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独到的生存方式,李重霄没有彻底察觉,因为他早已经将这种行事方式烙印在骨子里,这也在后来的很多事情之中,成为他走向终点的最关键的稻草。 第227章 东离与我把酒话(中) 李重霄其实很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他平日里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看样子事事不关己,又或者是胸有成竹的感觉,这都都需要一种把控局势的可能性与自身演技的叠加。 于是此刻到了独处之时,李重霄浑身大汗淋漓,不光是因为那山外的大佛与那西域万僧的举世无敌的压迫之感。还有自己那位便宜师傅的不靠谱带个自己的巨大压力。 临行前其实孙世卿单独将自己拉到了一旁,本已是要直接踏上路途的李重霄还以为孙世卿就那样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就让自己这样只身赴险,想来他应该只是忘记了些什么,临走之前要交给自己什么宝物之类的东西,好让自己有个心安。 然而老光头一脸神秘的交给了他一个十分小巧的锦囊,随后还背着身子,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句:“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处理的事情,便打开锦囊。” 说罢便邪魅一笑,当然这是他自己想来的邪魅一笑,在李重霄眼中,那分明就是一个老秃驴想要压死自己这个负重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姑且,李重霄还是带上了锦囊。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说上那样一番看来是无懈可击的逞强话语,如今他是真的很想打自己一巴掌,“明知道自己就这点能耐,叫你逞强,叫你逞强。” 李重霄不知道为何突然想到了林竹的脸蛋,然后突然又是冷静了下去,脸上稍稍浮现一抹潮红,只不过他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他随手抹除腰间的布兜,里面装着一个缠着金丝线的小小锦囊,里面的东西就是自己刚刚说的妙计。 李重霄坐在柴房之中,他觉得此处是山上最安静的地方,所以他便来到此处坐着,尽管他从来没有来过,歪歪扭扭拐了又拐便走进这偏僻的小房子里,像是早就熟悉了山上的路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稳稳坐在了一袭麻制蒲团之上,背对着那小小的柴门,怀着憧憬的心思,缓缓拆开了锦囊上的线,轻轻打开,没有半点的慌张。 锦囊里静静躺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到这里,李重霄的预感已经越来越强烈。 说实话,他从那老秃驴掏出锦囊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粗口想要脱口而出了。 这让人感觉到头皮发麻的熟悉剧情让他不禁眉头一皱,若是对面那人是个羽扇纶巾的高瘦农夫,他也就欣然接下了,但是明显对面不是,对面只有一个已经让自己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生不如死的狗血剧情的光头一个。 所以当看到那张普普通通,似乎上面还有墨渍与字迹的纸条时,李重霄好不容易沉下来的心,又慌了。 李重霄拆开字条,上面只是写了一个大字:跑。 李重霄合上了字条,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又看了一看张字条,确定上面是否还有别的字迹。 果不其然,似乎纸条背后还有些别的东西,这让李重霄的心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将枝条翻转,上面又是三个字工整排列着,似乎当时那人写下时可是花了一番功夫:众生意。 看毕,李重霄尽管是一个很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然而他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一步通玄,两步天人,踏碎虚空,只手遮天,虽然隔着千山万水,一巴掌拍死那个秃驴。 “我若是知道众生意是何物,我还要认你这个便宜师傅作甚?” 普陀寺中的僧人此刻神情都十分凝重,天上两佛对立并没有那种堪称神魔乱战的肉搏,反倒是异常的平静,他们此时正在专心对抗那从天上不断传来的佛道本源镇压,似乎没有听到那山后某处传来的咆哮声。 然而咆哮过后,李重霄终究是冷静下来了,他反倒是开始思考究竟如何破解此局,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他不想让屋外的那群人失望,所以他需要做些什么。 李重霄静静盘坐,他开始思考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孙世卿从第一日起,就说要李重霄学会一种叫做众生意的东西,他说这是李重霄曾经领悟到的东西,连孙世卿也只是一知半解。 但如果能够重新领悟到这一点,或许日后的修行之路,就会坦荡无垠。 只不过从入山开始,李重霄拜入孙世卿门下,孙世卿在世间的另一重身份便是那震古烁今的佛道奠基人之一莲心大师,说他佛法高深那都是看低了孙世卿的能耐。 尽管孙世卿此时因为种种原因,已经无法再随心所欲的施展自己的力量,但是心境还在,知识还在,这些就足以让李重霄受益匪浅。 但是李重霄最为疑惑也是最无法理解的一点便是,孙世卿从未教授过李重霄一丁点的佛法,书山学海,藏书千万,却未有一本关于佛道的秘学。 李重霄渐渐回想起自己这些年经历的种种。 他先是读遍了书山学海之中所有的书,尽管有些书他读的十分困难,还有的完全就是无法理解的语言,不光是修行书还有各种各样关于这个世界知识的藏书,这些东西读完,李重霄其实早已经对整个世界有了一种近乎全方位的认知。 然而李重霄却始终保持着疑惑,因为他冥冥之中感觉他读到的东西,其中定有相当关键的部分被省去,不然这个世界绝对是有缺陷的世界,也无法支撑起如此庞大的世界构造。 当然这些部分都暂且省去,关键是后来的修行,孙世卿让李重霄时常陷入一些十分真实的幻境之中。 或许今日他便是一名耕作的农夫,明日便会成为私塾里书声琅琅的孩童一名,他曾经历了数日短暂的平静生活,也经历了生平壮阔的伟人一生,这些才是让他心性逐渐成熟的关键。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便倏然起身,他极目远视,像是看到了什么缥缈之物,随后便破门而出。 李重霄的身形逐渐变快,变得模糊,他直接掠过了众人盘坐的后山庭下,僧人们满目惊诧,因为他们眼中分明是有数人穿行庭间。 李重霄下山了,眼下是数万西域僧人。 数万个李重霄下山了,掠过林木,像是潮水一般,向着山下行去。 第228章 东离与我把酒话(中中) 次日,张长轩从昏迷中醒来,已是正午,他转眼一看,应该是自己的寝房,房中已经没有其他人,看着自己换的整洁的衣衫,他想了又想,迟迟没有起身。 实力到了他们这种程度,已经是沟通天地的强大修行者,只要是没有伤及身体的本源,皮外伤这种单纯就是气血的损伤,其实只需要静养便可以迅速恢复。 他知道那位前辈没有杀死自己的意思,而且他似乎也知道了对方究竟是什么人物,他心中唯一那个可以站在顶点,而且是有资格站在顶点的人。 想着想着便笑了出来,而且是哭笑不得的感觉,他胳膊轻轻搭在额头之上,此刻倒是冷静了不少,随后又是哀怨的撇了撇嘴:“急功近利,并且班门弄斧,张长轩,你心境变了……” 没错,其实他早该注意到当时在万剑之中岿然不动的飘逸老者,就当他使出那一式画地为牢之时就应注意到,那人就是自己朝思暮想剑神林清玄。 只不过自己被力量的驱使蒙蔽了双眼,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实则对方才是早早跳出了对局之外,或许,自己没有如此心急的话,自己本该有更多收获的。 “李重阳……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啊……” 天道剑既出,张长轩便知道了一件事情,并不是自己最终悟透了天道剑,反倒是自己乘了前人的阴凉,而那人便是自己为何心中有所不甘的源头。 张长轩知道的不迟,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沉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究竟该做什么,林清玄一言道破张长轩的缺憾,而明路还是需要他自己来寻。 剑客不是掌握天下所有剑法才能成为第一的。 林清玄归来,知道他情况的寥寥几人,毕竟他这样层次的人,做些事情也不太有可能暴露自己。 本就消失了数十年,甚至说他此时当着大街,大喊一声:“我是林清玄。”这街上大部分人也只会嗤之以鼻。 “我是王杨,看好我手里这把菜刀,千年玄铁,杀人不眨眼。” 这其实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而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有很多种,其中有些隐秘都将很快被人揭晓。 “清玄,我就是在利用你,而我能许给你的,只有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并且最终还是要看缘这种可怜的东西。” 萧合极其平静的阐述着一切,通过刚才的一番对话,其实林清玄已经知道了自己为何必须消失。 林清玄此人的立场其实一直很坚定,人们对于老剑神的敬意也很多来源于他单人单骑独闯匈奴,剑斩魔主,还有一些流传中的行侠仗义之事。 可以说当时的林清玄那就是象征着整个江湖最为正派的形象,他是人们心中理想的侠,并且他是真实存在的最高武力。 萧合跟林清玄解释了他当时的处境,那就好比是将自己的最高明面实力摆在台前,然而这种效应产生的结果就是一些本该出现在明面之上的对抗,被迫转为隐线,而这样作为分析观察者的萧合就无法做出针对性的反应。 尽管人们也并不清楚萧合和林清玄之间的关系,但是作为行事之人,避开一个极有可能缠上的大麻烦,是所有人最毋庸置疑的选择。 林清玄消失的十分牵强,但是萧合就是坦明了这一点,他在利用两人之间的信任关系,不管后果如何,他已经做了。 而这一切都是在林清玄不知情的情况下而设计,也让布局的效果达到了最高。 “所以说那棋鬼便是因此才会真正铺开他刀殿的势力,来满足自己的利益相关,对吗?”林清玄没有发怒,但是他心中已经有了些别的考虑。 “这么多年,剑神林清玄这个名字在我的计划之中,通过各方面的造势,早已经成为一个标榜性的存在,所以即便剑神不在的江湖,那也是无妨之事。” “寻常人根本不会在意剑神本人,因为你本就不会与他们产生交集。” “而通过一些手段,将剑神不在的事实传递给某些暗中隐藏着的势力,这些势力便会如蛇蝎捕食一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进行自己接受范围之内的试探,直到真正确认了这个事实。” “反其道而行之,倒是很有你的风格。”林清玄淡淡笑了笑,似乎并没有想象中更多的感情流露出来,这反倒是让萧合有些犹豫。 只不过林清玄继续示意,萧合便继续着自己的阐述。 “钦天监得到真正的明谕时已经是十多年前,但是你应是知道我也略懂星术,老祭酒其实五十多年前便与我发现了征兆,只不过当时碍于势微,我们谁也没有说出去。” “改天换地……”萧合凝重的吐出这几个字。 “行龙踞凤则是又一明谕,也是同时出现在十几年前,大抵与你戒律宗被灭同年。”“那年人心惶惶,我猜应是棋鬼老儿搞得一些鬼,朝廷里或许早就已经被刀殿渗透到不知何种程度,只不过此时不可动,也不必动。” “改天换地,何意?”林清玄问道,他仔细一思量,发现这句话似乎第一感觉就是说大汉要发生什么大事,只不过他感觉似乎事情并不仅仅如此。 “这也是我追寻了这么多年,却未解其意的一个推测。”萧合叹道,他有难言之隐,却不可与林清玄说起,因为这又是一个谎言,萧合不喜欢说谎,但是对待一个极好的朋友,他却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瞒住他一些事情。 “一则是关于江湖龙凤的传闻,清玄,你应该也是略有耳闻吧。” 林清玄点了点头,明白他指的究竟是什么。 “千年的龙凤,约是显现了,而今世的龙凤,我却已经找寻到,他们究竟能产生什么样的结果,这……我却也不得而知,如果真的可能,或许我所做所为便都是杞人忧天。” “你真相信开万世太平这种虚妄的传闻?”林清玄打断了他的话。 “也许这就是那群天人抛下的烟幕,反倒是让你这个算尽了天机的萧大人多了顾虑?” 第229章 东离与我把酒话(下) “清玄……八年之前……你可知那神出鬼没的白帝众一日便被人屠了个精光?”萧合反倒是没有因为林清玄略有讽刺之意的话语而产生动摇。 “白帝众?白帝城的城众吗……”林清玄有些疑惑,他不知道为何萧合要说起此事。 “那年金凰出世了,大概是棋鬼也有所感应,便撺掇了剑礁与匈奴天狼山的高人前去直接袭杀……” 萧合轻笑一声,继续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棋鬼老儿也和我一样迷信。” “我早早的上报了陛下,陛下口谕却让天机阁稍安勿躁,静静地观察着一切。” ”果然……那白帝众竟是被两个孩子加上一种二流宗派的修行者屠了一个干净,而最重要的便是那名少年,在那场战斗中显现出来的独特力量,似乎与传闻之中没有多少偏差……” “我说这个是想告诉你,就算,我不去相信这些,但是作为对立双方,对方的行动,我们也必须去干涉,哪怕是眼见毫无意义的举动。” 林清玄一直在思考,他不知道萧合的真正意图,但是看着他的模样,似乎并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 “我先前与你说起的那位蜀王殿下,他便是那年在与白帝众交战之中大放异彩的少年。”萧合平静的说着这个事实,反倒是让林清玄又一阵惊讶。 林清玄难以置信的问道:“就因为这种原因,你便让天子赐予那个少年大汉的异姓王?” “不全是。”萧合为两人的茶杯轻轻满上清茶,自己反倒是不紧不慢的细细品了一口。 “清玄,我又收了一个徒弟,笨得很。”他笑道,似乎想到了那个在自己面前总是傻愣愣的年轻人,平日里那样精明,怎么到了自己面前就像是个傻子一样,让他不禁轻笑。 而林清玄只是盯着他,等着的他接下来的话,因为林清玄知道这是萧合说话的方式,将重心放在话的后半段。 “他虽然笨,而且修行十分困难,说实话,交给他那些顶尖的功法,反倒是让我觉得有些浪费。” “他实力低微,却也在我天机阁之中做了一名驿卒。” “只是些不入流的身法让他学会了,他这些年便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之争。” “卧底于各种宗门之中,历练再历练。” “我没有发现他一点点的长处。” “后来,我便发现了一点,因为我细细探查了他的全部。” “他可能是我此生见过的气运最旺之人。” “紫金色的气运……”萧合想了想,这样说道。 “他难道……他与刘家有什么关系?”林清玄自然是知道紫气代表着什么。 “嗯……他母亲叫做君东离,三十多年前便与天子形影不离,我曾经没有在意过她的存在,只当她是陛下的普通嫔女,我还真是老了啊,不懂你们这些情种,若是没有那起宫中的命案,或许她便会早已母仪天下了吧。” “宫中人只当她死了,陛下也自然心灰意冷,只不过……我将她安置在京城外,没曾想她竟是早已有了陛下的骨肉。”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萧合自己也笑了。 “那孩子……便是这一世的金龙之命。” “所以到此为止,清玄,你是否有对于那改天换地之词有些许的推测了呢?” 萧合的意思十分清楚了,林清玄也明白,从百年前开始,这个世界就在发生一些以往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似乎事事都在昭示些什么,只不过没有人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就算是联系在一起,似乎也不会去相信自己一时的推断。 “白帝城一事,多亏了那葬山的小子,我大概也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我的第二个推断,比那两个孩子之家将发生的那段传言还要更加肯定。” 林清玄也是眉头紧锁,他听到萧合这段话,知道接下来的对话将会是极其惊人的。 “白帝百年前飞升……没错就是你记忆中的那东海三剑,被苏长庚与葬山的李重阳一并击败,最终他如此多年所做所为暴露了出来。” “清玄,神国存在你我皆知,可你能不能相信,人间其实正在慢慢的变成那群天人的圈养之地?”萧合说着这段话,似乎这天地之间有着一些变化正在发生。 那遮天蔽日的大阵似乎片刻便即将笑容,林清玄立刻起身,一阵阵风暴骤然袭来,萧师稳稳的饮完茶杯中的茶,将双手负于身后,站在了林清玄身旁。 此时的穹顶风雷激荡,而日月此时同辉,明明就是正午,却现出了惊世的异象,京城的百姓也是经历过不知多少大场面的人。 “二狗子,出来看神仙了。”城中有人踏上街头,眯着眼睛向着空中望去。 “不去。”二狗子思考都没思考就拒绝了。 “行吧。” 京城里百姓时常被天机阁的人提醒,如有风云异变,尽量紧闭门窗,呆在家中,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这就是见过大场面的普通人,连反应都那样普通。 然而山岭之上,萧合啧啧称道:“说是我这大阵当世第二,然而看来这天上的神仙也是真的不想给老夫一个面子。” 大阵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疯狂冲击着,天火急坠,就像是陨星一般,临近天火的两人更是能感受到上方的冲击究竟威势有多猛。 然而那呼啸的狂风吹散着两人的须发,却未曾让两人移动半点。 林清玄只是遥遥望着天穹之上,似乎想要看透什么东西,眼神里捕捉着什么,一声轻喝,双脚蹬地,便是冲上九霄。 雷云渐渐变成劫云模样,幻化出一章栩栩如生的面庞。 面庞淡漠无声,只是盯着身前的这个可以说是渺小无比的人,化作四下飞散的云雾。 浓浓的云雾变作游龙模样,咆哮着向着静立在空中的那个白发老者呼啸而去。 然而它却忽略了两个老人家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除魔道……百鬼昼临!”萧合出手了,双手在胸前比作复杂手印,再睁眼已是金瞳闪烁。 双手直指天穹,一股滂沱的黑云瞬间降临,似是比起那劫云来势更凶。 第230章 东离与我把酒话(下下) 亭上无雪,今日也积上了厚厚一层,不是那清早起来的寒霜所致,而是这陡然出现的天地异变。 天空高高的站着一个迎风不动的麻衣男子,他手中像是柱着什么东西,但旁人一般都很难看清,实际上真正观察到那京城西北的天地异变的也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只不过当看清了那天山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他们便驻足,随后不敢再继续有更多的交集。 身为通玄境的高手,他们本能中感到了一种远超自己能力的威胁之感,而这种感觉,或许他们经历过,或许没有,但都是十分明显的预警之感。 那天边的战斗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染指的存在了。 所以此次的战斗可以说是真正的一场孤独之战,一方只有两人,而另一方…… 城中此时已是风平浪静的模样,一如寻常的一天,随意地便到了正午,完全没有受到那天边细微的波动影响。 酒香不怕巷子深,城中歪歪扭扭的巷子不多,但是每有一条那便是十分有名的古巷。 洛阳曾作为周朝旧都,到如今也是保留了很多周朝的遗址,这些亏了汉室的统治者们始终对于历史抱着一种尊重的态度,所以很多珍贵的前秦遗迹也得以保留。 这里是米巷,当年以贩米之人齐聚,百姓便到此地集中买卖米面而得名。 北方的洛阳,能够吃得上米饭,大抵也就是唯一的一处,富庶的生活让洛阳人早已习惯了南北交融的生活。 有了米,此地还不够成为真正的米巷,真正让米巷出名的,还是当年有位极其有头脑的米商,为了将米贮藏起来,而无意间发现了一种更为特殊的窖藏之法。 米酒,就此成为一种独特的饮品,独得京城人的青睐,微甜的口感,配上微醺的风味,倒是孩童也能尝上几口,这就让米酒真正风靡开来。 很快的,米巷中的米商都掌握了酿做米酒的方法,也得益于那位米商的无私,老洛阳人心中淳朴,邻里之间的那种互助之风,起码,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能够重现。 有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今日着一身清亮的衣衫,他的衣衫上没有多余的线条,青灰色的模样倒是显得几分压抑。 只不过他本人的模样,让人见了实在是难以相信,这样一种气质的人,还能有这样的行路模样。 他脚踩木屐,每一步慢慢行于巷子里,都会有清脆的响声阵阵传来,一小段,便连成了一连串的脆响,让整个巷子本来平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周遭似乎也突然有了活力一般,忙忙碌碌的巷子又开始了午后的繁忙。 男子的行头其实并没有引起别人多大的注意,很多城中的流浪汉,其实当年也都是些出入上流的男人。 落魄是京城里最随处可见的一幕,没有人会以为一人的落魄而对他有所怜悯,毕竟京城此地,满是机遇,如若此人真的是落魄了,那相必他本人也是有这个意愿的。 他的碎发并不像没有打理过的样子,顶着鸡窝一般的乱糟糟的头发,他倒是像一个特意为之之人。 只不过他随后的动作便彻底融入了整个巷子,融入了整个洛阳米巷的小天地。 “老板,两斤米酒,撇净米渣,便用此壶来装吧。”男子递上前一个不大不小的陶瓷酒壶,深棕色的模样,像是用过了许久。 老板一听便是本地之人,也没有在意他的身份,毕竟米巷的酒,全城人皆爱,没有见过,那也是正常之事。 拿过打满了米酒的酒壶,男子递上些碎银,老板惊讶着本想找一些零钱,却转眼找不见此人的踪影,只好拿着碎银一阵苦笑。 可能京城的流浪汉,那都是出手阔绰之人吧。 男子其实不是流浪汉,要说起来,他其实也是大户人家,家中从来不缺什么财富傍身。 只不过今日他要做的事情,不需要他将自己的身家相托。 他这幅打扮其实就是他曾经最习惯的装扮,只不过忙于事务,便没有如此的闲心,能够像一个无所事事的人一般到处闲逛。 “这小城倒是也没变,城门处的猪肉铺都是当年的模样。”他感叹了一声。 他此行是要拜访故人,因为是故人,已经多年未相见,也不知如何赠礼,便只好打着曾经当年两人一起饮酒时,最爱在饭后静静品味的米酒几斤。 说来惭愧,明明是故人,他却没有早早的拜访,他很早之前便知道故人来此,是他身边之人告诉了他这件事情,但是由于他每次都没有准备好相见时的场面,这一拖便是好几年。 只不过今日,身边碍事之人都有事在身,他又早早的处理完了傍身的俗事,便一咬牙,一跺脚,最终决定了下来。 “这小亭子也是没变……”他在心中想着,这个亭子,他当年似乎也与故人同游,其实算不上同游,小城里什么都是小小的模样,比不上京城里气派的景象,小小的凉亭如今看来,哪有什么并肩同游的闲情雅致,分明就是小孩子打闹最好的去处。 几声孩童嬉闹之声传来,让他讶然,随后便是会心一笑。 追着皮球的孩童,一如当年两人年少的模样,只不过自己似乎并没有完全的珍惜过相处的时光,到现在差点便是追悔莫及之事。 这里是安城,就是洛阳城外那个相傍而生的小小城镇。 没有官兵几许,也没有风雨之地,这里有的是民居,有的是茶楼,也有的是老友相聚的情景。 京城人的情愫大概便都寄宿在此,多少人都厌倦了京城的繁华,厌倦了京城的紧迫,最终将与朋友痛快饮上一场的机会,留在了小小的城中。 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也能够看出小城独特的气质,将自家的多少人都安置在此处,此地有的是与世无争的闲人。 轻轻扣响门扉,门环在铁门上拍动几下,发出叮当的响声。 不紧不慢的一阵稀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男人的心跳动着由慢到快。 他今日想与她一起喝酒,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开启两人之间的话头,豪放不羁的男人,也有这样窘迫的模样,大抵……是遇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了。 第231章 年少无为(上) “你……终于肯来?”女人轻掩门扉,由内向外,打探着外面究竟是何人扣门。 然而一眼望去,却是故人的模样,贝齿轻咬红唇,脸上带这些怒意,然后道了声带着生气之意的反语。 男人在平日里是多么有地位,有权势的人,到了此时,也是一阵慌张,不知该如何相答,饶是女人静静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也没有再去说话。 他挠了挠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前脚本是坚定的想要踏进门里,然而后脚却不听使唤的想要逃跑,一个不稳,竟是跌了一个踉跄。 幸好……头可以摔破,酒壶不能打掉。 男人两手捧着酒壶,四仰朝天的躺在地上,似乎像是走马观花一般欣赏着自己刚才这番蠢到家的动作,没有话说。 女子一脸的无奈,上前一步,将门打开,青衫绫罗相伴,又是故人最熟悉的模样,一双纤纤细手拎起那熟悉的酒壶,直接便跨门而入,不再理会这个见了女人便不会走路的蠢男人。 男人一瞧,赶忙起身,嘿嘿的傻笑一下,便跟进了门。 酒壶都进门了,带着酒壶来喝酒的人还能待在门外吗? 清净的宅子,倒是让男人心里一阵恍惚,连那枇杷的位置都与先前的模样相同……只不过女人一声嗔怒,立马让男人加紧了脚步,赶忙去向那个早早便等着自己的房门。 那是女人的闺房,男人一步踏入,便看到故人端庄的坐在小圆桌之前,桌上早已摆好了一叠花生,一碗小菜,还有竟,冒着热气的白米饭,与男人拎来的酒壶一样,在一旁,同样摆着一壶样式差不多的酒壶,壶口冒着香气,远远地便可以问道。 “今早……你去过米巷?”男人有些不敢相信,世间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一早便去了,秀儿远行了几日,无人与我作伴,便想饮些米酒,好放松放松。”女子轻灵的声音如同莺燕脆鸣,听的人心中直痒,听得男子差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东离……我……”男子不知如何开口,似乎是两壶并立的米酒给了男人一些开口的勇气,他刚想要说出口的话,却突然被女子一声打住。 “饭菜要凉了,你还要站在那里,我便要先动筷了。” “好嘞!”男子干脆利落的答了一声,一屁股墩便坐在了小凳子上面。 似乎是小孩子量身定做的小凳子,男人坐上不得不蜷起双腿,连桌子都到了自己胸口前。 女子看着他这幅模样,唇间的笑意突然流露,又转瞬而逝,似乎没有出现过。 “那里是秀儿的凳子,他本就生的比较瘦,加上小时候喜欢到处乱跑,饭菜看起来吃的香,实际上胃口小的很,便没有长成某人那样一副傻大个子。”女人随口说起自己的儿子,解释了一下那凳子为何如此的矮。 其实不是凳子矮,只是身前这个男人高大无比,站起来实则是个魁梧的汉子,只不过衣衫盖住了他的身子,显得他并不是多么宽敞 “是是是,都怪我……”男人一脸的愧疚,小心翼翼的,直点头,直应和。 “跟你有半点关系?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女子又是嗔怒的说道,就差筷子没有点到男子的脸上,随后翻了一个白眼,便继续小口的吃饭。 “他……不知道我是谁吧。”男子试探的问了一声,其实他是知道答案的,只不过此时他的脑子已经断片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觉得会有人跟他说起,“你父亲就是天子这个坏男人。”这样的话吗?”女子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 男子只得赔笑。 若是真要让曹公公之类的人看到此景,恐怕此生都不会相信,天子竟然会因为一个平凡的女子而如此窘迫。 男子今日撇下了所有的护卫,就是为了心中的一个夙愿,只不过没有想到,似乎故人早早的便有了准备,反倒是他,成了手足无措的那个人。 不过,这些都好……只要能看到她的模样,一切都好。 他吃着吃着便笑了,突然无比,笑声慢慢的变得大声,变得肆意。 女子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男人的模样。 她叫君东离,二十多年前,便来到了此处,一住便是到了如今。 她曾经是王爷家的丫鬟一名。 她也是那位从来都不怕王爷的无法无天的小丫鬟,谁知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终究是锁住了王爷的心,大概可能便是她那独特的脾气吧。 曾经的王爷笑了,他欢喜的笑,因为他心中的那个人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便,似乎满是记忆中的模样,所以他高兴。 君东离轻轻地斟上两碗米酒,一碗放在自己面前,另一碗递给了他,那个笑的眼泪都已经出来的他。 “笑什么笑……今日你要是比我先醉,那便给我留下。”她霸气十足的样子,让王爷竟是一时不知怎样接话。 “好,喝酒。”他轻轻捧起那酒碗一饮而尽,谁说米酒不能醉人,朕今日便醉给你看。 这便是故人相见,相见又恨晚,女人的火辣辣的性格一如当年模样,男子畏畏缩缩的样子也如同当年那个除了丫鬟,什么都不怕的王爷。 两人的命运本来交织在一起,却因为某件事情不得不分开。 王爷痛哭,慢慢抛弃了当年那个幼稚的自己,成了大汉数百年来又一个盖世雄主。 他如今是天子之身,但是今日便像是入了家门的男人,看着家中泼辣的妻子,像是一个小男人的模样,只不过他乐在其中。 因为今日终于是了却了他心中一个多年来未曾有过结果的心愿,他们没有成为一双眷侣,没有成为朝夕相处的夫妇。 但是他们已经有了骨肉。 君东离似乎有些不满,看到男人饮罢两三斤米酒似乎只是微醺。 起身便找来一壶烈酒,一拍桌子。 她潮红着双颊,眼中还是凶狠的模样,说出来的话,确实可爱无比。 “老娘说了……喝醉便留下,但是你要是敢喝不醉……” “好好好,今日便都依着你。”男子大笑,多少年来从未像今日一般开心。 第232章 年少无为(中) 汉史说起来便是一部最合适的王朝陨落史,一个鼎盛的王朝究竟是如何慢慢走向衰落,它的官僚系统在几百年的时间里究竟如何一步步迈向腐败,根本制度究竟怎样让皇室的权力变得削弱,随后又是怎样在商业农业上开始出现经济崩溃。 若是后世将此时的汉史就此截断,大概可以当成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只不过,事实总有变化,而计划也是永远赶不上变化。 刘钊,大约五十多年前在邯郸的赵王府呱呱坠地,当然其实除了赵王府,也没有多少人关注这个早产的赵王世子的诞生,但本着赵王多年来极好的风评,依旧是有不少人送来了贺礼。 按理说,若是刘钊的父亲去世之后,他这个世子应该是没有继承的权利的,因为作为皇子的几位天子的亲生骨肉,应该是再作封赏,数位皇子在太子登基的那一天,一同赶赴自己的封地,这也是多年来一直发生的事情。 其实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毕竟被封为赵王,其实就是代表着赵王殿下就是曾经王位竞争的失败者,如今能身为赵王,还能够看到自己的几位骨肉的诞生,赵王已经做得很好了。 其实本身赵王当年年轻作为皇子之时,就与天子亲近,天子本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他究竟为何能够从众多皇子之中脱颖而出,最终成为王位的唯一候选人,其实是因为他身边的几位大才之人。 那几位其实是在暗地里组成一个小型的团体,他们将宝全部压在了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天子身上,那位大汉天子其实论才能也是比不过他的几位兄长,甚至就连他的两位胞弟他都没有优势,然而他最为称道之处便是他的能言善辩,更多地是识人之材,再加上他本野心也不小,所以他更加敢于去赌,他敢放手让自己身下之人去运作,也正是印证了他敢于用人的才能。 相当可惜的就是,身为皇子的几位王位继承人并没有相应的觉悟,他们从小便喊着金玉而生,一生都在皇子的光环之下生活着,自然从中养成了一些潜移默化的性格,这些性格不致命,甚至说作为皇子,他们本就应该具有这种身为上位者的睥睨天下的霸气。 那时的大汉天子似乎也是极其宠爱大皇子与二皇子,大皇子作为长子,是妃嫔所生,但是平时最能讨人喜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大概就是对于大皇子的最佳描述。 但大皇子的一手领兵作战的能力更是让他从兄弟之中脱颖而出。 这几位皇子因为从小生活的极为安逸,似乎并没有几个对于那种马背上的生活有多少的兴趣,反倒是大皇子因为是与那位有着匈奴血脉的皇妃所生,收到了母亲贞烈性格的影响,温润外表之下,其实隐藏着一颗征战四野的雄心。 朝中上下也是很多人都看好大皇子在多年之后的太子钦定之时,一跃成为王位唯一的继承人,因为人们从大皇子的身上看出了当年武帝的那种无可匹敌的王霸之气。 但是二皇子依然也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甚至说朝中一致认为将来的皇位应该就是在两人之间诞生。 二皇子比起大皇子的能征善战以及待人温厚,其实他并不是什么善战之人,反倒是因为早年的一阵风寒,由于没有及时就医,反倒是落下了一个易感风寒的病根子,平日里因为病恹恹的模样,倒是让他显得不想大皇子那样有着男子雄风。 然而二皇子的才华在众兄弟之中那可称得上是冠绝。 他年纪轻轻便跟随两位丞相,常年初入翰林院,也常年浏览奏折,由于奏折在到达皇帝身前之前,一定也要经过中书门下也就是俗称的丞相府的批阅,耳濡目染之下,二皇子的治政才能也就渐渐显露。 而且最重要的,猜测帝心能够很大程度上决定大臣之间的风口,天子巡南,最喜爱的便是将二皇子带在身边,这让众人才敢于下注,敢于在这个比起大皇子霸气有所不足的二皇子身上。 四皇子和五皇子都有一样的大批拥趸,因为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独特的才能,人们看着惊才艳艳的几位皇子,有人便曾经断言,说是那四位之中任何一位成为了下一朝的天子,都能将逐渐走向衰落的大汉,重新扶上正轨。 而身为嫡子的三皇子,还有最后由一位宫女所生的六皇子是最为被人忽视的一方。 六皇子便是赵王殿下,而三皇子多年隐忍,在积蓄之中默默打理自己的势力,更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之下,得到了几位手握兵权的大将军的暗中支持。 这都是他身下的几位堪称智囊的才人为他设定的夺取皇位的计划中的一步。 掌握兵权的人才是最有机会的,这种浅显的道理不是没有人知道,但是也没有几个人敢去尝试,因为在天子在位之时,擅自扰乱兵权的交接,这要真的被人传出,那怕是皇子也无法幸免的大罪,被人随意的落井下石,一个谋乱之名就基本上难以逃脱。 其实按理说,身为唯一嫡子的三皇子本应是最有机会的皇子,但是皇后迟迟没有子嗣,当大皇子二皇子都已经年少初现,三皇子才跟着四皇子迟迟的来到人世,再加上天子其实与皇后貌合神离,因为皇后当年成为天子身侧之人其实是因为家中的派,但是很可惜,皇后的本家在一场意外之中被匈奴人所杀,余下的本家之人似乎再难成气候。 皇后本人也心灰意冷,天子与皇后之间的关系也就如此渐渐冷却,而三皇子的诞生甚至没有惊起多少涟漪,传闻当年天子陛下在临产当日,只是匆匆去探望一眼,便不再出现,这让身为三皇子的处境变得十分尴尬。 不过也正是因此,三皇子才有了足够的隐蔽性,他在暗中组织了庞大的势力,而这一切都是所有人无法想象的,人们不知道三皇子究竟耗费了多少的精力,毕竟三镇大将军的支持,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而三皇子究竟用了何法,似乎最终也成为了谜团。 第233章 年少无为(下) 其实最后下场最好的皇子也就当属赵王,也就是六皇子了。 赵王名为刘淳,他的母亲就是宫中最普通的宫女一名,年少时有些姿色,早早的便入了宫,谁曾想十六七的年岁竟然被醉酒的天子临幸,而最让人没有想到的便是,那一次便让她怀上了龙种。 她不敢跟旁人说起,因为她本来只是想做一位寻常的宫女,因为家中贫寒,已经是负担不起一个她,年少赶紧凭着姿色能够成为宫中一人,也算是能够报答家中的赡养之恩。 她不懂那些宫中的勾心斗角,因为她从未读过书,她唯一能够拿的出手的便是女工,然而宫中又何须她来展露自己微不足道的才能呢? 当她知道自己怀上龙种之时,已经是二三月之后,那段时间她是胆颤心惊的,她害怕那些娘娘会看着她这个行动不便的小宫女满脸厌恶,更是有可能一怒之下便将她逐出宫中。 其实这方面的担心她是多余的,因为再如何,那些妃嫔也不敢去抱着将皇帝龙种流放的目的去处理这件事情。 只不过这方面的担心是多余,仅仅只是因为她无法想象宫中的残酷,她没法想到更恐怖的后果,最有可能的便是被才人妃嫔暗中陷害,致使她流产,因为那些妃嫔家中可是不知道耗费了多少财力物力才有机会真正接触天子,更是有机会为天子诞下一子,从而让家族飞黄腾达。 这样的好事情,怎会让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宫女毫无理由的占去? 然而这时她便遇到了命中的贵人。 也就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下人也只是无意间发现了这个有些腿脚不便的小宫女,随后又是一阵观察,发现她才不是什么腿脚不便,那分明就是挺着一个小肚子,走路小心翼翼。 尽管她已经极力掩饰,但依然是被皇后娘娘手下之人给识破。 然而皇后娘娘反倒是与她见了一面,温良贤惠的皇后,因为家中之事,性情大变,倒是成了一个与世无争之人。 看这小女子着实可怜,母性也是大发,把她当做小妹妹照顾了起来,因为她也知道,若是让小宫女一人独自面对宫中的种种,或许她会经历很多不该经历的苦难。 也正是皇后的照顾,小宫女健康诞下了一子,也是震惊了宫中之人,天子也是被吓了一跳,因为那日的事情因为醉酒,他竟是丝毫没有记起。 阴差阳错之间,小宫女成了为皇室延绵子嗣的贵人,但是……这其实并没有对其他皇子的地位产生什么影响,因为她没有任何背景,所以在大家都查明了此人的身份之后,也都没有了针对的心。 刘淳从小屁颠屁颠的跟着三皇子,三皇子单名一个谐,刘谐刘淳两个形影不离的皇子,最后也是被人当做了无所事事之人以类群分。 不过也就是童年的情谊,刘淳从来不会对刘谐产生一丁点的恶意,这也在最后刘谐弄费掉二皇子,打压掉大皇子之后,反倒成了活的最自在的一位皇子,因为他从头至尾便没有参与过皇位的竞争。 刘谐即位,刘淳最终获封赵王,自古便是王畿之地,赵王一位也是地位高贵无比,比起偏远的燕王秦王好了太多。 刘淳是个单纯无比的人,他随着年龄的成长心性逐渐成熟,因为与大皇子的那种淳厚的性格不同,他是真的一位完全没有一丁点邪恶想法的赤子,反倒是因此,许多曾经在京城中收到过打压的旧臣,久闻赵王敦厚虔诚,反倒乐于安居赵王麾下,渐渐赵王府便成了卧虎藏龙之地。 当然其中也有赤诚的刘淳喜爱广角天下豪杰,不管是不是朝中大臣,究竟有没有地位,只要是志趣相投,刘淳便会乐意与之相交,甚至在王府之中专门辟出一块地,作为这些食客的舍地。 而才能平平的刘谐在成功夺得了天子之位之后,似乎就像是用尽了自己的气运,他的平庸逐渐显现,而当年他的那几位智囊,逐渐凭借着惊人的手段,开始掌控朝廷。 他敢于用人的后果其实也慢慢显现,他为了达成目的,只要是有所用,便可以为我所用,因此,许多图谋不轨之人也是趁虚而入,凭借着剖心挖肺的忠心表现,很快便能取得刘谐的信任。 因此,他这匹从王位继承中突然杀出的黑马,就像是上天要亡大汉一般,将那些其实真正适合继承天子之位的皇子们,一个一个的拉于马下,最后庸才当道,大汉更是岌岌可危。 他有野心,但是却从未想过如何实现,这一点被利用之后,他以为皇位便是如此简单,便开始放纵自己,最终是不理朝政,全权授予了大臣们议事。 也因此,那曾经被打压的大皇子,那时的秦王,还有已经是残身的二皇子楚王,一群对于汉庭不满的皇族,开始暗中涌动。 这也是为何五十年前,被许多人称作大汉几近灭亡之时。 如若不是那楚氏双雄,那位堪称大汉天柱的楚东南,还有活着入了大汉云霄阁的救时丞相,楚鹿潭,或许大汉真的就要如此灭亡。 刘淳诞下一子,他希望自己的小儿子将来能成为一个能够成为周围人领袖的男人,他不求刘钊有大才,但求他行事无大错,这也的确很符合刘淳这种老好人的性格。 刘钊年少便跟随两位兄长在家中读书,作为最小孩子的他,似乎学习什么都十分缓慢,这倒是没有让刘淳有什么担忧的地方,因为他知道,再笨的孩子,只要健康长大,也永远不会是一个无用之人。 小刘钊就是这样在两位也一如父亲模样的疼爱他的兄长庇护之下长大,转眼已是十几岁的少年郎。 刘钊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他身体长得结实,但不是什么魁梧之人,生的高大,反倒是给人一种干瘦的感觉,只不过因为吃得好,也没有多少病。 他唯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家中读书,读遍家中的藏书,跟着自己的老师读书,他总觉得书中能够带给他的东西,是远远纸面上无法表达的东西。 而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少年,谁能想得到他能成为千古一帝,成为大汉扶厦之人呢? 第234章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上) 其实作为赵王的世子,几位兄长从小接受的教育与刘钊相比是有所不同的,大哥刘恒,二哥刘乾,都是作为读书人的标准来学习,这样就没了分家之忧,毕竟两位兄长那都是温文尔雅之人,对于权力这种东西便没有了寻常的那种执念。 刘淳这个赵王似乎并没有以往历史上的刘家赵王的那种征伐之气,与世无争才是他最标志的性格,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如若不是这样,或许他也很难得到天子的青睐,从而顺顺利利的继任赵王之位。 总之刘淳很满意,所以他唯一期望的便是自己的子嗣在未来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寿下去,不要惹是生非,也不要过于惹人注目,反倒是在那个乱世之中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奇葩。 刘恒刘乾都靠着父亲的便宜,顺顺利利的拜入了太傅门下,太傅生于前朝,当刘谐还未登基,还只是一个受气的三皇子时,太傅便已经是当世儒生的共师一样的身份了,多少人都在推测,太傅大人或许再百年之后,极有可能被后世之人尊为亚圣一类的身份,毕竟这儒法兼施之道对于后世的影响,似乎是当时人们都没有想到的一个结果。 身为老三的刘钊因为年少便没有早早的跟随两位兄长的步伐,成为书院里摇头晃脑的小读书人,反倒是因为从小对着很多事情都有好奇心,再加上从小便沉浸于书籍之中,那种入门式的学堂也没有了每日前去的必要。 这时,在赵王的食客之中,有一人自告奋勇,便要教导这个年少的世子殿下,短暂的回忆之后,赵王殿下似乎也是记起了食客之中似乎是有这么一号人物,他专于棋艺,又是君子六艺样样精通,似乎极其适合教导正处在衔接阶段的小儿子刘钊,便欣然接受。 小刘钊似乎也极其喜欢这个面容和蔼的大叔,尤其是因为他那脸上永远带着一种好笑的表情,让他来说那边是一种喜庆感,毕竟肉多的脸蛋配上稍显瘦弱的身躯,确实是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喜感。 小刘钊便跟随着自己这为自称是萧师的师父开始慢慢学习,只不过到了真正长大成人之后,刘钊才隐隐的发现,一直对自己严厉有加又宠溺有余的这位萧师,似乎教导自己的不仅仅只是君子六艺这么简单的东西。 刘钊真正展露头角大概是在四五十年前,匈奴十分突兀的大兵压境,进犯北疆,匈奴的东中西三线游骑作战让大汉的守备极其狼狈,边城一座一座的丢失,因为匈奴游骑的灵活程度,让那些远离大汉腹地的边城极易被切断支援,成为孤立无援的孤城一座。 所以当时的镇北大将军一声令下,便将防线全线收缩,然而此时的大汉内部恰巧,一股暴乱突然爆发,就像是与匈奴人商量好了一样,一同发难,让大汉瞬间陷入了内忧环外的情况。 有一部分察觉到不对劲的人也只是少数,大多没有这种惊人的意识,而且他们也不敢去随意指责,总之大汉的朝堂之上,因为这内忧外患之因,到处分裂,很快的便没有了那种往日的执行力。 毕竟此时大汉的高层真正掌权之人,当时也只是为权力所驱使,他们可以说是最顶级的阴谋家,但是他们却不是好的纵横术继承人,一但处在一个乱世,这些实际执政能力并不是多么出色的阴谋家就会立刻显出原形。 所以大汉乱了。 诸王于此时不相干之人,似乎都想要独善起身,毕竟那位天子踩着诸位兄弟上位,用到的阴狠手辣的手段,早早的让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破裂,更何况,其中这内忧,很大可能就是那两位兄长所为呢? 诸王不作为,大汉就这样即将倾覆,有人自然不愿意看着八百年汉史就这样颠覆,自然会挺身而出,这就是几乎与大汉同岁的楚家。 楚家的现世极强的遏制了这股衰败的气势,更有甚之,在那位堪称奇才的楚家之龙,楚东南的带领之下,几位大汉亲王,有不情愿的,有被打动的,总之大家都迫不得已或者满腔热血的竟是凝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一时间顶住了那匈奴的的来势汹汹。 当然身为诸王中的大奇葩,赵王根本没等到那位楚东南的纵横之术起效,便早早的开始了抗争。 论能力还是论性格似乎都轮不到他来拯救这个大汉,因为我们这位赵王大人,其实什么事情都可以略懂一二,这唯独带兵打仗的能力基本上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其中原因自然是很多因素的影响,早年的韬光养晦,为了让自己与母亲在宫中谋一个平安,刘淳也是早早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你足够弱势,那便不会在强者的世界失败的太早。 所以刘淳的行事在他与母亲的可以声张之下,变得十分透明,大家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哦,原来六皇子如此随和,如此看来他是早早的退出了王位的争夺了。” 也因此,最是能代表攻击性的兵法,是刘淳绝对拒绝去触碰的禁地。 然而真的是身为一个正直之人,赵王殿下眼睁睁看着大汉就这样走上了末路,心中的痛苦似乎并不比那些忠臣良将之流差。 没有兵强马壮,便变卖府中的财务,化作粮草,化作装备,源源不断的送给了前线的将士,想当初,镇北大将军在接到那长长的援助之物的清单时,脸上的表情是极其有趣的。 而就是此时,府中被一件事情也弄得鸡飞狗跳,似乎所有人都紧张的不行。 赵王的妻妾似乎都极其不满他的做法,赵王本就是一个性格极其温和的男人,竟是被几个妇人指着鼻子骂,大骂他败家不完,还说他非要当那个冤大头。 但其实,他的女人们,也说的都在理。 这个时候,有他没他区别不大,那些送去的粮草终究还是被消耗完,那些兵器装甲也很快被消耗完,镇北大将军竟是在一月之后也战死沙场,所有的东西终究是打了水漂。 但是赵王还是最后平息了妻妾的怒火,他只是跟他们平静的说了自己的想法,所有人便也沉默了。 “如若是连我也不支持朝廷了,那大汉才是真正一瞬便亡了国,我只是想给咱汉人缓一口气,或许兄长在将来的史书描述之中也能多给上几句好话。” 第235章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中) 妇人始终还是向着自己的男人的,但是若是家中别的男子,他们或许就是别的态度了。 不是说他们对别的男子就是较差的态度,因为那个男人便是刚刚及冠的三世子,刘钊。 起因似乎还要说道那位王爷亲自准许的世子的亲师说起,家中之人似乎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他在食客之中名声不显,似乎只是因为他平日里不爱与其他人交流。 但是自从他成为了刘钊的老师之后,他在王府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似乎也没有什么人能够高他一头了。 刘钊极受王府中人宠爱,大概是见识到了两位世子殿下的那种木讷冰冷之意,性格开朗,又极其懂事的小刘钊极其招人疼爱。 就这样家中的宝贝一样的存在,其父刘淳也是不愿让他受什么苦的。 然而在那日家中的妇人大闹一顿过后,管家匆匆忙忙的赶来,正好是碰到了王爷一家人齐聚一堂,连同刘钊的母亲也是在场,管家也省的去在一个一个通知,干脆的告诉了他们那个消息。 王府庞大无比,历代赵王的宅邸因为是与天子亲近的秦王所居,都是建的极其富丽堂皇,而这也导致了一个原因,就是如果真有人不在家中,有时会发现的十分迟钝。 “王爷,夫人,小……小少爷听萧师所言,此时已经赶赴北疆,此行……似乎是前去带兵杀敌的……”管家尽管已经得知此事有一小段时间了,然而当他说出的时候,看着王爷那震惊无比的表情时,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这才是真正让王府鸡飞狗跳的那件大事。 刘钊的母亲直接听到消息便晕了过去,又是让王府众人一阵手忙脚乱。 当她醒过来,直接就是嚎啕大哭,真的……就是这么一个宝贝,送去此时那种堪称吃人的匈奴蛮人的面前,自家的宝儿那就是相当没了。 这样的哭喊真的是让刘淳这个大老爷们一点办法没有,很少生气的刘淳直接是让人将萧合压来,当场要质问刘钊的路线,还要顺便让他亲自赶去前线,将王府的小少爷带回来。 然而被押解着来到众人面前的萧合那完全就是一副高人的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没有自己做了错事的自觉,脸上更是带着淡淡的笑容,这样刘淳更是一下便怒火冲天,要不是管家拦住了老爷,那萧合恐怕今日是免不了一顿毒打。 “萧合,亏我如此信任你,你就这样对我刘家?”刘淳也是忍不住了,直接大声的质问萧合。 谁曾想萧合竟是轻轻地摇头:“非也,非也,王爷,萧合对于赵王府那可是绝无半点歹心,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学生无缘无故的送死,这样身为人师,我良心也过不去。” 刘钊的母亲哪管这些,又是老管家一把拦住了这位姑奶奶,然而却拦不住女人的嘶吼:“你个杀千刀的骗子,你还我儿,你把我儿还我!”她声嘶力竭的哭喊,泪花在脸上拉成一条线。 众人也是不忍看到女子的悲痛模样,个个脸上都是愤怒又悲痛的表情,怒视着那个元凶。 “三夫人,萧合绝对不会让小少爷只身赴险,萧合早早地便已经清楚了小少爷心中所想,此次前往北疆,也有小少爷的一份坚持,请你们相信小少爷,也请相信我,因为我不仅仅只是教导了他那些君子所为。”萧合的声音平稳而却富有节奏,似乎也有一种独特的魔力,竟是让嚎哭中的刘钊母亲听了下去。 “萧合,我问你,你可有其他安排,钊儿身边可有护卫?”刘淳皱着眉头急迫的问道。 “护卫没有,但是他身边另有他人,绝对是小少爷不会犯险的保障。”萧合轻笑一声,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似乎也让众人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然而似乎对于宅中人员极其清楚的老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老管家尽管说。”萧合比出了一个请的模样,因为老管家也是知情人之一。 谁知道老管家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满脸惊恐颤颤巍巍的说道:”老……老爷,是小离……与小少爷同行的只有小离一个小丫鬟啊!” 说罢,三夫人极其安详的晕倒过去,就像是先前晕倒那样干脆,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这一瞬间,似乎房中的空气都凝滞了,只有萧合脸上淡淡的微笑没有变。 他抬眼望向门外,今日的夕阳不似平日的血红一般冰冷,反倒是一种橙黄的暖色,照在屋上檐上,暖洋洋的感觉让房上的鸟雀都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为师能不能好好见到以后的太阳……可就看你了哦。” ——————————————————————————————————————— 赵王府在邯郸城中,而邯郸又在赵地南方,所以单是驾车前往北疆,这一路还是有些颠簸的。 所以连夜赶赴前线的世子殿下,可就弃车不用,单与身前的小丫鬟同骑一批骏马,这是世子强烈要求的,小丫鬟也拗不过。 小丫鬟满脑子想的都是萧师交代自己的事情,一定要在世子冲动的时候提醒自己交代他的那几句话,还有遇到追兵如何,遇到伏兵如何,如何最大限度的止损…… 而意气风发的世子殿下,似乎只有一个想法。 “小离,你身上好香啊……”有感而发的世子,脱口而出,似乎完全没有一个成年人的矜持。 “臭流氓!”感受到身后那鬼鬼祟祟的手,小丫鬟转身便一巴掌拍在了世子殿下的帅脸上,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心疼,或者完全没有身为下人对于世子的尊重。 “哇,小离,你就不怕身为世子的我,回去后向父亲告状吗,那你可就有罪受咯。”世子一脸云淡风轻,完全没有被人打了一巴掌,还被人喊“流氓”的觉悟,一手牵着马缰绳,另一手紧紧地搂住前面的小丫鬟的腰,根本没有放开的心思。 “今晚没有晚饭了。” “小离你真好看。” “没用。” “小离,我床底下还有些银子,你看咱回去……” “原谅你了。” “萧师说了,男人要懂得屈伸,这样才能得到女人的心。” “萧师绝对没有说。” “好嘛,是我自己说的,能不能给世子我一个面子?” “不能。” “好的。” 第236章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下) 此时的匈奴大军其实已经推进到了长城以北不足三十里地的地段了,尽管那里是山川绵延,地势险峻,匈奴骑兵或许会被其限制,但是毕竟数量在那里放着,再如何,只要不出差池,打到长城以南或许就是指日可待。 只不过这件事情在多日之前似乎就受到了一股难以想象的阻力的影响,有一元一夫当关的猛将突然来到了长城头上,他身后的敢死将士那真的是浴血奋战,生生的以区区两三万人的军队,打出了数十万人的气势,那一鼓作气的匈奴骑军就这样突然遇到了巨力相阻。 那元猛将当日第一次现身就手持长矛,身下骏马奔腾,一无人能挡之势冲进了匈奴的千军大寨之中,匈奴主将自然是没有想到汉人如今龟缩在长城以内,竟然还有胆量敢于主动出击,此次被那黑脸的汉子着实杀了一个错手不及。 黑脸的汉子头大无比,两眼瞪圆如统领一般,而且他嗓音粗厚无比,当日呜呀的叫喊声让营中的匈奴将士几乎全部是生生从睡梦中惊醒。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哪有夜袭敌营还要把所有人一声喊醒的事情,这不分明就是对匈奴大军的挑衅吗? 然而汉军来的快,去的更快,只是一通砸烧,又是草草的砍杀百人之后便一溜烟没了踪影,只留下睡意朦胧的匈奴将士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那扬起的尘烟。 后来多方打探,匈奴帅帐之中才得知了此人的姓名。 他本只是大汉一关内杂号将军,姓熊。 帐中的众将纷纷点头,说是从名字上就能看的出此人是一个真的猛士,也是一个真的莽夫,因为不是莽夫,他就不会像是个傻子一般在偷袭之时大喊大叫,他们哭笑不得,说若是此人头脑灵活,当日恐怕营中要损失的就不只是当日夜里那样了。 也正是接到了敌袭的教训,匈奴前军大寨也是迅速了又拾起了曾经的严明纪律,为防止汉人再来这种突兀的偷袭。 前军的将军们似乎都当此事过去了,大家都当此事为一个警戒,反倒是有些感谢那个莽夫将军。 其实汉人寨中也是极其不解,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脸将军,似乎平时也没有听说过,问此时的主将,主将也是一问三不知,只不过主将也只是临时接任,此人的将军印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也就是说大汉增员竟然真的到了长城地区,这让众人也是一阵欣慰。 乖乖的将此时长城守军的帅印递交给这位自称是熊德的伏波将军,伏波将军上阵便是一阵大改,他带来的亲兵迅速的分散到各处防守要地,似乎极其的熟练有计划,这又是让众人吃下一颗定心丸。 谁曾想第二日,熊德就是带着一千亲兵,再次夜袭匈奴大寨。 看着破晓之后,这位人高马大的黑脸将军提着一个滴血无神的头颅,墙上的将士们那是纷纷被他的霸气给一并震慑到了。 毕竟那红翎银盔的头颅,小孩子都知道那定是将军的打扮。 大汉伏波将军出击便是满载而归,此役千人之骑夜袭匈奴联军,阵斩四千,并带来匈奴前军校尉头颅一枚,而夜里出兵的一千熊家军,归来时只有数十人受了轻重不等的伤势,无一人阵亡,这一役那可以算是真正的振奋人心。 在多日之后的攻守之战里,始终是给了守城将士们一种无法诉说的底力,无数次摇摇欲坠的塔楼都被汉军的一股狠劲给拼了回来,匈奴前军数十万多线作战,兵力分散,一时间寸步不前,最后足足在此地耽搁了两月之久。 熊德熊将军身为大汉伏波将军,本是杂号无名的守城将,坐镇南蛮之地,也算是小有名气,然而在和平的年代,真正的将军吃苦耐劳那都不存在于人们眼中,反倒是在贵人面前卖弄风骚的演说戏子最是讨人的喜欢。 国难思良将,当真正的良将纷纷战死,又会有一批又一批的敢死之士前赴后继,反倒是红极一时的戏子们,此时都成了贵人们眼中随意丢弃的垃圾,说是可悲,其实这本就是极其公平的事情。 伏波将军二十年如一日,镇守南蛮之地,国难之时,亲率亲兵三万,千里赶赴北地,最终赶在长城告破之前,成为汉军的及时雨抵住了匈奴骑军最疯狂的一波进攻。 长城守军记名在册共有八万,两月之后当那位楚家之龙赶至最北,数万将士紧紧只剩八千之余,熊德熊将军两月风干日晒,身形暴瘦,然而眼神却依然凌厉。 楚东南称道伏波将军:“汉之良将,国之门面。” 多少年后,熊家已是大汉著名的父子两代良将的佳话,熊望关似乎继承了其父的意志,成为大汉镇北军的栋梁之一,远慑匈奴,一夫当关。 “先生,有两个年轻人求见,一男一女,似乎年纪都很小。”一名大汉校尉赶至长城下一个临时搭建的帅帐之中,向着帐中那个正负手而立,观察地图的高瘦男子说道。 男子没有回头,只是出乎意料的好说话,手没有变化,声音传了出来:“那便一见。” 校尉心中疑惑,却没有多问,很快便将两人领至帐前,随后便肃穆的退去。 两人挽帘而入,女子随在男子身后,一步之隔。 “奉老师之命,久闻先生大名,前来北疆,献上小子微不足道之力。”来者自然就是行路已久的赵王世子,刘钊,身后跟着的便是他的丫鬟,君东离。 “你可知你师父为何要教你前来中线?”男子略有笑意的声音传来,听得出声音中的那人其实年纪也不大,大约也就是三十多的年纪。 “请先生解惑……”世子愣了一下,他的确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只是以为师父让他来到中线,是为了让他面对更险的局面,好在今后能够更好地处理。 “萧合……他这是在养龙气啊……” “刘钊?”男子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在叫他。 “在。” “答应我,将来莫要穷兵黩武,忠臣良将皆是大汉根基,非你手中棋子。” 到了十几年后,刘钊才真正明白了,当时楚家的大先生当时对自己说的话究竟是何意,自己也是为此付出了代价。 事后才想到,若是那位楚家的大先生也在,大汉或许还能更盛,或许大汉云霄阁中会出现兄弟并立的盛景。 第237章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上) 新来的校尉跟在熊德的帐下,其实许多老兵都看不惯这个有些稚嫩的年轻人,他们在前线浴血奋战,此人竟是有闲心领着丫鬟到处闲逛,东瞧瞧西看看,轻浮的步伐让老兵甚至有些想要上去教训他一顿。 熊德自然是看出了自己这些兄弟们的不满,私下里也是直接下了死命令:无论这个新校尉做何事,老兵只管保护他,还有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挑衅侮辱,违者当以军法处置。 尽管此事是被将军的死命令给压了下来,然而人们在心里想的事情,自然是限制不住的。 涉世未深的傻小子,就像是那些高官的子弟兵,来到前线走一走逛一逛,顺便捞一些军功,回去便是大捧,然后理所当然的得到一个与军功相当的官职,随后便在这个位置上生老病死,一如他们父辈的模样。 这都是当时那惨烈的汉军主动出击前的事情。 那段时日的汉军可谓是良将并起,经典的战役一出接着一出。 让众将士对于那个新校尉真正改观的事情还是要属他跟随熊将军而出的奇袭计策。 熊德自然是对这个小兄弟没有多少好感的,因为他也认为这种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真正打仗的时候一定会被那惨烈的景象给惊到,然而当那日夜里谈起自己最初的那两场夜袭之役,熊德才真正开始正眼看起这个年轻人。 不简单,这就是那晚之后的熊德对于刘钊的评价。 今后的几日,汉军采取的策略才是真正让匈奴人几近崩溃的行动。 为了印证他的想法正确,次日夜里,刘钊真正第一次上阵,作为骑军副将,与熊德率领五百敢死骑军,趁着夜幕杀向了匈奴大寨,自然匈奴人经历了第一次第二次的吃亏之后,终于是派人不分昼夜的轮班值守,尤其是在夜里,那值守之人的兵力似乎都足以碾压熊德前几次的奇袭兵力了。 只不过此次与前几次完全不同。 一声哨响,马蹄阵阵,喑鸣不断,再加上阵阵喊杀之声,匈奴大营之中的集结号角迅速吹响,然而一阵手忙脚乱的索敌之后,才发现对方似乎根本没有真正的奇袭,只是来去匆匆,打了一个幌子。 精神紧张的匈奴将士随后泄了一口气便纷纷睡去,连那放哨的士兵都有些紧张过度,困意不断袭来。 然而匈奴军队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又是一阵更躁乱的兵马并行之声传来,其中还有那声恐怖的吼叫,匈奴军队之中自然有许多人对于那吼声是清楚不已,毕竟当时那黑脸的长矛将军,可是一己之力便挑穿了营帐五位校尉之一的头颅,那日鬼神降临一般的景象,着实让许多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吼叫,身体不由自主的便动了起来,眼神欲裂,生怕那吃人的鬼将军就这样轻松地摘掉他们的头颅。 然而又是一阵慌乱,将士们发现,这一次依然是敌人的幌子。 许多人头疼欲裂,似乎有些被汉军的骚扰惊得不敢睡去,此时已是深夜,这翻覆的集合终究是让许多人心中的弦绷断掉,干脆的倒地就睡,最后惹得军法处置了不知多少困意袭来的将士,才真正让营中的骚动平息。 两次奇袭之间相隔近两个时辰,这让匈奴的军队似乎变得有些反应迟钝。 当一个时辰之后,又是集结的号角传来,许多人此次都开始慢悠悠的收拾盔甲,甚至有些人干脆没有起身的意思,被身旁的人硬生生的拖起才不得不起身。 然而帐外的火光与惨叫声,似乎让许多人一个激灵,赶忙将头伸出屋外查看,结果便是一把明晃晃的汉制环首刀照着头切去,干脆无比,人头落地。 这一次,是真的奇袭。 匈奴营帐大火连绵,死伤惨重,甚至差一点粮草都要被烧个精光,还好是及时的扑救,挽回了不少的损失。 而那来无影去无踪的汉军,此时早已经不知深处何地。 一阵嚎啕过后,众将士又是惊恐的发觉,那帅帐之外一句无头的男尸,死法一如当年的那位短命的校尉。 此次已经是匈奴前军主帅的偏将,命丧当场。 帅帐彻夜灯火,商讨对策,发现此役无迹可寻,唯一可做的便是时刻准备,他们则是完全处在了被动。 所以次日主帅临时决定进行猛攻,一定要在夜晚来临之前有所斩获。 而此时,许多精神萎靡的将士赶至长城脚下,迎着易守难攻的长城,搭上一座座的云梯,已经是精力衰竭,反应大大不如以往。 死伤出乎意料的惨重之后,早早的鸣金收兵。 匈奴人灰溜溜退去,汉军则是一阵欢腾,因为他们经过将军的解释,终于是知道了此计出自何人之手,那些看不惯新校尉的老兵们也不得不心服口服。 刘钊就这样稳稳的站住了脚跟。 当日夜里,匈奴人派出大量兵力只为了守住夜晚这个危险的时刻,许多将士彻夜不眠,只是为了防止汉军的偷袭。 果然午夜,那富有特色的嗓门吼叫起来。 “匈奴龟孙子,爷爷又来收人头了,哈哈哈哈哈哈。”一阵令人心慌的大笑,匈奴将士纷纷都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似乎也是看到了这番阵仗,汉军远远地招呼了些弩箭便消失在山林间。 匈奴将士们似乎也是收到了鼓舞,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纷纷盯着夜幕,等待着汉军下一次的奇袭。 然而时间就这样过去,似乎汉军早已撤去。 而眼神恐怖且空洞的如同吃了黄连一般的匈奴将士们,就那样凭空等了一夜,感觉自己被耍之后,所有人又是一通泄气。 白日决定不去攻城,将士纷纷休息,准备趁着正午之后的时间再集结一次总攻。 最让人崩溃的事终于来了,汉军似乎料到了他们会在清早休息一般,白日里来了一次奇袭,一阵打砸抢烧,又是一阵收割,匈奴被折腾的心力交瘁。 而精神饱满的守城汉军,在城头之上看着这样的一幕,气势节节攀升,似乎一如曾经凌驾于匈奴人之上时那样意气风发。 第238章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中) 当然这个计策可能看起来并不是多么凶险,然而后世对其评价极高,隐约成为某些战术的鼻祖,当然此时还只是个年轻的新兵时,他是没有想这么多的。 他隐姓埋名,此时隐在镇北军之中,为的也是锻炼自己带兵打仗的能力。 每次出击,他都是作为头名来进行作战,到后来熊德熊将军也是放手,任由他来统领一只骑军,这只骑军到后来也成为刘钊南征北战的班底。 小离自然是每日在帐中读写,完成萧师交给她的任务,尽管她十分不乐意,但是作为丫鬟,她还是给每日精疲力竭的刘钊换洗衣物,打上热水泡脚,这时营中的风口那自然都是一边的倒去,再也没有人去说刘钊这个新校尉如何藐视军纪,胆敢带女人从军。 许多人也是明白了一点,当时这个新校尉不与他们争执,估计想的便是要靠事实来征服众人,心中不免佩服此人的心胸。 眼见镇北军将匈奴大军一波一波的进攻浪潮给打回,军中的粮草以及马匹消耗严重,却迟迟不见增员前来。 军心此时就有些松动,原先由那位楚家的大先生带来的兵马也是消耗严重,许多人此时心中不免有些其他的揣测:会不会是大汉已经放弃了前线? 军心有所松动,然而还是因为熊家军治军严明的缘故,再加上有值得信赖的将帅坐镇,所以尽管战况一天比一天惨烈,汉军依然是没有混乱。 军中知道刘钊身份的有两人,一是楚东南大先生,另一位便是熊德,此时两人与刘钊会面之后,直接是为刘钊下了死命令:如若是长城被破,那么便由刘钊接任帅印,重整镇北军大旗,在撤退之中延缓匈奴南下的脚步。 刘钊自然是有些难以置信,他惊异的问道:“大先生,还有熊将军,二位难不成真要与这长城共存亡?” 刘钊是个有头脑的人,从他的计策中,大先生与熊将军便是直接肯定了他的才能,又从他亲身上阵不喊苦上看出,刘钊确实是有心性的一个年轻人。 对他有所信任那是肯定的,但是刘钊从小便在家中的教导之中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切的后话,那都事在人为,如若是没有了人,那事必不可成。 保命这件事情刘钊不知军中的情况,但是在这接触看来,似乎军中之人都已是将生死看淡,这与刘钊心中所想的确是有所冲突的。 然而两位应该可以算是自己长辈的大才之人,似乎言下之意便是两人想要随这镇北军赴死啊,这才是刘钊完全不能理解的。 “世子,你可知我大汉为何能延绵八百年?” “良才辈出,军民一心,良田厚土……”刘钊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认真地答道。 熊将军哈哈大笑:“世子果真是肚里有墨水的文人,老熊比不了。” “老熊想不到这些,俺老熊只知道,千万人赴死才撑起了一个踩在军人尸骨上的不朽大汉,如若是军人不赴死,那么接下来会是老人死去,会是女人死去,会是孩子死去……” “世子,你还年轻,赴死这种事,让俺这种老家伙来做,准没错。” 熊将军似乎脸上没有半点迟疑,他就是极其自然的说出了这样的话,让刘钊沉默了。 夜里的营帐只有点点灯火照耀,而帅帐却是日夜灯火通明。 点点灯火如同野中繁星,点在看星星的人心上,点在不眠人的心里。 大先生一直都是一副淡雅模样,很难看出他是那个在城头上每日指挥攻防的白袍银盔的将军,但是从他手上的老茧不难看出,这些时日,本是读书人的大先生经受了多少的苦痛。 他轻声道,眼神温柔的看着刘钊,就像是在看一个孩子,“世子,熊将军的熊家军昨夜在名册上勾掉了最后一个人。” “熊将军,怕是你在我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吧……”他轻叹一声,转眼看向了那个脱下盔甲的黑脸汉子。 熊将军因为身上的大小伤,只有在平日上阵时才会穿上沉重的盔甲,如果是日常的行走,拖着沉重的盔甲,他的吃力几乎会让他无法呼吸。 他轻轻擦拭着铁盔,像是在呵护一个珍贵无比的宝贝。 “俺老熊,此生要说遗憾是有的,俺命中的贵人是圣上,可能你们都觉得圣上如今已是荒废了朝政,才会让整个大汉混乱无比……但是啊,一码归一码,俺老熊还是很感激圣上能给俺熊家这种世代务农的庄稼汉一个带兵打仗的机会。” “俺遗憾没能亲眼见几次圣上,就成天守在南方的小破城里,一想到长城都要他娘的给人破咯,我就没办法再这样碌碌无为下去了。” “军人嘛,能死在沙场之上,也算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家里人,俺家就一个男娃,若是论年纪应该与世子您差不多大,老母亲健康的很,媳妇生那孩子的时候没保住。” 熊将军抓了抓头发,似乎说起往事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身旁的两人都一副认真地模样,让他有些心怀感激。 “俺最早去过长城跟前的时候,那里叫山海关,破了个窟窿,似乎是几百年的时间里匈奴这帮蛮子唯一一次打到了长城,俺就想着,有朝一日,俺也想在这里守上一守,哪怕是把命给交代了,倒也不亏,嘿嘿。”熊将军嘿嘿一笑,脸上没绷住,一下扯到了耳后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一番。 然而大先生还有刘钊似乎都没有笑出来,反倒是刘钊更是沉默不语,眼神有些飘忽,他发现……自己终究还是与这些军人不同吧,不免有些唏嘘,甚至是为他们感到难过。 “俺得谢过自家的兄弟,敢陪俺疯这么一回,俺真是迟迟不敢去看兄弟们怎么走的,不过……话都说了,总不能让自家兄弟寒了心,俺老熊……不要苟活。” “熊将军,你的伤……还能医。”大先生终究是不忍了,他知道那日熊将军在城头之上被一枪挑到,如果不是真的命硬,或许早就已经没了如今的一番话。 “不费事,不费事……”熊将军嘿嘿笑道,这……赴死之心,已是无人能阻…… “大先生,你也年轻,可莫要学俺老熊,您该跑就跑啊,您真是俺这辈子见到的用兵最神的一个,您得活的久点啊。” “哦对了,世子,俺家的那小子,以后如果真的有用,那便将他拎去军中,就说是俺说的。” “山海关诶……啥时候能补上?对,俺当时就是这样给他起的名。”熊将军一拍脑袋突然说道。 “望关,可文绉绉的了俺觉得。”熊将军露出一口大白牙。 第239章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下) 匈奴大兵压境,一鼓作气兵临长城,镇北军誓死抵抗三月之久,代镇北大将军熊望关在一日清晨被一刀扎在了胸口,临死之前,肆意的笑声远扬,匈奴攻城大军数十人被骇破了胆,跳墙而死。 至此,大汉伏波将军麾下三万,无一人生还。 国难思良将,良将死去,但却永垂不朽。 由楚家大先生自诸王手下得来的联军在三月之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刻,守军之中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接任帅位,大先生继续担任守城主将。 数百里战线,西线、东线匈奴战力纷纷向中线靠拢。 东线大将春城统领燕地铁壁军,固若金汤,匈奴人死伤惨重,然而春城却没有预料到东线本就是匈奴大军牵扯所为,重甲步军行动迟缓,在东线敌军转移之后,密探在匈奴大军赶到前一日才迟迟送来消息,中线岌岌可危。 西线由原镇北大将军麾下第一猛将达横带领,达横本是匈奴人,是由战死的镇北大将军满思良收养的义子,对于汉室忠心耿耿,然而却在真正对战之前被朝廷一纸圣谕夺了兵权。 西线战事零零散散,十万河西猛士,似乎仅仅只是与那数万匈奴军遥遥对峙,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达横头脑一般,但是也看的出大汉内部绝对出了问题,朝廷之中的那几位恐怕已经是有人心不在汉,但是他却只能无力的看着自己的军队。 他是一个军人,他在犹豫踌躇,他的义父死去已经让他愤怒难耐,但却依然被人擎制迟迟无法做出反应。 大汉数百年的王朝,崩殂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后世史学家都认为此次匈奴的统战应该是大汉数百年面临过的最危难的时刻。 朝廷四人被永远的铭刻在了耻辱之柱上,大宦官赵睿,左相秦卿,右相思封以及兵部尚书何毕。 此四人属天子亲信,自天子少年便跟随,深得天子信任,刘恒即位,四人地位水涨船高,数年之后便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 大宦官,总管赵睿蛊惑帝心,让天子沉迷酒色玩乐,因此掌握天子手谕,行事便宜,成为四人之中真实地位最高的存在。 左相右相为谋权出谋划策,兵部尚书制擎大汉兵马的转移,控制北疆战事,一手偷天换日,只有中线实际被楚家以及伏波将军所扰。 中原守军因为驿路受阻,迟迟接收不到由北疆传来的增援请求,如同目盲之人,被四人玩弄指掌。 他们被后世人称作亡国权臣集团,永远被历史铭记,永远遗臭万年。 大汉救时丞相楚鹿潭,通过雷厉风行的行动,将朝庭解放后,当堂腰斩四人,至此这件匈奴与汉人勾结密谋的惊天亡国之计走向了一个结尾。 然而终究是因为艰难的守城,中线再经历了最惨烈的两个月的攻守拉锯战之后,终究是被匈奴源源不断的军队击破。 楚东南,楚家大先生在此场守战之中的表现,被后世奉为兵神,又称汉史第一守将。 五个月的攻守,前三月以伏波将军为主,后两个月以楚东南为主。 熊德,被历史铭记,最终在刘钊登基之时,牌位被送往大汉云霄阁,与汉史诸名将并列。 而楚东南所做所为,史学家称这最惨烈的一段战役为卫国之战,兵家史有统计,有记载的战役之中,半数以上的以少胜多之战皆是出自这短短的两个月之中。 前三个月大汉以八万原守军加上伏波将军麾下三万,重创匈奴二十三万人,然而最后两月,兵神以五千残兵,击破匈奴十万,成为不朽神话。 因为汉人无一目击这场战争最后景象,后为匈奴史作补充。 城头上的银甲白袍将,最终面北而死。 无人知道楚东南最后如何死去,但是人们心中的浪漫一股脑的都奉献给了这位出自大汉最危时的救时兵神,人们相信,他们是挺着脊梁含笑死去的。 但是史书中一直有一个盲点,那就是当时身处镇北军中的刘钊究竟是如何带领一千骑军在三十余万匈奴军的扫荡之中脱身。 刘钊即位之后没有说起此事,有史官请求天子给后世之人解惑,然而刘钊只是呆呆的望着曾经战事发生的地方,回忆着什么,不予理会。 他们定然不知,在天子的心中一直有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天子只以为那人已经不在人世,于是不愿提起往事,但是那段时日,就是靠着那人的近乎先知一般的设计,一千镇北骑军得以保留,成为刘钊最终崛起的班底。 中段战事结束,匈奴人损失惨重,更是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怒火,他们将心中的怒火倾泻在了大汉的疆土之上,匈奴无敌的金甲重骑正式驰骋在中原大地之上,连破数十城,势不可阻直至黄河北岸。 那里是江湖史上难以抹去的壮丽史诗。 一场国战,诞生了不知多少壮丽的史诗战役,江湖这个似乎从来没有登上过正史的隐藏社会,经这一役彻底刻在了史书之上。 武当仙人持剑下山,百人剑阵,千人剑客,都与匈奴三十万大军化作黄河中的浪涛,滚滚东逝。 武当仙人只是抵挡匈奴人几日,但这却足以让某些真正心系大汉之人,做出应该的反应。 刘钊早早地便集结了周边城中守军,靠着镇北军帅印以及赵王世子的皇族身份迅速拢起一直接近五万人的军队,在黄河南岸而动。 “世子殿下只管等待最佳的时机便可。”那位白衣飘飘的老先生是如此说的,随后脚踏飞剑而去,一剑东来,仙人临阵。 当匈奴联军到了气势最衰弱时,世子积蓄了不知道多少时日的悲恸与血恨就如同他咆哮的杀声一般,一股脑的倾泻到了匈奴前军的头上。 匈奴人被这只突然出现的大军杀乱了脚步,想要以退为进,退守后方的城寨,等待更好地时机。 没曾想,此时身后出现了一只更加恐怖的重甲步军与轻骑军。 刘钊在此役之中大方光彩,联络了铁壁军与达横,给这三十万匈奴大军做了最后一次翁中捉鳖。 达横当日在阵前大喊:“大汉,风起!” 一人呼,千百人同呼,千万人同呼,匈奴势去,大汉彻底反击。 数日前,他杀了军中的大将,一呼百应,河西猛士可不是好惹的。 第240章 长安之雪(上) 开元年间一度被史学家成为大汉最黑暗的一个朝代,不仅仅是因为当年的皇位之争过于冷血,导致大汉内部开始分崩离析,还有的便是那位刘恒的不作为,最终为这大汉延绵千年的历史排序之时,刘恒也只是得了一个孝哀皇帝的谥号,并无庙号可言。 刘钊后世评定地位极高,基本上可以等同于那位高祖皇帝,因此庙号世祖以彰刘钊这挽狂澜于既倒的大汉中兴之主,谥光武皇帝,后世又称祥通年间为光武中兴。 开元年间的战事一直都是被当做历史上最经典的一个百战年代来讲述,以刘钊为首的大汉杰出将帅在此时开始纷纷涌现,刘钊身为当时的皇子,以奇招著称,而且从心理上瓦解敌方的士气这一类的战术相当普遍,说是炉火纯青也不足为过。 当那时武当山的道士将匈奴骑军南下之势阻在黄河之前,大汉真正的反攻开始从各地爆发。 为首的大汉北疆军士在经历了那次在历史上都排的上号的围剿之战之后,尽皆归入当时还只是赵王世子的刘钊麾下,由汉皇室直系统领,反击军心大振。 这只足足有二十万人的步军为主的大军搭配近五千匹战马,大汉精良骑军尽皆汇总,成为刘钊未来真正夺权的仰仗。 那场惨烈的包围之战中,匈奴当时的主帅被直接斩落马下,军心涣散的匈奴军士在抵挡半月之后,放弃了所有的已经攻占的城池,沿原路折返,其间被各地汉军阻挠,最终三十万人的大军待退到长城以北的匈奴前军大营时,已经只有十万余人。 数百里的大汉疆土,可以这样说,黄河以北的每一寸土地,几乎都埋葬了一个匈奴人,每一颗麦穗都是沐浴过匈奴战马的鲜血而生。 刘钊在这场追杀之中迅速的得到了将士的信任,并且因为骑战无人能敌,那只骑军最终成为大汉后来镇北铁骑的前身,皆是由刘钊一手调教出来的最精锐的骑军,在后来的那场几乎打到匈奴北漠的战役之中,成为足以与匈奴金甲重骑争锋的天下最强骑军,在诸多骑军拼杀之战中,大方异彩。 于此同时,外患在被一步步剔除出大汉的疆土,军民一心真正的体现在了那只由刘钊统领的军队身上,天时地利人和相加持,匈奴人不得不时刻避其锋芒,输多胜少。 大汉内部,朝廷之中来了一个犀利无比的年轻儒生,他从何处得了御史的任命,一步登天,就此开始了对于汉庭的整改。 御史台在此人的带领之下,焕发了百年来不曾有的光芒,一瞬间便席卷了整个朝堂。 一切与那亡国权臣集团相关联的百官爪牙在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肃清,如此奔放的行事方式自然也是惹怒了一部分本不属于保皇一派的文臣武将也开始隐隐反抗御史台的肃清。 然而在见证了多起惨无人道的灭门悬案之后,许多人理智的选择了闭口不言,冷眼旁观。 他叫楚鹿潭,是楚东南的亲弟弟,楚家龙凤之凤。 他手下有兵权,足足五万精兵就此驻扎在长安城外,御林军被早早地收编,一切都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手握兵权的御史,若不是特殊时期,早就已经被判作谋逆之罪。 但是他们不知道这只军队究竟是用什么换来的,他们只是心中暗骂,如若不是这只军队…… 那天那个年轻人传来一封亲启的书信。 于信中,他也知道了自己该做些什么。 只不过……兄长一去不返,楚家就此覆灭。 而这五万精兵便是兄长留给自己最后的底牌,当然他也不想让兄长在九幽之下难以瞑目,五万精兵,一日便将歌舞升平的长安城给彻底接管,靠着雷厉风行的行动,拟造兵部指令以及皇帝手谕,兵不血刃便解了一万御林军的甲,从此长安城最大的阻碍已经消失。 这场无声的战斗都只发生在一夜之间,人们一夜醒来发现这长安早已换了一个天。 当然后来还有那些企图倾覆大汉政权的达官贵人们纠结起了一股不容小觑的修行者势力,企图在夜深人静之时,直接做掉这个已经彻底威胁到他们生存的不长眼的年轻御史。 然而楚鹿潭最为人称道的地方便是他那缜密无比的思考能力,他在朝廷任职数年期间一人几乎代替了整个中书门下,整个大汉被他一人精密无比的高效把控着,至今无人能够做到相似的事情。 楚鹿潭没有留给歹人一丁点的机会,当看似气势汹汹的修行者暗杀行动,在训练有素的精锐步兵的配合之下被纷纷击杀,并且靠着密探的寻迹,顺藤摸瓜便直接做了擒王行动。 可以说长安城那时便是被楚鹿潭玩弄于指掌之间。 最后当那四人真正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况之后,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之下,楚鹿潭昂首阔步,意气风发,将四人于天子面前当堂定罪,细数诸人罪过,然后在皇宫之中对四人处以腰斩之刑。 四人死不瞑目,他们至死都没有明白,为何明明已经是几乎成功了的阴谋,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满盘皆输。 赵睿甚至最后还有着挟持天子的疯狂举动,企图做一个最后的挣扎,期待着能够凭此而脱身。 但是当他看到了满朝文武沉默不语的行为,看到那个站在大殿中央的年轻人冷漠的眼神时,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苦笑着坠下台阶,木讷的刘恒似乎也看懂了些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开口,直到他真正退位那天,他感叹过自己被人算计的一声,便苦笑着饮下了毒酒。 从全线危机到转危为安,从满盘皆输到惊天翻盘,大汉几乎是展现了一个古老庞大帝国最恐怖的底蕴,刘钊的集大势与一身,千年楚家的雪中送炭,大汉良将的舍身赴死,大汉军民的上下一心,最终让这场战斗的结果倾向了大汉这一方。 第241章 长安之雪(中) 说实话刘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直到匈奴大军真的被赶回了长城以北的消息传回,这种不真实的感觉终于是变成了现实。 三夫人喜极而泣,刘淳卸下心中的重石,赵王府似乎也是陷入了一片欢腾之中。 此时人们才回想到当时萧合那从容不迫的样子,赶忙将萧合奉为上宾,萧合自然是没有多少惊讶,他近半年的时间被赵王府中之人冷眼相看,连那些曾经对他阿谀奉承的门下食客也开始对他冷嘲热讽。 赵王念于曾经的情分没有加以私刑,然而也是限制了他的行动范围,暂时的幽禁了起来。 而唯有他一人独自呆在小院子中央,成日下棋为乐,自相博弈,不亦乐乎。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他知道自己当年初见赵王时看到的那股萦绕在赵王身后的磅礴气运,绝对是代表了些不平凡的东西。 所以他在赵王府一待便是二十年,不管周围的人是如何沉浮,他也只是安静的守着自己的小棋盘,等待着该发生的事情发生。 刘钊出生时,有那遥远极北的夜空繁星坠落,也有晴空紫金龙气降世,要让他不去期待刘钊的未来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所有人都看得到那天地的异象,相信傻子也能明白刘钊的不凡,然而如果那样,他也就不足以成为他口中那个可以改变这乱世之人了。 匈奴上方有群星陨落自然也是落入了一个年轻人的眼中,匈奴人信奉武力,这种新奇的术法自然是年轻人游历大汉时偶然所得。 观星象之大恐怖,让年轻人眉头一皱,眼睛偏了一偏,他遥遥的望向上京的方向,果然那细如丝缕的青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到的,只不过他看到了,那是一种叫做气运的东西,明显的,上京的气运在缓缓流逝,似乎与今夜的星象关系十分紧密。 他口中发出一声啧声,嘴角一瞥,吐出了口中的草杆,始终未松下来的眉头似乎显示着他极其困扰。 不过有一件事是好事,他此趟本就是要赶赴上京,因为他觉得上京很快就会面临险境,所以他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尽管他只是旁人眼中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他拍打掉身上的泥土,牵起身旁的老瘦马,将身后的包裹甩上马鞍,自己不骑,只是牵着缓缓向着上京步行而去,他觉得不远,百里路而已,走到或许就是刚刚好。 —————————————————————————————————————— 很快的,刘钊的名字便传到了大江南北,不论是军官还是百姓都知道了这场大汉岌岌可危的危难之中,赵王家的世子殿下,成为了那个打退匈奴大军的英雄。 人人都开始等待着世子的凯旋,人们都想瞧一瞧刘家这个不容小觑的年轻人究竟有多么厉害,都想看一看一个仅仅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是怎样抵挡住虎狼一般的匈奴人的。 一时间刘钊的名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攀升着,很快他就已经是一个家喻户晓得人物了。 不光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还有人们对于他身份的不由自主的畏惧与尊敬。 就如同当年大皇子那样南征北战,积累下赫赫战功,还有平时处世为人而积累下来的声望一般,人们都渴望着一个英雄一般的人物,尤其是这个英雄还是呈天命的皇者。 这是一个根深蒂固的现象,几个月前的凶险无比的战争,或许没有刘钊,大汉也不一定灭亡,因为卧虎藏龙的大汉不一定还会有一个王钊,陈钊,但是他们绝对不可能做到刘钊这样,能够将几乎已经崩溃的大汉百姓的心重新收拢在一起,让他们继续相信朝廷,让他们继续相信刘家,只是因为刘钊姓刘。 匈奴人最终在这场战争进行了七八个月的时候选择收兵,穷寇莫追的道理刘钊自然也清楚,因为前方已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地界,汉军骑军此时匮乏无比,如果真的再深追下去,很快就会陷入匈奴人最乐意见到的局面,所以见好就收,是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 此时的汉军统帅中心是三人,刘钊,春城以及达横,而两人又主动将帅位让出,意思十分清楚,便是凯旋之时,两人将军功一并留给了刘钊一人。 刘钊一开始有些不解。 达横操着一口有些别扭的中原话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大汉……需要世子站出来。” 随后他便想明白了,然而也在心中念下了两人的这个人情,本以为会在今后的时日还他们一个人情,结果估计两人也没有想到,刘钊竟是因此顺畅无比的即位,极其快速的成为了大汉天子。 不久前,两人纷纷告老,结束了身为一个将军的生活,衣锦还乡,刘钊亲赐两人列侯之位,作为迟来的人情,一并还给了两人。 只不过最早班师回朝时,刘钊也没有想到,长安城的百姓竟是如此的激动兴奋,夹道欢迎的人群从城东排至城西,几乎全城的百姓都走出来欢迎大汉的英雄们,欢迎刘钊这个世子英雄。 文武百官在内城之中依次排开,以示最高的惊异敬意,最后等到等上大殿,尽头等待着三人的便是当今天子与身旁的楚鹿潭。 达横与春城见到天子之后赶忙跪地叩首,未有失掉应该的理解,反倒是刘钊反应慢了许多,当刘钊还想要跟着两位将军做同样的事情时,一声浑厚的男声传来。 “起身吧,不必多礼,二位将军辛苦了。” 刘钊满脸的惊异,因为说出这句话的分明是楚鹿潭,他似乎因此想到了些什么,他没有看向一旁的天子,想起小离说过的话,“如果真的是这样一幅景象,那么皇帝离退位也不远了,刘钊你要做好发生任何事的准备。” 来到长安前一日,小离一一对着刘钊交代道,听得刘钊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小离的推测一向都是只有准没有不准,所以他将所有的事宜都记了下来。 “任何事实质什么事?”刘钊有些疑惑的问道。 “比如?” “比如登基。”小离眼神有些复杂。 第242章 长安之雪(下) 君东离此名是萧师为她起的,因为小离的家在西北,年纪小小便被家中送到了东面的赵王府做丫鬟,君姓着实有些独特,但也不是什么什么有大背景的姓氏,没有什么家族可言,与许多西北贫苦人家一般,小离的家中再负担不起四五个孩子的花销,因此只得将家中最小的闺女送到了长安的商贩手里。 西北属秦地,若是没有相当的农具,贫苦人家只得在那种陡坡石缝间走走停停洒下种子,来年困难的收取一束一束的麦穗。 当然这不怪秦王治下不严,秦王治政的能力那是天下人共晓的事情,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连如此有才能的秦王都无法将秦地变成富庶之地,更何况先前秦地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战火的洗礼,本就荒芜的土地,变得更加不易生存。 君东离的家就在一片贫瘠的山野之中,送她出山更是无奈之举。 长安城有不少做这一行当的人,大家都是看着哪家的姑娘姿色上好,分为三六九等,随后便送去各地的富贵人家做仆人或者丫鬟一类的事情,做一个中介,然后从中抽成,不少人因此过上了富庶的日子。 世道如此,即便是天子脚下,卖孩子这种事情,朝廷依然没有禁止,因为这毕竟也是一条生路…… 小离很幸运,她还未能独立生活便早早地被送进了赵王府,这其实也是一个巧合,当然如果管家悉心排查的话,也能分辨出这个与一旁的几个小女孩不一样的小姑娘。 她皮肤黝黑,似乎身形弱不禁风,头发明显的乱糟糟的,是长时间没有清理过的标志。 只不过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又是让她的气质瞬间提升,隐隐有着超出常人的感觉。 她其实本该被送往一家富商家,听闻那富商是靠着倒卖茶叶的生意瞬间成了暴发户,对于这类丫鬟要求并不是多高,所以小离就是这样在命运的造化之中走上了另一条路。 萧合将她早早的领回,为她打扮了一番,让她的气质与身旁的几个安静文雅的小姑娘一样,没有多少的别扭感。 就这样蒙混过关之后,萧合凭着自己世子老师的身份,直接是点名道姓的让她跟随自己前去侍奉赵王家的小少爷。 小离自然是没有任何怨言的,她知道家中困难,她也早早的知道了命不由己这个道理,所以她接受了一切的安排。 然而在今后的日子里,似乎事情就这样向着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小离与世子殿下一同跟随在萧师手下,平日里与世子学差不多的内容,只不过在课堂结束之后,她还要加练那些身为丫鬟侍女该做的事情。 从来没有接触过那些奇妙的书中内容,然而小离却显出了极高的天分,与她一同学习的世子殿下早早地被她甩在了身后。 毕竟还是两个孩子,甚至年岁都不怎么相差,世子殿下大概只比小离大个一两岁,孩子气作祟,世子殿下不服气,便在一天夜里叩响了小丫鬟们休息的房间的门,世子殿下光明磊落,根本不打算悄悄潜入,巧的是开门的正是小离,夜里已经换上了寝衣,放下了头发的小离,迎着月光与世子殿下打了一个照面。 世子殿下捧着一本儒经,本想要说在背诵上面分一个高下,却意外地撞见了迎着月光碎碎的小离的容颜,竟是……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偏偏小离就是心中想到了世子殿下想要做什么,她本就对事情感知极其敏锐,根本不想跟世子多做缠斗,手下败将就是手下败将,直接便是甩上了房门。 屋中的几个小丫鬟分别伺候家中的老爷还有几位夫人,也在学习相关的礼节,人自然是最先要认清的,小少爷如此标志的容貌,小丫鬟们一脸的惊恐,看着小离的样子,似乎就像见到了鬼一样,待到小离回到被窝之中,大家也大气不敢出一声。 门外的世子殿下自然更是凌乱,他何曾被人这样甩过房门,何时被人如此不给面子,这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 次日的萧师小学堂又是两个小孩子的世界,只不过与平日里别无两样的小离依然是那样的举一反三,极其高效的学习着。 反倒是萧师的目光里,那个平日里也是学习极其认真勤奋的世子殿下,今日好像失了魂一般,一直向着一个方向瞟去,那个小眼神,让萧师笑而不语. 世子殿下大概是情窦初开了。 —————————————————————————————————————— 小离对于世子殿下的重要程度,大概除了萧师没有人可以清楚,萧师自然是看中了小离身上的某些特质,从小便开始培养小离,谁曾想意外地与自家的世子擦出了更灼热的火光,算是意外地收获。 在萧师的设计之中,小离本应是一个暗中的角色,甚至他还要教授小离修行的手段,因为他从小离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先天修行者的内力波动是不会错的。 只不过因为与世子亲密的关系,如果真的从中打破了这个平衡,说不定会起到恰恰相反的效果,萧师便没有将这一步暗招运用起来,反倒是将小离放在了明面之上,似乎也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身为赵王世子的刘钊自然不会相信,从自己出生开始,自己就已经被人已经彻底给放在了棋盘之上,更不会相信那人便是自己亲密无比的老师。 但是萧合心中的那个目标必须借助刘家的力量,所以他将自己的弟子也当做了棋子,萧师对于刘钊是有愧疚之心的,因为他总觉得刘钊本应该无忧无虑的活着,不该在这个旁人都在享受青春的美味时,承受如此多的苦难与苦痛。 小离与世子殿下的最后一面大概便是那晚的长谈,因为将萧师的所教都融汇贯通,小离如果是一个男子,或许能够成为一个极其出色的政治家。 她交给了世子殿下接下来应对那位火速平定了京城内乱的大人物的种种方案才心满意足的睡去。 然而世子再回到那安置小离的客栈时,小离已经不见了身影,一片狼藉的现场让世子殿下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日之后长安飘雪,一脸数月,如刘钊的心情一般,纷纷坠落于地,随后消失不见。 第243章 洛阳之花(上) 这是一场蓄意已久的阴谋,刘钊虽然不如小离那般冰雪聪明,但是直觉告诉他,他此时已经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了。 小离所居住的那个房间是客栈的二楼一间雅阁,房屋幽静,极其适合人休憩。 然而此时破碎的门窗,狼藉的地面,染血的毯布以及几具胸口被洞穿的没有了生机的尸体都昭示着似乎先前此地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件。 刘钊根本没有心情去听那大理寺的官员去进行相关的推测,更没有心情去管地上的人究竟是何身份。 他只想要找到那个他生命中必不可少的女子,他不相信此事小离会有什么错。 但是看着那些在此地调查的官员分明将证据收集的那么熟练,他有种已经落入了圈套的感觉。 事件的经过极其快速的被人还原:今日早上端着茶水与晨间餐饭的掌柜亲自给雅阁的客人送来餐饭,似乎是房中之人直接破开了房门杀死了掌柜,老板娘与店小二闻讯赶上楼,看到了这一幕立马就要转身逃跑,因此身后中招。 这边是地上凌乱的瓷碗碎片的由来,打散的粥饭以及精致的小点心散落在掌柜的身旁,掌柜的仰面朝天,似乎像是不甘心又愤怒的模样,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鲜血不住的外流。 地上有一柄染血的青罡古剑,古剑锋利无比,鲜血甚至开始无法在上面留下痕迹,一直慢慢的从剑身滴落。 这也是刘钊最质疑的地方,因为他从来都是将佩剑戴在身边,按那群人所说,就是这柄剑刺破了房门一剑破开了掌柜的胸口,随后又是两剑重重的劈在了老板娘与店小二的身上,两人又是命丧当场。 然而世子殿下似乎被当做了局外之人迅速被请离了现场,任他如何去解释,那群官员总是说着:大理寺办案,闲人回避。 世子当场便要拔剑相向,然而却被身边的侍卫们拦了下来,侍卫们都是眼见高的人,看到这样的阵仗不说是不明白,但是隐隐的有些感知也是可能的。 世子殿下此时身份极其敏感,他作为大汉的风向标已经急速的被诸地官员宣传画像,宣传事迹,这些据世子所说,都是那位如今已是身至左相的楚鹿潭,楚家二先生的计策。 为的便是迅速的将大汉民心拢起,避免民意暴动,更防止百姓对于朝廷失去信心,所以刘钊就被迅速的塑造成了一个圣人形象,似乎就是象征着大汉不屈的抗争精神。 此时大家都只是听闻刘钊的所做的大事,身处大汉的中心,不免被一群眼光注视,一举一动都在是人们目光的焦点。 如果此时突然闹事,尤其是在寻常人都不清楚内幕的时候,做出相当出格的对大汉官员拔剑相向,似乎正是把柄落在了别人手上。 世子殿下心中憋着一股火气,他发现自己即便是做了这么多事情,一但回到了京城之中,似乎也依然处处受到制擎,这让他对于大汉的某些人极其失望,甚至下一刻便想将怒火倾撒出来 然而,他对于萧师的话记得最清楚的便是那一句:慎独,慎怒。他迅速冷静下来,他知道若是此时,一般都是小离在身边提醒自己。 他一连串的命令迅速散发出去,此行入京,他仅仅是带了几十名亲卫,都是曾经的镇北军老人,一路陪着他从最早的抵抗到反击的精锐老兵。 亲卫们对于刘钊忠心耿耿,一是在路上便被刘钊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二是看准了刘钊那无与伦比的魄力,让他们值得去追随。 亲卫们得到命令迅速四下散去,因为刘钊已经发觉,暗中已经是有人开始悄悄散去,似乎就是要去寻找此时失踪不见的小离,他有预感,此行人本来目标在他,似乎是被小离误打误撞了,如果让他们先一步找到了小离,似乎此事就真的无法真相大白。 刘钊冷静下来之后,迅速的开始思考,他想着这件事情究竟是为何而发生,通过联系,他回想起了先前还在客栈之中的一些细节。 比如掌柜的手上的老茧,比如老板娘别在头后的簪花,还有店小二那明显异于常人的身形。 他隐隐觉得这群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开客栈的人,在结合那柄本就不属于他和小离的青罡古剑,他感觉小离应是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才进行反击,杀掉了几个看起来应该是由武艺傍身的不明身份的人。 当时自己想要进一步查探那几具尸体时,身旁几个人的脚步明显齐刷刷的向着自己这个方向转动,他们可能是直道如果是让自己来仔细查探现场,必定会发现不少疑点。 刘钊一拍脑袋,懊悔之感油然而生,他反应在身旁人看来已经很快了,然而他却依然觉得自己本应该在客栈之内做到足够多的事情,甚至可以去拖延那群人的时间,让自己的亲卫准确的提前找到小离。 他想起前些日子因为赶时间,日夜兼程的一段路,自己一行人似乎比预计的要早到了一日多。 如果按照平日里的计划,自己今日才应是休息的一日,小离会像平常那样早早的起床,去街上给自己买些粥食,因为习惯所以自己的行动有所固定,又因为特殊情况,今日打破了习惯。 刘钊紧皱眉头,双拳紧攥,默默地走到了街边的石墙边,他用力的锤了一下砖墙,这个砖墙收到了这一拳,竟是发生了一阵抖动。 今日……那时待在屋中的人,本该是自己。 —————————————————————————————————————— 小离此时穿行在巷间,身形鬼魅,单臂遮面,另一只手捂着腰,她的额上有着几缕碎发,更有一些细密的汗珠,因为快速的穿行,汗珠刚出现便干掉。 她眼神有些恍惚,因为剧痛还有寒冷。 她的腰间此时是一个触目惊心的创口,不足以一击致命,但却足以让她留血至死。 她是修行者的事情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没有告诉世子,也没有告诉萧师。 她只是想要默默的保护着那个蠢笨的世子,谁曾想今日似乎是自己先要倒下了。 第244章 洛阳之花(中) 两群人在长安城中虽然是在暗地里,但却依然正在角逐,都想要先人一步找到那个女子,一方视她为必须除之的目标,另一方又将她当做必须保护下来的重要人物,然而却没有人知道似乎是消失无踪的小姑娘,此时早已被人捷足先登,带去了无人知晓的地方。 小离以为自己要死掉了,甚至有一瞬间她认为自己都已经去到了死去的世界,还怀疑过眼前的景象。 先前还在长安的阴暗的巷角,怎知这一瞬间已是来到了陌生的人家,还躺在了一张十分宽敞的床铺之上。 但是刚想起身,那腰腹间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又让她恍惚道:“怎么这死了还会有疼痛呢?”她脱口而出,虽然是极其小声的自己嘀咕,但是却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极其清晰。 “若是死去了便没有苦痛,那怎么会有地狱十八般的苦难对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将这本来维持着的平静安详的氛围一下子拉入了现实之中。 “萧师!”小离怎么能忘记这个熟悉的声音,她腾地一下便起身,又是忘记了腰间的伤口,差点一个踉跄便要摔下床。 一阵徐徐似乎给了她一个向上的支撑,她的身形就这样轻松地被拉回了床上,被褥此时被她一拉扯已经滑落在地,她低头便看到了自己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此时只是因为她的乱动而有些鲜血荫出。 “萧师,您……难道我没死?”小离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种必死的局面,她已经几近放弃,因为那一剑袭来太过淋漓,她知道修行者在这个世界上是极其稀少的存在,能够一剑刺中她,来者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她能够从中脱围那几乎就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就这样,她还是没有伤到那几个人,她一瞬便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世子是那样一个身份极高的人,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哪有可能在凶险无比的世界里保全世子的姓名呢。 因为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她疑惑的是那几人为何看到她受伤为何没有迅速追上,按理说她的逃脱是狼狈不堪的,并且慌乱无比,她身上的一切展现出的都是一个雏儿的稚嫩,很难想像,当时出现在她眼中的那个如同直视死亡一般的男人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但是小离也没有机会去细想,她慌不择路,就在这时她还在想着,自己一定要活着回到世子身边,告诉他,他已经被盯上了。 毕竟稍加思索也知道,他们一行人之中最值得去刺杀的人除了世子殿下,她是想不到别人还有那个价值了。 但是她明明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她分明……已经因为失血而渐渐开始丧失意识,如此大的转变,让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难不成萧师还能一路一直跟随着他们,等到自己真正遇险,突然出手相助这也太不现实了。 “准确说,君东离这个人,现在已经死掉了。”萧师从内屋里走出,手上轻摇小扇,他瘦削的面颊配上两撇八字胡,让他的气质本来应该变得猥琐,但是又是因为那双深邃无比的眼睛,萧师身上显现出来的感觉,完全就是一副不染尘世的感觉。 他戏谑的声音传来,让小离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明白萧师的意思,于是便想要再去询问一遍,但是一想起自己似乎昏迷了过去,她赶忙改口: “刘钊……世子殿下,他怎么样,有人要刺杀他,一定要告诉世子啊!”这才是小离最想知道的事情。 说着她又是直起身来,因为腰间的剧痛,她双手从后撑着身体,小脸也变得有些煞白,这样坚强的表现,让萧师也是有些惊讶。 他轻盈走至床边,一手按在小离的肩上,右手一招,屋外突然走进一个也是小女孩模样的丫鬟,她毕恭毕敬的端着一盆水,又似乎是有些畏惧,将湿冷的手巾递给了萧师,萧师轻轻将小离按回了窝里,然后把手巾帖在了小离的额头之上。 “世子无事,你尽可放心,只不过……”萧师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样让小离接受这个事实。 “这一笔算在我的头上,是我的失算,要真的说起,或许当年便不该让你们走的如此近。”萧师叹了一口气。 小离直勾勾的盯着萧师的嘴,她聚精会神的听着,她知道萧师一定会跟自己做解释,她似乎预料到了不好的结果,有些神伤,但是听到世子无恙,心中自然欣喜大过失落。 她似乎从何时起已经心中少不了那个做事笨手笨脚,还总是在自己面前嬉皮笑脸的世子了,她没有注意到从何时开始,但是萧师早早地便看到了,所以于心不忍。 “你本该是世子的暗侍,我也该教你如何去运用这修行者的灵气,只不过……一切都走向了我没有预料的地步。” “或许真的是你命大吧,所以以后不是没有可能相见,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即是从现在开始,你不可以再出现在世子的视线之中……此时似乎该称小钊为天子了。” “天子……吗?萧师我是不是已经昏迷了许久了……”小离听到这个称呼,似乎有些茫然,因为似乎事情真的如她所想,所以她现在对那位看起来拯救了大汉朝廷的楚家二先生多了些莫名的敌意,她觉得……世子殿下坐上天子之位是应该,但不应是如此一种流程,如此一来,就好像是世子殿下成为了别人的牵线木偶,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已经昏迷了一个月了,小钊已经颁下谕旨,大汉要迁都了,此地是安城,是洛阳城一旁的小城,今后你便要住在此处了,这里……是我曾经买下的居所,所以不用担心有人会来打扰,因为你周边也有不少我安排的人。” “萧师,我为何死去了……”这是小离想要问的,萧师说出的话让人云里雾,实在是无法推测。 “在长安,你已经被定罪处死了,原因是谋杀客栈中的掌柜三人,如今已经立了案,大概已经被大理寺封了档吧。”萧师慢慢的说着,小离的瞳孔猛锁,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发展。 第245章 洛阳之花(下) 待到众人赶到了那处巷子的拐折处,一经发现了瞳孔涣散,体温冰冷无比的一句尸身,她腰间有着触目惊心的伤口,两众人,一边释然,一边痛苦,最终一名阴着脸的汉子将女子身体带走,因为他们是靠着大理寺的公文行事,丝毫不用顾忌对方的感受。 另一伙人自然没有过多地反应了,因为他们此时应该思考的是如何让世子殿下接受那个事实,那位与他形影不离的女子已死的事实。 与世子朝夕相处,谁人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情愫,谁人又看不出两人对于彼此的重要,然而这一切都被什么隐藏在暗中的龌龊之人给毁掉了。 世子似乎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只是嗯了一声,便要带着一众亲卫离开了,因为他们当下要做的事情本来是收拾行囊,搬入宫中,这都是左相的安排,他们回来便是要找到那个留在客栈之中的女子,谁曾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一群糙汉子谁也不懂的如何去劝一劝世子殿下,世子什么都没有表现,他只是想往常一样下着命令,然后自然而然的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但是众人分明看到他微微的向着道路一旁靠着,似乎身边让出了一个位置,那里……那里在他们印象中本应是一个活泼的女子走在更前面。 落寞吗?说不上来,但是那天长安城落雪了,细细碎碎的,就像是老天爷临时加上去的小把戏,让人感觉嘲讽之中还有更多的恶意。 这个世界本不该让这个年轻人承受这么多。 世子殿下没有再笑过,印象里那个与部下嬉笑怒骂的大帅,此时变成了冰冷的高山,高高立于一旁,似乎来者都要吃瘪。 但是谁人要是说这样的人要怎么团结自己的部下,与世子殿下共同战斗过的这些军人们一定会告诉那人,世子究竟是多么让人钦佩的一个人。 “萧师……那……刘钊哭过了吗?”小离神色暗淡,她像是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是呆呆的望着床铺的某处,没有一点点焦点。 此时她没有称世子,她更没有称他天子,她只是想知道那个心里的刘钊……究竟有没有伤心过。 萧师撒了谎:“哭过了,听说很久。” 小离的眼泪夹杂着鼻涕被她噗嗤一声的笑声喷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丑相,赶忙拿起一旁的手帕擦掉那些脏东西。 她侧卧到了另一边,嘟囔着有的没的,似乎已经忘掉了身上的痛。 萧师看到了她的模样,起身便要离去,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没有什么用,只不过临走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十天之后,洛河楼船,刘钊大概会去,这是我最后能做到的事情了。”说罢撩帘而出,小离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一直侧卧在那里,背对着房门。 身后的小姑娘并拢着双腿,似乎有些不敢吱声,只得坐在小凳子上,看着这个面容姣好的姐姐。 “姐姐……他很爱你吗?”小姑娘童颜无忌,谁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情啊爱啊,但是她就是这样问了出来。 “我……应该很爱他。” 萧师与小离讲了她昏迷之后的种种,比如萧师如何发现了端倪,因为刘钊在返京途中,给萧师写了信,写了他们在途中的种种事情,因为极其详细,萧师从字里行间感觉到了一股不妙的感觉。 小离,这个丫鬟的存在感太过突出,这是大忌。 果然当萧师动身,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萧师不知道暗中究竟有多少人在算计这一行人,但是他知道,这群人绝对不只是冲着世子而去,很有可能,便是对着这个在事事中都扮演着重要角色的女子而去。 萧师想要培养小离在暗中成为一个能够支撑起刘钊的棋子,小离的先天体质,再加上由先天体质而影响的各方面的天分,都极其适合作为一个好模子。 所以小离这个小丫鬟才能够从小与世子一起学习,这都是萧师的安排中的一环。 大概是想到了友人的遭遇,他竟是无法狠心将两人硬生生拆开,似乎也是早就这样一个结果,萧师懊悔,小离与刘钊也因此遭了苦。 小离必须作为一个死人才能够自由的活动,这颗棋子到此为止在萧师的棋盘之上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萧师本是一个冷血无比的人,他心中有宏远的光景,所以他可以牺牲很多东西,更何况本就不是他自己的损失。 然而又是因为想到了那对儿苦情的人,他竟是又住了手。 他费了不知道多少力气,做了一句以假乱真的尸体,又是安排两人相见,这些萧师都没有明说,他只是告诉小离,自己在利用她,而小离则是全然接受。 这大概就是两类人之间永远无法理解的地方。 萧师是局外之人,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外物的加持之下进行,而小离,是一个局内之人,所以生命这种东西,本就是他人赋予,她早早便悟透了道理,所以接受,是小离能够做得到的事情。 但是相思的人儿之间的痛,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诉说的明白,为了那种乱世之中奢侈的东西,抛弃生命这种事情似乎有些微不足道。 洛阳春日的繁华早已开始盛放,又是迁都之约,洛阳可谓是陷入了狂欢,大汉在位杰出的众望所归的新天子而欢呼,已是近了盛夏,一切枝繁叶茂都成了艳丽花蕊的点缀。 天子行车缓慢,洛阳人便等着,等着那天华盖亭亭,他们才肯真的合眼,心中放下石头。 那天一个年轻人穿着锦服,揣着难以想象的银票,随意的走进了洛河上最高雅的那楼船。 他今日为了喝酒,他甩下了身边所有人,只为了一个人喝点酒。 他有些累,所以拽出银亮便找了花魁来。 花魁起舞,平静淡雅,不似那些暗送秋波的丰韵婆娘,公子有些痴醉了,泪眼婆娑,她想起了那个不曾为他起舞的女人,暗骂一句该死。 恍惚间,他看到了就是心中的那人向他一步步走来,所以他更是痴醉,不想醒来。 良宵易度,可生活确是不易,公子以为自己睡去,谁又知道那晚究竟是不是真实的梦境呢? 第246章 佛自众生间走过(上) 谁也没有料到,正是这关键的博弈时刻,会有人就这样直冲冲的走下山来,向着万人而去。 僧人们不语,只是同时向着那个方向落下手印。 一阵乱流,打碎了经过的雀鸦,化作不详的死意向着山上的某处打去。 山上桃花才刚盛开不就,便被这看似微风徐动,吹落了不知几许。 灭世威刚的大手印,自弥勒手中打出,他那笑面此时从未直视罗浮峰,但是山上那个径直冲下来的男子却感到了一种无处不在的监视之感,又如天神睥睨凡野,让人心神激荡。 他却不抬头去看,大手印呼啸而来,方圆数里,桃树寸寸爆裂,桃花碎成不知多少瓣,然后落在了被巨力轰的紧实的泥地之上,孤零零的,任风吹雨打。 他不去抬头看,那自然在神佛眼中就如一个死物一般,神佛不再暴怒,而泰山压顶般的大手印却在到达此人上方时突然崩开,散落四下。 一声“嗯?”的质疑声从天上传来,弥勒没有去注视此处,然而这一声确是十分的真实。 李重霄双手合十,浑身散发着金光,越走越快,越走越是飘得远,最后一步已是如同直直从山崖坠下的速度,他每一步,身后的万千自我都会再一次变换。 这一瞬是他,下一瞬便不是,像是芸芸众生,纷纷在此人身后诞生,没有一点点的迟疑,他们追随了上去,浩浩荡荡宛如千军万马奔腾在山间。 僧人们不解,只想要快速解决掉这个扰人的麻烦,毕竟,锭光舍利可不是什么随便就能拿出的东西。 如是将锭光舍利请回西域,那西域诸佛是真的完整了,世间也就再无什么大乘小乘,佛子也来过,真佛也来过,古佛今佛都在西域降生,人间佛国便是他们毕生的追求了。 所以这群和尚怒了,他们眼中闪过了贪痴,戒律说破便破,在李重霄眼中,他们更像是一群狂热的佛国追求者,而非是什么西域高僧。 何时李重霄可以看得如此清楚了?李重霄不清楚,他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不断地前行,心中升起了各种奇妙的感觉。 没错,他是这所有人,他还在变多,他看着身前的一个个自己,却没有去疑惑。 佛本是空无一物,到了李重霄这里,佛成了一个象征。 他从不修佛,尽管他的师父是一个活脱脱的真佛在世,他更不去信佛,他什么都不信,所以他能看的更轻。 何谓妖僧,便是说了这群癫痴之人,他不知道这群人的佛门信仰从何而来,但是李重霄可以确定的是,当年在西域广布佛道之人,一定是一个极其擅长蛊惑人心的人。 他看清了,他用千万双眼睛看去。 天上的大佛,一方是鎏金灿灿,一方是昏暗癫狂,弥勒的笑意笑成了丑陋的得意,燃灯的悲悯成了真的悲悯。 “这不是弥勒,弥勒未至,何人敢假借弥勒之意?”李重霄说了出来,远远地对着万僧说道。 而那西域诸僧却如同五雷轰顶,思绪不坚定之人,瞬时泪眼夺匡,他们开始磕头跪地忏悔,他们不敢去看天上的两尊大佛,生怕下一瞬便会肝胆爆碎。 弥勒自始至终都是笑颜看着前方的无物。 弥勒活了,他是有自己的思维的,或者说他只是假扮了弥勒多年,而人们从未识破。 世间何曾有这样视神佛为无物的恐怖生物? 但是李重霄看破了,他看到了那大佛身后的眨动的眼睛,令人作呕密布着四处乱眨的流着血水的巨眼。 原来先前的目光来自此处。 但是没有别人看到。 痛哭流涕的忏悔和尚感受到了那极恶之意,纷纷颤抖的连哭声都不敢传出,他们不敢去看,他们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什么。 所谓的高僧,心神清净,不畏惧任何的非人挑战,所以他们拥抱了丑邪之物,成了那巨物的忠实信徒。 他们认为那就是大佛,而李重霄无法叫醒一个装睡之人。 “若是你嗾使了这群和尚,那你是真的罪恶至极了。”李重霄平静的说出一句话,那弥勒此时竟是睁眼,看向了李重霄。 李重霄停在浩荡洪流之中,他似乎独立了出来,千万人的奔腾,席卷成为大河,一股脑的冲向了那群僧人。 他们皆是手握念珠,急速拨动,口中颂念同样的言语,越来越多的人如同被人当头棒喝,他们跪地痛苦,哭声震天,似乎比先前佛子逝去更是痛苦。 “你这丑邪的东西,倒是让那个佛子率先死去了呢?”李重霄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他想起了许多事情,许多本不应该存在在他脑海中的事情。 他想起了在那虚无的空间之中。 “原来一切都是错的。”那个俊美的男人说了一句,摘掉了一切青丝,取出了无数的烦恼,最后选择舍下所有,成为最平常的自己。 佛子没有输,佛子本来是不会输的,他不想看着那个普陀寺的小和尚就这样被那双无形的魔爪给拉入深渊,所以他选择了死亡。 僧人涅槃是至高无上之意,僧人圆寂是满意的归宿,而僧人死去,是不得已而所为,地狱之景本不应被这群高洁的圣僧所沾染,而佛子去了,为了一个本不共戴天的和尚。 所以道尘至走之前都认为,佛子是真的佛子,真佛之子,而不是西域诸佛之子。 说到底,被李重霄化作众生看破原形,西域哪里有什么诸佛,说不定,就是那巨物,从远古活到了现在,成了唯一佛。 普陀寺都看到了那弥勒的开眼,心中是一悸,随后又是感到压力大减。 觉明大师瞬间起身,他心中激动:“重霄果真我大汉佛门之幸,善哉……善哉……”他仰望天空,却看到了那无处不在的邪魔之气肆意。 他何曾见过如此的景象,这几乎一瞬间就要打破他心中的信仰。 他赶忙静心屏息,然而直愣愣的眼神却无法从那让人无法理解的巨物之上离开。 那……或许就是真的邪魔? 觉明大师席地而坐,没有一句话说得出口。 第247章 佛自众生间走过(中) 越来越多的僧人开始跪地痛苦,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缕缕白烟生起,他们没有注意到,而越来越近的李重霄们口中颂念越来越快,甚至那声音连成一串,已经是听不到一丁点的音调变化。 瞬间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或者说只有西域僧人的世间静止了。 有人脸上挂着泪珠,有人的痛苦表情凝滞在空中。 李重霄走过了他们身旁。 他走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他看到了每个人的一生。 一种玄妙之意终于是有了结果,这边是刚才那种奇妙的感觉,李重霄站在奔腾不断地人影洪流之中,依然没有走动,他与那巨物对视,身后传来一阵阵的温热,这让他将那些狂暴的恶意撇至一旁。 李重霄身上鎏金更盛,如果有人细细观察,可能会发现,李重霄身上的那种耀眼的鎏金似乎就如同一尊金佛一般,与那天上的大燃灯似乎别无两样。 “你不是真佛转世,我又何惧你?”弥勒笑了,他出口无声,但是李重霄却听得见。 这是两个人的战争,他想到。 那么山上的他们就安全了吧,李重霄又想到,所以他现在十分轻松了。 尽管只是初识,他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变化他一直没有感受到,甚至小竹子一开始就已经开始注意了。 他以为自己将道尘放开了,那么道尘便消失不见。 本就是一个人,当两人见面之时,其实他们就已经是一个人了,只不过李重霄没有明白。 他担心小竹子的安全,他担心大师傅还有住持的安全,他不想师兄们受苦,他也不想看到红尘长老再发怒了。 所以他现在心情放松了。 他站在泥地上,指着天上的那个不明的东西,笑着说道: “乖乖受死便好,哪有那么多废话。” 这一刻,他肆意猖狂,没人信他是个和尚。 众生意成了,在李重霄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他只是觉得那种温热让他不再恐惧一切黑暗,这让他敢于一脚步入黑暗,与黑暗相争。 李重霄们缓缓行于诸僧之间,看到了僧人百态,他们住进了僧人心里,然后又有更多地李重霄走去了远方。 邯郸之地,赵地繁华之境,人们正在街上展现百态,然后他们都止住了步伐,不约而同的,他们又有人诡异的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燕地暴雪,雪花片大如鹅毛,一时间都在空中止住,熙熙攘攘如同赶海的人潮,纷纷扬扬又不落与地面,竟是成了一副唯美的画。 西北的沙暴肆虐,人人都在躲避,这是常识,口小的房子保护着昏睡的男孩子女孩子,他们小小的鼾声让人听了平静,瞬间也止住。 东海之上,飞鱼阵阵越于水面之上,水花四溅,在空中定格,迎着阳光,洒下稀碎的光影,让这飞鱼更优美。 李重霄来了,他去到了天下各地。 他甚至去到了草原以北,那里牛羊成群,尽皆停在了草坡之上,牧羊人的扬鞭止住,嗓子里的吆喝也没了声音。 他们都是普通人,或者普通的生物,但是他们却是这个世界最多的分子。 李重霄从蜀地而来,走向了每个平凡的生命之中。 众生意不是李重霄需要理解的,而是这群平凡的生命心中本就有的那丝心意。 他走走停停在无数生命心中留下种子。 他看到了那京城上空暴虐的雷霆以及恐怖的人脸,下面两个白头发老头风姿飒爽,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这又是哪里来的的高人……” 他看到了那个躺在床铺之上闭目养神的男人,他的剑眉与道士装扮,让李重霄总觉得此人有些与三师兄相像。 他走去了东海,看到了渔夫放网捕鱼,新奇的很。 又走向了葬山。 巧的是,他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身后背着一个熟睡的少女。 李重霄脸上的笑意已经止不住了,他撇了撇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说了他也听不见。 他挠了挠头,走向前,看了看那个大叔模样的男子,风霜在他脸上不知刻下了多少痕迹。 李重霄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地拳头撞在了黑衣男子的胸口上,没有用力,这个动作是他曾经最喜欢与朋友做的动作。 “算你没有食言吧。”李重霄转身离去,只是临走时多看了几眼那个女子,偷偷抹了抹眼。 然后李重霄走回。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的那么快。 洪流不见,山上孤零零的站着一个看似单薄的人形。 僧人们跪地不语,但此此一时转向了那个年轻人。 他们知道自己得救了。 大佛看到了这个瞬间气势已经不同的年轻人,它脸上丑陋的笑意直接是融化掉,下一瞬变成了恐怖的怒色,狠狠的瞪着这个人。 这是他此生第一感到了威胁这种东西。 他张开了巨口,獠牙不见,只见无底的深洞一般,他的巨口裂成了八瓣模样,让人毛骨悚然。 他的双眼也变成了空洞,随后身后的巨眼不断从身体里向着面上涌去。 似乎有些黏腻恶心的声音传来,而真面相视的李重霄,看到了那巨物的模样,眼神眯成了一条线。 无数的巨眼挤在窄窄的眼眶里,似乎时刻倒要爆掉,他们每一晃动便是摇摇欲坠,似乎血丝直接喷涌下粘稠的液体,灼烧了一丈又一丈的山林。 “邪魔外道!”李重霄冷哼一声,一瞬便直接冲进了他的口中。 大佛一愣,但又转瞬笑道,肆意狂笑道:“地狱无门,你自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狂笑让他裂开的巨嘴变得扭曲,这一笑,眼上爆碎了几颗眼球,浓浓的血水直接连通沙石一同灼烂。 无数人终于是听到了那狂暴的笑声,他们转瞬向天空看去,看到了此生都无法忘却的景象。 有人瞬间便承受不住那恐怖的景象,目眦欲裂下,直接跪地干呕起来。 山上普陀众人,被这巨物惊得目瞪口呆,纷纷是如同噎住了一般。 “师兄……”觉石生平第一次害怕了,他似乎真的听说过这东西。 “是弑佛。”觉明肯定道,他已经观察了许久,想起了这样一种生命。 弑佛……佛祖亲自灭掉的寄生之物,曾经一怒几乎毁灭天下的巨物。 第248章 佛自众生中走来(下) 立于水面之上,这里是黑漆漆一片,上面点着些微光,但依然看不清四周,只是一种水滴滴答声不断地回荡在空间之中。 李重霄一脚立于水面之上,另一脚在腿后轻轻点起,双手负于身后,不言不语,只是盯着一个方向,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弑佛是佛祖成佛之前的最后考验,这都是有据可考的,但是说实在的,佛的故事那么虚幻,甚至想普陀寺这些高僧来说,他们很多都不相信那些故事传闻。 对于弑佛的描述太过于震撼,高十万八千丈,体宽亦是十万八千丈,千眼巨口,身流创脓,呼气则涂炭千里生灵,吸气便凝聚生命气息,尽皆都在他一念之间。 佛祖说他是世间所有丑恶的集合,人人都有恶念,恶念不伤人,直到它演变成恶意。 恶意不外露,知道它变成恶行。 恶念、恶意、恶行,都被弑佛察觉,因此弑佛成了集万千恶于一身的古怪生命。 没错弑佛就是一种生命,有寿命,有出生,或许也会有死亡。 弑佛本不叫弑佛,但是当他屠尽珈蓝,弑杀菩萨之后,佛祖将他打死,他闹得佛门不清净,甚至佛门遥遥欲坠,佛祖便给他起了一个弑佛的名号,算是警示也算是提醒。 弑佛名仇(qiu)恶,甚至在记载之中,他生前只是一个普通人,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终于是酿成了一副这样的恐怖景象。 仇恶此人生性敦厚,却不知为何父母为他起了一个这样感官不善的名字,仇父务农,仇母也是务农,本就是寻常的人家,仇父却想让起个大名字,乡野间的孩子起名不能太过大气,这是人们都相信的一个事实,命不够硬,便镇不住这个名。 说来也奇怪,仇父本起仇恶一名是寓意仇家的孩子嫉恶如仇,将来能成为一个正直的男子汉,然而仇恶的命运却似乎向着一个难以想象的方向发展。 世界对他充满了恶意,他也默默承受着恶意,最后他死了,死的凄惨,死的孤独。 “孽畜,见本佛不跪,你好大的胆!”弑佛的声音传来,隆隆阵阵,让人毛骨悚然,李重霄看向的那个方向,突然亮起一抹蓝色,转瞬那蓝色便显现了原来的样貌。 就像是自极远的地方而来,那一张靛蓝色的堪称恶鬼的脸庞,不断地向着李重霄张牙舞爪而去。 那是一张巨脸,被这样猎奇的东西盯住,甚至还要被他当做目标,若是心性不坚之人,此时恐怕已经失去了理智吧。 然而李重霄没有,李重霄面不改色心不跳,让靛蓝色的弑佛之面多了一丝丝的犹豫,当然也只是一丝丝,弑佛拥有绝对的实力,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那巨脸的速度极快,而且看起来极其沉重,估量起来,就仅仅是这呼啸而来的冲撞,像李重霄这样身体并不算强横的修行者,怕是要落的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李重霄叹气,扯布,拨开剑匣,从旁抽出一把寒刀,突然一阵气劲爆发,李重霄的身形向着身后扭去,像是拉满了力气的一张大弓,他拳握刀柄,倒着刀刃,眼神中的宁静骤然消失,一瞬间爆发出的恶意,甚至让弑佛之面都为之心悸。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寒刀如同箭弩咆哮飞去,李重霄身后的空气炸裂,响声轰隆的萦绕整个空间。 弑佛之面从来没有想象到这个实力地位的凡人竟然会暴起发难,他的巨脸向着一旁偏去,然而这沉重的冲击力,使他的动作变得极其迟钝,俨然赶不上那飞刀几乎是一瞬便至的速度。 嗵!飞刀狠狠的扎进了弑佛之面里,更庞大的力气高下立判,弑佛之面被扎在了额心,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让他向着原来的方向倒退翻滚,连番几十米,才在水面上缓缓停住。 弑佛之面此时口中流脓,咧嘴狂笑,巨口似乎沾满了半张脸,他的口中没有牙齿,有的只有深渊一般的漆黑,他的声音依然那样的让人感觉到不愉快,甚至有种想要呕吐的难受。 这巨脸足足有十丈长宽,那柄微不足道的寒刀就像是一根木刺一般,力量是很大,弑佛承认,他有些小瞧凡人的力量,但是也到此为止了。 “蝼蚁!莫要以为耍些雕虫小技,抵挡住了最初的恶念,你就能真正和本佛直面了。” 弑佛真的从来没有看得起这个年轻的人类,区区化形境真的不足以让他生出半点的警惕之心,这种可怜的修为,靛蓝色的弑佛之面,表情扭曲在了一起。 “好……好想要蹂躏你……啊~”弑佛突然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想到此人在自己面前被自己亲手一点点扯碎身体,他一瞬间就有些失神,这种想象中的愉悦感,让他不舍得去触碰这样独特的凡人。 李重霄是第一个以凡人之身让他吃了瘪的人,弑佛觉得他是一个珍品,所以又做好了撕碎之后将他拼起,然后永远的装裱起来的打算。 “本佛统领西域诸佛,已是证道真佛,佛祖也不过如此了。” “本佛……本佛,已经是超越了当年的自己了……”他兴奋道,咯咯咯的声音听起来极其渗人,明明如此丑陋的面庞,还瞬间发出了婴儿的声音,他想解释给这个蝼蚁一听,想看到他的恐惧。 然而他依然没有遂心。 李重霄从头至尾就看着这个丑物在那里尽情的展示自己的变态之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点感觉恶心。 弑佛终于看到了这个凡人脸上的好表情,他突然爆发了巨大的声响。 “噢噢噢噢噢噢!是那样,没错,恶是无处不在的,只要你身上有恶,你便只能跪倒在本佛脚下。”弑佛又笑了,他有点满意,他希望看到更多这样的表现。 “那你是真的牛啤酒昂。”李重霄突然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牛跟酒有什么关系,弑佛愣住了一下。 啤酒是什么?也是一种酒吧。 下一瞬他突然有种四分五裂的感觉传来,应该是说从他身体四面八方传来。 他脸上长出小手,赶忙抱紧自己,滑稽至极。 他斗眼朝头上看去。 那里是一柄寒刀,此时依旧是一柄寒刀,然而那种寒意,他竟是感受到了地狱的寒霜…… 第249章 万佛归宗(上) “他这么丑,我们不要和他一起玩。”他是孩子王,村子里的孩子王,小伙伴们都听他的,他们今天欺负了一个身上有着各种疮疤的黑胖子,黑胖子只是畏畏缩缩,倒在了地上。 有大人看到了,赶忙上来制止,他却带头哭诉,他指着那个大胖子,那个在地山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黑胖子说道。 或者说,黑胖子本来就是长得歪瓜裂枣,鼻青脸肿倒是让他好看了些。 大人这样教训着一群小孩子,说是你们这样是要遭天公罚的,然而说着却根本一点不正眼看一看那个倒在地上的黑胖子。 小黑胖子,容许我这么叫他,他在地上看着这一切,他以为那个大人是来救他的,他想要得救,他今天只是去帮家里打酱油,提着小壶,找村子里的油匠,油匠是个冷漠的人,他总会瞥一眼别人,然后拿着他的小壶,分厘必究的为人们斟上一小壶。 小黑胖子叫做仇恶,他是村那头的农夫家的孩子,仇父为他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人们也都不知道他的名字该怎么读,读着读着便成了丑恶。 他很丑,甚至连他父亲有时候都不敢去直视他,她母亲也是如此,但是家里人,何时也不会说那些话。 小黑胖子生活的很好,所以仇父仇母真的很伟大,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留下了什么样的隐患。 小黑胖子小时候不常出门,便在家中长大,主要也是因为他腿脚不便,小时候刚刚会走路不就,便在家中磕了一下,腿脚就这样不灵便了,毕竟是个小孩子嘛,也没有在意。 然而当他真正该去村中上学堂时,他真正的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是无差别的,毫无理由的。 人们因善恶定美丑,但很多人也没有发现,其实他们也因美丑而定善恶。 小黑胖子,身上有一块块的疮,大概是冬季的冻疮,还有当时卧床,身上生了褥疮,仇父仇母农活忙,其实有时没有照顾到,但是仇恶不怪自己的爹娘,因为他觉得爹娘很不容易,仇恶其实真的是一个好孩子。 仇恶吃的多,长得丑,加上身上有疮,甚至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小孩子们第一眼见到他就跟见到了鬼一样,当时就有几个小孩子被吓哭,他便被先生赶回了家。 村子是个富裕的小村子,大家攒起来的钱,给先生工钱,先生也不遗余力的教,这让村里的小孩子都有了上学的机会,一般是到了年纪便会去。 仇恶不行。 仇恶太丑了,丑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所以他喜欢吃东西,他哭的时候吃东西,他郁闷不解的时候吃东西,当然开心的时候也吃东西,变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其实。 然而他被人打了,却没有人来正眼看他。 他只是在路上,他甚至没有说话,他将脸偏扭向一旁,生怕别人看到,因为有人说他丑,他就好好躲着点,也省得别人心烦。 都这样了他还在为别人想,仇恶其实真的是个好孩子。 然而那群孩子依然发现了他,不管他怎么避开,他们都会堵在他面前,孩子王边吐他口水,边打他,有人真的被丑吐了,边吐在他身上,边打他。 他就这样躺着,他从入学的那天以来,他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世界的善意。 他觉得爹娘一定是因为可怜自己,才对自己这么好,这样想着,这个世界真的是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他好的了。 他从白天躺到了晚上,夜神人静了,一男一女焦急的声音传来。 爹娘来找他了,过了一天之久,他们才想起来仇恶还在外面。 仇恶哭了,只不过哭的无声无息。 回去之后,仇恶明白了些事情,但更多的是不解。 仇恶依然很孝顺,他尽管腿脚不便,他还是会帮着家里做一些重活。 为什么是重活?因为他力气的确挺大。 只不过他不再出去了,他从此不敢再出去了。 父母没有说什么,只是尊重的养着他,但是直到某日。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呜呜呜呜。”仇母的哭声从隔壁房中断断续续传来。 他们大概没有想到已经是过了午夜,仇恶竟然还是没有睡,仇恶听到母亲哭了,他赶忙穿上衣服,一瘸一拐的起身,小跑着去到父母屋外。 但是他没有进去了,因为他听到了更多地东西。 “你说说你是生了什么,这是老天爷要抱负咱家啊。”仇父生气郁闷的声音传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落在了仇恶的心上。 “呜呜呜呜,你还要骂我,明明就是你平时不求神拜佛,说什么不信那个,这是神仙塞给了咱们一个鬼啊……”仇母哭哭啼啼,她就是相信这些神鬼的东西,当年怀胎一直催促着仇父去拜佛,仇父却不信这一套,如今她将原因归结到了这里。 仇恶本来手已经放在了房门之上,此时却放下了。 他很黑,此时是午夜,似乎再怎么样也看不到他的面色。 但是地上湿了,湿了一大片,滴答滴答的,他没有出声,只是发现了这个事实,让他有些没办法再去好好活着了。 他推开了房门,努力的跑了出去,尽管一瘸一拐,尽管跑起来吃力,他却跑的比此生什么时候都快,他身上的赘肉四处乱抖,从身后看,真的是一个丑陋的肉团。 但就是这样,他还是没有质问自制的父母,他只是怪自己,怪自己害了家里,他很感激父母养了他这么多年。 砰地一声。他被一块石子打肿了头,他痛苦的蹲下,迎着月色,看的出,他额上出了血。 一个模样坏坏的男孩子,此时手中还拿着一块大石头,抛来抛去,厌恶的看着这个丑陋的肉团。 “啐,晦气,怎么这时候都能碰到你。”孩子王是他,他今夜跑出来偷池塘的草鱼,无意间竟是发现了这个狂奔的滑稽胖子,一颗石子飞了过去,正中眉心。 然而他正要转身离去,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喘息之声,他下意识回头。 他却看到了黑胖子满脸的血,眼睛瞪得圆鼓鼓的,甚至血丝都要爆出,他咬着牙,口水因为刚才的痛苦留在嘴边。 孩子王慌了,本能想要跑,却被一股怪力扼住了脖颈。 仇恶就这样将他提了起来,掐在了半空中。 第250章 万佛归宗(中) 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起来,分明是惨绝人寰的凄惨女子的叫声,那张靛蓝色的弑佛之面,突然长出一堆手脚,疯狂的向着面上的那柄寒刀扒去。 他感受到了无尽的痛苦,那种深入骨髓的痛,甚至直击他的内心,让他竟是生出了恐惧之感。 然而一切都像是无用之功,那寒刀开始泛起微亮的光芒,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宛若萤火一般微不足道。 但是这却是让这黑暗无法承受的光明的起始。 砰然爆碎,寒刀自弑佛之面的眉心,爆出一股难以想象的威势,这股能量是金色的如同液体一般的鎏金,就如同那天上大佛金光灿灿的样子。 弑佛之面一瞬便爆碎掉,碎成无数如同石块一般的残渣,纷纷落在了这平静的水面之上,溅起水花,飘起涟漪。 寒刀如飞梭,一瞬便飞回了李重霄手中,李重霄信手拈来一般,轻舞一个刀花,潇洒的将寒刀收回背后的铁盒之中。 这里李重霄不知道是不是别的世界,但是李重霄通过感知,明显感受到了一股禁制弥漫的气息,这里是完全阻隔外界的,甚至灵气都愈渐稀薄,这让李重霄不免想到了一种可能。 所以他先是试探的放开了神识,最后触碰到了一种无形的墙壁一般的东西,让他清楚的明白,尽管他当时是飞入了这巨物的口中,他确实是来到了一处如同密室一般的场景。 再加上神识碰壁而反,又是推测出,这是一种灵气无法透过的介质,李重霄实力其实真的算是微不足道,但是他向来不会做无准备的事情,因为论起贪生怕死,他可不是看不起别人,但是他是真的比任何人都要害怕失去生命。 他心中有牵挂,所以他行事总是极其小心,看似莽撞的横冲直撞,其实他心中从来没有慌张过。 知道了这禁制的存在,李重霄心中便有了具体的想法,李重霄早就发现,既然是生命,这丑陋的巨物自然也逃不过天地的法则,没有灵气的生灵是不存在的,就连凡人也会诞有灵气这种东西,李重霄在远观他时就已经发现了,他——这伪装的大佛,实则是在用灵气与普陀寺锭光舍利所产生的佛光威压作抵抗。 那么此时深处这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他必然需要保存自己的灵气与内力,因为这愈渐稀薄的灵气,显然是被自己消耗。 在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李重霄又是知道了此地与世隔绝,更是没有了约束感。 他有些力量,不能轻易地暴露在世人面前这是真的,但是如果只有一个将死的生物横在他面前,而且他们身处之地如同密室,那李重霄就真的忍不了了。 在那弑佛之面还没注意到的时候,李重霄眼光中的清明已经变成了一股金色的怒焰。 他的右臂突然爬满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如同符文,又如同咒术,如有见者估计也会惊异不已。 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从他的手中爆发出来,金色的气息笼罩着飞出的寒刀,随后又转瞬即逝,掩藏的恰到好处。 这股超出了李重霄自身实力不知道多少层级的力量,是真正源于他的神识中的一个秘密。 而那弑佛之面很遗憾的中招,此刻直接爆碎开来,连一点挣扎都没有,因为这一切都太快太快。 金色的力量本是灼热的烈焰,那金光灿灿在弑佛之面的头上只是停留了一瞬,他却感到了此生最难熬的寒冷,他甚至还没有搞清楚这力量的来源,就没了动静。 李重霄等着这漫天石碎雨落下,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这怎么可能就结束了。 仇恶生前死的相当凄惨,这也让积蓄了不知道多少的怨念,多少的恶意,最终让他在青天之下重生,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邪恶之物。 “你……你,咳,放开我。”孩子王脸憋得青紫,两腿在空中无力的蹬着,两条有些肌肉的手臂疯狂的挣扎,想要掰开这个扼住自己喉咙的手。 但是……这双手实在是太大了,他的力量更是大,孩子王的胳膊在仇恶的手臂前,真的如同粗壮的树干与脆弱的秸秆一般,他疯狂的乱扒,却只是无力的反抗。 “咳……咳。”他的呼吸变得十分困难,最后一瞬甚至已经口吐白沫,舌头已经耷拉在嘴边上,这是将死的表现。 “仇恶,你在做什么!”一声怒喝,从仇恶身后传来。 仇恶缓缓转身,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男人,然而却没有一丁点的反应,他双眼空洞,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何那人要制止他……我受伤了啊,为什么要让我停下来? 那个男人怒视着自己的儿子,直接一拳砸在了儿子粗壮的手臂上,仇恶有些疼,有些委屈,所以放开了手,那个孩子王瞬间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摔倒了地上,然后大口的喘息着,眼睛中那绝望的光芒,似乎是说他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他逃跑了,头都不敢回,仇恶往身后看了一眼,伸手想要去抓,却发现够不着,委屈的想要哭,他真的只是想要杀了他,他觉得没错,面前这个人为什么要拦他。 仇恶感觉心里很痛,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泪水汩汩涌出,从他面颊滑下,甚至滴在了这个男人的脸上,吧嗒,吧嗒。 “我的儿?我的儿!“一个女人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传来,她的声音略带哭腔,先是不敢相信,但是看清楚了之后,又是终于释然的欣喜,她赶忙冲了上来,保住了孩子的身子。 仇恶感觉很恶心,他现在心情很差,他有点……有点想要杀了面前这两个虚伪的人。 然而他却有种不该动手的直觉在里面,所以他又不解了,所以干脆停下了思考,愣在了原地,只任凭眼泪肆意的流。 “孽畜!你该当何罪!”一个苍老却愤怒的嗓音从三人不远处传来,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仇父仇母突然慌张了起来,他们一听到这个声音便知道是谁人来了。 他们赶忙想要拉着仇恶的手,想要带他回家,躲起来。 然而一柄铁耙突然从身后打来,仇恶没有反应,仇父才刚刚看到,仇母脸上惊恐的表情定格。 铁耙重重的打在了仇恶的脑袋上,他觉得有些晕,控制不住的倒下了,眼前是面容惊恐的父母,对哦,他们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仇恶想着。 第251章 万佛归宗(下) 仇恶没有死掉,他朦朦胧胧的看到了什么,看到了村中心那个曾经经过的村子的祖祠,看到了拥挤的人群,他想要抬头却发现脑袋沉重,想要看清面前的一切,却朦朦胧胧。 他想要揉一揉眼睛,好看看面前背对着自己的两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但是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似乎已经被束缚住了,甚至还感受到了一种勒久了的疼痛。 然而他这一挣扎,在场的所有人可都看到了,有人惊呼出声,有人指指点点,那个在仇父和仇母身前的老人更是一眼便看到了他的动静,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厌恶。 人群中乱哄哄的,人们都知道了昨晚的事情,那个孩子脖子上的轻痕更是最有力的证据,他哭着在村子里大喊大叫,醒来的人们,一看孩子受了这样的伤,抄起家伙便朝着那条小路冲去。 老村长一听更是怒不可遏,冲在了最前头,也是他毫不犹豫的当时给了那个如同一座小山的仇恶当头一耙,只不过他没有照着死里打他,因为村里的祖训,甚至还有惩罚要做,他怎么可能让这个孽畜就这样死去。 仇父仇母认罪了,此时跪在祖祠之前,跪在了老村长面前,村长说要将他们家从村子里除名,村子很看重这个,当时一听,仇父仇母就完全懵掉了。 “说他是孽畜,你们还不信,我这当头一耙他这就醒来,我看他恐怕是天煞转世,绝对是村子的极大噩兆,此子不能留。”村长指着仇父仇母身后此时已经醒过来的仇恶怒骂道,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意,他甚至不愿意睁眼瞧一下躺在地上的仇恶,因为此事仇恶的面容实在是扭曲到了极点。 他头上一个脓包,此时流淌着血水,将他的眼睛挤到了一旁,他的脖颈后面还有创口,此时已经有些恶臭散发出来,他的嘴唇边有口水乱流,厚厚的嘴唇更是让人感觉一阵恶心,如同两条干柴一般的黑肉挂在了脸上。 他此时双眼无神,只是倒着看向前面的父亲与母亲,还有那个骂骂咧咧的老人,他觉得头疼不已,没有伤口包扎,他此时的伤口已经许多人感觉他绝对已经命不久矣。 他似乎听不见什么了,想要扭动一下脖子,看看旁边究竟是什么人在旁观,却感到了更大的疼痛,很有可能就是当时村长的一耙将他弄得失聪了。 但是他的眼角似乎瞥到了什么,这一幕让他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看打了那个那晚用大石子砸破自己的头的男孩子,他突然眼神变得极其恐怖,直勾勾的斜向看着那个方向。 那个方向的一群人似乎一瞬间感受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恶意传来,瞬间有的大人被吓尿了裤子,年龄小一些的直接蹲在了地上,而那个孩子王似乎还在懵懂的时候,突然他便跪地不起。 他的眼睛吐出,瞪得圆鼓鼓,舌头伸的非常长,一股无名的恶心之感突然从他的胸中传来,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感觉喉咙中有无法描述的异物即将冲出来,他开始干呕。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也注意到了那群人的情况,他们看到了祖祠院子正中的那个又黑又丑的恶人的眼神,那种不带有一点人性的毒恶眼神,似乎所有人都被他镇住了。 那个孩子在哪里痛苦的干呕,人们只是紧张的看着。 突然他没有了声音,大人们以为他没有了事情,身旁的人颤颤巍巍的想要去拍一下他,看看他是不是好多了。 然而这一拍,无数血腥的碎块一般的内脏同时从他的口中涌出。 他的下巴与口腔不了这么大的冲击,被这内脏的破口而出直接轰碎挤烂。 下一瞬,他就化成了一坛烂肉一般的东西,整个头颅都烂碎在一片黑色的内脏碎块之中。 他们都是平常人,谁曾经见过这样的场面,无数人被这一幕给吓得无法呼吸,脸色苍白,不少人直接背过身去,也开始呕吐,有人终于被直接吓晕过去。 老村长目瞪口呆,他无法再看下去了,他觉得他必须除掉这个怪物,对,他就是这样认为的,那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完完全全的一个怪物。 他直接回头,跑去了房门外,存放灵牌的祖祠,平时是没有人去的,但是这里依然有些当年建造时留下的工具,他拎起一个榔头,直冲冲的就要杀过去。 他刚要抡起榔头,仇恶仰面朝天,似乎也累了,没有任何反应,仇父却突然出现在了孩子的上面,十分突兀的出现,仇父直接是被那重重的一锤砸的没了命,头上陷下一个凹槽,彻底没了呼吸。 仇母一看,更是发了狂,她站起身便要去与那村长争那榔头,她这是拼了命都要与那个老人抢过榔头,然而混乱中却也是被老人一锤子砸中了太阳穴。 仇母无力的倒在了地上,眼中溢出鲜血,失了神,最后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孩子,也是没了动静。 仇恶难逃一死,但是他也看到了所有。 他没有力气了,他感觉到了身体火辣辣的疼,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要这样对他,他不觉的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他没有机会思考了。 他看到了自己父母凄惨的死去,更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明明讨厌自己,却也因为自己死去了,他们明明可以看着,却此时也死去了。 他有太多不懂,随着那个面目狰狞的老人接下来的一锤,散作了无影。 仇恶死了,死得干脆,毕竟他的头也不是铁做的。 但是下一瞬,真当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时,他们忽然没了生气,如同断了线的人偶,就那样直挺挺的倒下,没了生气。 天上突然降下一个狰狞面目的胖物,震的水波汹涌。 他二话不说,怒然一掌拍出,他此时足足有百丈之高,他也是弑佛。 然而李重霄却突然坐下,不言不语。 大掌在半空中寸步不前。 那里有万千长玉手伸出,轻轻地抵在了大掌之上。 “观世音!”他咆哮道。 第252章 弑佛,弑佛!(上) “观世音!”狰狞面貌的弑佛,似乎如同原先天上的那个弥勒大佛的缩小版,但是在这宽广的空间之中,以李重霄为参照物,他依然是庞大无比。 他咆哮着,眼眶中的恨意甚至已经即将喷涌而出,一股黑色洪流从他的口中汹涌而出,远处看来,似乎像是浓稠的黑水一般,但是如果真的贴近了距离,那洪流中的景象那可就不是单纯的恶心可以形容的了。 散发着实质黑气的黑色洪流中流淌着的是恶臭的浓水,再加上一些尸肉块在里面不断地上下翻滚,甚至还有已经焦炭状的黑色头骨在里面不断地搅动着,这股逆流中蕴含的恶意那可以说是让人无法直视。 李重霄金瞳怒视,目光灼灼,眼中闪出汹涌的怒焰,金色的焰火在他目光所到之处尽皆是熊熊燃起。 李重霄身后的千只玉手似乎从一阵雾气之中伸出,就这样抵在了那只看起来似乎蕴藏着毁灭之意的手印之中,两方竟是战了一个旗鼓相当。 这样近的距离之下,那洪流奔腾如同箭弩,然而却瞬间被李重霄的反击所阻挡住,那滔天焰势似乎有着将一切赋之一炬的力量,让那丑邪之物凝结而成的洪**华无法前进半点。 仔细听去,那翻涌中似乎还有无数凄厉的惨叫以及张狂的咆哮,就如同真正的人在其中存在着,真实的令人无法相信。 李重霄自然看得懂,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他脑海中似乎闪过了无数的信息,这些都是曾经他所浏览过的东西,原本只以为是民间志异,这仇恶死后被称作弑佛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也是因为比谁都要早的发现了这一点,李重霄心中的决断越来越深,他知道如果只是单纯那些和尚坐在那里不曾走动,誓要让普陀寺走向败亡,他还真的会感到十分棘手,因为他本就没有以一当百的恐怖实力,更别说是以一当万。 然而当看到了弑佛狰狞真容,一切都豁然明朗了。 他未曾读过佛经,但是他却明显的知道明经之中记载了佛祖究竟如何将弑佛打落凡尘,并且让他堕入地狱,受十八层地狱轮回之苦的。 地藏菩萨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然而也只是最后做了收尾,如若是论起真正实力,或许地藏菩萨是真的无法当面将当时到达了鼎盛的弑佛击溃。 佛经云:“弑佛爬上九九青天,徒步攀登雷音寺,肉身爬过苦海,踏上彼岸,金身不坏之邪魔,佛祖以曜日金轮照耀其真身,历尽九九八十一日,设九九八十一坎,观世音得佛祖雷音真谛,千手破除弑佛肉身,于终门之前将弑佛崩杀。” 观世音本是一个足以成为佛祖的大人物,然而却是因为悲悯众生,反倒是耽误了自己的证道,然……众生之信仰却将它生生推到了一个无可匹敌的高度,他在佛祖身边也算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了,因为准确的说,他并不是什么真正的证道之人。 弑佛目眦欲裂,让他看到了那纤纤玉手从雾气之中伸出,他终于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暴怒,真身现身之后,竟是为了打破这观世音幻化,不惜牺牲自己的本源之力。 没错李重霄就是清晰的知道了这一点,他知道弑佛究竟会因为什么事情失去理智,或许佛祖都无法让他彻底露出自己的马脚,因为佛祖实在是太过高高在上,当时那局,甚至佛祖都没有真正出手,随便掷出了自己的法宝,他就被观世音配合着打败在了门槛之前。 所以他最终面对的都是一个面容慈祥悲怜菩萨,不甘心的看着自己无能为力的死去。 “你个不男不女的虚伪之人,大爷我就是此生万劫不复,也要将你拖去无尽的深渊,哈哈哈哈哈哈,观世音,你可让我好找啊!”巨口中随时倾泻着那无尽的黑水,谁曾想弑佛的脸上竟是直接从鼻子那里断裂开来,裂出了一个巨大的留着腐臭血水的看样子是嘴的部位。 那恐怖渗人的场景似乎并没有让李重霄的眉目有半点抖动,他的眼中不带有一点点的善意,金瞳出,便是怒目瞪视。 他双手一直合十,手中佛光越来越盛,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弑佛有千眼,四处分散在自己的身上,有一处眼睛盯紧了李重霄本人的举动,剩下的怪手正在疯狂的朝着观音的玉手轰去。 而那雾气之中探出的一只又一只手似乎极其精准,完全不似它模样的脆弱,朝着那恐怖的拳风招架而去,弑佛的实力可谓是强悍到了极点,让李重霄来判断,因为他从小便生活在一堆神仙一般的人身边,他发现弑佛真正的实力恐怕还要在所谓的天人境界之上。 这样化作无影的练成了线的拳影,任世间何人都不可能做到,他不知道弑佛此物有没有境界,但是他知道,如果真的错过了今日的机会,李重霄不敢想象,今后还会不会有人能够拥有破解弑佛的真正机会。 李重霄是幸运的,他从出生起就伴随有各种各样的光环,这让他惶恐不安,所以他更是希望能够让这个世界更加安全一点,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李重霄觉得自己也应该将弑佛消灭掉。 所以他从最开始就已经开始酝酿一种真正的可以将弑佛的真身打破的方法。 弑佛的拳速越来越快,这个由他而创造出的小世界,似乎在他的全力而为之下,渐渐有了崩解的可能,李重霄不知道弑佛如何去想,但是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真正的箱底之术。 本来只是盘坐的李重霄,突然原地起身,左腿向前重重一踏,双掌拆开,爆吸一口气,一声嗡鸣之声突然从李重霄口中传来,他眉头锁在了一起,这是他从来没有用过的能力,一切都是刚才他领悟到的有关众生意的东西。 他想,他似乎明白了众生意究竟从何而来。 场间突然回荡起了禅音阵阵,雷音贯耳,弑佛的眼眶更是突出,他这辈子都忘不了此情此景。 在他面前,一座宏伟的红门寺庙突然出现,一阵阵的颂念佛经的声音便是从中传来,佛音有着让人无法抵挡的力量。 第253章 弑佛,弑佛(中) 吱呀,红色巨门旁有一道小门,小门外有一个小和尚,正在那里默默地扫地。 突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赶忙将扫帚抵在了小门旁,弑佛此时似乎又来到了雷音寺下,他目光灼灼,怒视着这一切,他知道这是幻觉,但是他还是静静地等待着幻觉之外的那人的把式,这……就是一个强者的自傲。 他以世间所有的丑恶为养分,战争,矛盾,凶杀,争执,一切的一切,总是会产生恶念,世间有多么不和平,他便有多强。 过去百年,他耐心的隐藏着,似乎已经拥有了远超从前的实力。 然而小和尚并没有打开那扇小门,反倒是略过了小门,跑向了那个足足千丈之高的红色巨门之下。 他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了弑佛在那里站立,似乎有些不太理解,他挠了挠头,轻轻地将手贴在了巨门之上。 这如同山脉一般的巨门,竟是在小和尚轻轻一推之下,缓缓打开。 并且传出了完全不同于弑佛心中理解的声音,吱呀,静悄悄的,却也传遍了当场。 “仇恶……你本可以好好转世,我早已与地藏菩萨说过,你今生本应该生在富贵人家,拥有幸福完整的一生,为何?为何要剑走偏锋?为何要如此暴怒?”一声似乎是男女混合的声音合成了一个声音从门中传来。 门中雾气浓重,千丈的门缝之间满是浓重的雾气,而这雾气之间,似乎隐隐约约有一双折柳捧瓶的手,在那里若隐若现。 “说你虚伪,你还立了牌坊?”弑佛冷哼一声,他的声音似乎变成了一个男子正常的声音,从他丑陋的身躯中传来,极其的怪异。 “这雷音寺之门打开的声音,你从未听过,此次听来是何声音,你是否愿意说说?”观世音的的声音从门中传来,让仇恶心烦意乱,因为他总是一股平淡不已的声音,似乎将什么都把控于指间。 “呵呵,休想要唬我,要打便打,此次没有了佛祖的金轮,我看你如何与我对战。”弑佛冰冷的杀意似乎已经渗透到了门中,他紧紧盯着那个模糊的身形,那是他不管怎么样都想要去杀死的一个存在。 “哦对,你也想要彻底杀死我吧,费劲苦心的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男子的模样,就是为了把我逼出来,呵呵呵,没有用的,都是无用的,我已经比从前强了太多了,斩了你,我便要挑战佛祖,今后我便是圆满之人。”弑佛猖狂的声音阵阵传去,似乎想要动摇观世音的心意,他无形的威胁倒是吓到了小和尚,小和尚抱着扫帚,害怕的躲在角落。 小和尚本来是不害怕的,但是从什么时候起,弑佛突然注意到了他,然后一只眼瞪了过去,果然是吓得小和尚一阵慌乱。 然而弑佛却依旧没有杀他,这一切都落在了观世音的眼中。 “那孩子……不是我,我……也不是他,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佛祖要我交于他一些东西而已。”观世音否定的声音传来,似乎在认真的解释道。 “够了,观世音出来受死。”弑佛突然巨手膨胀,一只手直接洞穿了云雾,向着远方的红门打去。 观世音却完全不去理会的样子,纹丝不动,似乎那已经超越了世间一切速度的拳锋根本没有令她躲避的理由。 噗,拳头砸进了门缝之中,门缝看起来小,其实十分的宽敞,里面的黑影顿时消失,然而弑佛却完全没有开心,他知道打中的感觉不是这样的,云雾翻涌着,变成了混乱一团,甚至因为弑佛的拳头,而变得开始有些阴黑。 然而观世音的声音突然又是传来,让弑佛更是憎恨。 “雷音寺的大门永远为能到到达的人开放,但是可惜,此次还是不能为你开放。” “但是仇恶,你要知道,雷音寺开门时的声音,是一个人内心善恶的最真实写照。” “若是从前的你,开门时,你便已经足以被震得魂飞魄散了。” “但是此次……你似乎并没有反应,我想,你应该是听到了极小的吱呀开门声吧,仇恶,你是善良的……”观世音得声音完全无视了弑佛的攻击。 而且弑佛越来越是暴躁,他不喜欢仇恶这个名字,他从心底里就觉得仇恶这个名字是他一切厄运的来源,所以观世音越是喊他本命,他就越是想要杀掉观世音。 “你休想要扰乱我的心思,佛门中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都是一群虚伪的假善之人。”弑佛咬牙切齿的嘶吼。 然而他的拳头越来越快,似乎早已超出了刚才他出拳的快速,他甚至又变强了,然而他却是拳拳都搭在了棉花之上,只有那浓雾变得越来越黑。 他慢慢的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突然收拳,然后向着自己的手上看去。 那是一双……一双属于普通男子的双手,上面有骨头,有青筋,有肤肉,还有指甲。 他突然感到了不妙,定眼望去,竟是发现自己早已经来到了这红门之前,他连自己何时来的都不知道,有些恐惧的向后倒退了几步。 “观世音!”他怒吼道,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变得正常无比,何时起,他早已变回了一个成年男子正常的嗓音了,他依然是没有发现。 他面前的浓雾黑的像是漆黑的墨,甚至没有一点点的光泽。 他茫然了,他感觉自己再次被雷音寺算计了,然而他却此时难以生起什么极恶的心情。 他的手想要向着前方的浓雾伸去,突然大门悄然关闭,不给他反映的时间,此次……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仇恶……你本就是一个真正的善人……因为你是注定要成佛的。”观世音得声音从身后传来。 仇恶真的无法理解了,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们正在渐渐地消失,一切都是那么突然,让他有些无法回忆刚刚自己究竟做了何事。 他回头望去,只见自己的父母在那个站着的男子脸上显现,他一时是父,一时是母,让仇恶再也无法理解。 “仇恶,你的故事才要开始……因为你是……” 然而声音消失不见,就连仇恶也一并消失掉,这里哪里有什么雷音寺,只有满身大汗的李重霄,仿佛劫后余生一般,大口的喘息着。 第254章 弑佛,弑佛(下) 远近皆知,那个山野间的老村寨,突然一天之内变成了一座鬼村,原因倒是不清楚,但是人都死光了那是真事儿,不少的旁边的村子的人都在那里打听,后来说是县衙专门派人去核实了情况,确认是那个村子真的是一个活人没留。 发现这惨案的是一个游方的道士,说是游方的道士,还有什么一堆唬人的名号,什么太上太下真君道君一类的称呼,但是明明那真人就是被吓得屁滚尿流而来,哪有一点点的高人风范,让县衙一众兄弟们嗤笑了一番。 他自称是紫阳真人,说是游历山水至此,想要到村寨里讨些茶水喝,没想到进去之后敲了不知多少家的房门,都未曾有一家为他开门,反倒是村子安静的不像是一个有人的地方。 直到他走到了村子中央的一个大院门前。 那恐怖的一幕差点没有让他直接尿了裤子,当然这个他没有跟县衙老爷们说起,毕竟有关自己的颜面,但是那些差役还有县老爷是什么人物,看都看出他那打摆子的双腿,究竟当时是有多害怕。 “大人,我真没有夸张,你们去看,你们也是这样的反应,这真是太渗人了,青天之下,有这样的惨剧发生,那绝对是老天爷动了怒啊。”紫阳真人一捻自己的小山羊胡,嘴巴一撇,颤颤巍巍的说道,到现在他的声音还在打颤,说这话的时候,不住地倒吸凉气。 “行了,那谁谁,带些人就跟着真人走一趟吧,真人怎么会骗我们呢,对吧,噗……”县老爷高高在上,他是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县官,大秦开国百年,能和他这样在一个位置上如此稳固的县官估计还真没有多少。 大秦之前有一段乱世,然而尽皆是被大秦从中崛起,一扫其清,最终完成了统一,大秦如今帝国稳固,隐隐有着一种成为古今最鼎盛的苗头,帝国各处都散发着生机。 大秦建制以县为基本,因为国土辽阔,县官遍布全国各地,成了不小的官职,可以掌管一方,又因为有着考察的制度存在,很多县官需要各处迁移,来防止他们贪污腐败,这也是让大秦帝国的基层运转变得十分高效顺畅。 但是制度便是制度,总有些人能够钻它的空子,县老爷就是这样的人,他当此地县官的时间恐怕要比许多人的年龄都要大,也得亏了他的手段高妙,揽财的能力不说出众,那也是非常人所能为之,靠着生财有道,他稳固住了自己的位置,从此扎根此地。 县城附近有许多村寨,这都是有记录在案的,这个老江湖骗子出来走几步,说几句话,县老爷便看出来此人是个不学无术之人,本没有当回事。 但是听着他的描述,他还真的在脑海中想起了这么一个村子,终于是让他起了些疑心,本着不要出什么纰漏的心思,他还是姑且让手下人跟着那个老道士去了那处村寨,如果真的有什么情况,手下人也一定会报给他。 毕竟又到了上官考察县官绩效的时候,这种重要的交接时刻,他自然是要小心翼翼才对。 然而……一日过去,太阳都要西下,却还未见有人影一个,这终于是让县老爷安耐不住了,点了一群人跟着自己,就连老主簿也要一起拉来,县老爷终于是觉得不对劲了,生怕是那群人遇到了什么危险,这样自己就算是在怎么掩饰,少了一群差役的事情也瞒不过去。 然而还未出发,突然县衙大门被人一声巨响的撞开,一个晃悠悠的差役模样的人,面容饥瘦,眼神空洞,似乎还有着说不出的疲倦,他像是喝醉了一般,走路摇摇晃晃。 “老黄?其他人呢?”主簿还是认的快,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个老差役,打破了平静,急匆匆的问道。 然而只见他缓缓地走到了院子一脚,像是失了魂一样,扑通蹲坐下,四肢瘫软着,此他眼中闪过的已经不是什么疲倦了,而是一种恐惧,是一种见到了什么无法理解之物之后,劫后余生的恐惧之感。 “老黄?” “老……老爷……都……都……”老黄的眼睛里似乎都是泪水的感觉,却难以冲出,只有一种绝望在弥漫。 “都什么?快说啊……”县老爷也是个急性子,看到老黄结结巴巴,心里急的炸毛。 “都得死!” “老黄?你在说什么?”主簿一听到个死字,吓得他一哆嗦,生怕老黄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我说你们都得死!”老黄突然大声的嚎叫,他本来有些鬓霜的头发,突然一瞬之间变得全白,整个人像是得了病一般,全身发青,整个人都是一种怪异的姿态。 他突然站起,一扫之前的那种疲惫模样,嘴角还挂着略显疯狂的笑容,笑容显得肆意,又似乎有着一种暴怒隐于其中。 “我!我凭什么!我凭什么要因为你们这些畜生不如的败类而死,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生不该为人的邪魔而受罚,我凭什么不能好好地活着?一切……一切都是因为你们!”他此时咆哮的模样,那样的疯狂,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院里的人腿脚不听使唤,他那种彻底的疯狂,似乎早就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情感,这……这分明是一个魔鬼在那里咆哮。 所有人都不敢乱动,只听着老黄此时一遍一遍的控诉着,欲哭无泪。 突然老黄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像是将一切感情全部收回。 “你派来的那些人,都已经死掉了,但是他们却依然可以为我所用,这种感觉,实在是美妙至极,呵呵呵。”他像是在与县老爷对话一样,县老爷嘴里说不出一个字,心中似乎有着一个直觉,那就是此时的老黄似乎早已被什么东西占据了身体。 老黄的语速越来越慢,似乎在宣誓着什么,但是里面的内容却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我名为仇恶,本求嫉恶如仇,然不可,复而求恶,愿以此生为报,换得天地陨毁,换得神佛尽散,为此,亦是愿承众生之恶,铸恶念之躯。” 说罢,他的身上涌现了淡淡的灰色的光芒,这种光芒,没有那种明亮之意,有的……只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死气。 第255章 佛首(上) 考察司是大秦的一个独特的机构,他没有什么实权,但他又胜似一个权力极大的机构。 考察司中的人皆是同职,他们每年唯一要做的便是审查整个大秦递上来的县级的绩效报告,这是一个大工程,所以考察司平日里也是工作繁忙。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考察司受人尊敬的原因,还有那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考察司每年的最后一段时间,临近年年的更替,考察司要四散到大秦各地,负责每一座县城的实地考察,通过微服寻访的形式,观察百姓生活是否与工作的报告吻合,如果真的吻合那边是最后的合格保障。 小县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是县官老爷确实是在考察司中极其出名,就因为他极其懂得处事。 考察司也不是每年都要去同一个地方,但是总有一群人是要负责一大片区域的,他们每年都会轮流着来,到了这个县城,大家都会心知肚明,因为县老爷做了几十年的官,该熟识的几乎就如同老友一般。 每年县老爷的安稳的生活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毫无烟火气的亮出今年的供奉,考察司今年来人又是极其满意,紧接着就开始和县老爷称兄道弟起来。 兄弟嘛,只要有福同享,那兄弟是应有尽有,考察司中的人便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尽管依然有很多考察司是正直无比,因为他们完全可以靠着自己的铁面无私,在皇帝面前讨一个脸熟,作为他们真正进入朝堂内部的跳板,很多的考察司还是愿意当一个毫无烟火气的富足人士。 考察司的人心满意足,今年便依依不舍的向着县老爷告别,小声的跟他说了声明年继续,加大力度,这种话语,县老爷也是露出心领神会,你懂我懂的表情。 只不过考察司的人觉得今年这个县衙里的人表情都怪怪的,让人有些瘆得慌,尤其是他们在自己身后的时候,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怎么说呢,大概是围着一群死人的感觉。 考察司的人最终还是因为钱财喜笑颜开,将那些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然而他并不知道,此地今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惨剧,堪称大秦开国以来最大的悬案一桩。 这一切都是仇恶成为弑佛之前的事情,他因心底的仇恨而徘徊,陡然看到了一丝微亮,却怎么也抓不住,那种心底生的渴望,还有心里最不甘的心情,终究是让他成为了一个非人非鬼的怪物。 他当他醒来,他已是一副生死之间的模样,他以身旁的尸体为食,就这样毫不停歇的吃了一整晚,吃到他整个都感觉到了一种无尽的满足,然后就静静地徘徊等待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头脑里的那些想法从何而来,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是因恶而生,他也满足于这样的目的,准备以恶为食。 所以他守株待兔,吸干了第二日来的一群人的精华,然后通过那人脑海中的记忆,找到了县老爷所在的地方,他也通过那人的脑海,发现了县老爷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一个贪得无厌,一个一事无成,一个如同村子里的人一个模样的刻出来的。 他的心中再也控制不住那种暴戾的冲动,他想要让整个天下的恶念都为他所用,因为他是那个真正见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恶究竟是有多么恐怖得那个人。 他当时听到的那个声音,他不知从何而来,但是却有种亲密无间的感觉,让他一瞬间便醒了过来,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事情落在了他的头上。 当然这都是后来他无意间想起。 他真正接下来做的事情,那边是将整个县城控制住,从中提取他真正能够得到力量的本源,那种本源叫做恶念。 县城如往常一样。 李大婶走在路上,碰到了王大妈,然后随意的聊起了两三句,走之前还客套的说道几句常来家里做,转过身心中便生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去年两家分地界的时候,谁家的瓦盖过了谁家,谁家的树伸了过去,心里暗骂几句,这时候恶便产生了。 杀猪的张屠户在集市上懒洋洋的坐着,看到了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来买他家上好的猪肉,反倒是对面那家新开的李家肉铺生意兴隆,他心中优有不忿,于是便起了歹念,然而一想到家中还有父母孩子要养,便又将其强压下去,劝道自己一定要隐忍。 他身上一瞬间恶念也十分的充足,这种恶念常人根本无法探查到,或许修行者也无法感知,这是一种独立于世间一切力量之外的存在,而只有仇恶,他一个人可以感受得到。 他贪婪的品尝着每一缕关于人们心中恶念的东西,品尝着人性的丑恶,这让他感到极其的舒适,他知道自己此时已经不再是弱者,所以他从来不会去关注那些被人们恶念伤及的可怜虫。 他只是欣赏,欣赏世间百态,欣赏世间百丑,于是他痴了醉了,最终随着恶念的提升,他变得越来越强大,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再是这个世间所能把控的住的存在,于是他将眼见瞄向了天顶。 他不知道自己父母当年求神拜佛有何作用,他发现自己对于这群渺小的人根本无法提起一丝一号的恶意,所以他随随便便的便让那一个县城的人死去,不是突然死亡,而是自相残杀而死,当真正有人发现了此地的惨状之后,大秦朝堂为之震撼,并且极快的封锁了一切的消息。 然而到了不知多久之后,他们依然没法搞懂,究竟,究竟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一个偌大的县城,发生这样的惨绝人寰的事情,任谁也没法相信这是突然而然的自然事情,然而大秦的修行者再强悍,也的确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端倪,这才让这成了大秦第一悬案,被永远的刻录在秦史的最尘封的角落。 “佛祖,要你何用?”仇恶笑道,他哭笑不得,世间竟然还有这样令人想要笑出声的事物,更可笑的是,竟然还有人去信,就包括自己的那蠢到极点的爹娘 第256章 佛首(中) 仇恶最终也是没有到达得了大雷音寺,更没有看到那所谓的佛国何在。 他想要亲手摧毁一些东西,满足自己心中的恶意,他像是一个憋坏了的小孩子,疯狂的发泄着,涂炭生灵不说,甚至还想要将这世界一并回去。 到底是佛祖查明仇恶此身之后,点化了仇恶,还是仇恶本就是受了佛国的吸引,才毅然决然的要到达雷音,这都是无从考究。 但是在仇恶眼中,那些笑话一般的被供奉在寺庙之中的上佛大佛,那都是与彘犬一类的无能之物,所以他决定直接灭了他们,简单粗暴的解决他心中的烦闷。 若是荀圣在世,或许看到了仇恶的一生,看到了仇恶的遭遇之后,会更加肯定他心中的那个想法,人……性本恶。 没错,人本就是从与彘犬无二的猿类进化而来,若是没有真正的引导,本就应该展现出作为动物的所有习性,杀戮是为了生存,弱肉强食,又是最简单的道理,所以人性最恐怖的地方便在此处。 在人心底最深处,那就是永远都会有不为人知的恶意,圣人亦然。 所以仇恶究竟有多强,没有准确的说法。 但是那声弑佛之称,足以印证他的强悍程度。 雷音诸佛出,死伤却如同沙场埋兵一般,若是说书人在此,可否感叹一句神话的陨落不得而知,但是这神佛尽灭的战斗,只可谓是开天辟地一般的景象。 仇恶仅仅只是修养了一小段时间,从他真正诞生到他踏上诸佛之巅,也前后不过一年的时间,就这样,他依然是几乎打爆了人间曾有称谓的各种佛宗形象。 百姓们没有发现这潜移默化的变化,当僧涅槃,世间便无僧,但是天上却会有佛,然而当佛死去,世间便不再有佛死去的归处。 佛经中的一个个文字渐渐褪去颜色,一个个鲜艳的字眼,成块的篇幅用来赞美何人,都从书中一个个的消失,一个个神采奕奕的佛像渐渐凋零,化作地上的尘土,一间间供奉的庙宇崩塌,归为虚无。 这种灭佛,世间罕有,甚至不为世人所查知,然而,却最简洁,最快速,最凄凉,最恐怖。 一夜醒来,诸佛凋敝,而人们心中却没有半点的记忆,半点的念想,这样被无声息的忘记,才是最让人感到惊惧的事情吧。 千年来成佛之人,有记载中,寥寥无几,后世哪有什么人知道曾经的佛教中,究竟有多少手眼通天的大能,在这一场战斗中死去。 他们未曾得阅明经,便不明白佛教为何只是这样的不温不火,殊不知千年前佛教是如何鼎盛,只是因为一人的恶,便尽皆付之一炬。 所以拥有明经抄本的普陀寺,渐渐延续了下来,亦是拥有另一部分明经抄本的西域佛教也在细微中见长,逐渐成为了西域独一无二的信仰。 汉以三教为核,道为首,儒次之,佛最下,若不是有普陀寺这个当年独特的存在,汉的佛教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不得而知,但是人们对于佛教的评价绝对会向着一个虚假的传闻上靠拢。 仇恶浑身伤疤的站在雷音大门前时,已经没有一位面容威严的珈蓝金刚再能够拦在他的面前。 他的手缝间满是金色的血,干涸结成金粉,身后拖着长长一道漆黑的血迹,满是他身上的伤疤流淌。 他汲取了恶念,便承受了恶,于是身形越来越像是一个无法控制的丑陋怪物,他的体态臃肿,他的眉目扭曲,只不过他的眼神一直都是带着那种无法言语的恶意,甚至能让诸佛退避三分。 他眼中只有佛祖,但是佛祖从来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他认为他杀掉了那么多废物,应该足以引出佛祖这个至高佛了,然而事实只能证明他错了。 曜日金轮在天空突然照耀下了光芒,属于他的九九八十一道难关,骤然降临。 幻境与真实交接,他再度了一生。 这是一处不似真实,胜似真实的幻境,甚至他依然是那个仇恶,他依然收到了各种刁难,遭了不知多少小小磨难。 然而这都不是最让人无法承受的。 在幻境里,他只是那个普通的仇恶,他只是一个模样丑陋的普通人,他在感到这一点的时候,便准备直接死去,他觉得自己似乎被人耍的团团转,然而他用尽了一切方法,却都没有一点点可以逃脱的机会。 太阳照常升起,仇恶便会在惊恐中醒来,世界依然转动,他也依然在经历磨难。 然而在梦境中最不一样的地方,那边是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开始注意到一些曾经都不会在意的事情。 比如在外嚣张无比的他认为罪恶至极的孩子,回到家之后竟是会乖乖的烧水做饭,伺候卧病在床的老母亲,平日里好吃懒做的赌徒,会拼了命的救下一个失足落井的顽皮孩子,看似为老不尊的凶恶老人,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过上好日子不得不斤斤计较。 这一切让仇恶沉默,他越是沉默,他便能够在视线里看到各种各样的事情。 他还是仇恶,他能够明显的发现这个世界上的恶意不断,并且他会感到厌恶。 然而他却多了一种能力,那边是看到事情的两面性的能力,善恶不是永远站在了相反的一方,有时……他们是一体的。 杀一人而救千人的例子不是什么枉然之谈,因为这种事情便是真正存在的。 仇恶没有办法死去,所以他在金轮的世界里走过了又一生,一个他本该经历下来的一生。 所以最后横在他面前的那个选择,便是佛祖直接给予的,一个是自行了断,另一个便是无视一切,继续自己的所做所为。 这一段的经历,是仇恶的心里发生变化的最重要的原因,他再回过神来,已经是一个相当虚弱的恶念集合了。 当他再次向着大雷音寺亮出獠牙时,观世音出手了,以碾压之势,将仇恶直接打碎,并且将他的灵魂流放至十八层地狱,在那里经历最难以承受的苦难,作为他执迷不悟的报应。 第257章 佛首(下) 弑佛消失了,天穹凭空出现一座石质大佛,弥勒开颜大笑状,面西北而坐,坦胸露乳,横亘在山野之间,倒也成了一时的奇观。 数万人的痛哭流涕在那弑佛化石之后也是渐渐止息,他们停下动作,只是虔诚的看着那个大佛所在的方向,等待着什么。 普陀寺罗浮峰上浮现的燃灯佛影虚晃一番便渐渐消失,山上的倦意袭来,像是一股微风吹过嫩草,老少和尚们东倒西歪,一个个脱力的直接累瘫在了地上。 住持还有大师傅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目瞪口呆那都是说轻了,瞠目结舌才是最合适的形容词,先前还在回忆起明经之中关于弑佛凶残暴戾的描述,下一步弑佛就真的凭空消失在了世间。 红尘大师自然激动不已,她总是冥冥中觉得那个年轻人身上带着的一种特质,总是能让她感觉到心安。 一直都不明不白的顾飞大统领处在一群僧人的保护之下,似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突然看到天空中出现了一尊大的无法想象的石佛,愣是吓得跳起。 他先前便听到众人的对话云里雾里,更是看不到什么,在他的视线之中天上一直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反倒是这群人的表情一会挣扎一会释然的,让他头都要变大了,此时看到了那尊一瞬间便出现的石佛,他大概是懂了。 大概一切都与这石佛有关。 小竹子不知跑去了何处,红尘一转眼便不见了少女,不过知道此时已经没有了危险,便没有急着再去找寻林竹的位置。 突然,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了一点,他们都在等同一个人,而那个人此时站在弥勒大佛微微张开的口中,轻轻向外探身。 李重霄差不多算是扶墙而出的意思,只不过他是真的很累了。 明显透支了自己的内力与灵气,他甚至还动用了金凰之力作为自己的后盾,才堪堪将那一招使出。 他不知道的是弑佛究竟在这一击之下经历了多么久的一段时光,多么重要的一段时间,他只是知道自己大观音式起到了足够的效果,而这一切都要从那个字条上的一段话说起…… 李重霄睁眼看去,外面的光芒刺眼,居高临下时,似乎看到了黑压压一片,因为距离很远,西域来的那些和尚因为衣衫颜色比较深重,远远看去就是一个个的小黑点。 李重霄自然可以看得更清楚,只需要动用一下灵气,用灵气作为媒介,附着在自己的眼上,便可以看到十分远的地方,这是每一个修行者在入门之后,掌握灵气用法的最初阶技巧。 然而李重霄此时甚至连凝聚起灵气的力量都没有,他只是疲惫的走出,站在了大佛的牙齿之上,一屁股坐了下去,盘起腿来。 好好歇息一番才是,李重霄这样想着,似乎就这样单臂撑着脸颊睡去。 然而在地上的人看来,却是另一番让人难以置信的景象。 大日光轮在弥勒之上渐渐浮现,耀眼的如同日光一般,甚至说盖过了日光,让天际都有些暗淡。 觉明与觉石抬眼望去,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太多无法相信的传说之物出现,心中的麻木感随之袭来,只是保持着同样的惊讶,看着又一佛经盛景出现在那个不可思议的年轻人身上。 “师弟,是不是只有四大菩萨才能够持有大日光轮?”觉明有些结巴的说道,身为大汉佛教圣地普陀寺的住持,他也说话开始不确定起来了,因为很多事情在明经之中甚至都没有记载,只有一些细碎的残篇之中才略有提起。 “这小子的罗汉睡姿,再加上这大日光轮,啧啧,菩萨转世我或许真的相信了……”觉石大师笑着说道,他今日是极其的舒心,毕竟李重霄还算是他们自己的师侄,看到师侄这样的……出众,身为师叔的他们,算是真的脸上有光啊。 “菩萨转世……吗?”觉明大师眯眼望去,喃喃道,言语中的不可思议十分明显。 “师兄,我看你就直接退位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重霄比你还要适合当这个佛首。”觉石大师打趣道,笑着拍着师兄的肩膀。 觉明大师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笑意也变得那样的轻松。 西域诸僧看到了那大日金轮,有人迷茫,有人恐慌,但是真正的佛法高深之人怀着虔诚之意细细解释一番之后,所有人也都懂得了那究竟是何种佛门盛景。 随着一声轻轻地呢喃,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悦耳的佛号,顿时间心神清明,如同水滴在地,润物无声。 本来清脆嫩绿的枝条突然开始疯涨,罗浮峰上的普陀寺,先前因为打斗,院内一片狼藉,随着这一声佛号,嫩柳抽枝,怦然生芽,不一会,便已经枝叶繁茂。 万物生长,如同生命喷涌,这一幕幕生机勃勃,让真正了解明经之人,更是虔诚的跪下。 “观世音……”觉明愣住了。 觉石也是没有再吱声,两人虔诚的跪下,就连那些已经累到在地的普陀寺僧人,也是突然有了力量一般,整齐划一的虔诚跪拜着。 红尘本是佛门中人也是与诸位一般,跪拜在地,轻叩首。 然而在寺中不知道的小角落里,一个少女幽怨的看着天上的那个人影,蹲在地上,手折一根枝条,在地上胡乱画些什么。 地上似乎有些湿润,不知是什么浸润了土壤,有些温热。 她嘴巴轻轻抿起,便画便嘟囔着:“坏东西,真的和那个臭和尚一个模子刻出来样,总是让我……让我担心,你还说你们是两个人……” 她在纠结什么,暂且不说。 此时的盛景足以让所有人虔诚的面对。 此日佛门盛况,大汉多地都能够隐约的察觉到那泽被佛宗的恩惠,万佛倾倒已是最理智的形容,就连那些非为佛门中人的人,也都能感受到一股生命力从自己的胸中渐长,不禁对于那股不知名的力量心怀感念。 觉明大师心甘情愿的让出了佛首之位,传给了那个还在睡梦中,可以算得上是佛门救世者的男子。 第258章 斩马(上) 大汉北疆分为三段,虽然都是划分在镇北军的管控之下,然而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西线以河西走廊为边线,实际上大多数的疆线都实际是镇西军的领属,如若是没有什么大的战事,西线的镇北军便平日里被划在镇西军的管制之下,也是为了方便管理与统计。 自从上一任镇北大将军因战而死过去了大概有五十年,这五十年里,一直是由镇西大将军与镇东大将军分管北疆,直到霍牧出世,镇北军才再一次有了主心骨。 东线起点便是幽州,往东北方向延伸,一直都是极寒之地,全部被镇北军的东线大军控制住,因为此地战事向来比较稀少,再加上土壤其实十分肥沃,不知何年此地的守将发明了屯田,就此养精蓄锐成了东线镇北军的独特标签。 因为粮食众多,加上北地的猎物肉质鲜嫩,镇北军东线大军多年来养精蓄锐,几乎是成了仅次于中线霍牧亲练的霍家军的大汉第二强军。 东线因为天寒地冻,汉子们平日里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个个长得膀圆腰粗,力大无比不说,都是极其擅长雪地行军的猛士。 几十年前的东线大将春城,堪称大汉步兵史上有名有号的人物,因为他的铁壁军算是真正的开创了大汉重型步兵的先例,在那场亡国之战中,他的铁壁军一度被灵活的匈奴骑军溜得团团转,人们一度以为这吹得天花乱坠的第一只重甲步军就是一个花架子。 然而当真正待到刘钊的瓮中捉鳖之计做成了包围之后,人们才真正领略到了这只重甲军的恐怖之处。 自古以来,向来是骑兵冲阵,步兵御敌,步兵一直受到了行动不便,冲击力差等缺点的约束,没有骑兵的战略地位那么高,属于战争基础的兵种,只能称得上是战场上的单一功能兵种。 而骑军依靠装甲的不同配备,重骑轻骑游骑,皆是战场上能够左右战局的一锤定音的力量,重骑冲锋一往无前,轻骑支援灵活多变,游骑又是最快速,单兵最强的侦查兵种,这让骑军在许多将军的军中那都是属于宝贝一般的存在,轻易地都不会让骑军与步军有一点的混淆。 古今以来有多少战事也都是因为骑军的优势发挥,让许多看起来结果必然的战争,发生了意想不到的逆转,围魏救赵,这种攻城略地最佳战略自然也是出自骑军之战。 然而,春城让这一切都划上了句点。 春城是一个执拗的人,他治军如此,作战也是如此,他打仗一板一眼,能守便不攻,该攻也毫不懈怠,但是他从最开始当上东线大将时就独独中意这东线兵的强壮身板,他总觉得,这样的好兵如果非要上马打仗,让他们脚离了这发力的大地,那才是真正的浪费。 春城不怕受罚,他甘愿受罚,因为他图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名利,他要的就是打仗,没有仗打,他心里便憋得慌,就这样的战争贩子一样的男人,竟是让他在一次次与匈奴骑军的硬碰硬之中琢磨出了一个奇妙的点子。 既然步兵行动不便,那就干脆让他们的行动彻底变成可以无视的存在,以此为代价,强硬的堆叠步军的装甲以及他们的重兵器,巨型的盾甲如同城门一般,一个个的箍在这些强壮生猛的汉子身上,加上精铁的厚重装甲,若是普通的庄稼汉子穿成这幅模样,哪怕是挪个几丈就没了力气。 因此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住这身的重量,优胜劣汰之下,最后让春城组建了一只数万人有余的前后无人的重甲军,并且为他们起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铁壁军,铜墙铁壁一般的军队。 就这样一个重甲步兵身上花的银子那都不是一个小数字,足足万人,身上的银子那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那么一穷二白还时不时受个罚的春城大将军是怎么样搞到这笔钱的呢? 所以说有句话是说大汉某些实力极差的军队的:江南的水师,春城的马。 这北疆草原辽阔,一望无垠,本是战马驰骋的最佳战场,然而在东线的镇北军将士眼中,马?骑兵?那是不存在的东西。 春城手下,骑兵形同虚设,或许只有在外侦查时才会用上游骑或者是天机阁驻扎的驿卒一类的游兵,装备简陋也不谈,就连建制都只能以伍来计。 拢共算起,骑军能有两个营就是不错的了,再加上新老更替,更是少了不少本来的精锐骑军。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铁壁军的一鸣惊人。 那场战斗,匈奴骑军是绝望的。 重甲步军的推进像是散步,却势不可阻,他们连成一条线,银色的盾甲连成一片如同春江的潮水一线而来,带来的是一种绝望的压迫感。 被困的匈奴骑军南面是刘钊虎视眈眈的州城守军以及镇北军残余,守着能够渡河的几处岸点,丝毫不给一点机会。 北面是游离在附近的河西骑士,时不时的进行着突袭的骚扰,让匈奴骑军疲于应付,剩下的全部交由铁壁军的全线压制。 匈奴人不知道组织了多少次有调序的冲锋,甚至连军中的金甲重骑都已经排上了场,依然是在铁壁军那堪称滴水不漏的铁壁防守下,被钉作凄惨的尸体。 不可一世的匈奴骑军在铁壁军的几乎是眼睁睁的蚕食之下成为了热锅上的蚂蚁,被急得团团转,然而却丝毫没有一点点的效果,这种绝望之感怕是比起百万大军兵临池下还犹有过之,他们明显的感觉面前就是一座移动的长城,在那里不动如山。 自那战之后,铁壁军被真正的抬上了大汉军队的建制,朝廷每年不知道拨给春城多少钱也要让他将铁壁军养好,因为铁壁军不只是在这种重甲推进上有所建树,那一战同时显现出的还有那拒绝通行的恐怖防御力,恐怕要是两军作战,这种重甲军一摆,那军队便是立于不败之地。 第259章 斩马(中) 铁壁军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发展,二十多年前春城大将功成名退,由他的儿子春棠接任,这可不是什么父子沿袭,春棠在铁壁军中浸淫多年,绝对是铁壁军中的骨干人物,由他来接任,那是铁壁军最能够接受的归宿。 朝廷每年拨款的项额上就可能看出,铁壁军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已经是仅次于北线霍牧亲军的存在,所以称他一个大汉第二军也没有什么不妥。 铁壁军老人们当年经历过的冷眼与嘲笑,在今日那早已是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铁壁军水涨船高的地位,若是北地的汉子哪家有去了东线从军,那绝对是让人们竖起大拇指的一件张面子的事。 北方人就是爱面子,铁壁军那就是面子上的面子,是大汉的脸面之一。 然而说到底铁壁军为何没有给予匈奴人太多的压力呢,这也是铁壁军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了,行动不便真的算是一个极其烦恼的事情。 铁壁军因为行动迟缓,加上装甲需要大量的后勤来作保障,甚至战争前期都需要大量的运送工作,步军行军需要带着一支数量不小的后勤军队,这是他的弊端。 所以这也是为何东线这么多年来战事不多的原因,为了今后的一统天下的目标,朝廷不允许铁壁军擅自倾巢而出,他作为保守战力,必须长久的待命。 而匈奴人也不是什么头铁的愣子,知道你铁壁军是铜墙铁壁,是个人都会绕过这块难啃的骨头,去找寻更有机会的地方。 所以这就是铁壁军最为尴尬的一点,春棠不如他的父亲那样执拗,但是他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他自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多年之前也就已经开始渐渐地平衡起军队中兵种,骑军又渐渐的被他拉扯了起来。 当然,铁壁军号称大汉门面之一,自然也不是一只小军队,从当年的三四万人,到如今已经有接近十五万人的大军,可以说这是大汉步军最为密集的一处,所以每年的军饷,春棠再想发展骑军,那可就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了。 精扣细扣,总算是拉扯了将近一万人的骑军,但是其中还是有不少根本顶不上真正大用的青年军,因为战争经验少,老兵也少,这只骑军,春棠也不太敢让他们直接就拉到战场上,去做那些只有精锐才能胜任的工作。 有一位在他手下做了多年骑军统帅的将军在这时就提了一个十分独特的建议,春棠自然是细细演算之后,发现了其中的可行之处,于是大手一挥,此军令一下,全军哗然,只有骑军内部的有识之人,才真正看到了这一道命令对于他们是多么重要的机会。 这就要从骑军统帅大人的出身说起了……他是山贼土匪出身,因为家乡被匈奴人给涂炭了,一怒之下竟是洗心革面,做了一个镇北军,加上从小马术不错,就从骑军中摸爬滚打,他也算是一个极其有带兵天赋的人,多年来从军没有磨掉他的土匪性子,他因为职权不小,总是会领着自己的一帮兄弟,去草原上游击匈奴的骑军。 他给春棠将军的建议便是:以战养战,当然这个以战养战不是兵书中的那种典型案例,而是允许东线的骑军以伍什为单位,自行作战,每日进行报道,统计战利。 重要的是,春棠会给骑军打开一个一路高升的大门,凭借略少于步军的战功,骑军依然可以坐上军中的高位,领取自己的应得的军赏。 更重要的是,春棠知道自己的军中很难容下那么多优秀的骑军将领,他会给那些在这段时间内真正拥有骑军统领才能的人一个举荐的机会,可以将他们举荐给镇北大将军麾下骑军。 这条军令既出,那些只是因为地域限制却一直有着一个骑军梦想的真正好手开始蠢蠢欲动了,汉军之中没有一个骑兵是不想要前往镇北大将军手下的,更有那只被奉作大汉之翼的白马义从存在,那更是无数骑兵向往的一个荣誉。 有人担心说春棠如此行事,骑军很有可能会一个不留神便损失惨重,还有这样的快速晋升,更会让人才迅速的流失。 然而春棠真的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吗? 春棠跟众位将军解后来释道其中的门道,众人终于是认可了这种方式,更何况,春棠后来还征求了京城的意见,没想到是陛下亲自披批红为他的军令加上了一个圣谕的头衔。 首先便是练兵一说,春棠没有时间慢慢蓄养一只骑军如同铁壁军那样,能够有随时随地战斗的机会,绝对会让许多新兵蛋子得到历练的机会,尽早熟悉骑军作战的传统与习惯。 其次完全不会担心伤亡一事,以什伍为行,老兵带新兵,绝对是能够减免伤亡的最灵活方法,若是匈奴人倾巢而出,为了剿灭草原上的这只骑军,因为每日春棠手下的这群骑军出动时间各有不同,还有游骑驿卒在观望,在被围剿时,控制住骑军的出城就能够避免没有必要的送死,这样还可以顺便给了铁壁军一个战斗的机会。 还有就是人才流失的问题,这是许多将军关注的重点,春棠还是强调了这点,这只只有万人的骑军不应该拥有太多的将领,一是会影响指挥,二是会浪费那群真正有志之士的天分,不如早早的放给其他军队,大汉军人本是一体,哪有什么你强我弱之说。 春棠再三强调,他此举为的便是练兵,如果连这都承受不住,那只能说,有些人还不足以成为一名大汉的骑军。 北地的斩马良刀就此出鞘,匈奴人某日之后突然发现这片草原上不再是只有他们自由的享受着无垠的草场,还多了一群杀人嗜血的骑马汉子。 那群人视人头如命,拼着伤残也要把人头剁下,匈奴人本就没有太密集的建制,很快东线以北的不少地方的匈奴游骑都被这群手持斩马刀的骑兵给彻底剿灭。 无心插柳的一计,竟然在极快的时间里就起到了意想不到的良效,别说是骑军统领们了,连春棠走路都要带风,做梦都要笑醒。 第260章 斩马(下) 匈奴人自然不是无动于衷,他们一开始的确有组织过骑军对这群流窜如同耗子一般的汉军进行围剿,然而效果却不太好,自从汉军有了那信号弹的装备,一但有孤军深入的骑军被围困,他们一定会根据当时的情况放出不同的信号。 黄烟求援,紫烟撤退,在这群汉人骑军之中如同铁律一般,只要是有一只骑军队伍被匈奴人围困,剩余的那些汉军便能够迅速的得知当时的情况,很快的,方圆百里的草原便没有了一个人影,这让匈奴人不知道多少次无功而返。 这群春棠手下的骑军通过这样的方式,极大程度的缩减了人员的伤亡,再加上频繁的战斗来袭,更是让许多的新兵蛋子迅速的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骑兵精锐,这使得这只骑军的战斗力得到了迅速的提升。 加上春棠手下的几位骑军统帅那都是精于练兵的好手,平日里再加以操练,这只不足万人的骑军在后来已经是一只不容小觑的力量了,尽管还没有大型战役的战绩支撑,但仅仅凭借着多年以来的斩首数,这只骑军的战绩基本上已经抵得上中线镇北军账下的普通一只骑军了。 军饷开始倾斜的情况下,骑军尽皆是配备上了大汉新一代制式的骑军战刀,因为刀身瘦长,却有刚直,形如柴刀,却极其压手,对付冲锋起来的骑军是极其有效的,便又被汉军军中称作斩马刀,斩马刀一出,又是让骑军的实力上了一个档次,自然更是让匈奴人头疼。 匈奴此地大约是都门州东段,城池较为分散,匈奴人很难阻止起有效的防守,日积月累下,竟是被这群神出鬼没的汉人骑军给打退了不知道多远,一直退到了快到雁门州的位置,才在堰城停下,这里有都门州的一只战斗力极高的铁甲骑军,再往前汉军也是不敢太过冒进。 说到底,还是因为有春城春棠父子经营了多年的铁壁军在东线镇守,匈奴人才是对此地产生一种鸡肋之感,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本就因为云海大草原的失守,都门州的各地都暴露在了镇北军的矛尖前,让整个人烟稀少的都门州成了匈奴人最难以防守的一块地区。 再加上汉军似乎争相模仿起了汉北疆东线的那只青年骑军的做法,开始并做游骑进行练兵骚扰,竟是打的多年未曾有过进展的匈奴前线连连倒退。 其实匈奴人应该是最擅长这种游骑之间的交锋的,本来就是马背上的民族,从小骑射那都是匈奴汉子的看家本领,但是奈何无根无萍的都门州最大草场就这样被汉人占领,汉军的马匹极快的时间便跟上了匈奴人战马的水平。 匈奴人的优质马场那都是在后方,多年来本就奉行避战政策的匈奴人几乎不太可能给前线这些不成真正战力的普通骑军装备上上等的马匹,因此前线的匈奴人骑军与汉人骑军之间竟然出现了全线战力差距拉大。 匈奴人从来都是不堪一击的,不然他们也无法与大汉进行那么多年的拉扯,但是种种原因的影响下,他们已经隐隐的被汉军骑军压过了一头。 天子自然是当赏北疆战士的,毕竟疆线前推了二百多里地,这可以算得上是一场不小的胜利了,但是一开始竟然一时间找不到应该去赏谁。 那个土匪出身的东线骑军统帅一门心思的研究怎么讲这只轻骑军发展成东线的一个核心战力,似乎连春棠等一众将领也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个偶然间想起的计策究竟对整个北疆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直到后来天子亲派大臣前往调查,最终才是发现了这骑军练兵之计的“始作俑者”,谁知道那群人连自己立了多大的功都没有搞懂,他们只是以为陛下觉得这一计策在东线实施的顺利,愿意给些赏赐,谁知道这一闹,竟是把匈奴大半个州给悄无声息的大了下来,这……这谁顶得住啊。 —————————————————————————————————————— 又是一年春好,燕地新招了一批新兵从军,一少部分被铁壁军直接吸收走,另一部分去做了州城的守军,还有一小部分人,去往了那个前几年才开始扬名的斩马骑军。 今年听说是那骑军扩收一整个骑军营,待遇极好,当然对于新兵的素质要求也极高,除了要求身板要硬之外,还有许多臂力,射术等等的要求,可以说是与那铁壁军的要求不相上下了。 没错春棠的确是有想法了,军中得了一批额外的赏赐,他知自己步军的利弊所在,于是决定发展自己军中的机动性,培养出一批自己的游骑哨探,大汉的游骑相当少,一来是大汉骑军战术相较于灵活多变的匈奴骑军来说,算是更加固定,更加沉稳,因此最多是轻骑搭配重骑,进行一些小配合,难有精骑的英雄事迹出现,最近的一次骑军打破常规的战役也已经是八年前霍大将军的那一场大回环直捣黄龙之计,除此之外,汉军骑军的冲杀那都是相当有编制的行动。 因为有着天机阁驿卒的存在,其实大汉的骑军哨探之间的竞争不是多么激烈,毕竟那些被拍到前线的驿卒,多少也是有些本事压身的,甚至还有些修行者那是相当的有能力的探子,一个顶十个那都不是吹嘘。 但是说到底,那也都是天机阁的力量,非为自己的手下亲兵,任谁手下有那么以群能力出众却又不怎么听从自己命令的宝,也都是遭不住那个诱惑的。 至此,大汉有建制的游骑也只有霍牧手下的一只千余人的顶尖游骑记录在册,其他诸线游骑那都是零零散散的,难说顶不顶的上一群驿卒的作用。 春棠对此极有体会,因为他不是一个擅长打交道的人,尽管天机阁的命令便是让这群驿卒来协助各地的军队,但是他却很难掌控好这手力量。 所以他想到了自己也要组成一只游骑哨探,一只精锐的游骑,成为铁壁军以及他的这只轻骑军的眼睛。 第261章 提刀(上) 汤镇是今年应招入伍的最早的一群人,他们从刚开始入伍便被带到了与大部队相离甚远的一个方向,前方的铁甲中的男人一眼不发,只是最开始的时候告诉了他们,跟着自己走,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这与汤镇一起的一群人大概有二三十人,从外貌上来看,都是身体健壮的汉子,这让汤镇不再胡思乱想,他大概是看得出,自己这群人的与众不同,毕竟从身形上看,他们这群人的确与普通的军士有些区别,他们高大了不少。 汤镇起初填写意向时便从中表达了自己对于铁壁军的向往,他知道自己这个身板绝对是称得上优秀的,认为自己被铁壁军收录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心情便越来越好。 汤镇是燕地雪山的猎人,应该说是猎人的儿子,他爹是当地有名的大猎头,曾经徒手伏虎,这样生猛的汉子,自然生出来的儿子也是犹有过之,汤镇十来岁的时候便可以开百石硬弓,不管是远射还是行进间的射术那都是一流中的一流。 他一身的怪力那都是天赐予,他便从小有了从军上阵杀敌的梦想,因此自小时候便沉迷于刀法,想要凭借着苦练成为一个酬勤的刀客。 但是天赋真的是有高有低,他的怪力是天分,可以让他与猛兽厮杀,但是还有更高的天分在更高处,他不是一个适合修炼的人,不管是成为一个武夫还是成为一个修行者,他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半点的机会。 当然他们这种封闭的山林之中,也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修行者与武夫的事情,汤镇听外面来的汉子说起,才略知一二,他以为自己有一身怪力那便是武夫的标志,还觉得自己的确与众不同,因此二十余岁便离了家,毅然决然去参军。 他爹自然当时是一百个不答应,毕竟自己孩子连个儿媳妇都没给他找,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这哪里是关不关乎男人意志的事情,任谁也承受不住那样的打击啊。 只不过汤镇就是拗着一个性子去参了军,还跟自己父亲打了包票,说给自己三年时间,若是三年时间自己没有成为什么军里的人物,他便一点不留恋,直接回家跟父亲一直做猎人,好好继承那百里雪山大猎头的名号。 汤镇现在觉得自在军中的传奇之路就要开始了,当然是在前面那个全身是铁甲的男人停下来之前。 他们没有去到那个在燕地赫赫有名的校练场,那里有不知道多少传说,但是最主要的还是那里是铁壁军选拔的最主要场合,赤膊上阵的汉子们在校场中进行肉搏,来角逐有限的铁壁军名额,这是许多今年从军之人的心中梦想,毕竟加入了这号称大汉第二军的铁壁军,不光是脸上有光了,还有那世世代代都有的补贴,对于那些穷苦人家来说,更是一个难以抵抗的吸引。 但是此时出现在这二三十人面前的是一个马场,是一个……简陋无比的马场,马厩破烂,劣马比比皆是,因为从那毛发的糟糕程度来说,那是劣马,寻常人都看得出来。 不光是汤镇目瞪口呆,几乎是所有汉子都愣在了原地。 铁甲人此时脱下了自己的头盔,里面露出的是一个中年国字脸汉子的头,他的脸方方正正,脸上胡渣零碎,眼睛却炯炯有神,干爽的短发,让人们一度感觉此人像是刚刚从牢里放出的犯人。 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群新人的反应,嘴角挑起一个弧度,却没有露齿,大家顺着他的脸上看去,他的一只耳朵是残缺的,那里似乎有狰狞的伤疤,让他的脸变得更像一个方形。 然而还在众人大量周围时,国字脸汉子就此发声:“我问你们,可愿入我镇北游骑军?”他的声音振聋发聩,似乎极其有厚度,让整片空气都跟着震动,传入众人耳中,让许多人一下便反映了过来。 “骑军?”有人小声的讶异道。 “难道是那只霍大将军手下的游骑军吗?”有人高声道,他似乎有所耳闻,不只是他,其实在场有许多人都有所耳闻,“游骑军”这可是大汉最精锐的游骑探子,通常……也只有在霍牧手下的那一只才有资格被这样称呼。 众人难以置信的向着国字脸汉子望去,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回复,毕竟游骑军这种可望不可即的东西,真的落到了众人身上,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是我东线春棠大将军手下的游骑军,如果有这个意向,那么你们便是这第一批了。”他又是笑道,笑容里似乎没有什么隐藏的含义,汤镇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他总觉得,自己这是要离自己的传奇之路越来越远了。 “我是东线大军的骑军大都统,但是今后起,我便只是你们的大都统,春棠大将军将骑军诸位统领都安排在了今年的游骑军征召之中,所以你们什伍为分,皆会有一位骑军老兵带领你们进行今后的训练。” “而我便是这只游骑军的最高统帅,从今以后,你们除了我的命令,那眼中就只能有自己的什长与伍长的命令可以遵从,直到……”国字脸汉子又笑了,这次笑的比上一次还要开一些,终于是让人们感觉到了那种莫名的发冷是从哪里来的了。 “直到你们真的能与霍大将军手下的那只游骑军相媲美,你们便可以真正的成为我东线建制一员。” 汤镇当年对于此事是嗤之以鼻的,他从来不觉得那些马背上的军人是什么真正的猛士,他们遇到危险就只能临阵逃走,哪有铁壁军的铁血能够让人热血沸腾呢? 直到多年之后,人们再度问起已经贵为大汉游骑军三位大统领之一的汤镇的时候,问他究竟是为何选择成为一个游骑军时,他才不好意思的回想起当年自己的憨傻模样,甚至还敢去顶撞大都统,真的是乳臭未干啊。 “大都统,请问可不可以退出?”汤镇直接就问道,丝毫没有多想。 “可以,等到你什么时候驯服了这群野马中的一匹,我便给你这个选择的权利。”国字脸汉子似乎没有多么意外,依然是嬉笑着回答。 第262章 提刀(中) 走马啸西风,自然是对于游骑军最合适的描写,在匈奴人的心里,那只大汉白袍鬼将手下的游骑军那就是一个个恐怖的孤狼,他们在匈奴轻骑眼中的存在,那几乎就等同与死神,匈奴人为了对抗这群草原上的死神,甚至不惜出动了猎人前来与之对抗。 那群本来属于匈奴最高武力机构的猎人们,竟然在这个战场上与这群似乎根本就不是什么修行者的游骑军打了一个难舍难分,这是让许多匈奴将领完全没法接受的事情。 反倒是有人开始斥责卜相他的猎人都是那种出工不出力的下流货色,卜相没有多说,只是让猎人们收缩回了匈奴境内,将那群大汉游骑留给了那群说风凉话的将军们。 然后……将军们就傻眼了,每一个手握兵权的匈奴大将,手下几乎都会有自己的培养的哨探,尤其是那匈奴十四将手下的探子那可以算是匈奴最精锐的哨探了。 然而没有了那群修行者出身的猎人之后,这群不可一世的将军们发现,单独拉出来哪一家的探子,也没办法奈何那独来独往的大汉游骑军。 短兵相接这种事情自然是带兵打仗不可避免的事情,然而游骑军的单兵战斗力那才是真正的恐怖,时常有一整个小队的匈奴探子因为发现了一个大汉游骑的身影,反倒是被那个游骑一人靠着各种手段,杀到精光。 一开始将军们只是以为自己的探子是因为碰上了汉人的大军,才被全部围剿,一个能够传递消息的都没有,甚至都没有见到汉军的尸体。 然而后来终于是有一个探子在那种恐怖的战斗之中生存了下来,据他的回报,将军们听得都是云雾缭绕的。 他描述中的大汉游骑真的不是什么将军本人吗?以一挑十的战斗力有些让人无法相信。 知道后来那群将军准备下狠心,有一位生猛的人物,直接是伪装成了普通的探子,就是要亲眼见一见,这大汉吹得神乎其神的游骑军究竟有没有那样的恐怖。 他们五人化作一伍,中间是那位假扮哨探的将军,终于是在某日遇到了落单的游骑。 后来人们也就相信了。 将军提回了那名大汉游骑的脑袋,扔在了军帐之中,但是也没有再多的人能够跟随将军回来,将军坐在帐中,倚着柱子便晕倒过去。 那可是匈奴十四将之一的最高将领之一啊,人们从来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下场。 右手五指被去其二,胸下中了不浅的一刀,差点就是要了他的命。 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去质疑卜相手下的猎人实力究竟有多强劲,然而卜相似乎并不想再让猎人们涉足前线那样得不到尊重的地方,于是便将烂摊子丢给了那群自视清高的将军们。 当然也是凭借着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匈奴前线的探子也是成长的极其迅速,他们不知道霍牧究竟如何培养的游骑军,但是他们也必须利用各种手段,让自己的哨探不能吃太多的亏。 匈奴人这时发觉了游骑军的凶残之处之后,竟是不惜付出百倍的代价也要绞杀那些心头大患,霍牧自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就此将游骑军撤回,不到关键时刻也不会让游骑军再去轻易地损失。 这便是大汉游骑军威名的由来,从出现到隐于镇北军中,总共千余人的游骑军,至少让匈奴人失去了上万人的宝贵哨探,赫赫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春棠其实知道自己从此时开始培养自己的游骑,自然是完全没有赶上霍牧的希望,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不然自己为何只能是镇北军三线大将之一,而不是那个镇北大将军,他对于霍牧那是心服口服的。 但是对于这群笨重的铁甲步军来说,拥有一只灵活的军队时多么的重要,他早已经是体会到了。 因此这便是他的目的。 为此他将骑军的军饷提升又提升,让自己手下的有带领骑军天分的将领,全部都抽出时间去训练一只游骑军。 可以说现在这只还没有真正建制的游骑军中那可是卧虎藏龙,想到这里,春棠与他身边的将领也是对此充满了憧憬。 然而时间回到了汤镇一行人刚刚接到了这个消息时,汤镇等二三十人在此地那都是费劲了心思,他们有人曾经是接触过马的,因为有人甚至就是曾经的他地的军人,为了领略镇北军的军威,而特地来到了镇北军中。 然而就连那些中原骑军的老手似乎也没法驾驭这种“劣马”,更别说汤镇这个对于打仗一无所知的愣头青了。 刚来军中便是吃了一个闭门羹,这让汤镇好不容易二十年培养起的信心险些崩塌,只不过还好他还算心智坚定。 屈集也就是这位在一旁已经看了许久的骑军大都统,此时已经是脸上的笑容全部散去了,留下的是一个军人铁血的风貌。 他大声呵斥道:“从今日起,你们便是镇北军游骑军的预备军,谁若是没有能力,就不要太过招摇,免得让人耻笑不说,上了战场还要丢了性命,我屈集丢不起这个脸!” 他的一句句话像是剑一样插在了汤镇心上,让他有些抬不起头,心中的别扭之感不断地上升,他确实是不服气,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你也不一定能驯服……” 然而不巧的是,屈集确实又听见了,他冷眼看了汤镇一眼,然后走向了他刚才选择的那一匹,丝毫没有解释什么。 汤镇瞪大了眼睛看着屈集走去的方向,心中泛起了波澜,他突然有些慌了,别真的一下子就驯服了吧。 屈集走的十分快,似乎根本不怕吓到那匹劣马,劣马似乎注视到了屈集眼中的攻击之意,不断地嘶鸣着,鼻孔开始喘起粗气,似乎知道那人是要来对自己做些什么,已经是做好了准备。 最让人震撼的便是此处。 没有人看清屈集到底做了什么,他一把搬过马首,像是与他对视,那匹本来还跳脱不已的劣马突然像是失了魂一样,身子向后退去,马蹄上扬,发出各种惊恐的嘶鸣声,眼中的恐惧之意已经肉眼可见。 然而屈集直接是走进了马厩,一把将那匹劣马挽着脖子,扯了下来,劣马似乎极其害怕屈集,一瞬间便表现出了顺从,高昂的马首,顿时垂下,丝毫没有原来的高傲。 汤镇等人目瞪口呆,这……这谁顶得住啊。 第263章 提刀(下) 匈奴人不知道为什么在都门州大片失守的情况下还是没有做出反应,似乎都龟缩到了都门中的稀少的城寨之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汉军自然没有办法猜测出匈奴人真正的想法,毕竟据真正在匈奴境内的探子传回的消息来称,说是匈奴此时军中又在发生变革,具体是什么情况,也没有准确消息传来,可以清楚的是,似乎短期内匈奴人是不会有太大的动作。 主将不在,匈奴人闭门不出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整片都门州的草场似乎都被春棠划作了自己这只新的游骑军活动的范围。 为了不引人注意,老骑军依然还在进行那样流散的单独行动,做着与平时无二的行动,作为游骑军的掩护,毕竟这群游骑军除了那些真正的统领与老兵,剩下的都是初次上阵的新兵蛋子。 已是两个月过去,几近了有一个盛夏,还没有彻底入夏,但是逐渐升起的温度已经让整片草原的生机显得十分高涨,莺燕起飞,百花绽放,让草场似乎少了那些军队征战的杀伐之意。 这个时候因为正是视野最为开阔的时候,匈奴与大汉闭门不出,但是仍有一群人游荡在草原之上,他们密切的关注着匈奴诸城的讯息,不顾闷热的天气,一日紧接着一日,在草原上做着自己的工作。 在距离匈奴都门州那个传闻有铁甲重骑的堰城以南十数里,有一行行动隐蔽的骑军,如果不是从他们兜鍪下露出的斩马刀看来,谁也不会知道这群人就是大汉的镇北骑军。 一行人一共十人,是镇北军建制中的一什,一个不少,其中皆是两两成伴,互相照应着,探查敌情的,负责戒备的,箭术高超或者善于操作机弩的都在中央,算是御敌最早的手段,是杀敌最方便的手段。 为首的一人视力极佳,似乎也是这群人中的领头,他带着兜鍪与铁盔似乎极难看出他的容颜。 一行人正在这个山坡之后休憩,他们再次来到了这个算是警戒线的地方,一般平日里到了此处巡视一段之后,大家便会撤去,因为那远处的城中据曾经到达过此地的轻骑军说过,那里驻扎着匈奴的一只铁甲重骑,如果真的是被重骑围剿,任他们再有能力,也是无法逃出生天的。 一只大雕在天空盘旋着,突然嘹亮的长啸一声,便急转直下,那个头戴铁盔的趴在山坡上的骑兵抬头望去,似乎眼眉皱起,知道了些什么。 大家也都认识那只大雕,它是大家的头熬出来的一只雪雕,说是当年从西域赶来时,带回来的稀缺物种,很少有人能够驯服这类凶禽,但是真到了战场之上,这种忠诚无比的猛禽那就成了哨探们最好的伙伴。 白灰斑点相间的宽翼是雪雕最独特的标志,因为颜色与云色相融,领头的这只雪雕那可以称得上是最好的探子了。 今日的鸣叫声似乎与平日里略有不同,众人突然紧张了起来,赶忙起身,雪雕盘旋而下,落在了他的胳膊上,不停地撕扯着他的衣甲,他给了身后众人一个预备的手势,大家迅速的整理自己的行装,立刻赶去身后湖边的战马旁,时刻待命,等待着什长的命令。 领头的自然就是他们的什长,算是经验最为丰厚的一人,他的名字是屈集,是镇北军的东线骑军大都统之一,此刻是在带领一群新兵,是东线骑军的第一只游骑军,免不了他自己也要上阵。 他立刻趴在了地上,侧耳听去,一阵阵细密的震动传入他的耳朵,他立刻起身,一个简洁明了的手势打出,大家迅速上马,准备向着汉军的方向返回。 屈集自然也是转身上马,右臂一扬雪雕便飞回了空中,遥遥的跟随着一行人。 然而突然有一个人向着屈集喊道:“头儿!老汤跑了,似乎是刚才驻马的时候就不见了,我们都以为他要去湖边拴马,都没有注意他根本没有回来。” 屈集放眼望去,真的是这样,十人的队伍,现在唯独少了一个人,那个湖泊离刚才他们所在的这个山坡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他们口中的汤镇一去竟然是没有人发觉,知道大家一同准备回撤了,才发现汤镇早已没了人影。 “他妈的!这个兔崽子,老子回来要废了他!”屈集直接就是爆了粗口,差点没把铁盔给扔了,狠狠的敲了一下自己,发泄一下。 汤镇就是那个最早他见到的刺头,他觉得这个小子敢于顶撞自己,准备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什么叫做镇北骑军的残酷,谁曾想汤镇竟然是一个难得的好苗子。 自己这两个月来,给出的各项训练,跟随自己的九人都能完成,然而要说到成绩,汤镇绝对是独一档的,就算是放眼军中也是如此。 汤镇还不只一次的在校武场上跟自己比试,当然汤镇是打不过他这个老兵的,毕竟他也是一个经历了不少真正惨烈战事的骑军都统,若是真的让汤镇比下去了,他还真的没脸见人。 但是独独两项,一是刀法,另一项射术上,汤镇几乎是与屈集能够瓣一扳手腕了,尽管汤镇还是对于一个游骑探子应该具有什么样的能力没有太强的观念,但是就凭他这一身的实力,屈集也是少有的直接认可了他。 他们这一行人是少有的只有一位老兵的,因为汤镇的实力完全足以胜任其中一员,这让屈集觉得自己绝对是捡到了宝。 然而汤镇唯一一点让人,也是一个大缺点,那就是他的性子太过于独来独往,尽管他是的确有实力,但是作为一个新兵,他还是有太多东西要学,军人不懂的配合,其实与那些被军队轻松碾压的江湖高手也没有什么区别。 屈集以为自己是可以镇住他的,然而这么些天过去,似乎发现这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屈集曾经的同行之人自然是知道汤镇的存在,曾经就断言说这个刺头一定会惹祸。 屈集还不信,没想到真的要出事了。 汤镇此时隐于一片距离堰城更近的林中,林子在高处,也是一个山坡之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远处的烟尘,不觉已经提起了自己斩马刀。 第264章 挡百(上) 他从入伍到现在,从来都没有见过一只真正的军队,这让他浑身的愤懑无处可泄,他在军中还是佩服大都统的,毕竟大都统方方面面都能比他做的更好,但是他总觉得做一个什么临时起意组成的游骑军,哪有那身着重甲,手持盾墙,铁戟所向,一往无前那样来的霸气。 他们这几个月来,一遇到匈奴真正人数多的骑军时,甚至就连遇到人数稍多点的匈奴哨探,都要听从大都统的命令一让再让。 许多次在它看来,对方明明就只有一两个算得上是精锐的骑军在队伍中,明明就是全歼对方的极佳机会,大都统,大家都叫他头儿,都会一把将他拉住,悄无声息的退去。 这让汤镇看来完全就是完全没有理由的避让,自己一个人远处埋伏着,说不定就能将对面一网打尽,哪里还用憋着这股气? 汤镇是嗤之以鼻的,他知道自己手下的几个兄弟那都是一顶一的好手,一个人对付两个完全没有问题,可是当自己说出要单干一笔的时候,他们也都是退缩了,不是说退缩,只能说是他们太过将头儿的话放在心上,在它看来头儿明明就是过于保守。 汤镇每次回到边城营寨之中,与他营他伍的兄弟围坐时,总会听起别人谈论,说是自己那一伍今日又包了匈奴人一个饺子,光是绊马就放倒了两个探子,摔得神志不清,剩下的三下五除二就被解决,五人一举就收拾了七八个人。 汤镇在一旁配笑着,大家都认识汤镇这个人,校武场上打遍了整个游骑新军的狠人,甚至能跟他们的头儿掰一掰手腕,谈论到这样事情的时候,汤镇总是沉默寡言的,让大家以为他对这些小打小闹都是嗤之以鼻,还会调笑道:“就你们那点塞牙缝的肉丝,别拉出来在咱面前显摆了,什么时候能跟匈奴正规军干上,啥时候再拉出来,你汤哥牙都要笑掉了,根本不惜的。”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汤镇也是豪饮一口酒,大家都以为汤镇确实是不想这样说起,便共同举杯,谁知道酒杯之中的汤镇,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多少次差点没有夜里自己就冲了出去。 岭城是东线最北的边城,也是他们这些骑军探子齐聚的地方,因为这里最方便,也是最合适接纳草场良马的地方,出城不足一百五十里,就能遥遥的望见匈奴的防御工事,再往前走就能看见那在他们军中已经小有名气的堰城。 但是汤镇确实是忍住了,他知道单打独斗绝对是不成的,尤其是夜里,如果自己能平安归来,说不定也要受到很重的处置,丢了这个伍长的帽子不说,或许还会被军中除名。 所以他一直酝酿着哪一次出城时,真正的干上一笔,最好是在兄弟们都在身边的时候,自己做事,兄弟们也可以支援,这样到后来就算不上是是什么擅自行动,反倒是遭遇敌情了,他相信自己的几个同僚,尤其是那两三个跟自己顶好兄弟一定会看眼神行事,帮自己一打圆场这事就过去了。 汤镇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不止一次在夜里笑出声,他的确没啥心思,这也是屈集早就看出来的,愣头青一般就是说的他这样的人,但是汤镇又确实有一种超出常人不只一点的战斗本能,这让屈集不管是不是第一次见识到,那都是心里震撼无比。 他们正式执行哨探的任务其实已经有一个月左右了,其间有多日是一个人影也没有见到的,这也正常,毕竟到了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很少人一起行动,的确在这完全没有什么遮蔽物的草原之上,太过招摇。 但是也有几次,他们这一行人是遭遇了相当惊险的境况的,其中属于汤镇带领的四人不只一次面临即死的境况,因为他们也的确是战斗经验过少,汤镇可以说是学到了骑战的精髓,而那几人对比起来,天分确实稍差,但是凭着身体的强悍,也是能够顶的上用。 真的遇到了狡诈的老哨探,四人差点命丧与那匈奴人的陷阱之中,如果不是汤镇带领四人与那名老手周旋半日,最后还一箭洞穿了他的头颅,剩下那几人指不定就见不到今后的太阳了。 汤镇刀法一绝,箭术也是一绝,说他是力挽狂澜也是不足为过,每次追杀逃窜的落单的匈奴哨探,他的箭那就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几乎是已经要脱离了危险的匈奴哨探,稍一个不留神,竟是几百米之外也让他一箭射了个通透,扎到了后心,那定然是一命呜呼。 就这样一个战斗力顶顶的新人,你放到谁的手下,那统领也得再三思索,最后还是要落个不想要忍痛割爱的局面,又爱又恨的将他留下。 汤镇这几日思量的已经十分明确,只要是自己发现了敌人不多于十人的小队,自己就要上,为此,他每次都会悄悄地离队伍远一些,好找到更合适的方位,同僚还说汤镇这近日来怎么总是憋不住?谁也没想到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然而他说什么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失败,一是对于自己实力的自信,二其实也是相信自己的头儿,要说他在军中最佩服谁,那定属屈集,他不说,但是他也是最尊重强者的那个。 但是今日他似乎没有上好的运气,他以为自己等到了上好的机会,对面一行人一共八个,快马加鞭,似乎正朝着山坡那便赶去,汤镇回头望去,三五里地远,那里就是原先他们一行人休憩的地方,的确也是一个探查的好地方。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今日雪雕为何盘旋了许久,他们一行人知道头儿的雪雕发现敌人的时候会做什么,他也清楚的很,只不过他毕竟不是雪雕的主人,有些动作他确实没有见过。 他也没有听见头儿在后来趴下听地的时候说出的话,屈集听到的远远不止八人,而是纷乱的马蹄,如同雨点打在地上,远远地还未望见战马,却早已昭示了对方究竟有多少的后援。 第265章 挡百(中) 汤镇选在这片不远处的林子里,是因为这里的确很像上次他们碰到的那个老辣的匈奴人,汤镇要说他那点最能够让人佩服,那就是在他桀骜的表现之下,那个能够虚心接受一切自己的不足,虚心学习别人一切的长处这一点。 屈集对此依然是感同身受,毕竟与大都统单挑,这种狠人,从镇北军建立到如今这样的数百年里,似乎军中还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更不用说只是一个新兵就能跟大都统打一个难分难解。 大都统这一职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唯一一点,大都统那都是实打实的靠杀人的实力当上去的。 不管是步军的大都统还是骑军的大都统,从来都是从新兵到老兵再一步步的网上怕,实力必须服众,因为大都统还兼任着手下人的教头一职,自己要是没点东西,那可不得被自己的下属给拉下马么? 所以骑军的统帅中有擅长带兵冲阵的,有擅长奇兵奔袭的,也有擅长这样游骑作战的,但是大都统绝对是里面最能杀人的,军中无人不敬仰每一位都统,更不用说整个东线骑军寥寥万人,除了那位成天都是打打杀杀的土匪头子一样的骑军统帅,剩下的就是几位骑军校尉与大都统了。 屈集几次与汤镇交手,每一次都能感受到汤镇那飞快的进步,每一次都有肉眼可见的进步,甚至让屈集感觉,过不了多少时日,汤镇就能与自己打个平手了,到时候军中还留不留得住他这个好苗子那都还要另说。 而汤镇除了跟随自己的头儿学习最多,剩下的便是那几次生死之间的博弈中,他能够感受到最多的感悟。 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阴谋诡计的人,他的性子太直了,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够一边这样的狼狈,还能够爆发出难以想象的能量,如同一条狡诈的恶狼,时刻准备在绝境下进行反扑。 运用身边一切能利用的事物,这是汤镇觉得最有用的。 从那次一伍人差点全军覆没中走出,他再也不觉得上战场时无所不用其极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了,因为……一切目的都是为了杀死对方,哪管他光不光彩。 绊马都是最基本的,因为不只一次来到过此地,汤镇早早的在此处林子里打探了一个清楚,什么地方是泥潭,什么地方最狭窄,甚至有些地方他还刨好了绊马的坑,哪里最适合放冷箭…… 可以说如果真的要再登些许时日,说不定这原上少有的一片林子,都要让汤镇改造成自己的老巢了。 林子在坡上,是居高临下的,汤镇准备演一出好戏,不然,任这些探子的心思,他们是绝对会谨慎的后撤,而不是追上自己。 汤镇在林子外找到了一处合适的高点,身形暴露在外,连自己的战马也在一旁,明目张胆的散着,生怕别人没法发现。 汤镇说到底还是心智太过年轻,他是猎人,他熟悉如何狩猎,熟悉如何引诱猎物出洞,然而他面对的是人,更是地方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兵,他何曾真正体会过被人算计至死的感觉,只当对方完全无法发觉,实在是太过草率。 他只看对方即将经过,弯弓搭箭,劲弓爆射,他自己独属的大弓,是他从家中带来,若不是臂力惊人,军中怕是没有多少人能开这几百石的硬弓,而汤镇却使得得心应手,不然他也没法练就这样一手百步穿杨的好箭术。 一根穿云箭,只是弓弦还在发出嗡鸣的时候,就已经转眼到达了匈奴哨探面前,远远地听到了箭的啸声,为首的那个匈奴哨探也是十分有经验,一有这种声音,他便立即侧身想要趴在马背之上,因为在他们视野之内只有那处林子有可能会有人突施冷箭,哪个方向如果不是太有偏差,基本上好箭法都能够透人胸口,他这样一矮身就准备直接躲过第一箭。 身后的许多人都跟他一个反应,从这个反应看来,这一众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然而随着一声重重的闷哼声,一串血珠飘洒在了空中。 战马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马蹄前扬,一声嘶鸣,竟是要脱缰而去,然而这种时候却没有任何人能去勒住马缰,因为随着战马抬起前蹄,一具当场死亡的尸体从战马上滚落,他的脑袋从侧面看去被开了一个大洞,红的白的正在不住的往外流淌着,当场便没了气。 战马颈后的马鬃被箭头拂过,几缕柔顺的马鬃被鲜血浸染,落于地面。 众人立刻做出了反应,弯弓搭箭便朝着来箭的方向射去,汤镇的身形他们都是抬眼便看到了,这样恐怖的箭术,他们一瞬便反应了过来,准备快速的拉近距离,似乎在汤镇眼中,对方那是全部上钩了。 然而汤镇迅速上马一头钻进了林子后,却没有看到,有一骑匈奴哨探向着稍稍偏离他们追来的方向,一骑绝尘。 也正是这样一个小疏忽,汤镇险些酿成大错。 这群匈奴人心中震撼丝毫不少于愤怒。 多年征战,他们都是堰城中少有的精锐哨探,对于这样的冷箭突施,他们绝对是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的,多年培养的敏锐感知让他们能够一瞬分辨出弓离弦的声音。 然而对方却似乎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一点,能够那样准确无误的一箭封喉,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他们一瞬便达成了共识,因为他们有后援在不远处,只要对方没有太多的人手,他们便有信心周旋到后方的援军赶来。 是的,没错,这群哨探从来没有觉得这个汉人敢于单枪匹马的就来独自迎敌,他们距离这地方根本不远,自然是知道这里有一处善于匿踪的林子,所以也极其小心,完全就不想与汤镇过多地拼杀。 汤镇此时已经埋伏起来,期待着心中那个设计好的画面出现,一行人一股脑的冲入林中,先是被绊马索给阴到,自己边退边打,他觉得凭自己的能力,自己是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的。 更何况身后还有自己兄弟们不是? 第266章 挡百(下) 真的相当不巧,今日……是匈奴这只铁甲重骑出关的日子,听说那个好像是汉人的步军大统领又在搞什么密谋,这只远在都门州的铁甲重骑竟然是要千里迢迢的赶赴都门州的中段。 为首的那个身着重型盔甲与银枪的骑兵就是这五百人的统领,他才从军不久,因为他的年岁实在是不高,今年开春才刚刚十八,不过他有一个显赫的身份,那就是他是虚连提家的少爷,不过不是本家,听那年说本家的三少爷虚连提稠因为密谋颠覆虚连提家,被老祖连带着主谋的家主虚连提忤全部给砍了头,本就子嗣较少的虚连提本家如果没有子孙降生的话,可能就会只剩一个虚连提钴在朝中苦苦支撑了。 虚连提老祖再次出山这是匈奴人尽皆知的大事,作为新匈奴虚连提两个分家的雁门州一家,虚连提玄也是虚连提家的小少爷,只不过分家毕竟是分家,自己的几位哥哥都是那种丝毫不理会家族与匈奴国事的公子爷,毕竟他们的父亲也没有什么能力,也没有将他们教导成什么好样子。 虚连题玄自幼在祖母那里长大,因为他的降生本来就是一个意外,他的母亲算是匈奴有名的大家长女,陆家是当年逃难到匈奴的汉人大家,被单于盛情接待,自然也是相当有名。 匈奴汉人不多,有名的也就两三家,陆家便是其一。 他的父亲虚连提赞年轻时也是一个浪荡的公子,酒后乱性不提,行事也是无法无天,陆飞燕只是偶然间与自己家的丫鬟在闹市上买些小玩意,竟是让当时醉酒的虚连提赞整个人掳去,做了不可说的事情。 陆家自然无比愤怒,好在陆飞燕性命无忧,在虚连提家的强大压迫之下,两家最终还是和解了,其中陆家受了多少委屈不谈,陆飞燕最终只得做了虚连提家的妾,因为陆飞燕在这几个月的拖延之中发现自己已有身孕,这种让人欲哭无泪的事情,即便陆家是富庶的大家,在皇亲国戚面前还是要将一股气都咽到肚子里。 虚连提赞不是个好父亲,这是十分明了的,虚连提玄出生之后,陆飞燕便将他带回了娘家,由自己的母亲代由教导,自己则留在虚连提家,忍受着难以想象的冷落,母亲爱子之心实在让人佩服。 虚连提玄的祖母是与陆家从小结姻的亲家,两家都是门当户对,祖母更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女,所以虚连提玄从小接受的教导就完全与他的几位哥哥拉开了差距。 然而虚连提玄习武确实虚连提家强制要求的,因为虚连提本家的要求,这让在匈奴贵族面前什么都不是的陆家也只能默默受着,只不过虚连提玄也的确是相当有天分的孩子,从小是学艺样样精通。 三年前,虚连提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大概意思便是虚连提本家要分家的优秀年轻人进入本家,当然这要经过选拔。 虚连提玄完全符合这种要求,靠着陆家的努力,直接是撇开了雁门州分家的一群乌合之众,进入了本家。 一年前,虚连提玄被直接送到了都门州的前线,作为虚连提家发展军队势力的又一个基点,靠着老祖,虚连提玄很快的便统领了一只人数不少的黑铁重骑,这可不是他一点没有本事。 一年下来,这群桀骜的骑军也是被虚连提玄的人格魅力以及强悍的实力所折服,心甘情愿的成为他最得力的助力。 只不过虚连提玄也只是一个统领,甚至比不上有着实权的校尉,被人下的命令他也是只有听的份,所以他到目前为止是没有经历过一次真正的战事的。 他不知道对面大汉的那座边城中也有一个和他心情差不多的年轻人,虚连提玄并没有那样单打独斗的想法,他接受的教育十分良好,他治军也是相当的严格,所以军令不可违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样的。 出了堰城,铁骑便要奔西而去,直接赶赴褚河州与都门州交界的,那座叫做北野的城池,那里似乎便是此次行动的召集点,那个叫做马良的新步军大统领不知道为什么能有这样大的权力,明明在他头上的就是自己的大哥,虚连提钴,他准备到了实地时,托人去问询一下,是不是大哥的意思。 重骑不能在草路上疾驰,他们要赶赴城外几里之外的驿路之上,还要绕过前方的林子与山坡,然而有一个急匆匆的哨探疾驰而来,让大军行进的速度放缓了下来,他们都跟着虚连提玄的步子,也看出那就是先前他们放出的哨探。 哨探动作利索,一勒马缰,顺势掉头,背对着重骑就是喊道:“林子里有埋伏,人数不知,不超过十人,山对面大概有同行之人” 虚连提玄根本没有惊讶,但是他眼中的兴致似乎已经被吊起,他再次一声令下,五百铁骑纷纷待命。 “格杀勿论!” 此时的林中,因为是潮湿的林子,里面甚至还有暗沼,汤镇早已经与那群先前追来的人周旋在了一起,敌人的老辣是他完全没有想象到的,因为他准备的那些东西几乎都没有派上用场,反倒是自己因为疑惑,想要在近处查看时,被他们反过来利用,差点阴到。 汤镇并不是怕与这群人短兵相接,他第一个照面,对面以为他只是箭术高超,才选了这么一个蜿蜒的林子,想要与他们进行拉锯,没曾想一下子就被他砍掉了两个脑袋。 汤镇的刀法干脆狠辣,直走上三路,刀刀似乎都是朝着脑门子砍去,让人在一旁看着十分的笨拙,反倒是真正面对了,那不似平常出刀路子的快速刀法,让人防不胜防,刀不迎刃,那就是完全看不出刀即将落在哪里。 那两个大意失了姓名的可怜虫,就是反应过来时,也已经太晚了,就这样做了汤镇手底下的亡魂。 只不过汤镇似乎也发现了,这群人,似乎比起原先他见到的那只队伍,少了一个人,这让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随着脚下土地越来越紧密的颤动,他觉得,他似乎大意了。 临近了林子的边沿,他无意间向着林外一瞥,想要看一看是不是有什么错觉发声。 铁甲镀着全身,冰冷的喘息以及疾驰的铁蹄,沉重的踏在了大地之上,飞驰而来的,是一只势不可挡的铁血骑军。 第267章 刀法(上) 汤镇脑子有一瞬间的断片儿,但是紧接着就反应了过来,他在密林中先前的隐藏已经是笑话一样的行为,他这一个粗心的举动,让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光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自己的一众兄弟们。 他疯狂的逃窜,似乎有些狼狈,但是他必须这么做,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包袱里有信号弹,他必须赶在自己的兄弟们赶来找自己之前,就放出撤退的信号弹,告知他们有大军压境,先前他随意的一瞥,他大约便知道了那是一只人数不下三百的铁骑,看那全服装甲的样子,大概便是那在军中流传出来的那支闭门不出的匈奴铁甲重骑。 然而此时汤镇已经慌了,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的举动是不是有用处的。 什长也就是大都统屈集,这样在战场上征战多年的老兵,怎么会发现不了那远方疾驰而来的铁甲重骑? 此时的众人已经全副武装了,他们此行没有向着城中的方向撤退,他们心中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带回自己的兄弟。 屈集少有的下达了这样一个在后来许多将领看来是一个极差的命令,但是他们不是屈集,他们不懂屈集心中的想法。 屈集其实也不懂,要按照他平日里的做事风格,他绝对会带着剩余八人头也不回的直接回到城中,然而此次他却犹豫了,他一瞬间的犹豫,马儿竟是直接冲了出去,他下意识便喊道:“先救人!” 然而喊出来之后他也没有任何顾虑了,反倒是更加坚定了心中的那个想法。 身后没有一个人出声,因为他们此时都快马加鞭,坚定地眼神已经告诉了屈集他们心中的答案。 “他娘的,汤镇你这坨老鼠屎,我们要是死了就死了,如果活着回去,你他娘的这辈子别想给老子好过!”已经无视了隐匿的行为,屈集直接破口大骂,惹得身后的人似乎也有些想法。 “头儿,要是一会咱们哥几个救不了人,俺四个就给你们断后了,这是俺们欠那坨老鼠屎的,记得有空常来看看我们,带点好酒。”随着一阵敞亮的吆喝,四个埋头在马背之上的游骑一步赶过了屈集的马蹄,竟是直直的冲着那片林子赶过去。 他们四个就是汤镇那一伍的,这么说大概就是指上次汤镇一人把他们四个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事情吧,屈集这样想着,然而嘴上却更是暴躁。 “你们他娘的要是敢给我死一个……你们试试!!!”屈集的声音已经是快要赶不上马蹄疾驰了。 他们四个一眼就瞧见了林子边上汤镇挂上的那个白巾,那是他们一伍人才懂得暗号,大概就是汤镇说上次差点给他们几个披缟戴素,这样身边随身带着一个白巾,也算是某些时候做记号最好的做法,旁人看了不懂,他们四个自然是懂得,直接就冲着林子里去了。 屈集眼见他们四个方向直朝着林子走去,调转马头就跟了上去,马蹄赶得飞快,因为他们似乎已经听见了那林子那端坡下的沉重马蹄声了。 汤镇在林间疯狂的穿梭着,还要一边提防着剩下的那几个没有被他杀掉的匈奴哨探,一个不留神,一根泛着寒光的铁矢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他也是一瞬间就听见了声音,所以头下意识的往后一仰,差一点就又被人捡了一个漏。 还未等那个挽弓搭箭的匈奴探子惋惜一瞬,一根更加迅速的利箭直接洞穿了他的头颅,他临死都还不知道为何自己在密林中掩藏的如此好,竟然还会被那个汉人一箭射中,当然他想不到这么多就已经一命呜呼。 这便是汤镇真正战斗的能力,他在大山之中从猎多年,更是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苗头,听声辩位的精准程度甚至有可能不亚于直视目标,他凭着感觉直接回了一箭,然后一个转身便转过了钉在了身前树木上的弓矢根本不去思量是否射中了人,下一瞬便又再次飞快的在林间穿梭,只留下矮丛里一句不甘的尸体未寒。 汤镇眼见那林子的出口就要到了,他将马留在了林子边上,一个不太显眼的小坡下,再者说,自己的老伙计,这些日子来已经是与自己成了不可或缺的好伙伴,遇到了危险,他也一定会自己先逃走的,这汤镇是绝对相信的。 一眼瞄到了那匹棕色的骏马,他轻轻地一哨,骏马直接留下了嘴边的杂草,瞬间便掉头向着汤镇这个方向赶来,一人一马配合极其默契。 然而汤镇的眼上突然撩过一线寒光,他的心一瞬就要停止一般,强行一个矮身,就地一个翻滚,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反应程度了,然而他背后一阵冲击,然后就是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被人暗算了,那群人恐怕是早就发现了自己的战马,在此守株待兔。 汤镇的翻身其实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的,不然他此时就是一刀两半的凄惨下场,他回身便是一刀,沉重的铿锵,斩马刀重重的劈在了蒙面的匈奴探子的刀刃之上。 汤镇迅速弹开,一击即返,堪堪又闪过一道冷箭,他知道自己不能在此地久留,视线带过,身旁还有一个带刀的匈奴人在慢慢靠近,另一个弯弓搭箭的似乎藏在暗处,他觉得自己已经走不远了。 然而身后一声粗重的嘶鸣,自己的战马直接是顶开了一个提刀的匈奴探子,汤镇手疾眼快,一把抓住身后的缰绳,一个翻身便来到了马背之上,身前的那个匈奴人直接将长刀扔向了汤镇,身后那人似乎也挽弓搭箭,正准备射向骑马奔走的汤镇,那暗处的一人不知道在何处,但是汤镇已经感觉自己被跟住了。 忽然一声暴喝传来,是那他不想听到,却此时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的声音:“趴下!”汤镇闻声立刻低头一趴,甚至也将马头按下些许。 一道冷箭从汤镇背后转瞬略过,然而…… 来自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道亮银色的弧线直击那略过汤镇的箭矢,叮的一声便箭头对撞。 还没等旁人反应过来,身后那放冷箭的匈奴探子便中箭身亡。 这可是连珠箭。 第268章 刀法(中) 赶上了! 这是所有人第一时间的想法,远远地便看到了汤镇落入了几名匈奴探子的包围,前方赶去的四人亦是与他有一段距离,如果不采取一些措施,恐怕汤镇会有大麻烦。 屈集二话不说,直接从背后抽出自己的长弓,弯弓搭箭,一瞬劲弓爆射,连珠箭呼啸着风声而去,第一根箭精准的直接顶翻了那根直冲汤镇后心而去的冷箭。 在一旁没有追上汤镇的下了马的两名匈奴探子,一看汤镇已经上马,知道汤镇即将脱离他们的包围,其中一名探子一手放在嘴边,发出了一声极其高扬的哨声,就听远处几批奔驰的骏马哼哧的声音传来,他们是要上马继续猛追汤镇。 另一名探子眼见汤镇后心大敞,直接就地挽弓,他也是军中的箭术高手,这样近的距离,如果不是脑后长眼,他不觉得有人能够从他的箭下逃脱。 然而他错了,他们都错了,欣喜的表情从几人脸上一下子便消失了。 对方的增援来了,而且有一名箭术更加高超的射手,一箭便射落了那根已经近乎得手的追心箭。 还没等那名射箭的匈奴探子反应,他眉心一凉,就见自己的鲜血飙射,一瞬便没了命,一根速度快到无法看清的箭顺着他搭箭的轨迹,一路直冲他的脑门过去。 一旁的匈奴探子目眦欲裂,立刻一个翻身就滚落到林子旁的坡下,就地趴下,生怕被人一箭洞穿了喉咙。 亲娘嘞,尽管他说的不是这句话,而是匈奴语,但是意思大概也是这样,直接爆了粗口,这可是连珠箭啊,那种传说中才有的箭术,他有道理相信,他只要再暴露在毫无掩体的地方,下一瞬自己也会是那样一个下场。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两三息之后,汤镇的困境就顿时大解。 然而这一连串的动作,让汤镇的速度慢了下来。 一股疾驰的马蹄声传出,突然三骑从林中一跃而出,瞬间就拉近了与汤镇的距离,三人皆持短柄匈奴战刀,眼中杀意盛极,让汤镇身后的形式变得极其危急。 “有神射!”身后那个匈奴人大概是这样冲着前方的三骑喊道。 他看到了那个报信的同僚已经赶回,大概就是明白了身后的铁骑也不远了,这样一块到嘴的肥肉,已经再也难逃虎口了。 为首的黑马喘气急促,看那壮硕的身形,这批马的精良程度瞬间就与一旁的两批普通战马拉开了差距,每一息都会快出身旁人几许。 不到五息的时间,汤镇那完全没有做到最高速的身形就已经被他追上。 噌的一声,是战刀出鞘的声音,这一生极其清脆,让汤镇一瞬便惊出了冷汗,他本没有回头看去,只是听到马蹄贴近,谁知背后竟是已经有了一个人。 然而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了,啸声传来,让汤镇头皮一阵发麻。 腰间斩马刀瞬间出鞘,用尽全力向着身后别去,倒持斩马长刀,身子向前匍匐,以他多年的经验来判断,他只能赌这一击是一记直劈。 叮……叮,先后两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传来,汤镇忽而感到背后的一阵巨力,但是并不是想象中的战刀震撼的劈砍巨力,一根冷箭从他的身旁旋过,让他更是呼吸停止。 他这盲眼的一击倒持贴背,竟是险之又险的避过了有一道冷箭。 他赶忙转头望去,之间眼中满是杀意的蒙面汉子战刀在身前横着,肩头却依然中了一箭,他身后的两人以极快的速度赶上,越过了黑色战马的匈奴探子,一人依然挽弓,似乎就是他突施冷箭,却被自己幸运的挡了下来。 汤镇心中真的是不知道谢过了大都统多少辈儿祖宗,也让他感到了慢慢的惭愧之意。 然而转瞬为首的两骑就发现那个被他们追杀的汉人放慢了马蹄,似乎很快就会与他们同行。 他这是要干什么?两人竟是有一瞬的不解,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恍惚让两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一人保持着搭箭的姿势,一人手中提刀,似乎就等着前面的那个汉人被他们追上,然后一个夹击便会丧命。 形势风云变幻,因为……当汤镇握住了自己的斩马刀时,事情又变得不一样了,攻守逆转。 迎头而来的是一击回首刀,速度快的不像话,弓手还在一瞬之间的愣神之中,然而他的战马却没有停下脚步,汤镇急停勒马,刀含万钧之力亦有蛇蝎出手时的冷血。 头颅瞬间飚起,匈奴弓手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战马呼啸而过,身旁的那名持刀的匈奴人瞬间反应了过来,眼见同僚被一刀斩首,下一息便是一击横砍,想靠着战马前冲的速度,直接将汤镇斩杀当场。 汤镇的斩马刀竟是一瞬滚了一身,一记滚刀,那本靠着速度取胜的一刀就这样被他靠着巧劲弹开。 匈奴探子已是上了头,他此时手臂被震得发麻,也是放缓了速度,论刀法他还真的十分有自信,凭着自己的块头,他觉得自己不会输给这个狼狈逃窜的汉人。 然而他的确选错了对手,而且,他此时脑子发热,似乎忽视了远处的几名汉骑已经进入了十分危险的范围了,此时危险的是他。 汤镇一击刺出,直取匈奴探子的腋下,被他灵巧的避开,反身便是一刀直冲脑袋。 然而汤镇瞬间转刀,靠着手肘强劲的力量,直接来了一击撩刀,竟是比先出刀的匈奴人还要快速。 刀还没有砍到汤镇头上,匈奴人已经是惊恐的看着自己那齐根断掉的右臂,鲜血疯狂的向外涌,让他脑袋一瞬空白。 汤镇轻巧的避开那飞过的断肢,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战马快速起步,再次离开探子身边。 匈奴探子似乎脸色极其苍白,他无力的望着汤镇离去,左臂似乎想要伸出去抓住汤镇的衣襟。 嗖,一根冷血的箭矢洞穿了他的心口,势大力沉,一击将他击落马下,到死他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人一刀断了胳膊。 汤镇不去看身后那个愚蠢的匈奴探子,短兵相接,汤镇确实足以称一个小无敌。 身前不远处已是自己的一众兄弟,他们看到汤镇瞬间脱险,二话不说,直接调转马头。 因为身后,那黑压压的铁骑已经赶了上来,没时间留给他们去叙一叙旧情了。 第269章 刀法(下) 为首的银甲将领十分的惹眼,在这一只黑色的洪流之中显得极其突出,若是重骑军一般主将也会穿着和身后的同僚一样的衣装,但是如果真有这样特立独行的将领,那想必都是对自己的实力极其自信之人。 眼神中的冷意汤镇还没有看到,却已经背脊一阵冰凉。 重骑军是战场上的最强杀器这是毫无质疑的事情,匈奴武林为何没有像大汉江湖这样的百花齐放,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匈奴武林在匈奴的三只纵横天下的重甲骑军比起来,那就是虫豸与星海的差距。 金甲、银甲、铁甲三只匈奴重骑军整体实力上差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金甲重骑因为都是从银甲与铁甲重骑中选拔出来的强横之人,所以实力会略高于另外两只军队,但也因此限制了他的数量,平时一般由单于亲自统领,其他匈奴皇族视情况而定也会拥有一小部分。 金甲重骑主要的职责便是守卫重要人物以及重要的战略要地,一般攻城拔寨以及战场冲杀这种是属于银甲与铁甲重骑的工作。 银甲重骑属于驻扎军队,在交通要冲以及特定的城池中一般都会有银甲重骑驻扎,他们属于守备军的重要力量,一般搭配着匈奴轻骑,是匈奴延绵千里战线的重要支撑。 而这种看似最为质朴的,似乎锈迹斑斑的粗糙的铁甲重骑军,才是真正奔袭千里的匈奴战略雄兵。 要问北疆汉军对于哪一只骑军最为忌惮,他们一定会脱口而出——匈奴的铁甲重骑。 匈奴三四十万骑军,十万之数被称作铁甲重骑,是有史以来对中原汉人造成杀伤最重的一只力量。 那铁血的冲锋,可以击碎山岳的铁枪,还有那壮硕无比的铁甲战马,都是足以载入史册的重型力量。 若是没有像样的防御工事,所有人都相信,一旦这只冷血无情的黑色洪流冲锋起来,一座完好的城池都会被他们一并撞碎。 匈奴武林曾经百年前盛极一时,然而当那位雄主携重甲铁骑横扫匈奴之时,那些所谓的宗师大能,在这无情的铁蹄之下,全部沦为了笑话,匈奴武林如今完完全全成为了匈奴王帐的附庸,大概就是源于那条所有宗门之中都会写下的一条铁律: 勿要低估铁骑之力,世间从来没有真无敌。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一只数百人的铁甲重骑成为东线镇北骑军心头一只萦绕的梦魇,其实没有什么可以耻笑的道理,没有一个人敢于去轻视那已经斩首无数的恐怖骑军。 屈集此生面对过一次匈奴铁甲重骑,那也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溃败,至今为他留下了多少伤疤不提,那绝对是他不愿意再去面对的一只军队,更不愿意让自己手下这群虽然乳臭未干,但却是镇北骑军未来希望的年轻人,陪着他去送死。 所以他曾经犹豫了一下,然而此时,已在阵上,那他就是大汉镇北军骑军大都统之一,任何敌人他都要去直视。 瞬间搬空了背后的箭袋,屈集回首怒挽弓,神箭带着他对这只匈奴铁骑的怒意,倏然而发,却如同银龙入海,激流勇进,直指为首的冲锋铁骑。 噗!连着数声,随后又是一阵金属摩擦碰撞的声音,一连串的火星四溅,这只匈奴铁骑如同一个黑色巨兽,丝毫没有影响的狂奔在原野之上,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屈集的神箭几乎根根命中,无论那铁甲重骑的将士,重盔留下了多么细小的缝,甚至只是留给了一道光线透过的空间,容许的目光透过,箭无虚发才是一个真正神射的道理所在。 箭之所至,皆是道理。 然而这也是为何,匈奴铁骑的冲锋能够留给汉人那么恐怖的印象。 中箭瞬间死去了数人,然而整只骑军却没有发出任何一丁点除了喘息与马蹄飞扬的声音,连谁人死去,一旁并肩作战的同僚都不会去理会,因为这便是这只重骑的铁律。 冲锋……然后继续冲锋,战马喘着粗气,带着自己已经死去的主人,怒火似乎要从口鼻之中喷涌而出,一切皆是化作了铁血的冲锋。 “头儿,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快走,剩下的我……”身后传来汤镇那愧疚且悔恨的喊声,直击每个人的内心,每个人此时都是咬牙切齿。 然而汤镇没有意识到一点,那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心中,从来没有过一个死字,他们要的便是生! 汤镇要活着,所有人都要活着,不然……不然做什么大汉骑军! “你他妈的给老子闭上臭嘴!”屈集的咆哮直接丝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汤镇的喊声。 “你敢自己一个人死,这辈子也别想让我认你这个兄弟!”屈集的声音传来,虽然怒不可遏,但是身旁的每个人嘴角的笑意却是早就出卖了他们的心情。 “老汤,你你他娘省点劲,头儿还在气头上呢!” “老汤,回去别忘了给头儿叫上几个上好的姑娘,别怪老哥没有教你!” “这群老狗……”汤镇怒骂了一句,但是心中的感激之情却早已涌出了喉咙。 “是我汤镇欠你们的……”汤镇的眼神变得坚毅,他现在没有一丁点的其他心思,与众人一样,他们要的是生。 然而战马的优劣马上开始显现,那只拖着不知道多少装甲的重骑,竟是迅速的就要赶上他们这只负重极轻的游骑军,这只重骑的战马已经不能用顶尖来形容了。 汤镇心中虽然感激,但是焦虑之感却没有一丁点的放下,他疯狂的思考该如何脱线,然而茫茫的草原却再没有蜿蜒的路途可以迂回,他们很难脱困了。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远边的草甸之上慢慢显现,细细一看,竟是一骑慢悠悠的游骑军,马蹄轻扬似乎与他们这亡命的逃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汤镇已经迅速赶了上来,加入了队伍之中,然而他却看到那人正慢悠悠的擦拭战刀,那是斩马刀,汤镇认出来了。 “兄弟!你怎么还不走,再不走就来不及……”汤镇的话还是没有说完。 只听那人远远地吆喝了一声:“屈都统,春棠将军喊我来接你们。” “汤镇!你小子给老子看好了,今天是谁救了你的小命,你也给我看好了,什么叫他娘的刀法!”屈集的声音似乎如释重负。 “他是谁?”汤镇蒙了。 第270章 高手(上) 在镇北军中有一个传说,说是那年军中来了一个神仙,怎么个神仙法呢? 他是个少年,人们反正有认识的,如果去问,他们便会告诉你:“那神仙不喜欢咱们叫他神仙,你们便叫他小哥就行,他大概比你们所有人都要小上那么几岁,但是他在匈奴军中的名号可就没有这样的和蔼可亲了。” 匈奴与镇北军东线大军对峙的这么些年,从来都是拉拉扯扯,也从来不会超过铁壁军防守的范围,总之都是一些不疼不痒的事情。 然而双方都是靠着一些小游击战打来打去,这样也是造成了一个不小的伤亡。 匈奴人擅长打游击,说实话游骑军这个名字一开始还是匈奴人传来的,他们称自己的未装备好骑军装备的原始游猎人为游骑,然而后来被人夺了去便是。 但是本不应该擅长迂回单兵战斗的东线骑军,究竟为何能够战力提升的如此迅速呢,甚至还将匈奴的骑军有时打的不敢还手呢? 春棠当然不是什么都没有准备的就让手下骑军去做那练兵之策,要说天下骑军,分三档,第一档是匈奴的金甲重骑这是没跑的,后面可以将银甲与铁甲重骑算上,第二档叫镇北铁骑,第三档就是匈奴的轻骑。 但是自从霍牧来到镇北军之后,这个事情就发生了大转变,谁人也没有想到汉人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能出这么一个堪比冠军侯在世的骑战天才。 随后,霍牧的白马义从,还有那只游骑军足以与匈奴的金甲重骑争一个头名,霍牧手下的镇北骑军也隐隐有着赶超铁甲重骑的实力,不过重骑和轻骑之间的区别还是挺大,具体比较还要真的等到大战来临,才能一决高下。 霍牧手下的中线镇北军真的在大汉的军队中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谁也不明白为何他的霍家军能够这样的生猛,步军顶尖,骑军更顶尖,骑战无双,步战竟是也无人能与之争锋。 军人都说霍牧的出现真的是大汉之幸,天佑大汉,当然文人们也不甘落后,都说那个洛阳城里的黑脸右相还有他的两位同僚也是大汉文人的骄傲,文曲星高照大汉,不过这也是秀才遇兵,比来比去也没个意思。 军中以霍牧的兵为榜样,镇北军军中也是这样。 春棠要练骑军,直接就是卑躬屈膝的跑去人家镇北大将军的将军府里跟人拍了一通马屁。 熊望关直接让他滚蛋,然而霍牧确实极好说话,让春棠那是感激涕零。 这一借就是三个校尉,三个都统,都是骑战一顶一的好手,因为无战事,倒也是借的痛快。 临走霍牧拉住了春棠,又补了一句:“近来北疆无战事,便叫魏青与你们同去,省得他再成天的上山去。” 熊望关突然想起来这小子,也是应和道:“小棠啊,那小哥可不一般,咱家将军可是成天夸他,有他跟着你,保你一个项上人头那是完全没问题。” 长袍飘飘的书生模样的师爷,本来日子里向来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此时在一旁看着,也是忍不住了笑意:“春棠将军,你放心,他们绝对没有害你,那孩子是大将军的亲卫,没有战事可是让他憋坏了,让他跟着你的骑军去练练手,不用过多地去管他。” 师爷的可靠,在镇北军中那可是相当出名的,师爷都发话了,春棠也就安心的一并应了下来。 有了霍家军的骑军统领们的亲自助力,军中该如何操练,连同着春棠手下的那群老鸟一起,他东线的骑军那是进步飞速。 而那个小神仙,才是真正让春棠更吃惊的,霍家军的骑军统帅如此厉害,他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哪想到最后大将军随口的一句,送来了一个真神仙。 神仙叫魏青,似乎只有十六七岁,这在军中一呆便是两年多。 魏青没有实职,春棠为了方便他行动,便也给了他一个都统的虚指,大将军的亲卫,在他这里当个都统也是没啥毛病的吧,他是这样想的。 魏青很有礼貌,每天都是勤恳的练刀,迎着寒风练刀,迎着秋雨也是练刀,反正只要是春棠看得到时,魏青都在练刀。 照魏青所说,如果他不练刀,将来那是要被师父跟白姨骂的,师父是谁?白姨又是谁?春棠没有多问。 只不过觉得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个很有毅力的人。 直到那天春棠手下的骑军大都统屈集遇了险,难说是什么原因,都说大概是那日实在运气差,赶上了暴雨,又是那只铁甲重骑正好赶上,屈集迟迟没有回来。 还没等抉择,就听人报给春棠说魏青问了个方向就直接单骑出城去了。 春棠头都大了,想起当日那黑熊的窃笑,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碰上个麻烦角色。 亲自率着一千精骑,春棠与几名骑军统帅直接赶赴了那条驿卒原路赶回的地方。 如今已是小半晌过去,毕竟骑军出动还要点兵是一件繁琐的事情,春棠也是急昏了头,手忙脚乱拖乱了节奏。 然而在快要到地方的时候,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尸体,那一幕是他此生难忘的。 一个少年悠悠的骑着一匹瘦马,身后是负伤的大都统,他倒提柴刀,就这样走在尸山血海之中,身上破烂,伤痕累累,却无法掩藏他那自信从容的眼神。 屈集说那是以前重甲,他的五百骑军一瞬间就没了,捡了一条命。 那魏青怎么救的他? 当然是一刀一刀砍出来的,少年就那样骑着瘦马,一步一杀人,生生的劈开了洪流,一把捞起了身受重伤却那时茫然不知所措的屈集,随后边退便杀,将重骑军给杀的害怕了,悄悄的退军了。 神仙就是春棠脱口而出的,也在军中流传了下来。 屈集很不好意思,但是看见魏青他就是心中一阵安定。 与众人擦肩而过,汤镇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人年轻的面容。 “头儿……他还是个孩子吧……”汤镇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今年十九,约摸小你一岁吧。”屈集想了想。 第271章 高手(中) 虚连提玄自然早早地看到了那个如同一个傻子一样提刀慢悠悠的走来的游骑,心中不免耻笑一番:“看来这群不知死活的骑军是真不知道重骑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虚连提玄其实也想过了对面会有修行者之类的人来救,但是这又如何呢? 一切力量在如洪水一般的重骑铁蹄之下,那都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不信,瞧一瞧那匈奴武林的下场便好。 更何况,虚连提玄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从来没有与他人说出。 虚连提玄已经是一个化形境的武夫了,不然就以他的年岁来讲,其实军中很多人的实力技艺是要比他略高一筹的,他满打满算起,习武不过十年,能征服这样一只桀骜不驯的铁甲重骑,要的可不仅仅是统帅力那么简单。 化形境与通玄境仅一线之隔,在修行体系之中确实一道极难逾越的鸿沟,因为若是将通玄以前的修行比作盛水,那么通玄之前的修行只是需要不断地向桶里面加水,水越多,修行的境界自然水涨船,这也是为什么江湖上将化形境的人称作小宗师。 因为能达到小宗师也就是化形境的境界,已是那些未有天分,却勤勉至极的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了。 而化形境,那就好比要将桶里的水在夏日炎炎里,化作一桶冰。 逆水行舟,那就不只是人力所能做到的了,所以通玄境才会在江湖之中地位那样的超凡,因为他们做到了几乎凡人做不到的事情。 通玄境修行者与武夫沟通天地,一者掌握天地法则,举手投足间法则毕现,说是呼风唤雨,也不失妥当,一者内化天地,身如盘古,刀枪不入,金刚不坏,甚至长生不死。 这种能力,说是天人也没有多少差别了。 虚连提玄十五岁时成了武夫,其间没有任何导师引领,完全的无师自通,也就是那天下少有提起的一个说法,那就是先天。 百年前的修行者大潮,那些成为一时人物的,哪个不是先于那些靠着秘籍后天突破的修行者而成的,先天修行者几乎就是天地间的宠儿,修行事半功倍,武夫急需血气之力,便需要战斗杀伐,炼体炼器。 而虚连提玄,仅仅就是呼吸中,他也能够以一个稳定的速度转化灵气,这种天分,你说天道酬勤是没有人相信的。 虚连提玄选择成为一个武夫自然也是在有过详细的了解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家中藏书不少,自然也是有些修行相关的书籍,虚连提玄知道匈奴尚武,如果自己要修炼下去,必然需要更好地指导者来引导自己,自己虽是有着汉人的血脉,但是要让他轻易入汉,找寻那些在天上飘来飘去的神仙们学习修行之法,他是一百个不愿意。 他可没有自负到觉得自己能够一直这样无师自通下去,至少他要学习那些高深莫测的招式,也必须去找到那些名扬天下的大宗师来修习,这样选择成为一个武夫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更何况匈奴大汉征战多年,身为皇族,尽管是分支,他认为成为一个武夫,更是能让他好好地生存下去,他没有与自己的父母说起,只当是自己的压箱底的技巧,这东西总要留在最关键的时刻拿出来。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三年前,他被邀请到本家时,老祖究竟是怎么看他的,他痴一位自己只要收而不发,就没有人会发现自己是一个武夫,所以果然还是一个雏儿,老祖一眼便看出了他是一个先天修行者,自然是觉得他很有潜力。 他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年少,便被送至了边城,要他历练一番之后才能真正委以重任,竟是不知道自己的起点究竟有多高。 然而现在……还不是那个关键时候,至少虚连提玄还没觉得对面是个什么厉害人物,他只觉得或许是想要替自己的同僚断后,出来当个送死的。 百丈的距离,在重骑冲锋之下,也只是几息的事情,下一刻那名送死的汉人便会成为一滩铁蹄下的肉泥,这是所有人臆想之中的事情。 事与愿违,因为他今日是来救人的,他想救,那么就一定要救,而且自己也要好好地出去,不然就成了一个换一个,在他的想法里,这是不划算的。 要是救两个人,说不定他还真愿意把自己搭进去,这也难说,毕竟他是个没有什么心机的人,当然也因此,他的刀法至纯至烈,至刚至直。 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凝滞,这是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感到的事情,虚连提玄或许是因为那种先天的直觉,本来枪尖直冲那个不知名的汉人骑兵,他却诡异的向着一旁偏去,连同战马一同拉向一旁。 身边的同僚自然受到他的暗示,向着一旁也偏去,只不过还在不解,身后的重骑随着前方为首的骑军转向,自然也微微调整方向,然而毕竟是五百人,怎么也会有一定的延迟,更何况,有些人并没有选择将战马勒向一旁,因为他们眼中,那个呆立的汉人,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铁骑从中间微妙的分开,像是被那人从中辟开一样,但是从中段开始就又是一块整整的队伍,只不过下一刻,那人抬头了,目光直视前方。 虚连提玄只觉身后一阵轰隆巨响,随后便是一阵地动山摇,空中连环的爆响让他瞬间失去了听力,他头疼欲裂,只得回首望去。 只是这一望,便让他所有的战意全部消失殆尽。 天上突然落了雨,雨是红色的,蔚蓝的天随即证实,这并不是天公的杰作,而是那个此时挺直了身子,坐在马上的年轻人的所作所为。 这场雨不只有红色的雨水,还有无数的残肢断臂,纷纷扬扬的从空中无力的坠下,毫无美感可言。 人的残肢与马的血肉混合着,变成难以理解的形状。 余下的就是一群惊坐于草地之上,失了神的骑军以及无数痛苦哀嚎的伤兵残将。 空气湿润了起来,咸腥了起来,是血的味道。 第272章 高手(下) 远远地十人在又一个草坡的另一端抬头望着这边,他们自然不是身处事中,所以从开始到结束,那一刀都是在他们眼前像是一秒一秒的播放的。 屈集尽管已是第二次经历,但是依然没办法止住心中的感叹,这种举手投足之间的那种宗师风范,让人装,没个几百年也是装不出来的。 而身旁的一众新兵可是第一次看到这样颠覆世界观的表演,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修行者的,也知道军中似乎有些神秘的统领就是那种传说中的武夫,但是真让他们去想象,从来没有印象的普通人怎么敢往这样不真实的场面上去想呢? 明明就是极其简单的一刀,挥刀而出,似乎速度都是那样的普通,没有见到任何铺垫,自那个年轻人身下百十丈的距离之内,草皮被掀飞到了天上,如同有什么巨物突然从地下冒出,然后便是一阵有形的波浪,在众人面前展开。 空气与泥土寸寸爆裂,一股脑的冲到了天边,然后就是那群看似无坚不摧的铁甲重骑,像是玩闹一般,被轻易地掀翻到半空,一些人直接被那气浪直接炸翻在旁,转眼已是化作一滩碎肉。 然而这也就是他们所能看到的全部了,屈集不是修行者,汤镇不是,剩下的人也不是,他们只能看到那样像是空气膨胀一般的透明波浪,意识到那是威力巨大的表现。 但是场间是由修行者的,虚连提玄…… “列阵!”虚连提玄疯狂的嘶吼着,他身旁的骑军还在呆滞之中,他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嘶吼将所有人都拉到现实之中。 “敌方是修行者,车轮突击,轮番迎敌!”虚连提玄眼眶通红,他的眼神如同一个困兽一般,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杀掉此人。 他没有办法拿出自己的修行实力来对敌,因为一瞬间他便能感受到,自己与那人的差距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天差地别。 所以,那人应该已经是一名大宗师了,通玄境……是虚连提玄至今从未见到过的存在,然而第一次遇见,就近乎是死局。 他不能死,他今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他还要大展宏图,还要让陆家过上人上人的日子,他还有许多事情想要证明给大家看,如果……如果就在这里死掉了…… 虚连提玄不敢想,所以他要冲锋,他们都需要冲锋,期待着得到一线生机。 他的实力还不到运用的时候,他还在隐忍,然而这也是他最后使用的机会了,当然如果他此时使用了自己身为武夫的手段,或许他也会直接被魏青杀死吧,造化便是如此,魏青没有细探这群人的实力,他没有认为这群重骑军中会有修行者这种人存在,毕竟重骑军需要的铁血的军人,而不是以一当百之人,所以阴差阳错之间,他放过了一个今后也改变了历史的人物。 只不过那都是后话。 恍惚后的重甲铁骑已是再度调转马头,重新开始冲锋,后半段的骑军几乎被那人一击打的完全溃散,早已失去了战斗力,所以余下的半只骑军就是他们所有的对敌力量。 然而他们更是没有想到的是……那名一击便击溃了半只铁甲重骑的大汉游骑,此时竟是缓缓走向了自己的那匹瘦马,然后又是极其平常的爬上了马,悠悠的朝着众人行来,这一瞬他们甚至都停止了呼吸。 “冲锋!”虚连提玄最后还是喊了出来。 战马呼哧着粗重的鼻息,马蹄急速的运转起来,像是一架架不停歇的战车,呼啸在原野之上。 近了,只是又一个百丈的距离,在全速冲锋的铁甲重骑面前,只不过是三两息。 那人只是牵着缰绳,提着刀,似乎没有一丁点的其他反应。 突然虚连提玄眼中闪过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散!”虚连提玄大吼,似乎语气中急迫之感甚重。 这次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呼喊,骑军如同遇到了砥石一般,从中瞬间散开,化作两道长长的队伍。 “检查伤员,回城待命……”这一次,这个命令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 为何? 因为魏青收刀了,他希望对面的那个骑军统领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他来只是为了救人,不为其他,所以,他并不想再做过多地打算,如果再出一刀,那就影响了他的心境,影响了他的刀,所以他不打算出刀了,如果对面没有理解,他也早就决定好了…… 他会直接逃跑…… 这就是魏青,他练刀每日上万次挥砍,上万次横劈,只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刀意,因为他练得是浩然正气,浩然正气自然需要一个心中清明的人来。 他来的时候说了,自己救人,那么他的目的达到了之后,他就只会走掉,这是他对自己的承诺,他得去遵守。 虚连提玄看到了,一瞬间大脑飞速转动了一下,竟是心领神会的喊出了那声散。 后来他回想起,甚至还会庆幸,幸好自己当时没有显露更多的杀意,才会有后来的故事。 只不过虚连提玄的选择是正确的,两人心领神会,交错而过。 在旁人看来,魏青是胜者,而虚连提玄是败者而已,一方凯旋而归,一方落荒而逃。 “汤镇,你他娘回去别忘了给恩人捎些好酒,大鱼大肉那是没办法少的,还有……今日的事,要按军法处置,今后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学,好好看好好学……”屈集的嘴现在停不住了,就像是劫后余生的那种释放,一股脑的全都嘟囔起来,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头儿还有这样的时候……” “和个……什么一样……”话音刚落,屈集似乎反应过来,盯着那两人。 “和个小娘们一样……”话刚出口,他便意识到不妙,只不过一切都晚了。 “陈诚……回去没有好酒在我桌上,你也别想好过了。” 然而他们都没有看到汤镇的表情,只听到一声似乎别有感觉的感叹。 “这他娘才是高手啊!” 第273章 相遇(上) 成都城自古也是蜀地名城,有着地上天府之称,由于江河横流,群山环绕,成都平原附近的农业也是十分发达,稻花香,稻米也香,一说到蜀地的富庶农家,大抵也都是指成都城附近的农家了。 成都成周围是沃野千里,城中却是另一番繁荣的景象。 蜀地险峻,难得有一座真正称得上是大城的城池,自然周边的人流、物流都集中在了此处,因此,集全地之力,造成了一副成都城堪比长安、洛阳等雄城的感觉,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蜀地除去成都附近,由于秦楚魏三界交错,更是没有什么可靠的官员打理此地治安,离了成都,险山之外,那都是刁民所在,如果遇上什么奇形怪状的人物,那也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北地道门正统当推武当,而南派便是峨眉,峨眉曾经作为南方佛教正统存在过百十年的岁月,但是当年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政策,大多是关于那位信长生的炼丹皇帝所为,天下佛门一时凋敝,峨眉也就成了道门的又一处正统,岁月变迁,当年的佛教建筑风格,似乎还能在峨眉山上的道观中看出些许,因为当时全国各地大兴土木,已是让国库略有空虚之像,到了蜀地这处封闭的山野,早就没有更多的资源来交给他们利用。 峨眉的道士倒是乐享其成,已经是有了大汉首推的正统名分,区区一个居所的资源道士们自然也不放在眼里。 不同于武当国教的区别是,峨眉的道士们那都是深入简出的神秘人物,但是到了时日那必然也是需要下山购些必需品的,峨眉道士究竟有多少,一直是个谜,峨眉山那样的规模庞大,说是就百人,旁人是不信的。 峨眉的名气一直不大,虽然是有着天子亲赐的牌匾以及一系列的当年政策所在,毕竟地理位置所在,让人望而却步,只不过,峨眉上的那群人,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们奇怪的很,似乎连同那牌匾一同拿去更好,这是山上的一个小和尚对旁人说的。 小和尚年后上山,找到了峨眉山的真人,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真正隐居在山林深处的老真人们那可都是活见了鬼,纷纷出来看小和尚。 小和尚姓陈名生,说是从北地跋涉而来,一路化缘,竟是让他一个人到了此处。 但是真正震惊真人们的事情,还不是这个。 峨眉山……已经几十年没有人能够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徒步上山了。 这就要说起上代峨眉掌教的事情了。 峨眉是当年少数没有围攻过那座葬山的宗门之一,自然也是遭到了刀殿的报复,峨眉掌教也是个狠角色,花了七七四十九天,耗尽了宗门里半数的资源,造下一座惊天大阵,名作惊魂,擅闯者轻者神魂震荡,重者魂飞魄散,更强悍的是,掌教以通玄境的实力,直接在当日阵成,破了天人的境界,通玄境的大阵,一下子巧合之下就成了天人一笔,刀殿执法殿齐出,甚至那年的殿主都亲自动了手,最后竟是落得一个空手而归的下场。 但也是从那之后,峨眉与刀殿结下了难以分说的仇怨,峨眉的道士下山,保不齐就会有蛇蝎刺杀,山上的长老供奉那也都是狠人物,不惜以降低境界的代价,也要装成普通道士的模样,跟蛇蝎来一场火拼。 但毕竟,满打满算,峨眉只是一个一流宗派,甚至排不到中游,其中有峨眉道士那怪异的脾气从中作梗,也有与刀殿这种圣地争锋的原因,从那日之后,江湖上再难见到峨眉道士,就算有,那他们也会极力的掩藏自己。 小和尚自远方而来,赤着脚就这样畅通无阻的走出了惊魂大阵怎让那些修心养性的老真人们不去感叹呢? 小和尚问他从何处来,他便说是从静心寺中而来,问静心寺从哪,小和尚也指不出一个东南西北,江湖上哪有什么佛门大宗叫做静心寺呢,据小和尚描述,大概也是一座北地的普通寺庙罢了。 小和尚为何而来,这也是大家想知道的,小和尚出口,大家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我……我来找蜀王殿下,家师说是王爷将来是需要我的,我就来了,但是我……也不知道王爷在哪,只知道王爷现在在山上。”陈生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许久没有剃发,头上长起了小短发青色的头皮若隐若现,倒是个虎头虎脑的白净小和尚。 “你既然姓陈那也与我峨眉有缘,来到山上,我们也不会去赶你,陈诺,去给陈生收拾一件房出来。”说话的是个胡子老长的道士,头上戴着高高的青灰色帽子,手捧拂尘,的确是一副真人模样。 “是。”陈诺是宗门的三代弟子,也是对山上杂物极其熟悉的管家一类的角色,闻声便恭敬退去。 “陈生,我们会帮你找到王爷,此前的日子,你便住在此处。”他是峨眉当代掌教,名为陈江,是位面容和蔼的老道士,讲起话来胡子飘飘,陈生望见了,眉眼带笑,脸上的小酒窝也是时隐时现。 陈生随后便去了道观的住处,由陈诺领着他,看样子小和尚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拘束,讲起话来,极其平缓,让人喜欢。 “师兄……所以王爷倒底是谁……”老真人们都是峨眉的大佬,他们平时那都是静静地修行,感悟天地,感悟道法,对于山外的事情,那还真是一无所知。 “嘶……”掌教这一口吸气,配上他那微妙的表情,他究竟什么个情况,大家也是一目了然,纷纷是感觉有些头疼。 “师叔……听说……蜀地已是划归蜀王治下了,蜀地的第一个异姓王……”门外传来一声弱弱的声音。 “来的正好,陈七,那去找蜀王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师叔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你要好好照看陈生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是这么个说法,既然来了,那就都是我峨眉的客人。” “咳咳,陈七啊,师叔们还有经书需要钻研,既然是掌教的任务,那就要好好地完成。”一群老道士这时似乎都心照不宣,一转眼便散了个干净。 只留下门外的那个年轻的男道士,凌乱不已。 第274章 相遇(中) “道长,我山下还有从家中带来的物件,容我去将他们带来。”小和尚望着那个一脸惆怅的年轻道士,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说了句托辞,便走出了山门。 陈七自然是有苦难言,脑子里一团浆糊,竟是没有留意到小和尚的去向,就这样放他下了山,全然不知接下来小和尚又会做出什么样让人惊掉下巴的举动。 陈七于山上修炼二十三载,当年为峨眉山大师兄所收留,并拜于大师兄门下,是实打实的峨眉山二代弟子第一人。 峨眉山三代弟子,总共有三百之数,除去一代二代弟子,近乎十之有九,都是三代弟子。 而宗门长老以及一代弟子都是修为极其高深莫测的人物,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大宗师,通玄境的大修行者,自然平日里也是忙于修炼,许多管理宗门的重任便落在了二代弟子的头上。 本来青黄不接的峨眉山,因为当年刀殿的针对,变得更是有着宗门香火断代的危险,于是宗门长老以及掌教大人,一声令下,命令七名一代弟子扛鼎之人,下山去寻找宗门延续的火苗。 峨眉这一代弟子的七人分别出自掌教以及大长老与二长老之手,其余的几位长老皆是痴醉于其他方面的单纯的修炼者,对于教导后辈这种事情来说,自然是交由三位德高望重的修为高深之人来组织。 最后二三十年后,峨眉七人众的名号也渐渐传开,因为他们的天分那都是不用旁人去评说,靠着那些天地异象便能够推测的出,皆是百十年难遇的天才人物。 有人说峨眉能够在后来的时候喘过那一口气,也大都是因为这七个人奔波江湖,纵横捭阖之下,将这个摇摇欲坠的宗门撑起。 他们各司其职,最终宗门极其优秀的二代弟子也是横空而出,一下子填补了宗门青黄不接的局面,一代弟子二代弟子总共二三十人,也就成了整个宗门最核心的部分,将峨眉引导到了正轨之上。 然而其中,大师兄是那七人众之中最特殊的一个。 他修为不高,似乎仅仅只是迈过了通玄便再也无法向前,但是所有人对于他的尊敬那是不下于宗门掌教与宗门长老的。 他没有架子,似乎寻常人都能与他聊得火热,打成一片,若是无意间瞥见,似乎会有人觉得大师兄那就是一介凡夫俗子,根本称不上是什么真人之辈。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物,他为道门修订典籍,受老国师之邀为武当制定律规,组织道门十年一次的道法大典,是那个真正掌握天下道门命脉的特殊人物。 曾有初出茅庐的佼佼之辈,不孚于就这样一个修为低下的假宗师成为道门之中那个呼风唤雨的人物,想要煞一下大师兄的威风,纠集了不知道多少惊才艳艳之辈,与大师兄坐而论法,最终结果确实让人大跌眼界。 道门中曾经流传了这样一句老话,那就是“峨眉靠着大师兄一人就足以占据大汉道门半壁江山。”这句话已经无从考究来源,但是多少老人也都记得这句话,并且深信不疑。 那些本以为稳操胜券的初出茅庐之辈,在大师兄欣然的接受下,整整三天三夜暗无天日的辩论,最终竟是有半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余下半数也大都精神恍惚,再难以提起半点抵抗之心,从心底里接受了大师兄在道门之中的地位。 为何?峨眉大师兄只是通玄初的境界,就足以承载如此重的责任? 因为这里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 传闻天上真武大帝,被五星上仙打落凡间,因为真武大帝藐视了天庭,这当然无可厚非,然则真武大帝未有音讯千年之余,最终转世与凡人之躯,要以肉身撼天,痴人说梦不谈,也是虚无缥缈的讯息。 但是真武大帝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的,那便是他不会拥有天人境界,因为他本就是天人,甚至是仙人存在,通玄便是他的极致。 大师兄出手过,听闻是当日他迈过通玄之境已是四十有余,论年龄不算大,也不算年轻了,比起那些惊艳江湖的狠角色来说,他可就是排不上趟了。 但是无数道门宗师在大师兄当年踏破通玄之时,都看到了西南天象日月颠倒,紫霄翻涌。 大师兄迈过通玄……竟是斩断了九道天雷,这也只有极少数的通玄大能迈过天人之境时才会引来的天地异动,更何况……日月颠倒,日食月全同时挂于九霄,这自然成了道门典籍之中足以载入记录的奇迹天象。 自此之后,道门对于峨眉大师兄的境界那都是闭口不谈,因为谁都清楚,若是没有天人的实力,谁人能够直面天雷? 大师兄已经是如此无法理喻之人,他收到的徒弟更是让人无法细说。 人们不知道那年峨眉七人下山究竟是如何收的徒弟,但是唯有大师兄的动向被人所关注。 然后大师兄……便在乡野之间,一处农家,找寻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孩,收他为徒,赐名为七,大概是说他们师兄弟总共七人的意思。 究竟有多普通呢? 大师兄无法迈入天人已是让人们很难接受的事情了,后来有了真武大帝的那层背景,也是慢慢才散布开来的说法,是真是假还难以分辨。 陈七呢,他不能修炼,就是说他并不是一个修行者。 他在师兄弟之间的实力甚至是无法提起的存在,他甚至境界还不如三代弟子之中懵懂的小道童,那成日只需玩乐的小道童,竟是也早早地踏入了修行界,陈七便是如此普通。但是陈七又为何能够成为二代弟子第一人呢? 其中的缘由大多人也无法知晓,只能猜测,是不是峨眉众人摄于大师兄的威严,虚情假意的恭称陈七一个第一人的称号? 陈七是不知道的,大师兄其实也不知道,大师兄收徒只靠眼缘,四十载只与他一人有眼缘,这才是顶真的怪事。 只不过掌教大人说:“陈七便是将来的掌教。” 这让一切都成了事实,大师兄也没有想法,只是觉得脸上有光,乐呵呵的,毕竟是自己的徒弟,全然不顾自己师弟们的目瞪口呆。 第275章 相遇(下) 陈七平日里遇到的烦心事还真不少,自从掌教那日的言论既出,山上的管理重任突然就开始不自觉的向着他身上倾靠,他本就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熟读了道学经典,轮到他真正如此高强度的去处理一种修行者的事情时,他的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的。 但谁叫他是掌教钦定的下代掌教,还有他是那位人人都尊重的大师兄的唯一弟子呢? 他时常会与师父抱怨这些,但也从来没有真正的撇下所有的事情不管,不论是他究竟有多么的虚弱劳累,他也都将宗门处理的井井有条。 一般来说这时候,宗门之内总会有一些俗人跳出来,去指出陈七地位的不合理性,但是放到了峨眉,那便没有任何人是有异议的,尤其是身为二代弟子的他的师兄弟们,尽皆是实力强劲的后起之辈,实力超出他不知多少不说,甚至有些人在处理宗门事务上也明显要快于陈七的。 但是人们便是没有任何怨言,峨眉的规定是很重要的东西,这种东西被弟子们视作生命一般珍贵的事物在对待,而其中有一条便是各行其是,陈七做到了他能够做的一切,那么他就是值得众人如此对待。 所以无论宗门之中那些同辈甚至后辈实力强过陈七多少,他们就真的如对待掌教一般对待他。 陈七的烦恼其实并不是来自于自己的师兄弟们,他觉得师兄弟们真的很尊重他,所以他总是感谢还来不及。 他不是自卑,他只是觉得回应别人尊重的最好做法那也是同样尊重别人,峨眉的风气,似乎是那身为道门圣地的武当山所不能企及的,武当自从成了国教之后,便自那分裂成为两派,宗门尽管实力强劲,然而内部还是倾轧异常,反而峨眉山成为了动荡的年代最稳定的一股清流。 陈七头疼于处理掌教与那些长老们留下的烂摊子,掌教与长老们就如同是顽劣的孩童一般,似乎真的是除了修炼,完全不去理会其他的事情,陈七后来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宗门管理无数事,只要报给了掌教以及那些老真人们,保准就是落到他的头上,原本可以合理分配于弟子们的事情,总要点名道姓的来叫陈七一人去做。 所以陈七有时候……有时候会觉得掌教甚至是除了大师兄他们七人之外,只认识自己这一个弟子…… 陈七在考虑陈生的事情,毕竟如果真的要去送陈生去找那位信任的蜀王殿下,似乎……自己此次便是要下山同行了,他知道成都城数月之前便已经开始大兴土木,似乎新建的蜀王府便要竣工,但是……陈七……很怕生…… “陈七师兄,我回来了,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随着小和尚熟悉的声音传来,一声嘿咻的发力声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似乎整个道观都在颤抖。 “陈生你……”陈七自然是被那声巨响惊动,转头还想询问,眼前的一幕却不知让他如何去开口。 他的大脑翁的一声懵掉,似乎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扑面而来,但是他颤动的眼角却又在诉说什么不真实的事件。 一座小山一般的菜山,应该是这样描述,就这样横在了道观的厢房之前,与大殿同高的白菜……就这样散发着自己那谜一样的魅力。 “这就是你从家里带来的???”陈七怀疑人生的语气脱口而出,他怎么能相信这些东西都能是陈生一人所为? “师傅说如果能找到寄宿的人家,便将我家种的白菜分给别人一些,这样也能算不白住,只不过……我路上饿极,还是吃掉了不少……”陈生的理解似乎出现了偏差,没有明白陈七所指,只当是觉得他将白菜搬来无法理解,还顺道解释了一下白菜的由来。 “那便请陈七师兄将这些菜分给观中的师叔和师兄弟们,大可以吃光这些,小僧相信师兄的承诺,此处便是小僧的最后一站,王爷必定看不上我家的这些白菜,所以便留给师兄们啦。”小和尚摸着脑袋,笑嘻嘻的说着,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陈七欲言又止,最后捂住了额头,不知他沉默些什么。 可爱的小和尚以为面前的陈七师兄又察觉了什么,连忙又解释了一句:“师兄放心,顶好的白菜梆子,一路上寒冻,终究是新鲜的能吃。” 陈七又头疼了。 而我们亲爱的蜀王殿下此时在何处呢? 醒来一觉便又成了什么佛首,这李重霄是拒绝的,但是觉明大师心意已决,再加上觉石大师在一旁扮演者老好人的角色,在一众虔诚的老和尚的劝说之下,李重霄就算是已经下山许久,心中还是有些被忽悠了的感觉。 且不说这佛首究竟有何好处,但就觉明那个老和尚所说,受到天下佛门的追捧这一点,李重霄总有种怪怪的感觉,他总觉得其中必定会发生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然后自己又是要受到各种莫名其妙的迫害…… 不过总算是帮普陀寺解决了这迫在眉睫的危机,李重霄也算是幸不辱命,尽管是那个老秃驴的任务,他对于菩提寺这群可爱的出家人倒是没有那些厌恶之意可说,甚至……大美人放在自己面前,让他坐怀不乱,他是做不到的,他还是个男人。 西域的和尚们一同打道回府,这是李重霄让他们去做的事情,而今后如何,还要等李重霄真正稳定下来,再去思考,成了蜀王,他就不能是一个江湖游子的心态了,眼界要放远,这是必然的事情。 李重霄不知道天子交给自己一个莫名其妙的王爷头衔是究竟何意,但是看师傅那个秃驴的眼神,似乎又是有什么隐情在,他也就只能乖乖的接受。 有时他还回想,当日孙世卿伤感的说起那百年前空白的江湖史,那种真实情感的流露,是不是也在给他演戏? 只不过随着事情尘埃落定,顾飞大统领终于也是坐不住了。 “殿下……总该先回一趟王府吧……”顾飞生怕这王爷忘记了自己还是个王爷…… 第276章 相聚(上) 开春的成都城其实还带着冬日的寒意,这就是蜀地或者乃至于南方特有的冬春之景,人人裹着厚衣服,走在路上也都缩头缩脑的,生怕是冷风冻着自己脖颈之类的地方,那种凉爽可就不是迎头浇一盆凉水那样可以形容得了。 不过也亏得成都人也都习惯了这样的天气,大不了再穿多点就是,开春农事不忙时,那便是成都城较为冷清的时候。 前些个日子,城东被太守大人圈起了大片的地头,很多扎根在此的商家或者有背景在此地的人也都被一股脑的赶走了,尽管还是有钱去拿,但是那种不安分的气氛已经渐渐有所弥漫。 那时的天子诏令还没有到达蜀地,只是官员都已经收到了消息,提前就开始了忙碌。 成都城的太守姓刘,他似乎是什么某位刘家的王爷远亲,得了这么一个刘姓,自然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不过刘建还算是一个称职的太守,蜀地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是单单一个成都城,凭借着他的手段,还算是处在了控制之下,而且还有日渐兴起的趋势,他的水准自然是有的。 说实话,最开始接到了天子传来的再立蜀王的消息他其实还没相信,知道在外的兵将也都开始纷纷传回消息,他终于是意识到了些什么,多少年未接到圣谕的刘建赶忙翻出压在箱子底下的圣谕,仔细瞧了瞧,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差点就要让他当做废品扔掉的一纸文书,当日就那样静静地躺在书桌之上,他询问了府中各种仆人也没有听到什么有人前来拜访的消息,就真当那是什么毛贼干的好事。 蜀地飞贼极多,甚至可以说是猖獗,他治理了不知道多久,自然也得罪过不少,类似的小把式自然也收到过不少,只不过这一次,险些就让他又当成了飞贼的把戏。 距离那日已经过去了两三日之久,若是拖久了,那真就称得上是无法挽回了。 刘建也是个能够审时度势的人,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幕僚傍身的,他不需要,因为他本就是靠着脑子坐上的太守之位,一分析他就意识到这场封王之行,恐怕后面还会有着更多的后续动作,绝对不是自己这种货色可以怠慢的。 他从来没有将自己放在多高的位置上,这也是他的优点之一,如此一来,他总是能够一针见血的看到许多被权力蒙蔽了双眼的官员所看不到的东西。 刘建当机立断,干脆的将自己的太守府都让了出来,圈起了城东最繁盛的一块地儿,力排众议就直接建起了王府。 开春,王府已经建成,刘建看着自己忙忙碌碌好几个月的工程,总算是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他不知道蜀王殿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只要自己不出错误,自己必然是能够得到蜀王的荫蔽,从此更上一层楼。 说实话,他其实没有多大的梦想,他也不在乎什么王爷的位置,他要的就是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够延绵不断,这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祖上中山王了。 只不过,他等了不知道多久,那传闻中的王爷也没有一丁点的音讯,似乎整个天下的消息也如此这般,根本没有一个可靠地消息能够得知那位神秘的王爷的行踪。 刘建中途还有一段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真的被人骗了,但是那名恍惚的圣谕就那样贴在墙上,要自己怎么也没办法去想到最坏的那种下场。 真正稳住刘建这位成都城太守的是一个月前,楚地扬州城附近,传来了蜀王现身于铸剑山庄的消息,他花了重金直接是从城中消息灵通的贩子手里买到了一手的消息。 宝器宗传来自然也是有一定的可信度,更何况,那消息详细到连那位王爷的样貌都描绘了一个大概。 十多岁的少年郎,身材修长,黑衣负剑,面容俊朗,这虽然怎么听都像是一个少年剑客,但是消息源一再的担保,那是从宝器宗拿来的唯一消息,刘建也就姑且安了心。 城中百姓自然是不知道这个事的,所以知道皇榜贴出之前,那群背景深厚的地痞们就开始不断地在王府前搞着什么破坏,总之也是让王府的完工晚了些许时候,还好赶在王爷到来之前竣工,刘建那段时间真的是叫苦不迭,毕竟他是个落魄王爷的不知道远到多少代去的子孙,余下的只有他一个孤零零的子孙在那里挣扎着活下去,他怎么样也都只能忍着。 但是他觉得是时候给自己找一个靠山了,像是秦王魏王还有楚王之类的父子承袭,这样的王爷他是根本没有机会在进入他们府中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他最多也就和那些普通的食客一样,落得一个混吃等死的结果。 所以他总算是等到一个可以抓住的机会了,只不过,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那个王爷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毕竟这样没有王爷形象的王爷也是不多了。 成都城东西贯通,南北贯通,街道笔直,那就是依着长安的模样来建,模仿的自然也是有模有样,只不过却没有长安那样的全年的繁盛景象,唯有初夏还有初秋乃至于腊月正月才有个大城池的模样。 城中的商贩自然是要全年不停歇的,毕竟从商的无论大小,利益至上,休息这种事情便成了奢侈。 这一天峨眉山的年轻道士领着一个看起来年岁不高的小和尚,来到了成都城,感叹于大城市的繁华不说,按小和尚所说,他一路沿着小路走,根本没有真正见过如此庞大的城池,一进城就被那繁华的景象给镇住,然后就迈不开腿了。 小和尚说是师傅不让他往城池中去,陈七大概也就明白了,这小陈生到了城中就将自己念叨已久的任务给忘得一干二净,让陈七有些担心,王爷这种人物真的会收一个小和尚在府中吗? 远处渐渐传来争吵的声音,陈七本着出家人的心思,直接夹着小和尚便走了过去,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诶诶诶,打人了,你看这人他二话不说就动手,大伙给评评理呀!” 第277章 相聚(中) 此时街道中央看客们将几个人团团围住,围得水泄不通,甚至是有些官人的马车也被堵在了一旁,无论驾车的车夫怎么吆喝,人群也不肯散去。 路中央乱哄哄的,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议论的中心自然就是他们围住的几人。 只见路中间有一个较为矮小的男子慌张的大喊大叫,他干瘦的胳膊被一个体型稍大的男子紧紧地攥住,本就骨瘦如柴的矮小男子,似乎是因为那股从手臂穿来的巨力让他疼痛难耐,本来大喊大叫的声音似乎也变得结巴了起来。 “哟哟哟哟,疼疼疼疼……”他似乎感觉那股力量越来越大,疼得他龇牙咧嘴,脸都扭曲了起来。 “小哥,你就先放开他吧,你看人家就这点小身板,对吧……” “是啊,小哥,你先听听人家怎么说嘛。” 人群中靠前的人似乎在议论纷纷,不过大多数都是在听到了那个矮小的男子的喊叫之后才围过来的,真正经历了先前的事情的似乎只有场中的矮小男子,高瘦男子,还有此时畏畏缩缩躲在高瘦男子背后的一个惊惶未定的女人。 看到人群围了过来,矮小男子当时立马扑通跪下,直接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了起来。 “乡亲父老们,大爷大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咱叫裴伦,咱就是一穷苦人家,带着咱自己的婆娘,跋涉千里就为了做点小本生意,谁想到,刚刚到了程度就让这吓人的汉子给擒住了,你们说说这不是欺负人嘛……”裴伦似乎就是矮小男子的名字,听到他明显的一口北方口音,再看看他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辛酸表现,人群也是一阵骚动,出现了很多不明事情缘由,就直接开始指责高瘦男子的所作所为。 高瘦男子似乎对于人群的指责有些不解,他皱着眉头,人们越是声讨,他就脸上的厌恶越是沉重,这种积蓄的怒意似乎让他身后的女子都有些颤抖。 女子赶忙将手贴在男子的背后,轻轻拍打几下,嘴里吱吱呜呜的似乎没法说清什么,她是个哑巴。 看样子女子似乎长得十分清秀,从眼睛来看,年岁似乎也不大,最多也就跟男子相仿,反而是那种乡土气息浓重的邋遢打扮遮盖了她的气质,这也是高瘦男子为何起先注意到她的原因。 女子很是感激男子但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自己的那些遭遇她根本不敢再去想象,所以她才会在与那人对望一眼之后,产生了第一次的逃离的想法,她怕自己再等下去,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不认识这个男子,却望向他时意外地产生了一种心安的想法,这也是驱使着他前去求救的原因。 他叫君秀,是一名天机阁的驿卒,当然在这种时候,他早就是已经亮出了自己驿卒的腰牌了,然而平民老百姓似乎根本不理会他的身份,也是,驿卒是朝廷对江湖的机构,真正与民间打交道的又有多少呢? 君秀掏出那块腰牌的时候裴伦也是吓了一跳,身边的那群普通人没在乎驿卒的身份,他可是亲自跟驿卒这种恐怖的人物打过交道的。 所以他慌了一阵,当然因为被那名驿卒牢牢地控制住,他知道自己是没法暴力挣脱了,所以大脑飞速的转动,迅速的考量了一下周遭的情况,最后决定演这么一出苦肉计,他想要逃脱,必须借助人群的力量。 在没有人看到的角度,裴伦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是有同伙的,他大声地张扬也是为了让那些本来藏在深处,等着接应他的同伙直接来到人群之中,围攻一名似乎只是单打独斗的驿卒,他觉得这事可行。 裴伦在江湖上是个无名之辈,连同它的同伙也是无名之辈,但是他们所在的宗门的最上面的宗门,说出来名字可就是大名鼎鼎了,界清宗,屹立于长江以北淮河以南的中州巨头,宗门修行者无数,通玄境大宗师名列前茅,宗门宗主界岑生天机阁武榜第十二,相传是要闭关冲击天人境界的顶尖大宗师。 而裴伦几人所在的宗门是界清宗的附属门派之一,主要是为界清宗搜集资源的几个杂役宗门之一,名为飞檐洞,其实起初就是一群成都城附近的毛贼,飞贼这种职业与大盗比起来总是多了些鬼鬼祟祟的感觉,自然也不是什么上台面的宗门。 但是既然都被界清宗收归己下,界清宗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货色。 他们也是修行者,尽管实力不济,但是轻功那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所以一旦有了空间,从众目睽睽之下溜走还是可以做到的,所以裴伦就是瞅准了这一点,准备制造一些混乱之后,跟随自己的同伙,先将那名驿卒给拖住,然后再带走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个哑巴,这也让他们少了许多事,为了筹集每个季度的贡品,飞檐洞需要做许多不法的事情,其中就包括人口的贩卖。 他们做的人口贩卖其实与寻常的那种农家穷困养不起孩子那种情况还不同,他们总是小范围的行动,专门去寻找价高胃口独特的雇主。 这个女人,就是他们从洛阳带来的,哪家贵人的闺女也不知道,但是总是嫩如羊脂的女子,就算是如此邋遢的打扮依然有着不俗的魅力,她若梳洗打扮之后的容颜,当时可是让裴伦连路都走不动呢。 哑巴,更是让裴伦她们喜出望外,因为那雇主本就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人,说是这成都城的地下主宰也没差,喜欢虐待女子,而且还需要容颜姣好的女子才行。 像这样无法出声的哑美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君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脱困,他是不会放掉这个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的男子,但是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去做,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解释清楚,毕竟他没法强硬的武力驱散这群人,因为他本就是一个武力极其低下的驿卒。 君秀不知如何继续,裴伦也留下了焦急的汗水,因为他似乎环视了不知道几周,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同伙在何处…… 第278章 相聚(下) 就在这局面一时陷入僵硬的时候,突然一声清亮的嗓音打破了混乱,让所有人都静下来听着。 “这位施主,不只可否听小道一言,众位施主也好冷静一下毕竟总是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声音清亮干脆,听来让人如沐春风,没有一丝一毫的压迫感,全全是与场间躁动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们定睛一瞧,来者是一个年轻的道士身边还领着一个小和尚,这样奇怪的组合倒是少见,但是又是一瞧年轻道士的装扮,立刻便是了然,大家都认得出这身独特的装扮究竟是属于什么地方的。 “是峨眉山的道长啊!” “峨眉山的道长下山了吗?” “咱们听一听道长怎么说啊,峨眉山的道长可都是出了名的有能耐啊。” “那小和尚……” “指不定是哪里跟随道长修行的小和尚吧,峨眉山的道长能够教导佛门的小和尚也不是什么怪事吧。” 那些百姓说的也是,峨眉山的确也有钻研百家的博学道长,懂佛法为成都城的居民诵经超度的景象还真不是第一次出现,小和尚的出现也就没那么奇怪。 裴伦定眼一看,是个道士,本来没什么反应的,听到人们议论纷纷,又听到了几句峨眉山这样的话,顿时又一阵头疼欲裂。 峨眉山的道士不好惹这是在江湖上都不用细说的事情,相传峨眉山的道士那是嫉恶如仇,而且那都是动不动就开始打打杀杀的狠人,根本和那些北方来的仙气四溢的超然道士们完全不同,倒是有了几分西南地偏的痞气。 裴伦自然是无视了道士身边的小和尚的,一个小小的和尚倒是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现在唯一关注的就是自己那些失踪了的同伙究竟去了何处,该不会是自己这样大呼小叫依然没有引来他们的注意吧。 裴伦心中暗骂着,然而心中却早已开始了盘算,他是飞檐洞的精英,尽管也是飞贼一个,但是他可不是那些见人便要逃走的三流货色,太守都拿他们几个没办法,甚至都不敢大声去宣扬,他们背后的靠山也是不好惹的。 “这位施主,我看你说那位貌美的女子是你的妻子,那么你可否拿出你的证据,证明你们的夫妻关系呢?”道士慢悠悠的说道,让众人倒是有些意外,他们还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看到两人极其相似的打扮,就没有再往下追究合理性,这样听到道长的似乎无意间的一句貌美的话,人们顿时起了疑心。 因为那女子此时已经不再是原先那样的惶恐不安,真正站好了,大家发现那女子的仪容其实是相当好看的,再加上她不再畏畏缩缩的躲在那名高瘦男子的背后,此时亭亭玉立,那破旧的棉服根本是挡不住女子的超然气质。 再看那名叫做裴伦的矮小男子,分明就是一副糙汉又猥琐的模样,就算被那名高瘦男子拎着胳膊,几乎是踮起了脚尖,依然是不如那女子的高度,他那不修边幅的样貌实在是让人疑惑。 人们的眼神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空气间的呼吸变得十分明显,而此时一阵粗重的喘息声格外的突出,自然是从裴伦的口鼻中传出。 他脸上泥灰甚多,倒是掩饰住了他的满额的虚汗,但是他的确是慌了。 他连进城都没有走大道,根本用不着那些多余的文书傍身,自然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证明的信物,因为这句女子是他的妻子本来就是他的一时谎言,根本没想着仔细推敲。 “我们……我们就是要投靠太守大人,太守大人就是俺家的远亲,只要太守大人来了一切都能证明,不信你们去找人。”裴伦直接使出了自己最后的压箱底绝技。 太守大人的确是跟他们有打交道,并且太守根本就是一个懦弱的人在他们看来,太守碍于他们身后的背景,尽管前段时间极其强硬的拆除了他们沿街的几处店铺据点,但是他们从来都是一直压在太守的头上的。 他们只是前些时日忙着这一笔大买卖的运送,还没有真正跟太守做一个了断,这次做完,一定会有大动作,惩罚一下那个不听话的太守大人,让他知道他们飞檐洞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众人一听这裴伦将太守大人都搬了出来,开始有些摇摆不定,这人敢于直接将太守的名号拿出来,自然是有一定的把握,如此看来倒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女子一看形式有开始不妙了,赶忙对着身边的男子比划道,大概的意思便是不要让他得逞的感觉,女子虽然没有听说过太守的名号,但是那人可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自然是能够要挟太守才会将太守供出,她焦急无比,脸色极其难看,一股潮红涌上了脸颊。 君秀自然是一直看着女子,但是他却早就做了决定,根本不会有女子担心的事情发生,此时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子绯红的面颊,欣赏了起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放心,怎么样我都不会将你交出去的,我自有打算,放心。”君秀淡淡一笑,俊朗的面容带起了女子心中无数的涟漪。 她才注意到这个男子一直在盯着她的脸看,又是一阵慌张,把头越埋越低,最后轻轻地嗯了一声,又站到了君秀的身后。 “谁叫我!”一声洪亮的喊声从远处传来,这嗓音浑厚无比,颇有种上位者的气质,与平民老百姓的声音截然不同。 “太守大人,是我啊,我,裴伦,你看着贼人擒住我的双手不让我离去啊,我和秀芬还要投奔您呢!”裴伦喜出望外,他自然一声就听出来那是那个懦弱的太守大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更浓,还不经意间瞥了一下那名驿卒。 “贼人,快将我放开,见到太守大人还不下跪!”裴伦大喊大叫道。 百姓一听真的是太守赶忙下跪,刷刷的下跪一整片。 “哼,裴伦,你好大的胆子,见到蜀王殿下还不下跪!”太守大人的口气变得极其嚣张,似乎还有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其中,怒意十足的一句喊声,让裴伦蒙掉了。 “哈?蜀王?”裴伦愣住了。 第279章 剿匪(上) 说实话,李重霄一行人的出现还是让太守大人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的。 毕竟哪里有王爷来到下属家中,还是翻墙进来的…… 不过李重霄就是这样随意,他也懒得再去前门费那些口舌,李重霄、顾飞、林竹三人就直截了当,翻墙进入了太守这临时的家中。 顾飞自然是有天机阁的其他驿卒接应,所以太守大人最近搞了些什么东西,他们都是在路上便摸得一清二楚,所以翻墙进去他们倒是觉得无伤大雅。 可怜的太守大人,最近被那些飞贼给搞得魂不守舍,如今精神萎靡不振,还有些紧张,时时刻刻担心着那群飞檐洞的贼人会不会再次直接闯入他的宅子。 李重霄一行人那种不正常的熟悉之感,让太守大人紧张的脸色煞白,刚要去喊门外的守卫,顾飞一瞬便闪到了刘建的身后,并且随身抄起的小刀放在了太守大人的喉咙之上,似乎也是极其的熟练,让李重霄也若有所思。 太守大人差点没有昏过去,自然喉咙里的声音一瞬便卡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诸位大爷,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不满三岁的孩子,您看你要啥我也给啥,就请您这段时间就先将就一下,小的也是接到上头的命令,说是必须赶工这么一个王府,咱也是身不由己,大家都不容易,您看我给您几位备好了今后的地界,保准比原先那段还要大……” 太守大人的嘴像是抖筛子一样,吐琭琭一连串的话让众人的表情极其茫然,他双腿疯狂的抖着,双眼紧闭,根本就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李重霄眼角疯狂的乱跳,这位太守大人还真是个奇人,当然这也不怪他,李重霄赶忙使了一个眼色,顾飞心领神会,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肯定是吓到了太守。 “太守大人,我是京城来的天机阁大统领,顾飞,您身前的这位就是大汉的蜀王殿下,身旁是林竹姑娘,您看我们是不是可以正常的交流了呢?”顾飞正了正衣襟,声音极其的正式,似乎就是天机阁最官方的口气,丝毫不失礼节,向着这个正在瑟瑟发抖的太守大人解释了一下此时的情形。 “嗯?”太守大人本来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突然一声蜀王殿下让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他日思夜想,哦不,日夜盼望着的蜀王殿下的名号自然是最能够让他清醒过来的名字。 “当真是蜀王殿下!!”太守睁眼一看,身后的自称是天机阁大统领的男子,此时正好拿出了天机阁明晃晃的腰牌,在太守大人面前一晃,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刘建大叫一声,他认出了这张牌子,所以立刻反应过来,真的是蜀王殿下来了。 他的一声大叫的确又是出人意料。 门外的侍卫立刻吼道:“太守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您可无恙?” 门纸上人影显现,正值正午,侍卫正要破门而入。 然而太守大人立刻反应过来。 “咳咳!无事,入了春这虫豸真是泛滥啊,无妨无妨,我已经处理掉了,你们回去吧……”太守大人清了清嗓子,立刻回道。 门外的侍卫听到了太守无事的声音传来,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几人跟太守交代了一下安全事宜,便退回了自己的岗位。 转过来悄然而入的几人已经各自找好了歇息的位置,根本没有让太守再去多说。 刘建一眼便看到了那位显得极其年轻的男子,他身旁坐着一名长相甜美的女子,显得极其般配。 “王……下属参见王爷!”刘建的声音中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因为他着实盼着这位不知名的王爷已经太久了,久到他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这段时间他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他一直是憋着一股气,因为他将自己的未来都赌在了这里,若是这位王爷再不来,刘建相信自己真的有可能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尽管身居太守之位,但是他没有兵权,甚至在这个不治之地,他连一个太守真正的实权,对于整个城镇的掌控都没有达到标准。 他根本没有能力去对抗哪怕是小小的一个飞檐洞,更不用说飞檐洞背后那个更恐怖的修行者门派,像他这样毫无影响力的小人物,那些整整飞天遁地的大人物想要治他与死地,那实在是太过容易了。 所以,当他看到那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独特气质的俊逸年轻人,他多日以来的辛酸苦楚一瞬间涌上心头,竟是让他忍不住痛哭流涕。 看着哭的梨花带雨还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这个中年人,李重霄的确感受到了那种委屈之感,尽管他想要笑,但是他忍住了。 “太守大人,何至于此,大丈夫哭哭啼啼总不是一个办法,对吧?”李重霄此时说的一言一语都像甘霖一般滋润了这位内心脆弱的太守大人。 林竹与顾飞哪里见过李重霄这幅圣人模样,一时间也没有话可以吐槽,嗯?吐槽是什么意思。 在接下来的不短的时间里,这个本该充满了书香气息以及案牍公文的太守的书房,成为了这位苦大仇深的太守大人诉苦的地方。 林竹与顾飞就这样看着两人那样极其娴熟的配合,李重霄脸上的笑容那样的温暖,甚至让他们也产生了错觉,若不是因为在罗浮峰上见到过这位所谓的蜀王殿下那样贱兮兮的模样,他们也会相信李重霄会是一个内心慈悲的大善人。 总之关于飞檐洞的一切事情都知晓后,关于王府竣工的事情,李重霄也是对太守大人赞不绝口,就这样短短的一段时间,似乎太守就认定了李重霄这个蜀王殿下,并且在心中立下了感觉上是极其严重的誓言,不由得让旁观的两人赞叹于李重霄把控人心的技巧。 老油子,大概就这样的吧,若真的没有人教李重霄,那李重霄还真他娘的是个小天才。 这些事都暂且不谈,在太守平复了心情之后,李重霄与顾飞、林竹终于是能够前往那个刚刚完工的王府,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只不过好巧不巧,在街上就碰到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正所谓冤家路窄。 太守大人那器宇轩昂的模样,真的是让顾飞脑海中蹦出了一个极其恰好的形容词:狗仗人势。 第280章 剿匪(中) “蜀……蜀王?”裴伦听到蜀王的时候还蒙了一下,他寻思着,这大汉也没有啥地方叫做蜀啊,所以一直直愣愣的站在那里,毫无反应。 人群中熙熙攘攘的感觉瞬间消失,大家自觉避让除了一条小道,因为是太守大人,民见官,尤其是像太守这样等阶的高官,那是必须下跪的。 太守大人本来就不矮,但是平日里总是驮着背,一副被重担压完了腰的感觉,让人感觉他不是那么高,而且身上的气质也没有那么的惊人。 然而这一次,是太守大人在众人面前最为气势胜人的一次,理由自然很简单,所有人都听到了太守大人喊得那一句蜀王殿下。 “蜀王来了吗?”这是所有人心中最先蹦出的想法。 陈七自然一听是太守大人,本就属于平民的他赶忙拉着陈生跪在地上,陈生还想要抬头看一看太守大人是个什么样子,被陈七一把按下了小脑袋。 陈七是个很守规矩的人,不论是在山上还是在山下,他都会遵守规矩的同时,用心去维护规矩,礼法自然也是他心中极其有分量的规矩,下见上自然是需要行跪拜礼的。 但是当那句蜀王殿下传入耳中,本来屏息凝神的陈七同学,一口没憋住就喷了出来。 “当真有这样的巧合?”陈七脑海中的想法闪过,发觉自己直起了身子,赶忙继续埋头,但是眼睛已经是控制不住的向上瞟去,传闻中的蜀王殿下,真是让他们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裴伦本来都觉得自己已经是够机灵了,因为那名可恶的道士的插手,自己差点就是无法脱身,还好自己立刻搬出了太守大人这个挡箭牌,好巧不巧…… 场间震惊的人还不知这几人,当然还有君秀这个天机阁的直派人员。 本就是路遇不平,本着一颗侠心,他便出手相助了,没想到却与对方纠缠不清,最后甚至连太守都要被拉近局中,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只不过……蜀王的出现,是不是有点太过巧合了,这让君秀一时间也有些转不过来。 所以从现在开始,人群的焦点就已经不在他们这件纷争之上,也不在刚刚到场的太守大人身上了。 太守背后依然是有两人先后而行,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面色红润俊逸的少年郎。 他充满了男子气概的声音透过了人群一直传到了人群的末端,让所有人的心为之一凝:“诸位乡亲父老,起身便是,本王如今初入蜀地,多有不解,还需要大家的照拂,不必如此卑躬屈膝,在本王的治下,我不喜欢这样将尊卑之别分的如此清楚,还望大家能够明白。” 李重霄的一串发言让陈七眼前一亮,尽管他不是很同意这位年轻蜀王口中所说的尊卑之差可以抹除这样的说法,但是他却的确为李重霄的气度与那种谦虚的态度所吸引了。 据他所知,当年魏楚秦三王明面上不说,暗地里争夺蜀地这一富庶之地时,可没有这样与人相处的态度,那都是视平民如草芥,根本不去在乎的高高在上的人物。 这位蜀王的确有些特立独行,陈七望了望身边还埋着头的小和尚,心中到是有了些思量:小和尚的师父难道是真的知道了些关于这位蜀王的事情,才将小和尚送来的吗?陈生一直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除去是个小和尚之外,里里外外都是一个小孩子的表现,被这眼花缭乱之景迷得神魂颠倒,似乎早就将师父叫他来寻蜀王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陈七早就看出了这一点,他自然是一笑而过,他既然答应了下来这件事情,自然会将小和尚交给那位年少的蜀王殿下之后才会回到山上,所以陈生的事情倒是不急,他现在想看看这位蜀王殿下究竟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陈七尽管涉世未深,但是早早的也是看出了那名叫做裴伦的男子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投亲的北方人,那名女子更不可能是他的妻子,他不懂男女之事,但也知道这种女子不是这样气质猥琐之人可以得到的。 场间陷入了一阵沉默,然而一阵无言的交流早就已经展开了。 一段传奇就这样拉开了帷幕,一切都从遥遥相立的两人目光交接的那一瞬发生了变化。 李重霄没有看到那场间乱喊乱叫的矮小猥琐男子,也没有看到那位惊慌不定的棉凫美艳女子,目光更是直接透过了太守的身子,看到了那立于场间的男子。 那男子没有想普通人那样跪在地上,相反,越是太守靠近,他的身姿越是挺拔,一种难言的气场从他身上散开来,让李重霄有种熟悉至极的感觉。 同样的,与李重霄的目光相接触,君秀远远看去,似乎看到了什么不似这人间之物的错觉,他的眼中的那名年轻男子,那名被称作蜀王的男子,似乎真的担得起这样的名号,他在心中赞叹不已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种奇妙的微不可言的感觉。 在两人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李重霄身上的金纹,君秀身上的雕龙似乎都绽放出了别样的光彩,让两人的脑海中产生了同样的想法: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两人可能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变化,但是被夹在两人中间的裴伦与太守大人似乎就像是触了电一般,一句话不敢说,因为他们心中也升起了同样的想法:再这样待下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咳咳,裴伦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去诱拐女子,这在大汉律法之下都是要按杀头之罪的!你可知罪,可愿伏法,本官若是念及你的态度,或许能够从宽处理!”太守大人的这番话可是威风无比,将自己身为朝廷命官的气势全部散发了出来。 围观的老百姓此时早就已经听从那位年轻的蜀王的命令站起了身子,本来还沉浸在蜀王殿下的那种和蔼又亲切的言语之中,此时一听太守大人的一番呵斥,纷纷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裴伦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畏畏缩缩的刘建,今日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发他。 “大人您怎么能凭空诬陷小人啊,小人可不就是您远方的侄子吗?您怎么就这样翻脸不认人了啊?”裴伦慌忙之中挤出了一句话,他还要继续演下去,因为仅凭他一个人他是无法直接逃脱的。 “哼,你还死鸭子嘴硬,你本就是我案下通缉的重犯,本官只不过没有抓到你的把柄而已,你竟然还想着用本官的名号招摇撞骗,如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太守大人一声令下,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带什么侍卫前来,不免有些尴尬。 “刘建小儿,你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哥儿几个不敲打敲打你,你以为仗着一个狗屁蜀王就能够翻了我们飞檐洞的招牌?实话告诉你吧,我飞檐洞的顶头界清宗已经打算出力将成都城完全控制在手下了……”裴伦被当众戳穿了面孔,不由得恼羞成怒,但是他忽然看到了远处的一抹显眼的焰火,心中的慌张突然变成了从容。 他冷笑一声:“过不了多久……哼哼,我们的太守大人,你这成都城还能不能跟你刘家的姓那都说不定咯,哈哈哈哈哈!”突然张狂至极的裴伦,笑声不断。 君秀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裴伦,眼神中的杀意已经逐渐显现,他攥着裴伦手腕的手不由得加了更大的力。 然而令他没有想象到的是,裴伦只是一个拧身,手臂像是沾满了油一般,瞬间从君秀的控制之中挣脱,他的身形像是一条游动的泥鳅一般,直接略过了君秀,向着他身前的太守刘建冲去。 君秀一瞬间反应过来却已经没有速度再去抓住裴伦,他懊恼于自己的大意,那一瞬间的爆发,裴伦明显就是一个修行者,他的眼神焦急,望向了太守大人,更多地是看向了那位素未谋面的蜀王殿下。 君秀实力不高,只能说算是勉强及格,他只有御气境的实力,尽管是处在了御气巅峰,但是这也是他已经卡住了许多年的实力,萧师说他的修行天赋几乎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所以他的能力也不能单纯依赖修行。 他学习的都是暗杀潜行之术,再加上萧师本来教授他的那门步伐,本就是十分高妙的身法,君秀虽然没有太强的硬实力,但是自保与暗杀这方面还是可以的。 然而没有发现裴伦是一个修行者就是出在君秀境界太低的问题上,裴伦实力其实也并不高深,他身为飞檐洞的五位当家之一,实力只能算是其中中等,堪堪御气上境的实力就让君秀无法看透,君秀懊恼不已。 因为就是这样的一个失误,极有可能造成太守以及那位蜀王殿下的性命受到危及。 裴伦为何突然发难,因为他的视线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影尽管还有些远,但是凭着他们多年的作战配合,裴伦自然是认出了那是大当家裴浪。 第281章 剿匪(下) 君秀一个不留神让手边的裴伦暴起发难,然而裴伦一息之间直接略过了君秀,只是让他始料未及的事情,他本以为裴伦会将身后的哑女当做第一目标,只觉一阵风略过,裴伦的目标十分明显,图穷匕见。 太守大人连大声呼救的时间都没有,在他眼中的裴伦就如同一个嗜血的猛兽,只是一个凶狠的眼神就让他动弹不得,不过这也怪不得太守大人,他本就是一个粗人。 裴伦嘴角挂上一抹嘲讽的笑容,然而手下脚下都不停,他的脚步如飞,连蹬地面,整个人像是箭一般的直冲太守大人。 不只是真的不敢动了,还是刘建想要护在李重霄的身前,太守大人此时竟然是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将李重霄的身子结结实实的挡在了背后。 裴伦自然根本没有在意。 李重霄倒是心中有了些想法,看着这个双腿发抖到全身都跟着晃动的太守大人,尽管他有着诸多的小毛病,但是李重霄认为刘建绝对能够成为自己的一个助力。 刘建不知道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竟然是成为了比王府竣工还要成功的敲门砖,没错,他是个胆小如鼠的人,甚至说他在平日里只要是能跑,就绝对不会正面对决。 只是他的心中,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抛开蜀王的身份,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啊…… 闭上眼睛的刘建视死如归,他知道裴伦一众飞檐洞的干部,那都是传说中的修行之人,拥有她们常人所不能匹敌的力量,所以他在做出了这样保护的动作之后,已经是将生死置之身后了。 然而想象中的不管是巨力冲击还是疼痛都没有传来,刘建慌忙睁开眼,并且双手赶忙向自己身上摸去,确认自己有没有缺斤少两,显然他根本没有收到一丁点的伤害。 本来被裴伦的暴起惊吓住的人群,刚才还嘈乱不堪,此时却像鬼一般寂静。 刘建定睛看去却被自己面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只见原本还在自己身后的王爷,此时不知从哪里拔出了一把造型颇为粗犷的柴刀,柴刀材质看不清,然而那开了锋的刀刃确实明晃晃的骇人。 若只是柴刀自然没法惊住场间的所有人,重要的是,先前还凶狠无比的暴起之人,裴伦,此时已是在柴刀的刀刃之前堪堪停住,似乎王爷的刀再前进半分就要将裴伦生生割喉。 场间很少有人看清李重霄究竟是如何动起来的。 然而却不包括几人,陈七从头到尾将一切看在眼中,他不能修行,但是却天赋异禀能够理解各种的道法佛法等等,看清楚一名修行者动作也不能难住他。 其次林竹看见了,因为她知道李重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所以从头到尾就没有担心过,更何况,她不在人们面前出手,不代表她并不是一个修行者,相反在入了普陀寺八年之间,林竹剑道的天赋被红尘开凿的淋漓尽致,林竹此时已经算是半步踏入了化形境,半个小宗师,怎么会看不懂裴伦这三脚猫的功夫,李重霄的步伐才是她最想要学习的。 君秀也看到了,在他最没有想到的时候,是王爷自己动了起来。 在他的眼中,李重霄先是一个急速的侧身,躲过了那一记穿过太守耳畔的爪击,裴伦的目的就是他,手如鹰爪,直取李重霄的面门。 李重霄的动作不似一个普通修行者那样,敏捷异常,并且动作极其的精准,锋利的五指就这样擦着李重霄的胸膛而过,只有掠过的爪风轻轻吹动了他胸前的衣领。 瞬间李重霄脚下的步伐急速变换,一个精妙的交叉,身形像是轻舞一般,直接转到了裴伦的背后,手上也没有歇着,左手一指精准勾住了裴伦的袖口,右手从背后闪电般抄过。 裴伦的手型本就不稳,他这一手龙爪手本来就是偷师,形似神不似,被李重霄直接点破了弱点,他突出的右手袖口被一股力量一扯,脚下又是一阵剧痛,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李重霄已经闪至他的身后,并且还给了他一脚,硬硬的踢在了小腿之上。 他一个不稳,本来迅猛的前冲趋势就这样被李重霄巧妙地化解,一道明晃晃的光亮刹那间闪过眼前,他的脖颈一凉,他就再也无法动弹,冒着寒气的柴刀正因许久未曾饮血,散发着令人胆颤的寒气,他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因为持刀的那人的眼神,让他相信,他若真的敢动,下一刻,自己便会身首异处。 裴伦做梦也没有相当,刚才还满面春风,看似孱弱的那名年轻王爷,下起手来竟是如此的稳准狠,让他这个御气境上境的修行者完全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君秀看在眼中,难以置信的表情从脸上从未消失,然而随后他又是大声的惊呼了出来。 “顾……顾大哥!你也在这里!” 裴伦只能人栽,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位传闻中行迹不定的神秘王爷,竟是一名远强于自己的修行者,他此时唯一能够盼望的,便是自己的四位同伙能够救自己脱离这种险境。 只不过随着君秀的一声喊叫,他眼睛重新聚焦,只看到远处的那个人影越来越近,越近他就越是无法冷静……他眼中的大哥,似乎身体虚浮,步伐不稳,而且……而且真的只有裴浪一人。 在众人的注视与惊呼之下,有人认出了那个步伐踉跄的人究竟是谁,因为相较于裴伦的浑水摸鱼,那人自然是臭名昭著。 飞檐洞大当家——裴浪。 然而当人们真正仔细看去,才发现,越来越近的裴浪似乎双手被缚于身后,散乱的头发与涣散的眼神,似乎都昭示着他现在其实并不是什么光彩照人的那个传闻中的贼首。 他身后慢慢行来一个步伐稳健的男子,男子剑眉星目,头发扎的一丝不苟,全部束于脑后,显得他这个人威严无比,加上腰间跨剑,压迫感十足。 裴伦终于是看清了自己大哥现在究竟是什么一个情况,目瞪口呆之际,免不了生出一股凄凉之意。 “王爷,一共四人,余下三个被我杀掉了,因为他们反抗的太过激烈,只留下了他一人,似乎是这群毛贼的头子。”来者自然是顾飞,太守听到了这名持剑之人的话语,惊得不敢动弹。 “这……这……大统领……,请问你口中的四人,可否就是这飞檐洞的四位当家?”太守还不敢相信,他不相信就这样轻描淡写之下,那猖獗已久的飞檐洞四位当家就这样被他一人给解决掉了,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顾飞似乎没有理会太守大人的问话,他只是向着李重霄报道了一个结果而已。 “太守大人,大统领可是在天机阁都排得上名号的强者,区区几个毛贼,还是手到病除的,从你说起,我便已经告知顾大统领,大统领出门便是去做这件事了。”李重霄笑呵呵的解释道,无意之间装了一个逼,他觉得相当满意,因为他眼角此时已经瞥见了林竹眼中的小星星了。 臭男人,总是喜欢在自己心仪之人面前表现一下的,这样的未雨绸缪,自然是让林竹觉得李重霄好生了得。 太守大人连连感叹,话都说不清楚了,李重霄不去理会,只是示意顾飞将那名飞檐洞的大当家带来。 随着顾飞凶狠的一脚,似乎已经是神游万里的裴浪才因为生痛而喊叫了一声。 裴伦听到了几人的对话,那句轻描淡写的“余下三个已经被我杀掉了。”那是让他真正心里也败下阵来的一句话,本来身体还僵直不已,正期待着剩下的三人将他们两人救出,没想到……人都没了。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都知道了蜀王到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多人知道那臭名昭著的飞檐洞被王爷三下五除二直接给解决掉了的消息。 “顾大哥!”君秀又是喊了一声,他身后跟着哑女,人直接走到了顾飞的面前,他忽然觉得不妥,又是向李重霄恭敬一拜。 “天机阁驿卒君秀,参见王爷!”君秀似乎已经没有了初见李重霄时的拘谨,恢复了一名属下对于王侯的该有的礼节。 李重霄先是默默注视了这名高出自己些许的年轻男子,眼神中不知带着些什么意味,随后面色一改,和善的笑容重新挂在了他的脸上。 “不必多礼,你也应该听到了我先前对着民众所说的话,在我面前你我皆是同辈而已。”李重霄的话说的十分圆润,让人没办法去讨厌。 “这样看来,你倒是与顾大统领有些交结?”李重霄转而问道,岔开了先前的生疏之感。 “回王爷,顾大哥是卑职武道上的导师,便是顾大哥教会了我那些保命之术,只不过卑职实在是愚笨,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修行者,已经卡在了瓶颈之上。” “无妨……这么说便是你来接替顾大统领的位置?”李重霄又是问道。 他这是问向了两人,两人会给了李重霄点头,事情便告一段落。 第282章 刺杀(上) 蜀王在成都现身的消息那可算是一个轰动性的新闻了,这消息没有靠天机阁来传播,消息源似乎是来自江南,具体是谁那也不清楚。 听闻蜀王是个十几岁的年轻人,似乎还未及冠,这可就是让众人感叹一句英雄出少年了,想象中的那些非议似乎并没有出现,不过也有可能是天机阁严格把控民间谈论的内容的缘由,总之李重霄的评价是越来越高的。 毕竟李重霄一到地方,就剿灭了当地最臭名昭著的贼人组织,还是拥有修行者的一个小宗门,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整顿措施从蜀王府中发出,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似乎让蜀地渐渐的开始焕发生机。 人们自然对于蜀王评价高不是来源于他的年纪小,当上大汉的王爷,必须要有你相应的成果拿出,人们惊讶于这个年纪轻轻的大男孩,竟然受了封王,还宠辱不惊,能够极快的把控住自己治下之地,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唯一出现的非议,大概就是李重霄封王前的身世不明,几乎可以说是查无此人,不免让人怀疑。 该不会是皇帝的私生子吧?这样的声音也是传了出来,只不过没有人聚集起来求证,也就没有了下文,不过这样的说法倒是传开了,人们这么一想,倒也是合理,没人提起不代表无人认同不是? 来自秦楚魏三地的邀请纷至沓来,秦王刘鸿,楚王刘卬,魏王刘毅皆是发出了邀请,尤其是秦王刘鸿,亲自派来了使者,送上了黄金百两,王架十骑,连同玉饰的马车也是五辆,作为见面之礼。 使者是一个器宇轩昂的书生模样的男子,手中折扇不停,腰间配有一柄雕纹豪华的剑,整个人给大家的感觉那就是一个词:气派。 大汉封七王,由于几十年前的那段混乱时日,赵王刘淳的小儿子也就是当今天子刘钊应天下之势登基,赵王的位置就一直由刘钊把控,未曾托付给其他人,便一直空缺了下来,不过赵地倒是直接成了王畿之地,这也是一种办法。 除去赵地,余下六地,尽管秦地地偏,但是架不住秦地地广,而且由于当年镇北军西线的残余问题,秦地的兵马那可是相当的有威慑力,当然也与秦地子民的剽悍分不开关系。 秦王算起来还是刘钊的表兄弟,当年他的父亲由于与刘谐争夺帝位最终失败,被放逐秦地,还打成了残疾,最后不就便郁郁而终,刘钊上位之后念及叔侄之情,力排众议,让那一辈的王位都得以世袭,所以现在六王之中,真正还是那一代人的也就只有齐王这个富庶王爷了吧,齐王年事已高,只是维持着治下的平稳而已,要论英气逼人,年青一代之中,秦王绝对当属第一位。 只不过平日的秦王并没有多少动作,不管天下对于政事较为关心的那群人如何评价秦王,秦王总是一副低调的模样,谁也不懂秦王究竟在酝酿着什么。 像是楚王与魏王似乎只是送来了书信,秦王的殷勤是李重霄远远没有想到的,但是李重霄说到底还是对于政治一知半解,他到了王府之后不管多么的勤奋,也只是在做些他从书中学到的事情,具体效果如何,还要打一个问号。 李重霄明白自己的当务之急那就是寻找可靠的帮手,孙世卿在自己即将出山之前曾经与自己有过长时间的对话,大概便是给他分析了一下当今天下的现状以及天下今后的发展,李重霄尽管对于孙世卿这个人评价不高,但是孙世卿的才学那是李重霄绝对要尊重的。 当日竹庐下的对谈,让他生出了一种刘玄德三顾诸葛卧龙,而孔明为他三分天下的感觉。 大汉要乱……只是时间问题了。 似乎几十年前曾经钦天监流出了一条惊世骇俗的神谕,那是不是真的不得而知,但是据孙世卿所说,若是太子殿下没有展现出足够的魄力来掌控住朝堂的话,诸王争雄的事情绝对会再次发生。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的诸王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群面临兄弟相残以及朝堂相争的困难局面了,放到当今的天下,诸王世袭,不说此举的正误,只是将诸王遣散这一步,绝对是给了诸王拥兵的绝好的机会。 看着桌上那由金丝线纹起的华美请柬,李重霄陷入了沉思。 “若是诸王争锋,依您看,谁最有机会?”那日的李重霄便是如此去问的。 石台上点着了燃香,清香的气息弥漫开来,将竹庐附近都填满。 林家鸟雀叽喳,虫鸣不断,倒是幽静无比。 然而两人对坐而论的却是与整个天下休戚相关的严肃话题。 石台上是孙世卿随手刻画出的大汉版图,工整无比,与李重霄脑海中的那张地图几乎没差,孙世卿只是捻起一条竹枝,写写画画就为李重霄分析了天下大势。 李重霄即将离去,直至前日,他还在书山学海之上饱读经文,他知道自己第一站便是要赶去被称为佛门圣地的普陀寺,所以提前预备一下,倒也能够让他不会闹出太大的笑话。 李重霄多年来的修行就是这样的。 与易星辰练剑,与魏青练刀,与孙世卿弈棋,为李沐和白酉下厨……咳,每日例行的便是与小和尚陈福论道,然后便是投入到书山学海之中去读书。 甚至有时候李重霄觉得只有在读书的时候自己修行才是更快的。 然而他唯一没有读的,便是佛经,不是他不喜欢佛宗的那些经典,像什么金刚经,般若经之类的东西十分有参考价值,李重霄也是知道的,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孙世卿的要求,他要求李重霄不修佛法,还要去领悟所为佛门的众生意…… 不过这都是闲话,在见到了那个自称是自己的道尘和尚之后,经历了种种奇妙的经历之后,李重霄大概也明白了为何自己不许修习佛法了。 他生便已经身为佛门中人了,自然不需他念的介入,这样的先天优势……李重霄自己也没法说清。 孙世卿对于天下大势的见解都是李重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也是从这里,李重霄大概明白了自己其实不是那块料,也就虚心的向着孙世卿请教,仔细的听着孙世卿的每一个分析。 “若是要说谁将拿到最终的胜利,我不会说,也没必要说,毕竟都是我的见解,之后你自己去寻那个答案才是最重要的。”孙世卿笑了笑,只不过他的这个笑容在李重霄看来倒是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不过李重霄早就习惯了,也就没有多说。 老秃驴的话说出来就是真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是不是完整的一句话……这就要好好思量了,所以李重霄也没信孙世卿的胡话。 “不过,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孙世卿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手中的竹枝轻轻圈起了一块地方。 李重霄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 秦地、燕地。 这是为何?李重霄还没问,孙世卿已经开始说了起来。 “五十年前,诸王争夺王位便是第一次大乱的开始,刘谐也就是先帝最终夺得了皇位,然而失败的大皇子与二皇子最终被流放到秦地与楚地,这边是如今霍乱的源头吧。”孙世卿娓娓道来。 “原先的楚地与秦地都是贫瘠之地,并且楚地还面临的南方蛮人的入侵,瘴气弥漫之下,蛮人之疾远非简简单单就能处理的,这也是限制楚地的最大原因。” “而秦地就是与匈奴西域相交接,更是处理不当便会引来更大的麻烦,但不得不说秦王与楚王都是能力极其出色的两王,或许当皇帝来说,秦王与楚王更加适合成为一个君主,而刘谐只是在争夺王位上下了更深的功夫而已。” “刘钊是天下明主,更是千古雄主,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若是在刘钊在世之时,诸王暴乱,名不正言不顺,绝对是要失败的。” “而当刘钊的因素消失,也就是刘钊离世之后,最有机会的绝对是秦王与楚王。” “秦王治下萧条不谈,单论军队的力量,在镇北军的辐射之下,秦地与燕地的兵马绝对是凌驾于其他诸王的,如今年轻的秦王更是一个全才,或许在他父亲的影响之下,他对于汉室的仇恨有多少,不好说,但是绝对是有的,若他要逐鹿中原,绝对会联合兵马强壮的几地,燕王究竟会不会回应是一个问题,但是在他身边的蜀地……重霄,也就是你,绝对是他拉拢的对象。” “蜀地?为何?我这个新来的蜀王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吧……”李重霄疑惑道,他倒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个说法。 “所以说你读书到底读到哪里去了?” “蜀地易守难攻,秦楚分为两方,绝对没有联合的可能,所以秦王要联合燕地,要保护好后方,蜀地就是他天然的屏障啊。”孙世卿拿着小竹枝轻敲李重霄的脑袋,以表批评。 第283章 刺杀(中) 李重霄不由得开始了思考,因为他的确对于军政这一方面的问题有些反应迟钝,按照孙世卿所说,身为蜀王的他绝对是秦王第一个拉拢的对象,那么他倒是有些陷入了被动了。 “那为何楚王不会拉拢我?”李重霄又是抛出了疑问。 “我从未说过楚王不会拉拢你,只是按照诸地的情况来讲,楚地的复杂程度,以及他江河纵流,水师的威力,都能够让楚王放心大胆地北上,楚地自古守将辈出,若是毫无准备的进攻楚地,像是秦地那样的方位,来多少人都是白给,楚王有恃无恐,但若是够得到蜀王也就是你的支持,在他今后的争霸路上,绝对是不小的助力。” “而与蜀地相邻的魏,魏王或许会去拉拢你,但是也是因为不甘心失去曾经几乎到手的蜀地而已,况且魏王……此人难成大事。”孙世卿直接是对魏王下了决断。 而这就是魏王曾经的经历相关的故事了,作为诸王中一直处于弱势的一方,魏王各方讨好却从来没有获得过足够的尊重,魏王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的魏王,竟被江湖势力刺杀身亡,这也是当年轰动一时的事情。 而如今的魏王在年仅十岁时就被推上了王位,由于他的母亲也不是什么有远见的女子,魏王如今能够健康成长到如今的程度,也算是他足够努力的结果吧。 势单力薄的魏王最先下力整治蜀地,这大概也是他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之后的结果,只不过实在是身后的力量太过薄弱,蜀地竟是迟迟没有让他兼并,秦王楚王只是在其中稍稍作梗便让魏王费劲心血做的布局功亏一篑,听说在那之后,魏王大病一场,再也没有更多的动作,成了一个十足的失意之人。 孙世卿在跟李重霄讲述了这些之后,给了李重霄些许忠告:“一便是拖,永远不要站在任何一方的背后,但也不能太过强硬,导致自己处在更危险的位置。” “也就是要搞好关系是不是?”李重霄扣了扣脑壳,大概用自己的话总结了一下。 “没错,更重要的是,你是大汉前无古人的新王爷,蜀地虽说是富庶,并且是一个易守难攻之地,但是你要知道,人永远是一切的核心,余下的都是外部因素。” 孙世卿说的这些李重霄大概明白了,蜀地是一个全新的势力,尽管有了她这个王爷,却没有其他诸王之地那样的人才济济,毕竟其他诸王都是沉淀许久之后的结果,而蜀地真的是一穷二白开始。 李重霄不点不清,一被孙世卿点明,他大概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其实并不是多么好,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困难的局面,这就让他的心情没有当初的那样好了。 孙世卿只是跟他说为了葬山,他必须出任这个蜀王,所以李重霄尽管感觉到前路漫漫,但依然是要欣然接受。 所以当秦楚魏三家的请柬都送来时,尤其是当秦王大手笔一挥,车马黄金纷纷而至,李重霄不禁感叹:老秃驴还是老秃驴,什么都懂……哦不,姜还是老的辣。 只不过刚刚稳定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李重霄便极其圆滑的回了信,说是自己毕竟人生地不熟,还有许多事情要先安顿,待到诸事完毕,他便会登门拜访。 而李重霄真正要处理的事情,那边是自己手下人才的稀缺问题,然而到如今他还没有些许的头绪,只能暗自苦恼,自己实在是与世隔绝,突然出任蜀王,没有人脉的自己只能四处碰运气,这实在是太过寒酸了。 然而孙世卿也跟自己说过了,这点在他成为蜀王之后,必然会迎刃而解,因为…… 刘建在门外畏畏缩缩的,突然响起一声喊叫,让他惊了一个哆嗦,竟是想做贼一般,想要四处躲藏。 然而慌张之后他突然又反应过来,王府之中,他可是成都的太守……何必如此惊慌呢? 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出现在眼前,小脑袋上精致的五官让人一看便喜欢的不得了…… 刘建认识他,那日生擒了飞檐洞的两位当家之后,那名峨眉山的道士便走上前来,跟王爷说起了什么,大概就是请求王爷收下这个小和尚。 刘建虽然不懂什么佛啊道啊之类的东西,但是他还是有常识的,如果是王爷这种人物,佛家到家人物来投,那也应该是那些得道高僧或者真人出面,哪里轮得到这种还是个小孩子的小和尚。 但是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小和尚与王爷耳语之后,王爷竟是犹豫片刻便认领了小和尚。 “这世上怪事可真多……”刘建一见到小和尚便会想起当日之事。 “陈生?对不对?”太守想起了小和尚的名字,半俯着身子,笑眯眯的问道。 “是的,太守大人,但是,太守大人若是有事相报,为何不直接扣门,反而要悄悄地窥探呢?”小和尚出言让刘建有些脸僵。 “咳咳,话不能这样讲,本官这是心系王爷的作息,哪里交窥探呢?若是王爷在休息怎么办?”刘建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清了清嗓子。 “但是太守大人您明知王爷在书香阁里只会是办公,哪里又会有打扰一说呢?”小和尚又这样说道,让刘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这人小鬼精的,让刘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毫不给他留面子。 “刘建,何事?”又是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刘建这次干脆嗷一嗓子叫了出来,一下整个人弹了起来,让小和尚感叹道,太守大人真是胆小如鼠。 “王王王王……王爷,下官只是想跟您知会一声,飞檐洞的余党已经被剿灭干净了,多亏了君小哥的帮助,哈哈哈哈哈。”刘建这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让李重霄哭笑不得,自己开个门都能把这位太守大人吓个半死,不知道从前他是怎么面对那些修行者还能好好地生存下来的。 “我知道了,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没有的话,便忙你的去吧。”李重霄带着笑意问道,终于是让太守大人冷静了下来。 “有!”只不过今日的重点,并不是飞檐洞的事情,飞檐洞除去那几位当家的,余下的杂毛都是腿脚灵便的普通人而已,李重霄交给了君秀同学第一个任务便是协助太守大人将飞檐洞完全给铲除,这也就是修行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了。 “下官知道蜀王府可用之人极少,特地整理了一份名单,他们皆是有着独到之处的人才,不知王爷是否有心去接纳他们?”刘建的心思很清楚,他知道蜀王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必然身边的可用之人极少,所以他又是恰到好处的揣摩了李重霄的心思。 李重霄看到那份名单之后,心中对于刘建的评价又高了一点,他知道刘建是出于好心,所以也给刘建了一个极好的回复,甚至是出乎了刘建意料之外的答复。 “全都让他们到王府来报道。” “哈?”刘建还有点不相信,只不过王爷此时已经关上了门,继续忙于自己的政务,这才让刘建回过神来。” 看着名单上整整齐齐排列着的几十人,刘建有些出神……真的有必要么。 李重霄只是扫了一眼名单,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名单上的人都是可用之人,但是都不是他心中最需要的那一类人。 他若是刘玄德,他需要的便是诸葛亮,他若是曹操,那需要的便是郭奉孝,他若是项羽……需要的便是亚父。 然而这样的需求只剩下一个字:难。 刘建自然没有再去迟疑,直接吩咐下去,让那些人来到王府报道,他也自觉的做起了王爷管家的职责,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相信过不了多久,待到李重霄的蜀王府真正人才济济,当成都城完全处于王府的掌控之下,他这个太守,几乎就可以完全转型为蜀王府的管事了,这也是刘建自己选择的路。 陈生看着远去的刘建,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因为他明显的看出了王爷脸上闪过的一丝失望,所以随着王爷的步脚,他也轻轻推门而入。 看到了案上扶额思索的李重霄,陈生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王爷?” “嗯?”李重霄抬头看去,原来是那名峨眉山的道士送来的小和尚,他还没有细细打听小和尚的事情,只是那日小和尚说起了一件事情,他的确很吃惊,便让小和尚先住了下来。 “王爷可是在寻经天纬地之材?”小和尚出口便是惊人。 李重霄倒是感到有趣,若是按照他的想法来,他寻得人才真的需要有惊天纬地之材,只不过小和尚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李重霄更感兴趣。 “陈生,那你可否有人选向我推荐?”李重霄笑道,他的确挺喜欢这个小和尚的,因为他看到小和尚心中就会有一种跟在老秃驴背后的陈福的感觉。 “峨眉山上,有一位成日垂钓的老先生,我看他并不是道门的人物,心中便觉他应是这样的人。”陈生倒是说出了一种李重霄感兴趣的场景。 “哦?真有这样的人?”他眼中闪过的精光泄露了他的心思。 第284章 刺杀(下) 顾飞还未曾离去,只不过也快了,他本就是承担一个接应的任务,待到天机阁交接的人来到李重霄身前,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京城人手紧缺是事实,当然原因顾飞也不清楚,似乎天机阁的各个大统领都被派到了大汉各地处理某些事情,留守京城的也就只有寥寥几位阁老还有常时的驿卒们。 他唯一留下来的理由那就是还有部分任务没有与君秀交代清楚,毕竟这是君秀第一次“出远门”。 君秀口中所说的导师,也就是顾飞曾经教授过君秀很多本领,当然其中不包括修行,但是也就是这些本领能够让君秀在境界远远低于同龄人中的天才时,能够站稳脚根并且能够打的有来有回。 顾飞当然看待君秀也如一个亲弟弟一般,君秀自幼便是伶牙俐齿,并且行事稳重之余,也很有灵性,他唯一没有在天机阁中爬到很高地位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他的实力不足以服众吧。 不过让顾飞来思量,君秀这一趟远行,又何不是萧师给他设下的历练呢? 如果君秀在蜀地能够闯出一番声名,尤其是当蜀王还如此的年轻,正值大好青春,正有一展宏图的野心与展望,君秀如果能够脱颖而出,那绝对对于他的提升是有绝佳的帮助的。 顾飞此时就只是在偏舍的一件宽敞的屋子里闭目养神,他前段时间的确因为连番作战,心力交瘁,更没有时间能够好好地修养,一切都是风尘仆仆,到如今终于稳定下来的时候,他也得到了一丝繁忙中的清闲。 正当他想要感慨之时,他的心神再一次的揪了起来。 府外是宽敞的空地,那都是因为当时太守刘建忙于扩张太守府的地界,干脆将街对面的屋舍也清理了出来,与蜀王府亭台楼阁并立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就是街对面的那荒凉的空地。 本来刘建因为飞檐洞的威胁承诺将整个街对面,也就是王府对面数百丈的长街都让给他们,他们用作什么也没有提早说,谁也没想到蜀王殿下来的这么及时,正好赶上了飞檐洞的五个当家的撞上了枪口。 刘建大手一挥又是直接将那今后潜力无限的地界都拨给了成都城中的几个大商家,其中就有城中最大的酒楼——衍香楼。 不过再怎么快,衍香楼的掌柜的也是普通人,为他做工的也是普通人,当然是没办法飞檐走壁,区区几日就完工一座繁华的酒楼,不足五日,雏形已有,但是装不下多少人,不过营业还是要赚钱的,楼上赶工,楼下吃肉喝酒两不耽误。 今日成都城中来了几个麻衣遮体而行的人,城门处的士兵自然是见他们衣装奇特,将他们拦了下来,哪知人家竟是有着在大汉诸地畅通无阻的朝廷颁发的通牒,也就只好放行,如果当时的那几个士兵本着图谋不轨的意由将几人扣下,或许这几人真的不会做什么。 他们相当的守规矩,就如峨眉山上的道士一般,他们从来不会违背大汉的律例,他们是汉人,这点他们还是清楚地。 只不过他们要杀人的时候就管不了这么多了,唯有那人当杀,他们才会打破律例。 他们入了城便一言不发的走到了蜀王府的对面小酒楼里坐下。 店小二见他们浑身散发着闲人免近的气息,也没敢多问,塞给了他们菜单便灰溜溜的躲开,奇怪的几人没有出声,只是手势比划了几下,点了几道素菜,没有酒……也没有肉。 当然,尽管店小二害怕几人的气场,远远地看几眼他还是敢的,他就等着几人摘下自己的蒙面与麻布衣裳,毕竟没有人吃饭的时候可以隔着布料吃。 然后店小二大概就明白了。 几人果真摘下了蒙面,露出了头顶整整齐齐的戒疤,一共四人,皆是素面朝天,真容示人,这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和尚,尤其是当几人的肃穆面容展露在外时,谁人都不觉得他们像是骗人的货色。 几人年龄不一,这是一眼就能分辨出的,有人白眉,有人长髯,有人面红,有人面白,但他们有同一个特点,那就是胸前的佛珠颗颗都是核桃那般大小。 和尚们吃饭自然是极其正式的,因为平日里人们的印象,在城中或者乡野间行走的和尚那都是苦行僧人,吃到的都是百家施舍的饭菜,自然会毕恭毕敬,表达自己的谢意与虔诚。 只不过这几个和尚有钱而已。 过去了最早的惊艳,人们也没有看出几个和尚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也就重新回到自己的事情当中,大家都是来吃饭的,哪里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和尚们吃饱后,将碗筷一搁,摸了几两碎银,搁在了座位之上作为自己的吃食的费用,朝着店家掌柜以及小二的方向微微一躬身,嘴里还念叨了一句什么佛号,便快步迈出了小酒楼。 小二见几个和尚离去,也就赶忙过去收拾餐盘,看向凳子上的碎银时,不由得被旁边的景象下了一跳。 四个和尚做了两个长凳,此时两个长凳的凳脚皆是深深地嵌入了地面不知多少寸,实打实的嵌在了石砖地面之内,小二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惊呼了一声,引来了掌柜的还有账房先生。 在一旁吃饭的客人又是被这一声吸引了注意,也纷纷凑过来。 一群人就在目瞪口呆之中,看着店小二费劲了力气,也没将这凳子腿从石砖缝里抠出来。 “还能是活佛在世不成?”有人这样吆喝了一声,众人的笑声也渐渐传来,本来严肃无比的气氛变得欢愉了起来。 唯有长凳还嵌在地下,不过无所谓,就当活见鬼了…… 王府外是这样,王府中的气氛却突然凝重的不行。 四个和尚从头到尾都是和和善善的模样,但是当他们踏出门外,门两边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了。 门外的长街萧条无比,大概也是王府刚刚竣工的原因,前不久才撤下了路障,如今还没有多少人改行这条长街,街上无人。 或者说…… 是因为四个和尚踏出了门,长街明亮……却无人。 这一刻就如同警钟敲响一般,顾飞感受到了,林竹隐隐约约间有种心悸之感,她还在几处华美的楼台间漫步而行,陡然间,却感觉到身体僵硬无比,目光投去,却看不到有任何人来袭。 李重霄……自然是感受到了。 他诸多时日未曾离开王府一步,任刘建如何向他介绍人脉还是介绍王府的构建,他都没有离开过自己几处正房。 此时他站在书斋门口,书斋是按着当年他小时候记忆中的模样布置的,这是他入住之后唯一的要求。 此时立于书斋之前,他颇有种当年直面白帝众时的危机感,只不过这一次,已经有人跟他说起,将会发生的事情了。 刘建不明白李重霄为何只是三言两语之间就许诺让那个籍籍无名的小和尚留在王府之中,因为在他看来,小和尚自然是无用的,还要多分出去一张床铺,因为年幼,又不能干些脏活累活重活,这样对比起来,小和尚几乎就是王府的累赘。 王府按照刘建所想,现在需要的是许多拿得出手的工匠,奇人,比如善于维护楼阁的匠人,善于管理王府的管事,管事之职被他一人占据了,自然就不谈,还有比如能够为王府的开支做出合理规划,甚至还能帮助王爷理财的账房先生。 然而李重霄真正面对的困难,是刘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小和尚那日踮起脚尖,李重霄轻轻附身,他耳语:“王爷,北地的佛门视你为篡佛者,将要取你性命。”小和尚说的时候平静无比,没错,这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师傅交由他的任务。 所以李重霄必须等待着。 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又是远超出自己实力的存在,颇有种愤愤不平之感,心中多起了许多如果的想法,然而事情就是这样,不会发声一丁点的偏差。 今日,佛门的人来了。 不是区区只有四人,而是竟然还来了四个,这让李重霄倍感压力,还好前些日子顾飞赶着回京,李重霄费劲了口舌,总算是将这个最大的助力挽留了下来,不然王府之中,李重霄几乎就是一人面对可能实力远超通玄处境的敌人。 林竹的角色李重霄一直没有想好,他总是觉得女人就应该呆在男人身后,也从来没有将林竹考虑进去,毕竟真的到了连林竹这个姑娘家家的也要出手时,那必定已经是陷入了穷途末路了,李重霄不想发生那样的事情。 呼的风声传来,轻盈的脚步落地,那人衣袍还未落下,人已经站定,与李重霄并立与书斋门前,一同望着远处。 “王爷,您一个劲儿的留住我,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事?”顾飞哭笑不得,面带苦涩,因为他一个感知就明白对面的人物绝非善类。 “诶,怎么叫就因为这个事儿?保护大汉的蜀王不应该是你天机阁顾大统领义不容辞的事情嘛。”李重霄笑嘻嘻的,倒是看不出他的慌张,只不过他攥紧的拳头,已经是暴露了他的想法。 这是恶战。 第285章 明杀(上) 有时候李重霄都会觉得这大汉的和尚有些太过扰人了,尽管他也师出佛门的大师,甚至可以说是大汉千年以来的佛宗第一人,莲心——孙世卿,依然没有改变他对于大部分光头的看法。 庭院深深,却挡不住几人迈开的步伐,新鲜的泥土,透着春日的芳香,似乎也没有遮拦半分这几个和尚的杀气。 来的是四个高矮不一的和尚,他们站在庭院中央,看着远处房屋间站立的两个人,相视点了点头,便又赶着步子,向哪里走去。 “喂!”一声洪亮的嗓音喊道。 几个和尚倒是抬头看去,似乎眼神中有疑惑。 只听那个声音几乎喊道,不,这次几乎是吼道,生怕几个和尚听不到,听不懂。 “能不能不打架,我请你们吃顿饭,没有肉,没有酒。”听着声音洪亮,但是确实是一个较为年轻的嗓音。 “敢问是不是李重霄阁下在喊话?”边上的一个和尚用浑厚的嗓音喊道,似乎没有多少感情,有的只有正式的感觉。 “是的!哦不,不是的!我叫顾飞,是天机阁的大统领,敢问诸位能否给我一个面子?”那声音说到一半,好像发现自己喊错了话,声称自己是天机阁中人。 顾飞一脸黑线的看着身边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吼叫的王爷,心中升起了一点点危险的想法,那个许多人都有过的想法:这人若不是一个王爷,或许早就被打死了。 “顾飞阁下!无妨的!李重霄阁下身边的每个人我们都会尽力的去取其性命,以免留下后患!”浑厚的嗓音答道,让那头的李重霄再也不想多费口舌了。 “顾大统领……您这名号也不管用啊,这几个哥们是真狠啊,要杀我全家,您看您现在也走不了了,待会儿可别留力哈。”李重霄嘿嘿笑道,依然是一副贱贱的模样。 “嗯……”回答的声音相当沉重。 无话可说,那便必须要打了。 李重霄不明白为何明明就是普陀寺这个天下公认的佛门圣地,钦定自己为这一届的佛首,为何还会有佛门中人不认可自己的地位呢? 这样想着,似乎当日的某些片段也闪过李重霄的脑海。 “***(自行脑补),天下的秃驴一般黑!”李重霄又意识到当时大师傅为何似笑非笑,他果然是被觉明那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给欺骗了,说不定……说不定就是自己师傅那个老秃驴跟普陀寺的几位串通好了……不能这么想,要是这么想,事情那就太恐怖了。 转过神来,几个和尚竟是眨眼间就到了数十丈之外的地上,两方对峙着,李重霄眼中的玩闹之意彻底消失,其实就是攻心之术,这是李重霄一贯的策略。 他卖了破绽给对方,也卖了自己的初相给对方,让别人误以为这个说话的年轻人是难成大器的嬉笑玩闹之人,这样便会放松警惕,而李重霄便可以出其不意,取得不管是先手还是后手的优势准备。 只不过,这几人完全没有被影响,也大概是证实了顾飞的猜想,这几人恐怕在佛门之中的地位不低,甚至有可能极其超然。 佛门中人的修行体系在通玄之前大抵都是与普通修行者无二的,但真正想要更进一步,本着佛家的境界,肉身成圣,涅槃证道,是通玄之后的两境。 修肉身的和尚肉体甚至会远超出武夫通玄的强度,这也是为何佛宗的修肉身通玄之人,都会被称作伽蓝或者金刚,肉身成佛绝对是诸多僧人的首选。 真正能够证得佛果,于白日被佛国接引的那都是古往今来的佛门大宗师,不说别人,达摩先师为佛门所尊崇,大抵就是因为他头顶青天脚踩大地,直接跻身诸佛之间的缘故。 而对方四人给人的压迫感,让李重霄与顾飞来感受,那是绝对不亚于当日的清远和尚的,更何况清远和尚那种半吊子的肉身活佛,根本就没有发挥出起威力的一半。 “不管两位之中,究竟哪一位是李重霄阁下,我四人自北地桓雄寺,大隐寺,灵台寺,白门寺,封师之命,来取佛首的性命。”有一个稍矮的和尚这样说道。 “小僧法号雪归。”矮个子的和尚说道,他眉目间有着难以说清的清秀感,看起来倒是四人中最为年轻的一位。 “福庆。”稍高一些的一个眼神相当凶狠的和尚这样说着。 “度贞。”这个和尚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眼角的皱纹稍显,似乎已入中年,不如先前的两人那样的年轻气盛。 最后一人一开口,李重霄便知道他是哪一位了。 “俺叫妙常,先前是谁与俺喊话的,小个子是不是你?”他一出声声音大到李重霄都想要捂耳朵,实在是让人招架不住,之前与李重霄对吼的大概便是他了,声音浑厚,似乎是从脑后发出的声响,浓眉大眼的,让人见到了都是要敬而远之的存在。 当然不是因为他浓眉大眼,别人就会讨厌他,而是因为他的身形在脱下披肩的麻衣之后,实在是有些让人心慌。 炸裂的筋肉让人完全没有办法去直视,浑身上下都是充满了力量,与那种平日里见到的苦行僧人完全不同,素食的和尚能够长成这幅模样,也确实是吓人了,尽管这群僧人的实力并不能完全从身形上看出,但是就这一点来说,这个叫做妙常的和尚绝对是一个修炼肉身的和尚。 李重霄没有回答,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此时他已经开始需要分心去对抗对方极强的威压,那种来自境界上的强大压迫感让人甚至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就在这时,忽然的一片落叶落在了众人之间,李重霄看着落叶在眼前飘下,心中的警觉提升到了顶点。 煌煌春日,落叶可就是太过显眼了。 “那么……就请两位交出性命可否?”一直面带微笑的度贞和尚突然说起了这样一句话,落叶划过眼前,突然炸成无数细微的粉末。 李重霄眼中寒光一闪,已是反应迅速无比,侧身便躲过了一道无形的攻击。 在没有人看清的地方,一声木料破碎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洞穿了不只一处的感觉,让人感叹这攻击的狠辣。 “拈花飞叶。”李重霄脑海中闪过这样的一个想法,他根本没有看清对方的攻击,只是凭着直觉他认为自己需要躲避,而是不是那种拈花飞叶的招数,他其实没有明白。 然而没有时间留给他多想,他大喝一声:“大统领,你左我右。” 顾飞早就已经动了起来,听到这一声,两人极其默契的向着两边闪去。 不知道这些和尚究竟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样的配合,只好暂时拆碎四人的组合,这样也是不得已之计。 四个远道而来的和尚也是极其配合,妙常与度贞和尚跟随着李重霄离去,而雪归与福庆两人则是跟随着顾飞的步伐远去。 早早的收到了李重霄传信的林竹,此时在塔楼上纠结无比,她知道自己就算是比李重霄也要差上不少,更别说连李重霄都没有信心稳赢的局面,她过去就只能是添乱,到这个时候,林竹终于是感觉到自己没有用尽全力的修行带来的后果是什么了。 尽管自己的小姑不只一次的夸赞过自己的剑道天赋,但是她却从来没有紧迫感,或许真的是在菩陀寺中收到了过多地呵护,她在心上早已经懈怠了不少。 但是她是真的十分担心李重霄,因为她亲眼目睹过一个重要的人在自己面前失去了联系,她好不容易可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她不想重蹈覆辙,所以尽管李重霄再三强调,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她不可以出来,她还是悄悄地溜下了塔楼,朝着李重霄刚刚离去的方向跟去。 眼前的景象飞速变换,顾飞的大脑开始飞速的运转起来,论思考的方面,他觉得自己是合格的,但是又相比起李重霄这种极其有想法的年轻人来说,他倒是有些跟不上步伐。 李重霄的分配是有根据的。 其实在李重霄先前与妙常对吼的时候,顾飞早早地便听到了李重霄的传音,让他去仔细探查对面四人的灵气雄浑程度。 而李重霄的喊声根本就不是什么耍宝的玩笑话,而是他的又一个计策。 师从葬山的李重霄,跟随煮茶道人学习过不少的时日,其中相当重要的一点便是他从自己的父亲那里知道的一种力量,那叫做阵法的力量。 不说当年覆盖青城镇的大阵有多么强大,只是说当时云松反水,那让人绝望的遮天大阵就足以将阵法的力量演绎的淋漓尽致。 李重霄混合了自己的声音,将灵气顺声而发,从而激活了前些时日李重霄早已布置好的灵气探查大阵,这一个阵法还是他从青城山上的青城老人那里学到的。 极其简单,又极其隐蔽,没有杀伤力,但是在双方都是初次照面时,探查对方刻意隐藏的实力,这是极其关键的。 第286章 明杀(下) “阁下应该就是蜀王殿下吧。” 一声丝毫没有笑意的声音传来,李重霄从刚才就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泥潭,这“泥潭”只是由一幕幕重复的光景组成,湖,亭子,小山坡,还有湖中的红鲤游曳。 这是蜀王府的正堂之后的景象,临渊阁是正堂之后的一座做工精美的楼阁,算是能够眺望整个王府的极佳地点。 从临渊阁望去,一片平如镜面的湖水时不时因为微风的吹拂掀起片片涟漪,惊动了湖鱼,随后一抹红色出现又消失,让整个王府后院的生气延绵不断。 李重霄自然逛过王府的后院,绕过正堂的书斋,或者直接从书斋的后门走出,便可以走到临渊阁之前,临渊阁的一层是没有实物的,像是中空的塔底一般,从前面可以一眼望到后院之景。 要去后院也极为简单,从临渊阁的前门走过,后门打开,便是一道湖上的长廊显在眼前,只有三五道曲折的湖上石桥,踏上去就是身临湖水之间,让人心旷神怡。 为何在这样危机的时刻,李重霄回来到这里呢?,其实本来里李重霄也想要再往后走,走到后院的那处山林之中,那里是他最熟悉的作战场景,多年的打猎生活让他有了不亚于老道猎人的敏锐感知,可以说李重霄在山林中作战那就是如鱼得水。 但是事与愿违,当他掠过这名为羡鱼湖时,事情就变了。 不论他怎样闪转腾挪,他终究是过不了湖心的羡鱼亭,亭子位于湖心两道石桥与之相连,一边连接着临渊阁,另一边便连接着湖对岸,虽说是从岸上走也可以到达李重霄想要的位置,但是经这羡鱼亭而过始终是近了些。 说话的声音一阵阵传来,都是些问话,似乎没有那种咄咄逼人之感,李重霄一直没有回答,最后干脆直接在亭中坐下,单臂撑着脸颊,遥遥地望着湖对岸,一言不发。 “蜀王殿下竟然也是那佛首,普陀寺钦点的佛首,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啊……”那声音终于是有了点放松之意,感叹了一句。 “现在就只能尊称您为殿下了,我佛慈悲,向来要以礼待人。” 突然在亭中不知何处,走了一个笑容满面的和尚。 他笑的开花,脸上的皱纹就越来越多,挤到五官都有些扭曲,让人看着十分不舒服。 “度贞。”和尚打了个手势,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先前殿下走的急,实际上我并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做事之前都要有个规矩,这是亘古不变的准则,没有了规矩,人就与家禽走兽没有什么区别。”度贞说着,在李重霄的对面坐下,看着一言不发的李重霄,他似乎自娱自乐,并且还乐在其中。 “所以我愿意与殿下定一个规矩,如果殿下能够在不违反规矩的情况下,让我输掉棋局,那在下愿意自行了断性命,而如果您输了的话,就恕在下得罪,将要取您性命。”和尚边笑边说,似乎觉得自己的笑容很迷人,然而李重霄的脸上却带着极其厌恶的笑容。 度贞却极其满意,接着说道。 “我不担心殿下会拒绝这个要求,毕竟在我看来,现在这也是对您极其不利的情况,因为我师兄妙常会时刻盯住您,如果您不遵守,我们也可以现在就打一场,只不过不知师兄这北地佛门的伽蓝在世,能不能让您仔细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呢?” 度贞的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这哪里是什么约定规定,分明就是由他制定的,带着威胁性质的单方面条约。 李重霄的脸上似乎是有怒意,盯着度贞的眼睛,而度贞一直眯着眼睛,看不到他眼中的情感,实在是有些嘲讽。 李重霄忽然暴起,腰间的柴刀瞬间被甩至身前,这一招无比迅速,运用了全身的巧劲,让出刀的速度变得肉眼不可见。 似乎这一刀就能让毫无防备的度贞和尚失去性命。 然而想象中的鲜血飞溅的景象并没有出现,随着一声极其清脆的击打之声,一具身体沉重倒地的声响极其干脆。 倒下的是李重霄,沉重的柴刀叮当一声从他手中坠落地面,无力的手臂摔到地面上,李重霄的眼睛无力的盯着前方,慢慢的血水开始向外涌出,七窍流血,他的双眼变得通红,并且没有聚焦。 从他身后立着的是一个高大如山的身影,他的双手作刀,就是他,妙常,刚刚双手重重的砍在了李重霄的太阳穴上,此时神色平静,似乎就是做了一件极其微不足道的事情。 “殿下,这又是何苦呢?”度贞笑道,念了句佛号,跟妙常交换了一下眼神,边转身离去。 走在石桥上他还在想雪归与福庆究竟有没有结果,所以他跟妙常准备去看一看,毕竟这是上师交给他们的任务,他们这么远走来,也实在是有些枯燥乏味了,希望那位顾大统领可以给他一些乐趣。 然后他自亭间走出,对着李重霄说了一句话,笑着坐下。 “蜀王殿下竟然也是那佛首,普陀寺钦点的佛首,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啊……” “现在就只能尊称您为殿下了,我佛慈悲,向来要以礼待人。” “度贞。”他笑容满面的说着,没有什么不对。 “我知道。”李重霄也是笑着说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盛气凌人的样子,尽管度贞是要杀他的人。 “那么殿下,规矩……”度贞倒是惊讶于李重霄终于开口说了话,表情更是放松,毕竟好说话就省得人出手杀生。 “那我便执白先行如何?”李重霄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棋盒,石桌上本就是星星点点分布的棋盘,倒是省得麻烦。 “额,请便。”度贞有些奇怪,但是又觉得事情就应该这样发展,便闭口不谈,直接开始下棋。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忽的消失了,他不再露出自己惨淡的微笑,反倒是眼眉紧皱,像是有些困惑的样子。 约摸两三个时辰之后,随着度贞的最后一子落下,棋盘正式收关,一目了然的情形,李重霄输了,输得彻底,甚至输掉了自己的性命。 度贞疑惑的是李重霄为何没有慌张,依然那样笑容满面,“那么就依规矩而来,容在下取您性命。” 度贞正要出手,李重霄突然暴起,腰间柴刀闪电出手,迎着度贞的面门便砍了过去,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妙常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双臂筋肉疯狂膨胀,面容无情,眼神中煞气凛然,精准的手刀砍在了李重霄的脑侧。 李重霄应声而倒,七窍流血,柴刀坠地,发出叮当的声响。 “嗯?”这一声柴刀坠地的声音,度贞听起来极其的熟悉,但又不知从何处听到过。 度贞带着疑惑,妙常跟随在他的背后,面容依然是那样的无情。 他们走在石桥上,正要穿过那华美的楼阁正堂,去向雪归与福庆两人追去的方向。 “蜀王殿下竟然也是那佛首,普陀寺钦点的佛首,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啊……”度贞经过了临渊阁,然后面色僵硬的说出这句话,面前的李重霄似乎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请他坐下。 “弈棋可否?”李重霄笑着问道,面容俊朗的少年的笑容总是让人心里暖洋洋的,他说起话来也是那样的不紧不慢,不失风度,但是度贞却有些不舒服。 他觉得是自己在被李重霄领着走,这种被人抢话的感觉可不好,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度贞越想脑子越乱。 棋盒咔哒一声落在了石桌上,是白子。 李重霄又是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度贞执白先行。 一个时辰之后,度贞感觉到这局棋越来越让他无法控制,他处处被李重霄围堵,他心中很不舒服,他感觉自己如果是黑子的话,自己也会那样下,但是为何……为何自己会如此窘困呢,自己明明就是能够媲美十段高手的隐士大棋师……为什么呢?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最后几子,度贞双手颤抖着,他已经陷入了绝境了,再也没有翻盘的希望了,他额上的汗水甚至滴到了棋盘之上,他抬起头来看着李重霄,发现李重霄脸上满是笑意,这个人…… “妙常!”度贞大喊一声,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他不想再继续这局棋了。 “度贞,坏了规矩可不好,这不是你对我说的吗?”李重霄笑着说,眼见度贞暴起要伤人,抄起手边的柴刀,就向他砍去。 妙常出现了,一掌劈在了李重霄的脑侧,李重霄应声倒地,失去了性命,七窍流血而死,眼睛突出,凄惨无比。 柴刀坠地,叮当一声,度贞听到了,想起了什么。 随后一双巨掌自他身后出现,在他明白过来之前,在他哭笑不得之前,在他痛哭流涕之前。 咚!一声巨响,还有不少爆碎的脆响,像是西瓜碎裂一般。 度贞碎成了一地的肉泥。 “师兄,你很让我失望。”妙常无奈道。 远处的李重霄出现,他站在临渊阁的后门之前,站在石桥的开端,看着妙常一掌将自己身旁的度贞和尚拍成了碎肉,不由得啧啧称奇。 “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这些和尚都喜欢玩这种虚虚实实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用处啊?”李重霄感叹道,吐出了一口浊气,这一口浊气就是他踏入幻境之前所含,所以他才是真正一直保持清明的那人。 而真正让他明白这一切的,还要说起山上的那惨痛的经历,一想起那些,李重霄就恨不得将老秃驴活扒了皮 第287章 剑仙(上) “殿下真是深藏不露啊……”妙常和尚脸上带着些无奈,只不过他的身子依然稳健的很,根本看不出他有半点的慌张。 “要论实力,你们一定超过我许多,所以我本来还想着与你们迂回一下,等到顾飞将那两个和尚解决掉之后,再赶来我这里,真没想到啊……”李重霄此时的笑容有点雨过天晴的感觉,让人看起来似乎有着不少嘲讽的意味。 的确是没错,论硬实力,度贞与妙常都是远超李重霄的存在,错误就出在度贞那里,他误以为自己的这一手幻境能够让李重霄完全沉浸进去,然后被自己捉弄至死,看样子度贞似乎也是常干这种事情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的熟练。 所以他一但有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就彻底陷进去了,若是寻常人,就比如说顾飞,若是没有那种对付幻境的经历,或许就会像上一次一样,就连堪堪踏入通玄的肉身活佛清远和尚都能够让顾飞濒死,更不用说度贞这种应该是专精于此的强大存在了。 李重霄豁然开朗之际,甚至还有些后怕,妙常刚刚杀死度贞时忽的外放的灵气,那种凶悍的程度早就超出了李重霄的想象,他立刻便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刻意隐藏实力,为的就是防范他挑选两名较弱的敌人,以免出现不必要的差池。 所以阴差阳错之下,一错接着一错,李重霄倒是幸运的碰到了度贞这种玩弄幻境的不寻常的和尚。 度贞当然不知道李重霄曾经经历了什么,或者这么说,李重霄在那上了山之后的八年内,经历的幻境那是比度贞这辈子经历的现实都要多,度贞,老惨一人了。 李重霄笑归笑,在意识到对方是可以隐藏了实力之后,忽的笑容又是有些苦涩了,他原本最好的逃离此处的时机又是被他给浪费了,这也是他自己的疏忽,他原以为能够用着稍加修改的幻境将两人一直困在此地,自己反倒是可以直接脱身去帮助顾飞了,然而直接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妙常这个他以为是没有什么心机的傻大个果断的不像话。 咚! 一声滔天巨响,甚至远在王府另一侧的顾飞都感觉到了大地在震颤,更不用说近距离感受这一响的李重霄了。 地面蛛网似的龟裂而去,一切的中心都是那一柄高达两丈沉重禅杖,妙常干脆将上身的衣裳全部撕去,露出了那让人心惊胆战的筋肉,这哪是人能够拥有的身体? “度贞总是这样,期望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下,我曾经不知提醒过他多少次,可他偏偏就是沉浸于此,也罢,这一次我不去提醒他了,因为他已经没有提醒的必要了。” 妙常和尚一开始给李重霄的感觉的确就是一个没有心机的傻大个,毕竟他与自己对喊这一幕,算是在李重霄的心里给他留下了不少加分,他甚至还想过,若是能够策反这个身体极其霸道的高壮和尚,一定能给他将来的那一行提高不少助力,不过都扯远了,如今看来,这个妙常和尚似乎才是最难对付的那个。 幸好……李重霄心里想着,幸好先解决掉了一个,若是真的被这个妙常和尚四处逼迫,再加上度贞的水准相当高妙的幻境,说不定自己真的会中招。 “殿下,妙常不会再留力了,所以也请留下您的性命。”妙常和尚说罢便前脚踏碎了身前的土地。 又是轰的一声,大地在战栗,妙常和尚身形高大无比,李重霄却没有小觑过妙常的速度,因为如果他真的是将肉身修炼到了极致的程度,肉体的方方面面能力都应该会达到相应的巅峰。 又是超出李重霄想象的一击,只是这一击就让李重霄几乎无法再战斗。 妙常箭步冲杀,却没有提起插在身边的禅杖,给了李重霄又一个错觉,一瞬间的错愕就让李重霄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只是眨眼的时间,妙常的身形就像是瞬间移动了一般已经出现在了李重霄的面前。 尽管李重霄已经感受到了不妙的气息,尽管李重霄已经开始做出了反应,他脚掌蹬地,双臂瞬间交叉在前,连抽刀的时间都没有了,若是真的要将柴刀从腰间抽出,或许……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 李重霄眼中的妙常是扭曲的,不是因为妙常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而是因为他的速度太快,影响了光影,影响了空间,让妙常整个人显得修长无比,有一道长长的拳影飞来,像是遥不可及,然而拳头却来得实打实。 只是一击,这世上诸多拳法中都有的一记直拳,像是慢放一般,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李重霄忽的感受不到声音,之间自己的小臂如同豆腐一般,在那一拳之下开始慢慢变形,弯折,最后直接碎裂,血肉模糊,李重霄拼着力,尽管他此时已经有些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状态了,但是他还是拼了命的将右臂从左臂之后抽出,全身向着右侧偏去,为的就是卸力。 随后是砖瓦爆裂的脆响,地砖像是没有粘牢一般,轻松地被一道身影连根掀起,李重霄的身子直接从临渊阁的后门飞过,一路撞碎了临渊阁正堂一层的庭柱,房门,床扉,木屑、石屑、鲜血、灰尘混杂在一起,显得极其混乱。 这一拳之后,似乎整片天地都清净了,只有碎木碎石不断掉落的响声阵阵,似乎那林间的飞鸟,湖水中的游鱼都消失不见,整片天地都摄于此人的恐怖。 妙常不紧不慢,没有杀死李重霄不要紧,他还可以无数次出拳。 他慢悠悠的走回到亭子旁,从亭子那里拔出自己的禅杖,禅杖两头开刃,一经拔起,先前已经龟裂的地面此时是彻底维持不住了,身后的亭子的石柱上开始爬满裂痕,极其快速的发出种种咔嗒的碎响。 妙常缓缓从桥上走过,李重霄从这里倒飞出去,他便沿着这条路继续去找李重霄。 他的脚步迈开,似乎像是一个预兆。 刚才度贞弈棋之处,那座极其有景致感的羡鱼亭轰然倒塌,砸在平静的湖水中,激起水花于涟漪阵阵,让人唏嘘,有些戏谑,这才仅仅只是一拳。 李重霄再睁眼的时候,自己已经是完全没有能力站起身来了,他身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挣扎着起身,想要支着身子,右手在碎屑泥土之间撑着,望向左手…… 左手血肉模糊的样子实在是无法去看。 白骨森森,已经彻底折断,左臂从中段几乎完全断去,此时正在滴答鲜血,只有一丁点的血肉相连,其实与断了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李重霄看到了刚才左臂活动的地方似乎还有白色红色的碎屑,大概就是自己的骨头与血肉混合的结果。 亏的是疼痛无比,李重霄还能够思考,或者说他大脑现在清醒无比,但是要是没有什么破局之法,或许今日他就交代在这里了。 “啐,和尚你是真的不给活路啊……”李重霄吐了一口血沫,还好他刚才靠着精神力强行避让了一下,自己这两个脆弱的胳膊在那一击之下绝对都是齐根断去的结果,说不定,那一往无前的拳头还会打到他的胸膛之上,然后他整个人就被一拳打个通透。 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竟是坐在一片狼藉之中笑了出声。 “殿下,可是我下手让您见笑了?”妙常的声音传来,再听这声似乎是鼻腔与脑腔共鸣发出的沉闷声音,李重霄已经觉得此人不怎么好笑了,绝对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透心凉,心飞扬,听说过没?”李重霄哈哈大笑,随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又是吐出一口血沫。 “恕妙常无知,殿下,其中可否有深意?”妙常倒是十分认真的追问道。 “无妨,没什么意义。”李重霄本想挥一挥手,当作手上的动作,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胳膊已经差不多是缺了一条了,只好作罢。 “和尚,告诉你实话吧,我很欣赏你,够狠!”让妙常出乎意料的是,没想到李重霄都到了如此绝境,竟然还夸赞了自己一声,倒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妙常摸不着头脑就真的会摸不着头脑,扣了扣后脑勺,倒是有了几分憨态,这也是李重霄最纠结的地方,尽管对方是来杀他的,尽管对方确实是已经开始杀他了。 他就是无法恨起这个高壮的和尚,这真是让他觉得自己真是活够了。 “有没有兴趣跟我干一番大事?”李重霄更不相信的是,自己竟然接下来说出了自己曾经想过的一句话,尽管自己此时已经是性命岌岌可危。 “殿下……恕妙常不能从命,遵上师之命,今日是必须取您的性命的……”李重霄看到了妙常眼中的惊愕与犹豫,不觉间似乎感觉到这样有戏。 然而妙常忽然的眼神一变,变得极其的无情,似乎又控制住了自己的犹豫,变得坚决无比。 妙常的杀意出现,李重霄发现自己真的走投无路了。 一瞬间险象环生。 “住手!” 第288章 剑仙(中) “住手!”这是一声十分可笑的喊叫,李重霄听到了声音,那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事情。 首先声音明显就是一个小孩子的声音,那么府中就只有一个小孩子,身份自然就可想而知。 陈生不要命的出现在了这里,让李重霄的脑袋一片空白。 更何况他还喊了一声更不可能有效的废话。 “住手!”这是一声稚嫩的童声,不光是传入了李重霄的耳中,也传入了妙常的耳中。 拳风瞬间到达,在李重霄的面前激起了风浪一般的冲击,他的脸颊被锋利的气流割破,鲜血滴答起来,但是拳风到了,拳头却没有到,因为出拳的人半途止住了。 小和尚气喘吁吁,累弯了腰,毫无顾忌的站在了两人之间,那拳头几乎就是在触及到小和尚脑袋之前停了下来,一阵拳风伤到了李重霄,却绕过了小和尚。 “陈生!你怎么如此不听话!“李重霄怒火冲上了眉头,直接斥责了小和尚,他是好意,但是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先前那名叫做雪归的和尚说道,只要是与李重霄相关的人都要死,早早的李重霄就准备让小和尚与林竹等人去逃难了,刘建更是被他支开谁知本该被林竹带离此地的小和尚竟然还能出现在此处。 “王爷……你受伤了,受了好重的伤……”陈生有些委屈的说道,没有直面回答王爷的话。 “滚,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李重霄直接冲小和尚吼道,现在李重霄心里乱糟糟的。 小和尚这时候眼里似乎还有些泪水,一扫他以前那种安静的模样,变得执拗起来,尽管执拗,但是却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那种笑容。 “王爷,我给您包扎一下……”小和尚直接从身上的僧袍上撤下很大的一块,李重霄刚刚直接忍着剧痛将胳膊撤下,因为这样不处理一定会给他造成困扰,不如直接舍弃,他刚才其实已经做好了闪躲的准备了,谁知陈生竟然突然出来搅局,这可是让他的脑子瞬间乱作一团。 但是……妙常竟然就真的等着小和尚在那里忙来忙去,听着小和尚的那句住手,就真的不再下手,这才是让李重霄最无法理解的。 李重霄盯着妙常,他不懂妙常想要做什么,因为他们曾经对视,他看到了那毫不掩饰的杀意,所以他明白妙常是真的会杀掉他的人。 但是啊…… “大和尚,谢谢你。”小和尚笑着回头看去,向着妙常道了一个谢,妙常回以一礼,李重霄更是看不懂这样的对话了。 “你叫陈生?”妙常问道,似乎没有先前的那种无情,反倒是有了几分人性的感觉。 “是的……师父当年捡到我的时候,他说我身上带着一块刻有陈字的玉佩,我便姓陈,想我开心的生活下去,就叫我陈生。”小和尚便忙着给李重霄包扎,便回答着妙常的问题,有种讲故事的感觉,语气十分幼稚,但是妙常和李重霄都在听。 “大和尚……你们能不能不要杀掉王爷,不然……不然师父会很生气的,我……我也会很生气的。”仔细的给布帛打上一个结,小和尚确定这样不会影响动作,跪坐在地上,转过身去,平静的看着那个被他称作大和尚的妙常。 “我不杀掉你家王爷,我们几人的师父也会生气的……”妙常竟然是有些困扰,李重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些转机,但转机是什么他不清楚。 小和尚叹了透气,又从身后掏出一个方巾,捡起李重霄刚才狠心扯掉的手臂,好好地包裹起来。 “大和尚……我家师傅生气起来……他生气起来,嗯……连你家上师都敢打!”小和尚最后憋得实在说不出话,说出这样一句孩子气十足的话。 妙常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笑的爽朗无比,笑的让小和尚摸不着头脑,然后摸了摸脑袋,歪着头看着妙常。 “殿下,佛门中人不得互相残杀,这是规矩,并不是我饶了你……”妙常收敛了笑容,突然对着李重霄说道。 “你不是亲手杀了度贞吗?”李重霄冷哼一声,这人竟然连自己都想骗,真认为自己是个没脑筋的人吗? 妙常摇了摇头,他脸上露出极其厌恶的表情,”他?不配为我佛门中人,人渣而已,死便死了,就算不是殿下的缘故,我也一定会在今后杀掉他的,口口声声说是遵守规矩,哼,笑话!”妙常突然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这样苦大仇深的说道,脸上的厌恶谁人都看得出来。 “殿下,我很喜欢陈生这个小和尚,所以我听他的话,我不杀你,但是你也不要想逃走,我会等到雪归他们归来,余下的时间……就请您坐于此地吧,若是您做出过激的行动,我也不介意将您的腿脚全部折断。”妙常的眼神微妙,随后闭上,不再去看。 他的语气变得平和了起来:“小和尚,这是我的底线了。” “谢谢你,大和尚,我相信你不是坏人,所以你不放王爷也没关系,因为第一,顾飞叔叔是不会输得,第二……”小和尚喜笑颜开,就差凑上脸去亲妙常一口了,但是他突然变得十分自信,跟着妙常分析了起来。 一根手指头,说顾飞不会输,然后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头。 刹那间,李重霄眼中似乎略过了一线光影,极其的快速,随后那绵绵不绝的剑势袭来,让李重霄立刻肯定了,刚才那是一柄飞剑。 “顾飞?”李重霄疑惑了一下,总不能这么快吧,顾飞不说自己用剑,但是李重霄是知道的,因为刀剑双修的李重霄绝对看得明白顾飞出刀便是剑招,若是顾飞会用飞剑,他绝对不会感到意外。 但是这绵绵不绝温文尔雅转而又如同大雨滂沱的陌生剑意让李重霄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人。 “妈的!”李重霄是真的觉得这两个人胆大包天,明明自己都安排好了,这样危险的境地,他们竟然不知死活的回来趟这浑水,李重霄的眉目发紧,瞬间感知扩张开来,果然…… “王爷,咱们快走吧,诶诶诶……”那一道皓月一般洁白的剑气冲天而起,直接是将李重霄与妙常隔开,妙常似乎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突然地偷袭,瞬间便淹没在剑光剑影之中。 李重霄二话不说,从胸口出摸出一个弹丸一样的东西,这东西他刚才就像用了,许多年不用,主要是因为没有必要的时候,但是一旦被逼迫到绝境,李重霄的手段层出不穷绝对能够苟活,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想要林竹与陈生来救他的原因。 烟丸,当年只是他在打猎时使用的自制烟幕弹,曾经加入过胡椒粉,辣椒粉等等东西来增强威力,用来迷惑敌人的视线,也可以造成一定的困境。 但是后来遇到了那些实力几乎是与神仙无二的修行者们,这种鸡肋的无法修行的人自保用的道具便慢慢的搁置了下来。 但是作为小天才的李重霄怎么可能放弃任何增加自己生存几率的东西呢? 烟丸在闲暇时间被他改造过不知道多少次,最终终于是能够将微型的遮天阵雏形刻在里面,小小的烟丸就成了小小遮天阵的阵眼一般的东西。 李重霄的实力是不足以他发动一座完整的遮天阵的,就算只是小遮天阵也不行,所以他只能完成半成品,将遮天阵中遮蔽灵气的部分分离出来,夹在了烟丸之中,所以烟丸便成为了能够在与修行者对战时依然可以脱身的道具。 烟丸触地,瞬间爆开一团浓稠的烟雾,直接膨胀到极大地范围,李重霄立刻两手一抹,在眼上覆盖了一层稀薄的灵气,用作保护双眼的视线,他对王府清晰无比,但是妙常不行,所以这就是他的优势。 他遮住了陈生的口鼻,陈生刚相挣扎就直接被他拍晕过去,拎起来就飞速窜了出去。 那一剑是林竹出的,她是一名剑修的事情与李重霄说起过,李重霄没有告诉林竹将有人来杀他的事情,只是让林竹带着陈生远离王府一段时间,李重霄不说,可陈生会说,所以林竹终究是留了下来,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还好不算晚,她心里这样想着,她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了,这种感觉很不好,父亲、道尘、母亲,好不容易能够接受了道尘本就是李重霄的事实,在母亲前些年病逝后,她唯一的寄托就是李重霄了。 所以她出剑毫不犹豫,一出剑便是自己的绝学,自己曾在那戒律宗废墟旁的溪流边悟出的那一剑。 然而还未感受到飞剑刺中的感觉,她就被人一瞬间提起,飞速的运动了起来,李重霄蓄力已久,本就酝酿着逃跑,谁曾想这女人…… 李重霄现在不能发出声响,不然他真的想要爆粗口了,尽管林竹很漂亮,尽管他挺喜欢林竹,但是女人……就是女人……李重霄不喜欢那些出于好心的帮助,因为这会破坏计划。 “嚯……苍龙出水……林清玄的剑吗?”和尚感叹道,烟幕中似乎有人三头六臂样。 第289章 剑仙(下) 江湖从来都有剑仙,不管是赤脚剑仙还是白衣剑仙,又或者是京城剑仙、草原剑仙等等。 剑仙一名在江湖上实在是没有排面,毕竟谁人都可以取一个响亮的命号,但是不是谁都能配得上这么高的名号的。 但是人们不知道的是,最早剑仙一名也是形容那位纵横江湖的老剑神的。 只不过后来林清玄一名太过耀眼,太过……超出寻常人的想象,人们似乎在林清玄初出江湖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它的败绩。 剑神一词就这样与剑仙分开了,不知道是谁叫起的这样一个名号,但是渐渐的也没有人会去质疑林清玄独占剑神这样的名号。 都是这样说:往前数一千年,往后数一千年,你再也找不到林清玄这样在剑道上能够开天辟地的人物了。 为何这么说呢?林清玄究竟做了什么? 除去当年击败江湖魔头,独游匈奴草原,击败匈奴武林的一个又一个代表人物,让江湖中所有使剑的侠客明白剑道竟能如此霸道,说他那些年一人凌驾于江湖之上也是没有问题的。 传闻林清玄三过天门而不入,人们相信老剑神的境界早就不是一个区区天人境能够限制得了的了。 天上的神仙“请”老剑神上天做真正的神仙,老剑神看都不看,你说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老剑神留给了江湖这么多神话,他对剑道的影响才是真正足以让他封神的因素。 百年之前,不说无人使剑,就按照拥兵便拥有权力来说,剑这种在战场上如同花拳绣腿一般的兵器,实在是没法拿得出手。 古时将军配剑,儒生佩剑,士大夫佩剑,将军使剑只有军法号令时才使用,真到了上阵杀敌时,要轮到将军使剑,大概局势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吧。 儒生不习武便不入武林江湖,士大夫佩剑更是装饰作用,实际上根本就是羸弱无比,甚至让他拿剑他的手都会不稳。 江湖中使刀的人数不胜数,刀是攻杀利器,上到公侯,下到平民百姓,刀实在是最常见的利器了。 江湖中出了名的刀客无非就是拔刀快了些,出刀快了些,再加上刀路不那么简单,力大势沉,往往出刀便能收割一条人命,更有不少使刀的人就是简简单单的三板斧,劈、砍、刺,依然能让他们混出不小的名堂。 使剑之人总是那么不受待见,不是说他们的原因,而是这江湖本就如此,弱肉强食,你使剑,我一刀,你挡不住,你就没有接下来的故事了,使剑之人在那个时代,那都是轻功了得的飞来飞去的人物,他们想这样吗,不是的,因为他们的剑法再强,也是抵不过那些至刚至猛的兵器,只能如同脚底抹了油一般,迂回着打斗。 林清玄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古今剑法千千万,不如林清玄大道三千剑,何为宗师,以他人之学开宗立派那到头来也是乘了前人的凉。 林清玄在五十年的时间里,创出的剑法,从低到高,彻底的将剑道体系改天换日,说他是剑道的奠基人也不足为过。 剑道,是为大道也。 如今剑道繁荣,有武当仙人的道剑,除魔斩邪,有葬山李重阳的天道剑,当年也只是林清玄舍弃不用的剑法一式,有东海剑礁以剑立城,成就圣地,还有听雪剑庐,江城仙剑等等。 剑道百花争艳,剑神隐退江湖,这就是林清玄。 真正从那个年代一路走过来,见证了林清玄的恣意风光,见证了一招招横亘江湖的惊艳剑法的人寥寥无几。 而更能喊出剑神某一剑名字的更是几乎没有了,老的老,死的死,隐的隐,退的退。 这白门寺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白门寺的伽蓝妙常又是什么人。 传闻南方三千佛塔,北地七十二佛林都成了过去式,大汉不灭佛,佛门自己灭自己,佛门中人本就遁入空门,最后还因贪嗔之念而导致了南北佛的分裂开战。 八百载大汉,八百载佛门动乱,如今佛门凋敝,说是自作自受,也没什么不妥。 普陀为南方佛门圣地,也是公认的大汉佛门支柱,但是北地七十二佛林从来没有真正归属于普陀寺这一势力,他们隐于山林,只等待一个机会,重新从普陀手中夺得圣地之名的机会。 觉明觉石两人尽管知道北地有隐世佛门敌视他们,但是说到底还是从来没有面对面过,只当是普通的麻烦,便没有真正的重视起来,只能说是李重霄运气不好,赶上了对方如此心狠,奔袭千里也要刺杀他这个新任的佛首。 白门寺要是类比的话,那就相当于北地七十二佛林里面的普陀寺一般,一般是不参与世事争端的,也因为这个,成为了北方佛门硕果仅存的几个势力之一,也是实力保存最为完整的。 妙常究竟是何年生人,似乎没有再寺中登记过,白门寺的住持似乎在记忆初始就感觉妙常已经在寺中了,当年住持还是个小和尚,如今已经须眉尽白,妙常还是那幅模样。 妙常论辈分还要比住持要高,这次前来便是听闻上师之命,来取李重霄的命,上师是谁,江湖中从来没有这样的一个名号,李重霄自然在字里行间听到了上师一词,如果这次能够逃脱的话,他一定要抓住普陀寺的秃驴问个明白,顺便在他们脑袋上种上几个大大的包才能解气。 不过也就是现在想想而已,因为局势如此危机,他还真不觉得自己就能够稳稳的逃脱了。 略过羡鱼湖之后的那座小山坡,林荫茂盛,的确是李重霄最熟悉的战斗场景,并且李重霄更是在其中早早地设下了种种机关,不管是不是能够对这种实力臻至通玄的敌人产生影响,总之,那里才是李重霄最能够如鱼得水的地方。 李重霄一来到王府第一件事便是将王府逛了一整遍,在脑海中记住了王府的各种构造,可以说几日过后,李重霄能够说清楚王府中每一块石头的位置。 一道人影从烟幕中冲出,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后山奔袭而去。 仔细一看还不仅仅是一个人,李重霄的左臂袖管空空,上面还有着不少的血迹,右臂夹着小和尚一名,手上女子一名,就这样破雾而出,看起来极其狼狈。 林竹想要解释些什么,看到李重霄凶巴巴的模样又将自己的话咽了下去,她没有跟李重霄说这件事,但是她不后悔…… 只不过在她的感应之中,那柄青竹剑似乎被人硬生生的擎制住了,不论她如何心念操纵,那竹剑就是纹丝不动,可让她有些紧张,她甚至还没有踏入化形境,按照江湖中的说法,她还从未步入正堂,自然对于敌人的实力估计有着相当幼稚的想法,尽管她也见过了自己的小姨是如何杀敌的。 “断了你的神念!”李重霄突然急迫的喊了她一声,她以为是李重霄对着别人喊得,突然又反应过来,在场的也就只有她可以作为对话的对象了。 “为……”为什么这三个字还没有问出口,她就被李重霄直接扼住了虎口处,突然一股冰凉的灵气逆冲她的心头,是从她的识海之内凭空出现的,林竹的身形突然僵住,身体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放开护体灵气!”这次李重霄的吼声终于是让林竹听了下去,她立刻放开了身上的一切防备,一股急速的暖流从她的腕间逆冲而去,速度只比那股寒气更快,寒气瞬间被暖流击碎,就在心房之上不足三寸。 林竹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但是面色却红润起来,没有先前的那种病态的苍白。 她赶忙将操纵青竹剑的神念移除,不敢再去乱动,然而时间也稍晚了些。 一双愧疚的眼睛盯着前面一直埋头前冲的人影,她的脚步也不停,手却与前方那人拉的更紧了。 “对不起……”她说道。 “傻……”李重霄轻叹一声,没有回头。 只是林竹一直埋着头,没有再多的话可去说了,她被那寒气所伤之后便明白了李重霄的良苦用心,如今愧疚无比,甚至感觉很有可能因为自己的冲动之举,暴露了三人的位置。 “剑……我会帮你拿回来,接下来,听我的。”李重霄的声调不高,有些刻意压低,但是言语中的无奈与温柔之意,却让林竹如同触电一般……她将头埋得更低了。 “阿弥陀佛……”一声有些悄咪咪的佛号在李重霄与林竹之间想起,这对男女突然默契十足的瞪了小光头一眼,让小光头瞬间襟声。 这时一双赤足从迷雾中踏出,向着几人逃去的方向大步迈开,像是跑的速度,但是确实走的步调,一步便是十丈之远,整个人像是在飞一般,难得他这样庞大的身躯还能如此轻盈。 只不过往上看去,那就不是庞大可以形容他的身躯了。 三头六臂,或许当李重霄见到的时候就知道神话不只是神话了。 第290章 十剑(上) 顾飞从未出过这招,他只是在自己秘密修习时,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所以拜托了天机阁的自己的好友,帮自己定做了自己的长剑,如今剑已出,却还没有显现出他真正的威力。 说顾飞弃剑从刀,但是他从未将自己的剑法剑道落下,他先前只是简单平直的一记飞剑就足以让福庆与雪归两人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福庆本着多年与雪归同行的洞察力,这一击没有默契的话,雪归可能直接就命丧当场了。 顾飞只是觉得可惜,却没有多的感觉,被人堪堪挡住,与被人随手挡住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杀伤他就不会有过多地想法。 但是他没有察觉到的是自己的剑道威力究竟提升了多少,多少年未曾出剑,以刀代剑,竟是让他的剑法精深到了一种极其可怕的程度,这个在后面慢慢的他就会知晓,只不过现在还是试探了一两次,没有足够的参照。 雪归说度贞与妙常深藏不露是给了顾飞不少压力,雪归的意思就是对顾飞施加压力,却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逼出了最强的顾飞。 他当然不认为自己比起度贞与妙常差多少,一个是只会玩弄虚实的猥琐之人,另一个是只有蛮力的愚蠢之人,没错在他心里他就是这样想的。 念者心神之力强于他人许多,所以想的也会很多,少年时的种种光环加持让雪归极其自负,这是他没有表现出来的。 所以说这来的四人看似稳如一个经验丰富的团体,其实背地里其实并没有多少和谐可言,只不过他们都接了上师之命,为完成同一个任务,只能装作十分和谐的模样,实际上最为高傲的就是雪归这个最年轻的念者。 但是……真正碰到了顾飞,算是他走了霉运了。 顾飞因为先出一剑让他们落后了不少,随着飞剑绕回,福庆重新与雪归朝着顾飞离去的方向赶去。 王府的确大到不像话,不然也不会让刘建如此头疼,他知大汉诸多王爷都爱竹,便在这王府之中种上了连片的竹子,短短几个月就长成了密林的模样,让人感觉到一望无边。 然而顾飞的气息却在半途中戛然而止,让雪归与福庆彻底迷失了方向,四周望去皆是同样的景象,独特的危机感让雪归的脊背又一次发凉。 “福庆,护我!”雪归突然严肃的喊道。 福庆与雪归默契十足,听到简短的四个字,立刻展开了自己真正的姿态。 千手如此称呼不为过,本以为福庆只是手臂奇长无比,足以成为鞭子一般的武器,他突然马步稳扎,双手合十于胸前,口中传出一声不似能够从人的口中发出的声音,他的肋侧突然疯狂的抽动起来,他本来用着宽大的僧袍盖住了自己的身形,此时麻制的僧袍突然爆开。 福庆修的也是肉身,但却与寻常的修肉身的僧人有些不同。 他练得是千手千掌,佛经中为观世音的禀赋,千手观音便是如此。 他让自己的身体不断发生变化,而不是不断地强化自己的身躯,要说区别,如此类比大概就是强化与变化之间的区别。 福庆便是如此的奇人,他从小与雪归长大,大多人都以为他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僧人,相反他的好友玩伴雪归年少便开始不断展露天赋,十多岁时就已经被寺中之人奉为圭臬,与雪归一起长大的他,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雪归了。 两人再次相见,雪归已是荣光加身地位超然的神僧那种存在,而福庆却以坚硬的身躯被人当做了修炼肉身的好料子也开始培养了起来。 两人童年,雪归是念者,拥有超出常人的能力这是自然,但是与他同岁的福庆竟然能够做到肉体如同通玄境的大宗师一般坚硬,这也让他被当做了天才。 福庆终于做到了再次与雪归同行。 只不过谁都不知道的是,这只是福庆的天赋之一。 要说这能力从何而来,说不定就是因为从小与雪归作伴,潜移默化之下也受到了影响。 福庆没有修行的潜质,这是事实,不然也不会只被当作普通的僧人,每日做些农活粗活,剩下的便是念诵佛经。 但是福庆是有执念之人,而他的执念便是要再次见到雪归,所以他脑海中唯一能够想到的变强方式就是修炼肉身,但是……他确实不是那块料。 这样的执念不停地折磨着他,让他成日浑浑噩噩,心中的念头越深他就越是疯狂,最后竟是开始不吃不喝,待到人们再次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骨瘦如柴了,长手长臂的模样。 但是他发生的变化不只是表面上可以看到的那些,他的身体变得极其的坚硬到刀枪不入,坚硬到水火不侵,就真的如同一个通玄境的肉身活佛一般。 人们问及这件事时他总是闭口不谈,最多就是说自己经历了苦练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是唯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是因为他想,所以变成了这样模样。 念者的能力,心动形动,最简单的阶段,他将自己的身体当成了一个物体,所以在他疯狂的执念之下,他的身体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所以在今后的多年之中,他唯一想要做的便是保护好雪归,他的生命就是由一个又一个的执念构成,这些执念也推动着他变得越来越强,甚至演变出了各种各样的能力,他……其实不平凡。 密密麻麻的长臂从他的身边长出,从他的背后看去就像是一个多脚的虫子一般。 但是从正面望去,这样千手同时从一个人身上长出的感觉实在是太震撼了。 福庆听到了雪归的话便拿出了自己的最强硬的形态,这样长牙舞爪的模样让在暗中探查的顾飞的确感受到了棘手。 他没有暴露自己的杀意,但是雪归的感知能力实在是恐怖,或者说第六感。 从这种种迹象中顾飞大概有些明白这两个人的组合究竟是为了什么了,所以他明白了自己改从何下手。 福庆自然就是作为雪归的保护者出现,而雪归必然是身体相当弱的擅长其他方面能力的僧人,从现在已有的信息来看,或许就是感知或者念想一类的能力。 那么……顾飞狠下了心。 嗖! 一声短而疾的啸声传来,剑刃刮过了竹叶。竹叶无声无息的片片断去,无力的飘散下来,但是风声却出卖了剑的轨迹。 福庆眼神凶狠,口中像是要喷出怒火一般,瞬间身子便转向了来剑的方向,数十双修长的手臂轰的一声展开,如同孔雀开屏一般,下一刻,砰然闭合。 嗡鸣的剑身在长臂之间像是悲鸣一般,手臂撤开,之间福庆眼神冰冷的盯着前方,他的两掌之间就是那锋利无比的长剑,似乎是精钢制成,寒光荡漾。 空手入白刃,这是福庆无比寻常的洞察力加上恐怖的身体能力做到的事情,不然以顾飞这种通玄境的大修行者使出的飞剑,旁人是根本无法看清的。 然而还未等福庆高兴过来,这剑似乎突然发生了变化。 咔嗒的响声再次传来,只不过这一次出乎了福庆的预料。 天机阁的修行者是大汉朝廷的秉持,但是天机阁并不是只有修行者这样的存在,这是许多人都能想到的。 他就像是一个大熔炉一般,民间各种奇特的能人都是天机阁招揽的对象。 就比如为顾飞铸剑的铸剑师,他不只是一名只会敲敲打打的铁匠,他还是世间罕有的墨家机关术传人,如此一来为这样普通的一柄长剑赋予独特的魔力,就是墨家独到的地方了。 剑身瞬间分裂开来,福庆忽然看到手中的长剑碎裂开来,以为是自己用力过猛,还有些蒙,然而雪归却是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右手掐诀,立于面前,左手横托手肘,眉目间皱起了一个川字。 飞剑果然不出他所料,瞬间化作数剑,如同幻影一般,甚至超过了刚才那一剑的速度,变得更加无法捕捉,但是雪归瞬间便感知到,如此多的飞剑,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 如同野蜂飞舞,剑在空中翩翩起舞,然而杀意却笼罩了整个竹林,肆虐的剑意在剑身周遭缠绕着,逐渐构筑起了一个剑意笼罩的剑域。 通玄剑域——一念而成! 突然数剑剑尖齐指雪归,绕过了福庆的视线,就是要打福庆整个守护者的措手不及。 形式变得太快了,福庆纵使有千手,但是却只有一双眼睛,他无法将雪归彻底笼罩在长臂之下,雪归便干脆不要福庆的保护。 “喝!”雪归小小的身躯中似乎爆发出了极强的能量,他左手突然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串佛珠,白玉似的佛珠在他手中发出碰撞的清脆声音,随着他的一声暴喝,佛珠颗颗爆碎,化作白色的粉尘,瞬间笼罩了雪归的周身,如同一个白色圆环,蓬散的漂浮着。 剑影终于显现出了自己最终的模样,从头到尾,一共十剑,每一剑都是有着顾飞鼎盛一剑的近乎全力。 雪归与顾飞第一次正面对抗来了。 第291章 十剑(下) “不对!是幌子!”福庆从烟尘中瞬间起身,只是一接触他就明白了,心中更是无限的恐慌。 他声嘶力竭的嘶吼道,他没有办法传音便只能使用这个笨办法,他的嗓子似乎都撕裂了,甚至在后来他说话的时候都已经近乎失声,他的眼中恐慌近乎凝成了实质,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害怕过,因为他知道自己先前的那一声受死以及这些搞起来的烟尘都出现在了雪归的视野之中,所以他直觉心中一阵发紧,他害怕一件最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的发生。 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规则,也可以说是法则,尽管无人去发觉,无人去钻研,但是他的确存在。 人们知道灵气充斥着这个世界,真正可以运用灵气的人,稍加变通,便可以将自己的信念化作灵气中的波动,以灵气为介质,达到传声传意的目的。 但是无人去在意,空气是传播声音的,传音术这种灵气运用的手段都需要有一定的延后,更不用说声音了,这就是现实,尽管很残酷对于福庆来说。 只是这一点点的间断,发生了很多事情,其中有很多是一锤定音的事情。 比如雪归以为飞剑的主人真的被抓住了,所以飞剑掉落在地,却没有想过,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只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备? 他没有想过,他太稚嫩,若是再过一段时间,或许他就不会再这样单纯了,但是他没有时间了。 他放下了戒备,站起身来,喜上眉梢,眉眼带笑,笑起来的确很迷人,因为他本就生的干净无比。 随后,剑的主人也出现在他的身后,无声无息的,说是无声无息但是还是有灵气的波动的,雪归目瞪口呆,但是急速的思考中,他选择了重启自己的防御,更加坚固的墙体瞬间升起,就像是万物都听从他的指挥一般,竹子,竹叶,泥土,碎石,还有白玉佛珠的粉末,一股脑的都向着他的身后凝去。 但是……毕竟是一时的做法,根本没有他先前全力以赴而维持的防御那般紧实,看起来唬人,却在身后的那人一刀之下毁了一个干净。 刀一往无前而去,知道剩下了一层薄薄的防御,让雪归真的才是心有余悸,但是……这还仅仅只是一击。 此时雪归再次做出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他想要转身去看看,,其实身为念者的他,根本不需要这样多余的动作了,但是秉持着多年的习惯,他还是习惯于用眼去看,用耳去听。 就只是这个多余的动作,直接葬送了他一切的希望。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这身后一击不是剑,而是刀,没错顾飞拔刀了,一刀霸道无比,但是却从来也没有为了伤人,他似乎知道雪归要做什么,这一刀并没有使出全力,而是用上了所有的技巧,只为了增强穿透力,为的…… “森罗剑……十殿终景!”这是顾飞出剑了,认了如此之久,只是为了这一击。 顾飞是雪山来的,上山打过烈,砍过柴,放过牛羊,与雪山为伴,领悟了自己的第一套剑法,那都是他年少时的事情,说他是天才也不为过,但是……他的天才似乎用尽了,在进入了天机阁之后就再也无法精进。 天机阁尽管是一个机构,但其实其中每个个体都相当的独立,他们进入天机阁中目的各式各样,为了大汉贡献自己的力量的人,有,但也只是少数,其中大部分还是因为其中的名利而来,所以大家自私一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顾飞在这里遇到自己的导师实属不易,说是导师,其实年纪相仿,他使刀,顾飞使剑,似乎不是一路人,但是他却总是能够指点顾飞的剑法,并且能够轻松地击败顾飞。 顾飞自然是知道自己是遇到贵人了,他不是一个愚笨的人,自然心怀感激,将对方当做自己的长辈,导师,等等。 他是那样洒脱一个人,用刀之人似乎都是如此,直来直去,不拘小节,他是统领,顾飞却只是一个普通的驿卒。 然而当统领为救一个小小的驿卒而送出自己的性命时,事情就发生了变化,舍生之人,必然是心中有大义的人,他是朝廷的人,却做着江湖侠客的事,在顾飞的心中,他是真正称得上侠这一字的男人。 他自鬼门关走过,但却能够直视地狱,因为他心中有着信念支撑着他,他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更何况,他自那次生死之隔之后,背负的就不再是自己的命运了。 他从地狱走过,见过了十殿阎罗,所以有一剑,他从未出过,却依然能够掌握。 森罗剑,来自地狱的酷刑,煎熬过顾飞的心,让他变得更强,所以当飞剑穿心之时,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挡。 十剑连成一线,像是浑然天成一般,雪归的眼神逐渐暗淡,飞剑一柄接着一柄透心而过,鲜血不断地喷涌,从他的胸前,从他的背后,毫无停下的征兆,连贯无比,飞剑穿心之刑便是如此。 待到福庆赶来时,他看到的是一名冷漠的持刀人,似乎正等待着他的到来,他的身后是那被十剑不停透心而过的一个跪坐的可怜人,可怜人双目无光,轻轻张开着口舌,却不见有气息出入。 因为飞剑连环不知多久,所以甚至到后来,都没有更多的鲜血再滴淌出来。 福庆的心死了,转而爆发出来的是恐怖的威压,很少有人体会过心死的感觉,更何况是福庆这样打大痴之人,他心中的念想就是雪归,他想要陪伴雪归至死,这是他一辈子的想法,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思念雪归时,自己会疯狂成什么样子。 但是……当雪归死去后,似乎那股无处安放的生气,突然膨胀开来,向着意想不到的方向野蛮生长开来。 福庆已经不是福庆了,他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福庆这个人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随着雪归的离去。 转而代之的是留下的一副无人掌管的躯壳,向着恐怖的方向发展开来,他的千手无力的耷拉在地上,似乎有着不断败落的迹象,但是其中有几条异常粗壮的长臂脱颖而出,他的身体由较为健康的肤色慢慢的向着深紫色转变,更恐怖的是,那些不健康的血块似乎都浮上了皮肤表面开始散发出糜烂的味道。 无数的白发从他的头顶冒出,他的双眼也变得无神,最后更是黯淡了下去,变成了深邃的黑色,看不到任何东西。 口中开始发出莫名的低吼,这种声音根本就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只是一声就让顾飞感觉到皮肤上的汗毛根根站立。 他的口中吐着雾气,似乎带着极其高的温度,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扭曲。 似乎是注意到了那正在败落的手臂,他转身便用几条粗壮的手臂扯掉了那些无用的肥肉,撕拉一声,肉体撕裂的声音随着血水淋漓滴答之声,全部被他扯了下来,随意的丢在一边。 额上那凸起的双角更是让顾飞感觉到了压迫感,这哪里是人间的生命,或许真的是自己曾见过的地狱中爬出的生命。 顾飞本来不想给福庆任何变化的机会,他从福庆身上那奇特的变化中,譬如千手,等等上面就看出,似乎福庆是有着让身体发生变化的能力的,他不知这能力究竟能够有多快,但是他也的确时刻在提防福庆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刚才似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是……顾飞的身体僵硬,根本无法动弹,他甚至觉得自己只要动弹一下,便会遭到毁灭的打击,现在他的大脑飞速的转动,只想要找到能够解释这副模样的说法。 但是找来找去,似乎只有一处能够验证他的说法。 六道中的修罗…… 看到福庆……或者说这个生物头上的犄角之后,顾飞更是难以想象,竟然有如此契合修罗这种存在的生命诞生在人间……但是事实就是,他似乎就是变化成了一只修罗,不带任何情感的杀生机器。 那凝成实质的杀意扑面而来,让顾飞甚至想要逃跑,但是顾飞却知道自己是不能逃的,如果自己逃了,那就更没有人能够处理这样的存在了。 顾飞心中有些无奈,似乎连给自己家里人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千万别就这样死了,他在心里弱弱的给自己打气,最后搞得自己都有些想笑。 他想起了这些和尚到来之前的景象,似乎每个人都是人模狗样的,挺像个正经和尚的,但是到了这时候,怎么一个个的都这样变态呢? 你佛门口口声声说是普渡众生,感化地狱,怎么到头来自己还收了一个地狱之物呢?想到这里,顾飞不觉其中有着无限的嘲讽之意,这天下就是如此,虚伪无比,唯有力量才是真正的说法,这些和尚要是真的能够安安静静的,那真是见了鬼了。 战吧!那就战吧! 顾飞握紧了手中的刀,先前的恐惧似乎烟消云散,背后十剑蓄势待发。 那修罗似乎也感受到了顾飞的战意,缓缓地向他走去,大手一挥,天边滚来的火焰似乎就是鬼斧神工一般,铸成了一柄巨斧。 焰势滔天,便是如此吧。 第292章 柳暗(上) “老先生,您有何事找我?”陈七轻轻扣着峨眉山上道观里的某处偏僻的房屋,说是房屋,不如说就是简易堆叠起来的草房子,上面正好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木头门,让草屋看起来的确有那么个意思,但是从外面看,屋子最多是能够同时容纳两个人,而且还是在只容纳人的情况下。 陈七在没有事情的时候,一般都会像这样,被人叫来叫去,没有一丁点的闲暇,大家尊重他是一码事,但是毕竟……他是宗门里唯一一个不用修行的“闲人”,自然要忙些其他事情,对此,他也没有什么怨言,他早就在生活中养成了规划的习惯,规划好了一切,那么自然有一些突发的事情,他也应付得来。 平时都是山后的洞里,那些老道士们,将他呼来唤去的,忙的他满头大汗,并且有人就是很小的一点事情,也要托他去做,比如洞中没有墨了,让他取墨来,到头来只是为了做些闲情逸致的写画。 也有人就是想要吃些什么,还要委托他去买来,当然这种费力的事情,就只能交给其他弟子来做了,毕竟宗门是离不了他的,若是只是为了成都城里的某家汤面而跑一个来回,那的确有些让人无法接受。 不过这一次,并不是那群老道士们在叫他,所以陈七倒是有些疑惑了。 哦对,说是老道士,住在道观后山的山洞里,其实是峨眉山曾经的长老们,也就是那些大宗大派里所谓的老祖们,峨眉一向是一个不争世事的地方,奇怪的是,他们的寿命也意外地长,熬死了一批又一批的青年才俊,竟然还好好地活着,山洞也不是名字上的那样简陋,其实是叫八仙洞的修行宝地,皆是当年峨眉定居此处时,费劲了心血修筑的修行门户,其实内部装饰的也是十分精致的,没有那种山洞阴暗的感觉。 这也算是峨眉山的底牌与底气所在,峨眉不好惹,这可不是一句空话,不然与圣地作对多年不倒,这样的事实可是会让人觉得峨眉在说空话的。 峨眉山的后山山崖是一处没有林荫覆盖的裸露岩石,站在上面眺望远处,青山绿水皆收于眼中,倒是观景的一处好地方。 很多年前,很多小道士如今已经长成了独挡一面的峨眉道士,都曾经回忆道,说是那处草房早就在他们入山前就已经存在了,而那位于山崖上垂钓的老先生,似乎就是一直住在哪里,从不过问峨眉的事情,而他们峨眉的道士也不会去打扰他。 有人曾经问过宗门的长老,大概就是二代弟子,像是陈七的同辈们曾经问过,说老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头,又为何在那里久住不出。 长老们皆是一脸的无所谓,解释过后大概就是说有人委托了峨眉山,不用去管他,保护好他的性命,待到老先生真正想要下山时,这个委托便结束了。 为何峨眉派要接这么个委托呢? 陈七倒是知道的,他的师兄弟们沉浸在修行之中,自然不像他这个闲人一般有时间去观里的书库中看这看那的,宗门志也就是峨眉山的道士们定居之后,对于宗门的大小事迹进行记载的一本书,这几乎是一本已经被遗忘的书籍了,因为也就是后来与刀殿开战之后,峨眉山陷入了一段时间极其混乱与困难的时期,人手紧缺的情况下,也没有人再去打理这处仅仅只是存放天下普通书籍的书库,相反,存放宗门修行典籍的书楼才是弟子们最为青睐的一处。 渐渐地开始掌管整个峨眉山大小事的陈七也是无意间发现了这处老书库,像是发现了宝物一般,将书库当做自己放松的秘密基地,大师兄知道这件事情后,还未等陈七请示,就告诉他,书库以后就归他了,直到现在,整个书库藏书上万,陈七这样的一个普通人,也几乎是快要读完了。 在询问长老们无果之后,因为陈七的确对那位老先生有很大的兴趣,毕竟那样的谈吐,那样的渊博,让陈七相信,老先生绝非常人,不然也不会让峨眉山如此慎重的去履行这样的委托,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还是翻了翻宗门志,结果就真的发现了。 “楚……楚老?”他看过了这么多关于大汉历史的书,还真没看到又什么姓楚的家族呢。 时间再回到陈七来到草房子之前,他轻扣门扉,似乎没有听到屋中有人的动静,只不过有些害怕错过,又轻轻地扣了几下。 “陈七对吗?”突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有些突然,让陈七身体抖了一下,赶忙转过身来,看到的确是那位老先生,终于是放下了心。 “楚老找我有事?”无意间透露了自己的秘密,陈七却没有发现,被他称作楚老的老先生倒是有些惊讶。 “你可是从陈诺那里听到的我姓楚?”他的表情似乎没有多少生气的意思,陈七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观察一下老先生的模样,看到他的确没有生气,似乎还有些疑惑的感觉,于是便解释道。 “晚辈只是在翻看宗门志时,无意间看到了老先生的名号,从老先生的谈吐来看,以为老先生是大汉史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没想到却是只有名号。”他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哈哈哈,无碍无碍,我确实姓楚,青史留名这种事情,可轮不到我这个老家伙。”楚老哈哈大笑,似乎听到陈七的那番说辞,的确让他有些感觉到好笑,看到陈七还有些紧张,便又调笑了一下自己。 “哪里哪里,楚老的学识可是晚辈平生所见最为精深之人,若是先生能够在乱世出仕,必然也是能够名动一方的人物。”陈七倒是嘴甜,又是将楚老夸了一通,这是老人自己的想法,不过陈七的确是对楚老佩服无比。 “我只是想问一件事情。”楚老打开了草屋的门,将自己的鱼竿放进了屋内,陈七终于是有机会一窥屋内的情况。 屋内只是简洁无比,一张不大不小的床,几乎将整个屋子占满,一床干净的铺盖,旁边也放着晾晒的衣物,还有一个小小的火炉,上面锅碗瓢盆倒是应有尽有,看得出老先生并不是一个邋遢的人,相反,过的的确有自己的情调与自由。 “哦,您请问,晚辈知晓的必定会解答。”陈七看向老者,楚老的长须灰白,眼睛炯炯有神,似乎头上的斑白显示着他还没有彻底老去,身形也不是老去的耄耋之人那样虚弱,很是有形,挺拔无比,气息平稳,从他脸上的光泽看去,似乎能推断出他年轻时绝对也是一个魅力极高的美男子。 “近些时日,可有人来找我?”楚老问了一件让陈七有些不明不白的事情。 “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人,您也知道,这几个月,观里只来了陈生那个小和尚一人。”陈七如实回答。 一说到小和尚,老人似乎也想起了那个可爱的小光头的模样,平日里似乎总是跟随着陈七,今日却没有跟在他身边。 老者听到了他的回答,似乎有些不明白,闭上了眼睛,右手拇指在手斗上缓缓地移动,似乎在念叨着什么,睁眼时,眼中的疑惑更深。 “不应该啊……”老者轻声嘀咕。 “楚老?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人与您有约定?”陈七试探的询问道。 “哦哦,没有什么事情,话说回来,小和尚去了哪里?平日不是总是跟着你吗?”楚老摇了摇头,似乎并没有向陈七解释的意思,转而问道陈生的事情。 “陈生啊,他已经下山了,他来到峨眉山本就是迷了路,找到了蜀王殿下,我便将他送到了蜀王府中。” “蜀王?”老者似乎有些疑惑,他应该也是多年未下山了,似乎对天下的某些大事后知后觉。 陈七大概也是明白这个意思,便向楚老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顺便将蜀王的事情也与他说起,但是在说的过程中,陈七或许没注意,但是楚老的眉头是越皱越紧,并且眼神越来越亮,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你说……陈生是从北地而来的和尚是吗?”楚老与陈七再三确认道。 “没错,听他说是这样的。”陈七有些惊讶,不知道楚老为何会这样的严肃。 “那位蜀王殿下,也是近些时日才刚刚来到蜀王府对么?” “没错……” 楚老似乎是真的发现了什么,他转身向着西北方向望去,他想起了前段日子他从那个方向感觉到的那丝不安,并且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从未在人间现身过的事物,他越想越是明白。 “他有没有与你说过,自己为何要找蜀王?”楚老的表情变得有些认真,焦急的神色从他脸上显现。 “没……没有,他没有说,我们也没有问。”陈七有些结巴,他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些事情究竟有什么关联,但是老先生似乎真的发现了什么。 “我得下山了。”老先生望着应该就是成都的方向,目光如炬。 “蛤?”陈七蒙了。 “等不起了,不能等了。”楚老抛下了最后一句话,再登陈七眨眼时,楚老已经消失不见,留下陈七一个人在原地愣住。 行,这真是除了我之外都是修行者是吧…… 第293章 柳暗(中) 顾飞的刀……当然也是一绝,反正顾飞身为天机阁的大统领,根本就是放在江湖上能够独霸一方的存在,这种大宗师级别的人,在哪里都是能够称作无敌的。 他的刀是那位的遗物,如今已是多年过去,似乎刀也有了灵性,顾飞与刀为伴便是刀客,这绝对是他实力的体现,能够自由的从剑转刀,再由刀转剑,可以说他在武学上的造诣绝对不仅仅是一句大宗师所能形容的了的。 但是…… 刀光剑影间,一个紫红色的恐怖身影屹立不倒,甚至可以说是岿然不动,似乎一切来势凶猛的攻击,那都是在对他挠痒。 不是无效,只是…… 顾飞从第一击开始就已经发现了,这种应该就是修罗的生物,身体恢复能力极强,尽管自己的当头一刀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全力,甚至恍然间,这一只修罗的身躯都被他劈出了裂痕,然而下一瞬便又成了一个完好无损的怪物,这让他一瞬间信心跌至了谷底。 在没有确定的办法下,他只能维持着自己比较高强度的攻击,来让这看似并没有多么敏捷的修罗保持着恢复的艰难前行状态,换句话说,他还是要与他迂回作战。 对于顾飞来说,因为他除了飞剑与刀之外,其实就再也没有其他手段了,根本没有任何可靠的文字能够记载,修罗这种生物要怎么去击败,顾飞宁愿相信是没有人见到过真正的修罗,也不愿意去相信……所有见到过修罗的人都丧了命。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这只修罗的大概就是立于不败之地了,这种感觉自己必败的局面,让顾飞有些焦虑。 毕竟,独身面对这种神话一般的产物,压力绝对是不小的。 庆幸的是,这只修罗似乎并没有什么智慧,如果不去近他的身,他似乎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唯一一点值得高兴地地方,在不知道这只修罗的破坏力究竟有多强的情况下。 他那足足有三丈长的火焰巨斧绝对是视觉上压迫十足的一件兵器,可能的话,顾飞可不希望吃到那巨斧的恐怖一击。 飞剑连环,在修罗的身边走着精妙的剑路,让他时刻都遭受着五柄剑以上的攻击,因为恢复的确需要时间,修罗在原地几乎没有动过几步,他的口中似乎雾气也变成了火焰,紫色的皮肤转由通红。 火红的巨兽大概就是这样的,他的手臂强壮的无法想象,尽管巨斧已经足够震撼了,若是顾飞本人立于那巨斧之前,估计就和一个树苗与古树的对比效果一样。 于此相比之下,顾飞的剑实在是太过渺小了,本就是一柄剑一分为十,长剑化小,对于正常的敌人来说绝对是棘手无比,但是对于这种的怪物,这飞剑的威力实在是太小了。 他当初御剑本就没有考虑过威力一事,对于精益求精的剑客来说,剑必须是精准无比的,必须是直至要害的,完全没有像刀那样出刀便是开天辟地,地动山摇。 没有威力便更没有破敌的机会,更何况顾飞甚至都不清楚,威力到达一定程度之后,修罗究竟会不会受到真正的打击,他没有办法近身,第一刀绝对是顾飞做过的最冒险的尝试,相距只有短短的数尺,如果不是顾飞早就做好了一击即返的准备,或许他的下场就会如那碎成齑粉的土石一般。 顾飞最终还是决定直接出手了,不论结果怎么样,坐以待毙,慢性死亡绝对不是他的风格。 手中的刀似乎发出响亮的声音,嗡鸣间,刀意澎湃开来,如同脉动一样的声音突然在整个天地间响起,先是一声极其迅疾的响声,嘭,高亮无比,又是一声沉闷无比的巨响,咚。 林木似乎都因这两声响声发生了变化。 顾飞握正了刀,闭上了双眼,十剑像是受到了召唤,四散而去,转瞬便回到了顾飞的身后。 顾飞正在做的事情,似乎是从未有过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创造了历史,而这独特的经历绝对是给李重霄带了了无限的可能,不过这都是后话。 只是这两声如同天地有了心跳一般的感觉,让整片天空变得灰蒙蒙雾蒙蒙。 这天像是发了昏,一种忧伤的感觉弥漫在空中,有种让人恫哭的冲动。 顾飞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他双手持刀,刀尖直冲那缓缓走来的修罗,十柄飞剑收敛了一切的剑气,在他的身后似乎如同护道**一般慢慢的旋转了起来。 天地间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凝重。 一声像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一般的长啸传来,将整个场间的平静击碎。 是刀的啸声……顾飞出刀了。 只是左脚重重的踏在身前的土地上,轰然之间,尘土被震到了半空之中,雨似乎也在这时恰巧落地,风起,雨起,刀落。 这一刀似乎就是天地的悲痛凝聚而成的,里面有着不甘,有着愤怒等等一切负面的情绪,顾飞不知自己为何能够使出这样的一刀,大概也是顾飞真正内心的写照吧。 当一名刀剑都能够达到一念域生的刀剑大宗师,同时外放自己的剑域与刀域,一种奇妙的反应似乎正在产生。 整片空间似乎顾飞成为了真正的主宰,他肆意的调动着空间的一切能量,包括情绪,他的情绪化作了天地的情绪,他将自己融进了整片天地,天地毫无保留的接受这此人,因此助了他一臂之力。 这是顾飞此前从未能够使出的刀法,威力远远超出了自己的十剑森罗剑,此刻天地崩裂,风云卷舒,波涛怒吼,云雨携卷着毁灭的刀意,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旋涡。 刀似乎并没有砍在修罗的身上,但是这狂暴的旋涡竟是将修罗一并吸了过来,刚才任由顾飞如何去攻击的修罗,纹丝不动的他竟是像一颗无力的小草,在暴风中摇摆着,最后被连根拔起,一同卷到了万丈高空之中。 一刀之威,恐怖如斯。 顾飞睁眼望去,似乎不相信修罗就如此的被自己击败了,看着狼藉的场间,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刀的意境,顾飞感觉到自己似乎又能再境界上精进一步了,再往前,那就是超越时间凡人的风景了。 那灰蒙蒙的天似乎就在这一击之下彻底散去,恢复了原先晴朗无比的感觉,天上空无一物,甚至连一丝一缕白云也没有,这让顾飞突然感觉到了有些奇怪。 他朝着四周望去,的确没有修罗的身影,修罗不可能就这样消失掉的,直觉是这样告诉他的,所以他的戒备之心从来没有散去,这是一个真正懂得战斗的人应该做到的。 剑此刻在他身后剑尖朝地,静静地悬浮着,他的心神已经几乎到了极限,毕竟他也是一介凡胎肉身,要他如那修罗那般孜孜不倦,他是做不到的。 维持着十剑的形态已经给他的心神带来了足够的压力,此时他的头已经隐隐作痛。 他决定先离开此地,如果修罗久久不现身,他先去找到王爷才是要紧的事情,毕竟按照当时雪归说的,他的确有些担心,但是既然还没有太大的动静传来,那就说明自己还不算晚。 从刚才两人分开到此时,大概也就过去了半个时辰,顾飞约摸着再不去就太晚了。 然而一种恐怖之意突然笼罩了他全身,这种感觉熟悉无比,让他此生难忘。 这种感觉叫做死亡的恐惧。 忽然间那离去的黑云又再次袭来,让整片天空暗淡无光。 一种压迫无比的感觉让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嘭!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恐怖的震荡,让顾飞甚至都没办法站稳自己的脚跟,他心中的危机感让他不能再怠慢了。 修罗如同一个战神一般,静静地站在顾飞的背后,他回来了,手持火焰巨斧,黑色的眼瞳让他的情感如同坠入万丈冰川一般寒冷无比,但是顾飞绝对感受到了一道注视的目光。 他的吐息与低吼足以让人失去理智,一切都如同进入了慢放一般。 他举起了巨斧,这样恐怖大小的巨斧在他的手中就如同玩具一般,但是那重量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息之间。 巨斧举起如同断头台一般,正准备宣判顾飞的死刑。 然后就是一道赤红的斧影,瞬间划过他的身前,顾飞的身形连同他身前的土地消失不见,随后才是随之而来的巨响,在这个过程中修罗真的就是十分随意的模样。 但是这无法形容的破坏力让整座成都城都感受到了那恐怖的冲击,若不是王府足够大,似乎在这天崩地裂的攻击之下,直接毁去半个庄园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顾飞并没有死去,如果真的死去了,那也太过随意了,这是某些人不允许的,这也是故事不允许的。 修罗如此夸张的进场,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实质性的帮助,这也是他没有智慧所带来的好处之一,这就给了顾飞足够的反应时间,但是那巨斧挥动的速度还是超出了顾飞的想象。 若不是那已经碎成废铁的三柄飞剑,顾飞或许真的没法躲过这天人都有可能无法承受住的一击。 但是尽管性命无忧,他却是陷入了绝对的困境。 第294章 柳暗(下) 李重霄此时拖着两个人在王府中闪转腾挪,的确是毫无阻碍,这也亏的是李重霄这种心细的人,数十亩的王府大到常人无法想象,若是真的凭空去记忆,那没有个几个月的时间,还真做不到。 李重霄在前方的密林设好了许多他曾经在青城山时做过的机关,就待妙常一头扎进这可以说是李重霄绝对主场的时候,李重霄便可以大展身手了。 随手封住了自己的左肩处的筋脉,断臂处的血已经不再滴洒,在陈生与林竹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体内的金凰之力开始缓缓地修复起里面被破坏的组织,李重霄也是无意间发现了自己的恢复能力极强,只是不知道像是断肢这种创伤究竟有没有重新修复的机会,有可能的话,他可不想一辈子当个独臂大侠。 甩了甩头,将这些有的没的想法抛之脑后,眼前便是王府后方的密林,隐约间还有延绵的山坡起伏,在这人烟密集的成都城内能够做成这个样子,真的是刘建费劲了心血,刘建如果看着自己辛辛苦苦修建好的王府被一战就破坏的不成样子,不知心中会不会滴血。 李重霄纵身一跃,身影便隐于密林之中,高矮的灌丛让林中光线极其暗淡,若是从外面看,是根本没法看出其中有什么景象的。 就是前脚后脚的问题,一阵剧烈的震动不断击打着大地,是妙常来了,他一步便是数十丈,像是在空中漫步一般,那双巨大的脚掌每一次落地都会扬起不小的烟尘,一步一个脚印大概说的就是他这样的步子,只不过这脚印实在是太深太大了。 李重霄只是稍稍回头一瞥便被妙常此时的样子给惊到无言以复,他对这个世界上的和尚印象本来就不好,先前才刚刚见到了那扭曲的大佛,好不容易才从其中脱身,算是完结了普陀山上的事情,来到这里,没想到这些僧人一个比一个奇形怪状,这种三头六臂的怪物要他如何去面对呢? 妙常三头六臂,巨大的双刃禅杖被他一手提起,负于身后,三面在脸上神态各异。 慈悲面,嬉笑面,愤懑面,三面各有各的形态,皆是放出不同的气场,让整个空气弥漫着一种怪异之感,相反先前那种纯粹实力的压迫感已经消失不见。 恍惚间,李重霄瞬间回神,他额上已是冷汗颗颗,顺着他的面颊滑落在了衣衫之上,他像是经历了什么剧烈的运动一样,大口的喘着气,眼神恐慌。 林竹与陈生有些焦急,赶忙问道。 “重霄,怎么了?”林竹眼中担忧之色十分明显,在她看来,李重霄就像是突然从水中出来一样,浑身的汗水那就是一瞬间便冒了出来,大汗淋漓的样子像是经历了苦战。 陈生在刚才行进间被李重霄放在了背后,总是夹着他的确有些困难。 他赶忙用自己的长长的袖子为李重霄擦了擦汗,没有说话,但是担忧的意思一点不少。 “快走吧,不用担心我,一会陈生你不要出声,一定要牢牢地抓住我,竹子,看我的手势与眼神行事,切莫冲动……”李重霄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立刻交代好了两人应该注意的事情,她们两个人能来救李重霄,李重霄自然是十分感动的,但是脱身之后,如何继续与妙常作战,两人就成了不小的麻烦,这是李重霄必须面对的。 他尽管是嘴上这样说着,但是心中却是忧虑异常。 那喜怒慈悲三相的妙常似乎有着察觉不到的影响力,能够在无形之中就削弱了李重霄的注意力,这是他非常在意的事情,如果一会两人照面之后,那种潜在的影响让李重霄有着一瞬间的注意力分散,那后果都是不堪设想。 可以说李重霄此时陷入的困境根本不亚于当年在青城山经历的那一夜,可以说现在任何一个失误都会让他的故事迎来结局。 “屁的天选之子!”李重霄在内心大骂了一句,好不容易经历了几年的平稳的生活,没有了性命之忧,本以为踏上了正规,没想到一出山就是一个麻烦接着一个麻烦,他忽然想起了当年某位来无影去无踪的先生对自己说起的话,不由得感觉这个世界对他充满了恶意。 就不能让自己猥琐发育一波,然后以无敌之姿出山,纵情山水,潇洒一生吗? 当然这是他在自己内心里,小小的吐槽。 局面不去解决,事情就永远不会向着好的方面发展。 三人的身影渐渐在密林中隐没,就连气息都被李重霄用着阵法给悄悄的隐去了,可以说这处密林就是李重霄为妙常量身打造的埋骨地。 妙常笑了,一个头颅喜笑颜开,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王爷倒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啊,看来小僧确实是让您拼尽了全力了呢,那么小僧也必将毫无保留。”他的声音高亢无比,似乎言语中透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之感,一阵爽朗无比的大笑,让林间的树叶似乎也受到震动,跟着颤动了起来。 “王爷……妙常已经如此退让,没想到您还要一意孤行,看来我们之间的信任从来没有建立过呢……”满脸怒意的他可以压低了嗓音,牙齿被他咬的咯吱响,似乎有着无数的怒火即将从他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不过既然在下承诺过了,那么便不会取您的性命,这是我作为一个僧人的秉持,所以请您不要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他又是一脸愁容,似乎不忍心伤害李重霄一般,言语中满是可惜之意。 但是他的身体确实根本没有迟疑,一息便冲入了幽暗的密林之中。 他进入了林子之后也就发现了此地的感知似乎又是被屏蔽的,他是专修肉身的僧人,就算是对于阵法有所了解,真正解决阵法这种东西的方法他还是没有能够掌握的,他只是听雪归在战斗前说起,王府之中到处都是提前设好的阵法,不然的话,他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不能感知周围的情况。 这就造成了他此时如同一个无头的苍蝇一般,只能靠着自己的直觉兜兜转转,不过他却没有慌张,毕竟他不是多么相信李重霄以及那个剑法极其让他震惊的小姑娘能够真正伤到他。 他的三头六臂其实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的形态,而是白门寺中的上古佛门秘法之一,这种秘法只有在修行之人的肉体强悍到了一定程度,并且能够承受住那来自上古的澎湃佛念,这样才满足修行的条件。 妙常是个大器晚成的和尚,当年他的师父就只是看他一身的腱子肉,又因为他完全没有修行的潜质,便任由他去藏经阁中挑选秘籍。 最终妙常就是十分奇怪的挑中了那本尘封多年的说是秘法,其实根本没有人练成过的《三生伽蓝》,其中便是详细的讲述了佛门的守护神究竟是如何修成的,像是一本修行笔记一样的东西,其实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没有参考价值。 毕竟那是某位真正已经证道成佛的佛宗伽蓝自己一人的修行手册,许多人根本就没有当时相同的身体与修行条件,又怎么能够按照其中的记载进行修习呢? 但是妙常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苦苦的钻研了起这本修行笔记,每天就像是一个痴傻之人一般,对着空气胡乱的比划着,这一练便是七八十年。 妙常究竟是什么时候生人,宗门之中也没有记载,到后来想要去询问时,妙常已经记不清楚那些百年前的秘史了,按照他的话来讲,他似乎是已经见过了数次寺中的菩提结果了。 作为一个无用之人,白门寺也没有将他驱赶出门,渐渐地终于是有人发觉了这个每日如痴如醉的修行一门秘法的妙常只有一件事是他真正发生的变化。 七八十年如一日,他每日都是简简单单的吃睡,随后便是照着三生伽蓝中的描述,练拳,练腿,冥想,盘坐,他的样貌一如年轻时的模样。 但是他的身上的确是没有任何的灵气诞生,这才是寺中的长老住持们最为疑惑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妙常究竟多久才能连成,但是到那时已经再也没有人堆妙常有偏见了,想法都是相当的尊重他的想法。 寺中住持换了一任有一任,甚至连他当年的师父,圆空大师,那位北地佛门泰斗,都已涅槃,他还是那副模样。 当真正修成时,已经足足百年的光阴,三头六臂之相妙常也是从来没有给自己同门的师兄弟们展示过,因为这幅模样谁人见了都会觉得是歪门邪道。 但是妙常变强了是真,就算是那些长老们,一辈子专修肉身,肉体的强悍程度丝毫不亚于铜墙铁壁的那些僧人,也会在长时间与妙常的对练之中败下阵来。 而三头六臂的形态绝对是妙常真正将实力发挥到极点时才能够放出的形态,这个形态下,妙常的能力各个方向都会提升到极限,按笔记上所说,当他可以随时随地的保持这个状态时,那位曾经的佛宗伽蓝,就这样直接证道位列诸佛了。 第295章 花明(上) 陈生紧紧地抓住了李重霄的衣襟,李重霄用一块长短正合适的粗布条,直接将陈生牢牢地与自己绑在了一起,好在陈生本就是一个小孩子,对于李重霄这种修炼多年的修行者来说,这点负担还是不在话下的,林竹的身法的确出乎了李重霄的意料,相当的轻盈,完全跟得上自己的脚步。 三人就在这林间向着深处快速的穿梭着,尽量不发出一丁点的声响,因为失去了灵气这种介质作为感知,余下的就是五感作为自己的参照,听觉绝对是林中作战最为重要的一个参照。 此时就像是一只强大的独行虎在林中悠然散步,随意的搜索着根本跑不远的猎物,知道了这点之后的妙常真的就是不紧不慢的在林间慢慢的散步,丝毫不着急,他倒是很相信自己的同伴的实力,相信自己只要拖住,等到同伴赶来,一切都将是李重霄的徒劳之作。 只是独行的虎王不知道的是,狡兔三窟,狐有假寐,更不用说他本就不是虎,而对方也不是弱小的猎物。 突然林中不知何处,呼啸的风声带着肃杀之意,目标直接冲着妙常而去,这是冷箭突施,李重霄尽管已经身为一个刀修剑修,但是他完全没有将自己的箭术落下,因为他明白,在许多的对敌情况下,如果敌明我暗,拥有高超的箭术,对于杀敌的帮助究竟有多大。 他的箭矢从来不会轻易地放出,这一箭直指妙常三面视线的死角,向着他身子的侧腰处袭去。 箭来的突然,更是不知有了什么样的加持,导致这一箭在半空中更是有了一个迅猛的加速,妙常真的没有发现,如果没有意外地话,似乎这是必中的一箭。 但是事情根本不像李重霄想的那样顺利。 妙常的反应是慢了一些,尽管六臂张牙舞爪的在空中似乎织成了一副密不透风的大网,但是像是这样找准了死角的偷袭,他还是有些迟疑了。 一个迟疑,箭矢一息而至,就在李重霄以为这一箭必成的情况下,都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了,在他的目光里,发生了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 这甚至蕴含了金凰之力的灵气内含的恐怖箭矢,狠狠的扎在了妙常裸露的侧腰上,然后就是一阵耀眼的火光窜出,火星四溅,箭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的凹扁,随后箭杆节节碎裂,与半空中就变成了一串木屑。 李重霄目瞪口呆更是立刻拔腿便窜了出去,稍稍露出一点点的端倪,让妙常一言不发。 李重霄心惊胆战,心中更是感觉到了一丝绝望,这可不是当年他在山上用的普通箭矢了,与葬山上精纯的硬木打造的箭杆,不失硬度的情况下,绝对对于箭矢的速度有着极大的加成。 那最精华的箭头更是由山上的赤玄铁打造,若不是有三师兄的帮助,恐怕他都没有办法将这种坚硬无比的材料从山岩里开采出来,就这样,这根倾注了他心血无数的箭矢依然在那看起来就像是凡人之身的妙常身上划出了一串火星,变成了一滩废料。 但……中箭的妙常也是心中震撼无比,他记不清这究竟是多少年之后自己第一次受伤了。 他用手抹过自己的腰间,那里有一道显眼的伤口,尽管刚才火星迸溅,这箭上覆盖的某种灵力确实轻易的隔开了自己的强如铁甲的皮肤,尽管伤口不深,但是那火辣辣的疼痛感确实让妙常重视了起来,他不懂李重霄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他的皮肤在这一箭划过之后竟然再次受了伤害,但是他清楚地明白……或许,李重霄真的能够击败他。 从此之后妙常就不打算在留给李重霄一丝一毫的破绽了,他认为还是尽快解决比较好,比如将李重霄打昏过去,直接将他带走。 思罢,他突然稳扎马步,双手于胸前合十,身后的四只手臂也两两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灿烂的金光突然从他的脚下生起,一双金足极其惹眼,他眼中的金光外泄,如同两个当空的太阳一般耀眼。 这双火眼是能够看穿一切虚假的佛门真眼,唯有大毅力之人可以通过苦熬之术渐渐练成,七七四十九个月的怒目,终于是让妙常有了这幅看穿一切掩藏的真视之眼。 于此时,在一切灵力感知都被屏蔽的情况他,他直接将其祭出,尽管消耗巨大,无法长时间的使用,但是只要速战速决就可以解决。 那双金足更是他将全身的伽蓝之力灌注过去之后的结果,此时他的身上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刀枪不入了,如果这时李重霄再来一发与刚才相同的冷箭,若是真的命中,就算他坐拥佛门的伽蓝之名,也是要身受重伤的。 但是一切的关键都在这双金足之上,他赤足才在花叶之上,花叶纷纷因为恐怖的能量冲击而瞬间枯萎,随后更是直接化作燃烧之后的灰烬。 妙常的身形突然动了起来,就像是幻影一般,根本就是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速度,他迈开了双腿,向着刚才箭来的方向,直接狂奔了起来。 李重霄一击即返,本就是诱敌之计,此时他必须尽快的赶向那一处剑阵,那本来是给自己设计的能够将飞剑之术发挥到极点的御剑大阵,此时交由了林竹来掌管。 因为李重霄左臂齐根断掉,再加上自己的黑龙剑并没有取回,这能够让御剑者心神与剑身融为一体的大阵,如果配上极其普通的佩剑,威力绝对没有名剑之威的十分之一。 再加上自己因为先前的战斗此时底气已经不足,与剑道极其契合的林竹便成了新的掌阵之人,尽管已经失去了那柄看起来非同寻常的青竹剑,李重霄认为林竹身上带着的另外几把剑也是足以发挥剑阵的绝大部分威力的。 他觉得这剑阵或许能够超出自己的箭术的威力,值得一试,便作为诱饵,先放一此暗箭,为的便是将妙常引去,妙常因为被隔绝了灵力感知,自然只能向他追来,不然更是无头苍蝇,怎样找下去都没有个结果。 然而李重霄算计的十分精明,计划也几乎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但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那一点:他的敌人并不合乎常理。也就是他低估了妙常。 李重霄眼见就要到达那处设计好的地点,心神似乎也有些放松,只要按照他的计划来,不说奏效,能够对妙常带来影响就足够了。 突然间风声大作,整片林子似乎都在什么的震慑之下颤抖了起来,哗啦啦,是绿叶纷纷散落的声音,李重霄心中危险感大作,他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想的没有错。 一杆禅杖破空而至,划破了平静,落叶纷飞下,皆是被那爆裂的气劲给冲的粉碎,李重霄强行扭转身子,右手顺势抽刀,灵力运转,右臂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道,迎着那飞来的巨型禅杖硬碰硬的对轰过去。 然而只是一接触,李重霄就有些后悔,他忍者灵气逆冲心脉的危险,强行中断了这一击,转而刀身调转冲上,人也后仰着躺去,希望借助大地之力完成扭转。 这一击完全跟他不是一个量级,根本不是它能够硬抗的,他只能调转刀身,期待着能够四两拨千斤,将这一禅杖向上拨去。 亏的是李重霄的柴刀能够撑得住,一连串耀眼的火星迸溅,让李重霄整个人都在火星的笼罩之下,兹啦的铁器碰撞之声并不是想象中中的那种叮当脆响。 李重霄忽的呕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根本支撑不住巨力,他无法使用双臂,单臂几乎摇摇欲坠,终于是到了临界之点,他整个人像是被从空中弹开一样,整个人被轻易地弹飞,他双手抱头,撞断了不知道多少颗树木,木屑纷飞之下,他艰难的单手持刀砍在地上,停住了旋转。 人刚一落地,便立刻转头狂奔了起来,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伤势,他没办法去思考别的了,谁会想到妙常竟然如此之快的便追了上来。 他的手臂发麻,胸口更是撕裂一般的疼痛,手臂几乎又是到了极限,如果刚才力气再稍微大一些,说不定右臂也会应声而断。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只是在林间快速的穿梭着,余光便瞥见了他最不想看见的那个身影。 妙常轻描淡写的一跃便从空中接住了自己的开刃禅杖,倏一落地,便已经与李重霄齐头并进。 李重霄看见妙常的笑面直冲自己,那不露齿的微笑看起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灼热如太阳一般的眼睛,更是似乎看透了李重霄的一切,让他有种完全暴露给对面的感觉。 李重霄忍着剧痛,疯狂的一个纵身横越,似乎极其匆忙,脚踝似乎都在他用力之后发生了扭曲,然而这并不是他的判断失误,就像是闪现一般,妙常的速度根本就不是李重霄所能判断的了的,他只是因为心中预感让他极其难受,身体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 他的刀护在胸前,又是迎头一击,李重霄再也不敢去保留,金色的光纹爬满了李重霄的握刀的手臂,转瞬又布满了刀身。 “原来如此……”妙常已是到了李重霄的身前,眼神冷漠、兴奋、慈悲。 第296章 花明(中) 一阵耀眼的光芒在林中轰然爆开,多少碗粗的树木直接被这席卷的狂风连根拔起,新鲜的泥土直接从地底翻起,一瞬间尘土飞扬。 这恐怖的声响与震荡自然都落在了林竹与陈生的耳中眼中,然而李重霄对他们说好了,如果没有他的讯息,一律不准再去妄自行动,一个计划最关键的就是每一个环节的正确执行,如果想要达到最终的效果,不论是其间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作为执行者的林竹都不应该擅自打破规则。 其中的利弊李重霄都与林竹快速的说完,林竹也知道当时如果她没有露面的话,李重霄也是可以自行逃走的,而她在府外察觉到了府中的变化,没有入局的她便可以随陈生上山,去向那些峨眉山的道士求助。 当然那些峨眉山的道士给不给这个情面那都是后话,但是道理却是这样一个道理。 如今李重霄拖着断臂以及内伤在这里与妙常艰难作战的同时,她与陈生其实就是李重霄最大的软肋,如果她们被妙常捉住,不论李重霄再如何的机关算尽,他都是要败下阵来。 没有为什么,李重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他去说,林竹是自然知道的,陈生这个小和尚尽管只是初来乍到,但如果不是林竹,而只是陈生一人被捉住,李重霄也是会硬着头皮去解救的。 所以此时的林竹心中无比的煎熬,却依然坚定地守着自己阵眼,因为她相信,李重霄只要说过了,就必然能够做到,而自己更不能有什么差池,这也是她对李重霄的承诺,想到这里,林竹的眼神中多了一些或许可以称作信念的东西。 小和尚被那种剧烈的震荡一次又一次的袭击着,出人意料的一直保持着最大的镇定,着实让林竹另眼相看,林竹坚定却紧张着,小和尚却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拨弄着佛珠,口中为李重霄颂着经,平静且带着一种若隐若现的安定。 剑阵之处是这样,两人为李重霄祈祷,两人坚定地等待着李重霄的到来,但是李重霄所面对的局面绝对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脱身的,若是无法再次脱身,李重霄绝对有性命之威。 “啐,和尚!”烟尘散去,李重霄破烟而出,看得出来他似乎并没有遭受到什么更重的伤害,也就是说李重霄刚刚与妙常硬碰硬正面对轰了一记,吐出口中多余的血沫,李重霄向着妙常大吼了一声,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然而在烟中,妙常肆意挥舞着自己的禅杖,笑颜展露,禅杖被他身后两臂牢牢把住,身前两臂却是猛然的扎入了大地,一股脑直接没入了大半截胳膊,他的身体后倾,整个人像是被拉伸了一般,长了一大截,他的脚跟皆是伸到了双臂没入大地的地方。 李重霄提前出去了几息,此刻回头望去,只是觉得身后似乎没有人跟来,然而转眼便望到了身形怪异的妙常,他整个人看上去……看上去像什么来着,李重霄一时间想不出来。 他只是冲着和尚大吼道:“和尚!你说好的不杀我,怎敢下此死手,是怕我活的太久,熬死你们几个秃驴?”李重霄出口便是恶毒的问候,信奉攻心的李重霄尽管觉得像妙常这样生猛的和尚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自己影响,但是…… 李重霄不耍耍嘴皮子,他自己也紧张的慌,说出来之后心态也好多了,事情艰难,但是还没有艰难到举步维艰的时刻,对吧…… 但是那和尚的笑容如此渗人,总让李重霄觉得他此时绝对没有在做什么好事情,他鬼迷心窍一般慌张的加快了速度。 突然间他似乎想到了妙常此时的身形像什么东西了,这东西大汉应该还没有,但是他以前确实是经常见到…… 弹簧…… 和尚的笑变得病态,那本来就很大的嘴巴,此时几乎咧到了后耳根,那猖狂的大笑让李重霄毛骨悚然,他双臂插入的泥地那里似乎因为他的巨力开始散满裂纹,大地也要承受不住他的巨力了。 李重霄心中大惊,暗道一声不妙,正是他的见闻让他有了一个模糊的判断,而这种模糊的判断又再一次拯救了他的性命。 和尚不再出声,时间如同定格一般,似乎那弹簧一般的蓄力到达了极点,他整个人就好似重型的炮弹一般,裂空而去,而方向自然是直冲李重霄而去。 谁能感受到被一门大炮牢牢锁住的感觉?李重霄敢说自己绝对是第一个人,并且……那炮弹还直冲他而来,几乎没有给他思考的世间。 妙常因为整个人以那种就算修行者也无法施展出的速度向着前方冲去,那伸长的胳膊还没来得及从泥土里拔出来,直接被他强大的冲力撕扯二段,从空中划出了一道绚烂的血线,两条前臂就这样留在了泥土之中。 但是妙常是享受的,他在那挥舞如旋风的禅杖再次与李重霄对轰时,他便确定了,李重霄拥有那种奇妙的力量,那是……那或许是可以伤害到世间任何的力量。 所以他兴奋了,笑面压倒了另外两种情感,他如狼似虎,他前赴后继,他只是为了与李重霄倾尽全力一战,他甚至有种“如果有人能杀死自己,那么那人必定是李重霄”的感觉,这种自己并非无敌的情绪,让他终于是不管不顾了。 妙常当了一辈子的束缚下的僧人,几乎就在他人生的末年(他自以为的),他却发现了自己此生从来没有见到的阳光,就像是十八年的蝉,和尚修了一辈子的禅,最后重见天日时才知道外面世界是这样的,阳光这样的温暖,世界如此明亮,花香四溢,燕鸟争巢,所以只能癫狂一般的,没日没夜的,疯狂的鸣叫,散发自己的余温余热,想要证明自己来这世上走过。 所以妙常这次的兴奋是他觉得自己此生就会有这一次机会了。 妙常出世三十载,修炼七十载,入佛门一百一十三载,不是没有见过天人,按照白门寺的现任住持的话来说,天人在妙常面前,就像是滴水遇到了顽石,天人之能用之不尽,取之不竭,妙常之顽是足以击溃天人的。 “不是足以击溃,是他真的正面击败过。”妙常除了此生在前几十年遇到过伤痛,真正连成三生伽蓝之后就再也没有受过实质的伤了,所以他现在已经将李重霄当做了一个足以与他平起平坐的对手来对待了,而对待这样的敌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杀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杀死。 李重霄自然是不知道妙常的底系的,李重霄绝对是一个胆大心细的人,不打无准备之仗又是他的一个信条,但是这群和尚实在是太过隐世,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去搜集信息,而像他这样尽管胆大,但是一切都是建立在能够保障自己的性命无忧的人,如果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个傻大个曾经是能够硬撼天人存在的狠人,他或许早就跑了,就是头也不回的那种。 在李重霄印象里,他是知道天人是什么样的存在,说是瞪别个一眼,那人就死掉了,也没什么夸张的,李重霄只是按照自己受到的攻击的强度来判断,感觉妙常尽管已经火力全开,但是依然没有自己三师兄那样认真起来可怕。 当然断臂的事情,只能说是李重霄真的大意了,李重霄现在感觉自己如果将金凰之力也祭出,在那只傻鸟能够保证自己能量不枯竭的情况下,自己还是有胜算的,只要……剑阵之威能够完全发挥。 时间转到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李重霄像是脑后长眼一般绝对是妙常没有想到的,他那恐怖的速度完全没有再半空中调转方向,只能稍稍偏移自己原先的位置,但是也都成了徒劳无功。 李重霄竟是在他破空而去的时候,在他就要一击得手的时候,瞬间伏在了地上,妙常大感不妙,李重霄是仰面躺下…… 明晃晃的刀影就在自己眼中一闪而过,妙常慌张的将身后的禅杖甩在身前,然而受限于自己穿行的高度,禅杖竟是完全没有舒展开的空间,只能堪堪的护在身前,完全做不出顺势的挥砍动作。 三声巨响,是妙常与李重霄在交错的一瞬间做出的交锋,李重霄顺势躺下的一手让自己占据了绝对主导,尽管根本没有一丁点的美感可言,但是这种未谋先知绝对是对妙常的一个巨大的压迫,给他原本明亮的心神,蒙上了一层灰。 金光乍现绝对是妙常此时眼中的李重霄,李重霄挥刀的手臂被那狂暴的光影笼罩,金辉层层环绕李重霄的右臂,那本来普通无比的柴刀此时就像是镀上了一层金一般,那金纹密布下,逐渐形成了一只凤凰的模样,妙常似乎有几瞬摄于那凤凰的金瞳,那高涨的战意竟是有几分退缩之感。 第297章 花明(下) “和尚,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这下了死手的仇,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李重霄一个鹞子翻身,干净利落,腿脚不停,腿影连环,追着和尚的身形而去。 当然李重霄是没有那么大胆的认为自己就在这几击之上取得上风,自己就能硬撼这种通玄境的敌人了,只是和尚巧合间飞去的方向,就是他要去的剑阵之处。 和尚瞬间无影无踪,不只是没有办法停住那前冲的势头,还是因为李重霄的几击而受到了影响,总之突然间李重霄觉得林间寂静的如同身处死物之间,一切生气都渐渐离他而去,坠入冰窟般的阴冷笼盖了全身,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尽管依然快步前行,但是李重霄已经提起了全部的警觉,提防着妙常的偷袭。 “没想到在下倾力一击,会被殿下如此轻而易举的破除,难道这也在殿下的计算之中吗,请恕在下将殿下当做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殿下……在下此次做了出格的事情,所以不管结果如何,在下是不会原谅自己的,但是恳请王爷能与我酣畅淋漓的战上一场……算是我生命最后的一个请求。” 妙常的声音带着那种忧伤之意,平平淡淡的,让人不知不觉间也有些伤感。 但是李重霄没有伤感,反而是如临大敌,因为…… 因为这一声根本就是在他耳边响起! 李重霄一瞬之间想了许多事情,为何妙常的速度会如此之快,明明就是肉眼不可见的距离,妙常却总是能够一瞬间就能赶上自己。 李重霄有此疑虑绝对是正常的,李重霄对自己逃跑……对自己的轻功绝对是有极强的自信的,源于年少攀岩,入山逃窜……等等,总之在李重霄多年的修习下,自己的轻功那是超过很多通玄境也是不在话下的,但是一次就罢了,妙常竟然每一次都能以远超过他想象的速度找到他。 回身便是一刀斩出,根本没有二话,和尚似乎还在自顾自的说些什么,这一刀本应该斩一个实实在在,但是确实挥在了空出,在半空中划过明亮的一刀光影,刀气扫断了身前的几颗粗壮的树干,树木应声而倒。 妙常轻盈的翻身落地,他的一双金足足以耀眼,终于是让李重霄注意了起来,本以为是他镶着金边的靴子,后来转念一想,似乎这四人都是赤着双足进了王府。 和尚的双眼中的火光此时猛烈的升腾,整个人真的就如一个神话产物一般,笑颜已经转为了怒容,三头三面,真正面对面,给人的压迫感绝对不亚于直面死亡。 只剩四臂的妙常两臂抱于胸前,身后一臂单持巨型的禅杖,显得威严无比。 他胸前此时有一道交叉的伤痕,还在不停地向外留血,但是那肉眼可见的白烟升腾间,妙常似乎身体也在不停地自愈,血迹已经干枯,只剩下了浅浅的伤口。 那是李重霄先前砍中的刀伤,也是那时李重霄产生了自己有胜算的想法,但是如果不解决和尚的这个速度问题,自己似乎根本没有办法安全的到达剑阵之中。 李重霄横刀于身前,眼睛眯起,似乎在妙常身上打量着什么。 妙常此时开口了:“殿下,此身为三生伽蓝身,此足为伽蓝金足,抱歉要与您死战一场,便先告知您我无法维持金足太过长久,殿下的身法的确让在下大开眼界,所以这金足之用也没有那么大了,在下现在便将伽蓝之力散去。” 妙常竟然是自托底细,这是李重霄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眼见妙常和盘托出自己的底细,李重霄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似乎在担心妙常在搞什么花招,李重霄心中自是清明,这个看起来傻愣的和尚,心中比谁都是要精明。 然而更是出乎李重霄意料的,妙常将禅杖重重的插在了身旁的土地之上,身形突然变得模糊,就像是整个人变得分裂一般,发生着什么样的变化。 一身爆豆一般的响声传来,妙常的身形再次重合,他的三头六臂此时全部消失不见,胸前的伤疤还在,依然在流血,但是他的断臂已经消失不见,成为了极其正常的姿态,一如李重霄初见妙常和尚的模样。 他脚下的金焰统统散去,原本被高温灼烧的泥土发出一声冷却的嗤嗤声响,他一个眨眼,极其干脆的,眼上的火光尽皆飘散到空中,最后归于虚无。 就这一瞬,李重霄甚至看到了妙常有种摇摇欲坠之感,让李重霄有些茫然。 “殿下,在下只是想要堂堂正正的与您决战一场,便将本不属于这世上的力量散去,算是之前妙常对于自己的逾越之行的忏悔,望您见谅。”妙常的嗓音依然浑厚无比,但是这样毕恭毕敬的模样,简直是一扫他当时的那幅大大咧咧的模样,很难想象妙常究竟这段时间经历了怎么样的心灵历程。 李重霄沉默不语,似乎是在冷眼旁观,等着妙常真正放出自己的目的…… 妙常见李重霄也不去表态,似乎早就明白了会是这幅光景,摇了摇头,似乎在否定什么。 “殿下,如您所见,在下只有俗称的通玄境初境的实力,我修行七十载……只是练就了一门功法,便是那三头六臂之法……此次,在下不会有任何留力了……”妙常粗壮的手臂在身前比了一个手印,打了一声佛号。 “多有得罪!”说罢,他右臂顺势抄起了自己的禅杖,便真正的像是毫无保留的向着李重霄冲去。 李重霄似乎就等着他这一瞬,早早地做好了准备,转头便是狂奔了起来,身形如猿猴,在林间穿梭自如。 妙常顺势前冲的一击,巨力横挥,看看的触及了李重霄的衣襟,化断了一段布料,便不了了之。 妙常不去说什么,不管李重霄是什么样的态度,他只要做好自己就好了。 但是他没有看懂的是,李重霄并不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反而是稍有迟疑才转身逃窜,不然以妙常这正常的速度,绝对是连李重霄的烟尘都看不到。 李重霄想了什么? 在前方一直向着剑阵方向赶去的李重霄,闭口不言,眼神似乎冰冷无比,但是那内心深处的怦然却是根本无法掩藏。 他不懂这个和尚究竟在做什么,在他眼中,这个叫做妙常的和尚其实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阴险小人,但是他却在内心的深处十分相信他的每一番话语,不论是想要杀自己,还是不想杀自己,都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 李重霄惋惜无比,他真的是很想要妙常能够回心转意,不说回心转意,明明他就是佛首,为何想妙常这样明事理的人,就是要听从那种明明就是不合理的命令呢? 他甚至幻想过像妙常这样的人能够为自己今后的道路保驾护航,那么自己也算是能够放心的游离江湖了……但是李重霄确实是在刚才思考了一件大事,或者是一个决定。 他会与妙常战斗,既然他寻死,那么自己也会尊重他,但是……他会用上一切能够使用的力量,这怪不得他,为达目的,他不介意做出这种似乎是不公平的对决。 世上没有什么是公平的,这是李重霄认定的事实。 李重霄随手甩出一颗烟丸,一团膨胀的烟雾瞬间在李重霄身后充斥,让身后追赶的妙常的视线受阻,但是妙常依然是义无反顾…… 只当他冲出时,却看到了李重霄似乎已经摆好了架势,站在一整片空地之中。 这茂密的林间竟然还有如此大的一片空地,确实是让李重霄找的很辛苦,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李重霄左臂袖管空空,在空中飘荡着,主要是断臂不是重点,他那袖管无风而起…… 李重霄眼神凶狠:“和尚,你寻死,那便不怪我了!”李重霄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右手将刀直插在地上,一个复杂的手印结出,迅疾一掌直拍脚下的土地。 妙常身姿挺拔,右手持着禅杖,威风堂堂,根本不惧任何变化,直勾勾的盯着李重霄的方向,似乎就等他的布置。 随着李重霄的一掌趴下,从他的手掌处,一连串复杂的符文以及雕纹瞬间蔓延全场,将妙常完全的笼罩在了这好似结界一般的空间之内。 一股升腾的狂暴灵气,自下而上,直冲云霄,冲破了云雾,射向了不知处,席卷的狂风将两人的衣襟吹起,但是似乎没有人会退缩。 这便是李重霄能够掌握的威力最大的阵法,在发觉了李重霄有不小的阵法天分之后,煮茶道人,根本不去理会孙世卿,经常性的让李重霄来到道葬山的观中修习阵法。 流光剑阵,这本是煮茶道人亲身为三师兄易星辰打造的剑阵,按照师叔所说,李重霄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憨货……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根本看不懂听不懂我在讲什么……” 这剑阵便十分契合的落在了李重霄的肩上,李重霄已恭候多时了,流光剑阵的出世。 第298章 破局(上) 妙常似乎无动于衷,根本不在乎李重霄究竟设下了什么机关,什么阵法,他的眼中只有那身姿傲立的年轻男子而已。 相视无言,剑阵的威压瞬间降临,李重霄此时于风雷激荡中傲立,似乎就是这方天地的主宰。 林竹先前还担忧无比,但总算是看到了李重霄从烟雾之中完好无损的走出,自然是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看到了李重霄做出的手势,便将自己的灵气混杂着斑驳的剑意一同注入了一个雕有花纹的阵杵之中。 随着灵气的注入,阵杵渐渐发亮,从中似乎有难以想象的能量正在酝酿,让手持阵杵的林竹似乎经历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她感受到自己的剑意似乎通过这阵杵源源不断的向着周围扩散而去。 脚下的阵眼随着阵杵的觉醒,无数的符文从她的身边升起,转瞬之间似乎又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给收取,消失在无形之中。 陈生歪着小脑袋好奇的看着这一幕幕神奇的景象,在她严重的林竹姐姐此时被那光芒笼罩,浑然天成之感油然而生,不觉间如痴如醉。 这一切李重霄都对林竹解释过,所以尽管十分惊艳,但是林竹还是很快的就进入了状态。 一般的阵法都是不需要接住阵杵这种外物的,阵杵是一个代指,他可以是一张纸,一颗石子,一把刀,一柄剑,只要将阵法的核心符文全部都浓缩进阵杵之中,那么当有灵气催动,阵杵便能够独立运转一座大阵。 林竹手中所拿便是完整的流光剑阵阵杵,说是只需要注入灵气,但其实流光剑阵这种阵法大宗师级别才能掌握的阵法,对于施术者要求极高,李重霄是阵法的掌控者,他首当其冲承担了大部分的压力,而如今无法使出全力的李重霄,必须借助林竹的剑意,来当做第二个施术者,也就是两人同操一座大阵,才能运行他耗费了心血才真正掌握其真谛的流光剑阵。 因为他还不足以凭空画出流光剑阵复杂的符文,阵杵便成了李重霄最合适的道具,也正是因为必须借助两人全力,并且还需要这种珍贵无比的剑阵阵杵才能发出流光剑阵真正的威力,才更是能彰显流光剑阵本身究竟有多么霸道。 而为何林竹身边升起的澎湃剑意会全部凭空消失掉呢? 这便又是李重霄的一重打算,林竹的实力还是太过低微,如果真的让林竹在剑阵覆盖的某处隐藏身形,像是妙常这种实力超群的僧人,迟早会发现林竹的位置,更不用说,还有陈生这个小和尚在林竹身边。 陈生一再重申自己已经有了御神境的实力了,一个人可以扛着好几百斤的东西,跋涉千里,但是依然还是无济于事。 陈生还没有了解到什么叫做通玄大宗师,这不怪他。 所以李重霄用了一手巧妙的桥接之术,这也算是阵法中的高阶运用手段了,将从阵杵之中产生的恐怖能量的释放位置转移,产生的效果便是妙常看到的那一幕,从李重霄脚下,就像是早早地设计好了,李重霄手印变换,阵法应声而起。 妙常眼眉微挑,似乎在打量着李重霄身上的气势,他明显的感觉到这是一种远超自己想象得高阶剑意,这大阵给予他的压迫感十足,让他有些讶然,惊讶于李重霄此时竟是与一位剑入通玄的强者气势无二,惊讶于李重霄……竟然能够施展出如此强悍的阵法。 阵法师是世上极其稀缺的一种修行者,一来阵法深奥隐晦,弟子基本上都是单传,传承一断,便再也没有机会去找回,二来阵法师需要对于这个世界有着极强的感悟能力,说是世界由阵由符构成也不足为过,也就是说天分一词对于常人的要求比成为修行者还要高一个等级,这样就彻底限制了阵法师的数量。 更何况,未成形……按照实力来算,通玄境以下的阵法师,几乎是完全没有可能打得过同等阶的修行者以及武者的,这样费力不讨好,极有可能半路夭折的修行种类,几乎是没有宗门会全力培养的,没有足够的修行资源,再加上本来修行就举步维艰,阵法师能够成长起来,绝对是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情。 但是为何阵法师还特别受人尊重呢? 因为只要是能够茁壮成长的阵法师,一但让他突破了通玄境,那么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不可同日而语大概就是这样的形容。 阵法师需要感悟天地,通玄境便是凡人与天地之间建立沟通的那一个最大的门槛,迈过了通玄境也就代表着此人灵力通玄,可以完全的感应天地,那么阵法这种自天地应运而生的产物,自然是如鱼得水,所以像是煮茶道人这样的阵法堪称祖师的能人,那可就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真正成了道门口口相传的那种仙人。 阵法师近身不行,但是一旦让阵法师有了布置的空间,阵法师绝对是这世界上最为恐怖的一股力量。 李重霄不是一名普通的修行者这是妙常从一开始便开始察觉到的事情,然而随着李重霄一样一样的将自己的能力向外拿,妙常不由得感叹,真的是后生可畏啊,他那种特殊的灵气绝对是在他未来的战斗之中一件大杀器。 更何况李重霄这个肉体极其强悍的修行者还能够兼修阵法,绝对是将阵法师最大的困难给克服掉了,如此一来,如果李重霄能够顺利的成长到通玄境,妙常不知道这世间除了天人的存在,还有谁能够挡得住李重霄前进的步脚。 想到这里他释然的笑了,笑的不似先前那般妖异,而是如和煦的春风,让人微感温润清凉,李重霄身处流光剑阵之中,自身感知提升到了近乎无限的程度,毕竟剑阵之下有死无生,可是煮茶道人亲口所说,他自己的感受也是如此。 他不敢再让妙常去慢慢的变化下去,因为他也感受到了妙常此时的气势也变得十分玄妙,似乎是因为自己的一番举动让他有了不少其他的感悟,如果让他这个恐怖的和尚临阵悟出了什么更强悍的意境,那可就是大事不妙了。 大手一挥,流光剑阵之中似乎星光点点闪耀,高高挂于天际的是如同星图一般斑驳密布的光点,然而只是一瞬,这光点就划出了了流星一般的轨迹,在半空中纠缠了起来,远远看去似乎就是一些图画一样的景象,然而只是一息的时间,毁灭一般的气息降临,高妙的剑意肆虐全场,那星点根本就不是什么流星那种美好的事物,反而是光芒闪烁的把把飞剑。 白光炫彩,琉璃失色,剑影混杂着星光在妙常眼前瞬间绽放开来,如同一朵星光熠熠的花蕊,此时正肆意的吐露芳华,而这美腻的精致之下,是亦步亦趋的恐怖杀极。 似是一道怒吼传出,龙啸九天不过如此,光剑旋转,化作威严龙首,幻化间变换千种姿态,最后全是化作凌世的剑气,绞杀而去。 和尚此时闭上了眼睛,就是那样随意且自然的闭眼,让李重霄如临大敌,他右手食指中指并起,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轨迹,旋飞咆哮的龙首轰然而至,在与妙常迎面辉来的禅杖之前几寸,瞬间爆散开来。 和尚似乎有些惊讶,没想到李重霄如此声势浩大的一击竟是能够凭空变招,那眼前本来缭乱的光影瞬间变作万千飞剑,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这视觉上的效果绝对是震撼无比的。 林竹在远处秘密的隐藏着,但是此时感觉到自身的灵气几乎被瞬间的抽空一大截,气海只剩不足一半的灵气足够使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的脸色苍白,但是不管如何她都依然坚持手握阵杵,并且源源不断的输送自己的剑意,她不能够再次给李重霄添乱了,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成为李重霄的一股助力。 似是感受到了远方人传来的信念,李重霄眼中的信念更深。 “妙常!那便纳命来!”他大喝一声,指剑重重在空中连点数下。 “好一个万剑归宗!”妙常竟是能够回应一声,似乎在为李重霄的高超御剑术感叹,然而随着声音落下,那将他重重包裹的流光剑可关不了这么多,毫无死角的向他奔袭而去,这就是一记无解的杀招。 然而妙常的强悍根本就不是常理所能解释的,他怒吼一声,似乎喉咙里有一只受困的巨兽正在挣脱牢笼,恐慌的气息蔓延,他左掌向前,右臂擎住自己那巨型的禅杖,一股肉眼可见的狂暴气劲从他的胸膛之中轰然爆开,似乎有佛光缠绕,金光亦是爬满了他的禅杖,但是李重霄知道,那绝对与他的金凰之力不是同一种力量,大概就是佛门之中唯有真正大彻大悟之人才会产生的鎏金佛光。 暗叫一声不妙,李重霄指剑化作五指舒展,在空中猛然一抓,剑阵直接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迎着那爆炸的气劲就包围了过去。 然而一个身影直接破开了流光剑的包围,看似牢不可破的剑阵似乎并不是无敌的 第299章 破局(中) 无数道流光飞剑被那和尚强硬的身姿直接蹦碎,散落一地之后,化作斑斑星点归于天际。 流光剑阵融合天火流星之力,取易星辰星辰诀真义,化作剑阵加持,飞剑如星火流矢,又不失剑道真谛,足以让一个化形境的剑修硬撼通玄巅峰。 剑若星火,灿灿银河作轨,一但威力尽显,澎湃无限,势不可阻,但是李重霄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这本该万无一失的一记变招竟是让妙常正面硬撼之后轻盈逃脱。 感受到了真正的压力,李重霄的焦急之意渐渐生出,他或许没有感受到,但是林竹作为第二位剑阵的操纵者,明显的感受到由阵杵之中隐约传来的那种波动。 为李重霄揪了一把汗的同时,似乎有些遥遥欲坠,她与李重霄之间的确是差了许多境界,可能尤其是在气海的容量之上,但是她咬牙硬撑着,强行支住了自己的身形,但是意识渐渐模糊之下,她的情况变得越来越差。 李重霄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源源不断向着剑阵输送的灵气在慢慢的减少着,尽管减少的很微弱,但是确实在发生,剑意更盛之下,李重霄似乎想到了如果是太过长久的战斗,一定会对两人的身体造成过大的负担,因此决定速战速决。 但是真理便是如此,欲速则不达,李重霄在心中焦急的催赶之下,他的剑招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稳妥了,李重霄不光是忽视了自己与林竹之间的差距,他还根本没有意识到流光剑阵这样的霸道阵法,怎么可能是简单一加一等于二那种做法所能支撑的呢? 李重霄战斗时的灵感十足这是绝对没有疑问的,但是这种两人同操一座单人大阵的情况确实记载上也很少出现,他自然是曾经读到过有关这方面的记载,临时想到了这样的补救办法,因为拥有阵杵的情况下,这绝对是他能够拿得出手的最强战力,不去使用那就太过可惜了,只不过想法都是美好的,忽视了客观的条件,那就是要遭受重创。 而且最重要的是……李重霄向来是以近身手持刀剑作战的修行者,这其中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李重霄确实在以灵力为丝操纵刀剑这方面有所欠缺,这是他在小时候就已经展现出来的缺点,尽管李重霄业精于勤,勤学苦练之下,算是看看弥补了自己的这个漏洞,但是比起真正那种御剑术高强的剑修来说,他的御剑术简直是婴儿般的牙牙学语,不值一提。 各种疏忽的引导之下,李重霄渐渐发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 妙常的闪转腾挪绝对是世间一流,而且他操纵起那柄旋转的禅杖根本就是举足轻重,丝毫不费力,不断地在剑阵之中躲闪的同时,每每只是轻易地出招便能破去李重霄辛苦构建的杀招,渐渐地李重霄的灵气也开始枯竭,不足半个气海的灵气终于是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林竹姐姐,你不要在坚持了……你如果再坚持下去绝对是会出事情的,你还承受不了这样的力量啊!”陈生刚才就发现了林竹的脸色不对,赶忙上前去大量林竹的脸色。 此时的林竹眼神恍惚,脸色已经是煞白,嘴唇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红润,身边不断升腾起的剑意混合着符咒灵气等等还在凶猛的向着那个消失的空洞一般的地方流去,根本不见丝毫减弱的趋向。 陈生虽然只是个孩子,甚至连阵法是什么一种东西也不清楚,但是他也算是一个修行者,他自然是能够感受得到那升腾而起的光芒之中究竟蕴含了多么狂暴的力量,而那一切力量的源头不光是那散发着光芒的阵杵发出,更是因为林竹自身在那里用灵气维持,而这些都是需要庞大的气海支持…… “姐姐,你快停下,再这样下去,你可能会有性命之忧的!”陈生直接上前要将林竹从阵眼中心拉出,然而他却在那白亮的光芒之前无法前进寸步……当然不是因为他的力量太小了,那根本……根本就是林竹拒绝了其他人近身。 陈生大感不妙,但是他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求救的人选,王爷一定还在苦战,不然林竹也不会维持剑阵如此的辛苦,陈生慌张了起来。 林竹的眼神变得没有了焦点,似乎只有什么潜意识之中的东西在支撑着她继续把控阵杵,这幅模样实在是让人无法直视,似乎任何时刻都有可能直接倒下去,陈生急的快要哭出声来,但是此时真的算是走投无路了,他发现自己真的是只能够默默为两人祈祷了。这样……让他感觉到真实的无力之感。 他想起了师父的一句话,于是便跪坐在地上:“人……只有弱小无比时才会想到向着上天祈祷,因为真正有能力的人都会自己解决问题。” 他现在很懊恼,听到了师父说起自己可以出一趟远门,终于是能够脱离经文阵阵,他当时真的是喜出望外,但是师父眼中的那种失望此时回想起却是让他懊悔无比。 他后悔自己因贪玩忽略了自己的修习,如此多时日以来无所事事的模样历历在目,让他不争气的开始落泪,但是他只能祈祷了。 “走投无路便祈祷吧,因为没有更坏的情况了……”他双手合十,虔诚无比,重重的向着西方磕了一连串的响头,知道前额磕破,泪水融进泥水,让他白净的脸蛋染上了一层泥灰。 “佛祖,求求您不要让王爷和林竹姐姐出事……我……我……我真的很喜欢他们,他们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小和尚忘记了经文,此时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孩子,向着佛主诉求,想要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话语告诉佛祖,希望他听到。 李重霄此时在阵中气喘吁吁,他上气不接下气,本以为靠着流光剑阵,原先已经展露颓势的妙常会被自己一鼓作气直接击败,谁曾想竟是这样一幅光景,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差,他的剑路开始出现明显的差错,变得极其丑陋。 李重霄慌张了起来,说实在的还是因为实战经验实在是太少,如果这次战斗真的能够让李重霄成长的话,那也要等到李重霄能够胜出的时候,按照这个情况看来,李重霄或许真的会输。 越是焦急,越是犯错,李重霄的手决不稳,竟是被妙常突了一个空挡,和尚瞬间便是踏至李重霄的身前,禅杖带着破风声呼啸而来,李重霄躲闪不及,只得引来流光剑救急。 咔,一连串的碎裂之声传来,李重霄因为穿透的巨力贯穿,连退数十步,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和尚已是快步赶上。 李重霄刚要心念一动,将流光剑纷纷引来阻挡妙常前进的步伐,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剑阵的强度忽的下降了一大截,一禅杖挥舞之间势不可阻飞剑寸寸爆碎,形势危急无比。 在阵杵所在的位置,小和尚的头没有再磕下去,他的前额被一张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拖住,泪水止不住的流,全部滴答在了那手掌之上。 陈生抽泣着抬头看去,只是林间的阳光突然透着叶子洒下,他迎着阳光,似乎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知那人很高,下巴上浓密的白色长须似乎是意味着那人的年龄不小了。 他只是拿着自己手中的木棍向着地上某处一戳,那止不住的阵杵灵气便戛然而止,林竹直接应声倒地,但是土地软软的,林竹似乎并没有别的事情,呼吸平稳。 陈生只是听到了那人说了一声:“两人同操大宗师的剑阵,真是亏你想得出来……小光头,照顾好你那姐姐。” “哦……哦!”陈生忽然回过神来,赶忙向着林竹的方向爬去,也不管身上的泥土了,赶紧将随身携带的水袋解下,给此时昏倒在地的林竹一点一点的灌着清水。 等他再回头时就只能看到那位恩人的背影点点了,那个方向……就是王爷与妙常和尚战斗的地方,陈生是知道的。 “谢谢佛祖保佑……”小和尚此时还有点蒙,只是飘飘然间嘟囔了这么一句话…… 李重霄赶忙一个大跳向后猛然撤去,随着他的离开,他原先站立的地方泥沙蹦碎,轰出一个大坑,若是再慢一些,李重霄的脑袋也得开花。 但是他现在发现了一个很危险的事实,那就是自己的剑阵强度下降了不知道是不是一半的程度,而且……林竹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已经感受不到她的灵气了,李重霄脑子轰的一下就变得迟钝了起来。 他随手抓住一柄流光飞剑,他此时已经不能再使用御剑术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这剑阵就太过霸道了…… “不会……不会是!”李重霄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不会是顾飞已经输了,而另外两个和尚已经赶来了吧。 他浑身颤抖起来,瞳孔紧缩,一想到这里,他似乎连战意都散了。 “愚笨!”一个陌生的呵斥声从他的脑中突然迸现,让他打了一个激灵,瞬间回了神。 “那小姑娘没事,小和尚也没事,你的剑法简直是狗屁不如,给我好好地打起精神来!”呵斥声传来,似乎回答了一些李重霄心中念念想想的事情。 第300章 破局(下) “专心对敌,不许分心!”那呵斥声不断,似乎李重霄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但是经过了那声音的提醒,他赶忙调整了自己的对敌姿态,妙常迎面而来的禅杖,被他一个精巧的转身躲过,顺势一剑直刺和尚腋下,和尚将禅杖瞬间回拉,后端堪堪挡住了李重霄的刁钻一击。 “这还不错……”那声音似乎变得小了一点,似乎是对自己刚才的变招极其满意,李重霄竟然是松了一口气……他如此多年还真没有被谁人如此训斥过,此人声音极其富有威严,听得出来是已经上了年岁。 这甚至让李重霄有种……被班主任训斥的错觉……跑题了。 总之李重霄被那陌生的声音给吓了一跳,略一感知,结果发现是从林竹所在的那个方向传来,自然也就明白了老人的声音为何会告诉他林竹等人没有危险了。 李重霄抽空环视了一圈也没有发现那人究竟在何处,大概是想着对方应该是实力远超自己的强者,所以自己没有探查到吧。 但是李重霄从来没有想过对方会是一个几乎没有灵力波动的人…… 李重霄剑势如疾一下子改变了原来那种纠结不安的情形,整个人头脑也变得清醒,剑路开始向着自己曾经见过的一些剑法上靠拢过去。 妙常自然是发觉了李重霄的这一点,在李重霄重新持剑之后,他整个人的气质面貌与先前判若两人,让妙常那本来悻悻然的感觉突然又蹿升了起来。 妙常尽管因为李重霄设下的阵法而无法随意探查李重霄灵力的强度,但是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先前有一段时间,李重霄的能力那是飞流直下的,肉眼可见的变弱,让妙常感受到的压力渐渐消失,也就有了后来妙常的咄咄逼人。 这样……妙常才可以酣畅淋漓的战斗,不觉间眼神也变得十分危险。 困兽之争本该如此,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李重霄设下的剑阵无意间也成为了约束他的一个圈子,当然,因为妙常先前的表现太过霸道,李重霄只有直接祭出自己最强的剑阵才足以对敌,所以也不怪李重霄准备不周,那些小打小闹的陷阱……对付寻常同境界的强者还好,想妙常这种都已经三头六臂出现的怪物……扪心自问,李重霄觉得是没有用处的。 越战越勇间,李重霄手中的流光剑碎了一柄又一柄,因为只剩他一个人支撑整座大阵,他的灵气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流逝着,这样能够对拼一个势均力敌的确是不错,但是却不是李重霄想要的局面。 “剑法心决有三……”那老者的声音果然适时的出现,既然老者先前批评过李重霄没有怎么系统练过的剑法,在李重霄想来,老者必定是一个剑法大家,指点自己一下更是顺势而为。 “但是我都不想告诉你,说了你也不懂,你落下太多剑道的境界感悟了。”老者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是其中的意思李重霄在听懂了之后,差点没有再吐一口血。 什么叫他不想说……李重霄手上的动作一个慌乱,被妙常抢得一处先机,剑影与禅杖交错间,渐渐被压制了些许。 “剑走中直,斜打肩。”禅杖之影如同钩命的魂锁,跟随着李重霄的身形阴魂不散,似乎只要是有些许的失误都会被妙常给抓住。 这一击让李重霄有些慌张,因为他有种强烈的妙常要变招的预兆,妙常的禅杖舞得绝对是大开大合,康庄大道一般,直通尽头,为了什么,打向哪里,稍加判断那都是可以看得出来的,毕竟如此大开大合的禅杖路数,他的威势也是强大到每一击几乎都是李重霄的全力而为才能抵挡的。 老者的声音适时响起,似乎就是读懂了李重霄与妙常两人一般,李重霄鬼使神差的按照老者的声音,剑先走面门,随后身子侧偏,斜着一剑削向禅杖侧面,一击弹开,凌空把控住,直刺妙常的右肩。 妙常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本想要这一击被李重霄荡开之后,做一式撩阴,战斗从来没有那种一成不变的规矩,只要能够取胜,变招绝对是重中之重,给予别人一个惯性,然后出其不意的打破,绝对是时常会有奇效的。 然而自己的变招还未出,李重霄这抓着空当的一击逼迫,让妙常的前功尽弃,只得避让开来。 剑光略过,剑芒飒飒,剑尖所指的妙常身后的树干被这锐利的剑气直接洞穿,留下了平滑整齐的一道伤口,纷纷扬扬的树叶落下,又因风而起,两人瞬间拉开了距离。 到此妙常的第一番攻势终于被李重霄所化解,准确的来说也并不是他一个人。 他惊于老者的未卜先知与读心之术,骇于自身灵气消耗的剧烈,若是拖得再久一些,自己无法再做出适当的调整,或许某一刻自己便会气绝,然后被时刻等待着的妙常抓住空挡,一击致胜。 “调整呼吸,不要去想你那剑阵的事情!”李重霄只是一瞬间的恍惚,便被老者的呵斥打断,的确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留给他来喘息。 原先紊乱的气息,在李重霄的强大调整能力之下,瞬间恢复正常,又因李重霄本身具有的霸道离字诀,这种基础功法,李重霄的恢复能力绝对是远超任何同境界的修行者的。 只是两息,和尚便调整了身形再次冲了上来,的确没有给李重霄再多的调整时间,和尚的步子四平八稳,似乎找不出任何的破绽,李重霄纵使身法了得,但也没有再从身法上想去压制妙常。 妙常闷哼一声,似乎有什么变化从他的身体里发生,但是李重霄在没有感知到的情况下,只得迎头而上。 “他知你即将气劲,只会更加拼命,切记,专于破招,而不是对招。”老者的声音再次在李重霄脑海中响起,真的如一个指导者一般,让李重霄心中的不少疑惑都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李重霄也是记住了老者的每一句话,破招而不是对招,说的便是李重霄不能再拘泥于一击的得失,要以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利益,那便是在对方出招之前,打断对方的蓄势待发。 说起来的确轻巧,比如对方向你当头劈上一刀,破招便是能够准确的从侧面击打对方的手臂,这样如果对方能够反映过来的话,基本上便是要收回这样的一招,否则这样不仅有两败俱伤的可能,更有可能是自己根本一丁点的好处没有落得,还被人抢占了先机。 但是这样做起来,掌握好对方的出招时机,速度,角度,各种因素,这样综合起来,绝对不是说着这样的简单,对轰永远都是最简单的对拼方式,而破招绝对是最危险的对拼方式。 不过事到如今,李重霄也没有别的办法去扭转自己灵气短缺的现实,如老者所说,破招是唯一途径。 “剑法不要拘泥于剑法,手中有剑,不论如何出招都是剑法的一部分。”老者声音再起,似乎又是点破了李重霄心中的一个误区。 运用剑法却不拘泥于剑法?是叫自己运用一切的能力来对抗对方吗,若是这样的话,剑法不够专注,更是会让威力下降的…… 李重霄忽的想起什么……面前的禅杖呼啸而至,硬去李重霄的下路,李重霄轻盈一个翻身,手撑地面,直接是翻过了和尚的迅猛一击,但是至始至终都没有让身体完全离地,因为他知道,和尚便是要打自己一个调整不及,而脚踩大地,头顶青天,绝对是一切招式的源头,失去了根基,那么便会出现乏力的现象。 好刁钻的路数,明显不同于先前的大开大合,妙常的招式开始变得诡异起来,他的身子柔韧的不像这种体型的人所能拥有的程度,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修炼肉身的和尚,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举动……那都是正常的。 他的禅杖开始做出负角度的动作,让李重霄一个招架不及,集中了身侧,一声巨响,李重霄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震动,但是由于护体灵气的及时补防,还算能够撑得住,不过那支离破碎的灵气提醒着李重霄,如果再有这样的机会,护体灵气也救不了他的小命了。 “他打你下盘不稳,那你便要反攻他下盘极稳,阵法之中,若是失了根基,他才是彻底没了希望。” 李重霄本来一筹莫展,因为妙常的路数实在是让他无法招架,他一时间竟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经老者的声音点醒,李重霄的目标变得明确了起来。 是啊,从开始到现在,妙常唯一一次真正吃亏,也就是他胸前的几道伤痕,那都是因为他在空中没了秉持,被自己灵活的身法给压制。 也就是说妙常的招式更是扎根与大地的下盘发力的稳重打法,像是那些诡异的变招,天马星空的进攻,那抛去外皮,根本就是因为他自身身体的特殊优势。 打他下盘,妙常如是没了下盘发力,李重霄便有无限的可能。 第301章 救赎(上) 一语点醒梦中人,老者的话根本就是针针见血的话语,像是看透了妙常这个通玄境强者的一切一般,每一次提醒李重霄,李重霄都是受益匪浅,这让李重霄有些明白了老者的良苦用心了。 尽管还不知道老者是什么身份,但是李重霄确定老者绝对是自己的又一位贵人,有了贵人相助,李重霄那是越打自信越足。 路数大开大合的倒是成了李重霄,放下了心中的对于灵气的估计,忽视了剑阵的限制,李重霄终于是此身融于剑中,心念一动,剑便瞬时而至,真的可谓是人剑合一。 流光剑还只是剑阵所凝聚而成的灵气飞剑,若是真正的得到了能够与自己契合的道剑,此次李重霄的受益绝对会更大,世事不可强求这一点李重霄是明白的,他在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人剑合一的这种书中记载过的高妙状态时,立刻放开了自已一切的感知,让剑意更是与自己契合起来。 林间不知处,一声轻笑的声音传出,随后又随时消失,老者尽管柱着木杖,但是却没有多少佝偻的迹象,他看着远处,那里本来什么都没有,但是隐约间的灵气升腾中,一幅幅生动的景象渐渐浮现,俨然是李重霄与妙常之间的战斗。 老者轻轻地投下几颗石子,他手中本就捏着许多,一颗一颗投下,这图像便迅速的动了起来,甚至……甚至比那实际发生的事情还要略快一些。 当年曾经有人问起,老者边解释说,普通的小把式,叫做投石问路。 寻常人一定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说法,但是若是在大汉一个极其特殊的机构中,你这样问起,一定会有人向你询问道:“从何处得知,又是何人告知?” 那里叫做钦天监,观星之人便出自钦天监,预言之人亦是出自钦天监,钦天监绝对是比起天机阁还要神秘的一个机构,若是平日里运气极佳,说不定平民百姓还能瞥见驿卒匆匆奔走的身影,让他们确信,这世上是真的有一种叫做驿卒的大汉官卒。 而钦天监非为大汉正四品之上,是没有资格知道的。 钦天监人少却很杂乱,有成名已久的历法家,数学家,也有为大汉记录史料的史学家,更是有观星象而断世事的星象家,而其中更是有一种拥有奇特力量的修行者。 练气士绝对是钦天监的核心所在,他们将天地间的灵气作为占卜用的最大助力,借天地之力而占卜,那么自然结论是被无数次的史实印证过的,练气士不同于修行者,他们一般都没有专精于战斗这方面的能力,想法他们极有可能因为天地灵气的长时间灌输,身体有可能极其羸弱,这也是钦天监为何消息被封锁的如此严实的理由。 而投石问路……只是在占卜之中一个代称。 古来相师、练气士皆以投石问路来比喻预言未来的能力,其代价极有可能不同,而其最理想的形态便是投石问路这种看起来极其没有仪式感的行为。 投石以问路,以石子为代价,便可简单的预测未来,这样绝对是练气士最梦寐以求的掌控能力,预言大事绝对不是一件难事,这是与常理有所悖的,但是在占卜之中,事实就是如此。 占卜大事,只需要足够的贡品,巨大的能量,加上一丁点的来自于练气士的引导,便可以预料到时间足够靠后的大事,因为越是重大的事件,那么他占有的时间节点还有他所占据的占卜空间给予占卜师的容错空间是极大的,所以大事上,只要狠下心,投入足够的人力物力,绝对能够预言一个八九不离十。 然而像是投石问路这样的状态,需要的是绝对精细的控制能力,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称他一声宗师也是没有问题的。 想钦天监这样大汉朝廷设立的机构,能达到这种程度的除去老祭酒,或许已经没有第二个人了。 此时林中的老者自然是从峨眉山上不辞辛苦匆匆赶来的楚老先生,老先生一路风雨无阻只是为了救这几个倒霉孩子一命,不求回报,不畏艰辛的精神实在是值得钦佩。 不过楚老先生却没有这么想,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李重霄想象中的手段通天的神秘强者,实际上他连修行者都不是,他的岁数已是不小,加上这么一折腾,如此远的山路赶来,他没有骂人已经是给足了李重霄面子了。 李重霄后来真正见到楚老时也是惊讶于楚老身上竟然没有一丁点的灵气波动,自然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然后他就听到了此生绝对是堪称第一位的装*的话。 “能用脑子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修炼?”楚老如是说道,后来楚老给予李重霄的惊艳程度确实是让李重霄相信,世间是真有这样的人物的。 可能李重霄的疑惑是来自于楚老的传音之术,这种需要运用灵气的技巧,非修行者不可为之,他自然就不会想到楚老是一个凡人这样的事。 这时候楚老又对李重霄说了:“读书能够解决的事情,不一定需要修炼。” 李重霄才知道,真正的传音之术,根本就是在灵气极其稀薄,并且修行者不多时,由武者们创立的功法之一,只要是超出常人些许的内力运转,便可以调动空中那为数不多的灵气来进行传音,当然限于当时的人们的实力,传音之术也是限制了极短的距离,不会像现在这样远隔千里也是能够靠着强悍的实力传达消息。 老者自然是因为舟车劳顿这种情况而有些脾气的,所以不管李重霄如何去做,他都是一副训斥的模样,但是看到了李重霄那种远超常人的适应能力与理解能力,他到最后也是没有话说了。 如此状态……大概便是传说中的人剑合一了吧,楚老相信李重霄应是将自己的话都铭记在心,然后融合自己的理解,竟是直接进入了原本只有通玄境的剑修才能够感悟到的状态。 见多识广如楚老这样的人物,几乎就是百科全书一般的人物,也是被李重霄的状态给惊到了,实际上就连李重霄能够与妙常这种似乎是北地佛门顶梁柱一般的柱神缠斗如此之久还能够留有余力,楚老就已经心中的惊讶超出了自己的的气愤。 或许真的就是那种天选之人……楚老在心中想着,不由得给了李重霄一个极高的评价。 为何会惊讶于李重霄这样的状态,如果有人能够知道这人剑合一的状态意味着什么,那么也就很好解释了。 人剑合一也就意味着通玄境的剑修进入了他的剑道瓶颈,瓶颈期是一个无论剑修还是刀修都会有的一个时期,当然……前提是他要能够达到瓶颈期的境界,也就是剑入通玄,不然都是免提的事情。 瓶颈期会挡住九成九的剑修或者刀修,而如果在瓶颈期内,领悟了人剑合一这种奇妙的状态,那么就意味着他距离突破这个瓶颈期不远了。 我们有另一种更直观的感受,突破了自己瓶颈期的剑道或者刀道修行者,能够使出一种江湖中盛名已久的招式或者说景象。 剑罡。 “化形境拥有剑罡……吗……”楚老讶然,他此时只是看着面前的画面,不再去吱声,他知道人剑合一的状态,是容不得其他人的指点的,李重霄自己的造化,究竟能够得到多少的提升,那就是看他自己了。 楚老为何会在峨眉山上久居至此,自然是无人回答,但是他似乎就是为了蜀王之名而来,这是也是他的造化,更是他的契机,他隐姓埋名不知多少年,就是为了这样的一个机会,其中的缘由,大概已经被历史掩藏了,但是他却在枯骨冢之中站起,准备好再次站在山巅了。 而未来一切似乎都将围绕着这么一个王府,一个王爷,一群年轻人之间展开了,楚老恍然间似乎看到了良辰与美景,不觉间如痴如醉。 当然楚老的自我陶醉李重霄是不知道的。 他此时在这种人剑合一的奇妙境界,妙常也完全的反应过来,他是佛门中人不代表他不去了解修行的各种秘闻,人间合一意味着什么他更是清清楚楚。 随着禅杖间传来的压迫感渐渐提升,他似乎也压榨着自己这幅躯体最后的残渣,将自己的所有都爆发了出来,李重霄随意的一剑一步都带着玄之又玄的天地之力,让人目不暇接,而妙常……此时浑身通红,整个人就像是熟透了一般,这是一个人肉体爆发到了极限的征兆。 两人之间的招式你来我往,根本就是眼花缭乱,如果不是有着真正空气爆裂的声响传出,似乎没有人能够意识到两人之间的交战究竟有多么激烈。 三丈禅杖舞得风声大作,从他的身旁刮起狂暴的旋风,这种风暴也是啊对于李重霄的限制之一,然而看李重霄闲庭信步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影响。 剑罡突生,刹那间,杀机并现。 第302章 救赎(中) 李重霄自幼练剑,这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问题是他在最早该打基础的时候,也就是所谓的剑道根基,他其实接受的剑法教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系统。 不像那些剑道大家,剑道世家,他们的子弟在年幼时便会接受最为顶尖的教育,为他们今后的剑道之路打下厚实的基础,起点如此高的情况下,他们成才的比例也是相当之高。 江湖人情味十足,但是又在很多情况下冷漠无比,你的实力与你所受的尊敬挂钩,与你能得到的荣誉挂钩,而剑修衡量他们实力的很市侩的一点,那边是从他们能不能放出剑罡这种只有突破了瓶颈期的剑道宗师才能够运用的剑法技巧。 术、法、道,这是一名剑修此生都避不开的三个剑之三因,徒有术不成法,剑之锋有余而力不足,途有法,却不精术,剑之力有余而锋懈怠,而剑术剑法相辅相成间,此人却没有剑道感悟,也就是无论他如何进步,他始终在境界上是一个矮子,他无法眺望剑道的山巅,无法眺望远峰,无法在更高处审视自己,那么他也失去了进步的可能。 途有通玄境的灵气强度,却足以匹配宗师的剑罡生出,自然无人会去真正的从内心尊敬他,最多是摄于他的实力,却依然会在背后指指点点。 李重霄本来几乎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他的根基实在是太差,换句话说尽管他是两名通玄境高手所诞下的独子,但是奇怪的是李重霄其实最早时根骨极差,他有头脑,但却是空有头脑,他年少时不能修行不仅仅只是体内有一股隐于深处的能量,蓄而未发,其实当然还有他自身的问题。 他对于剑道的感悟极差,所以勤学苦练,业精于勤,他可以将术法练至巅峰,练至足以让他正面硬撼通玄境强者的程度,书山学海藏书百万,随意的剑法秘籍那都是惊世之作,所以李重霄可以融百家之长,最终达到此时的实力。 但是……不够,这完全不够。 妙常或许会震惊于李重霄的金凰之力,这种本不存于世间的力量,的确足够惊艳,足够玄妙,但是他却没有称赞过一句李重霄的剑法或者刀法。 不光是妙常这样见多识广的和尚,楚老只是一眼就看出了李重霄刀法与剑法之中的那种生硬之感,根本就不是一个化形境的人应该使出的剑招与剑法,所以尽管楚老时带着一股脾气说的,但是他的眼力见却没有出问题,李重霄的剑道基础就是有问题的。 他的刀法不提,单纯剑法而言,根本就是世间奇观。 练剑之人向来都是先提升境界,剑道的境界提升了,自然剑法剑术领悟的就会比平时快许多,很多从前无法掌握的,像是障碍一般的高深剑法,也会因此迎刃而解。 李重霄不是,他是世间奇男子,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剑法剑术领着剑道而走的人,所以当他将他所吸收的剑法中的最后疑虑解决之后,他的剑道境界理所当然的提升了,根本不用他多去顾虑。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可以进行无限改造的模板,未经雕琢,在剑道剑法的细琢之后越来越接近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或许在将来某日,或许就是在他踏入通玄的那一刻,他那先天的不足就会统统的被他的这种奇特的能力甩在身后。 所谓的由后天进化到先天,便是这样匪夷所思的效果。 妙常终于是躲闪不及,他向后弹去,整个人弯成一个月牙状,因为李重霄的这一剑变速太快,快到他只有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而意识还在震惊,然而还是没有快过李重霄的剑,或者说……李重霄的剑罡。 非为三尺青锋,而为三尺剑罡,李重霄的剑罡既出,便已经成为了大宗师级别的境界,在半空中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妙常失去了自己的支点,变成了无根之萍,李重霄闪电般的挥斩在他的腹间打开了一道骇人的口子,尽管伤口还不足以伤及脏腑,但是那实打实的剑罡却是直接打穿了他的身体。 妙常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的砸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之上,剧烈的震荡让叶子落了满地,纷纷落叶之间,妙常呕出的鲜血打落了不少叶子,最后都留在了身前的地面之上。 妙常强撑着起身,但是他体内的状况已经是一团糟,这并不是一记高明的剑招,但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妙常没有想到李重霄才是刚刚进入人剑合一,便直接突破了剑道的瓶颈,剑罡直接就被他使用的炉火纯青。 用体内澎湃的血肉之力,直接封住了伤口,但是体内却残留了那凌厉的剑意,让他的内力无法与灵气完全融合,使得他的伤口难以很快的愈合,妙常发觉了自己的颓势,一但失去了这样的恢复能力,与同样恢复能力超群的李重霄一直这样战斗下去,自己是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怕死,但是他……还未尽兴! “哈哈哈哈,来来来,王爷,我们继续!”妙常满口的鲜血,竟是哈哈哈大笑,随着他一声一声的笑出,他的伤口不断地往外流着鲜血,他露出了白齿,此时确实血盆大口一般,着实吓人的很。 李重霄眼神没有丝毫的变化,杀意没有变化,一切都没有变化,他不是一个容易动摇的人,和尚寻死,他决定了也不会改变,右手提剑,一式滚剑,剑自身间游走,丝毫看不出出剑的方向,李重霄短暂的进入了通玄,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让他眼观鼻、鼻观心,甚至抛去了视力,剑似苍龙,咆哮而去。 如此声势浩大的一剑,妙常甚至不去用力的扎稳脚跟,完全就是东倒西歪的状态。 他左脚墩地,再次将自己深深地扎在地上,双手合十,脖间的大念珠颗颗飘荡起来。 他大笑着,“来吧!” 通玄境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天地的法则,李重霄的这一剑,蕴含了此片天地所有的怒意,化作青色巨龙,他不知自己这一招的名字,但是他似乎隐约间,明白了这一剑究竟从何而来。 “苍龙出水!”李重霄从心中怒喝,像是无穷无尽的灵气直接脱身而出,一剑递出,还有十丈之远,但是这一剑似乎就是如此之长,龙息阵阵,像是苍龙破江破海而出,隐隐约约间,天地间传遍了这一声龙吼。 “哈哈哈哈,这才是苍龙出水啊,苍龙出水逐清波,许久未见了,林清玄的剑!” 这龙绚烂的光影瞬间咆哮而过,直接将那扎根于树下的和尚整个吞没过去,似乎苍龙所过之处,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爆裂的冲击将树木成片的吹倒过去,原本数亩的林地直接被硬生生的推到了一般,从上方看去,那巨龙呼啸而过,简直是壮观无比。 李重霄没有说话,因为他在烟雾之中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如此的挺拔,屹立不倒。 “呵呵呵……咳……王爷的剑……实在是让在下大开眼界,不知……剑神前辈是您的什么人?” 妙常的身形渐渐显现出来,他此时浑身都是血迹,根本分不清身上还有多少完好的皮肤,眼角的血珠不断滴答着,左眼那惊心动魄的伤疤似乎意味着他的左眼将再也无法睁开了。 他身侧那不知用何种材料制成的巨大禅杖,此时还插在地里,但是……从中间竟是硬生生的被吹弯了不小的角度,上面开了刃的锋口似乎多了无数的缺口,原本霸气十足的一柄武器,此时像是失去了灵性一般,如同一块废铁。 但是妙常还在笑,他的十分自然,像是一个没有心机的大男孩,他紧闭双眼,因为血水浸染了眼眶,刺痛感无法让他睁眼。 他无法挪动脚步,因为深深扎根与地下,他保持住这样坚挺不倒的姿态已经让他坚硬无比的腿骨寸寸碎裂,此时埋在底下的脚已经不知扭曲成了什么样子,但是他还站着,他的双手还在胸前,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一直在保留着,足以让他放弃生命。 “你输了。”李重霄淡淡的说道,他那种口吻,那种眼神,似乎不是平时的模样,没有一丁点的嬉笑之感,有的只是端庄与威严这样的东西。 “我知道……”和尚笑道。 其实在李重霄领悟了剑罡之后,和尚就基本上没有胜算了,他自愿放弃了自己的最强的能力,甘愿以平常肉身与李重霄对搏时就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了。 他真实的肉体也不过堪堪迈过通玄这一道坎,所以李重霄一但用出了剑罡这种只有剑道宗师才能够熟练掌握的能力之后,妙常的招式就再也无法对李重霄产生威胁了,尽管李重霄此时气海也空荡荡,但是比起妙常这种已是强弩之末的状态,李重霄不知道要好多少。 “王爷……在下还有最后一招……”妙常笑着,似乎视死如归,但是李重霄却从中看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第303章 救赎(下) “好……给你这个机会。”李重霄说道,眼眉低垂,似乎没有了那种压迫感。 他与妙常有了一瞬的眼神交错,妙常大笑三声。 “和尚我这辈子都是因为那位前辈的笔记才得以成为白门寺的伽蓝,所以这辈子都心怀感恩,而我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资质,我自然早早地就明白了。” “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一辈子都只能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僧人,芸芸众生,向我这样的和尚又究竟有何用途呢,何不忙于田间,还能有个家,留个后。” 和尚像是说起了自己的往事,李重霄只是静静的听着,他明白这应该是妙常的最后一段话了。 “所以我修习伽蓝之法七十载,也兼修了真正的肉身佛法,同样的,亦是七十余载。” “我知道没有前辈的伽蓝之法,我此生或许都没有机会活这么久,所以这也算是我的运气吧。” “王爷……和尚我此生所学便成了这一迦楼罗身,所以……” 和尚慢慢分开两掌,两手慢慢的伸到了头上,双掌朝天,他的双目没有睁开,但是此时却慢慢的泛起金色的光芒,他的浑身的血迹渐渐干涸,成为了金色的模样。 背后有着骨头搓动的声音,咔哒咔嗒的,他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尽管李重霄未修佛法,但是他却能够感受到其中那种扑面而来的禅意。 这和尚真的是一生只修一禅,而一禅只有在命里最后才留在世间。 如此大毅力之人,李重霄已经无法不去尊重了,妙常会死,但是他确实李重霄此生第一次如此的敬重一位对手。 他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因为运气才得以修行至此的平凡僧人,李重霄总觉得,即使没有那所谓的《三生伽蓝》之法,妙常也一定会成为一个不凡之人,这是他自心底产生的想法,这种直觉,李重霄从来没有怀疑过。 和尚的面容变得尖锐起来,似乎不像是一个人的模样,浑身渐渐泛着金光,并且越来越盛,逐渐的变得耀眼起来,让李重霄看出了他这迦楼罗之法究竟是如何的形态。 金身鸟面,背有两翅,佛门天龙八部,龙众之六,迦楼罗之身。 那种原生的佛念渐渐蔓延而来,让天地间似乎都充斥着佛门金光,遥远的颂唱之声让人内心平静,如何去看,妙常似乎都不会是即将出招的架势。 李重霄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将剑提起,流光剑就那样被他拄在手上,他的眼神坚定,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似乎等着后来的发展,等待着妙常的“最后一招”。 鸟面的妙常忽的睁开了双眼,那竖瞳之中绽放出无数耀眼的金光,他的应该是喙一样的嘴微微张开,里面有白光颤动,不知是在酝酿攻击还是什么。 “王爷……这是妙常的最后一击了!”他大叫一声,声音却没有那种想象中的鸟鸣的尖锐,反倒是声音年轻了不少,听起来极其的悦耳。 另一面的林间,楚老不知去了何处,只有陈生一个人在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林竹,林竹此时面色红润,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病态之感,呼吸平缓,肤色也变得正常起来,只是陈生似乎没有感受到林竹身上的灵气波动传来,似乎是因为脱力,灵气恢复极其艰难,如果没有灵气的疏通,那么修行者的身体恢复是极慢的,所以陈生必须寸步不离。 陈生有一个优点,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但是却是起了不少作用,他喜欢随身携带一些药物,如此一来,他为林竹喂下了几粒活络丸,以助于林竹自身内力运转通畅,如果内力循环不断地话,相信灵气重新充盈她的气海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那位老先生在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陈生确实极其担忧,此时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而且从刚才的狂乱的气流传来的劲头来看,似乎林间的战斗远远没有结束。 他在不久前就已经感受到了林子外似乎还有不小的震动,若是不明白此时的情形,真要是一个普通人前来,或许早就以为这天地要崩塌了,吓得不敢动弹了。 陈生自然是知道那位王爷手下的大统领也在独自迎敌,可是自己去到哪里都是无用的,还会给人带来麻烦,他就识趣的留在了此地。 忽的林间一阵窸窸窣窣,那叶子与灌丛摩擦的声音变得急促,让陈生瞬间慌乱了起来,不会是另外两个和尚过来了吧,陈生想到这里,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个不停,他想要求救却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所以……他只能再次祈祷着,尽管很滑稽,但是他也没办法,他也不想的…… 今天的历法显示似乎宜祈福,不知是不是这个的原因,今天小和尚真的是心里不知经历了多少波折。 没错,小和尚的祈祷又显灵了。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林间一跃而出,一袭黑衣显得干练十足,黑发黑眼,他的面容俊逸,却又不少男子的阳刚之意,英气十足的眉眼让他整个人的气质与常人完全不同。 他一步窜出,身后似乎还背着一个已经不省人事的人,瞬间落地,他似乎早就知道了小和尚在这里,看到了地上的女子,心中先是一惊,又感受到了那平稳的呼吸,瞬间舒了一口气。 小和尚还茫然时,就被人一把甩上肩膀,那人又一把捞起林竹,瞬间窜起,向着林中更深处飞快的赶去。 “诶……你是……你是……你是……啊,大统领……哦不对,你是小统领。”小和尚脑袋转了好几个弯,终于是想起来他是谁了,因为速度极快,所以担心他听不到,陈生还特意的冲着他的耳朵喊去。 “叫君秀哥哥好不好,哪有什么小统领的说法……”他没有看向肩上的小和尚,他此时脚力拉满,似乎是在躲避着什么,向着前方丝毫不减速的穿行。 “啊……这个方向,小统领,这里是王爷与那和尚战斗的地方。”小和尚的声音还未说完,就已经看到了他想说的那一幕。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似乎完好无损,他高兴地大喊大叫:“王爷!我们没事!王爷!”像是一个小孩子,不对,他本来就是。 李重霄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但是身前的妙常已经是蓄势待发了,似乎没有注意到李重霄身后的几人。 李重霄出人意料的没有去提醒他们避开,而迦楼罗身的妙常也没有多说。 一股耀眼的白光从妙常的口中炸开,他鎏金的胸膛似乎也从中整整齐齐的裂开,整个人就像是从中间一分为二一般,向着两边渐渐分开,无数的白光从中散出,几乎是将整个场间填满。 刹那间,林中一个更恐怖的身影瞬间破开了无数树木而出,他浑身赤红,头上的犄角断裂,手持一柄火焰巨斧,鼻息与吐息都是肉眼可见的火光。 丑陋无比的怪物,小和尚直接吓呆了,不光是因为那东西奇丑无比,而是因为那种如同邪神降临一般的压力让小和尚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了,脑子一瞬间便只剩空白。 所有人都在那赤红怪物的震慑之下,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变化。 君秀在那白光闪过之前,其实就只是在亡命的奔跑,小和尚不停地在说着什么,他很想回答,但是他没有时间了,因为他亲眼目睹了顾大哥究竟是如何被那怪物一击击溃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向着去打败他。 同时脑中一个声音忽然想起,就像是萧师的声音一般,一瞬间让他都产生了错觉,但是下一息那声音便告诉他向着这个方向走,只要不被追上,一切都有机会。 他选择了相信,毕竟不相信也没有办法,他这种只能对付普通实力的小毛贼的驿卒,哪里是这种举手投足都是毁天灭地的怪物的对手。 这时候发挥他轻功的地方就到了,那怪物真的是出奇的快,就像是和众人不再同一个速率一般,简直就是移形换影,但是更生猛的是,在君秀亡命的逃亡间,那怪物根本就连君秀的尾气都没有吃到,何况君秀还扛着顾飞,也就在加上了陈生与林竹之后,他的速度才稍稍慢了下来,但是他正好到达了目的地。 他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觉得自己不会死,所以就干脆在地上做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一串刺眼的白光闪过,一切都安静了。 待他再睁眼时,那赤红的怪物竟是如同被烧焦了一般,浑身焦黑,冒着一缕缕的青烟,浑身上下竟是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了。 那恐怖的火焰巨锤就像是直接融化了一般,扭曲的融进了他那奇长的五指之中。 李重霄环臂于胸前,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他没有去看身后,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身后的景象。 他的目光从来没有从妙常身上移开过。 这是妙常最后一击,似乎像是安排好了一样,所有人都安然无恙,而他那最后一击的目标似乎也从来都不是他,这让李重熊心中有些莫名的伤感。 因为妙常,此时无力的身子耷拉在地上,双腿还在泥土之中,他那没有了焦点的瞳孔让李重霄确信,他已经走了。 第304章 东南(上) “咳咳……迦楼罗,阿修罗……好一个北地佛门啊。”一个老者感叹的声音传来,他的身影从林中若隐若现,随后便缓缓走出,他轻轻地柱着自己的木杖,步伐稳健,丝毫没有寻常老人的那种颓势。 这声音一想起,场间所有的目光便都投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老者虽说不是鹤发童颜,但也是精神矍铄的一个白发老者,脸上的皱纹是有,但却是更显得此人经历过了岁月的沧桑,深邃的眼眸更是散发着深不可测的气质。 长衣长袍掩盖了老者的身形,但是从侧面看去,他的身子挺拔不已,看起来是相当壮实的。 他蓄起的白发在头后扎起,拖在背后几乎齐腰,木质的发髻朴实无华,头上再无其他坠饰,从他柱着木杖的双手看去,似乎更像是一个年轻人的双手,如果不是有他满头白发的提醒,或许不少人一见他的样子,会认为他是一个步入中年的成熟男子。 上唇的胡须还只是斑白,下巴上的白须已经是有了半尺之长,他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了一些洁白的牙齿,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浊气,在这还有些微寒的天气之中化成一团白雾。 “事已至此,大概便已尘埃落定了。”老者似乎给此次北地佛门专程来刺杀南方普陀钦定的佛首这个事件盖棺定论了,场间除了有昏迷不醒但是已经身体状况趋于平缓的林竹,还有此时还不省人事的天机阁大统领顾飞,无人伤亡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无论是华美的王府被毁成如何模样,李重霄觉得这都是次要的,毕竟银子能够解决的事情,那都不算是事情。 老者风尘仆仆,李重霄却此时还没有表态的心情,因为他心中确实是有纠结的。 “老先生……是否也是知道了妙常没有伤我的意思,所以便让君秀去将那面的怪物引来?”李重霄没有回身,他是唯一一个至今未有动作的人。 事情已是尘埃落定,众人本该是心情放松愉悦才对,没人猜得透李重霄的心思,因为没有人真正的身临其境,能够真正的感受到妙常的心意。 李重霄轻轻的将右臂伸向前方,他的拳头一直像是在攥着什么东西似的,缓缓摊开,手掌朝上,躺在他手心的是一个散发着耀眼金光的浑圆珠子。 陈生、君秀谁也没看清楚其中究竟有什么奥妙,只是觉得这珠子绝对不是普通的珠宝,便没有出声,若是林竹还醒着,她一定会惊呼而出,因为她曾经近距离的观察过这类东西,就在普陀寺中。 “舍利?”楚老疑惑道,他自然是懂得其中的奥妙的,从珠子散发的光芒,他的外形,还有此时此景的条件来分析,这极有可能是一个舍利,但是他还是留有了一丝疑惑。 那阿修罗的真身此时还在林边屹立不倒,尽管已经是全无生机,但是身体还在。 而那舍生一击的迦楼罗,似乎已是恢复了和尚的真身,此时只是跪坐在原地,也没有丧失什么东西,尽管只是一具尸身……佛门的舍利必然是由高僧真身所化,若是诞有舍利,那么他的躯体必然不会留在世间。 “迦楼罗舍利,这是妙常最后留给我的。”李重霄眼皮微微耷下,他的双瞳一同集中在舍利之上,那金光似乎有些刺眼,但是在李重霄的眼中,却是另外的一番意义。 这是妙常的托付。 此次是任务,所以自妙常决定不杀李重霄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了,无论是先前的放水,还是后来的倾力而为,妙常的心念一直没有变过。 李重霄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前路漫漫,他身上有着太多的责任,他肩负了很多东西,此次又是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了。 “里面大概是妙常的毕生所学,但是我不会去学习,我会好好的保留着。”李重霄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但是突然他转过头来,看向了老者,他眼中的信念不管是什么,都深深地震撼了老者。 “老先生,还未问过您的名讳,但是重霄想要知道一些事情。”李重霄已经是贵为蜀王,他却未用其他的自称,而是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将自己的姿态放的足够低了,也就是他将老者放在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之上。 “知无不言。”楚老没有过多地思考,他从李重霄眼中看到的东西,让他相信,这个年轻人绝非一个毫无抱负的胸无大志之人,这让老者为之动容,心中的某些东西似乎都被触动。 “老先生可知这北地佛门有什么大人物?” “北地佛门七十二佛林于战火纷飞之中内乱至分离崩解,如今余下其中之五,若是我没有搞错的话,此次来的僧人便都是从那五座寺庙而来。”老者一来便已经了解到了一些情况,通过许多他已知的信息,他推断出了一些大概。 数月之前,那凭空出现的空中大佛早早的就引起了他的注视,普陀寺下的事情他知其大概,但非为局中之人,不能得知其中梗概,楚老却是靠着非人般的学识程度,硬生生的独自推断出了事情的大概,所以此次下山之后,很快的便通过丝丝缕缕的线索,明白了来者的身份。 “若是你说北地佛门的厉害人物,那绝对是不少,你说面对的那尊迦楼罗,他本名应是妙常,白门寺的伽蓝,北地佛门支柱之一,他可是成名已久,如此看来,剩下的几人身份也应该不简单,绝对都是在那五寺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但是他们都是受人指使而来的,王爷大概便是这个意思吧”老者看向了李重霄的眼睛。 李重霄也自然是知道老者所指,他说的便是能够指使这些像是妙常一类的和尚的大人物。 “不知蜀王是否听说过六常上师这个名字?”楚老云淡风轻的脱口而出,一个让李重霄注意高度提升的名字就这样出现。 李重霄在与那四个和尚对战的过程中,不止一次的听到了一个词汇,这个词汇尽管他们说的次数不多,但是从他们的反应来看,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象征。 如此回忆起来,妙常次次与李重霄在对战之中强调了他任务的重要性,李重霄便有些恍然大悟了。 上师这个名字是如此的重要,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显现过自己的威力,而是在无形之中,为这几名实力超群的和尚扣上了枷锁。 李重霄在后来与顾飞谈话之中更进一步的了解到了,那名叫做雪归的和尚似乎极其厌恶与他们同行的另外两个和尚,也就是说,这一群人根本不是表面上那样的和谐。 李重霄更是亲眼见到了,妙常为了脱离自己反制的幻境,毫不犹豫的将深陷其中的度贞和尚一击灭杀。 这样背地里如此不和谐的四人竟然能够在表面上和和善善,若不是李重霄与顾飞等人造化不浅,或许真的就被这四个表面上的同伴给一一解决掉了。 当然事情已经过去了,李重霄也没有多少后怕了,这便是注定,李重霄从来不觉的自己会这样简简单单的死去,至少不是在这种地方。 六常上师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能让四人如此重视他的命令,更是无条件的,能够舍弃生命的践行命令呢? “看来蜀王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了,对吧?”楚老一眼便看懂了李重霄的表情,李重霄的瞳孔紧缩,绝对是因为他提起的这个词语触动了他。 “老先生叫我一声重霄便可……”李重霄的眼神再起,已经是相当迫切的模样了,他从一开始被老者指点剑道,再到后来的种种行为,李重霄已经是对老者佩服到五体投地了。 此时小和尚的突然声音响起:“啊……老先生,原来是您啊。” 小和尚惊讶的声音让老者一阵纠结,老者原本严肃的表情瞬间破功,他皱着眉头看向了小和尚,敢情好,这小和尚到现在才认出自己来。 “王爷,这就是我跟您说的老先生,他天天在悬崖上钓鱼……老先生您……您打扮了一番,我真没认出来……”小和尚冲着李重霄又惊又喜的叫道,但是突然感受到了那怨念的目光传来,浑身冷嗖嗖的,又看见老先生的面容,有些尴尬与不好意思,脚尖在地上捻来捻去,悠悠的解释道。 “小娃娃,你这脑袋不小,记性可差得很啊,你吃了我那么多顿饭,还想假装没认出来?”楚老的眼角不停地跳动,他想起了山上那段时光,有个每天蹭吃蹭喝却大义凛然的小光头,此番竟敢不认识自己,真是让他有种养了个白眼狼的感觉。 “啊,先生原来是您,陈生早早地与我提起过,但是又碍于被刺杀的风险,我实在是脱不开身。”李重霄恍然大悟,原来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他本还想着此番事毕,终于可以有时间去请那位先生下山了,他对人才的需求那可是如饥似渴的。 缘分便是如此,各种巧合的叠加之下,两个在历史上留下了浓重笔墨的人就这样见了面。 第305章 东南(中) 六常上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经过楚老的细细讲解,所有人的内心几乎都是被揪起的,因为他的事迹太玄了,以至于有些内容都无法让人去相信。 李重霄听完沉默不语,他倒是没有多么的被震撼到,因为他从小身边的人就是一个个的神仙人物,放在江湖之中那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他被震撼的已经足够麻木了,更何况说到佛门,就不得不提山上的那个老秃驴,那个身为他的师父却游手好闲,成天无所事事的老和尚,但是老和尚确实是一个震铄千古的人物,所以也没什么可惊讶的了。 不过那六常上师的来历确实十分让人头疼。 据楚老所说,那是百年前的战乱之时,大汉总是这个样子,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有着不小的动荡,而每一次都会有更强大的汉朝从废墟之中站起。 百年前灵气稀薄,修行不存,佛门身为凡世中武力的顶点之一,自然是各方各派拉拢的对象。 不同于普陀寺在南方的独善其身,北地佛林在争夺武林霸权之上也是下了不少功夫,更是真正的达到了一段时间的天下共主的程度。 脱身于当年的北方少数民族,北地也就是中原以北的大汉地域,不少地方都保留着当年草原民族的气息,就如同匈奴人一般,他们深入骨髓的一个字词,那便是战。 佛门中人慈悲为怀,在这北地的佛门之中像是一句空话,一言不合便是大开杀戒,这就有了不少武林中的武僧之名,似乎当年还有一句老话,宁肯去拼那滚刀的侠客,也不去招惹那喋血的和尚。 盛极一时的北地佛门那时风光无两,天下共主是意义上的,而武林盟主才是真正的实打实的名号。 这就要说到七十二佛林的特殊性了,七十二佛林一直就是北地佛门的代称,后来佛门强盛之时,已经远远不只七十二之数了,七十二指的是当年一统北方佛宗的时候,七十二寺联名,组成了一个庞大的组织,这样有组织有纪律的民间势力,在那样茹毛饮血的江湖年代,绝对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 七十二佛林一直以来都会有一名被称作上师的领袖人物,由二十年一次的佛门峰会之中,通过各方各面的评选,不光是出于对佛经等方面的理解,还要比试武力,这些方面的评选统统综合起来,最终每个寺中一名候选人,争夺这上师之名。 这是佛林成立初期,由众位领袖人士定下的规矩,那些大人物到现在还在佛门的记载之上留有姓名,绝对的是受人尊敬的佛门宗师,所以起先的时候,北地佛门在这些宗师的细纲细则约束之下,成为了拥有绝对凝聚力的一股力量。 所以北地佛门在南北佛之争中脱颖而出,以碾压的姿态,争得了佛门正统的地位。 这也是为何此时普陀寺顶着压力硬将这天下佛首的名号交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北地佛门如此气愤,竟是直接派人来刺杀年轻的佛首李重霄的原因之一。 当然今非昔比,若是从前的架势,李重霄要是被七十二佛林盯上了,那么他有十条命那都是插翅难飞了,种种原因之下,这也是普陀寺为何敢将佛首之名交由李重霄的缘故,当然出乎觉明觉石的意料,他们也没有想到佛林竟是如此激愤之下,千里迢迢的请几位分量极重的人物来执行刺杀之职,这就都是后话了。 在度过了最初的动荡期之后,七十二佛林在江湖之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一是因为战乱之中,七十二佛林共同作战,共同生存下去,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自然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敞开各自的寺门,接纳彼此。 所以在宗门秘籍共通的情况下,北地佛门的武僧的实力那是与日俱增,说是飞速的增长也是没有多少偏差的,因为那的确是当时的情况。 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江湖中人可不这么认为,都习惯了以前佛门僧人好欺负的模样,对着佛门进行无底线的打压,谁知在领袖们的带领之下,佛门竟是如潮水一般的向着整个江湖武林宣战,他们所到之处,武僧强悍的实力对上花拳绣腿的江湖侠客,那几乎就是单方面的碾压,即使一时无法分出胜负,佛林整合之后的人数优势那也是寻常门派无法想象的。 不同于现在通玄境强者举手投足那可是搬山填海的恐怖威势,过去在灵气稀薄的情况下,再强大的宗师,也只是依靠内力运转功法,强也最多能够达到以一敌十这样的程度。 说是宗门之主,在人数的碾压之下,不知多少掌门被生生的一拳一脚给打到跪地求饶。 这在现在看来几乎就是军队对于江湖势力的碾压一般,和尚们早早的领悟了这样的道理,他们组建起了一只庞大的军队,皆是由僧兵组成,成为了几乎可以与朝廷对抗的势力,一时也是惊动了朝廷,但是碍于僧人们的丝毫不越界,朝廷出师无名,只好与和尚们隔岸相望,心中膈应。 许多当年留下的细规细则其实到现在佛林中的那些僧人还在遵守着,度贞口口声声的说着自己遵守规则,其实在妙常看来是极其不齿的,因为度贞这样虚伪的人,只会运用自己定下的规则,而对于佛门真正的规则却早已视而不见。 妙常自然是真正的遵守了规则的人,所以他的任务失败,便抛弃了生命,这都是他话。 由最初的那些领袖定下的细规细则真的是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给这些本来只是由寺庙之中的不成文规定所约束的僧人,拷上真正的枷锁,也让那些逾矩之人,得到了真正的惩罚,害群之马少了,群体便有了进步的空间,不会被那些狡黠之人拖了群体的后腿。 到了百年之前的那个节点,第一代的宗师早已经纷纷圆寂,而他们死前制定了详细的关于佛门峰会的规矩,由第二代第三代弟子共同执行下去。 到百年之时,已经是六七代人的时候了,而这时因为佛林独特的制度与凝聚力,他们终于是在某时成为了真正的武林之中,站在顶点的势力,而武林盟主这种千古流传的名号也会慢慢的落在那名由峰会选出的上师头上。 但是正如同王朝会陨落,会被掀翻,这就是王朝的更迭,武林盟主这种东西更是更换的快速无比,而问题就出在,像是武林盟主这样的虚职,在实际之中竟是能够带来巨大的权势的,这就是武林盟主这样的名号尽管如此缥缈,却是如同王朝一般渊源流传。 规则从来都是由统治者制定,用来约束被统治者的条例,第一代的领袖们自然是知道这一点,便想出了用监督的办法,约束那名真正成为佛门领袖的上师。 也就是当年的那些候选人落选之后,成为后来的监督者,与下一届的评选者,这是考虑到了其中佛林会有人有异心的可能,几十个人共同决定某件事情,自然便是少数服从多数。 但是他们算漏了一件事情,武林盟主这个位置的能量比想象中的要强大的多得多。 直到有一位上师出现,他运用盟主的私权,笼络了江湖多少的强者,拉拢了不知多少势力,他甚至在佛林的内部打开了不少人的小路,用的只是他身为武林盟主,得到的那些财富以及权力。 就这样,他推翻了佛林的规则,他成了真正的专权者,他不是第一个逾矩之人,但是确实最严重的那个,他严重的伤害了佛林其中的其他成员,佛林濒临分崩离析。 从此佛林分裂成了好几派,一派是由这位上师带领的,与江湖融合之后的产物,其他的几方都是各自抱团取暖,在后来的争端之中,原本属于佛林的强大势力,慢慢的在江湖的分割之下,变得不复存在。 尽管他们中的任何一方放在江湖之中都还是一个庞然巨物,但是这就是多强与一极的区别,多强在慢慢的岁月流逝之中,因为相互的争端消耗越来越大。 而那位武林盟主在后来的日子里更是享尽荣华富贵之后,英年早逝,说是英年早逝,其实是江湖之中隐藏在深处的势力,在他背后捅了刀子,他可以算计自己的同门师兄弟,但是在江湖这样险恶的环境之下,他还是太过稚嫩了,以为只要身为武林盟主便能够事事无忧,实则根本不知那些平日里拥护他的人,其实只是在利用它。 佛林在内战之中消耗了大量的实力,最后往日的峥嵘不复存在,逐渐没落,渐渐地甚至只剩下一方苟延残喘,这一方在后来的灵气降临之后隐于尘世之中,默默地守护着佛林最后的一点光芒。 北地佛门就这样没落了下去,一直韬光养晦的普陀寺便终于在这时趁势而起,雄厚的底蕴赢得了天下的美赞,成为了修行者时代中的佛门圣地。 第306章 东南(下) 面对着如狼似虎的江湖宗派,那些崛起速度几乎就是平地起高楼一般的修行者宗派,佛宗这种靠着底蕴与境界维持宗门香火的传统宗门自然是如坐针毡。 当年的七十二佛林在分裂势力慢慢的被江湖势力兼并同化之后,只剩下了一个分支,那个分支最早的时候是由十多座坚定地佛林拥护者组成的,但是在后来的内战征伐之中,逐渐的也是在损耗之中被击破了数座,实力损耗了大半,到林清玄出世,战败江湖魔头之时,已经是仅剩五座寺庙了,也就是如今的五座。 其间因为五座寺庙的实力过于低微,单独拉出来哪一座寺庙都是极其渺小的存在,所以五座寺庙的话事人,也就是住持一类的人物,在仔细考虑了之后,决定重启当年的佛林选举上师的规矩,但是这一次就不是靠实力等等来选择了,按照人心所向,这样的方式来选举,容错率是大大提高的。 他们的名号还是喊着七十二佛林,但是此时确实不再张扬,默默地隐于世间,低调的延续着自己的传承。 从七八十年起,佛林之中出现了一个人物,他出世时便已是高僧的形象,传闻是五寺之中的某座寺庙的老祖,这就不得而知了,他一出现便以高妙的佛法,出众的人格魅力,以及独立于其他同门的实力赢得了众人的信任。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能够在这样的北地佛门颓势之中,让人们心中升起希望的火光,他的出现几乎就是成为了七十二佛林复兴的希望。 他名为六常,贵为上师,引领了北地佛门不知多少年,一直到如今,他的身份一直在北地佛门之中属于至高无上的程度,见过他真正面目的人少之又少,但是他却是真实存在的人,李重霄在与妙常等人的对战之中,不止一次的听到了上师的名字,他不相信对方会凭空捏造这么一个人物,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么目的也太不明确了。 据楚老所说,上一次有记载的六常上师出现在江湖,是五十年前的洛水边,刀殿逼迫北方七十二佛林加入围剿葬山的江湖联军之中,六常上师听说现了身,刀殿六位殿主就寸步不能进,最终只得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事实证明,六常上师的出现绝对是拯救了七十二佛林的,如果没有他,在那鼎盛时期的刀殿的威胁之下,说不定,连着最后五座寺庙也会跟着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吧。 如果此次的刺杀任务,真的是六常上师所指派的,那么李重霄算是摊上了大麻烦了,他不相信在对方无一生还的情况下,还会让自己肆无忌惮的发展下去,如果自己是六常上师的话,他是绝对放自己这样一个将来的隐形威胁一条生路的。 在楚老解释完了一切之后,李重霄看着手中的舍利陷入了沉思。 从刚才开始,君秀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根本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对话究竟是何种意义,在陈生为他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蜀王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便让自己跟随太守前去剿匪,自己这种实力如果真的在这里面对这些已入通玄的大宗师之人,他的性命堪忧不说,蜀王与顾大哥都要分心照顾他,他看到了林竹与小和尚此时的疲倦,蜀王殿下不说劳累,只是从他那断掉的左臂那里看去,就知道这场战斗究竟有多么凶险了。 然而这也更是君秀佩服这个看来年纪还不如自己大的年轻男子,如此年纪就已经开始做着这些旁人触不可及的事情,肩负了如此沉重的压力,他却还能泰然自若。 君秀的目光灼灼,他不知心中究竟是何种感觉,总觉得蜀王将来是要改变整个天下的人物,而自己能够作为他身边的人,一直目睹整个过程,或许也是足够幸运了。 李重霄不知君秀在想什么,他此时思绪很乱,无人在那妙常最后的光芒之中感受到了他的心意,除了李重霄,佛家讲究一个轮回,只要生命能够不断轮回,那么不管是遭受过多少苦难,都会成为一人来世的福分。 可以说佛家的这个轮回的说法可是帮助了汉王朝稳固了不知多少年的民众根基,人们崇佛拜佛,便在心中种下了隐忍的种子,汉王朝说到底也只是封建的王朝,人民永远都是一个王朝的根基。 人们不知这轮回究竟是真是假,但是如果身为通玄境宗师的妙常也不知道的话,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李重霄看到妙常最后相当于是自杀一般的招式之下,那种如同当年青城老人舍生出剑的气势,让他心中震撼无比。 他说不清最后妙常心中的那种感觉是恨还是悔,但是李重霄知道妙常想让自己做的事情,那边是打败他口中的上师。 为此……他将毕生所学,他将此身的精华全部留在了这颗舍利之中,周知有佛身舍利,皆是由活佛躯体所化,然而妙常这个可是将自己的一切都融入了进去。 他……放弃了来世。 “真的有必要吗?”李重霄喃喃自语,楚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落寞的身形,似乎理解了李重霄究竟有多么欣赏这位将他底牌全部逼出的劲敌。 “但是你早就已经决定了,对吧。”楚老一语点破,李重霄讶然抬头,苦笑了两声。 “即便没有妙常的托付,我也会这么去做……这个和尚……真是不在人世了也要让我头疼不已啊……”他感慨道。 “只是……”李重霄眼神飘离了手掌,他环顾了四周,看到了此时酣甜睡去的林竹,还有身上满是灰尘的狼狈不堪的顾飞,他还没有醒过来,但是过了这么一大会,呼吸已经恢复了正常,李重霄细细探去,感知到了顾飞强有力的灵气波动,便放下心来。 他走到林竹的身边,蹲下身来,右手搭在了林竹的腕间,缓缓的输送着什么,金灿灿的光晕将两人接触的部位包裹住。 他轻轻道了一声对不起,脸上的愧疚之意溢于言表,他在战斗之中大概便明白了林竹出了什么事情,懊恼于自己的考虑不周,让林竹受了难,心中责备自己,连女子都没有保护好,说什么保护他人。 “阵法……可不是这样用的,若不是我早早地切断了你那阵杵与这姑娘的连接,恐怕她此时神魂都要受损,这就会是不可逆的伤害了。” “……”李重霄抬头看去,老人家此次前来救急,真是雪中送炭,若不是老人的一番作为……后果真的是不敢想象。 “你那阵法早就被那和尚给看透了,他还依然走了进去,实际上他本可以直接找到这姑娘所在的位置,你的一切布置就成了空谈,甚至是笑话。”楚老说话毫不掩饰,说出来的事情可是惊住了李重霄。 “您……所说?”他有些语无伦次,他不明白什么叫做阵法早就被看透了,明明自己还用各种阵法的技巧将阵纹细细掩藏过,怎么就会被人发现了呢? 老者撇了撇嘴,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可知北地佛门有一秘法,叫做火眼金瞳?那可是能够看破一切掩藏的洞察之术,这和尚不会这门秘法我是不相信的,他从最开始估计就没有和你认真过……” 李重霄经过老者的提醒,似乎隐约间想起了当时妙常的一双似乎燃烧着金焰的眼瞳,不觉间恍然大悟。 你还真是要让我没有办法去拒绝你的托付了啊,李重霄哭笑不得,这和尚真是一点都不傻,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性格中的软肋,如果是的话,那李重霄自己可是被人算计的明明白白的。 “果真是我太过单纯了……多谢老先生指点迷津,重霄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您……”李重霄深吸了几口气,这些冥冥之中的事情,只能说是天意了,他对自己的表现太过失望了,所以更是感激起这位老人家。 “免了,本就是有人要我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下山,若是不帮你们,那我真就是白等了。”老者无奈的摆了摆手,看得出他脸上也有了不少的疲惫,大概是如此的年纪还要赶路,再加上这样一番折腾,终于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府内宅院您随便挑,我现在就派人去给您收拾一下,哦对……还未问过您的名讳……”李重霄到现在才想起自己这样一口一句老先生的喊着,实在是太过失礼了,赶忙过问道。 “我?”老者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峨眉山,似乎是回忆起了当年被迫上山的模样。 那样流离失所,那样的狼狈不堪,确实已经成为了过去的事情了,几十年的日子也是这样过来了,不知这天下究竟成了什么样子,是不是还容得下他这个人。 陈生望着楚老的模样,老人的气场似乎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什么呢? “老夫姓楚,楚东南。”老者笑了笑。 对,就是自己见到师父运筹帷幄时的模样,似是天下万事皆了然于胸,身形伟岸,俯视着整个大地。 第307章 黑龙(上) 这次惊险无比的危机度过之后,王府迎来了珍贵的一段平静生活。 当然这是对李重霄他们来说,有两个人一直没有闲着,一个是楚东南,尊敬起意,王府上下都称他一声楚老,表达了足够的尊重。 他来了之后,那可真的是让王府之中的所有人开了眼界,李重霄曾经头疼不已的各种成为王爷之后的治下之事,一些请愿,一些请帖,还有许多方方面面的规划,全部都让楚老一个人在一天之内解决的八九不离十。 若不是因为还要教李重霄,因为李重霄实在是对于这官场仕途之事没有一丁点的天赋,因此楚老在教导李重霄的时候极其的有耐心,他可不想这位突然上任的蜀王大人搞出什么大笑话,让人觉得天子瞎了眼睛才会选这样一个人去当大汉的第一位异姓王。 李重霄要学的东西很多,尽管他饱览群书,但是他在楚老的饱览群书之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的区别,楚老的学识那是灿如星火,那么他就是微如荧光,重点是还不自知…… 李重霄真的是除了修行秘籍一类的书籍,其他的书籍,完全就是囫囵吞枣,祈祷他能记住,那可是件麻烦事,为此楚老不只一次点破了李重霄的滥竽充数。 “民之性,饥而求食,劳而求快,苦则求乐,辱则求荣……”楚老似乎在教导李重霄那些民之本性,便脱口而出许多千年前的伟人所言。 “哦哦哦,莫不是韩非子所言,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民为江山之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李重霄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说道最后他都感觉楚老的面色有些不对,赶忙住口。 “商君书。”楚老瞥了他一眼,李重霄只是装作没有听见,但其实已经快装不下去了。 在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多次之后,李重霄再也不敢在楚老面前显摆自己的半瓶子墨水了。 这都是关于王府中事,还有一位大忙人,自然就是亲民爱民的太守刘建大人了,君秀基本上是与刘建一同赶回,但是刘建当时被君秀留在了门外,他的意思是刘建这样的普通人不适合直接进入王府之中,王府那事凶险无比,刘建不知道,但是君秀却能感受到。 直到事情都结束,在门外看尽了王府中的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的刘建,心中留下了苦涩的泪水,尽管他还在担忧王爷等人的安危,他似乎更是预见到了自己接下来的时间应该去做些什么。 那一刻他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种“不如就这样死去”的逃避想法,但是他这样胆小如鼠的人,死更是让他无法想象的恐惧,所以太守大人又开始了为期不知多久的王府修缮工作。 哦对,其间峨眉山上下来一个也是长发飘飘的中年道士,说是为了给楚老下山饯行,特地让他送来峨眉山上极其罕见的肉灵芝等等珍贵宝物,那中年道士说话做事都是让人极其舒适的,温厚纯良,大概便是形容他的,在他身上李重霄感受不到那种尘世间的世俗气息,让他大感吃惊。 更好的是,中年道士见到了李重霄左臂的伤口,便是提议让他来为自己接上断臂,这道士着实给李重霄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后来陈七又来了一趟,带着差不多的宝物送给了王府,问过才知道,那都是那位中年道士自己的心意,而陈七此次带来的东西才是峨眉山掌门人等人的意思。 问道那人究竟是谁,李重霄自然是得益于那人高超的医术,断臂被完好接上,没有丝毫的不适,陈七问询了王爷有关那人的样貌特征之后,脸色怪异的答道: “王爷……那是在下的师父,峨眉山大师兄,大家都叫他鹤道人。” 王府中的大事大概就是这些。 刘建在接到了李重霄的命令之后,也将他名单上的人选从蜀地各地请到王府之中,当然也不是全都是他做的,因为李重霄将要远行,所以王府在准备一些相关的事宜,君秀也承担了相当一部分工作,毕竟他的轻功了得,联络蜀地各地太守郡守等等的工作也交给他来做了。 林竹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又成为了那个生龙活虎的姑娘,在王府之中每天找些闲事做做,余下的时间自然也是在努力的修行,她生怕自己的实力再拖了李重霄的后腿,她可谓是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的认真,若是红尘能够看到林竹的这副模样,或许真的会惊得哑口无言。 愿意为一个人做出改变,这样的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十分的困难,如若是果真有人做到了这一点,其中辛秘也不足为外人道也。 陈生倒是难得的清净了下来,他每日为大家诵经,之后便是冥想,不知是受了什么样的刺激,也可能是没有同样岁数的玩伴罢,总之从前总是在王府之中拖着大大的疑问的小和尚,这些时日确实是消失不见了,这样认真的陈生的确很是像一个高僧的弟子,李重霄说是一定要前往小和尚师父那里去拜访一番。 小和尚自然是开心了好一段时间,似乎极其在乎李重霄的看法,一口一个王爷叫的比谁都亲切,若是领到路上,说不定真的有人会以为这年轻的王爷年少有为…… 顾飞在那日一个月之后醒了过来,他身上暗伤无数,尽管他的筋脉无妨,但是体内的内力与灵气运用的确是受阻了,也就是空有一身的灵气,此时却无法使用,只能静静的等待暗伤自己恢复。 当然……顾大统领身上究竟有多少处骨折,有多少处伤口,这就不提了,都是数字而已。 他自然是无法再回京叙职了,因此李重霄亲自给京城的天机阁写去了一封信,大概就是说让顾飞先在王府养伤,等到伤病不影响他的行动之后,或者不影响他的实力之后,再让他回去,避免再在回京途中遭遇什么意外。 京城的回信倒是显出了更大的热情,大概就是对李重霄表示了深切的慰问,还有麻烦李重霄照顾天机阁大统领一类的话,不胜感激,这件事情就这么搞定了。 顾飞就此留下了感动的泪水,据李重霄说是的。 顾飞每夜在床榻之上暗自神伤这些事情自然没有人知道,其实是他生怕自己再在这蜀地把小命给丢了,巴不得立马就赶回京城呢。 人活一世,自然是要快活无比,来到这里短短几个月,顾飞可不是第一次遭遇生死的考验了,再来几次,说不定真就把命丢了。 随后便是纷纷拜访那些递来请柬的大户人家了,成都城内的富豪,以及那些来自蜀地偏远地区的县令都有登门拜访的,这实在是让李重霄盛情难却,只好一一回礼。 不过最有分量的还是秦王世子的亲自登门拜访。 这件事日后再提起,现在要说的是李重霄的那一趟远行之前发生的事情,也间接地让李重霄联系到了一些暗线伏笔,顺藤摸瓜,最终将一件关乎他的目标的事情揪出了水面。 那是七十二佛林刺杀事毕三月之后,已是临近了盛夏,夏季的成都城绝对无愧于火炉一名,灼灼烈日烘烤着大地,似乎将大地变成了一个仇敌一般,蒸腾的水汽让空气闷热又湿润,走在路上绝对是一种煎熬。 王府之中自然是有特设的降暑措施,更何况在这些日子走过来,王府中的人们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王爷,他做出什么事情也不足为奇了。 有到溪流间玩水的人们,乘着河岸的阴凉,在河水溪流之中感受那种夏日中的清凉,成都城没有水,但是王府里有,不过王府不是溪流,而是一片平静的湖,就是通往后山之间的那羡鱼湖。 这位不正经的王爷,每日要例行的事情便是扒了浑身的衣服,在这游鱼成群的景观湖中,和鱼儿共同来一个亲密的接触,这一泡有时就是一整个下午,没有把人给泡肿算是李重霄修为高超。 只不过这简单的热夏依然是平静的,直到一天,被人彻底打破,让李重霄的行程赶早了不知多久。 那日破门而来的先是一柄剑,随后才是一个浑身鲜血的奄奄一息的人。 王府的管家,也就是刘建大人,他在那件事情之后就几乎是在王府住下了,在李重霄的建议之下,干脆将太守办公的地方也搬到了王府之中,兼任太守与管家两职。 他出于救人性命的危急性,将此人收留了下来,等待李重霄的指示。 那人浑身的伤口几乎是让他破了相,但是亏的楚老也有一身的医术,不足半晌便是让他能够正常的开口了。 李重霄出门未归,那人只是说将剑交给王爷,便彻底晕了过去。 待到李重霄回来,人们将那柄通体漆黑的沉重的长剑交给了李重霄,李重霄只是一眼望去,便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难怪他看此人如此面熟,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熟识。 剑名为黑龙,而那人就是铸剑山庄掌门人胡明朗的独子,胡云河。 铸剑山庄出事了。 第308章 黑龙(中) 时间回到当时李重霄初出葬山,赶赴了扬州城,在那里与白酉当年曾经在此铸器的铸剑山庄相遇,为铸剑山庄解了燃眉之急,还将自己的黑龙剑留在了铸剑山庄。 李重霄临走之前,其实是十分想要邀请那对铸剑山庄的夫妻直接来到蜀地的,但是看到他们似乎也铁定了心要保住铸剑山庄,也不好强迫别人,主要是他也着急赶路,他必须首先前往普陀寺,这件事情就只好先放在那里。 他只是帮铸剑山庄摆平了那时一时的困难,尽管已经留下了自己的名号,大汉的蜀王这样的身份他以为已经足够让那非为以武力称强的宝器宗胆怯三分了,没想到他们还是下手了? 李重霄只是一看胡云河的样子就在心中推算了一个大概,这样想来,倒是自己给铸剑山庄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如果不是自己强行用武力逼退了当时的公孙策,说不定胡明朗他们到现在应该是被宝器宗靠着财力兼并了。 李重霄心中是有侠心的,但是他却知道宝器宗如此做来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仅仅也只是公孙策可能强人所难了,但是这些都是江湖的弱肉强食,而且按照李重霄的眼光看来,江湖如今的大兼并之势,未必是一件坏事。 或许李重霄会看在当年他们铸剑山庄为自己外公白酉打造过兵器的情分上,保他铸剑山庄的人,但是当时的李重霄其实真的是一穷二白,根本没有更多地能力去做什么。 然而此次……他却是无法袖手旁观了,不光是因为胡云河这样昏迷不醒,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还要给他送来黑龙剑,他双手只是一接触到剑身,他就知道这柄剑绝对是自己此生见到的剑意最盛的一柄剑,他非为铸剑人,没有经历这个过程,但他相信……掌门人绝对是下了真正的心血才铸成了这样的剑的。 旁人不知其中的缘由,皆是一脸疑惑的看着李重霄,李重霄便对着众人讲述了自己来到蜀地之前的事情,当然因为还有不少府中的其他仆人与匠人,自然将普陀寺的那一段隐去,说起了铸剑山庄与宝器宗的恩怨。 众人一听也是纷纷义愤填膺,说着宝器宗欺人太甚,的确,李重霄这种地位与那些大汉成名已久的诸王几乎就是平起平坐,不管他究竟是何时上任,若是宝器宗直接无视了他的话,对着铸剑山庄下了狠手,那可真就是硬生生的打了他李重霄的脸啊。 王府之中的众人绝对是对李重霄崇敬有加的,不光是几个月内李重霄做了多少深得民心的事情,将整个蜀地境内多少年都没有解决的边境问题以及盗匪问题一一解决,还有李重霄那种平易近人的架势,绝对是让众人心甘情愿的追随他的,所以他们站在李重霄的角度来看,自然对着宝器宗是深恶痛绝,恨不得让王爷一声令下,直接从蜀地发兵,去将那目中无人的宝器宗夷为平地。 但是此时又是楚老发话了,李重霄在王府中的地位奇高无比,当然是因为他就是整个王府的中心,但是在李重霄身边的人都知道李重霄之上其实还有一个人,李重霄不说唯令是从,但是那人说的话,李重霄绝对每次都会慎重考虑的。 那人就是楚老,李重霄对于这种能够运筹帷幄的人的渴求程度那真的是出乎大家的意料,甚至有时候感觉上,大家都会以为一切都是楚老在做决定。 实则不然,李重霄心中是有一个度的,他不会颠倒自己的身份,他也知道自己将来该如何去做,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为将来的一切做准备,他初涉尘世,对于一切都是懵懵懂懂的感觉,所以楚老的指导绝对是让他少走了不知道多少弯路。 楚老也的确不负众望,他真的做到了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通人和,一切在楚老的口中说出都会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这让李重霄受益匪浅。 关键是楚老不管如何事情临身,多么焦急的情况,他都是最为冷静的那一个,冷静是思考的前提,所以楚老的意见绝对是言之有理的。 此次他又是止住了李重霄冲动的脚步,他尽管已经听过了李重霄的描述,似乎在情理上都昭示着,宝器宗就是对铸剑山庄下手的那个宗门,这些根本没有其他的情况产生的可能。 “若是有人仇视宝器宗呢?重霄你可要知道,你的身份当时就是宝器宗透露给整个江湖的,人们似乎都知道你当时在扬州现了身,更是很有可能当时你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给摸了一个清楚,知道你与宝器宗有着矛盾。”楚老柱着手中的木杖,两腿微微叉开,站的稳稳当当,说出来的话也是稳稳当当,大家这样一思考似乎的确有这种可能。 “宝器宗我没有记错的话,如今已是跻身江湖顶尖一流的宗门吧,这样一个雄踞楚地的大宗门,若是有人想要动他们的手,那绝对是要遭罪的,他宝器宗这么多年来以碾压之势,将整个大汉东南的宗门整合,仇人那可不是多这样的字眼可以形容得了的。”楚老的眼中似乎有着说不清的智慧,他眼睛一咪,大家便感觉这件事情可能真的没有这么简单了。 “靠传闻中的年轻气盛的蜀王来对付宝器宗这样的庞然大物,何乐而不为呢?如果由果及因的考虑,那可能所有暗地里对宝器宗有意见的宗门都知道了你们的矛盾,我说的可对?”楚老冷哼了一声,似乎是预见了那些阴险的暗中之人谋划时的丑恶嘴脸。 “对!”一个很是负荷的声音此时想起,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只见那里举着胳膊又手足无措的君秀,不知道为何众人都这样看着他。 众人一看原来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君统领,便是恍然大悟的样子,搞得君秀一头雾水。 他今日刚刚回到府中,先前还在处理着蜀地的几座边城的问题,一去便是一两个月,主要与那群狡诈无比的官员打交道,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一不小心就要被那群老油子给带到沟里去。 这边城的问题就是当年困惑秦楚魏三王的那个问题,蜀地的范围地图已经在天机阁的派送下,送抵了各地的天机阁大榜之上,但是那边城究竟属于何地,这件事情可就不是一张地图那么简单了,尽管已经划分的足够细致,但是地处偏远,朝廷可就管不到这几个只手遮天的王爷了。 这件事情困扰了李重霄许久,但是突然又有秦王世子亲自送来的请函,李重霄便只好拜托君秀这个唯一剩下的天机阁中人,亲自去替他出面解决这些边城划分的问题,毕竟总不能麻烦楚老各地的奔波不是? 这便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如今君秀已归,众人却还未见到他的身影,此时突然出现自然是让众人有些惊奇。 有些王府中的管事人是这几个月内新来的,还会惊讶于此人的气势惊人与那些普通的黑衣守卫完全不同,经过了身旁的老人的解释才知道,此人就是王府的亲卫统领,君秀。 君秀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面容僵硬的看向了正微笑看着他的李重霄,何时……他成了……亲为统领? “君统领此时归来正是时候啊……”李重霄笑的十分自然,不由得感慨了一句,他走过去直接与君秀构建搭背起来,一只手还在不停地拍着他的肩膀。 “君统领定是已经劳累无比,辛苦了,来人,为君统领接风洗尘,我们随后便至。”李重霄拍了拍手,便有仆人将一脸苦瓜色的君秀领走了,临走之前君秀幽怨的眼神似乎让李重霄有些尴尬。 他一堂堂天机阁驿卒,大汉独立的修行者机构特派人员,怎么这几个月忙活下来,倒是成了蜀王府的亲卫统领了? 不过这都是君秀心中暗自嘀咕的,他从刚才就已经到了,所以也将刚才的事情听了一个大概,李重霄所说的来的正是时候,他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所以这才是他真正哑口无言的地方……这统领还真是不好当。 所以他在回去之后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出行的用品了,根本不用后来李重霄的提醒……谁人都知道蜀王府里最不称职的人是哪位,当然是他们的不靠谱王爷了。 不过话说回来,楚老的一番话,的确是让大部分的人都静下来细细思考了不少,原本那样毫无心机的义愤填膺的冲动,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 “所以按照您的意思,我们应该先等下去咯?”李重霄这样问道,但其实他知道答案。 楚老已是向着府中的宅院开始走了,他倒是没有向着正屋的方向走去,那里…… 李重霄知道楚老的意思。 “大家就先去做自己的事情吧,这里自然有我们,太守大人,有劳了……”李重霄跟了上去,只是与大家说完,对刘建说道。 刘建自然是懂得,到了修行者的恩怨之事时,就不是他们应该插手的了,这些王爷他们都会解决好,他是清楚无比的。 楚老说了一声:“等那人醒来。”便不再多说。 第309章 黑龙(下) 在那正屋旁的一个小院里,那里一般是给贵客休憩的暂时的房间,林竹已经早早地过去帮助府中的郎中为这名身受重伤的铸剑山庄少当家疗伤了。 郎中主外,林竹自然主内,虽说不是大夫,但是只有修行者才能做得一些事情还是要靠林竹。 过了不久,李重霄便已经赶来,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楚老。 郎中一看是王爷前来,赶忙起身,向着李重霄行了一礼,李重霄只是摆手说道:“不必有此些繁文缛节,他情况如何?”李重霄现在想要知道胡云河究竟还能不能正常行动。 他的气息看上去已经稳定了不少,身上的灵气波动尽管微弱但是确实形成了循环,只不过此时还是未醒,李重霄便担心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外伤。 “回禀殿下,此人身上只是皮外伤,由林姑娘探查过后,体内筋脉也是完好,似乎是多日的行路,再加上身上的伤口未及时处理,失血过多,劳累至此,配上一些滋补的汤药,很快便能好转。” 这样说来李重霄便放下了心,林竹也是起身,默默地走到了一边,李重霄与林竹有着一个细微的眼神交流,看的楚老眼眉上挑。 郎中所说句句属实,不一会便有丫鬟端来了滋补的汤药,能够恢复气血,李重霄还从身上摸出一颗活血丸,也是由丫鬟为胡云河一并服下。 这样剩下的时间就是从等待之中度过了,李重霄在林竹身旁耳语一番,林竹便是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一路小跑着,似乎有点压不住步子了,蹦蹦跳跳的便回了自己的住处。 李重霄看着林竹的样子,微微笑着。 “真要带她出去吗?”楚老静静地问道,慢慢的坐在了房间的木椅之上。 李重霄站在门口,看着门外林竹远去的方向,没有回头,只是伸了一个懒腰,答道:“没有经历过江湖,将来又怎么能放心呢,若是大家都不在她身边了……” 他没有细说,只是一个假设,林竹的心实在是太过纯净了,喜怒溢于言表,这样……是好事,也是坏事,李重霄很喜欢林竹,所以心中纠结,却也无可奈何,他们的命运已经有了交织,那林竹将来就绝对会经历不少的险境……迫不得已啊,李重霄感慨着,如果可以的话,他倒真的希望林竹能够一直这样心中住着那个小姑娘,长不大的女孩子才是最幸福的。 “要我看来,那小姑娘的身份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楚老似乎话不对题。 李重霄疑惑地询问。 楚老只是摇了摇头,他也没法确定,“可能是我多虑了。” 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开,李重霄为他让开了路,他临走之前回头对着李重霄说道:“最多一日,若是他没有醒,你们也是要走的,但是……要带上他,这是保险起见。”楚老交代了之后,似乎就不准备管了,他知道接下来他就要彻底接管王府的大小事务了,因此剩下的事情也就交由李重霄自己判断,这自然是对他的历练。 几个月前,这次出行其实就已经定好了,不是李重霄自己决定的,而是由楚老分析之后,给李重霄制定了蓝图,从楚老那里得知天子的身体可能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好之后,李重霄也意识到了楚老担心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王府……实在是太过畸形了。 若真的此时天下大乱,满打满算……王府中就只有他一个光杆王爷,一个没有手下的谋士,也就是楚老,剩下的在战时也只能是充当杂役后勤,根本就不是将才帅才。 李重霄若不是楚老的提醒,似乎真的就没有想到兵马的重要性,大汉诸王皆是有自己的私兵,说是护卫用,但其实每个大汉王爷手下的兵马,那可几乎就是与正规军无二的兵马。 这是天子默许的,大概也是为了防范当年的匈奴南下,立下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而他这新上任的蜀王可就是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事的全新王爷,要兵无兵,要将无将,所以此行,那边是楚老为他亲自点出了此时应该隐于天下的可用之人。 楚老的身世如何,李重霄从来没有过问,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且李重霄觉得像是楚老这样的人,绝对是有着难以想象的经历的,从楚老细细点评那些隐世时,李重霄便更是笃定了这个想法,楚老的过去,或许真的是极其强悍的。 李重霄此行应是一路先向东行,随后沿运河北上,最后抵达燕地,那里是他的最后一程,过程中他还要去调查相关七十二佛林的事情,最重要的还要前去京城一趟,这是楚老特别强调的,别说是欺君之罪,天子身体状况究竟如何,李重霄必须知道,不然他们究竟还有多少的世间进行准备这都是要打上一个问号的,越是处于劣势就越要在信息上掌握优势,更何况李重霄这个属于全面劣势,所以他更是要做这最简单的事情,也就是时间的确定性。 他回头望了一眼气息已经明显好转的胡云河,为他带上了门,走了出去,他最后还要去找一个人。 君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王府真的是大到难以想象,刘建只是参照了传闻中的秦王王府,按照人们所言,有人见过前朝的皇都,也就是长安的皇宫,说是秦王的王府几乎是与皇城没有多少差别,刘建真的就是下了血本,蜀地这么些年来,尽管是混乱无比,但是富庶程度却是远超许多贫瘠的地区,当然也是因为用于政事的费用却是很低,官银没有被朝廷收回,反倒是存在了成都城。 所以气派无比的蜀王府就是靠着这些年刘建积攒的老本一股脑的修建而成。 对外称是房屋三千,自有夸张之意,但是几十亩地的王府,想要如何去住,的确是自由无比。 君秀没有那种居住豪宅的习惯,而且府中似乎所有人都没有这个习惯,所以最豪华的那一堆宅子竟是空余了下来,李重霄平日里根本就是不挑不拣,哪里近便找个空下来的住处睡一觉,很多时候干脆就睡在自己的书斋。 林竹有着自己的一番小情调,李重霄只是去过一次便被那扑面而来的居家气息给镇住了,小菜园,小花园,鸡鸭鹅狗…… 谁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外表甜美的看起来大家闺秀一般的女子,内心里竟是如此的……务实,李重霄当然有时想要悄悄的住在林竹的那小院里,不过都被林竹面红耳赤的赶了出去,只好作罢。 而君秀……则是与另一个女子同居……不是同居,是那名女子作为他的侍女,伺候君秀的起居,李重霄得知之后的第一反应竟是这哥们真的是会享受,不过也没有人去打扰他们。 君秀其实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他从来不去挑拣这些,自从十多岁被送去了天机阁,在萧师的门下,他就已经开始了极其简单的独居生活,尽管还是要回家照看母亲,但是平日里还是要住在京城的。 那女子是极力要求侍奉君秀的,她便是当时所有人偶然相遇时,那名被飞檐洞的当家裴伦擒住的女子,女子名为叶青青,说是京城的大户人家,但是李重霄调查之后大家才知道,叶家早就是已经没落掉了,叶青青二十出头,早些年,也就是童年时接受的是大家的教育,自然行为得体,更是有才学傍身,但是后来因为父辈触犯了大汉律例,被打入了牢中,靠着他父亲才刚刚兴盛起来的叶家,便这样没落了。 其实这就是许多官家的缩影,他们为了飞黄腾达,不惜铤而走险,但是后半生依然是要战战兢兢地度过,更又不幸的便会像叶家如此,中途没落,妻离子散。 叶青青平日里也是要在酒楼卖艺,她不肯毁掉自身的青白,便去弹那筝曲,倒也是能养活母亲以及自己的弟弟。 只不过不幸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彻底击垮了这个家,她因为惹了热病,卧床不起,年老的母亲竟是要出门做工,才能勉强养活这个家,慢慢的家徒四壁,母亲竟是在做工时被人欺凌,排挤之后,彻底赶了出来。 不舍母亲如此劳累,便让弟弟去典当家中的财物,慢慢维持生活,待到她热病好转,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出声了…… 最后她在归家的途中被裴伦等人顶上,这样端庄无比的女子,还非为青楼莺燕,尾行至叶家大宅之后,确定了她是大家女子的想法,便将她掳去。 到此时已经是过去了数月。 这都是叶青青亲自写下的,所以她感激于君秀的出手相助,想竟是要以身相许。 …… 我们的君统领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但是终是拗不过这性格极犟的女子,把她留在了身边,但是君秀是坚决不会有非分之想的,因此便要她做了侍女。 不过就算这样,君秀也是花了好久才适应。 此次归来,看到了李重霄的意思,君秀也曾经是托自己的同僚去查探京城中的叶家,只是查无此地,让他有些疑虑,若是此行能够带上叶青青…… 君秀觉得此次或许真的是一个办法。 第310章 女帝(上) 这里是扬州,时至春末,大约是四五月份,天上的云少了,地上的人多了,天气转暖,已是没有了凛冬的肃杀。 扬州的中心自然是扬州城,或者说当年扬州这样一个大州,就是依着扬州城这座繁华了不知多少年的城池所发展起来的,渐渐地向外扩张着,成了大汉东南的最大州地,莫说扬州的商业繁盛,这里有天下最大的钱庄,甚至不只一家,钱仓之名也是由此而来。 扬州近些年来因为天下太平,加上州官的大力推广,似乎是种起了来自南方蛮地的叫做马铃薯的东西,原先水田较少的缺陷被这种极易种植普及的粮食给完全弥补,本来只有北方才能大面积普及的麦田,现在南方人也能吃上这样相差不多的面食,解决了大面积的饥荒以及南方农业发展缓慢的问题,天子也是亲自赐下黄金,嘉奖了当时的扬州州官们。 当然在这江湖与凡世并存的大汉,平民百姓都能感受到扬州的繁华,江湖侠客义士们自然更是能够发觉扬州的繁盛所在。 宝器宗崛起之前,在那狮吼门的称霸之下,大汉东南那可以算是大汉江湖最为和谐的地方了,主要是没有任何一个宗门可以与狮吼门这样手脚遍及各地的庞然巨物相较。 不过狮吼门最终也没能跻身修行圣地之列,一是因为狮吼门入世太深,沾染了太多世俗气,想要脱身凡尘,那也是需要花费极大的代价的,更何况几十年的心血让他们付之一炬,傻子才会这么做。 当然再加上狮吼门本就不是什么修行底蕴深厚的古老宗门,传闻中狮吼门现在已经失传的绝学狮吼功也只是堪堪能够跻身大汉一流功法之中,与那些佛门道门隐世的顶尖功法相比,还是差了太多了,而且狮吼门的弟子多数都是武夫出身,或许在人数上、下层战力上可以碾压江湖大部分势力,但是要对比起那些隐世剑宗,刀法世家,传世的异术宗门,没有最尖端的战力,到头来也只是零头罢了。 狮吼门鼎盛之时,宗门内大宗师有二三十名,通玄巅峰的宗师更是三人并行,但是这些都不是他们狮吼门真正自己培养起来的,换句话来说,狮吼门靠着金银,硬生生砸来了这些雇佣高手,皆是捧为供奉。 最后也果然,与刀殿硬碰硬的下场惨不忍睹,不足半月便被刀殿从各个方面碾压,最终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掌门人更是当年被刀殿之人赤身裸体吊在了狮吼门著名的赤狮子之上,赤狮子如今还在扬州城外的狮吼门旧址上孤独的立着,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不过人们都说狮吼门这样半道起家的暴发户,如此消失了说不定也是件好事,所以在之后的时间内,大汉东南的江湖倒是真的呈现出了兴盛的趋势,不过在后来天机阁出现之后,江湖的兼并愈演愈烈,人们就说,宝器宗就是下一个狮吼门了。 宝器宗就像是一个庞大的机器,运转的井井有条,很难想象宝器宗背后的主使者会是一介女子,无人见过宝器宗的女掌门究竟是什么样子,就算是有人有幸临至离山,不登那饮江台是绝无机会一睹那宝器宗女掌门真容的。 尽管那女掌门从未露面,但是江湖上的追求者可不是多能形容的,一抓一大把那都是少了,曾有小道消息传出,说是那忘川楼上的侍女全部是由貌美的女子组成,偌大的宗门中心之地,竟是无一男子可以接近,而那女掌门就久居于忘川楼上的饮江台,时而望月赋诗饮酒,时而饮江对镜贴花黄。 然而单是美色就能让江湖中的那些心高气傲的高手们拜倒在她的身下吗? 要知道多少人拜入宝器宗,甚至都不要俸禄,只是为了有机会求得一个与她接近的机会,其中甚至都有江湖成名已久的散修大宗师,她还能让那群人心甘情愿,这可就不是手段可以描述的了。 宝器宗的商行已是大汉最顶尖的了,望及光景,则是几乎无人能及,若不是有大汉户部的能人控制,宝器宗甚至不需要出动修行者,仅仅就是一道道的命令下达,就足以动荡大汉根基。 明眼人都知道大汉设立天机阁的意义,江湖迟早有一天是要被朝廷全部掌控的,不管多么风光的江湖,现在似乎也只是毁灭前的狂欢了,而像宝器宗这样的已经几乎触动了朝廷根基的庞然大物,绝对是面临着各种麻烦的。 而她却能够八面玲珑,将方方面面都掌控的分毫不差,实在是无愧于江湖人称她为江湖女帝,皆知那东海剑礁三帝城,有三位剑道大宗师并称三帝,而这女子竟是被称作大汉的第四位女帝,实在是已经足够受人敬仰了。 不过再多的风言风语,那也只是江湖人脑海中的想象而已,因为真的除去她的那些侍女,就连她手下的舵主们也没有见过她的真容,向来就是从忘川楼里递出一封封的手书,看过了那娟秀却又不失大气的字体之后,大家就只能带着一抹幻想按照吩咐做事了。 除此之外,女帝再未有任何与外界的交葛,即使是宗门之间的大事,需要两派掌门露面,女帝也从不会在世人面前显露真容,而是由她的贴身侍女作为代劳,不过世上这样就流传起了,其实女帝与她的侍女本就是一人。 因为人们难以想象,若是侍女都如此倾国倾城,那女帝本人究竟要长成什么样子? 猜测便是猜测,从不会有人从宝器宗之内站出,向外声称些什么,因为宝器宗太过庞大,实在是难以控制这些舆论微末,便任由其发展,到后来却是发现了这样混乱的消息,给了宝器宗足够的神秘感,让女帝的身份水涨船高了。 是夜,离山也就是扬州城附近宝器宗所在的山门,那塔楼所在的山峰,又忙忙碌碌了起来。 第311章 女帝(中) 月色越是深,就越是凸显了这月色之下的平静,茭白的光洒在一片草地之上,让这淡绿的青草也泛着一两点的皎洁,星星点点般,成就了地上的一片光亮,与那浩瀚星光交相呼应,好似一副仙境图。 这华美楼阁旁是和着月光的清池,有茂密的林子包围,还有不少行于此间的鸟雀、鹿兔,隐约间只能听到清嚼鲜草的声音,窸窸窣窣,更显这清池的平静。 飘飘然,一双玉足先后落入了这清可见底的塘池,池中少有鱼虾,却也不是一无所有,黑鱼红鱼摇曳其间,像是凸显了那朦胧的人儿究竟有多么柔美。 清水临身,滴答坠于池间,岸上放着红艳轻纱,还有脱下的亵衣,那里有一个静静跪坐的美丽女子毕恭毕敬的跪坐着,看着面前的一幕,似乎脸色还有些红润,但是她必须看着,因为这就是她的职责。 若真有人能够知道此处有他们梦寐以求的女帝入浴景,可能真的会胆大包天的想要一睹真容,但是他们若是真的以为这林子就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平静,那他们就错的彻底。 此时的林间论守备力量,或许十名通玄境高手携手同闯都不一定能够成功,若是真的发生了,那更不可能全身而退。 阵法隐约其间,已是十余年前布下的惊世之作,从未展露峥嵘,但是却在江湖赫赫有名,传闻是峨眉山大师兄受宝器宗老掌门之托,耗费了千金,铸成了这样铁壁铜墙一般的杀阵,通玄境以下只有死路一条,通玄境之上,也要好好掂量掂量,因为其中还有女帝的亲卫,那声名远扬的侍女群,她们其实就是女帝最为信任的亲卫,一但卸去了脸上的脂粉,那就是夜幕下最恐怖的杀手。 但是……她们如何也不能打扰女帝的清幽心情,所以由她的贴身侍女,小昭一人照料,其余人不管如何也只是打下手。 小昭是女帝的从小玩伴,尽管女帝如今已是宝器宗这样一流宗门的掌门人,已是江湖中地位极高的女帝,但是她却极其珍视自己的朋友,小昭也知道,所以……也这样毫无怨言的陪伴在她的身边。 只有小昭知道,贵为女帝的她,平时是多么的喜爱玩耍,多么小女孩子气,多么劳累,又多么脆弱,所以小昭不会离开女帝……不只是因为友情…… 一声轻轻地叹息响彻于清池之间,小昭从走神中出离,看到了那出落凡尘一般的仙容女子此时正缓缓地趟水想自己走来,身前的一切一览无遗,脸色更是通红。 “湛溪赶紧穿上吧,别……别着了凉。”小昭语无伦次,她称女帝一声湛溪,因为宝器宗的老掌门姓余,江湖人称黄金眼余道诚,诞有一女便是女帝,取名为余湛溪。 也只有小昭能够如此亲昵的称呼女帝了,其余没有人能够这样称呼她,甚至于她的父亲。 “小昭你又在说胡话了,都这时候了,哪有什么着凉的机会,我脱了衣服还来不及呢……”她前脚上岸,但是却还是听了小昭的话,穿上了自己的衣物。 玉足轻轻地踏在草地上,似乎这只有翠绿青草的地面都要升起花,她头发湿漉漉的,更是让她的脸蛋显得不似人间之景。 她有一张极其精致的脸,上面的五官看去,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瑕疵可言,曼妙的身段更是让男人疯狂的尤物,湿着的头发让她的气质朦胧中又不少清纯。 她睁着自有媚态的双眼,看向小昭,小昭慌忙的低头,但是却又被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指抵住下巴,小昭的眼睛和她相对,只是一瞬,小昭整个人就像熟透了一样。 一串银铃一般的笑声回荡在林间,随之传来的是小昭嗔怒的叫嚣: “湛溪……你你你你……你又这样欺负我……再这样我就……” 当然沐浴更衣只是女帝生活中的插曲,在小昭面前,她是余湛溪,但也只有在小昭面前,除此之外,她则是那长袖善舞的宝器宗女帝,雷厉风行,杀伐果断。 只是一步,她便踏上了忘川楼,楼阁间的月色亦是世间奇景,若真有他人能够登高至此,或许会感叹一句世间如能有高之揽明月之地,那么也就是忘川楼此地了。 若是有人能够看到此时女帝的容颜,或许就会疑惑道,女帝为何愁眉不展。 她此时叶眉轻蹙,纤手轻抚额,直道是这一颦一蹙之间,此人的妩媚也显露无疑,伏在案件,又让她身上生起了一个执掌大权之人的英气。 她其实忧愁的事情也是很简单。 “女儿,若是这界清宗真的不与我们达成协议,那便真的只能委屈你了。”说话的人是女帝的父亲,余道诚,那是他们今早在山上的对话,余道诚被江湖人称作黄金眼,大概的原因是他当年孤注一掷的靠着散尽家财,将老狮吼门散落在外的资源全部收了回来,就这点,算是让宝器宗彻底崛起了。 宝器宗以炼器起家,但是生意一直只能徘徊在低端修行者武者的炼器之上,甚至说,还要为那些毫无灵气波动的普通人打造寻常武器,这是余道诚绝对不能接受的现状。 所以当狮吼门的败落落在他的眼中,他就迎来了人生中的最大的一场豪赌。 事实也证明,黄金眼绝非浪得虚名,宝器宗就靠着他的豪赌趁势而起,生意越做越大,但是……这也是宝器宗为何为铸剑山庄所不齿的地方,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底蕴,他们甚至是不配称一个炼器宗门,他更像是一个大商行…… 所以……老掌门,余道诚,也更像是一个商人,甚至……他为了与江湖中的顶尖宗门建立商业上的关系,不惜将自己的女儿作为商品。 嫁到界清宗,嫁给界清宗的少当家,这种事情在江湖谁人看来,这似乎都是极其光彩的事情,因为在情理上来说,界清宗身为中原的似乎是最顶尖的宗门,不管是实力还有底蕴那都是在天下仅次于圣地的存在的。 但是……她不愿意。 第312章 女帝(下) 山色渐青,约是深夏之前的愿景,蝉鸣还未起,这是留给离山最后的清寂。 忘川楼自然是在离山的深处,旁人都无法接近的地方,知道此处的人都不怎么多,除去余湛溪的侍女群,余下的也真的只有她的父亲会时常拜访这里。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宝器宗贵为东南第一大宗,而女帝又是东南手眼遮天的大人物,背地里,她却依然要受自己的父亲的擎制。 女帝是贵为女帝,但却依然是一个孝顺的女儿,尽管她的父亲,那位被人称作黄金眼的德高望重的老宗主,在余湛溪很小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去真正疼爱过她这个被他忽视的女儿。 余道诚是个成功的商人,甚至说,他是大汉百年以来最成功的的一个商人也不足为过,他一介凡夫俗子,在这凶险无比的江湖之中不说站稳脚跟,光是能够生存下去就已经是一个难以想象的神话了,若是真的放到百年前,他这样并没有多少修行天分的人,依然是可以靠着外家的硬功夫,在这江湖之中混口饭吃。 不只是他,因为许多人都这样,再没有灵气这种东西,将修行者与普通人区分开之前,这个江湖是可爱的,是包容的,他允许无数蛀虫一般的无所事事之人,在这梦幻的地方寻得一处安宁,这也是为何大汉江湖近千年延绵不衰,反倒是越来越盛的原因之一。 因为就算是灵气在百年之前,早期大汉之时,甚至说是那大秦的天下时,也没有像如今这样的夸张。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修行者越来越强,甚至有些超出天地的框架,成为了那些凡人所仰望的对象,就这样江湖也越来越远,渐渐成为了那种常人不爱谈起的一个地方。 说书人行走天下,多少就是靠着江湖的故事混一口饭吃,现在……这江湖不是他们能够染指的了,他们的记忆也就只能停留在那些飞檐走壁的侠盗,那些轻功水上漂的侠客身上了,江湖……不是留给普通人的。 黄金眼崛起的故事太长,一时间都让人有些无法分清其中的是非对错,他是一介布衣,却能够圆滑处事,在强者淋漓的楚地开宗立派,少不了他那灼人的眼光,少不了他那果断的头脑判断,当然……更是少不了他的冷酷无情。 他在商战之上是冷酷的,这是对于自己的善意,对于敌人的残忍,也只有这样才能在江湖上越走越远,宝器宗确实就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由一个贩卖灵器宝器的商队发展开来,逐渐在楚地有了名号。 最后也是因为他的托此一生付出的豪举,终是收获了人生中最大的胜利。 冷酷……是双刃的,他对他人如此……亦是对自己的亲人如此。 世人从未见过黄金眼余道诚的妻子何在,就算他是家财万贯,他却并没有像那些得了权势的有着野心的人们一样,妻妾成群,子女遍地。 他早年有一结发之妻,糟糠同生,熬至宝器宗的崛起,却在不知是不是他的刻意为之之下,久病不愈,留下他们年幼的女儿,在人生地不熟的楚地,跟随着父亲余道诚,成日浸淫在觥筹交错之间,浸染在酒桌上的勾心斗角之间。 作为余湛溪的父亲,余道诚几乎在余湛溪的童年中未扮演任何角色,若是要她挑选一个亲人,或许她真的会选择小昭作为自己的亲人吧…… 尽管是这样了,尽管余湛溪已经势利到因为自己的女儿突然展现出的掌管这样庞大宗门的潜质之后就一转曾经的态度,甚至恬不知耻的开始巴结着这个自己从来没有过问过她生活的女儿来……或许他真的没有当她是女儿吧,他也似乎把她当做了宝器宗的女帝,那个无所不能,那个帮助他控制宝器宗的精密机器吧。 所以当有一个机会,那位身为中原宗师一霸的界清门门主只是向余道诚透露出了一丁点的风声,他的小儿子……那位已经在众人心中早就是界清门的下一届话事人的少当家,已到了婚配的年纪。 他或许不懂男女之间的事情,但是他却将美人计运用的比谁都纯熟。 他能连自己朝夕相处的妻子都放弃掉,还会在乎这个只是当年的累赘,如今才刚开始闪光的女儿吗。 所以余湛溪不只一次的向着余道诚表达自己的态度:她不愿嫁,更不想嫁。 前些时日余道诚做了一件真正让余湛溪彻底爆发出来的事情,当那一纸婚约递到身前,余湛溪发现自己终究是无法再冷静下去了,她经历了什么童年苦涩,似乎是让她整个人有了异于常人的隐忍能力,她知道忍耐是她最宝贵的品质之一,因为只有忍耐过后,才能感受所有的疼痛,才能更清晰地分辨哪里是糖水,哪里是刺痛。 但是这一次她根本忍不了了,背着自己,私自就与素未谋面之人定下了婚约,余湛溪是一个自由的人,她从小便渴望自由,因为人越是缺少某些东西,就越是能够在看到那前方的光景之时,激起心中的欲望。 她出于孝心,为父亲掌管整个宝器宗,包括那些后来人们所津津乐道的女帝弹指间便整合了整个大汉东南,终是露出了她那根本包藏不住的才华。 但是……这也让她明白了权势究竟能够带来什么…… 所以这对父女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余道诚所做的事情就是将会彻底剥夺余湛溪此生第一次所产生的所为梦想的东西:她想要走遍整个天下,困了便以天为被,地为床,饿了便食生鲜野果,当然身边还要有小昭陪着自己,她想要与小昭说些小时候的故事,知道夜半星星点点,篝火渐熄……最重要的是……无忧无虑乐逍遥。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若是没有能力的女子,或许真的会做出某些过激的事情,民间有着不知多少故事,家中相逼,女子便以死作对。 当然这是弱者的行为,身为女帝的余湛溪,拥有近乎无限的权势,拥有数不尽的门客,她自身更是有着半步通玄境的实力,相反他的老父亲,那位年老的黄金眼,似乎现在都已经开始头脑不清醒了。 她纠结,所以日夜难寐,她未与小昭说起,小昭这样一心只为自己想的朋友,更不应该因为这件事情受了连累,因为…… 约是半个月之前,离山中的主峰,那里坐落着宝器宗形式上的最高议事堂,丰庭,前面是富丽堂皇的登山千级梯,从峰下遥遥望去,丰庭真就如上仙所居的凌霄宝殿,云雾缭绕,朦胧神圣。 丰庭是各位宝器宗的舵主平日里集结的地方,那里有着总舵主的办事之处,更是接待贵宾时,最高规格的场所,总舵主是余道诚上了年岁之后所收的一名义子,他在宝器宗之中一直勤勤恳恳,并且修行天分极高,关键是对于老掌门的话是言听计从。 余湛溪很不喜欢他,他总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但是余湛溪很不齿于他在自己父亲面前的那种如同走狗一般的态度,实在是太过让人不齿,不知道的人或许还会以为那人是不是一名毫无地位的仆人。 他叫余兴康,本姓为王,被黄金眼收为义子之后,跟了余家的姓,老掌门黄金眼从来没有因为他做事不稳妥而责怪过他,只因为他对自己言听计从,喜欢他那种对一切都是冷漠无比的态度。 半月之前,在丰庭之内有一场盛宴,座中邀请了山上极有地位的门客、供奉,还有所有能够到场的舵主们,老掌门亲自出面,坐于上席,两侧一侧是他的义子,也就是宝器宗的总舵主余兴康,而另一侧便是当日的主角。 他论身份似乎根本比不上座上的两位,甚至比不上场间的这些舵主,毕竟宝器宗这样的东南第一大宗,他的舵主放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落到了某些小宗小派里,做一个掌门人那都是绰绰有余。 但是为何他能坐于上宾之位,又为何宝器宗如此恐怖的一个顶尖宗门会因他一个身份平平的人大设酒宴呢? 只因为他来自界清门,他是界清门的外派使者,只是界清门的一名普通外门弟子,但是被赋予了这样外派使者的身份之后,他所在的地方,他便代表了界清门。 他此行而来,目的只有一个,为了将界清门掌门人的手书交给黄金眼。 手书的内容很简单,只是说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便是界清门共结盟友,将在商业等各个方面建立极其紧密的联系,同舟共济,一起共商江湖大事。 第二件事,便是一纸婚约,一纸已经烙上了界清门掌门人以及他小儿子神识烙印的婚约,只等黄金眼的女儿,也就是当代宝器宗的掌门人,女帝的烙印。 那一晚本是又一个愉快的夜晚,使者面红耳赤,看着场间美艳的舞女,与江湖中地位极高的大人物黄金眼以及宝器宗的总舵主交杯换盏,好不快活,他当时就觉得,自己一定到了自己的人生最高峰,看过高峰的景色,已是死而无憾了。 也的确,那一晚便真的是他的最高峰,因为他今后已经没有那个命去在攀登其他的山了。 第313章 疑云(上) 黄金眼当日也是千杯不倒,已经是多年未有如此开心的日子了,他感觉自己正在掌握着天下的一切,甚至只要自己到时候稍有不乐意,朝廷也要抖上三抖。 其实是没有错的,按照这样的方向走下去,富可敌国的宝器宗,联合上强者如云的界清门,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若是他们真的有那个心,或是一呼百应,直接就可以成为一方诸侯,正面与大汉进行对抗。 那样的话,他们真的就离开国不远了。 但是事情的走向绝对不可能的,朝廷不答应,所以密切的关注着今夜的动向,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天机阁的几位大统领甚至已经做好了直接冲进去杀人灭口的准备。 而天机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便是,这看似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竟然在宝器宗内部还起了争端,便是接下来的事情。 古有项庄鸿门酒宴前的舞剑,项伯与之共舞,高祖与西楚霸王案前勾心斗角,今亦有侍女舞剑,亦在上使。 但是两方不同的是结果,高祖有樊哙张良,还有项伯为他开脱,但是这位可怜的外派使者,一身孑然,除了带来了那封手书,就只有一条赤条条的人命了,毕竟他带着界清宗的身份而来,也是没有想过自己会面临险境这种事情,史上哪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敢于通玄高手占据了大汉两成之数的界清门作对? 首先他见识短这不怪他,四大圣地都不是吃素的,从来没有将界清门放在眼中,而且其中更是有隐世的一个恐怖宗门,隐隐约约已经突破了常理的框架。 第二……他现在遇到的就是了。 他临死之前只见到了一对踩着翠绿色小鞋的玉足,玉足所过之处似乎青莲诞于其间,他隐约间似乎嗅到了青莲的香气,涩涩的,让他有些头疼。 不过他没有机会看清那人了,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机会看清,因为她只是来到场间,便已经施了手段,让所有人同一时间倒下,连同自己的父亲。 所以使者最后嗅到的清香,实则是侍女一剑送走了他的命,微微咸腥的血气,在燃香的稀释之下,产生了那种奇妙的味道,他嗅到了,所以他已经死去了。 她缓缓自丰庭的台阶下走上,翩翩而来,似乎不带走一片烟尘,那云雾追随着她的脚步,果真如仙境,步步生莲。 那柄细可吹雪的翠绿细剑从她的袖间划出,轻轻挑起了那张摊在桌上的婚约,只不过她连看都没有看,便随手一剑,打得粉碎。 侍女在她的身旁恭敬地站着,根本没有丝毫的惊讶,她们只是女帝的侍女,不是余湛溪这位老掌门的,更不是宝器宗的。 随后便是飘然离去,只留下这群看起来极其狼狈的食客酒客,其间还有她宝器宗的舵主一群,此时皆是伏于案上,鼾声阵阵。 门外的暗处的朝廷势力渐渐退去,他们似乎看不懂今日的局面了,便先行撤退,毕竟不管宝器宗与那界清门究竟何时开始缔结盟约,天机阁只要不在乎损失,随时随地都有将这两个庞然巨物瞬间会掉的实力,这就是朝廷的秉持。 飘然离去的自是女帝,她不管是行还是动,每一个动作似乎都能钩动男人的心魄,甚至是女人。 所以她的离去印在了一个人的眼里,他轻轻地睁开眼睛,只是一眼便再也无法镇定下去了,但是他又不得不镇定,因为若是做出了什么其他的举动,他相信自己也会毫无疑问的被杀掉,就如同女帝打碎那婚约时的随意一样。 但是就是那一剑也让他魂不守舍。 他是场间唯一一个醒着的人,他根本没有睡去,这也是处于他摸爬滚打如此多年,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渐渐的养成的一套习惯,不管是不是在重大的宴席之中,那根隐于发髻之间的银针,不知道救了他多少词的命。 他叫余兴康,见那抹身影终于是没了一丁点的光亮,他从酒桌上渐渐支起身,回想着刚才的一切,那抹俏丽的身影永远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再也挥之不去。 或许他就真的是这世间除了女子的父亲以外,第一个见到了女帝真容的人。 他是生活在最黑暗的底层的人,所以他的一切就是自己拼命挣得的,自己的父母在战乱之中被匈奴人所杀死,他便撒开了腿向着南面跑。 小小的男孩子,只是怀着对于北面的恐惧,越过了大江大河,越过了山川丛林,逃至了楚地,最终在那里叶落归根,找了一份小小的杂役工作,能够养活自己。 再后来攒了些钱财,入了做生意的行列,然后跟随着一位叫做余道诚的男人,做起了这种倒卖宝器与灵器的工作,很是卑微,却很是勤恳。 他机缘巧合间,或许不是,因为与这些修行者的东西打交道,迟早要接触到修行者的江湖,他自行悟出了修行的真理,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觉,他便彻底脱胎换骨。 他感谢当时黄金眼能够给他的那些工作,相信他这样的一个毫无背景毫无能力可言的小瘪三,所以他十年如一日的,一如往常一般,追随着黄金眼。 后来事情江湖中人尽皆知,宝器宗崛起,他这样的元老级,尽管年轻的人物,终究是得了一个舵主的名分,他本就属于黄金眼的亲信,不似当年狮吼门,纯粹的由外人拼接起的宗门,黄金眼并没有这样的疏忽,他的舵主,几乎所有人都是当初追随他的那批人,那批与他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 尽管他们可能实力不济,但是靠着钱财,靠着无数的资源,多少位通玄境的舵主都是靠着黄金眼的一手培养给提升了出来。 其中也是有余兴康此人,而因为他的态度,黄金眼特别青睐他,各种情况的叠加之下,他终于是迎来了自己的巅峰,他如今以通玄上境的实力,统领宝器宗大大小小三十余位宗主,风光无比。 但是他却是有一个深藏心底的疑惑,那便是那位从未露面的人称女帝的掌门人。 多年前的偶然,那位本没有声名的女帝,还只是老掌门的女儿,那次老掌门病重的机会,余兴康没有趁机做些什么,反倒是那些舵主蠢蠢欲动,他有些镇压不住地时候,那是他第一次知道那个女子。 她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控制了整个宝器宗,严惩闹事之人,直接是格杀勿论,铁血的作风让她瞬间在宗门之中站稳了脚跟。 此时的余兴康只是一心的照料着老掌门,待到老掌门再次掌权,他却发现或许自己的那位女儿更加有着天分,那种将力量凝聚在一起,并且毫无差池的分散开去的能力,所以他甘愿退位,要余兴康辅佐他的女儿。 事实如此,便至今日,余兴康是那位一直于忘川楼之前张望的人,是那位与女帝侍女打交道最多的人,也是一直最有机会见到女帝真容的人。 但是他从未越界,他知道江湖上的那些传闻,但是那也只是传闻,连他这种宝器宗的总舵主都没有感受到女帝的魅力所在,旁人根本就是空穴来风。 他从未有过那种疯癫似的追求,他更没有那种野蛮的欲望,他有的只是对于那位一直隐于楼阁之间的神秘掌门的好奇,他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奇女子才能做出这样的一番事业来,或许……根本就是她太过丑陋? 现在的余兴康不由得对于自己当时的想法感觉到更大的荒谬。 现在他亲眼所见,现在他亲自趟过了这禁区,他也沦陷了,比世间任何人都要深,这是他自己所坚信的,因为也只有他真正的一睹女帝真容。 他支起胳膊,撑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不是因为喝醉了,而是因为那人的身影,带走了他的魂魄,魂不守舍大概就是这样。 他看了看那鲜血满地,看了看晕倒在酒桌前的所有人,似乎根本没有一丁点的恐惧。 那人是界清门的来使,哦?那又如何? 他举着自己的就被,鎏金的盏杯之中还有半满的葡萄美酒,他对着庭外高空之月,让他当做见证人,随后一饮而尽,酣畅淋漓之间,他的眼神变得十分的冷漠。 只不过这冷漠非是他曾经处理宗门大事时的那种杀伐果断,与老掌门不同,在他看过了那动人的身形之后,他相信那女子与自己是相同的,非为无情无欲,只是未有那一个触动心弦的瞬间。 是夜,他的心动了。 所以界清门……放马过来。 所以自那夜过后,已是半月之余,老掌门自然是与门客们次日醒来,发觉了那散落满地的婚约,还有已经凉透了的界清门上使,大发雷霆。 要余兴康所言,他从未见过这不管何时都似乎对一切了然于胸的老掌门,发了这辈子最大的一次火。 就这样……老掌门依然是没有对他的女儿做出什么措施…… 第314章 疑云(中) 或许真的是老糊涂了,黄金眼的不作为让界清门几乎是从下到上同仇敌忾,皆是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愤怒,誓要声讨宝器宗,甚至已经放出了风声,说是界清门的分支力量,已经开始谋划一些行动,为了给宝器宗这样以商业帝国为根基的战斗力相对弱的宗门一个下马威。 界清宗的真正实力绝对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尽管是顶尖门派的级别,头上还有一些隐世的怪物宗门,但是那些宗门既然不怎么插手尘世,那么他界清宗就是江湖第一武力所在的地方,他说要惩治何人,宝器宗也难逃其咎。 身为界清宗宗主的司徒瑾,那位在大汉武榜之上排名十七位的稀世强者,直接是隔空向着黄金眼喊话,干脆的将女帝与他的小儿子的婚约捅漏了出去,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女帝究竟多少年岁,这也是未知的,因为女帝的童年时代实在是过的太过隐蔽,根本没有什么可以作为参考的信息可用,查无此人…… 而司徒瑾的小儿子,也就是界清门的少当家,司徒戎,可是刚刚年满二十的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相必那女帝真实的年纪也相差不多。 果然这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是掌握在一个极其年轻的妙龄女子手中,十分符合那些爱慕女帝的江湖游子心中的形象的,所以这婚约之事一传出便已经有人开始质疑了。 如今“界主”司徒瑾直接了当的将双方的那已毁的婚约抖露了出来,尽管没有那一纸白纸黑字,但是身为“界主”的司徒瑾会因为这种事情骗人的话,那也显得他太过令人不齿了,所以只要是司徒瑾一说,江湖上的风向便可想而知。 当然也是有不少人是哀叹惋惜道女帝果然要嫁人了,那些爱慕他已久的人,甚至开始自发的赶赴了扬州城附近的离山,甘愿不求俸禄,唯一的要求便是加入宝器宗成为门客。 不过这样色迷心窍的人也只是少数而已,江湖上的风向从发言人的身份显露出来时就已经大势已定了。 要说黄金眼在江湖上的地位颇高,因为他那传奇的崛起历史实在是让人们难以复制,而界主司徒瑾可就是靠着那拳头,一路打出了这样的名堂的。 “界主”一名的由来是因为他当年与人决战,若是那人还活着,或许就大概是现在天下前十的位置吧,司徒瑾可谓是全方面的被人压制,最终司徒瑾却以下克上,似是巧合,又有机缘的打败了那位前辈,一举成为人尽皆知的数一数二的高手之一。 司徒瑾是一个不折不挠的人,他为了挑战天下的高手,年纪轻轻便离了宗门,翻山越水,就为与人一战。 当然他找到的都是那些成名已久的狠人物,他此次都是被人打得落花流水,然而却每次都能死里逃生,或许也是江湖上渐渐传开了这个四处找人挑战的疯子的消息,有些高手看到了他这个遍体鳞伤的挑战者,甚至有时候不忍去取他的性命。 这也是少数,多数高手还是没有这样的恻隐之心的,因为他们能够在江湖之中占据一个位置,靠的就是杀伐果断,常怀慈悲之心的人,少有能够站在高峰的,所以很多人那都是出招致命不说,更是有人直接因为他的挑战,放下手中的事情开始追杀他。 要问他到底有没有赢过? 赢过,赢得便是那时江湖中扬名已久的赤脚剑仙,赤脚剑仙行路赤脚,一袭白衣,却有个光溜溜的脑袋,他也不常在世人面前出现,但是每一次的出现,必将伴随着一场旷世大战。 人们说他是五年一战,出山选择一个合适的对手,来检验自己的剑法究竟有多少进步。 至司徒瑾挑战他之前,他大约已是连胜八场了,从实力低到高,他从未输过,而且最后的结果从来都是剑仙衣衫褴褛赤脚离去,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去穿鞋子了。 未尝胜仗与未尝败绩的相撞,着实是吊起了江湖人的口味,当然结果更是出人意料,剑仙输了,司徒瑾遍体鳞伤的离去,取走了那盛名之下的听潮剑,听说剑下亡魂只有八人,而从那日起,人数就永远的停在了八人之上。 界主之名是出自司徒瑾当日的战斗,他双拳递出,一瞬之间,所有观望此处的人都看见了那长达半个时辰之久的暗无天日。 漆黑的界域像是吞噬一切的凶兽,勾起了所有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那界域不动,便只是如同一件高达百丈千丈的大殿一样,将他们两人笼罩其间。 待到那漆黑的界域解除,留下的就只有赤脚剑仙的那柄剑了,听说那是他修行之时,常在江边独坐,且听潮水拍岸,领悟了绵绵不绝又叠强的听潮剑。 他出自界清门,界清门也有这样凭空划出一界的招数,甚至界清门代代宗主都能够凭空划出高达百丈的界域,就如同剑修的剑域,刀修的刀域一般,但是不靠任何兵器,凭空造出属于自己的“域”这能力,绝对是让界清门逐渐崛起的关键。 大家都听说过,这界清门的可怕之处,但也只是敬而远之,因为界清门的修行体系极其复杂,尽管是武者武夫之学,没有对于界域的精确感知,哪里来的秘法可用? 但是这样的天赋在人群之中实在是太少了,尽管界清门已经是有着骨子里的那种血统传承,界清门属于三四百年前就成立的古老宗派,门内自然有世代生活于此的门人,但是就这样,界域之法的修行也是如登天一般,自然是不足以成为称霸江湖的恐怖势力。 而司徒瑾使出那样奇怪却压迫感上升到了顶点的漆黑界域之时,有些人甚至还不敢相信,那竟是界清门的秘法。 满场哗然间,司徒瑾正式成为了江湖一流,甚至隐隐约约有种突破了凡人想象的趋势。 司徒瑾此生一共施展过两次他那独特的界域,第一次送给了赤脚剑仙,而第二次才是真正奠定他江湖地位的时候,界主之名号传遍了大江南北,他也从此接任了界清门的宗主之位。 他没有打败那人,甚至说他被压制的比上次挑战赤脚剑仙之时还要凄惨,但是他没有败,这就足够了。 毕竟那人的名字叫做林清玄,世间能再林清玄手下不败的人,也就只有那天下前十有机会了吧,司徒瑾自从有了武榜之后,从来没有进入过前十之位,有原因是因为他后期实战较少,参考较少,还有就是因为他的年纪确实也不小了。 不过还有一点原因,便是他除了那能够称之经验的漆黑界域之法,其余的手段有些单一,总是会在对局之中被人压制,这样造成了一种他只能堪堪胜过别人的错觉,不过他倒不是很在乎,有宗门之力,哪里还用得到他出手不是? 但是当年却是需要的,林清玄后来挑战整个匈奴武林却闲庭信步被人称道了不知多少年,一直奉为神话,但是他其实在北出大汉之前,还做了一件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之后才将视线转向了匈奴。 林清玄挑战整个大汉江湖的事情曾经被刻意的抹去了,当年亲历此事的人现在应该所剩无几了,自然也没人去知道,直到天机阁在林清玄的事迹描写上加上了……独身挑战大汉所有一流宗派之后,飘然离去。 林清玄当时已是成为了江湖中的一个传说一样的人物,毕竟他终结了百年的江湖魔头的压制,有人甚至建议他坐上武林盟主之位,但是他都拒绝了,不然以他的名望,真的被江湖尊为神明也是差不多的。 他要挑战所有顶尖宗门的事情像是火一般传遍了大江南北,却难见其真正的风声传来,不少人都觉得那是有人恶意的疯传而已。 直到……那隐世低调许久的界清宗,被林清玄几乎连根拔起,说连根拔起是形容,界清门的宗门高手被林清玄挑战了一个遍确实是真的。 直到掌门人也不是林清玄的一合之敌,林清玄那无趣的眼神扫过了每个人,就像是看透了他们的内心,司徒瑾站了出来…… 当然结果是司徒瑾被打的落花流水,但是他凭那一式独有的界域之法,硬是在林清玄的面前撑了下来。 林清玄确实有些讶然,这堂堂顶尖宗门,掌门人竟是不如一个毛头小子,着实奇怪。 临了林清玄留下一剑,作为赠礼,送给这个年轻人,剑神不愧为剑神,只是这一剑过后,留下的沟壑还有那扑面而来的剑气,就让整个界清宗迎来了自己的复兴高潮。 剑意至此,为宗门所学,造福了不知多少界清门的弟子,让界清门的实力变得越来越雄厚,时至今日,界清门的内门弟子依然每日需要在那延绵数里的剑神剑痕边上感受那磅礴的剑意,润养自己的心神,为自己的境界提供无限的好处。 第315章 疑云(下) 老宗主看到了司徒瑾的惊人表现,直接是退位让贤,司徒瑾出自界清门的本家,司徒家,严格来说,他就是老宗主的侄子,交给自己的侄子这件事情做起来十分的顺利,后来的事情便是界清宗在司徒瑾的带领下,靠着蚕食周围的宗门,靠着武力的征服,渐渐成为了中原巨无霸。 司徒瑾的实力水涨船高,宗门弟子亦是如此,如今已有通玄境近六七十之数,占据了大汉通玄约摸是三成之数,一呼百应间,似乎是有武林霸主的苗头。 界主之名便是在司徒瑾与林清玄硬碰硬之后还能屹立不倒而来,所以如今的天下第一大宗的宗主发话,宝器宗这种后起之秀终究还是略差一筹。 宝器宗上下慌慌忙忙,他们开始不断地收缩自己的产业,将那些放的过远的分支收回,连那些曾经是兼为附庸的小宗门,有些也是直接停下接手的工作,让人咋舌不已,不知道的宗门还以为自己是被抛弃了,直接就是解散掉。 一切都源于黄金眼的不表态,不发话,所有人都看不懂黄金眼的行为,要么干脆直接化立分界,宝器宗随不以武力著称,但是其中还是有不少血气方刚之人,受到这样的打压,谁都多少会有些反抗的心,但是就因为黄金眼模糊的态度,宝器宗面临着两难的境地。 自那日起,女帝的命令不再从忘川楼中一个一个的传出,反倒是像与世无争一般,过起了逍遥的日子,除去了余道诚一人,真的就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近那座山头,但是也就是余道诚这个父亲亲至,也是吃了不少次的闭门羹。 女帝做着无声的抗议,小昭只是平日里疑惑为何湛溪没有再忙忙碌碌的,所有人都像是在瞒着小昭一样,小昭每日的任务也就是陪着余湛溪一人玩乐,看书,下棋,写字…… 宗内一切的事务现在都由余兴康一人代为处理,倒是也少见了余兴康的身影,或许就是在丰庭之中忙于宗门政事吧,毕竟……那些堪称大动作的宗门行动,没有人指挥那是不可能的。 宗内如此一番景象,宗外宝器宗却是已经管不到了。 江湖上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如此两个庞然大物的对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看来先前还相安无事,下一刻便会剑拔弩张,真是印证了那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凡人便是那些在两宗派之间夹缝而生的小宗门,因为宝器宗的战略性收缩,不少小宗派在江湖中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如果真的是独自发展,原先兼并之前的那些人情世故统统已经消失不见,江湖有情有义,江湖也冷酷无情,只是掉了队,就再也无法挤进去。 他们碍于先前宝器宗的名号,瑟瑟发抖,而那些归附于界清宗的宗门更是大头,若是两宗开战,他们绝对是要成为炮灰的,或许宗门覆灭了也没有人会记得,更没有人会惋惜。 江湖的动荡似乎从某处开始了。 那里被称作铸剑山庄,也是在扬州附近的一个古老宗派,宗门历朝历代都规模极小,但是铸剑山庄这个名字却在江湖人心中占有了极大的分量。 天下若是称某器为神兵,就绝对逃不掉铸剑山庄的名号,铸剑山庄不铸常器,只铸神兵,即便是神兵也是极少出世,向来有神兵山庄的名号。 但就是这样一个算得上是铸器的圣地的宗门,已经是被宝器宗这样的庞然大物逼到了近乎绝境之上,像是寒冬配上凛冽的狂风,不停地折磨着铸剑山庄的掌门与一席弟子们。 若不是看在当年的那些仁人义士出手相助的情分之上,铸剑山庄绝对挺不到这个时候。 山庄的掌门人说是一人,实则为两人,他们是一对夫妻,尽管妻子不常铸器,但是若要铸造神兵,绝对少不了他妻子的帮助,胡明朗是掌门人,是为铸剑山庄上代掌门的独子,铸剑山庄单传却也延绵了近千年。 因为山庄的铸器秘法向来只能单穿,所以这也注定了铸剑山庄的规模不会多大。 所以受到大宗门的擎制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但是如今大汉这样的大势所趋,似乎江湖即将成为那几个超然的宗门之间争斗的地方,哪里容得下他们这样的眼中沙,因此临近宝器宗,又同出自铸器一个行列,铸剑山庄在宝器宗的逼迫之下,一度要签下了那白纸黑字。 但是也就是在那时,有一个年轻人来到了铸剑山庄,给整个山庄带来了希望,他是老掌门的恩人的亲属,又是当今大汉的蜀王,更是山庄的救命恩人。 看过了他带来的材料之后,胡明朗认为的确到了那个时候了,便潜心铸造,连同荆兰——他的妻子,一同开始了没日没夜的铸造。 铸剑山庄的掌门人,一生只有一件真正呕心沥血的作品,完成之后就再也不行铸造一事,也就到了传宗接代的时候,山庄的掌门候选人有两人,一人是他们的儿子,另一人则是一位女弟子,名为卢莹,这两人是弟子之中能力还有性格最为合适的两人,只不过还未等到时候,便没有决定。 其实胡明朗早就已经下了一个决定,他们闭关铸器并不代表他们不闻窗外之事,宝器宗在王爷离去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做了什么,他们心中清清楚楚,尽管宝器宗的人已经足够隐蔽的切断铸剑山庄的一切外界联系,断绝了他们一切的求助的可能,但是胡明朗却更敢于做决定。 他决定当蜀王的黑龙剑重见天日时,铸剑山庄便直接全体投奔蜀地,去往王爷的府下,求一个安宁。 胡明朗相信自己不会看错的,此事他只与妻子说过,荆兰也是极其赞成他的决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投奔那位年少有为的王爷,或许将来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就算没有,靠着王爷的救命之恩,山庄成为蜀王殿下的附属,他们觉得不丢人。 但是事情就是出在那一夜,那一夜,天地应有异象,云雾龙踞虎盘之间,天雷滚滚轰向了山庄,在众人惊呼时,两个精疲力尽的人,拖着一个漆黑的剑匣从密室之中走出。 他们尽管已经几乎站不稳,胡明朗与卢莹赶忙上前搀扶,但是两人眼中的笑意却是实打实的。 一股幽香飘散在场间,每个人都嗅到了那能够让人心旷神怡的气味,疑惑着……震惊着。 这是……神器的清香,炉火萃取的天地精华,在神器之上残留了下来,散发出异样的香气,甘甜,舒爽。 然而也是这时,铸剑山庄终于遭了最致命的一场劫难。 黑衣蒙面的刺客,如潮水一般涌入铸剑山庄,疾步前行,却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他们是刺客,确实从正门闯入,他们是刺客,手中的刀剑却如此的显眼。 刀剑上细细的雕刻着一个同样的花纹,小……却在众人眼中如同一个钉子。 宝器宗的炉鼎之纹,宝器宗以量取胜,量产之物皆会刻上宝器宗的炉鼎之纹,火焰烧灼的炉鼎之纹在月光下闪出渗人的惨白,刀光剑影之间,仅仅十余名弟子的铸剑山庄已经是只剩一半人不到了。 胡明朗目眦欲裂,却直接挡在了自己的儿子与老婆身前,卢莹躲于另一侧,余下的弟子瑟瑟发抖,却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你们……你们……你们宝器宗,这样是要遭到火神的天谴的!”胡明朗已经无法相信此时的景象了。 然而那为首之人的手势是那么的明显,让他们如此绝望。 利剑轻易地割破了人的咽喉,纵使这群铸器师几乎都是身体强健的武夫……但是这群刺客的实力宰杀起他们来就像是宰杀案板上的牛羊一般。 胡明朗躲闪不及,荆兰更是随着胡明朗的倒地而被利剑穿心。 胡云河颤抖着,终于是想起了之前蜀王留给自己的一个救命之物。 他怀着绝望中捏住稻草的心情,将那可圆滚滚的东西向着身下掷去。 轰然爆开的是浓密的烟雾,当最后刺客们散尽迷雾,只发现地上少了两具应该有的尸体,向着山庄外蜂拥而去,亡命的追杀。 胡云河不知道逃了多久,他带上了剑匣,因为父亲最后的话中所说,他会为自己挡住攻击,而自己必须逃走,原来胡明朗根本就不是躲闪不及……胡明朗让他带上剑匣去找寻蜀王……所以他只能拼命地逃跑,而手边牵着的还有那时离她最近的卢莹。 最终是在追杀下,卢莹与他走失了,他恨自己没能够修行至宗师,没能保护好身边的最后一人,但是心中的信念,父亲的命令,山庄的希望,都让他无法停下脚步。 所以当他抵达蜀地,看到了那显眼的蜀王府三字,余下的他就再也没有了记忆。 …… “哟,你醒了?”胡云河猛地睁开眼,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中……他只有拼命地逃。 他看向身边,眼泪却止住了自己的一切想法,他口中哽咽: “请……王爷为铸剑山庄做主……” 他涕泗横流,已是没有了心中最后的秉持。 第316章 过青城(上) “所以那时……卢莹是带着假的剑匣,然后为你引开了追兵,但是可惜的是,之后卢莹却没有来到蜀王府……”几人围坐在篝火旁,山色昏暗,但是并不是因为叶子的问题,而是因为天色已经很暗了。 李重霄开口这样说道,已经是有三天了,三天前他们从王府中出发,胡云河还是昏迷的状态,但是按照郎中所说,他的确已经各方面都稳定了下来,就只等他自己苏醒就够了。 但是此时的情况却容不得他们再等待下去了,因为除了胡云河能够给他们足够的信息去分析,所以他们此时的行进也并不是那样的快,如此三天也就走了约摸两百里不到的路,车马倒是状态好的很,一路上众人也是紧张的分析着所有的可能。 地处蜀地,消息不灵通是真的,若是没有天机阁那样堪称最高效的情报机构,寻常的消息通道,等到李重霄他们知道了铸剑山庄那里相关的信息,估计要等到数月之后了。 所以此时君秀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李重霄确实是有些惊讶的,因为君秀说起来,似乎只是天机阁最底层的驿卒一类的人士,但是他的消息灵通程度简直让人咋舌,几乎就是整个天机阁在运转的那种速度,不禁让李重霄有过发问。 但是君秀也只是说因为自己年幼便入了天机阁,所以如今大汉各地的分支都是有着熟识的人,要的不是实权,而是人情,这样就好办多了,李重霄也只能接受这样的想法,但是李重霄心中的疑点确实没有消除,因为从第一日起,李重霄总觉得君秀这个看起来年龄也只是比自己稍大的驿卒,不像表面上看那样简单,不过他的武功……境界之类的,确实不敢让人恭维,唯有逃跑(轻功)值得称赞。 李重霄知道天机阁中的人可以有各种缺点,但是一定要有优点,综合这些日子看起来,似乎君秀极其擅长隐匿以及跟踪等等一系列探子该具备的优秀品质,便也了然了。 胡云河从傍晚起开始为众人讲述了当时铸剑山庄被人暗算围攻的情形,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似乎在众人眼前活灵活现,所有人的眉头都紧紧皱起,不光是因为那些蒙面的刺客所做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感到发指,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胡云河自从醒来,精神状态就一直有些不对劲,林竹等人问道,他也只是说自己有些累,但是像李重霄这样察言观色极其擅长的人来说,胡云河心中的那种失落已是跃然于形上。 李重霄没有去安慰胡云河,胡云河能够如此的坚强,还能够这样的为众人分析事情,已经是让李重霄足够佩服的了,他所能做的事情只有尽快的找出事情的真相,让歹人吃到应得的教训,以告山庄的两位掌门人以及众弟子的在天之灵。 “就这样,我在路上饿了以草根为食,渴了便捧喝水而饮,不知多久,总之是到了蜀王府,再醒来便是此时了……”胡云河说罢,眼睛微微看向身前的地面有些茫然,但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王爷……家父与我,我们似乎都看到了那群人所使用的刀剑上刻有宝器宗的炉鼎花纹,这也是我知道的唯一一件事情……”胡云河身上还有不少的伤口,此时为纱布包扎,看得出他还忍者疼痛,但是他的眼神再说到宝器宗的时候,又忽的亮了起来。 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他看向李重霄,知道李重霄是这里最为有话语权的人,李重霄看懂了他的意思,他大概是知道自己身处事中,难免推断会有些偏移,便想要求助于李重霄。 李重霄静静听完了胡云河的所有的描述,心中也是有了一个大概,但是……也有了不少疑惑。 “自我离去之后,宝器宗的动作似乎是藏在了暗处……或许是碍于我的话语,但是实际上为逼迫你们而做的事情,没有多少变化对吧?”李重霄再度确认了一下。 胡云河一听到这里,李重霄看到他的手臂忽的使上了力,大概也是不甘心,他强忍着怒火说道:“是的王爷,宝器宗尽管在表面上做的风风光光,但是背地里其实将那些封堵我们货源以及生计的各种工作交给了宗门之下的其他宗门,看似是宝器宗遵循了您的意思,实际上通过那些手法,我们早就明显的感觉到了那分明就是宝器宗的行事方式。” 胡云河说道最后,咬牙切齿的,看来的确是事出有因。 “但是……”李重霄突然地一个打断,让众人的视线聚焦在他的身上。 此行他们没有带上陈生,队伍里加上胡云河仅仅只有五人,大家都是上下一心,自然对李重霄的各种观点都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哑女叶青青此行也在,君秀也是跟李重霄说明了事因,他是想要在这趟远行之中,看看能不能送叶青青回去自己的家,然后在李重霄似笑非笑的注视之下,终是要到了这样的许可,此时她忙碌于车马之间,为马儿喂些草料,还打理着篝火旁的食材,是唯一一个没有参与讨论的人。 剩下的四人都是聚精会神的听着李重霄的分析。 “按照你所说,胡掌门在闭关之后,实际上你们铸剑山庄的物资来源就再没有变化过,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并不是铸剑山庄在其中作梗,而是那时的环境就是已经没有足够的炼器资源留给你们了?”李重霄说出这样的一段话语,在场之间只有君秀一人的表情没有变化,林竹与胡云河都是一脸的疑问。 李重霄示意自己的分析还没有完,他继续说道,顺着自己的话机:“铸剑山庄在我看来,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出在受到了宝器宗的擎制,而是你们的消息……实在是太过闭塞了。” 李重霄看向了君秀,君秀也是向他一点头,他环视一周,举起了一根手指:“你可知这过去的两三月的时间,江湖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向着胡云河问道。 胡云河似乎是被问住了,他仔细回想,似乎自己记忆之中真的没有这些事情,他忽的有些慌张,因为他意识到了铸剑山庄的失误,实在是太过致命了,过去在父亲还在的时候,尽管被宝器宗逼迫,但是靠着江湖上的人情以及那些其他宗门的隐蔽联系,他们还是能够对宝器宗的所作所为做出足够的反应与对策,也就是这样,他们才能够坚持了一年多才渐露颓势。 而从李重霄三月左右离开之后,因为铸剑山庄已经是山穷水尽,该有的人情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便紧闭山门,彻底的紧闭山门,等着那柄足够改变山庄命运的神兵出世,在此期间,似乎已经死去的胡明朗夫妇也没有意识到在如今这样风云变幻的江湖之中,失去了一切的情报信息,究竟意味着什么。 “王……王爷,这几个月,大汉的江湖究竟发生了什么?”胡云河以一种震惊的口吻问道,他真的担心是因为这几个月的紧闭山门,导致他们犯了什么不该犯的错。 “因是天机阁的消息,所以大致无误的,君秀在几天前刚刚与我说起……”李重霄似乎也忧心忡忡,因为他担心自己这一次或许真的是被算计了,不得不卷入这一场大漩涡之中。 “大致来讲:宝器宗与中原霸主界清门私定姻亲,而姻亲的双方便是那界清门的少当家与宝器宗的那位女掌门人,你们称他为女帝对吧……”李重霄说出来,着实是惊了胡云河一个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女帝这样的人物,竟是要出嫁了,对方更是铸剑山庄根本无法企及的中原霸主界清门。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胡云河长着大嘴,也是惊呼了一声。 “江湖上的所有人也都想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事情的转机就在此,这也是我为什么怀疑你们究竟是不是被宝器宗所要挟的理由。”李重霄娓娓道来。 “本以为是已经板上定钉的一桩联姻,竟是在五月初,那场宝器宗亲自承办的盛宴之上,女帝亲自杀掉了那位界清门的使者,撕毁了婚约……听说为此,那位女帝是将宴席上足足百人全部给药倒过去……”李重霄啧啧称奇,但是眼神已经看向了胡云河。 他想让胡云河自己有些意识,明白此时他们所面临的困境究竟是多么复杂。 “界清门尽管域宝器宗没有彻底开战,但是看宝器宗的态度:他们从女帝杀人起,次日就开始收缩自己在江湖上的产业,位于大汉各地的商行等等分支全部在半个月之内收缩回了本宗,而那些附庸的宗门……价值高的便全部迁移,价值低的……则是彻底抛弃。” “果然不出所料……界清门的势力立刻开始向这东南方向蔓延。”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们那时遭遇困境时,已是五六月份了吧……”李重霄的话语意味深长。 “界清门究竟如何处置那些撤退不及的又或者是被宝器宗直接抛弃的宗门的,这我们不得而知,因为事关他们的机密,但是这也已经足够了……”李重霄的话已经够清楚了。 第317章 过青城(中) 胡云河全程的嘴巴张的大大的,这样事情的发展实在是让他根本没有想象的空间,他甚至不敢相信,江湖上如此两个庞然大物竟然有着开战的可能性,不……照这样发展下去,若是那位女帝再不作出真正的表态,似乎这一战必将发生啊…… “你说你看到了那些刺客刀剑上宝器宗的花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极其简单的理由……”李重霄继续说道,他一点一点剖析着这些已有的信息,一个巨大阴影似乎已经笼罩了他们的此行。 “若是宝器宗真的要杀人灭口,他们会让自己留下这样极其明显的把柄吗?”李重霄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胡云河似乎也在思考。 君秀突然出声:“王爷……若是那些人真的是宝器宗的人,或许他们本来就没有想着胡云河还有卢莹两人能够在这样的围堵之下逃脱呢?” 君秀的确说出了那种可能,李重霄也是答道:“是有这个可能的,但是我们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只能将事情往最坏的可能上考虑不是吗?” 李重霄经常会思索那些看似荒谬的可能性,他知道一个人徒有一身武力是绝对走不远的,一定要运用思考的能力,这也是他一直在做的,毕竟只要事情还在能够解决的范畴之内,思考绝对有益无害。 “若是真的就是宝器宗的人疏忽了,那么此行绝对目标明确,我们的目的便是找宝器宗算账,这也是我本来就想要做的,但是你们可曾想过宝器宗的动机?这也是我最想要与你们说起的事情。” “动机?”君秀与林竹都陷入了思考,胡云河似乎真的明白了什么,因为他的确经历了种种。 “王爷所指……可是宝器宗杀人灭口的利益问题?”他想到了这样的事情,所以他是真的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的敌人或许不只是宝器宗这样的不以武力著称的宗门…… “云河所言极是,这就是我们最开始就应该放在台面上的一个前提:宝器宗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兼并之事,所有的目的综合起来便是有利所图。” “或许是有些宗门掌握着矿脉,有些宗门控制着极其重要的商道,有些宗门会有各种秘籍……宝器宗的兼并之行,为的就是让自己更加强大,他们或许追逐的就是大汉第一大宗门,成就江湖霸主这样的事情,说有宗门没有想过,这是不太可能的。”李重霄的分析一针见血,另外三人也是频频点头。 “铸剑山庄对于宝器宗来说,究竟是什么?”李重霄提出了这个问题。 林竹似懂非懂的答道:“是不是铸剑山庄占据了宝器宗的某些渠道,让宝器宗这样身为同行的炼器宗门利益受损了?”连林竹也开始思考了,这的确就是李重霄想要看到的。 “对也不对,竹子,你与君秀没有亲身经历当时的情况,不太了解也是因为我没有细说,但是我与与运河应该都明白,宝器宗最终想要的,就是铸剑山庄的那流传了千百年的铸器秘法……” “铸剑山庄的炼器对委托人的要求极其苛刻,有可能一年半载也不会有一个人能够真正让铸剑山庄接下委托,但是一旦器成,必然是神兵利器。”李重霄看向了胡云河,胡云河也是表示了肯定。 李重霄继续说道:“而宝器宗的名声你们也听过了,他们既然都将自己宗门产出的器物雕上了花纹,那定然是为了大量的生产,再加上宝器宗起于微末,他的创始人,应该是叫做黄金眼的宝器宗老掌门人,所以从最初的利益上,铸剑山庄与宝器宗并不冲突,所以唯一说的上的那个关乎宝器宗的利益的,便是铸剑山庄的秘法。” “但是宝器宗的态度其实很早就确定了。”李重霄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让众人摸不到头脑。 “重霄,这是何意?”其实林竹已经有些跟不上了,她不太擅长这样分析的事情,尽管她已经很努力了…… “你们知不知道江湖上关于我的模样已经各种的传闻源头是来自哪里?”李重霄轻笑一声,他不去问也不知道,君秀的情报所传来的消息表示,他从前刻意保持的神秘感,已经被江湖人彻底揭去了。 “……连我的画像都有了流传,这宝器宗为了让我的行踪不再那样神秘莫测,真的是煞费苦心啊。”李重霄话中的意思很清楚了,宝器宗为了监控他的行踪,特地将他的消息全部放出,也正是因此,李重霄才觉得,宝器宗的动机实在是有些小了。 “他们不想与我敌对,尽管……我年龄还不大,尽管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蜀王,但是他们连自己多年辛苦经营的各种分线都能当机立断的放弃,如此一来还要为自己竖立一个敌人,这真是怕自己的困境还不够严重啊。”李重霄说的反话,但是大家也都明白了。 宝器宗在这种情形之下,“特地”跑出来这么一群人,带着自己宗门产出的刀剑,冒着与李重霄这个蜀王决裂的风险,在放弃了宗门外的所有资源的前提下,将自己围堵了多年的几乎已经到手的铸剑山庄,一刀给彻底灭了,真的是有些让人费解。 若不是女帝的脑子出了问题,李重霄是有些不相信的。 “这……这……这难道真的是另有其人?”胡云河浑身颤抖着,他现在能够想到的最差的一个情况,便是…… “最差的情况,呵呵,就是界清门为了让宝器宗处境困难,特地调查了宝器宗各种的恩怨情仇,最终是决定让我这个王爷也卷入进去,给宝器宗这样龟缩的态度,加上又一层枷锁。” 一说到界清门,君秀似乎有些恍然大悟,他赶忙眼角看向了还在车马旁忙碌的哑女叶青青,她似乎极其擅长做这些事情,熟练不说,似乎还显得有些轻松。 君秀没有打算告诉叶青青这些事情,她的遭遇已经足够可怜了,这些江湖风雨本不该让她经历……想到这些,君秀又想起叶青青那种开朗的样子,不由得心中揪起,他传声给李重霄,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 李重霄刚刚还有些从容,他分析着这些事情,但是想到界清门这样的中原第一大宗,若是对付起来真不一定比刀殿这样的隐世圣地轻松,眉眼间的愁意渐渐的显露了出来。 林竹与胡云河也是陷入了沉思,她们也是意识到了此行似乎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李重霄忽的像是触了电一般,神色一惊,有些愣,脸上的表情僵住,随后立马就恢复了原状,林竹与胡云河都没有发现。 李重霄缓缓站起身来,他冲着林竹耳语了一番,林竹便轻轻地点头,起身向着叶青青的方向走去,叶青青倒是有些惊讶,连忙冲着林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帮忙。 林竹笑的十分灿烂,总是让叶青青也些招架不住,两人一起起火烧饭,一起准备起今日的晚饭,叶青青脸上也是受到了感染一般,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这一笑倒是让这两个忙碌的人儿显得那样的出落美丽。 李重霄对胡云河说:“云河,你的伤势还没有好,不如先去车里休息,她们生好了饭再叫你,不用如此愁眉苦脸的,我也只是说起了最坏的打算,对吧?”李重霄微微一笑,一手拉胡云河起身,胡云河也是点了点头。 “云河不知该如何感谢王爷,此生无以为报……”他摇了摇头,冲着李重霄一个抱拳,无法躬身,便轻轻颔首。 “免了,哪有说的那么严重,老掌门能为我铸造这样一把绝世神兵,我已经是无法用言语来感谢了……” 两人寒暄一番,胡云河似乎也是困了,爬上了相当宽敞的马车,昏昏沉沉的睡去。 李重霄松了一口气,向着河岸走去。 君秀也跟了上去…… 流水拍打着岸边,冲刷着礁石,水中也是有鱼虾顺流而下,说这环境的确不错。 李重霄依靠在岸边的老柳树上,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轻松了。 因为君秀刚刚传音过来,说起了一件数月前发生的事情,那件事情也是大家结识的开始,叶青青被裴伦等飞檐洞的贼人们贩卖,却撞见了李重霄正好来到成都。 裴伦这个人确实没有什么可说的,君秀只是听到了李重霄的分析之后,又看到了叶青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深的记忆,那是一个片段…… “太守大人……你们别以为毁了飞檐洞,就一劳永逸了,莫要忘了我们飞檐洞到底是在什么势力的门下!”裴伦被关进监牢前最后的声嘶力竭,君秀听到了。 他问起太守大人时,太守大人好像似懂非懂:“噢,他说的那个宗门好像叫界……界什么来着?” 君秀身为天机阁的情报人员,自然对于江湖上的势力是了如指掌的,就算不是,对于那些怎么也不可能忽视的宗门,他也是必须了解的。 “界清门?” “对对对,界清门,你看我这笨脑子。”刘建笑呵呵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但是现在君秀可笑不出来了。 第318章 过青城(下) 已是次日,昨日傍晚经过那样的一番集体讨论之后,队伍已经基本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方向,李重霄尽管还是那样的气态从容,但是他眉宇间的阴云却在君秀的眼中那样明显。 没错,君秀想起的事情,若是真的这样推算起来,或许界清门极其有可能就是那个暗中作梗的大宗派,这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真的成真,李重霄等人对于宝器宗的态度可就要再变一变了。 李重霄相信,如果是这样,女帝拒不从嫁的话,或许他们对于李重霄等人的态度也是一样的,双方极其需要对方投来的善意,李重霄不知道铸剑山庄一事,宝器宗的反应如何,但是若宝器宗之内真的有那样大智慧的人,应该也已经做出了相应的准备了。 所以李重霄一行人,这次最先要到达的地方,就是宝器宗……他们需要和宝器宗的上层直接对话。 胡云河昨日一觉睡去,又是没再醒来,看来的确是大伤还未痊愈,那段时间的清醒已经是给他造成了足够多的负担了,所以现在他又要歇息很久了。 叶青青此时倒是展现出了出乎人意料的专业性,她为胡云河换药时熟练无比,再加上王府中的御用郎中,他亲自为胡云河这样的伤势拿好了药,胡云河身上的伤其实不重,但是他体内此时却有虚火乱窜,应是受了惊吓,还有经历了太久的长途奔袭,让身体出了些毛病。 叶青青就这样一边照看着胡云河,一边为整个队伍打理着上上下下的杂事,让君秀看的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车马其实只有一架,外表也做了细致的伪装,从外面看去,其实就是稍富些的人家可以买得起的那种普通装饰,一切都是为了不引人耳目。 胡云河平时便在车厢的中段养伤,其余三人,李重霄、林竹还有叶青青便在座上小憩,叶青青自然是需要休息的,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林竹与李重霄便腾出了位置,他们身为修行者,自然是可以以冥想代替睡眠。 君秀则是在前面充当车夫的角色,一路上与李重霄来回的交换,倒是赶路也没有耽搁了。 只不过后来到了一处荒凉的山林处,前方的道路似乎也是堵死掉了,车队便停了下来,李重霄说,便在那里休息既可,他对这里比较熟悉。 李重霄说了话,那么其余几人也就相信了。 天色又是渐晚,将车马停在一旁,李重霄说是要去前面将路障清除,这夜便在这里度过了,那么众人便直接下车来休息,顺便可以透透气。 蜀地便是如此,山路颇多,一路颠簸不断,若是一直坐在车中,怕是屁股都要被颠破。 李重霄只是说出去,却也没说去到何处,君秀本来说是要去帮忙,但是李重霄说自己就好了,说让君秀留下来保护他们,君秀也只好作罢。 又是林竹与叶青青一起准备着晚上的食材,君秀虽然修行境界不高,但是确实是个身手矫健的人,三下五除二,便从一旁的丛间拎出了两只野兔。 林竹笑着说:“今日总算可以开一开荤了。”她看向了一旁正在烧水的叶青青,叶青青此时正好抬头,良人对视了一瞬,叶青青也是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她这些天除去与李重霄交流那些修行的心得,因为她感觉到自己以前荒废了太久,李重霄便是她第一个追逐的对象,剩下的时间,便是与叶青青交流。 叶青青是后天的原因导致的无法出声,众人说些什么,她都是能够懂得,林竹总是这队伍中最为活泼的那个,而叶青青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善良的大姐姐。 林竹似乎有数不清的话想要说出来,只是……平日里真的没有什么人可以与她说话,因此她在府里种起了花还有菜,养了猫还有狗,这样至少是让自己平日不会再那样的闲暇,然后就会有各种胡思乱想的时间。 她觉得胡思乱想不是自己的错,红尘小姑告诉自己,女人都是喜欢胡思乱想的,也就是这样,她们才那样的朦胧又迷人……所以林竹觉得自己的那些想法,根本就不丢人。 只是她没有人去诉说。 遥记起当年,与自己最有话可说的便是那个呆头呆脑的小和尚,不过现在小和尚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成了那高高在上的蜀王大人,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李重霄身上的那种熟悉的感觉,但是她确实也有各种陌生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渐渐浮上心头。 李重霄总是忙忙碌碌的……这让林竹似乎没有时间去真正的与李重霄相互交心,母亲前些年病逝之前,曾经与自己说过,她迟早是要一个人面对江湖的风雨,所以不管怎样,都要将自己的心交给最值得信任的人,如果没有,那就守好自己的心,永远不要敞开。 林竹的母亲名为林雪,其实只是一介普通凡人,因为当年的某些事情落下了病根,林竹也是年幼时,无意间才听到的这个事情,为此她还是伤心忧郁了很久很久。 母亲是她生命中对她最重要的那个人,她总会记起年幼时,母亲将自己抱在怀里,坐于溪旁,她数着天上的星星,听着母亲的故事,渐渐进入梦乡…… 自她的母亲病逝之后,林竹似乎很快就“长大了”,她不再胡闹,耍小性子,开始专注于修行……只不过是她缺少一个能够真正将心寄存在那里的人罢了。 后来那个人似乎来了,来的匆匆忙忙,认识的匆匆忙忙,但是林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然而……她却总觉得,这里有一道无影无形的墙立在两人之间,相见却不得触碰,这种触不可及的感觉,是她纠结的根源。 似乎是因为叶青青的静静聆听,又似乎是这紧张的压力不停地袭来,林竹将自己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她犯了大忌,犯了那个在江湖上不应该轻易地将自己的一切都说出来的错误,但是叶青青却一直在静静地听着,也许是她不懂,也许是她真的是个很好的聆听者,林竹越来越是喜欢这个平易近人又安静无比的大姐姐。 她说自己究竟该如何做,这是她的疑问,她有些茫然,而叶青青却用细长却已经有了不少茧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她慢慢的比划着手势,手势极其好懂,林竹也本来就专门在府中找寻过这类的书籍,所以对于这种手势语言理解起来没有多大的困难,那一字一句的意思: “你心中他就是那个人吗?” 看到了叶青青的意思,她只是思量了一瞬,便坚定地点了点头,不会错……因为他就是他,不管何种身份…… “那么……你对他了解多少?”叶青青歪了歪头,似乎很满意林竹刚才的表现,脸上带了些红润,她微笑着。 林竹却突然愣住了,看着叶青青的微笑,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真的对他一无所知,她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大概便是那些普陀寺中的过往,他的前半生,自己并没有参与…… 叶青青像是看穿了林竹的一切心思,她与林竹并排坐着,突然摸了摸林竹的脑袋,轻轻地拂过,让林竹有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她似乎只有在自己的几位亲人身上感到过…… 她紧张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发现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便又悄悄的睁开,她看到了叶青青蹲在了自己身前,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是叶青青确实十分真诚的比着手势: “不是你与他太远了,而是他与所有人都很远,不知你不了解他,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不了解他。”叶青青认真地看着林竹,保证林竹真的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他有心事,他……还有许多秘密,你不需要全部知道,但是……这都是需要时间的,你不需要有任何焦急的心,你要多去主动与他说话……”叶青青给出了极其出乎意料的答案。 林竹真的没有想到,她似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也从未真正想过要去和李重霄主动交流……总觉得他按照以前的样子……应该是两人极其熟悉的,但是她错了,她有许多压在心中的事情,李重霄这样身处蜀王之位……他的压力更是自己无法想象的。 林竹恍然大悟一般,她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叶青青,只是紧紧地抱了一下她,叶青青笑盈盈的,似乎意思是自己只是举手之劳…… …… 翻过了林子,前方一堆杂乱的碎石似乎已经被人清理出了一条可以容车马行进的道路。 拨开林子,远处确实一副荒凉的景象…… 林竹呆住了……这,这分明是一个破败的村庄嘛。 远处破败的房屋还有不少罗列着,只不过村子中间的那惊心动魄的裂痕,让人望而却步。 迎着月光看去,林竹看到了一个人影。 他的背影和着月光,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戚之意,甚至有种让人想要恸哭的冲动。 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北面……望眼欲穿。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叫做青城镇。” 第319章 有人在(上) 林竹慢慢的走了过去,却被李重霄的出声给吓了一小跳……李重霄回头看去,微微一笑,让林竹心中的慌张少了许多,因为李重霄本来说好了只有他一个人前来,而自己却又一次不听话的跑了过来。 李重霄一个手支着身子,在那块光滑的大石头上,似乎足够躺下三四个人的样子,李重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林竹过来与自己坐。 林竹有些受宠若惊,赶忙又收起了自己的失态,她刚刚还跟叶青青在那里谈天谈地,这时候就完全没有了招架的能力。 李重霄迎着月光,从他身后看去,细长的眸子中似乎有星光熠熠,睫毛弯而长,让他的眼睛更是迷人,他从侧面看去,棱角分明的脸颊,还有梳理的极其整齐的头发,都让人有着不少的遐想。 李重霄又拍了一下石头,林竹才从出神之中回来,赶忙小步的跑了过去,李重霄向着一边移了移,两人就这样隔着半尺的距离,静静地坐着。 林竹的脸颊通红,她几乎没有去细看过李重霄的模样,也许只有偶然间的偷偷瞥见,从来没有真正直视过,但是刚才的那阵出神,让她有种“竟有男子生的如此俊朗”的感觉,一瞬间失了神,回过神来已是潮红满面。 她轻轻坐下,双臂环着膝盖,只是用余光去看李重霄,发现李重霄望着身前的沟壑,似乎想着什么事情。 “重……重霄,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林竹突然想起来,因为这断壁残垣的景象确实让人有些无法想象,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将一个镇子毁成这样,尤其……尤其是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更是让人凭空生出一种恐惧。 然而当林竹放开心神的那一瞬,忽然的,那咆哮而来的恐怖剑意,让林竹突然一阵头晕……一双手又是紧紧地贴在了她的双手之上,那种熟悉的暖流让她浑身一阵舒缓…… “……怪我没有给你提前说清……”李重霄倒是有些慌乱,他生怕林竹因为这天人级别的剑意而伤到了心神,赶忙抓住她的双手,但是这样的话…… 两人四目相对……因为坐在同一块大石头上,距离本来就很近,刚才事发突然,李重霄也没有顾上那么多事情,一拉林竹的双手,林竹整个人也被拉了过来。 此时两人的面颊相距不足三寸…… 一阵惊呼过后,两人似乎又是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只不过李重霄的脸颊也染上了红色,而林竹……则是像极了一个熟透的苹果。 “咳咳,这里是当年战斗时留下的痕迹,双方实力相当恐怖……一定不要冒失的去查探……”李重霄赶紧说了些话打破了那种尴尬…… 林竹赶忙点头,头比先前埋得更深,只是两人此时似乎已经是并肩而坐了,肩膀直接贴在了一起…… 李重霄右手一指,指着远处的似乎根本没有多少痕迹的一堆碎石说道:“那里……是方镇长家,方镇长当年给我做了好多木制的小玩意,哈哈,哎,说起来他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头……”李重霄说着说着似乎眼中有着回忆的片段闪过…… “我年轻那会儿……”这样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响起,李重霄笑道十分自然,似乎真的就是方镇长还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他边给村里的孩子倒弄着木制的陀螺,又一边吹嘘着自己年轻时的风光模样…… “那里……是吴哥家,吴哥可是村里最好的铁匠,而且……他可是我当年上山打猎的时候最信任的人,喏……这把柴刀……”李重霄又是手指指向了另一边,那里似乎还能看到一道颓秃的墙壁,若不是李重霄在说,恐怕真的没有人能够认出来,那里曾经会有一间房屋,说着还将腰间的柴刀捧在手上,放在膝盖上,他看着柴刀,似乎也是回到了当年,自己缠着吴哥上山打猎的时候…… “那里是王婶家……卖……” “那里是张大叔家……” 李重霄一处一处的指着,他嘴里说着,眼上笑着,似乎有说不尽的事情,这里似乎承载了他不知多少的记忆。 但是……林竹却看着李重霄高兴地模样……一点也笑不出来,她的眼中满是心疼……因为……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她静静地听着,李重霄一点一滴的说着,她斜着头,悄悄地看着李重霄的脸,李重霄…… 两人默契十足,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那里……”李重霄一处一处的说着,青城镇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那么的活灵活现,就像是从未毁去一般,但是……他指到了沟壑的尽头……那里…… 林竹似乎注意到了李重霄微变的面色,他似乎欲言又止,看着这漫长的沟壑,林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不只一次听王府的书匠们说起,蜀王殿下的书籍要如何如何摆放,书架又要如何如何摆放…… 麻烦至极,却有毫无理由,直到林竹问起了刘建…… “王爷似乎家中便是如此布置的……听闻当年王爷长大的地方,便是叫做书斋……” 已经不用推断了……林竹遥遥看去,只是简单地用灵气增强了势力,遥远的尽头,那里有一座孤零零的院子,院子的墙壁虽然颓败,但是却与旁边的这些碎砖碎瓦比起来,不知好了多少。 院子前面是一件昏暗的小屋,那里有一张醒目的牌匾……名为书斋。 “那里……是我长大的地方,魏青在那里,娘也在那里……我……也在那里。”李重霄失了神,他想到了很多东西……村口的大石块上,是白家的小先生讲故事的地方,白家门前的街,是小先生喊大家收衣服的地方…… 白家的店,后来却没有了白家的人。 他一想到自己的娘此时还生死未卜,父亲出寻已有八年之久……一切都是那样的遥远,但是又像是发生在昨天。 他的右手攥紧为一个拳头,重重的锤在了大石块之上,这是林竹第一次……看到李重霄如此的愤怒…… 李重霄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回过神来。 “我……让你受惊了,竹子……我的事情,我以后会跟你说起的……谢谢你能够一直听我说这些。”李重霄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微笑,林竹静静地看了他两眼之后,确定他真的没有事情了,才放下了心…… 林竹摇了摇头,李重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了出来,笑声渐渐飘远,传到了叶青青的耳中。 君秀忽然直起身来,他本来还在树下歇息,听到了这一串笑声,以为是自己听觉出了问题,问道身前忙碌了的叶青青:“有没有听到一声笑声?” 叶青青摇了摇头,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君秀只好认为是自己听错了。 叶青青却在背对着君秀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意。 …… 待到李重霄与林竹一同回到篝火前时,香喷喷的兔肉粥已经是做好了,肉香四溢,让两人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当然李重霄的狼吞虎咽与林竹绝对不是一个档次的。 但是他们只顾着吃,似乎没有注意到另外三人的表情。 君秀一开始还是茫然不知,但是看到了那两人如此贴近的身子,恍然大悟,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胡云河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刚刚才醒来。 而叶青青却在李重霄不知道的情况下,与林竹悄悄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大有阴谋得逞的感觉…… …… 林间一阵脚步声传来,突然是让众人的心弦紧绷,李重霄的脸色更是紧绷起来……他虽然有时看起来没有正形,但是他绝对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每次驻扎在野外,他总是第一时间会在周围布下探查的阵法,这样的阵法极其简单,但是却十分有效。 此时他却没有接收到任何一点的预警,让他实在是无法不去怀疑来者的意图究竟是什么,能够看穿阵法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 脚步又是一阵传来……突然间李重霄心中一震,阵法此时真的触发了。 林间的叶子一阵的哗啦,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似乎是林间出了什么状况。 然而一声惨叫却是将众人从警觉当中完全拉出…… “哎哎哎……救命啊!”叫声凄惨无比,还带着各种慌张的语气。 “哎哎,谁放的陷阱啊?”叫声一阵又一阵,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都知道,这陷阱从何而来……甚至……有些想笑。 噗通一声落地,是李重霄割断了连接兜网的绳索……一个有些瘦弱的人形从半空中坠落,落在了厚厚的泥土之间。 又是一声叫喊传来,这次众人离得他这么近,终于是听到了此人的嗓门究竟有多大。 “哎呦,摔得我屁股都烂了……” “这位……老哥?”君秀开了口,满脸微笑的,似乎不是个好人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们捕捉野味的兜网……”众人有些尴尬…… 第320章 有人在(中) 本想着今夜还能靠着险境多捉些野生的动物,比如野猪野兔什么的,明日好带着上路,车里空间那么大,如不再添些东西,倒有些空闲呢。 这半空中悬挂这的老哥,此时身形扭曲着,因为这兜网本来就不是为人准备的,还亏他能够在这兜网之中好好的蜷着。 “嘿……我说这附近哪有什么猎物可打了,你们这擅自设陷阱也算了,总要做些标记,好让路过的人发觉啊。”尽管被吊在半空中,这个男子依然是不依不饶的说着话,就好像嘴里一直有说不完的事情。 “还解开绳子干啥啊,愣着啊……诶……”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是男子直接是冲着下面一直看戏却无动于衷的几人喊道,他在上面捆着实在是有些窝的慌,让他气都有些短…… 半晌之后…… “我说你们三男两女的,到这荒郊野岭来做些什么?”男子抖了抖肩膀,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转头就问道李重霄几人…… 男子眉毛一个高一个低,尽管看他的脸的确是正对着众人,但是总给人一种他不管怎么样都是在斜视的感觉。 他的山羊胡一撇,唇上还有两撮小胡子,看他瘦弱的身躯,大概也就明白了他为何能够在那种狭小的空间里,保持口齿清晰了。 他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布衫,袖口卷起到上臂,看得出他身上有些泥垢,不过却没有散发出那种厌人的味道,身上本来应该是白皙的布衫,染上了一些灰黑色的泥泞,下面的黛色的长裤也是裤腿卷的老高,一双破旧的老布鞋套在脚上,脚底与鞋面相连的地方,已经有了许多处开线,现在还没有露出他的脚趾简直是奇迹了。 “老哥,我们是赶路的,只是这天色晚了,也没法入城,便在这野外稍停一晚,明日一早就要启程。”李重霄带着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再配上他姣好的面庞,让这个山羊胡男子的质问的气势似乎也没有那么足了。 “额……原来是过路的旅人……我说呢,这山城早就不知多少年前就荒凉了,连走兽都少了许多,诶?”他一条腿弯起,一条腿伸直,从这里看的出,他其实并不矮,只是因为那种特别的气质,导致众人都有种他很矮的感觉。 但是他突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眼神微妙的看着众人,他的脖子往前一伸,活像一只公鸡发现了地上的虫豸,脖子“嗖”的一下弹出去老长。 “这山路可是隐蔽的很……更没有人知道这里原先有一条穿镇子而过的小路,看样子……你们似乎不是本地人吧?”他怀疑的说起来,小眼睛在眼眶里打转,右手食指拇指轻轻地捻住自己翘起的小胡子,看的众人心里发毛。 李重霄反应极快,十分自然地答道:“我们也只是无意撞见了此处,看到前面有路便先去打探了一番,喏……有地图总不会差对吧?”李重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张此地的地图,上面勾勾画画着,看起来十分复杂。 “额……也是哈,嗯……这地图倒是挺详细的。”男子摸了摸脑袋,李重霄递给他的地图,他似乎都不只到该看哪里,只是嗯嗯啊啊了一番,便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众人终于也是同时松了一口气,从这个人的各种反应来看,他应该不是那些山上劫道的盗匪们,更不可能是李重霄等一行人所面对的那种修行者。 “我说老哥,你总是在问我们,搞得和问询一样,你总得也告诉我们你是谁吧,你说这荒山野岭我们赶路很可疑,你这样独自一人岂不是更加让人怀疑你的目的?”君秀这样在后面说道,他挺不喜欢此人给他的感觉,因此语气也没有多客气。 “哦,你们问我啊,嗨呦,这地儿还有不认识本大爷的人,真是稀奇啊。”他突然像是听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随即又从众人的脸上读出了那种真的没有一个人认识他的意思,冷笑一声,双臂环绕在胸前,鼻子翘得老高。 “那既然老哥不想说,我们也就不去问啦……”李重霄继续这样说道,脸上的微笑一直没有变过。 他说完,便直接转身,众人看到了他的眼神,便心领神会,也一并跟着转身,一看就是要离去的样子。 “诶诶诶,别啊,我叫吴明,姓吴的吴,吴明的明……”身后传来了他焦急的喊叫声…… 吸溜吸溜…… 吴明此时蹲在那锅众人吃剩下的兔肉粥前,小口小口的抿着粥饭,声音听起来极大,但是他又吃的极慢,头上的汗水都冒了出来,因为他刚刚就因为这粥饭太热,直接端起来吃了一大口,一下子烫的舌头现在都无法正常的发声了…… 众人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有些呆住了,敢情好……他刚才的那样极其嚣张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从他刚才边喝粥边吱吱呜呜的声音中听出,他好像说自己就是隔壁的村镇上的人,今日本想着要赶去永安城中买些好用的农具,实际上他本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农夫,别看他这幅瘦弱的模样,他饭量大,干活也十分卖力,本来想绕个近路,没想到遭了这样一番事情。 但是李重霄又是问道:“已经这么晚了,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前去?”一般要是入城的话肯定要选在白天的,为何都这么迟了他还要去永安? 永安就是李重霄此行要去的第一个城镇,它位于蜀地东北,算是出蜀地前的最后一个城,随后他们顺江而下,便可以直达扬州,也算是路途的转折点了吧。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放下了手中的碗,似乎有些不舍,然后指了指东北方向……“不瞒你们说,我其实是已经要回去了,今日……不,或许这几日都进不了城了。” “什么?”大家都十分疑惑,为何好端端的城现在却不能进了?门禁总得有一些理由吧。 “吴明老哥,你可知这是为何?”李重霄说话一直都十分尊重吴明,吴明似乎也挺喜欢与李重霄说话的,反倒是君秀,他就觉得君秀一直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友好,让他有些不自在。 李重霄一问,他也十分爽快的便回答了:“听闻是城中出了命案,现在到处都在抓凶手,说不定藏匿在哪一家,为了不让凶手逃窜,立刻就封了门。” 吴明这样答道,看起来也不像是骗人的,但是门禁这也太……严重了吧。 “难不成是什么大人物被杀了,要闹得全城风雨?”林竹这样说道,没错平日里就算各种大城市的城里出了命案,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怎么就偏偏让他们赶上了呢?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他耸了耸肩膀,看样子的确是不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如果只是在门外打听的话,官兵应该也不会告诉普通人太多的。 “我这一整天没有吃饭了,去的时候还跌了一跤,今天真是点背到家了。”吴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又指了指身上的这些泥垢,这些似乎都是他在泥地里跌倒所致。 李重霄沉思了几息的时间,忽的抬起头来,看向了吴明。 吴明还在埋头吃饭,看得出他的确是饿了,根本就没有心思再去想别的事情,但是李重霄的话让他,连口中的饭都没有咽下去。 “吴明老哥,你家中可还有别人,有的话你可以先去说一声,明日再来到我们这里,我有办法进城。”他笑道,李重霄的确是有办法的,今日的事情是无意所为,那么明日便带着此人入城,作为赔礼。 “小哥你当真有办法?”他不敢相信,这种门禁一般十年都遇不到几次,但是每次都是说什么都不管用,面前这人竟然有办法进城? 他抬起头,似乎是睁大了眼睛,但是眼睛还是极小,他环视了一周,可算是真正的看了一遍这群人,又是看向了林间暗处的那车马,恍然大悟…… 这群人的长相可谓是非常人所能及的,尽管衣衫打扮极其普通,但是丝毫掩饰不了他们那种异于常人的气质,再加上那车马,看来应该是什么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真能带着我啊,小哥……不,是不是应该叫这位公子?” 他有些语无伦次,家中的锄头什么的都坏掉了,已经是到了耕种的季节,若真的没有尽快的买到新的工具,错过了最好的时候,那可真就是一整年的颗粒无收,待到来年再播种前,那日子可就不是难熬可以形容得了。 李重霄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们今日便在此地休息,明早一早便出发,老哥你家应该离此处不远吧?” “不远不远,两三步的事儿”他赶忙回答道,傻笑了起来。 君秀看着他的模样,似乎自己真的是看错了吧,总觉得此人的身上有种厌恶的感觉,他只能告诉自己是自己太多疑了,更不能以貌取人。 第321章 有人在(下) 李重霄是蜀王,自然是能够随意进出城池的,只不过他并不想惊扰这些城中的官员,一来是蜀王的身份特殊,而来是他不希望打草惊蛇。 若是说城中有江湖势力的眼线,李重霄是绝对相信的,因为那些江湖宗派就算距离普通人再远,他们唯一避不过的就是城镇,城里有他们需要的必需品,有各种人脉关系,有他们获得情报的地方…… 所以李重霄此次行动既然是隐蔽行动,就希望是能够少走几座城市就少走几座,减少被那些大宗门的眼线发现的可能。 夜深人静,众人便这样睡去,篝火燃着,提供着温暖,山里的夜晚还是相当冷的,一到深夜,风一吹过,就会带来白天不一样的感觉。 今夜山风不在,因此平静无比,但是有两个人的内心不那么平静,说是就照往常一样,那样闭目冥想,但是显然,从他们那种不正常的心跳声中听得出,他们根本没有冥想下去。 一夜无话。 直至第二日早上,众人熄去了火焰,吃了些干粮充饥,边准备上路了,只是吴明自昨日离去后,到现在一直没有半点消息。 李重霄有些疑惑,众人说是不要等他了,尤其是君秀。 但是李重霄说:“再等一个时辰。”众人只好作罢。 但是就是一个时辰过去,吴明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李重霄也无法再拖下去了,只好让众人收拾行囊准备出发了。 胡云河这两日休息过后似乎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他有些疑惑的问道:“该不会是那老哥出了什么状况吧?“ “明明他昨天表现的那样想去……”林竹也是补了一句。 李重霄摇了摇头,他猜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还是赶路要紧,一声说罢,众人便登上了马车,君秀早早地在前方等着了,似乎没有说话。 宝马长鸣一声,车轮飞速的转动起来,在有些松软的地上留下了不浅的车辙,不过几息,就只能看到烟尘滚滚。 然而就当他们远去之后,树上一个人轻盈的落地,身轻如燕,那棵树看上去似乎有好几丈高,能够这样若不其事的落下,此人没有轻功那可真是玩笑话了。 但是他的样子确实是能够震惊他人的。 若是李重霄没有离去,看到他的脸,大概也会疑惑无比。 他的山羊胡还是那样的标志,身上的衣服也没有变。 他就是吴明,昨日明明离去,今日要随李重霄等人进城,然而却迟迟没有露面,竟是躲在这样的地方,但是这样说也不对,因为队伍中除去叶青青之外,所有人都是修行者,胡云河是武夫出身,但是大家都是能够使用灵气进行感知的。 周围若是有人,他们不可能无法发现,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们的感知被屏蔽了。 而无法感知到屏蔽的气息的原因无非就是对方的实力超乎想象,或者他用了什么灵器或者秘法。 “啧啧,真是不给我机会啊……”他轻轻地笑道,脸上的笑语昨日的感觉完全不同,是那种带有淡淡从容的轻嘲的笑。 他似乎是挣扎着舒展了一下腰身,身上爆发出一连串的响声,似乎是骨头不断错位的声音。 而随着声音的传出,他的身体的确也在发生明显的变化。 他的瘦弱的身体变得膨胀,肩膀……腰等等地方都在变宽,似乎还长高了一些。 他双手覆在脸上,轻轻地开始揉搓着,他的手也变大了不少,从外侧看上去,似乎极其宽厚。 当他的双手放下,他的脸已经是完全另一幅模样的,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乔装打扮了过后才在李重霄等人面前现身的。 轻轻挑了一下眉毛,他伏在岸边,在水中照了照自己的模样,捏着下巴,似乎是正常不少了。 身上的衣服因为他身形的变化,变得有些紧,不过也不至于破裂。 他长舒一口气,双手插着腰,看向远方烟尘扬起的方向,有些遗憾。 “你失手了?”有个声音突然从他身边响起,却四处没有看到人影。 “哪有,杀了人,我就走了,本来碰上一群十分有意思的年轻人,想要细细的把玩,没想到差点把命丢了……”他长叹一声。 “哦?这世上还能有让你如此狼狈的人?”一个带着黑色兜帽的蒙面人从树后突然出现,很像是凭空出现的,只不过他并没有震惊。 “我又不是什么天人,别说能让我狼狈的人了,能直接杀了我的人就不在少数……”他耸了耸肩,他所说的话与他昨天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同。 “那群人中有高手?”黑衣人只是疑惑道,他的确想不出像吴明这样的人,这种几乎能够在整个大汉横行无阻的狠角色竟是能突然间差点被人杀掉…… “那群人之中没有,但是似乎有人一直在暗中……我甚至在昨夜都没有发现。” 吴明眯起眼,看向远处幽静的林子,林子似乎就像是吃人的猛兽……他昨夜,可没有过好。 “如果你打算和这群小孩子玩玩,我劝你还是尽快放弃……年轻人,不如我们来过过招?”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甚至没有一丁点的察觉,尽管……那声音就在自己耳边。 他刚刚离开了这群年轻人,他托辞自己明日要和他们一起进城,今日就要先回镇上。 没想到刚刚离开不远,身体就像是冻住了一般,根本无法动弹,随后便是一股难以言表的恐惧笼罩心头,与自己曾经面对过的那种恐惧不同,这种恐惧,是那种极其刺痛的杀意,若是心性不坚定之人,可能会一瞬间就暴毙掉,他相信会的。 然后便是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他听着一个脚步从自己身后缓缓经过,慢慢绕到了身前,一个黑漆漆的身影,似乎不高,但是他那微微垂下的右手却给了吴明一种几乎无法承受的死意。 “会死的……”吴明的神识中响起了一个声音,他已经放弃了一切抵抗的意思,准备一切都按照事情的发展来,若是此人非要他死,那他也不得不去挣扎了,尽管最后的结果似乎都是死。 “前辈……说笑了,在下只是偶然路过,并无其他的想法……”他战战兢兢的说道,保持着一种镇定。 “哦?可是我感觉你演的那么像,可不就是抓住了那个年轻人初入江湖懵懂无知的弱点吗?他们可是被你耍的团团转呢?”面前那人继续说道,语气没有变化,但是吴明却感觉自己距离死亡越来越近。 “没有没有没有,晚辈现在就走,保证今后再也不敢去找他们的事情,不不不,看见他们我就躲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前辈您看怎么样,哈哈哈。”吴明冷汗流了一身,他赶忙解释道自己的并无恶意,就算原来有,现在也彻底没有了。 他尴尬地笑道,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慌,但是其实已经不用掩饰了。 “哼!”面前的人突然哼了一声,吓得吴明立刻瘫软在地,不是他胆小,是因为对方的一声冷哼之中根本就是带着自己的威压,一股脑的击垮了自己最后的防御,若是自己抵抗的话,或许对方就会真的出手了。 吴明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下一刻地上便湿了一片,这么大一个人竟然是尿了裤子。 然而身前此人确实没有任何的表示,吴明浑身颤抖着,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 “前辈,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该死,该死。”他便说便打着自己耳光,耳光不响,但是确实极其入肉,实打实的拍在了脸上,身前的人影不说话,他便一直打下去,直到自己的两瓣脸都肿的压迫了眼睛。 “哦?那你今日便呆在这里吧,我去歇息了。”说罢,一阵微风略过,吴明再睁眼的时候,身前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是他不敢去探查,他怕对方只是在试探自己,于是他便只是起身,静静地找了一个角落,依靠在树下,一整夜无言…… 李重霄与林竹自然不知道,他们一夜未眠,此地不远处还有一个人一整夜没有睡觉。 这些吴明都没有与黑衣人提起。 “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黑衣人的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吴明只是摇了摇头,他昨夜被逮住之后根本没有办法去用灵气探查,再加上对方似乎并没有让自己看到面貌的意思,他是想知道也没有办法。 但是他确实牢牢记住了当时那人右手的感觉,尽管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是他却感受到了整个世界向他扑来的恐怖窒息感。 “刀?亦或者是剑?”吴明小声的说了一声。 黑衣人疑惑道:“你说什么?” “没……” “走吧,该回去了。” “好。”黑衣人应了一声,便先行消失在树后。 吴明只是回头望了一眼,摇了摇头,随后身形瞬间消失。 他就是这样的人,为了最后的目标,他可以牺牲尊严,只要保住命,什么都好说,这次只能人栽了,谁知道这随便见到的人,身边就能有天人级别的修行者护着呢? 黑衣人说他可以在大汉通行无阻,其实并不是空话,他早就出名了,只不过这些年不再出头,若是某些大宗大派有老人还在的话,可能能叫出他的名字。 某些意义上来说,他没有欺骗李重霄等人,因为他就是吴明。 吴明,吴名,盗榜上的狠角色,也是……刀殿的话事人。 第322章 老乞丐(上) 车马呼啸而行,过了青城,就是坦荡的管道,行至官道之上,也不用像行于小路之上那样提心吊胆了,尽管他们都是修行者,对上一般的山贼之类的杂毛很有效,但是怕就怕有意外发生…… 这就要说到李重霄的身份了,尽管是蜀王的身份,此次出行他却依然是留了楚老在王府之中处理各种王府内的事情,他相信楚老的能力,所以一定会营造出一种他一直呆在成都的假象。 但是问题就出在他几个月前面对的那场惊险无比的刺杀,不然去看看王府中的大半建筑,此时都还在抢修之中,这边是那次刺杀的损失。 李重霄尽管听了楚老的推断,而且根据自己战斗时得到的信息,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他们所面对的那位神秘人物就是北方七十二佛林的六常上师。 但是空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对于对方的行事方式,还有实力等信息一无所知,李重霄向着普陀寺发出的信件,前些天时刚刚寄回,但是带来的却是更坏的消息:因为六常上师的身份的原因,北地佛林实力高深的僧人齐出,誓要向着普陀寺讨一个说法,他们尊重觉明大师的实力与学识辈分,能够忍受佛首之位不在北地,但是让一个素未谋面,闻所未闻的年轻人突然接替了佛首之位,这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 普陀寺因为觉明觉石还有红尘的存在,实际上是固若金汤的,所以唯一面临麻烦的就是李重霄这个新晋佛首了,觉石大师在信中语重心长的说道:“师侄……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普陀寺地处偏远无法为你提供太大的帮助,但是我们永远都是你坚实的后盾……” 李重霄自然知道觉石所说都是客套话,其实他们根本就对自己没有任何实质的帮助,所以说他愈发的觉得自己这个佛首之位似乎是被人坑害了。 李重霄等人避开城市走着偏远的山路,其中部分原因也都是因为害怕被那些北方凶神恶煞的和尚们碰到,二话不说就开打,让人实在是无法招架,若是来者都是想妙常那四人一样的实力……李重霄觉得自己能不能顺利到达扬州都是一个问题。 但是此趟入永安城确实不得不去,甚至说必须去,因为这是他们此行安全的最关键的一环…… “吁!”车厢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众人因为没有坐稳全部被甩到了车身前方,若不是胡云河反应快,用身子支住了众人的身体,恐怕这所有人都要被这一个急停给甩出车外了。 那声急促的口号是君秀喊出来的,他此时正在驾车,官道之上的一切都是一览无遗的,有些什么车马疾驰而过那都是很简单就能避开的,所以说大汉修建驿路官道这样的举动是多么重要,不管是不是战时,这驿路官道都是信息传递的最关键保障。 但是君秀却是在这样的路上来了一个突然地刹车,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呢? 君秀从驾车的位置向着车厢内探来,看到众人的人仰马翻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做了个手势:前面有人。 前面的确是有个人,有个人其实也很正常,因为驿路通常建在十分平坦的地形上,像是蜀地这种山地环绕的地方,能找到平坦的地方建造驿路更是难上加难,这种地方一般是农田所在,所以常有农夫在官路两旁休憩,因为他们本就是在这里做那些农事,无可厚非。 但是这个人却不是那种歇息在驿路两旁的农夫……而是…… 众人此时已经下了车,官路两旁是垦好的农田,而且比官路更低洼,所以这架宽敞无比的车肯定是无法绕开此人的,因为此人就那样斜支着身子,背对着众人侧卧睡在了路中央…… 从背影看上去……此人似乎就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破旧的麻袍,衣不遮体,甚至连个像样的裤子都没有,干瘦的小腿在地上蹭着黄土……实在是让人无法评价。 而且那花白的长发,从外面看起来,似乎还是个老人,众人只是远远地看着……不一会,震天响的鼾声竟然是传了出来,一阵一阵的,惊起了田地里的小雀儿。 然而似乎也是听到了众人向他走来的声音,他身体颤动了一下,鼾声戛然而止,他缓缓地翻了一个身,身子在地上滚了一圈。 “嗯?”是一个有些邋遢的老头……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往身上一抹…… “额……”众人也是愣住了,因为他们五个人这样前前后后的向他走来,从表面上看来,似乎的确是有种图谋不轨的感觉…… “老先生……您别害怕,我们并无恶意,我们只是……”君秀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这样说道,然而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搞甚么东西,没有恶意?你们可是吵到我睡午觉了!”老头儿的反应让众人吓了一跳,但是他说的话却让众人噎住了…… “额,老先生,这官道可是不准睡在中间的吧,还好是我们勒住了马,若真的赶上赶路匆忙的人呢?”李重霄还是没有被老者的一番不讲理的话吓住,苦口婆心的劝道。 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老人看来并不是什么善茬……或许就是存心躺在路中央的? 君秀强忍着怒意,但是牙齿都被他咬的咯咯响,“老头儿,别不识好歹,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哦?你们是什么人?”老者眉毛高高挑起,他笑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他白花花的胡子似乎因为他嘴唇的抖动而剧烈的晃动起来。 他眼睛没有睁得很大,但是李重霄却在其中感觉到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君秀刚想脱口而出众人是蜀王府而来的……一把被李重霄给拉住了。 “老先生,我们只是过路的旅人而已,若是您想要什么银子,我们身上也还有不少,都给您留下便是,麻烦您挪一挪位置。”李重霄看着君秀,眼神与他交流着。 “若是你们要这样去扬州的话……我估计,半路上你们就会被人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老者突然笑的十分嘲讽,说出了一些让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323章 老乞丐(中) “老先生,您在说什么?我们只是要去永安城中做些生意而已。”李重霄心中大惊,却反应极其迅速,从表面上个似乎根本没有一点的变化。 但是……他不知道的事,身后的人却已经出卖了他们的意图。 就在李重霄极力掩饰的时候,林竹与叶青青等人已经是在背后瞪大了眼睛,尽管没有发出声音,但是表情已经是十分明显了。 君秀干脆就是嘴巴都长得老大,随后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捂住,但是……这已经无法再明显了。 “啧啧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四个初出江湖的小虾米,一个普通人……就这样你们也敢赶这趟有去无回的路?”老者冷哼一声,轻轻一吹,胡子飘起四五根,显得极其滑稽,但是众人却完全无法放松。 相反李重霄浑身的灵气瞬间翻涌起来,一股澎湃的气力引而不发,似乎只要是老者一有动作,他就要倾尽全力的出手。 林竹立刻将叶青青护在身后,胡云河锃的一声将背后的宝剑拔出,那是他亲手打造的一柄极其适合他自己的极品灵器,若是全力而为,以下克上也不是不可能,君秀则是一退便好远,他的实力是最差的,但是他也可以用着许多精通的暗杀术作为辅助,必要时他还可以带着众人撤退。 一看到这群人的架势,老者先是愣住,随后便是浑身颤抖起来。 他不是害怕了,而是笑了起来,是那种开怀大笑,似乎被眼前众人的行为搞得哭笑不得,笑的满地打滚……让李重霄等人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难不成眼前此人…… 他边笑边支起身,整个人盘坐在路中央,将背后披散的白发扎起,梳起一个马尾,将眼前散乱的碎发统统拢到脑后,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有些变化。 但是他邋遢的模样似乎还是没有变化。 他边笑边摇头:“不错不错,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群小孩子还真有意思。” 他的反应搞得众人一头雾水,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先生……您,究竟是何人?”李重霄有些紧张,他从老者的身上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的灵气波动,但是这种无形中的压力,他此生少有感受,让他有些虚弱无力。 “我?”老者笑了一声,缓缓站起了身。 一股君临天下一般的气势瞬间降临,在李重霄等人的感受之中,似乎瞬间他们的性命就已经被别人牢牢把控住了,老者甚至站都没有一个正形,但是他那隐约放在身后的手,已经让众人无力再战了。 转瞬间这气势又消散无踪,众人这样一瞬间的放松下来,汗水直接是浸透了衣衫,那种如水注一般的水流从君秀的脸颊两侧流下,荫透了所站的位置。 “我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人。”老者悠悠的说道,他说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此间寂静无比。 “你叫君秀对吧?”老者指着此时汗如雨下的君秀,君秀脖子一缩,像是受了惊吓,不过没办法,刚才老者的气势实在是太过恐怖,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绝望无比。 君秀赶紧点了点头,点头如捣蒜大概就是说他这样了。 “你老师说,若是你的表现让我失望了,我就可以代行师法。” 君秀心里一惊,老师?难道说……他又是惊得无话可说。 但是李重霄已经冷静了下来,看到君秀的反应,尽管君秀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往事,但是若是这样的话,可能老者并不是什么敌对的人物,这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了,李重霄心中也有打算……但是还未曾说起。 “但是呢,我并没有什么闲心来管你的事情,那个臭棋篓子还欠我好多人情,我还要慢慢找他算账……”老者这样说起来,似乎有些吹胡子瞪眼,但是君秀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老者一定是萧师派来的人。 “前辈您先消消气……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啊,不知您的名讳,实在是晚辈的错。”君秀赶忙给老者赔礼道歉,但是老者究竟是什么人,他确实还是没有头绪。 众人此时也是松了一口气,但是没有老者的询问,还是没有人说话。 一想到君秀的来历,李重霄便赶忙问道:“莫非前辈是天机阁来人?” 老头突然眉头一皱,让众人一个紧张,只见老者一脸茫然的说道:“天机阁?什么天机阁?” …… 老者此时已经坐在了车中,众人立刻又是启程。 “哼,若不是老夫,你们在昨晚就已经被人彻底套在坑里了。”老人没好气的说道。 老人稍微说了说当晚的事情,只是没有说起对方的身份,那人实力高深莫测,其实若要是真正对拼起来,老人心中也是有些顾虑,他今日就一直在思考,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 众人只是一连串的点头,老者与他们谈起了众人初出茅庐所犯的那些错误,那些都是让他无法认同的错误,一但在江湖之中有所不慎,这些事情完全足以让他们丧命。 车马奔驰在驿路之上,很快就望见了永安城的城头,只是遥遥的就望见了那被官兵牢牢把守住的城门,众人心中还是一紧,此时城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众人还是有些疑惑的,李重霄要做的事情没跟众人说起,但是看样子也是十分重要,所以此趟入城是必须的。 “老夫只是受了他人所托,前来护你们一路,到了扬州,我便会离去,剩下的还是要看你们自己。”老者上下打量着众人。 “只不过看你们先前的样子……似乎这一路不太好走啊。”老者唏嘘不已。 老人一直都是以一副高人的模样教训着众人,但是忽然一声震天响的咕噜声,让此间寂静无比。 “咳咳,有没有吃的,老夫已经是多日未曾进食了。” 老人想起了这几日,那两个小姑娘做的餐饭是那样的色香味俱全,自己则是一直在暗中忍耐着,终于是要进城,他还是忍不住了。 第324章 老乞丐(下) 这位被众人称为前辈的邋遢老头的突然到来,的确是有些打乱了李重霄的思路,看样子应该是天机阁来人,这样的话那说明君秀无意间通过同僚获得信息时,李重霄等人的行踪也被天机阁知道了。 李重霄此行虽然不想引起过多的注意,但是天机阁的介入倒也是无伤大雅,毕竟这位老前辈的实力绝对是众人此生见过的少有的强者,有强者随行,一路上保障也多了不少。 不过王府中,楚老安排了这一次的出行,他会没有这些考虑么? 李重霄等人绕道永安,没有再走山路其中的原因便是他们此行需要顺江而下,而永安作为出蜀地的最后一个隘口,自然是有人来接应李重霄等人的……这些都是楚老的安排。 然而事情就出在这里了。 车马在临近城池不足一里地的时候放慢了速度,因为远看去烟尘滚滚,这一辆车的来路可以说是不明不白的,让守城的官兵看到了……说不定还要挠些误会,所以将车马放缓,慢慢的走着,也是表示了他们并无恶意。 城门处的守兵遥遥的就看见了这辆普通的马车,将城门重重围住,拒马也被拉到了城门前。 永安有一处护城河,若是没有守城之人的意思,吊桥也不会放下来,这样过重重的看管,已经大致可以看出,城中的形式此时究竟有多么严峻。 “我们下车吧。”君秀将马车缓缓停住,李重霄对着众人说了一声,众人也是点了点头。 这位天降的前辈自从上了车之后除去刚开始的那番说教,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吃吃吃个不停,白花花的胡子配合着嘴唇的抖动,饼子还有肉干的碎屑都落在了胡子上,真可谓是不修边幅。 此时他也跟着下了车,李重霄等人不敢问,老头儿也没有说自己的名讳,众人便以前辈相称,毕竟他是个绝世高手这一点是没差的。 “前辈,前方有官兵把守,我去与他们交涉一番。”李重霄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位老前辈的脾气可谓是捉摸不透,他不自觉地就将他与家中的楚老相比,但是明显……楚老还是相当靠谱的,而这位…… 老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意思是赶他们走,老头没有说话,主要是因为他口中实在是没有空闲了……一口一口的,一个油酥饼子,三两口就吃下去大半,众人汗颜的看着老者的吃相,赶忙为他盖上了车帘。 若真是让老头儿这样吃下去,不出三日,众人准备了好久的干粮都得被他一人给吃光了,还好……还好入城了,众人还可以趁机补充一下吃食。 “你们!永安城今日不得入内!”远远地就听见了官兵的喊声,尽管还离着很远,看到几个人肆无忌惮的向他们走来,官兵还是拿出了防御的架势。 李重霄给君秀使了一个颜色,君秀心领神会,他从腰间摸出一个漆黑的腰牌,冲着前方的官兵晃了晃。 “我们是天机阁特派的人,请放行。”李重霄向着前方的人这样说道。 官兵一听到那群不知名的行人说出了自己天机阁的身份,又看见了那个牌子,有些远,于是面面相觑。 李重霄等人就在距离城门五十多丈的距离站定,不一会儿就从官兵守军队伍中走出一个看来是统领一类人物的威严将领。 他带着一小波全副武装的守兵,向着众人走来,看来是交涉起了效果。 李重霄原本是直接想要亮出自己蜀王的身份,去找到永安城的太守说话,让他帮忙安排一下众人的吃住问题,后来想了想,老者既然也来了,那便干脆将天机阁的力量彻底利用起来,李重霄不是很喜欢被监视的感觉,但是……对于君秀的行为他也表示理解,于是便这样决定了。 将领看起来十分严肃,很快就走到了众人面前,君秀对着他举起了那个天下独一无二的腰牌,官兵们不认识,但是这位将领却是认识的,他结果了那张腰牌,举在眼前,冲着太阳晃了一晃,只见腰牌上本来只是刻有天机两字的那一面,两字缓缓发生了变化,两字下方渐渐显出了一行小字:皇命、御赐。 他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脸上严肃的表情突然一变,那种威严无比的气势也随之消失,他摘下了自己的铁盔,夹在腰间,将牌子还给了君秀。 “原来是天机阁来的大人,永安诚城门校尉,邱原。”他站定了便恭敬地行了一礼,这便是天机阁的地位特殊性了,按理说邱原这种城门校尉,位属校尉一职,只在大汉杂号将军之下,若是战时,他们也是顶的上半个将军之称,但是面对天机阁的普通人员,也就是君秀这样的驿卒一名,他们的地位也是君秀更高。 天机阁在外行事便宜至上,因此相当于奉皇命而行事,在外代表的是大汉朝廷,与后世的钦差大臣没有多少差距,所以天机阁的处事效率也非常的高。 李重霄此时退到了后方,君秀成为了队伍的中心,这也是李重霄的打算之一,在为到扬州之前,不会轻易的暴露自己蜀王的身份。 “将军不必行此大礼,在外处事便宜至上,我们此行便是要前往永安,但是在路上听到说这城禁……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君秀看来也是极其熟练,说起官话来丝毫不比李重霄差,李重霄于是便放下心来。 “唉……”邱原一听到君秀问起此事,大概也是知道瞒不下去,有些为难,却又无可奈何。 “大人有所不知……”邱原将事情的原委全部道来,让背后一直静静听着的李重霄皱起了眉头,他意识到事情似乎真的发生了意外。 邱原说起的事情果真与昨晚吴明说起的事情有些出入,尽管那位车中的前辈已是说了,那吴明其实是一个刻意隐藏的高手,估计也是对他们图谋不轨,但是城中发生的事情确实是有些棘手。 “那位江南的转运使大人,只是到了永安城三日之久,先前太守大人还亲自前去拜访来着,不过都被转运使大人给拒绝了,似乎转运使大人是要等待什么人……” “第四日转运使大人的尸体就被发现在悦来客栈之中……”说到这里邱原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毕竟江南转运使这样分量的官员……那可是官至大汉从二品的户部大官啊,就这样死在了永安城中,难怪永安官方会这样的兴师动众。 “若是诸位想要进城,容我先与太守大人知会一声。”不过邱原话锋一转,提起了太守的名字。 “那好,拜托将军了。”君秀颇有江湖气的一个拱手,让邱原愣了一下,随后对众人也是笑着一个拱手,便转身离去。 只不过李重霄微微紧起的眉头似乎预示着这个事情的一些问题。 …… “若是上头真的怪罪下来了,我这里是真的没法有个交代了。”太守府中,永安太守郑源明已经因为江南转运使突然死于永安城中而忧愁了多日。 他在房中走来走去,急得团团转,因为多日来的查探,他与诸位永安城中的官员们已经是许久没有合眼了,尽管他的夫人多次前来他办公的房间中劝说,让他稍作休息,再进行接下来的工作,但是他却全部拒绝了。 “那该死的凶手,我的老天爷,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他恨得牙痒痒,但是满肚子的气却无处发泄,因为这次的命案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凶器不见,凶手不见,转运使就那样仰面躺在客栈的房间中,四脚朝天,最后只是在后颈处找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伤口,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无其他的伤口,然而最可怕的就是,经过专业的人士查探,攻击就是从那后颈之处,一击便搅碎了转运使的头颅,所以当时众人看到的完好无损的景象,实则是一副惨不忍睹的凶杀。 这可真的是忙坏了太守以及他属下的所有人。 郑源明本就是第一年上任,初来乍到就碰到这样的事情,他不着急才怪,毕竟关乎了他的绩效,若是真得被朝廷怪罪下来,治他一个治安不严的罪名,他这个兢兢业业十多年才换来的太守之职,恐怕真的是保不住了。 所以尽管百姓怨声载道,郑源明还是让所有官员戒严起来,宵禁、门禁等等都反应迅速,誓要是逮住这个凶手才肯罢休。 “大人!有天机阁的御史来访!此时正在城门处候着!”一个守城的官兵火急火燎的赶来,还未进门就开始喊到。 “什么人大喊大叫的,不像……什么?天机阁?”郑源明因为转运使的事情,还在心烦,突然被一声喊叫给吓到,刚想要发火,结果突然反应过来,心里瞬间就慌了。 天机阁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难不成已经听到了转运使遇害的消息,前来接受这个案子了? 第325章 永安结(上) 尽管郑源明很是惧怕那些来自天机阁的神秘驿卒们,但是他还是不得不去了,因为那些人可都是传说中能够飞檐走壁的修行者们……若真的闭门不见,说不定他还要被那些人直接抓住审问…… 抱着这样的视死如归的心态,郑源明亲自前去接见了李重霄一行人。 ……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的,卑职是真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连那位转运使为何会被人杀害的缘由都没有搞清楚,卑职也只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大家同僚一场,总得表示表示……但是那位转运使大人只是说自己在等人,并不需要招待,卑职也只好离开,但是还是拍了衙门之中的好手去暗中保护那位大人……谁知……” 君秀只是说自己一行人路过而已,并不是带着任务前来此地的,郑源明就彻底放开了自己的心事……一股脑的全部给众人抖漏了出来,看来他真的是这些日子过得有苦难言了。 众人听完也是面面相觑,若是按照郑源明所说,那位转运使大人真的是因为那样的伤而死亡,那么他们只能想到一个可能……修行者所为。 众人一阵沉默,郑源明似乎发现自己刚才太过失态,此时有些畏畏缩缩,惹的君秀心中一阵嘀咕……这蜀地偌大一块宝地,怎么这太守一个比一个胆小,实在是没有北方诸城的那些太守来的爽快利落。 不过他知道这人或许是胆小,但是心里却精明得很,他这样说出来,尽管没有求助,但是众人却已经是无法置之不理,很有可能有人与他说起了,这件命案——非修行者不可为。 “但是郑大人……我们也有要紧的事情,若只是耽误一日,我们也就能够留下来为你细细的查探,但是我们实在是赶得紧……”君秀面露难色,其实心里从容得很,论演戏……他也不知道怎么输。 他的表情拿捏得当,惟妙惟肖,只不过却是被李重霄打断了。 “郑大人……不知那位转运使贵姓,是否姓钱?”李重霄突然这样问道,让众人有些不解,但是随后郑源明瞪大的眼睛却是昭示着,李重霄所说……或许是有些隐情。 “这这这……这位小哥如何称呼?”太守赶忙问道,面露焦急之色,似乎李重霄说的是真的。 “燕青,是同行的朋友。”李重霄编了一个名字,毕竟他的本名不说传遍大汉,整个蜀地要是有官员不知蜀王姓甚名甚,那可有些说不过去了。 “燕小哥你……可是知道这位转运使的一些事情?他的确姓钱,名为钱百通……”太守已经有些难以置信了,因为李重霄随后就点了点头。 李重霄拉了一下君秀,示意众人一起靠过来,李重霄与他们说起了缘由,众人也是难以置信,唯有坐在他们不远处的老前辈此时似乎有些昏昏欲睡。 “郑大人……这位钱百通转运使等的人,就是我们……”李重霄一字一顿。 这下事情变得扑朔迷离,李重霄等人是不想卷入也要被耽搁了。 其实不说耽搁,就因为这位钱百通就是楚老派来与他们接头的人……李重霄等人的行程也算是彻底的停下了。 钱百通与楚老是旧识这是李重霄听楚老说起的事情,因为他们要从荆州乘船,顺流而下,若是没有合适的大船,能够应对大江中段的险急湍流,乘坐普通的游船,可是要一转再转,浪费许多宝贵的时间的。 更不用说路上车马就算是没日没夜的全速奔驰,也要花上半个月之久,江上只需七日,便可以直接到达扬州。 他们尽管是修行者,看胡云河就知道了,胡云河将身上的所有的灵气榨干,再加上它本身身体的强悍,也是花了足足二十日,最后还是差点气绝身亡,弃车马而行更是不现实。 这下众人的行程完全卡住,而似乎这事情足足过去了多日也无法水落石出。 太守尽管脸上表现出震惊不已的感觉,但是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窃喜了,总算……总算他不用一人独自去面对这样的事情了。 “啊?搞甚么东西?还走不走了?”然而身后的一个粗糙无比的嗓音突然响起,李重霄等人一缩脖子,太守大人更是被吓得一个哆嗦。 结果他回头一看,竟是一个邋遢老头,嗯?怎么进门的时候没有见到他,他何时进来的,难道是天机阁的御史大人的朋友? 太守心里飘过无数个想法,然后就听到了那位叫做燕青的小哥说道:“是的,前辈,这位转运使大人就是要与我们接头的人,若是没有了他,我们下一步的路程就很是费时了。” 果然是,而且看众人的表情,似乎这个邋遢老头的身份还不低。 “真是麻烦……干脆跑过去好了,也当你们的修炼。”老头打了一个哈欠,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太守就彻底僵住了…… …… 总之众人的行程已经是完全受阻了,但是李重霄等人并不想明目张胆的去调查此事,便谢绝了太守的帮助,毕竟若是真的上升到了修行者的层次,那这位转运使的死可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李重霄等人想破脑子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泄漏出去了这个消息,忽然君秀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 “莫不是那个叫做吴明的?”他大声说了出来,一位自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众人也是突然想到了此人,天机阁的前辈说道此人是刻意隐藏了实力,而且他明明就是说道自己刚刚从永安回来…… “不是他。”然而老头慵懒的声音一下子就打断了众人所有的思路。 “他应该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总之他不是你们一路的人。”老头没有说出缘由,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但是这样的话,众人可就是彻底没了思路了。 他们此番刚刚看过了那位转运使的尸身,因为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太守郑源明还是好好地保留了转运使的尸体,只不过限于他们的能力,他们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样的名堂。 但是李重霄等人身为修行者,自然是能够看到那尸体后颈上留下的淡淡的灵气痕迹,“是剑伤……”林竹此时出声了,她对剑的天生感知能力让她坚信不疑。 老者后来的说法也肯定了她的判断无误。 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老者在听到林竹说起“是剑伤”一话时,眼中闪过的那种莫名的情绪,因为太过短暂,太过隐蔽,所以根本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尸体此时已经有些腐败的迹象,尽管太守已经利用专法进行过了防腐,但是时间已久,还是抵不过败亡的趋势。 平心而论,众人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这样的手法,精准……低调……残忍,修行者的能力对于普通人而言是致命的,一举一动都蕴含天地之力,对待修行者之间的战斗,或许他们没有那种恐怖的感受,但是真的要是修行者随意出手为了伤害到普通人的话,可能随意的一下便是能够让普通人尸首不全,这样精妙的控制力,实在是让人浑身诞出寒意。 所以此时众人走在路上,只能是前往当时事发的地方,看看会不会有更多地线索,李重霄已经写过了书信,王府中有训练好的鸽子,能够飞行千百里,此时便派上了用场,他们本就要随时接到王府递来的信息,何况这一路上还遭遇了这么多的事端,只不过若要等到楚老再安排其他的方法,已经是耽搁了太久了。 “哦对,先前有个人跟踪了我们一路,大概是从你们入城起就已经开始盯着了,不过此时已经离去了。”老头一句随意的话,让众人心中一紧。 该不会是凶手在注意他们吧? 众人一路前往悦来客栈,暗中还要提防着那位隐于暗中的神秘人物,只不过老头只是嗤之以鼻……离去还不是因为他吓走的。 悦来客栈在永安城中名气不小,但是除了永安城之外的其他地方也就没有名气了,掌柜的是个老实人,一辈子就搞了这么一座酒楼,算是永安城的老字号,城中许多老人都是看着这个月来客栈从小做到大,多少也有些情感。 掌柜的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惨淡经营,谁曾想这月竟是发生了这么一件人命事,此时酒馆的楼上的那件天字号被封起,但是连带的事情可就多了,百姓们自然是不知道死的人身份是什么,只知道是死在悦来客栈的,有钱人也不敢上楼上去住了,一下子搞得生意没法做了,他真是欲哭无泪。 哒哒哒哒,一串脚步声传来,小二的声音响起:“哟,几位,是要住店,还是要吃食?”小二个子不高,但是人很机灵,这么长时间,很少有这样一群人一起来到客栈里了,赶忙表现出最好的态度。 “点些吃的,来壶好酒,一共六个。”李重霄对着小二说道。 “得嘞!” 第326章 永安结(中) 一个月前,那荆南的航道之上,有着一个摇曳的大船,江面平静无比,但是这船行的却不稳当。 荆州是自古以来的交通要冲,江南道的北端,扼住了长江的最平坦的一段航道,为兵家必争之地,但是也是因为大汉百年来的相对安宁,这荆州之地已经少了许多当年的硝烟气。 民生在官员的治理之下,一切都向着更好地方向发展着,因为荆州水路众多,非为江上,就仅仅是那些纵横的水路中,没有多少个熟悉此地的荆州汉子的引路,旁人是一定会迷失在这水网之中的。 更何况,荆州之地,除去荆州城外,余下的地方暗沼居多,稍有不留神,行于路上的旅人便会因为一脚落空而落水,若是被那水路下的茂密水草给缠住,留给那种不幸的人的命运只有溺亡一路。 所以荆州水路如蜀道之难,没有船只的帮助,谁也别想在荆州肆意穿行。 荆南之地与荆北划江而分,北面偏向与大船,而南面偏向与小船,毕竟荆州城就在荆北之地,再不济,当地的官员也是将那狭窄纵横的水路给拓宽了,容得下大船进入,也是荆州城近些年来蒸蒸日上的关键之一。 绕过那些水路,穿荆州而过的就是大江,大江由西向东,浩浩汤汤,荆州城外,荆北岸边,便是整条大江水路的起点,也是众多需要顺流而下的游人,首选的乘船之地。 若是不出问题,蜀王所带领的一群人本应数日之前就应该跟着接应他们的叫做钱百通的人,来到此地,称作江上的大船,顺流而下,最终顺利到达他们的目的地扬州。 只不过此时……此地只有大船,不见那江南转运使,江南转运使主要负责盐铁转运,所以他的船并不是那种普通的世代生活在江上的人家修筑的大型游船,靠着摆渡游人,赚取过路费。 那是负责盐运的一条游船,楚老的安排极其紧凑,江南转运使职权也是极大,随便一调动,便调动了一只正好就是要顺流而下的运盐货船,只不过……并没有人告知开船的人,那是转运使亲自下达的命令,他们甚至不知道有人要登上他们的船,只是有人与他们说起,让他们在何时何地出发。 逾期不候这是朝廷定下的规矩,盐铁两项上,朝廷一直把控的极其严格,毕竟民生与军事所用,不能私自下放到民间,免得私商恶意扰乱了大汉的经济,得不偿失。 所以在停靠了三日之久之后,那运盐船就是按照规定开船了,到了此时大概已经是行至了大江的下游也说不定。 没人知道这里的辛秘,此时江上唯一剩下的一条大船,是江上的老字号,船上建的极其豪华,按照荆州当地人说,那里也只有官爷和富商能够享受得起,普通人是没法想象那艘大船的花销的。 但是今日大船按照往常开赴下游之后不久……就出了问题。 江上本来是少有劫匪的,毕竟大江看上去平静无比,实则是小船轻易无法横渡的湍急水域,除非是这样稳定无比的大船,船骨若是没有特质,寻常的大船也会很快磨损…… 所以在这样宽敞明显又难以行事的大江上,若是搞些劫船这样的勾当,绝对是得不偿失的,荆州这样水路纵横的地方,那种歪歪扭扭的小水路才是他们活跃的天堂。 不过也正是这样,江上那些拥有私船的船主一般也会雇佣十分强力的打手,以防真的遇到了这样穷凶极恶的人,饿不择食。 打手们可都是荆州当地的一顶一的好手,其中甚至有些修行者,这人啊混迹江湖,实在是避不开这些手眼通天的大能,所以修行者之余这种普通人的游船,绝对是一层顶尖的保护。 只不过怕就怕树大招风…… 他的名字叫做千秋,人如其名,长得的确是经历过万古千秋的模样,但是实际上他只有三十出头,他是大船上的实力最强的护卫队长,应该没有之一,年近十五岁踏入修行之路,一路走的顺风顺水,但也因此,没有过多地天梯感悟,卡在了御气境到化形境之间,不过实力不用多谈,因为多年的浸淫,或许寻常的化形境也是抵不过他这个伪宗师的。 他善使一柄长刀,挥舞起来像是方圆十丈之内,无人可以近身,又有不少暗器技艺傍身,也是他的杀手锏之一,靠着这两样,他就能说自己可以在御气境立于不败之地。 ……其实他也是有苦难言,本来以修行者入道,结果后来发现自己的气海小的可怜,连那些传世广泛的普通基础功法都无法熟练掌握,每次运用灵气都是十分的吃力,结果半途转向了武者的修炼方向。 又因为一开始自己没有多少武者修炼的基础,他力量的源泉是内力化作灵气,而武者则是将灵气转化为血气强化自身的体魄……结果就是,他练成了一个四不像。 亏得他毅力非同寻常,还是让他靠着各种方法,突破了御气境……但是也就到此为之了,因为修行者的同境之人没有他那种体魄,加上还未进入宗师境界,也就是化形境……难免会在他手上吃瘪。 这样让千秋传出了一番生命,他也算是荆州之地的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了,比上不足,比下确实绰绰有余,靠着击败了众多水匪的出色战绩,他的日子过得确实是富贵得不行。 既然是这样的一位富翁角色,他为何还要在这江上的游船中担护卫队长的角色呢? 或许这就是江湖人从心底里放不下的那种感情吧……他实在是过不了那种享乐的日子,家中老母颐养天年,妻儿也幸福圆满,他则是偏偏要出来闯荡一番,尽管不远…… 他今日只是走在了船舷旁,望着江上的风景……听着船舱内嘈杂的聊天声音,停车楼船之上,那些交杯换盏的声音,竟然让他的心意外地平静,感受着入了初夏的江上暖风,太阳高高挂着……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突然之间他的心中一阵悸动……有修行者突然出现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他身为一个御气境的修行者,探查之力绝对是他最擅长的手段之一…… 只是他为何悸动,那是因为……来者的实力太过强悍。 “不好啦!有人劫船……”一声惊叫从另一侧的船舷传出,听着声音似乎是小六子,但是声音却从中戛然而止。 “小六子!快到我这里来!”千秋顾不得那么多,他是穿上实力最强的人,一瞬间感知到对方的实力之后,他尽管心中慌张,但是他该做的还是不自主的做了,他要做的就是保护船上的人。 船上突然爆发了骚乱,客人们有的直接抱头逃窜,人们哭喊着,还有人的哀嚎不觉其间。 脚步在甲板上散乱着,原来是船舱之内已经进入了匪人。 “敌袭!”千秋大呼一声,尽量让船上所有人能够听见,如果此时散落在各处的护卫队能够听到他的喊声,大概也会就地做出反应,开始御敌。 但是此时嘈乱无比,人们哭喊嚎叫着,实在是混乱不堪。 “小六子!你在哪……”千秋已经顾不得这些客人们的尊严了,一脚一蹬,踏着人的肩膀便来到了甲板上,他只是回头一瞥便看到了那些蒙着青黑色头巾的持刀水匪,此时有人已经被砍伤了,他大声呼喊道,想要知道自己的小弟小六子此时在何处。 小六子是他在船上结识的一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年轻人,初入江湖,心中有着无限的抱负,他看着小六子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尽管武功一塌糊涂…… 他四处张望着,最后干脆放开神识查探起来,结果只是一个不留神,身后一个重击,他就感觉身子一软,眼前一黑,没了后话。 …… 千秋感觉身上一阵疼痛,头也是想要炸开一般,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却只是见到了一群被绑住,瑟瑟发抖的客人们,他们身着光鲜亮丽……此时确实憔悴至极,没有半点当时的风光模样。 条件反射一般的……他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手脚上传来的束缚之力,让他完全无法动弹……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但是却被绑的严严紧紧。 他悄悄环视一周发觉身边除了那些颤抖之中的客人们,别无他人,那些刚才袭击大船的歹人们,不见了踪影…… 他浑身的灵气突然运起,尽管灵气总量十分少,但是要挣脱这种普通的绳子还是很简单的。 然而他刚想要做些动作,突然一个阴沉无比的声音在不知何处响起,将众人都是吓得一阵哭嚎……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千秋兄弟。” 千秋的动作似乎也极其配合的停下。 暗中……一个寻常提醒的黑衣男子缓缓走出,他走到了众人中央,众人此时都被捆绑着,倒在木板上,这里是船舱。 他走到船舱中央,缓缓蹲下,左手支着一柄细长无比的带鞘刀,眼上的一道伤疤十分显眼。 第327章 永安结(下)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那名眼上有着一刀长长刀疤的男子这样说道。 还未放出自己的气息,千秋就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但是不是……他不是自己当时感受到的那个人……这样看来这个船上的高手实在是超出了千秋的想象。 那刀还未出鞘,千秋已经从中感受到了完全不同于从前自己遇到的刀客手上刀给自己的感觉。 那些刀都是杀伐极重的杀器,而此人的刀给自己的感觉确实那种细如涓流的溪流,然而他再感受就感受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那是庞若海洋一般的引而不发,一鸣惊人前的气息泄露,千秋没有一丁点的质疑,如果自己再有进一步的动作,自己就会被他那柄奇怪的长刀给瞬间斩杀当场,这是他一瞬间的感受……却极其真实。 “你认识我?”千秋感到了一筹莫展,自己这种护卫队长……实在是太不称职了,但是敌人也是超出想象的强大,只能说……他遇到了,没法抱怨。 “呵呵,不认识,但是我知道你们船上每个人的信息,身为盗匪……这是该有的觉悟。”疤眼男子轻轻笑道,似乎并没有嘲讽千秋此时落魄的意思。 此时船舱之内十分昏暗,刚才众人的一阵骚乱,千秋明显的感受到,从这个疤眼男子身上散发出去一股凝至冰点的气息,瞬间骚动的船舱便安静了下来。 千秋没有敢去仔细感受他的实力……但是只是从第一面的感受来说,这人绝对是一个宗师级的人物没错了,甚至…… 那人似乎没有在意千秋目光的打量,自顾自的又走到了船舱的墙壁边上,与千秋坐在了一起,两人只是相距一两步,他无时无刻不支着他的长刀,右眼的长疤狰狞无比,但是他却没有戴上眼罩。 千秋此时才看清了此人的模样,他有着一个极其长方的头颅,下巴上胡子拉茬,头上的长发似乎被削断过,只留下了半截,在头顶高高扎起,从外面看……就像是一个开了花的凤梨……就是从夷洲当地传来的那种水果。 他的脸虽然长方,但是看上去绝对不别扭,相反,却有着一两分别样的潇洒…… 只不过想到他是一个水匪……千秋心里就一阵感叹。 此时他也不想着如何去逃脱了,因为他听到了船舱之外的嘈杂声音,似乎外面还有不少人,应该就是他的同党。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千秋又问道,似乎对方没有让他不说话的意思,他便问道,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到荆州当地还能有这样强大的盗贼团伙,还能肆无忌惮的劫持江上的大船,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 若是真的被当地的官员知道了,恐怕那种恐怖的天机阁都要出动来剿灭他们这群人了。 “我们?一群流浪各地的无家可归之人?哈哈哈……”他听到了千秋的问询楞了一下,然后自顾自说,最后竟是自嘲的笑了笑。 千秋也不明白对方所说,但是看他的模样,似乎并不是那群水匪的话事人,而是一个打手一类的人物,那么剩下的那些人会怎么处置自己这群人呢? 砰!一声撞碎木门的巨响传来,木屑横飞之间,一个跌跌撞撞的身体摔进了舱内。 然而又是一阵惊呼,众人不禁向着后方缩了缩,更有胆小之人小声的呐喊,不敢大声是因为有人更不喜欢他们大声…… 千秋只是一眼望去,心中就已经跌下了巨石…… 他咬牙切齿,却不知该如何去宣泄,只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那是小六子,他身旁最有趣的一个年轻人……也是他亲自认定的朋友,只不过此时小六子应该是没有了性命,因为此时跌入门中的是一具无头的尸体…… 鲜血汩汩从他的脖颈处涌出,荫透了木制的地板,身体一动不动,头颅此时被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提在手中。 说是身形魁梧,其实只是身体强壮,但是他的身高实在是不敢恭维,矮的有些过分,从外表看上去十分滑稽,他那一头的乱发,蓬松起来,几乎散落在了地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形的刺猬。 真有不怕死的人此时一声轻笑,那站在门口的刺猬男子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随手就将手中小六子的头颅丢出,随后就是人头碎裂的声音,又一具无头的尸体诞生了。 此时千秋几乎已经无法忍受自己再这样下去,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看来那人就是自己第一次感觉到了那个实力霸道无比的人。 千秋尽量不去想小六子的事情,于是闭口不言,呼吸却久久不能平复。 他身边的疤眼男子只是摇了摇头,不知是什么意思,闭着眼睛也没有说话。 “我们是犬鼠,盯上这艘船已经许久了,所以今日乘船,只能算你们倒霉,若是没有乖乖的按照指示做事……下场你们也看到了……但是只要是不添乱,我们保你们一个性命无忧。”男子的声音响起,他们自称是犬鼠,而他看来就是这群人的头领。 不少人毫无反应,只是该害怕就害怕,然而犬鼠一词出现却是在千秋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犬鼠…… 大汉天机阁贴出了各种各样的榜单,其实本就是天机阁自己用来统计江湖势力的东西,但是贴出来似乎也造成了不少混乱,实际上这些榜单的诞生,其实是进一步让天机阁以逸待劳的东西,这些我们后面都会说起。 但就说这榜单的类别,有武榜,文榜,还有绝色、宗派、神兵等等…… 其中有一个榜单,被人们称作盗榜。 但是盗榜其实不是一个天机阁作为统计这些江洋大盗到底有多么厉害的榜单,而是一个悬赏的名单,若是真有人能够为朝廷抓住或者杀死名单上的任何一人,便会有相应的奖赏。 通缉令一般的东西,因为悬赏的高低……竟是被大家称作盗榜,也是无可厚非。 而能够登上这个榜单的盗贼或者歹人们,非绝世狠人而不可为,一是要有相应的实力,做出过相应的惊天动地的坏事,自然会提高自己的悬赏,二则是也要有相当强悍的逃跑能力…… 盗榜所通缉的那些名字,自然也不只是单个的个人,也会有一些团体。 比如像是飞檐洞这样的盗贼团体……只不过飞檐洞实力太差,又只是小打小闹,实在是入不了天机阁的法眼,这不前段日子被一群官兵加上一个天机阁的驿卒三下五除二…… 而犬鼠就是盗榜上的组织……一个残忍无比,乖张至极的盗贼团体。 而且他的排名还不低……足足排到了第十一位,悬赏五千两白银,如果只有头目那也是值四千两白银。 而且其中十分奇怪的是,这是一个由异国人组成的盗贼团体,他们是完全不分目标的进行狩猎,甚至经常性上演“黑吃黑”这样的行为,实在是臭名昭著。 不过没有办法,身为倭国人,半数的犬鼠之人都是那种毫无义利观的真小人,他们的首领犬鼠大王更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通玄境强者,尽管可能只是堪堪进入通玄,但是通玄与不通玄就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对于许多修行者而言,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可以说是十万八千里之别。 犬鼠大王再加上他的一众手下,阴狠狡诈,更是无恶不作,他们究竟会做些什么你是完全无法预测的,他们曾经为了几石粮食屠光了一整个村子,也曾经是规划了大汉祥通年间以来的第二大劫案,十万饷银被他们洗劫一空,他们的对手甚至是那以勇猛著称的河西猛士…… 但是每每被发现,他们却还都能够顺利的逃脱,似乎是归功于他们那些特殊的能力,非为修行者的技巧,似乎是倭国带来的叫做忍术的东西,这种东西完全不同于修行者的灵气……绝对是难缠至极,常常让天机阁的追查之人头疼不已。 而此次……千秋等人似乎碰上的就是这群穷凶极恶的盗榜狠人…… 千秋只是看到了门外许多盗匪的身形就已经了然,独一档的身高……应该就是犬鼠这样来自倭国的团体才会拥有的特点,他们人都猥琐至极,身形矮小,但是偏偏又灵活至极,宰杀起寻常人来说,简直是毫不费吹灰之力。 这样看来这位中间的刺猬头就应该是犬鼠大王……通玄境大宗师…… 千秋彻底放弃了抵抗,他知道什么叫做通玄境,尽管没有亲眼见到过,但是光凭身体的自然反应他就知道了,自己甚至没有与他对视的胆量…… “我们……此次只是缺了些银票子,所以此行只收银票。”众人竟是一愣,若只收银票,那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如此看来他们应该真的是性命无忧了,但是千秋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但是……若是没有交足一千两银子,留下的诸位我们也只好杀掉了。”他笑盈盈的,但是众人却心生恶寒。 第328章 杀生禅(上) 就在李重霄等人围坐一桌时,门外一双赤足双双迈进了门,那双赤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脏兮兮,相反倒是极其普通。 但是那双赤足一踏进,李重霄心里就已经吊起,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却已经浑身紧绷。 因为那是一个穿着麻布僧袍的清瘦和尚。 和尚带着一个头箍,青色的头皮上还有几个圆圆的戒疤。 他的眼睛只是盯着前方,随后缓缓地扫视全场,最后看到了坐在角落的一桌,而那一桌上坐着的就是李重霄等人。 他缓缓地走了过来,李重霄浑身汗毛炸立,但是其他人似乎都没有感受到什么,似乎也只是从李重霄这个方向才能够看到客栈的大门。 君秀看到李重霄有些不对劲,赶紧小声喊了他一句:“王爷?怎么了?” 李重霄正要回答,却发现那和尚根本没有看他们,人家只是坐在了他们旁边的一个小桌子前,随后便纹丝不动。 “没……没事……叫店家添些茶水吧,我有些口渴。”李重霄浑身紧绷着突然放松,然后尴尬的解释了一下,转移了话题。 “哦哦,好……小二,上茶水!”君秀冲着身后的店家吆喝了一声,结果回头瞥见一个光头,差点没噎住。 “咳咳……”君秀赶忙回头,他大概知道李重霄为什么刚才有些不自在了,只不过似乎人家也没有怎么故意发难……或许只是个普通和尚吧。 只不过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不燥不愠的男子嗓音:“店家,麻烦也为贫僧添一些茶水。”和尚举起了自己的左手,随后又缓缓放下。 他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牵动了身后这群陌生的人的心弦……他只是寻常入了店家一坐,他来到巴蜀是为了寻一个人……他的师弟。 他在长江边等了许久,也没有遇到自己的师弟,溯流而上,最终是来到了巴东,也就是永安城。 这里……是他师弟封上师之命,前来阻止一人前行的地方,他未有与上师谈过什么,他是一个十分寻常的僧人,他也是来自北地佛林,自然他的师弟也是。 听闻上师极其愤怒,佛林之中的僧人也都不知其因,但是听到有人传言是说,上师是因为那位南方的新佛首而生气……不过这也不关他什么事情。 那里是嵩山,是北地佛林最特殊的一个地方,因为北地佛林真正的主心骨只剩下了五间寺庙,而另外四间都是分布在深山老林里,只有嵩山上的青驼寺在这名山之上岿然不动,青驼寺也是最独立的一间寺庙。 他只是寺中的普通和尚,但是他的师弟就不同了,他的师弟是老住持的关门弟子,当年老住持即将圆寂,最后的时刻却将衣钵传给了当时年仅十岁的师弟。 自那之后自己的这个活泼的小师弟就很难寻到踪影了,听闻寺中的长老说,师弟是在老住持的佛塔之下日夜接受传承,若是真的能够全盘接受,那么将来去争一个佛首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而他……则只能恢复了曾经那种清淡的一人生活。 他其实年纪不小了,已经有了四十岁,自师弟接受了老住持的传承之后也过去了十年,他与师弟相见的机会也少之又少,但是仅有的几面,让他知道,师弟还是那个师弟。 只不过师弟的眼中为何时常含着那种常人不应有的忧愁呢? 他名为如意,当年就是老住持将他从山下抱上山,因为民间饥荒,战乱不断,本就身处战乱之地的嵩山,山下百姓叫苦不迭,一但生了孩子……一个还好,两个就得舍弃一个……如意就是这种情况下上的山。 听闻老住持说起,自己似乎姓赵,只不过没有名,而老住持希望这世间事事都能如意,便给他起名如意。 如意如意,但他过得并不如意,他有一段黑暗的往事,以至于老住持抹去了他当年大弟子的名号,他杀了人,杀了很多很多的人,以至于脚下无处不是鲜血横流,手上沾满了千百人的鲜血。 因为他看不懂这天下,这天下太过冷血以至于他看不到有人可度,所以他失望,失望中杀死了那些虚伪的侠客,杀光了那些假惺惺的江湖人,边杀边哭,泪干了,血也流尽了。 当被青驼寺的僧人们带回时,他已经痴傻了,谁知他们当时看到的是怎样的地狱景象,那些僧人在之后的时间里,再也无法静心诵经…… 他在那幽暗的山洞里度过了多少岁月他不记得,直到山洞外那日走进来一个活泼的小和尚。 小和尚为他带来了鸡蛋与清水,让他不必再啃食虫豸……让他不必再在石柱下等待水滴进入喉咙。 随后他悔了,小和尚为他每日带着餐饭,每日与他讲述着寺中发生的事情,其实枯燥,但是小和尚却是能够从那平平淡淡的生活这个找到旁人无法发现的闪光点。 耳濡目染,所以他悔了,其实没有人强制的让他禁闭,其实他早有悔悟,但是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位如生父一般的老和尚……严厉,痛心的老和尚直到他圆寂而去,也没有真正的怪罪过他。 老和尚直到此生的最后一刻还在忏悔,责怪自己没有让如意好好的感受这个世界,好好的欣赏到这个世界的美,让他酿成如此大错。 那一日,如意在小和尚的陪伴下,出了暗无天日的阴湿山洞,跪在了步履蹒跚的老和尚身前,痛哭流涕。 他陪在了老和尚身边,直到他圆寂,然后小和尚也去往了后山禁地佛塔之下,通悟佛法…… 他后来已是寺中的普通僧人,也就没有了什么寄托,唯二的两个能够止住自己躁动的心情的人,现在只剩一个了,所以他练了闭口禅……祸从口出,耳鼻不观外,双眼也只看眼前之物,与佛经记载中的那闭口禅不同,他非为了出口佛言真语,而只是为了牢牢地控制住自己的杀心…… 这边是后来江湖上著名的杀生禅的来历……而此时的杀生禅还没有真的开口,也没有真正的动杀心。 嵩山的青驼寺尽管地处边缘高山地带,但是依然也是属于七十二佛林中的一员,上师之命若非为天子,不能不从,今年的早些时候,那个曾经的小和尚,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出关了,与自己的师兄如意饮茶弈棋,似乎两人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种生活…… 但是只要是成年的僧人就代表,他们已经是佛林之中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了,小和尚接到了来自那位神秘的六常上师的第一个任务,因此便要南渡大江,去向未知的蜀地。 然而……来自青驼寺的圆修和尚,青驼寺的下一届住持的候选人,青驼寺的掌上明珠……却是一去不回了。 所以那本在扬州等待师弟的如意溯江而上,风尘仆仆,丢了鞋子,丢了包袱,只剩一身麻袍,但是他却根本顾不及这些,因为他心中想着自己得师弟。 旁人溯江而上是走陆路,而如意为了那一点点时间的节省,竟是从水路一路走到了荆州城…… …… “我给!我给!我身上有银票,大同钱行的银票,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一个神色慌张,大喊大叫的人率先冲了上去,根本顾不得身上的绳子,膝盖蹭着木地板,三两步便跌了一跤,但是他还是最先冲到了那个矮壮的刺猬头面前。 他哭喊大叫着,最为积极,身后的人也是发了疯一般,挤作一团,他们都不是穷人,还是那句话,能坐上这家楼船的人,没有一个是穷的叮当响的人。 一个矮小的黑衣人从一旁上前,一脚将那趴在最前面的那人踹倒在地,随后从他的身上摸来摸去。 “在领口里面,领口里面往里边找找。”他赶忙说道,是在自己的身前…… 那人没有说话,从他身上一下子抽出一叠银票,数了数加起来足足有两千两有余。 刺猬头没有说话,接过那些银票,面无表情的,冲着那名黑衣人做了个收拾。 然后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向他走来的黑衣人是要为他松绑,喜笑颜开的模样,与他后来的模样对比起来,实在是太过凄凉了…… 刀过人头落地,砰砰两声在地上滚了起来,一具虚弱的尸体向后栽倒过去,再无响声。 所有人都安静了,因为他们都被这一幕给震慑住了。 不是说叫了银票就能保命吗?那为何此人还被杀了头,一想到这里,众人就有些绝望了……然而刺猬头此时却是问道:“知道他为什么死吗?” 没有人敢出声,但是所有人都等着他说接下来的话。 “因为他太吵了。”刺猬头扣了扣耳朵,轻描淡写的说道,还在那滚落的无神头颅上吐了一口痰…… 随后众人果然是再也不敢吵闹了,一个一个的,像是商量好一般,开始往前挪动,身上都揣着自己的银票,祈祷着这次那人能够说话算数。 第329章 杀生禅(中) “我身上这枚扳指是翡翠的,足足值五百两银子,这里是七百两银票……求求你们放了我吧。”那人支支吾吾的哀求道,他还转过身去,将自己绑住的双手上的扳指亮给那群歹人看了看。 他假笑着,心中慌张不已,看到了那个刺猬头脸上露出的笑意,他心中似乎也升起了希望。 “那你可是亏了哦,我们可不会退给你银子的,呵呵。”刺猬头咧着嘴笑道,脸上的横肉挤住了小眼睛,露出了一点缝,但是缝里的眼神似乎还是透出了精光。 “无妨无妨,大王尽管收着……”他连忙回答,说是犬鼠大王根本不用管他,他一脸笑意,以为自己终于是能够活命了。 然而又是一个手起刀落,头颅滚落在地,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多人甚至都受不了这样的惊吓,尿了裤子,船上有许多千金名媛,此时真的是哭的梨花带雨,但是那些人根本就对这群女子无动于衷,任由她们哭泣。 那些只是一群来到船上勾搭男人的女子,身上根本没有这么多的钱财,注定是死路一条了,此时只得瑟缩在角落,等待发落。 但是那些身上有着银两的人此时确实完全的蒙掉了,为什么这人明明银子都已经够了,却还是被他们杀掉了…… “诸位,不好意思,我们只要银子,其余一概不要,你们尽可以将身上的宝物交上来,但是只要银子不够……呵呵,下场你们也看到了,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恶人,一笔钱一笔买卖,大家都实诚一点,咱们搞完就走人。”犬鼠大王竟是如此的重申了一遍,让众人心中寒意更深。 他们明明就是一群根本没有人性的野兽,将众人的性命玩弄与股掌之间……而他们却乐在其中……这果然就是盗榜第十一的恶人嘛。 千秋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大可以交出身上的银子,换取一个活命的机会,但是他心痛啊……他心痛自己如此的弱小…… 他是一个俗人不错,不然也不会因为修行无法精进而转而换取钱财之物,让自己极尽享乐……但是他却又是一个典型的侠客……他做不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不代表他没有那种侠心,不然他也不会致力于与那些水匪以及盗贼战斗来换取名声……事在能力之内他是懂得,所以他做不到的事情他一般也不去强求了。 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对自己的无力而感到如此失望。 “我若是不交银两呢?”他心里有了一个突然闪过的想法,危险至极,甚至应该就会因此丢下性命,但是他却心中是在过意不去……这群富豪,其中有些人手上也沾满了污秽,有的也是靠着黑暗的往事上位,但是当他们真正面对着江湖最黑暗的势力时,当他们处在那修行者与普通人之间的沟壑前时,他们做过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修行者不去伤害普通人,这是老祖宗多少年来的不成文的规定。 所以身为一个此间最强的人,他觉得他有必要做些事情,不然……不然他余生似乎无法坦荡的活着啊。 背后的手像是缩小了一般,这是江湖中一个比较罕见的伎俩,叫做缩骨,尽管有时候很鸡肋,但是真正到了这种场合,就顾不上上不上大雅之堂了。 绳索已经被千秋自行褪去,他余光扫视了一下身旁的那个疤眼男子,他柱着长刀,似乎睡去了,鼻息均匀,似乎并没有睁眼的意思。 千秋没有运用任何灵气,他知道此间至少有两个比他更强的人,若是暗中还有强者隐藏着,他这样随意动用灵气绝对是打草惊蛇。 然而千秋悄悄移动的时候,疤眼男子不易察觉的嘴角轻轻撇了一撇。 “都不要动!”千秋突然暴起,他挟持了一个人质,想要以此相逼,逼迫犬鼠们放掉这群人,因为还有人没有银两可交,必定会为这群穷凶极恶之人所杀死,这是千秋无法看下去的。 他皆持的人非为普通的黑衣人,因为他也知道这群人里,若是普通的歹人,恐怕那个刺猬头的犬鼠大王会轻易的舍弃手下人的性命,千秋完全相信对方做的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他用袖间的飞刀抵在了疤眼男子的脖颈上,缓缓走到了船舱正中央,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他不知道为什么皆持的这么顺利……但是脑子一热,他也只好这么做了。 他凶狠的与犬鼠大王对视,却发现对方的眼神戏谑,不由得怒从心生:“给我把人都放了,若是你们敢轻举妄动,他的性命可就不保了!”千秋凶狠的瞪着周围的黑衣人。 两人都是直着身子,似乎有种巨人站在侏儒之间的感觉,但是他却丝毫无法放松…… “哟哟哟,这不是我的千秋兄弟吗?你可真的是厉害的很呐,我们勇猛无比的二当家竟然被你轻易地挟持到了,实在是让在下佩服,佩服啊。”犬鼠大王装作一副很吃惊的样子,但是他口中的戏谑之意傻子都听得出来。 千秋丝毫没有听信此人的鬼话,传闻倭国之人都是狡诈无比的小人,所以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但是他手上的这个疤眼男子竟然……竟然是他们犬鼠的二当家!难怪实力如此强劲。 千秋早就听闻犬鼠这个大型的盗匪集团之中,真正撑起团体的就是他们其中的两人,一个是那个横行霸道,矮小却精壮无比的犬鼠大王,他也是犬鼠的创始人。 但是另一个人却名声不显,但是每一个要接触犬鼠的人都不可能不重视此人的存在:赤犬-山椒鱼。 传闻赤犬是一名倭国的武士,善使一柄长刀,这是托付铸剑山庄铸造的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在名刀榜上也是有名有姓的:樱吹雪。 人如其刀,他的刀法如同樱花细吹落雪,绵绵软软,但是却是真实的寒彻杀人,杀机隐于温柔的刀意里,自成一派,算是在刀客之中极其崇高的存在。 但是他的外号叫做赤犬,却是因为他杀起人来的那种浴血之势,整个人如同赤红的猎狗一般,不依不饶……曾经多次以下克上,甚至以化形境巅峰的实力缠杀过通玄境大宗师…… 他的手颤抖了,他若是知道此人就是那传说中的赤犬,他可能连那种脱下绳索的勇气都不会有……但是他还是疑惑,为何赤犬这样的神级人物,会被他轻易劫持呢。 看着众人似笑非笑的面容,他不知怎么的感觉有些胆战心惊。 “千秋兄弟,尽管去杀掉这条废狗,哈哈哈哈哈,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快啊,快动手啊!”刺猬头的犬鼠大王,竟是一口一口的逼着千秋杀掉此人,千秋心中的胆怯越来越深,然而赤犬却没有一丁点反抗的意思。 “杀了他!” “快杀了他!” “让我们看看你的本事!” 似乎所有人都开始催促,都开始逼迫,千秋的脑子有些蒙了,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在做梦,颤抖的双手有些控制不住。 他的冷汗直流,滴答在木板之上,所有普通人都在看着他,都在看着这个似乎是救世主一般的人物,但是…… 叮当落地的声音,是飞刀发出的,千秋彻底无法支撑了,这种无形间的压力,甚至直接让他无法拿刀,他心中的胆怯让他无法站立,他双手支地,跪在地上……他双眼无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连动刀的勇气都没有。 然而此时一个身影笼罩了他的视线,他抬头看去,是疤眼的赤犬,他撇着嘴,摇了摇头:“加入我们……”他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就一言不发,目不转睛的看住了千秋的眼睛。 “什……”千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加入我们,是我的意思,千秋兄弟,要不要一起干一番大事,今后你就是我们犬鼠的三当家,哈哈哈哈”犬鼠大王洋洋得意,他的嘴巴咧到了后耳根,狂笑着。 “你们……”千秋跪在地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这群人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为了招揽自己吗? 他心中的某些信仰在慢慢的崩解着,就因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选择了屈服,选择了妥协,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一跪,此生都不会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一个侠客……心死了,侠客也就死了……大概是这个道理。 千秋跪在地上无言,然而那些争先恐后交上银票的人似乎根本没有在乎他的想法,似乎他刚才救人的动作,只是一场戏,而他们则只是看戏的人,完全没有身为戏中之人的觉悟…… 江湖冷暖一言以蔽之:人心不古,蛇吞象。 冷漠的江湖是这样的,侠客为何不再,不是侠客不再,而是需要行侠仗义的江湖不在了,现在是一个实力至上的江湖,是一个自身利益至上的江湖,年轻的侠客们看不到目标,老去的侠客们拢不住坚守,新与老的江湖就这样慢慢的要断了传承…… 但是江湖真的不再了吗? “大……大王!江上有人!”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撞烂他的船!”犬鼠大王,抽着手收着银票,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喊着。 “大……大王……那人没有船……”那个畏畏缩缩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大王!那人从江上踏水而来!”他颤抖着声音,大声喊道。 第330章 杀生禅(下) “什么?”刺猬头的犬鼠大王扣了扣耳朵眼,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又问了一遍,他的气场之强,让那个向他报道情况的黑衣犬鼠吓得有些发抖,但是他还是依然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头儿,是个和尚,踩着江水就向船这边走了过来。”他大声道,鼓足了勇气,因为他们的头儿,也就是犬鼠大王不光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他心情不好了甚至连犬鼠这些他的手下也毫不留情,轻描淡写就能摘取他人的头颅,更不用说如果他抄起自己的九环大刀时…… “哦,那好,你去杀了他,杀得了我就给你个队长当一当……”犬鼠大王摆了摆手,根本就是不耐烦加上随便一说的样子,但是那人却激动地无以言表,因为……大王说话向来算数,如果真的成了小队队长,那么真的算得上是荣华富贵,而且地位绝对不低…… “是!”他兴奋地嚎叫了一声,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一时间很多人都羡慕的看着那个从船舱之中冲出去的那个身影。 “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啊……” “羡煞我也,待会儿你看看我讹不讹他些油水,哼哼……” 众人虽然这么说,但是也没有一个会去帮忙,既然机会是给他的,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了。 踏水而行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是一个随便就能掌握的技巧,总之是个技术活,但是实力一般到了化形境及以上时,不管你会不会,靠着笨办法也是可以解决的。 冲出去的这个犬鼠众并没有想太多,一开始是看到了此人踏水而来,着实是有些紧张,但是感觉着对方的气势并没有那么的惊人,大概猜测对方只是掌握了这种技巧,而不是那种靠着境界领悟的高人…… 身后就是两个宗师大宗师,他们什么气势自己还不清楚吗,这样想着,他纵身一跃,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直接是扑向了那个距离他们大船已经不远了的和尚。 他们不是水匪,但是他却熟识水性,远在倭国之时,他就听闻大汉这个地方有一个组织是他们自己人建立的,千里迢迢赶来投奔,终于是得偿所愿。 原本他也是一个盗贼,并且在倭国的小岛上,熟识水性,更是被人们称作奈良的水鬼大人,一人捣毁过不知道多少船只,出了名的狡猾。 来到了荆州,他终于是有了一展身手的机会了,先前的登船作战,就属他冲的最为勇猛,第一个破开了甲板上的舱门,揪出了一众如羔羊一般的富豪们。 此时又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放在他的面前,你教他如何冷静。 来到大汉,极快的领悟了修行的方法,用了不足半年的时间他就成为了一名御气境初境的修行者,配合上他在家乡运用娴熟的偷盗技巧,他要出头也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很不幸,他选错了对手,可能是因为跟随着犬鼠众横行霸道惯了,尝试了各种碾压的滋味之后,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实力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总是看着赤犬大人如同一个幽魂一般收割性命,看着犬鼠大王一次一次捏爆那些所谓侠客的人头……他产生了那样的想法:大汉的江湖不过如此。 犬鼠大王不傻,尽管他已经是通玄境的大宗师,自身更是气血旺盛,体若金刚的武者一名,但是他从来不会做那些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也就是俗称的欺软怕硬。 赤犬与他的追求不同,所以总是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在犬鼠大王严重化……享尽荣华富贵,品尝世间的喜乐这才是人生的意义……某种意义上讲,犬鼠大王其实就是一个很市侩的江湖人,但是谁叫他实力强劲,又没有爱国的情结呢? 属下不知道,他更不会去说。 这名即将走向人生巅峰的犬鼠众,就这样肆无忌惮的跳下,以为对方也只是自己一刀就能解决的人。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前的这个光头和尚,是将来被称为杀生禅的天下第十,北地佛门的扛鼎人物之一,如果知道的话,或许他会后悔吧。 他只觉身体在夏季的暖风中吹拂荡漾着,好似一个肆意翱翔的鸟,却没有注意到不知为何自己迟迟没有落地。 他有时间闭上眼睛去细细感受,却没有时间去再看一眼身下了。 他闭上眼睛,就再也没有睁开。 “报!头儿,那和尚把田泽杀了!“舱外传来了一阵惊呼之声,随后又是一阵扑通扑通的落水声音,随后便又是一个蒙着面的黑衣犬鼠火急火燎的冲进了船舱。 田泽是刚才那个冲出去的犬鼠的名字,在众人之中还是挺有名气的,毕竟真正的水匪其实只有他一个,他帮助了犬鼠训练了这些劫船的技术,众人还是相当佩服的。 但是……他就这样随意的死掉了。 “又怎么了?”犬鼠大王的嘴都已经张开了,脏话含在嘴边没有骂出去,他这时候点银票点的心花怒放,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先前的一系列的事情。 比如此时二当家赤犬已经将手放在了刀柄之上,比如身后的一群小弟们已经是如临大敌,似乎是看到了怪物一样的存在,又比如……千秋此时已经悄悄摸到了船舱最后方,那里有他们船上的一处暗道,可以直接通向船尾。 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有一个人此时登船了,他刚刚只是抬了抬头,头上的一个身影就在半空中那样四分五裂开来,血没来得及洒下,就已经落入了江中,江中有生性残暴的食肉鱼,闻到了血腥味,远远地赶来,从水里翻腾着,看着这片江面就像是煮开了一般。 而杀人的人呢,果然就是这个和尚,和尚从北方过来,先是去了扬州,想要等一下自己的师弟,但是却不知怎的,师弟迟迟没有赶来,这才日夜兼程,沿着江一路跑了上来。 没错就是跑了上来,一开始走陆路,因为飞快,鞋子磨破了,僧袍刮破了,只好穿着身体里面的一个麻袍,随意披着,然后就赤脚走来。 他不是苦行僧,但是他受过不少的苦,这样一来,倒是的确有些苦修的意思了,他自从给老住持跪过之后,就封禁了自己的杀心,他不再说话,不再听闻外事,但是……唯有自己的师弟是不能放下的,所以这个破戒只是破了自己的戒,若是破戒就能救回自己的师弟的话,那他是不介意被逐出佛门的。 这是他闭关之后性情大变的一点,他越来越平和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杀心甚重,甚至要立志屠遍整个江湖的那个佛魔了。 他不介意为了救人而杀人,更何况这些人该杀,但是破禅的那一瞬,应该用在最关键的时候,所以他现在没有杀人。 但是他不是杀掉了那个叫做田泽的犬鼠吗? 那是风吹过了,风度他,而如意不杀生,这很简单的道理。 现在他心里十分平静,他站在船首的狮头之上,右手比着手印,左手托着,平静的看着这些应该是歹人没错的一群人。 他不认识这些人,但是也没有必要了,他看到了船舱之中,那些蜷缩在暗处的瑟瑟发抖的普通人,心中疼痛,又看到了地上泼溅的鲜血,以及那几具搭在船舷上的无头尸体,还未丢弃,但是也快了。 那个为首的刺猬头,原谅他的无礼,他的确第一眼看上取那人就是一个刺猬头,而且头发顺着后背几乎搭在了地上,或许……那头发扎手? 他不再多想。 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冲着众人行了一个佛礼,表示他要借天地的力量度化这些歹人……他一路上就这这么做的,尽管时间紧急,但是看到那些歹人为非作歹的话,还是会出手的。 他已经想通了,尽管这天下有解决不完的事,但是自己也要尽最大的努力,毕竟师父在佛国瞧着自己,师弟也等着自己,自己不能让他们失望了。 他又向着西方拜了拜佛祖,他心中有佛祖,所以他觉得自己没错。 轻轻踏出一步,是右脚,落于木制的甲板之上,只是震起了一丁点的灰尘,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他身周一共六个人,那愣住的留个人,身体开始慢慢颤动,随着时间的流失颤动的越来越剧烈,他们的脸在颤动,皮肉在颤动,神识在颤动…… 然后他们就凭空爆碎开来,无数的肝脏血肉飞剑一地,不少还落入了江中,又成为了食肉鱼的饵食,让他们难得的如此饱餐一顿。 一瞬间,还愣在原地的犬鼠,眼睛都红了,他们抄起家伙,一股脑的冲着如意就冲了过去,这个和尚实在是太过危险了,不能留啊,尽管……他们根本都不知道自己的那些兄弟是怎么死的,但是……江湖上的那个说法是没错的,只要拖过高手的一口气,待他换气,总要露出破绽的,这就是车轮战法,也是对付实力强筋的单人时,不管是军队还是修行者们都会运用的一个技巧。 但是他们还是错了,错的离谱,也就导致了他们的全军覆没。 第331章 错过(上) 突然一颗什么落了地,砸出一串叮当的声音,似乎是个球? 噗的一声,一团紫色的烟雾瞬间炸开,直接是将船舱填满。 前面众人已经开始围攻那个陌生人了,而千秋这样的老油子,又怎么可能不做些事呢? 尽管他之前已经几近崩溃,他甚至都有些动摇了,因为对方可是那传说中的犬鼠啊,修行者讲究一个财侣法地,如果进了犬鼠,以前困惑自己的种种修行难题,似乎都要迎刃而解,所以这绝对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只不过千秋还是守住了自己的内心……老婆在家,孩子也等着爸爸,老母亲每月都盼着自己能回家吃顿饺子,吃碗面……他不想让他们失望了。 他希望自己将来即便是死了,也有人会这样告诉自己的家人们:千秋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他是为了救人而死的。 只不过能不死最好,所以他看准了时机,尽管不知道那个陌生的和尚究竟有多厉害,但是他知道若是此时不发难,接下来绝对没有机会了。 他先是直接隐匿了行踪,这是他绝对不会再犯的错误了,彻底让自身的气息隐匿,配合上这船舱之中昏暗的视线,他是直接摸到了船舱最后方的那个隐密的小道前,然后掀开了那个本来是让船夫们离开用的小门。 随后他从胸口摸出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这个是他之前在荆州城里买到的东西,说是这是机巧之器……看到是宝器宗出品之后大概也就相信了,说是可以放出烟雾遮掩视线,若是没有用他也没辙,只能自己亲自抵挡对方了。 随着他重重的摔下,一团浓密的厌恶瞬间将船舱充斥……成了! 他在烟雾中靠着记忆,拉到人便往那密道里推,只是一小会就救了十数人。 其实对于修行者而言这种只是有障眼法一般的烟雾根本遮蔽不了他们的感知,只不过……若真是要靠灵气的感知,探查普通人的存在,实在是有些麻烦,毕竟普通人身上的灵气几乎就是与那些树木一般,微弱的不行,这绝对是耗费心力的事情。 更何况……此时局势变得十分微妙,犬鼠众似乎根本没有时间去在乎这群只是象征着银票的普通人了,因为他们此时自身都有些难保。 已经没有人去在乎这烟雾之中的那些普通人的去向了,赤犬手扶着刀柄,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刀鞘,他手心出了汗,不过还是相当淡定的注视着前方的战局…… 犬鼠大王,此时还在轻点着银票,似乎根本不在意身边的事情,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他给犬鼠们的感觉就是他此时绝对的胜券在握,因此所有人冲的是义无反顾。 但是……似乎对于那个迎面走来的和尚没有一丁点的作用。 和尚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但是这血淋淋的场景又绝对的昭示着他到底是多么的噬杀。 赤脚在血雨中前行,身前一个个冲来的矮小刀客似乎都是在不足三尺之处爆裂开来,后方前赴后继,只当是杀红了眼,若是收住了脚,那他们的死才是真正的没有一丁点的意义…… 这是犬鼠的觉悟,不得不佩服犬鼠大王的把握人心的能力,只不过……这真的有用吗? 这踱步而行的和尚脸上始终平静,就好像这杀戮根本就是与他无关,他则是一个过路的旅人,毫不受阻的穿行于尸身之间……有种别样的平静之意。 他做了吗?他没有。 因为他身上没有一丁点灵气的波动发出,但是这也正是赤犬为何如临大敌的原因…… 到目前为止,死了三四十人,他们竟然连敌人是怎么杀死的他们,他们都还没有搞清楚……相反,他们的人数似乎还不够此人杀的。 如意在心里其实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为何呢? 为何?因为他此时心中没有一丁点的杀意,他只是向着佛祖祈求……希望这些歹人无法伤到他,这样他就可以擒住对方的两位王…… 似乎是诸佛回应了他的诉求……于是这些由强大修行者组成的犬鼠众……一个个的灵气自燃,难以阻挡的过程,让他们体内的静脉纷纷暴涨,里面充满了精纯的灵气,而这灵气不从任何其他地方而来,就是他们身子自己突然运转起来的结果…… 难以承受如此庞大灵气的脆弱身体,就这样纷纷爆裂开来,更有甚者,因为爆炸的威力,导致那残魂都变得四分五裂,也就是再也没有了来世……尽管只是传闻中的事情,但是姑且相信。 如意想要的本不是这个结果……不过也好,剩了更大的麻烦。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其实自己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其实只是心神一动,而作为主要攻击手段的灵气等等,此时都成了摆设,但如果他能够从佛教的典籍之中搜寻一下,或许能够明白,其实他还是杀人了,不是因为他的诉求得到了回应…… 佛门之中有一种门路,叫做念者一途,尽管只是传闻,但是实际上北地七十二佛林之中还是有数位这样的人物的,他们从来都是先天诞生之后,在多少岁的时候便觉醒了念者之力……而如意在无意间……觉醒了这样的力量。 或许真的是他觉悟太高了吧……将一切外在的事情发展看作是佛祖的意思,这倒是省去了他心境平复的世间,所以说他是一个奇葩也不错,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是属于自己的,不过这也无妨它使用…… 信念一动,犬鼠众如同一个个爆开的栗子,纷纷炸裂开来……场面一度十分血腥。 也就只有不足一刻的时间吧……此时如意的身前就只剩最后一个犬鼠众了。 当然……人之常情,他退缩了,因为他根本没有看到对方有什么劳累的瞬间,甚至自己的兄弟们是怎么死去的,他都没有明白。 人对于未知的恐惧自远古而来,从来没有变化过,所以面对一个未知的强者,他放下了手中的刀,他跪在了地上,决定求饶。 随后一阵头颅碎裂的声音响起,他也死了,只不过,如意眼中满是惊讶…… 刺猬头转了过来,只是轻轻地凌空一握,那名犬鼠众的脑袋便四分五裂,这是他时常用来杀人的办法……此时看到这个丑陋的景象,他决定送自己的这个手下一程。 “和尚,你杀光了我的属下,你知道吗?”犬鼠大王挑了挑眉毛,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他的慌张,相反他的面色还有些戏谑,似乎这群人的死活根本与他没有关系。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和尚摇了摇头。 突然一个声音从他脑海中响起:“我赔给你便是了。”看样子似乎是那个和尚的传音。 说罢和尚当着犬鼠大王还有他身后的赤犬脱下了衣袍,在腰间扎起一个结。 随后他抄起一把刀,在自己身上贴着。 眼睛没有任何抖动的盯着犬鼠大王,一刀从身上划过…… 犬鼠大王惊的说不出话了……他的脑子里的想法大概就是这个和尚绝对是个疯子…… 因为如意此时只是做了一件事情,他开始一刀一刀的从胸口上划过,一片一片的肉片从身上滚落,血淋淋的,薄如蝉翼。 …… 赤犬浑身颤抖着,他不敢再去看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行事不说乖张,唯一的一个形容词那边是异……他似乎并不是一个人,在他眼前这个从身上割下肉片的僧人,此时像是一尊佛像一般立在自己的身前,让他一切的杀意都变得虚妄…… 犬鼠大王似乎是痴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嘴巴微微张开,眼神也变得呆滞,赤犬只是飘了一眼,却发现大当家的气血已经十分的虚浮…… “吉川?“赤犬匆忙的叫了一声犬鼠大王,吉川是他的真名,他们私下里其实就是这样叫的,只不过,在他的声音出来之前……犬鼠大王的嘴角开始留下明显的鲜血…… “喂!吉川,你怎么了……”还未说完,他刚想要上前,触碰一下犬鼠大王……犬鼠大王突然瞳孔失了焦点,整个人突然摇摇欲坠。 在赤犬眼中,他只是无意瞥见,却看到了一个惊悚的场景……地上是一片片的鲜血淋漓的肉片……而那个僧人的胸口处隐约可见白骨……一颗砰砰跳动的血红心脏就那样暴露在了外面…… 只是一眼,他瞬间浑身脱了力…… 他颤抖着跪倒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着,胃里一阵翻腾,只是这样的场景,为何他无法承受了呢?他明明……明明看过那么多的死人…… 其实道理很简单,他此时揪住了犬鼠大王的身子,因为一摊鲜血正从他的身下流出,赤犬还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随着衣衫的滑落……一个更加空洞的胸膛出现在他的眼前…… 和尚不是普通和尚,他自己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但是天上的诸佛知道,他们果真看着这里……这世间,其实还没有什么人有资格承担他的道歉…… 第332章 错过(中) 等了许久也不知为何,千秋发现外面没有了动静,现在所有的获救的人都一股脑的被他拉到了船尾处,他打算一有风吹草动,便要领着众人跳水……如果那个和尚真的被那群犬鼠给杀掉了的话。 但是这么长时间毫无动静,众人也是一阵的骚动,生怕前面出了什么问题,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个刚才在混乱中将他们救出的人,不少人都认识他,他是这船上的护卫队长,更是在荆州小有名气的千秋大侠…… 一个行路有些困难的年纪比较老的富绅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走到了千秋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衣服。 “怎么了?”千秋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确没有太过关注这些普通人了,毕竟,他能做的也就到这里了,剩下的,那就要看天意了,如果……他不愿意去想那最坏的结果。 “大侠……要不你去看看前面的情况,就算是真的要等待前面出结果,我们也不应该呆在这里坐以待毙不是?” “而且……都这么久了,前面一丁点动静没有……”老人意思很清楚了,或许他们在这里胆战心惊都是多余的,可能前面得那些歹人都被那位活佛给解决了呢?没错,在千秋眼里,那个僧人的一举一动简直是活佛在世…… “那好,我去去就会,诸位,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请不要犹豫……”千秋还是最后嘱咐了一下,毕竟他们好不容易才从歹人的魔爪之中逃出……落水总好过被人一刀一刀的如宰鸡一般杀掉好。 轻轻一踏,木板吱呀一声,原地已经不见了千秋的人影,他整个人像是一个飞鸟一般,轻盈的踏上了楼船的楼阁,这是一个三层的大船,楼上更是雅间,此时早就没了人影,千秋便在三层穿行着,屏息凝神,悄悄地放出了自己的神识,准备查探一下船头那处甲板上的情况…… 然而结果却出人意料,千秋的脑海中的景象清楚的告诉他……此时甲板上就只有两个活人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千秋终于是安捺不住了,直接是一个纵身鱼跃,从三层之中一下子破窗而出,因为他刚刚明显的感觉到……这里已经没有杀气了。 事实也是如此……一副惨不忍睹的景象显现在千秋的面前:尸山血海间,一个蓬松的刺猬头,此时大字排开,躺在甲板上,眼神空洞,而他的胸口处……是一个巨大的空洞,那本应放着人身上最重要器官的胸腔……此时空空如也。 “死……死了?”千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眼前的那一幕又是清楚地告诉他……那不可一世的犬鼠,此时几乎是全军覆没了……而始作俑者,就是那个静静站立着,似乎还在诵经的和尚,他一袭灰色麻袍,上面不沾染一滴鲜血,与这血腥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倒在地上的还有赤犬,那位刀中豪者,此时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成了毫无抵抗的一个普通人…… 如意似乎也是注意到了此时正在三层的窗外,目瞪口呆的看着此时这幅景象的千秋,于是向他行了一礼。 千秋连忙落在地上,看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他赶忙向着和尚回了一礼,不,不是和尚,就是活佛,千秋心里想的很简单,佛并不是不能杀人的,毕竟他见过的许多僧人,那都是酒肉不离身,打打杀杀快意恩仇的,杀戮要分人…… “活佛在世啊,请受在下一拜。”他慢慢向着如意走进的时候,忽然觉得今日的事情让他实在是太过疲惫了,腿一软竟是也要跪下,然而那一瞬间,自己的身前似乎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轻轻托起。 他讶然的感受着这一切,和尚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位侠士,今日的事情还请你做个收尾的工作,贫僧只是路过举手之劳,还有行程要赶,就不留下多说什么了。” 一声似乎传遍了天地的“阿弥陀佛”让千秋脑子嗡嗡的想着,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团光晕,想要直视却无法捕捉…… 待他再回过神来时,活佛已经不见了,要不是那些尸体还在,千秋真的会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 “咳!噗!”突然一阵咳嗽声从地上传出,千秋吓了一大跳,还以为真有没有死的透彻的犬鼠,此时刚刚回过神来,他赶忙循着声音找去,结果发现是那名疤眼的刀客……也就是犬鼠二当家,赤犬,此时竟然是醒了过来。 “噗!”又是一口鲜血,从他的喉咙里涌出,他直接喷了出来,但是看他的模样,似乎这样让他更加舒服了些。 他挣扎着站起,看着面前的景象,环视四周像是在找人,应该就是在找那个僧人了。 千秋咽了口唾沫,悄悄地说道,生怕自己惊动了赤犬,毕竟有个道理是不变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活佛已经走了……你接下来……”千秋发现自己与他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不自信……不过也没办法,毕竟实力差距太过大了,但是还没说完,他的话就被打断了。 “有没有水……”赤犬此时终于是撑起了身子,他将自己的背靠在了船头的护栏之上,看起来极其的狼狈,嘴上的血在下巴上挂着,让他整个下巴都是鲜红的颜色,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尽管没有明显的伤口,但是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此时已经没有斗志了。 “有!”千秋赶忙一步跃上三楼,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一个水袋被千秋直接从楼上扔下,赤犬横手一抓,凌空便将水袋抓住,解开袋口,一口气饮下去接近一半。 但是当他喝完之后,两个大男人竟然相视无言,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尴尬…… “为什么……”突然千秋打破了沉默,他向赤犬问道,但是若只是从字面上来听,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但是赤犬好像懂了他的意思,笑了起来,有些凄凉,也有些洒脱。 “哪有什么为什么。”他又喝了一口水,用袖口一擦,便将脸上的血迹擦掉,整个人好转了一些。 “明明你有很多次机会都可以杀掉我,都可以阻止我……为何要这样做,放过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千秋实在是不解,行事时没有多想,但是一旦冷静下来,回想过去……赤犬明明就有无数次的机会让他的行动失败,但是……被他挟持,放任他从烟雾之中转移走那些普通人,还有……还有更早的,他在师徒逃脱的时候,赤犬也只是用言语阻止了他,赤犬给千秋的感觉,完全是一个处在另一个对立面的人,他似乎并没有融入赤犬…… “大概是因为我想看你救人的样子吧……哈哈哈哈。”赤犬笑了起来,笑声传遍了整艘大船,让处在船尾的某些胆小人士就这样跳了船,待到时候千秋再次轻点人数的时候,发现竟是无缘无故少了几个人,这才知道赤犬此前的那番大笑竟是让多人落水……还好,他们安全到了岸。 第333章 错过(下) 千秋后来的事情正如如意所说,他好好地处理了整艘船的杂事,先是指挥着众人,将船靠岸,然后又是将这些犬鼠的尸体好好地安置了……他本可以将这些尸体报给天机阁,天机阁看到了犬鼠大王的尸体,绝对会按照赏金的约定,给付他四千两白银……这大概也就是他折腾了大半辈子都没赚到的钱,只不过他没做…… 经过这次事情,在某些人的以讹传讹之下,成了千秋大侠独自一人硬撼盗榜第十一的犬鼠众,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之后深藏身与名……不愿承认自己的功劳…… 阴差阳错之间,千秋发达了,他的名声远扬,财源滚滚不提,多少人慕名而来,选择投奔他的门下……不到三年的时间,千家就从荆州的一个富庶家族摇身一变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大户…… 千秋为自己的庄子起名为富贵山庄,又因为千秋本就是擅长交际,渐渐地富贵山庄成了一个荆州的标志性组织,多少英雄豪杰群聚于此,倒是成就了千秋大侠的一世美名。 但是这也是千秋当年赌上了性命的一个决定,所以怎么说呢,这些或许就是他应得的,这是千秋的事情,在千秋大侠的威名之下,荆州多年不治的水匪一患竟是在投奔他的江湖义士的团结之下,彻底清除,众人拔处了荆州本地的多个水寨,荆州迎来了长达几十年的安定日子。 这都是千秋所做的事情,但是在这些事情的背后似乎都有一个身影,人们说富贵山庄的那位刀客,绝对是千秋大侠门下最厉害的门客……他带领着侠士们,一路上披荆斩棘,竟是连续的击破了多个贼人的老巢,而且他的那一手让人叹为观止的刀法,更是让人佩服不已。 听闻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不过那都是传闻罢了,自从荆州迎来了安定之后,也就没有这样大型的剿匪行动了,刀客的传闻也就到此为止,但是有人在后来说道,说是富贵山庄的那位为千秋大侠经营了几十年的老管家,眼上也有一处疤痕,这都是后话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江湖便是这样多彩,让人欲罢不能。 如意待到进入了永安城中已经是过了两天了,期间因为永安城门紧闭,他不得不直接从城墙外翻进去,因为顺着师弟的痕迹走来,这里的确就是他停留的最后一站了,师弟在临行前也是与自己说过,他便是要前往巴东之地的永安城中,去执行上师的号令…… 其实这时候他已经在完全靠着自己的特别的能力在寻找自己的师弟了,只不过直到多年之后,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那敏锐无比的直觉,根本就是靠着念想的力量而得来的。 不过此时确实无妨,因为只要是对寻找师弟有用处,他便相信。 师弟的行踪在他眼中就像是一副副如在眼前的画面生动的上演。 他曾在这个摊位上停留过,买过一块酥油饼,然后又在旁边街上的巷子深处逗留过,似乎是在查看城中的道路……总之如意进了永安城之后一步步的循着师弟的行踪,向着事情的真相寻去…… 最后他来到了客栈……然后看到了一些东西,这让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接受。 师弟的任务是杀人,其实不要他靠着直觉感受,但就是听论这几日的城中百姓的谈话就能够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一件什么样的大事了…… 城禁是因此,宵禁也是因此……因为城里前些日子死了一个人,就死在悦来客栈,看样子似乎就在楼上…… 但是事情到这里就断了,师弟的行踪完全断了,不知下面的行踪,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向店家要了一杯茶水,这几日的确口干舌燥,茶水下了喉咙让他的头脑似乎也清醒了不少,但是……师弟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呢? 身后的一桌人不知在谈论些什么,似乎向着掌柜的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客栈一层的客人就这么多,实在是无法让如意再去关注别的地方了。 他们似乎与掌柜的说了些什么,掌柜的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随后他们随着掌柜的匆忙的脚步上了楼…… “掌柜的,我们是奉太守大人的命令,前来查案的。”君秀从怀中掏出了太守大人亲自交给他们的那块令牌,在掌柜的面前晃了晃,之间掌柜的一脸的忧郁……不知道的还以为掌柜的出了什么问题,结果…… …… “几位官爷,也是奉太守的命令来查案的?”掌柜的一边在前面登楼,一边弱弱的问着,似乎是明知故问,但是众人却觉得话中有话…… “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吗?”李重霄问道,一脸疑惑,众人也是这样看着掌柜的,老前辈此时没有跟来,自顾自的在楼下的桌上吃着那些菜,剩下的几个人可都想要了解这转运使被杀的真相。 “没有没有,只是……您几位是这些天来的第五波人了……” 话很简单,但是却透出了掌柜的言语中的无奈…… 众人跟着掌柜的上了楼,看到了那间已经被贴起了封条的房门,外面牌匾上写着三个金色的大字:绣香阁。 掌柜的熟练地拆起了上面的封条,众人这才看到了,那房门上已经撕坏过多次的封条,果然这不是掌柜的第一次碰到他们这样查案的人了。 推开房门,一股幽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桌上依然烧着淡淡的燃香,看来是被仔细打扫过了,也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客栈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少说也要做些亏本生意,掌柜的还能这样好好地开着店铺,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从这房间收拾的态度上来看,掌柜的还是没有放弃的,但也有可能是为了应付一个个前来调查的人…… 一进这扇门,李重霄冥冥之中就有一些怪异的感触…… 似乎这扇门里,有过一个熟悉的气息…… 第334章 僧怒(上) “和尚,你来这个客栈做什么?”如意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看着那几人离去的样子,看着众人随掌柜的推开了天字号的房间的房门,目不转睛。 然而一声突如其来的喊声,让他从思考中脱离出来……一坛酒就这样从身后飞到了自己身前的桌子上,酒坛在桌上摔处不小的声响,但是此间未有其他客人,也就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的可能了,唯一的目标,显然就是如意…… 坛子在桌上滴溜溜转个不停,一只有些骨感的手从一旁伸来,放在了酒坛之上,让它稳定在桌子上,一个满头白发的邋遢老者醉醺醺的坐在了如意的旁边。 他用肩膀碰了一下如意,丝毫不管对方的反应,自顾自的问道。 然而又是还未等如意反应过来,老者就是提起酒坛,咕咚咕咚三两口下肚,刚刚还慢慢的一坛酒,现在就只剩不足三分之一了……更让人不知如何形容的是,老者看到和尚面前有一个茶碗,拿起便向着窗外一泼,放下就是为他斟满了烈酒。 “和尚你有愁事,三杯两盏下肚,愁也不再是愁,给老人家一个面子如何?”老者似笑非笑,他的脸面微红,眼神却是清明的不行,他盯着如意的双眼看去,似乎是要看穿他的一切。 此间的气氛突然间变得凝重起来,若是不知,那也无罪,但是大汉佛教传播如此广泛,不会有人不知道,那些僧人都是忌酒肉的,若是有人明知故犯,强买强卖……那就是对佛门的不敬,似乎有不少次僧人的杀人都是因此而起。 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人士,看到了弱不禁风的僧人,便要上前调戏一番……谁曾想让别人出了手,自己倒是成了倒霉的那个人…… 所以老者的这番作为,放在平时,那就基本上算是对于和尚的公然挑衅了,若是旁边还有食客,必定要团团围起,等着看上一场好戏。 但是如意没有动怒…… 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似乎心不在焉,转头又看向了楼上,他的心中冥冥有一丝不安,他想要看着那里,想要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而面前这个老者……那便让他随意行事吧。 “和尚你在找人……”看和尚不喝酒,老者似乎是扫兴的端起了他的茶碗,仰头便是一饮而尽,随意的将茶碗一丢,又是说了这么一句。 “施主,莫要再挤兑贫僧了,贫僧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他们似乎不会是我要寻的那些人……”如意的嘴巴没有动,他向来不用嘴巴说话,从来都是传声,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号,更不知道他在修炼杀生禅,一种更加极端的闭口禅。 “世间……又哪有事情是说定的呢?”老者将蹬着破布鞋的双脚交叉,往桌子上一搭,整个人向后仰去,抵着墙,似乎有些惬意。 “但是你知道的,有我在,你是没有机会出手的。”老者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如意还是没有看向他,只不过,他似乎是摇了摇头,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 “施主……贫僧知道施主是世间少有的强者……但贫僧本就没有出手的意思……”如意的传声又传到了老者的识海之中,然而声音还没说完…… “啊,怎么还有一个死人!”有人惊叫一声,惊讶中透露着绝望,声音大到似乎街上都听得到他的声音。 掌柜的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一步一步的后退着,直到退到了楼梯口上,碰到了栏杆才停下,他抱着头,蹲在地上,蜷成一团…… 不光是因为他的店中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死人,更是因为刚刚看到的这个死人,死相有些狰狞。 时间回到刚刚众人进入绣香阁之前……李重霄冥冥之中已经有些感觉了,其实应该说,他总觉得之前永安太守请的那些前来查探的人都是普通人,应该无法发现那些只有修行者才能发觉的线索……毕竟从当时转运使脑后的那个伤口来看,若不是修行者,能够做到那样精妙的出剑的,或许只有记载中才能看到了。 刚一踏进房门,那种清幽的香气的确是让众人心旷神怡,不愧是永安的老字号,这种天字号的房间,或许在京城那些大城市里的酒楼才能找到水准相近的房间……也从这里可以看出这间客栈究竟倾注了掌柜的多少心血…… 只不过李重霄是那个更下细致的人,他只是一进房间,便将灵气凝聚到眼眶周围,这是灵气的一个运用技巧,因为灵气的探查也只是在识海中显现一个大概,而真正要寻找灵气运用的蛛丝马迹,还是要靠这种办法…… 一根细细的灵气丝线从门框之处慢慢的向前延伸着,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不是脚印……蔓延开来,稀疏的灵气在房间中呈现如一副雾蒙蒙的画面,但是李重霄一直都是感知能力十分的出众,他从这幅浓雾之中,剥丝抽茧……渐渐地看到了那清晰的图景。 一个人形在半空中凝聚了一瞬,顺着这人形的方向看去,一道若有若无的如青烟一般的灵气痕迹在半空中延伸着……一直到了屋顶的房梁里侧…… “在上面!”李重霄散去眼上的灵气,君秀听到了李重霄的话,毫无迟疑,双脚猛一蹬地,轻盈的便落在了房梁之上,屋上房梁一根一根的,因为这是靠近街道的一件房间,因此,屋顶是斜的,这就在房梁的排列之下,在屋顶下留出了一块空间……那空间若是诱人的话,大概正好能放下两三人…… “王……燕青,有……一个死人,应该说一个和尚。”君秀只是一眼看去,随后瞳孔便急剧放缩,他的脸色十分精彩……像是见到了妖魔鬼怪一般…… 待到搬来了梯子,君秀将那早已经僵硬了的尸体直接搬了下来,放在了地板之上,掌柜的终于是有些崩溃了,整个人倒着退出了房门。 这和尚,面目狰狞不谈,眼睛惊恐的瞪视前方,因为多日的腐烂,脸上已经爬满了白色的虫子,有不少从他的眼角处钻出,流着莫名其妙的液体…… 但是他的死确实因为别处……他的两肩处,那两道几乎是劈到了腰间的伤口,让他整个人就像是沿着脖子向下分成了三分,伤口处的血已经干涸,出现了紫黑的腐败……根本没有那些所谓高僧的肉身不腐……实在是凄凉至极。 第335章 僧怒(中) 众人还在震惊之中,这死去的无名和尚果然是出乎了他们意料之外的发现,主要还是因为他此时盘坐的姿势,腿上静静地放着那把只有尖上稍微染血的短剑。 若是真不出意外地话,似乎就应是这个死去的和尚,在这间雅间之中,杀死了本该是由楚老安排着,来与李重霄等人接头的转运使钱百通,尽管他已经死了…… 此时在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的出现是李重霄最先发现的……因为他忽的感受到背后一股冰凉之意……是杀意。 他猛地转身看去,那杀意却已经消失无踪,一切的矛头,似乎都指向了此时在门口立着的那个人,那个和尚…… 他似乎有些惊讶,只不过李重霄感觉他并没有看向自己等人。 和尚比李崇霄高不少,再加上体型也不是那种特别瘦的,他穿着麻袍,此时更是显得狼狈不堪……他的脸上的那种平静终于是被打破了,然而也只是微微张开嘴,舌头没有动,只是听到一声声沉重的呼吸从他的喉咙里传出……就像是,困兽的怒意积蓄。 这沉重的喘气声自然是让所有人都反映了过来,和尚站在抱头蹲地的掌柜的身前不远处,不知道他口中在哆哆嗦嗦的说些什么,只是看到了这个大和尚,他更是恐慌不已,若是能让他选择,或许他今后会在客栈外贴上几个大字:和尚不得入内。 掌柜的欲哭无泪,腿脚麻软,刚刚店小二也是听到了掌柜的喊声,慌慌忙忙从楼下赶了上来,看到掌柜的在地上路都走不好,赶紧过去搀扶,然而只是无意中,向着屋内瞥了一眼,一声惊呼传来,他直接是腿脚一个不利索,从楼梯上咕噜咕噜的滚了下去…… 还好是木楼梯,掌柜的和店小二是根本不敢再在这个地方带着了,店小二更是直接跑出了门外,看他跑的方向,似乎是太守府,也正好省了李重霄等人的时间…… 此时整个客栈只剩了七个人,六人是李重霄一群人,第七个人便是那个怎么看都有些来路不明的和尚…… 李重霄看前辈似乎没有跟上来,似乎是说明这个和尚并没有杀害他们的意思,但是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呢?更重要的是,为何他会如此惊讶,李重霄可是轻轻楚楚的记着这和尚进门时,那种处万事而不惊的平静,这种程度的感情变化,可能就是他最大的变化了吧。 和尚没有说话,只是与李重霄等人对立站着。 叶青青看着此人有些害怕,躲在君秀的身后,不断地往后缩着,结果身旁又是那句恐怖无比的尸体,此时已经渐渐开始散发出恶臭,盖过了屋中的燃香香气……又是让叶青青向着另一个方向躲去…… 林竹与胡云河此时也捏着鼻子,只不过他们看到那和尚到来之后,心中也是变得紧张了起来,毕竟……和尚这种存在,对于李重霄一行人来说意味着挺多的。 只不过似乎他并没有多么在意李重霄等人。 他只是就地坐下,打着手印,口中轻轻念起了什么……声音悠扬又禅静。 “他在做什么?”君秀有些不懂,小声的问了问一旁的李重霄,李重霄听着这熟悉的经文,似乎自己也受到了些许感染……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此深厚吗? “是地藏经……他在超度这个僧人,他似乎是这个僧人的熟识?”李重霄说起地藏经,林竹似乎也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觉石大师在为自己母亲诵经时念诵的经文啊……怪不得如此的……让人有些沉默。 地藏经为僧人超度亡魂所用,一般也有运用金刚经来超度的,但是北地的传统便是地藏经文为超度之首,南方有酆都,而北方也称蒿里山为鬼乡,风俗原因,千百年便如此传了下来,蒿里为地狱或许只是佛门的说法,但是地藏菩萨确实是佛门中的重要人物,所以地藏经也就成了更加和尚超度的一个经文。 和尚念诵的极慢,词与词之间似乎恍如隔世,让众人的心也沉稳了下来,似乎看着那个可怜的尸身,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之感。 李重霄等人没有去打断他,他没有再去仔细查探这具和尚的尸体,他心中其实已经做了决定,因为事已至此,基本上也已经水落石出,应该就是这个死去的和尚杀死了转运使,但是因为他也已经身死,他们也就没有了必要,再去找别人的麻烦。 在他向来,这个面前诵经的和尚或许也是知情,或许就是明知此人要来刺杀转运使,也没有阻止,但是看到了自己这群人,他也没有其他的意思,看来双方心中都清明的很。 李重霄对众人使了一个眼色,大家心领神会,一同跟着李重霄的脚步走下了楼,留那个不知名的和尚一个人在房间之中,超度亡魂…… “师弟可真是痴傻有余……何苦至此呢,不过是上师的一个命令罢了,难道还有自己的性命重要?”和尚叫做如意,他为其诵经的那死去的和尚是他的师弟,圆修,是他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人……只不过此时已经是没有了意义,因为师弟已经不在了。 如意在老住持圆寂之后练了三年的闭口禅,闭口禅是威力极大的,尽管也只是在经文中有所记载,有僧人闭口七十七年,开口之日,便证得罗汉之位。 今日……他却开了口,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师弟超度……他希望师弟前去极乐佛国,因为师弟这样的人……实在是不该遭此大苦难,他本是那样的活泼开朗,那样的善良…… “前辈……”李重霄看到了站在众人身前的老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都知道了,你不必说。”老者皱着眉头看着楼上,他没有看见和尚的身影,但是却听着和尚诵经的声音,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你们可还记得那个出城的吴明?”老者撇了撇嘴,胡子也跟着一撇。 第336章 僧怒(下) 前辈一说,众人就想起了当时那个面容略显猥琐的农人打扮的男子,如果不是老头在后来与他们解释过,或许众人真的永远不会发现那人身上的秘密吧。 “前辈,那人难道与此事有关联?可是……”君秀总是一副一惊一乍的样子,看的老者一阵鄙夷,老者只是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自会解释。 让君秀闭嘴了之后,场间终于是安静了下来,“没错,是有关联,但是他不是杀死转运使的凶手这是我确定过的,具体原因当时没有与你们说,只是还没有确凿的一锤定音的证据,但是……” 老头笑了笑,指了指头上,头上自然就是指二楼的方向,“那个死掉的和尚所受的伤必定是刀伤无疑,这也让我确定了那人究竟与此事有何关联。” “吴明,姑且就这么喊他,谁知道究竟是不是他的真名。”老者眨了眨眼睛,眼神飘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一个同名的人,在心中画上了一个疑问,他准备待事情再有进展时,再为自己解惑。 “吴明是用刀的,这是很简单的事情。”老者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却让李重霄满心的疑问,因为他本就是以刀入道,若一个人平时用刀,而且是到了一定的水准,那种付出过相当多努力的痕迹必定会在他身上显现出来,一个人用不用刀,李重霄不说保证,但是看个八九不离十是毫无疑问的。 李重霄欲言又止,看的老头心里想笑,但是他依然吊儿郎当的:“就你们这水平,也就别纠结这个事情了,你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亲眼所睹比你们听闻见写一辈子的事情都要多。”老者毫不掩饰言语中的嘲笑,听得几人虽然心中有些不忿,但却毫无反驳的理由。 “那和尚,死前也是个挺厉害的角色,只不过碰到了那个用刀的吴明,死的倒是不怨,只不过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我却没有头绪,这就交给你们了。”老者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忙自己的去,自己则是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就着花生,喝起了酒来。 看着老者不管不顾的身影,众人则是面面相觑,但是事实老者都已经说了出来,但是接头的人还有凶手都已经死掉了,看起来这事情也就只能告此一段落了。 李重霄有些头疼,他没想到事情是这样一个结果,楼上的诵经之声渐渐地消失掉,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待到老者离去,那个高大些的和尚从楼上缓缓走下。 蹬蹬蹬下楼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李重霄想到这个不知名的僧人应该就是这个事情最后的线索了,从刚才种种行为来看,似乎他并没有伤害李重霄等人的意思,也就排除了对方是北方佛门的僧人的可能性……但是,事实是这样吗? 和尚走下了楼梯,发现已经有六双眼睛齐刷刷的盯住了他,只不过他却先开口了。 “诸位施主,先前可是在讨论一件事情……不瞒诸位施主所说,楼上的那位,便是我的师弟,贫僧来自嵩山青驼寺,法号如意,师弟法号圆修……只不过似乎我来的有些晚了。”和尚说这些的时候十分平静,但是李重霄却能听到他的呼吸中的那种刻意压制的感受…… 当如意说出自己来自嵩山青驼寺之后,李重霄的心简直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众人反应也十分迅速,一瞬间便散开数丈之远,叶青青还在茫然,直接被君秀一把拉走。 此间的气氛突然间变得剑拔弩张,还好掌柜的不在这里,不然看到这一幕,看到众人手中那明晃晃的兵器,恐怕是要哭晕过去。 只不过一声懒散又沙哑的声音从客栈角落里传出,是那一直在看戏的老头说话了,他捏起两粒脱了皮的炸花生,往嘴里一丢,边嚼边说,似乎根本没有在乎对方的身份,在李重霄看来,更是一种自信。 “哪有一见面就打打杀杀的,不像话,都把东西放下。”老者是冲着李重霄等人说的,李重霄的黑龙剑还未出鞘,但是手已经扶上了腰间的刀,他的平地惊雷可是蓄势待发,只待对方稍有破绽。 然而老者说出来这番话之后,众人皆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了,李重霄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老者,想要让老者解释一番,但是腰间的刀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气势。 “和尚,莫怪这些小孩子胡闹,他们有些反应过度了,只不过其中也是有些缘由的……”老头话说着随意,但是字句却带着深意,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叫做如意的和尚,因为他们都听到了那句他来自嵩山…… “你说你来自嵩山,可是那个七十二佛林里的青驼寺?”老头的话图穷匕见,这……也是李重霄等人想问的,扬名天下的中岳嵩山,可是那最早的佛门圣地之一,而且,是那后来起于微末却雄于天下的七十二佛林最早的三个创始地之一。 “诸位可是对青驼寺有什么不解?”如意这样问道,似乎并没有被老者言语中的咄咄逼人而影响。 “我与师弟都是青驼寺的僧人,这没错,青驼寺是七十二佛林的成员,也没错……”和尚一一肯定了老者的疑问。 “那这么说……你师弟来永安杀人,是一个叫做六常上师的人指使的咯?”老者终于是说出了最后的疑问。 六常上师这个名字……绝对是众人心中的一个坎,毕竟这样根本不曾露面的神秘敌人绝对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君秀甚至是托天机阁的力量去帮助寻找六常上师的消息,而得到的只有君秀上面的人的一句回复:无可奉告。 眼下老者直接是点明了众人横亘在众人心头的那个大敌,看来老者应该是也知道了蜀王在蜀王府被刺杀的消息,也是在暗中有过了解……所以现在只等这个叫做如意的和尚的回答了。 “是。”和尚毫无掩饰,眼神平静如水,让人有种难以抵抗的悚然之感,因为他心底那恐怖的愤怒的声音,似乎已经让众人的心境产生了变化。 第337章 谁的船(上) “一切正如施主所说,师弟封上师之命,前来阻滞佛首的行程,只不过一去不回,贫僧便来永安,寻师弟的踪迹。”僧人闭上了眼睛,但是嘴却不停。 “那么施主,您如此的了解我七十二佛林,是不是就是证明了你们之中,便有那位佛首在?”和尚的心清明的很,根本没有受到众人传来的压力影响,反倒是让双方处在了一个明牌的局面。 “没错,和尚你师弟杀了我们的人,是不是该给些说法,还是说……你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君秀此时突然跳出来说了这么一句,叫嚣着,眼神凶狠,将这种紧张的气愤推向了高潮。 “师弟已经不在人世,若当真要为他赎罪,那便由我来,但是你们又想要我去做些什么呢?”他的反应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一时间君秀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难道不想要继续你师弟的任务,明明他想要阻止的人就站在你面前啊?”君秀有些搞不懂这个叫做如意的和尚在想什么,他的师弟身死,而他却没有半点想法?李重霄就在他的身边,这佛首之争不应该是七十二佛林所有人的共同目标吗? 和尚终于是苦笑了一声,君秀看不懂他睁眼时,眼神中那复杂的意味,但是君秀能感觉到一点,那就是此人毫无战意…… “施主,我想诸位搞错了一件事情,上师之命是让师弟前来阻止诸位进行接下来的行程,而非我来,贫僧只是一个普通僧人,并没有没有与上师接触的机会,知道这件事情也只是因为师弟临行前与我所说……” “而且看诸位的反应,也不是那个真正杀死我师弟的人,我为何要再找你们的麻烦呢?”和尚思路极其清楚,他说出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他其实与众人并没有什么关联,若要真的寻仇,那也是要寻找杀死他师弟的凶手,而非李重霄等人。 李重霄沉默不语,众人此时终于是看向了他,因为这样的局面,让对话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了,老头从背后饶有兴趣的看着这群年轻人的反应,轻笑着,但是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其实他自从与这个和尚单独对话过就已经了然,此人并没有伤害李重霄等人的意思,这也是他为何从头至尾都没有动作的原因,尽管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现在他就像要看看这些年轻人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此时倒成了他们有些得理不饶人了。 众人的目光一聚焦在李重霄身上,也就显现出了他们对于李重霄的那种信任,尽管李重霄的年龄也不大,但是他就是有一种领袖的气场在其间,不管是谁遇到了问题总是想要第一个找李重霄。 “想必,这位就是佛首吧。”和尚的话突兀响起,众人才反应过来,他们齐刷刷的看向了李重霄更是将李重霄的身份明示于对方,这又是一个极其严重的失误。 “嗯。”李重霄只是应了一声,也没有想像中的那样慌乱,他一直都是此间最为冷静的人之一。 “贫僧对诸位并没有恶意,但若是诸位坚持要让贫僧为师弟犯下的错位承担后果,也不是没有可能……”谁也没想到这个叫做如意的僧人是如此好说话,此时大家都是襟声,等着李重霄的回复。 “你先前主动与我们搭话,大概是想要知道那凶手的身份吧。”李重霄没有回答如意的提议,只是说起了先前的事情。 双方终于是达到了一个相同的点,和尚也是放了心,对着李重霄恭敬一拜。 君秀与林竹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胡云河却对他们轻声说道:“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赶路……而这个和尚明显就是要寻仇的,所以我们其实两不相欠,两不冲突,将这件事情交给他,对双方都好,还有王府中,那位楚老,王爷已经传去了信书,相信他也会料理好后面的事情……” 胡云河心中肯定是清楚地,因为他才是当局中体会最深的那个人,仇恨使他的目的一直没有变化,倒是更让他看得清楚此时的局面。 林竹与君秀终于是明了,不由得又是自行惭愧起来,原来王爷才是真正以大局为重的人,那么这个僧人的出现,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 李重霄与他细细说起了那人当时的痕迹,还有他究竟去了什么方向,不过他也只是知道对方在自己一众人露宿过的地方有过停留,后面的事情却是一无所知。 老者的声音适时想起:“往西北方向去吧,沿着出城的大道,一直往西北而去,你应该能找到那种痕迹对吧?” 和尚又冲着老头的身形拜了又拜。 “出家人不打诳语,诸位的深明大义,以及恩情,如意必定不忘。”如意摇了摇头,这样说道,似乎心中的郁结深重,看来他与自己的师弟感情至深,让人有些唏嘘。 “阿弥陀佛……” …… 如意走了,向着出城的方向,老者事后与众人说起那和尚的实力,果真是强悍至极。 “若是没有我的话,照你们这样的大意行事,或许连他一根汗毛都伤不到吧。”老者冷哼了一声,眼神又是时不时飘向君秀的方向,君秀这几日来的莽撞,还有判断力丢失,让老者给了他无数的白眼,实在是难以想象,此前君秀究竟是怎么成为一名合格的天机阁驿卒的。 老者的话也让众人一阵汗颜,这一路上的人,他们碰到的那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似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现在通玄境也是这样不值钱了吗? 不过最习惯的还是李重霄……他习惯了,嗯。 太守半个时辰之后才带着人急匆匆的感到,一众衙门里的差役看到那和尚的身子差点没有吐掉,但是依然有了极大的阴影,尤其是太守大人。 不过这件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君秀还是当着他的天机阁御史大人的身份,对太守说道,这件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事情并不怪他,他的脸色才明显好转了。 第338章 谁的船(中) 和尚走了,转运使死了,船……也就没了,眼下李重霄等人遇到的困难绝对不比这桩命案带来的困难小,江上的游船一般都是由私人运作的,且不说有没有直达扬州的船家,就看着路途的遥远,一般的游船可是无法支撑到那里的。 若是李重霄等人不介意,他们大可以每到一个江边的城市便换乘下一艘船,但是……他们最缺的,便是世间。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一句真理,所以眼下,李重霄已经不在乎这点身外之物了,破财消灾,他们是破财渡江…… 才出客栈,遇见这路上的热闹之景,让人心中的烦闷也是稍有缓解,因为今日早些时候,太守大人宣布那为期数日之久的城禁,总算是解开了,这些天里急需要进出城的人,可都是憋坏了,如一窝蜂一般,一股脑的涌进涌出,可谓是壮观。 永安作为巴东之地最大的城市本就是应该有这样的光景……这样想着,他们倒算是解决了一桩难事。 他们为永安解决了难事,可是他们的难事又有谁来解决呢? 马车本在城外停靠着,不知何时已经被城门处的军士们送到了城中,太守说是晚上还要为天机阁来的大人们摆一桌宴席,为诸位接风洗尘,顺便也作感谢。 可是君秀看着李重霄的暗示,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太守大人的好意,他们可没有这个闲心,本想要趁着太阳还未落山便出城,又看到了那城门处拥堵的景象,转而决定夜里出发,让郑源明这个太守为他们开一个方便既可。 闲来无事也只好去一旁的街上兜兜转转,而老前辈一转眼便没了身影,谁知他去了何处,不过距离预算好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大家也就没有在意…… 林竹拉着叶青青便去了那些脂粉店,后来听林竹所说,好像是叶青青提出的,林竹这个从小就生活在寺庙中的女孩子,看到了这繁华城市里的胭脂淡抹,整个人像是重活了新生一般,一扫先前的那种阴霾,叶青青怎么说也是京城来的大小姐,或许家中没落,但是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两人一溜烟便跑远了,留下三个大老爷们孤零零的,迎着夕阳,倒有些滑稽。 三人平日里真的没有什么爱好可言,或者说他们到了这样的境界,实在这尘世间的花花绿绿入不了他们的法眼,何况胡云河大仇为报,心中郁结极深…… 才出客栈,便入了不远处的小茶馆,这也是李重霄的提议,主要是他也许久没有下山,而他唯一中意的一件事情,便是那些江湖说书人的故事。 温几盏清茶,青烟缕缕升起,三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松散的坐下,算是让脑子也能够休息一会,茶的苦香极其提神,再加上楼下那位说书先生的嗓音实在是独特,很好的抓住了听众的心。 “说这林清玄走马西风三十载,究竟哪一段故事是最为荡起回肠的,那绝对数那趟匈奴之行传唱最广……” “剑神在这中原的武林已经实在是没有对手,谁也不清楚剑神当年到了什么样的境界,他也不清楚,于是便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中原宗师们从未染指过的蛮荒之地……” “剑神初显剑威是在当年刚刚出关,且不说当年的匈奴是怎样的一种恐怖存在,就说要是没有咱大汉镇北军的存在,说不定这北疆还要往南退个千八百里地,剑神就在这样的一种局面下,单骑出了大汉,一入匈奴便遇上了当年如日中天的天狼山……” 说书先生说书时那种声音让人欲罢不能,若是仔细去听,真的会有种身临其境的感受。 李重霄笑着对身旁的两人说道:“这说书先生可是功力深厚的很呐。” 君秀在安城也听过这样的说书,表示肯定:“的确是少有的能让我感同身受的能人,剑神的故事我可也是从小便听说,却独爱那段他与酒剑客的真挚友情……” 胡云河在一旁点着头,品着茶,似乎也是陶醉其间。 然而突然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考。 “诸位,若不嫌弃,可否拼一个桌儿?”声音从众人的右方传来,却看到一个公子哥打扮的年轻男子,一息长椅,风度翩翩,手中折扇轻摇,颇有种出尘之感。 李重霄回头一打量,倒是看到了这座无虚席的茶馆,的确也就他们这里显得空间比较大,手向前一送,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多谢!”公子哥一个抱拳,爽朗笑道,店家送来了椅子,他便与李重霄坐在了并排的位置。 “若是诸位不介意,今日便算在我头上,算是谢过诸位。”公子哥这样说道,君秀则是大大咧咧的一摆手。 “不必了,今日我们便要出城,喝茶便可,不必那样劳烦。”他投去礼貌的微笑,但是却看到了他身边的李重霄一脸的皮笑肉不笑,还以为李重霄有什么不适。 但是看到一旁的胡云河,突然也是沉默不语,恍然间似乎觉得自己又是做了什么错事,但是……究竟错在哪里了呢? 君秀扣了扣脑壳,他觉得自己来了蜀地之后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那青白色衣衫的公子哥,微笑着问道:“哦?据我所知,这永安,夜里可是不让出城的吧,我看这天色都这么晚了,难不成诸位还跟太守有关系不成。” 众人听到这样的话,李重霄与胡云河都是爽朗的笑了起来,与公子哥谈笑风生一般,但是缝隙间,却都向君秀投去了杀人一般的目光。 君秀好像发现了自己的疏漏,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配合着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位兄台可是说笑了,我们哪里能跟太守大人扯上关系,我们这就要出城,赶紧趁着太阳未落山,若是真到了深夜,可就没法赶路了。”李重霄笑着解释道,脸上的表情十分自然,胡云河与君秀也点着头。 “哎,别这么急嘛,我看诸位本就是想趁着夜色赶路吧,天色自然是越深越好。”公子哥的折扇十分规律的在身前轻轻摇晃,扇起了微风,吹拂过李重霄的身子,却让他有种寒冷的感觉。 “哦?兄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李重霄依然保持着微笑,但是心中却已经警戒十分,胡云河与君秀也是立刻反应了过来,本来懒散的坐姿突然间消失,两人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不善。 “别别别,诸位千万不要动怒,在下可不是来找茬的……”公子哥一脸惊讶,收起折扇,赶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他嘴角的微笑确实出卖了他的意图。 李重霄脑子里像是要爆炸了一般,这一路上,怎么不说话则已。只要与他们交流的人,怎么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呢? 眼下看来这个公子哥绝对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只不过就看他如何反应了。 “在下主要是看到诸位才从悦来客栈出来,还与太守大人对过话,大概也就明白了诸位今日赶路是什么意思了……”他毫无掩饰的解释道,让众人有些半信半疑。 原来是刚才出门的时候被他看到了吗,李重霄思考着,但是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 “那这么说,你过来与我们坐,是为了什么呢?”李重霄眼神变得也有些不友好,主要是他们这一路上牵扯的人实在有些多,若是宝器宗,界清宗,还有等等各种其他势力受到了自己此时正在偷偷的前往扬州,谁知道那些人会做些什么事情呢? 那位天机阁来的老前辈不说实力顶尖,但就从他教会众人的这种身处江湖,本就只能相信自己的这一点,他们就绝对受用终生。 “额……”公子哥终于是露出了破绽,他倒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问,一般人或许碰到与太守有过交流的人,或许根本不会刻意与之接触,那么他这样解释过自己见过众人之后,自己的目的也就变得有些意图不明。 “哈哈哈哈哈,倒是我也疏忽大意了,莫怪莫怪,在下并无恶意。”他哈哈大笑,似乎因为自己的窘境而有些尴尬而笑了起来。 然而说完,他的气场突然一变,那种公子哥的翩翩气度突然消失不见,转而让众人感觉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江湖气十足的年轻侠士。 “先前只是与诸位玩闹一番,谁曾想……这位大人,心思敏捷,让我也没有反应过来。”他冲着众人抱拳,眼睛紧紧的盯住了李重霄,若是寻常人被人这样盯着,或许会浑身不适,但是李重霄的目光没有一丁点的动摇,从头至尾都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先报一下,公琰瑜,宝器宗青翼会舵主,特来迎接诸位贵客。”在他说出自己是来自宝器宗的舵主之时,三人脸上的表情各异,胡云河脸上的愤怒瞬间窜出,君秀则是难以置信,而唯有李重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339章 谁的船(下) “你说你是宝器宗的人,有何证明?”谁曾想李重霄竟是这样答道,胡云河刚才瞬间都要暴起,因为不管如何,铸剑山庄的消失都有宝器宗的一份力在里面……要让他保持理智实在是太难了。 所以李重霄给了君秀一个眼色,让他先稳住胡云河,随后便问了对方的证据,那自称是公琰瑜的男子则是看了看身旁这怒不可遏的胡云河。 “这位就是铸剑山庄的少庄主胡云河吧……在下代女帝的口信,要对您说一声对不住,但是……铸剑山庄的事情,真的不是我们宝器宗所为,我们也只是前段时间才刚刚知道……”公琰瑜一脸歉意的对着胡云河说道,随后还站起身来,行了一个大礼。 “谁他妈要你们的道歉,你们宝器宗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就不要装作可怜无辜了好不好,若不是……若不是你们时时刻刻压制着我们铸剑山庄,让我们一切商路全部断绝,让我们一切的联系全部丧失……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胡云河终于是爆发了出来,君秀怎么拉也拉不住。 他甩开凳子,便要冲起来,冲着公琰瑜的方向冲过去,看样子是想要动手了。 他身后的黑布包着的是他的道剑,黑布随着他愤怒的吼叫,瞬间碎裂开来,一股蓄势已久的灵气波动散播开来,看着架势,若是真的开打了,或许他真的是要拼命了。 这么多日以来,胡云河一直都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角色,李重霄早早地就发现了这一点,因此也不时地开导过他,只不过似乎作用并不怎么明显…… 剑拔弩张之势让场间的客人一时间都有些懵圈,这样雅致的场合,怎么就闹到这样脸红脖子粗了,场间都是普通人,他们自然感受不到这种灵气的威势,但是这种澎湃的灵气,或者说修行者之间的对战产生的波动,对于他们的伤害那都是潜移默化之间的事情,李重霄一下子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他也没有这种办法可以立刻制止。 “云河!这里不是胡闹的地方,我们先离开。”李重霄传音过去,却发现胡云河根本就没有搭理他,君秀直接是被胡云河身上的那种波动给弹开,他真的就是欲哭无泪,自身实力太差,遇到胡云河这种比他境界高不少的人,实在是有苦难言啊…… 忽然间一种玄妙的感觉降临,众人一阵头晕目眩,接着便是眼前光景一变,李重霄再反应过来时,眼前的景象已经变成了一处有些破旧的厅堂了,中间是十分正常的太师椅,还有一个高脚的木桌子,整个房间有些空旷,怎么看都不像有人打理的样子。 转眼一瞧,众人似乎都到了这个地方,君秀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爬起来,便是脸朝下,气色有些不好,不停地干呕着,而胡云河和那个叫做公琰瑜的人多少都受了些影响,反倒是李重霄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 门外一个声音突然想起,让众人紧张万分,但是又转而放松下来。 胡云河不管在何处,总之时怒目直视公琰瑜的防线,但是李重霄明显的看到了他身上的那种僵硬之感。 “前辈,请不要阻止我……”胡云河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是低吼,原来是老前辈做的。 只不过一个老头突然从门外走进来,看着这丝毫不注意形象的老头,实在是无法把他与一个高人联系起来。 不过看到了前辈出手,李重霄终于是放心了,心中也是舒了一口气,只不过这斗转星移的转移大法,倒是让人有些羡慕啊……李重霄从脑海中搜寻着,似乎他从书山学海中,看到过某本关于这移形换位之法的描述,原来传说中才有的功法,竟是在这位老前辈身上能够看到。 “一个没脑子,一个也没脑子。”老头唾了一口唾沫,满脸的嘲讽,他看向了胡云河和君秀。 君秀一脸无辜的看着老前辈,“前辈,我又怎么了啊……”他有些底气不足,但是不知道老前辈究竟在说什么,他只是觉得老前辈总是在针对自己,让自己很受伤……偏偏他说的每次都很有道理,唉,不提也罢。 “胡云河对吧,你有没有想到过若是你无意间的动作,伤及了无辜,后果会是怎样?”老头一脸的气愤,直接就说出了胡云河的错误。 “可……可是……他……”胡云河还想辩解,突然喉咙像是噎住了一样。 “好好反思,修行者与普通人之间的那种平衡绝对是不能打破的,不然你与那些江湖上的邪魔外道又有什么区别?”这种原则性的问题老头不想与他再度重申,便让他闭上了嘴,好好自己反省,胡云河在之后也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亲自向老前辈致歉。 “而你……”老头眼皮乱跳,看着君秀这样没出息的跪在地上。 “唉,我以为那臭棋篓子说你天分不行只是以他的眼光来看……谁曾想你真的就根本不是这块料……”老头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是受人所托来照看这一群人的,他有自己的侧重点,那位老相识也让他多多关照一下自己的弟子…… 君秀一脸委屈:“前辈,萧师也说了……说我这是爹妈的原因,您也不能总是怪在我头上不是?”若是前辈说他犯蠢,他没有办法,他来到蜀王府之后就真的是脑子不好用了一样,反倒是说他修行的关系,他还真就有些委屈。 “罢了罢了。”老头摆了摆手,示意结束这个话题。 但是老头则又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个自称是宝器宗来的公琰瑜,看的本来在一旁若无其事的公琰瑜心中发毛。 其实他的若无其事也是装的,但就是刚才这一手挪移之法就让他浑身汗毛炸立……这种能力,究竟是什么层次的强者才能使出呢? 他可是见过不少通玄境大宗师的……但是那些人无非是让速度更快一些,再快一些,哪有这样直接让一群人直接转移的。 这样细细感受起来,他更是不敢说话了,其实他先前就见过了这位老前辈…… “他就是那个之前进城时就在暗中观察你们的那个人,只不过我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就不见了身影。”老头掏了掏耳朵,轻轻一吹,让公琰瑜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 “咳咳,前辈,在下这不是看您的气势无可匹敌吗,哪敢造次……”他赔笑着,但是心中却是叫苦不迭,什么叫做打了一个喷嚏,那分明传来的气势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差点没有尿了裤子…… “省省吧,要不是我暂时离远一点,你恐怕这辈子都不会露面了。”老头一脸不耐烦,他就烦这种讲话遮遮掩掩的,恭维别人没问题,到他这里可就是白费功夫了。 “咳咳……” 胡云河支支吾吾的不知想做些什么,最后老头一瞪眼,胡云河干脆利落的躺倒过去。 他走到太师椅边,一屁股坐下,翘起了二郎腿,随后就不管不顾了。 “那个……”李重霄知道这位前辈脾气古怪,但是有一点他是十分确定的,他确定这位前辈绝对不会插手自己一行人与旁人的交涉,这都需要他们自己来努力,换句话说,老前辈其实是在锻炼他们,非到不得已,不会出手。 只不过先前的话题似乎已经被这个插曲打断了,让李重霄有些头疼,谁曾想公琰瑜突然变得十分老实,直接将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 “相必这位就是蜀王殿下了吧……这便是女帝的手书,请您过目。”他恭敬地从胸口间掏出一封书信。 李重霄接过,拆开后是一张十分柔软的纸张,上面淡淡的墨香传来,似乎还有些别的味道,让人问到浮想联翩。 信上的字大气又兼秀雅,有种自成一派的感觉,信中内容李重霄只是扫过,便了然于胸,而且也是印证了他之前的许多推测。 只是此时心中更为关键的一个地方,才是李重霄注意的。 …… “这么说,你们宝器宗可以为我们提供一艘大船了,对吧……”李重霄这样问道,手里捏着那封手书,书信的最后是一个可能是宝器宗专用的书信,但是就从对方看到胡云河的反应时,就能够看出对方应该没有弄虚作假的可能。 “钱财这些事情,我们宝器宗还是十分擅长的……在下已经给荆州的分会发去了信息,只等殿下一行人赶至,我们便可以出发了。”他毕恭毕敬,和盘托出。 身为宝器宗的舵主之一,公琰瑜办事的效率不可谓不高,他似乎在永安几日就已经打听清楚了相关的各种信息,尽管李重霄没有问道对方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的,但是他现在大概已经明白了,若是这样的庞然大物,想要搞清楚自己这个江湖菜鸟的行踪,实在是太过简单了,吃一堑长一智,李重霄将这统统记了下来。 这下……前往扬州的阻碍已经彻底扫空了。 第340章 吴名(上) 李重霄几人还在厅堂之中讨论时,门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还未等众人出声,就觉这事出蹊跷……分明是前辈将他们转移到此处来,看样子也是一处无人居住的宅院,怎的会有人前来敲门呢? 然而还没有继续怀疑下去,老头就大大咧咧的喊着:“进来吧!”,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两双纤细的玉手轻轻推开了房门,露出来的是两个姿色绝佳的姑娘。 她们自然就是叶青青与林竹,叶青青感性,林竹可爱,这就是对她们最直观的写照,只不过此时两人手中拿的,衣兜里揣的满满当当,脸上还有些不正常的颜色……显得有些可笑。 李重霄一眼看过去,本来与公琰瑜严肃的对话此刻被彻底打断了,他直接是笑出了声,掩都掩饰不住,主要是林竹脸上的那种脂粉……实在是有些刻意了,远看还没什么,待两人走近一些,李重霄才看到林竹脸上那种这边重另一边轻的胭脂红,加上她本来脸颊就红润,这样一来,倒是显得她的小脸红的如同苹果一般。 叶青青倒是专业的很,与林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眼眉弯弯,轻轻勾画起,水嫩的朱红小嘴,加上淡抹的胭脂水粉,显得整个人的气质都提升了一大截,原来并不是她气质不够,反倒是打扮才能让一个人的气质体现的淋漓尽致。 公琰瑜憋得难受,看到了那个明显还是个少女的林竹涂抹胭脂的模样,想要笑出声,但是又觉得这是在几位贵客的面前,不好发作,整个人的嘴唇都快咬出鲜血了…… 林竹本来还高高兴兴,活蹦乱跳的,一听到进门后的那种一直萦绕在耳边的贱笑声,原本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她将目光迅速投放了过去,只发现是那位不靠谱的王爷…… 她微笑着“逼近”像是刻意收住了情绪,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轻轻地对着李重霄说道:“重霄,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她的眼睛轻轻眯起,长长的睫毛在眼角搭着,似乎看起来她真的没有生气。 没有生气?怎么可能? “咳咳,前辈,是您与他们说好要在这里与我们会和的对吗?”李重霄轻咳一声,转头看向了老前辈,只见老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两腿在凳子上踩着,整个人半蹲,手中似乎还捏着从客栈带出来的花生米。 只不过他那尽力抿起的嘴唇,还有额上微微暴起的青筋,似乎都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不是前辈不搭话,是前辈也无能为力啊…… 总之这件事情的余威一直持续了许久,最后还是在到了扬州之后,李重霄亲自为小竹子挑选了一大堆合适的脂粉才告一段落。 …… 胡云河在被前辈定住的那段时间之内心中经历了无数的纠结与斗争,待到他真的放平心态,直觉浑身无力,毕竟这种深不可测的高手,随意的一点手段都有可能让他们这些境界低微的人遭受极大的冲击。 待到他真正缓过来,他还算是正常的向众人道了歉,只不过后来的几日,他似乎心中的郁闷一直没有解除,这就是众人没法插手的事情了,只能靠他自己调整心态了,毕竟……他们中不管是谁,都没有那个感同身受的经历,也自然不方便去劝说。 一行人在齐聚之后,由君秀给太守府亲自捎去了消息,说他们一行人要出城了,太守大人则是亲自为众人保驾护航,李重霄等人推脱不过,也只好从命,不过也是顾及到自身的安全,并没有让郑源明大张旗鼓,只是将他们送到了城头,然后他们便乘上了自己的马车。 公琰瑜自身是个驾车的好手,便自告奋勇的前往了车夫的位置,君秀和李重霄也好趁这段时间好好修养精神。 其间,公琰瑜也是与众人说起了那关于界清宗与宝器宗之间的事,说道了女帝的婚约,公琰瑜也只是表示,这件事情他们这些没法近身的人,根本不清楚女帝的家事。 公琰瑜有所隐瞒,因为他知道说出去的话,自己的筹码也会减少,毕竟双方尽管是表达了合作的态度,但是究竟能否成事……还是要看蜀王一行人到了宝器宗之后的交涉,他这样的舵主……也只能当个跑腿的了,果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他也这么感叹着。 公琰瑜还特地向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胡云河解释过了铸剑山庄的事情。 的确大部分都如李重霄的推断那样,众人也因此更加佩服李重霄的推断能力,连在角落闭眼养神的老头,在听到了这些言论之后,眉毛也是轻轻地挑了一挑,耳朵也有些想要贴过去的感觉……只不过他没有让任何人发现,不知是不是要保持高手的神秘感。 “少庄主……在下知道宝器宗当年对于铸剑山庄做出的那些压制着实是伤害了铸剑山庄的核心,但是……这江湖大势所趋,若我们不来做,便会有其他人来做,我们不去做,我们也会被别人如此压制,这江湖越来越没有当年的冷暖,偏偏是成了这幅靠实力不靠情义的模样,是在也是我们的难言之隐……” 公琰瑜在前方驾车,夜色笼罩下来,周围也是静悄悄的,只有车马疾驰的声音响彻其间,让气氛也变得有些低沉…… 他没有白日的那种意气风发,此时说起话来倒是有些悲凉之意,只不过众人没有去问,胡云河也没有答,一切似乎都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水落石出。 只不过李重霄能够确定宝器宗大概是与这件事情没有直接关系的,或许可以说宝器宗的多年的压制导致了铸剑山庄在面对灭门之灾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但是这与压死骆驼的稻草之意不同,真正起到关键因素作用的还是那群行凶之人。 此间一切的证据似乎都将矛头指向了界清宗的方向,但是李重霄却总是在这种时候,思绪变得极其开阔。 “太过……太过刻意了……”他嘟囔了一句,抬着头看着车厢的顶棚,君秀听到了他在自言自语,于是便问道:“重霄,你又想到了什么?” 也或许是李重霄的随和的气质,让众人都不经意间与他的关系变得紧密了起来,当年刚到蜀地时还十分拘束的君秀,此时对李重霄的称呼已经不是曾经的那种“王爷、殿下”了,反倒是直呼其名,旁人似乎也没有什么见怪不怪。 这本就是李重霄想要的,若是一个队伍中上下级的关系太过明显,实际上是不利于队伍的凝聚的,这是他从书中无意间看到,便觉得这次也是一次锻炼的机会,若是没有能力掌控一个几人的小队,莫说是千万人的军队,可能就是让他带领一个百十人规模的队伍,他都可能出许多差池…… 听到君秀的疑问,李重霄回过神来……他的确想到了什么。 “那群蒙面人对于宝器宗的嫁祸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对不对……”他没有提问,因为众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没错,就是那些刻着宝器宗炉鼎标识的兵器,还有刻意选择的时机,一切似乎都是想要将矛头转接到宝器宗身上……”君秀这样附和道,公琰瑜此时静静地听着,听着这群人对于这件事情的分析,他渐渐地意识到,这个年轻的王爷,绝对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对待的普通货色,相反……他绝对是一个让人头疼的角色,如果真的与他站在了对立面……公琰瑜不敢继续想下去。 因为……李重霄后来说的话,让他也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过人的分析能力与观察能力的结合了。 “这样简单的嫁祸在被稍微有些思考的人破解之后,矛头不可避免的就会转移到与宝器宗对立的那个敌人身上在,这是正常的想法没错……”李重霄皱着眉头,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众人紧张无比,唯有老者在角落里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不做评价。 “但是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样的转变有些太过理想了……我是说,这样简单的矛头转移,也与那嫁祸于宝器宗的行为实属一致?”李重霄终于是抛出了他的疑问,引得众人心中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关键。 “先是宝器宗与我们结梁……”李重霄尽管没有去看叶青青,他的话中也没有特指,这是他自己提醒自己,叶青青的出现……实在是有些巧合,当然他不会去说透,他更希望叶青青就是那样身世悲惨的女子,众人能够在此事事毕之后,送叶青青回到自己的家,然后让他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之中,平安的度过此生。 “随后又是界清宗与宝器宗的矛盾爆发……” “紧接着就是双方的对峙,陷入僵局,此时铸剑山庄事发。” “而铸剑山庄与我有关的事情,又是传播的微乎其微,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宝器宗尽管是放出了我长相的信息,但是只字未提我与铸剑山庄的事情……这是可以知道的。”李重霄一指前方的公琰瑜,公琰瑜也一直在听,于是也肯定道。 第341章 吴名(中) “所以……”李重霄将食指轻轻地抵在上唇之上,眼睛微微上挑,众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他那种若有所指的意思。 “所以我说,这件事情若是就这样归结在界清宗的头上,也是十分蹊跷的,或者说是不明智的。”李重霄没敢说的太重,但是他此时却隐隐的感受到众人的头顶上有一个无形的大手,将所有人操纵其间。 李重霄说完之后众人也是陷入了沉思,大家似乎都被李重霄所说出的信息给难住了,不是说他们没有思考过,只是李重霄时刻都在评估事情的风险,不可避免的就会想多。 说到底,只要信息足够,李重霄就会尽可能的保证众人的安全,他的思想与那些典型的江湖人士是不同的,他想要做一个执剑天涯的仁义侠客,但是他首先想做的就是先保障自己的安全,其次再是保证自己有这个实力……没有这两点,他是绝对会放下尊严,当一个缩头乌龟的…… 所以时常,他尽管表现出来的是洒脱肆意,但是实际上他真的活得很累……不过一切都有那么做的意义,李重霄从来不是一个只顾眼前利益的人…… 他又不得不做的任务,他有无论如何也要去实现的夙愿,他也有心底里最深处那种只属于自己的一个满足……所以为了这些,他愿意这样紧张不安的活着……他觉得不丢人。李重霄看到众人此时都在思考,不可避免的多看了几眼叶青青。 叶青青此时已经有些困倦了,因为白日里似乎与林竹逛来逛去,再加上与众人同行,见到了许多寻常人根本不会见到的东西,身心交瘁,有些昏昏沉沉的。 但是自从那日与众人相遇之后,李重霄确实没有真正与叶青青对话过,他现在发现自己似乎对于这个女子的了解也就仅仅停留在对方是京城落魄家族的大小姐,如今是被他们救助,此后再也没有别的信息。 李重霄不想去想叶青青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李重霄向来行事谨慎,那些入到王府之中的杂役人员,不管是谁,实现都是要经过李重霄与楚老两人的严格把控,这也是在那北方佛门的刻意针对之后的对策之一。 而且……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李重霄从来没有在山外与人提起过。 一曰刀殿,二曰剑礁。 这两个年少时就给他留下巨大创痛的恐怖世外存在,是他此生都无法忘记的。 他绝对不会因为成为了大汉的王就放松了警惕,实际上……他日夜休息从来都不敢随意的睡去,旁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楚老是清楚的。 李重霄究竟在这样一个王府之中布置了多少恐怖的阵法,有些甚至都让楚老这样见多识广的人感觉到新奇与震撼…… 李重霄才年满十七,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半肚子墨水的伪阵法师,谁曾想,原来是当时那剑阵实在是太过霸道,李重霄又像是经历过洗礼之后,布置阵法开始得心应手,那些宗师级甚至逼近了大宗师级别的杀阵那都是信手拈来。 楚老越是与这位年轻的王爷接触,就越是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这个年轻人,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感受,让人有些无法去摸透……不管是他从思考上来说,还是从行事风格上…… 叶青青则是直接打破了李重霄的“规则”,李重霄对她一无所知,所以总会有些猜疑之心,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李重霄的直觉总会给他一些难以言表的提示……此次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似乎精纯无比的女子,却总觉得有种完全无法看透对方的感觉。 有时间可能真的要与叶青青交流一番了,就是不知道君秀会怎么看,自己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哑女子。 公琰瑜听到了今夜的谈话,心中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确信自己宝器宗是没有嫌疑的,尽管此时他们宝器宗还面临着天下近乎是第一大宗派的对峙,甚至有开展的危险,但是他却觉得,只要……只要是此人能够站在宝器宗这一边,他们的胜算至少是能够增加两成…… 一夜无话,只当是入荆州之前的一个插曲,但是却在众人心中种下了种子。 李重霄等人的车马东面而走,而当日里就出了永安的和尚,赤着脚,在林中狂奔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那人的痕迹,明显……毫无掩饰……又十分危险。 如意不知道自己在为师弟超度之后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他只觉得是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向他涌来,让他有些烦躁,但是却又能感受到更加细微的东西。 但是这都不管他的事,他现在只想要忘掉这些,用尽全力的赶路,所以他忘记了之前与李重霄等人的谈话,忘记了自己可以保持的那种平静。 他的表情痛苦狰狞,现在没有谁能够看到他了,他的情绪有些崩溃了,十年来苦苦追求的解脱,到了现在似乎一文不值。 师父去了,师弟也去了,若是他这个当师兄的再不去为他做些什么,那要他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或许在旁人的眼中,他们就只是普通的师兄弟的关系,但是如意真的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将圆修当成自己亲弟弟一般的存在,老住持是他的养父,圆修是他的弟弟,亲人的离开,是对一个坚强的男人最为沉痛的打击之一。 他如同一个困兽一般,鼻息粗重,眼中只有那若有若无的灵气痕迹,就像是一个发了狂的猎犬,不追到自己的猎物誓不罢休。 闭口禅已经散掉了,但是在他不清楚的时候,却从天地各处慢慢涌来,他为师弟超度所耗尽的禅心禅意,此时正在潜移默化的凝聚起来。 对……他练得并非是什么闭口禅,而是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杀生禅,因为世间也唯有他这么一个噬杀的和尚,将杀人当成自己的习性。 已是临近了蜀地的边沿,那里人烟稀少,不过要找林子还是能够找到不少的,面西北而行,再出蜀地,就是秦地,秦地已是贫瘠无比,但却是剽悍的西北人最热爱的土地。 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西北人,大秦人,从一个小城出生、长大,随后他杀光了城中的人,离开了那里。 说他是盗也没有错,因为他事出必有因,那边是他想要去别人家拿些东西,不经他人允许就去拿别人的东西,不是偷便是盗,小偷大盗量力而行,轻功出众便行那小事,武力强悍便行那大事,他则不然,他只是轻功不出色的小偷,最后被迫干起了大盗的活儿。 这当然可就苦了拿些被他盯上的人家了,无一例外都丢了性命。 不过此次他们来到蜀地却不是为了偷盗,准确来说,不是他要来偷盗,他只是随行,而真正的重点还是在于他身后的那个人,他怀中一直有个东西,从未露面。 他本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是一想到那个躺倒在自己的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还非要苟活着,他就觉得一阵的烦躁。 “要不然就死掉,要不然就赶紧治好。”老人是不想死的,若是他想要老人死去,那说不定他还得先死掉,所以他就只好乖乖的陪着这个年轻人来到蜀地,寻找那东西。 …… “那座山下,有一龙脉,但是你们还不足以与那盘龙相抗衡,所以只取其麟,便足矣。”老者最后是这样说的,最后遥遥一指那个东南的方向。 最后他们去到的地方叫做青城山,他倒是听说过这个地方,似乎就是当年那老头耗费了大力气安排了一通乱杀,结果却被人逃掉了,最终还是与人家结下了梁子,间接地也是让他们无家可归,所以他总觉得这老头除了能够吓一下他们这些实力不如他的人,若是真碰上硬茬子,他就得乖乖的躺咯。 不过也因为老人的行动不便,他成了宗门的真正话事人,话事人是话事人的事情,但是该做的的脏活累活还是要他这个年轻的苦力去陪衬。 他叫吴名,他的师父,应该是叫做师父的人,尽管什么都没有教他,江湖人称棋鬼老人。 那么这个宗门也就是天上地下刀之命的刀殿,人们都传闻刀殿是因为合刀这件冠绝古今的恐怖兵刃才得名,但是吴名知道,刀殿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建立了起来了,待到他加入刀殿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也仅仅是步入中年的样子,但是实际上他也不小了,他总是说着:“麻烦,麻烦死了。”但是真正需要做事的时候,他还镇就是刀殿之中最靠谱的人。 他的境界不高,不说不高,但就是与那些天人存在比起来,是不高的,但真的论起战力,这个天下,或许真的找不到多少能够稳压他的人,这也都源自于他的天生能力…… 世间不怕天生的修行者,就怕天生的战斗狂。 吹着秦地的烈风,他感觉到战斗要来了,于是舔了舔嘴唇,肆意狂笑了起来。 第342章 吴名(下) 他叫陌人合。 他如今也是有三十余岁了,按理说应该是正值壮年。 但是从他的外貌上来看,他还只是个孩子……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但是不要因为他的外貌就枉然判断他的实力等等……若是向前翻不知道多少年的时间,这江湖上有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其中……就有他和它的身影。 不过……这也只是往事,似乎他也不喜欢与人提起,只是他不愿意身边的人只是将他与那件事情联系起来,到最后只留下一句这样的评价:陌人合,就是当年率领刀殿荡平魔宗的那个家伙…… 他被誉为刀殿的下一任接班人,但是现在事情越来越没有着落,一是因为棋鬼老人性格怪异,其实从来没有人能够猜透他的心思,在许多人的旁敲侧推之下,人们发现棋鬼的态度其实根本就是捉摸不定,于是越来越是将刀殿传人的名号从陌人合身上拨离。 陌人合是一个很随性的人,从小便是这样,他亦是从蛊战天之中走出,但是大家不清楚的是,陌人合其实就是在蛊战天之中出生的孩童…… 在那样恐怖恶劣的环境之中能够健康的成长到青年,然后若无其事的直接拿到了那年蛊战天的最终青睐……陌人合自身的实力自然不用多说。 他是一个懒性子,世事都不愿意去争,但是“幸运”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降临在他的身上,似乎是让他想要平凡的度过一生都无法成功。 当然,“幸运”一词是许多居心叵测之人对于陌人合的评价之一,他们嫉妒陌人合在刀殿之中超然的身份,看不惯他那样毫无上进的模样……也看不到他究竟为何能够走到这一步。 二十岁左右的年岁便能够在那蛊战天的荒原之中独自走出,身上没有一丁点的伤痕,经历了蛊战天最终血战的人,历来哪一个不是奄奄一息的模样,更不用说,曾经的执礼殿殿主……挑战蛊战天时,也是被苦苦压制了多年,他,陌人合,一介无名之辈,为何能够如此轻易的从蛊战天之中走出呢? 有人质疑这件事情,向棋鬼老人求证,结果得到的无非是“无误”两字,棋鬼都如此说话,众人自然也无话可说,更何况除了棋鬼老人掌握着蛊战天真正的入口,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再去随意查看蛊战天每时每刻的情况,这件事情也就成了谜团。 相反……那对天赋卓绝的姐弟,才是真正在进入蛊战天之时就被诸位大人物关照着,那也是蛊战天的第一次允许殿主级别的人进行随时的查探,在毫无插手的情况下,那对姐弟传奇一般的经历自然让刀殿的那些高层人士心中有了不少的憧憬。 所以后来陌人合的地位被人刻意架空起来,成为了刀殿之中一个可有可无的闲职之后,那对姐弟,也就成了人们众望所归的接班人的存在。 就算是这样……陌人合似乎也没有去多说什么。 还有件事情,更是让众人嫉妒于陌人合的天降一般的气运…… 刀殿的标志……那把斩尽一切的合刀,百年来去,唯有陌人合一人能够让他认主,合刀的传说在百年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但是直到是五六十年前,才真正为江湖所传颂。 而他最为精彩的一次亮相,那便是当年的那次刀斩通天塔。 那件事情江湖上现在很多的宗派长老们还记忆犹新,有的甚至就是曾经在近在咫尺的距离观看了那惊天一击,于是此生便再难忘却那种无敌的感触…… 而那一刀便是出自陌人合之手。 这样的事情说不尽,道不明…… 陌人合的名字在刀殿之中就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一般,明明他的事情也只是过去了十多年……可偏偏就让人们开始忘记了他,而他也从来不去争什么。 直到这次,这次为棋鬼老人亲寻龙鳞的事情,不是棋鬼老人发话,而是吴名亲自去找了陌人合……而就仅仅是找到陌人合,似乎就花费了他不少的力气。 吴明再见到陌人合的时候,他已是如同一个野人一般,穿着破布衣衫,袖口卷起,蹬着破布鞋,黑白分明的,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泥灰,但是衣服确实是无法看出究竟是什么样的款式,他的头发如瀑一般从头顶肆意垂下,若是从后面去看,整个人就像是被这乱糟糟的长发给包裹起来一般。 那时,他闭着眼睛,不知在感受什么。 而吴名真正感到震撼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他那荒唐的打扮……而是他静静盘坐在瀑下的巨石上时,一条娇小却耀眼无比的金龙正在他的膝间盘卧着……那确实是一条金龙。 只不过吴名再想去看的时候,却发现陌人合已经醒来,而他膝上的金龙就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 吴名第二次剑道那条金龙的时候,已经是到了青城山了,就在他们面向大山,屏息凝神之时,那条金龙从陌人合的背后悄然升起。 一瞬间那种神意,那种龙行天下的王霸之气,将吴名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惊得无言以对,只见那升腾而起的金龙,伴随着耀眼的雾气,瞬间消散在半空中,再出现时,他那栩栩如生的爪间已经是有了一片如同手掌一般大小的青色鳞片…… 因为看到了那震撼的一幕,吴名才真正明白了那金龙从何而来,那金龙就是合刀所化,或者说合刀就是金龙,他那时才明白,为何棋鬼老人让他最好去找陌人合同行,不然真的可能到了青城之后,远没有那样的轻松写意。 龙……这种生物啊,吴名每当想起,心中就是一阵的惊叹,他知道世间有龙,不说是大汉天子的龙气,单单就是龙这种生命,世间是绝对存在的,不知道如何证明,但是却确信着。 但是真的见到了活生生的龙之后,他还是心中的波澜无法平息,更让人无法想象的是……当时合刀所化的金龙,抓回来的一个鳞片,就足足有张开了的手掌那样大小……所以,青城山的那条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 陌人合此时已经是在秦地的旷野之上坦然行走了,这是吴名让他先走的,吴名说自己遇到了些麻烦,但是陌人合一想也就能明白了,一定是吴名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时候,杀了人,又与人结下了梁子…… 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尽管陌人合与吴名并没有多少交集,但是他亦是有所耳闻。 不过这种事情,也没有他留下的必要,既然吴名让他先走,他也没有意见,他还是比较喜欢呆在自己那块小山丘里,每日赏赏风月,倒是让人心情舒畅得很…… 只不过只是没出去多久,他忽的就感觉到了一阵心悸,目光灼灼,转身便是盯向了身后的方向,那里……是他来的方向,也是吴名留下的方向。 …… 到了秦地,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大江的支流了,因为毕竟秦地地势还要偏高些,倒是长河在这里有了源头,只不过也没有到这秦蜀交界之地。 吴名特地选了那大江边上,等着那不知名的人前来,他已经许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不,应该说没有好好活动筋骨了,先前倒是随意的宰掉了一个不知姓名的和尚,当时……也只是他的临时起意罢了。 要是问起他来,他可能会说:“我只是去房中拿些吃食,谁曾想竟是撞见了和尚杀人,我一时兴起,便顺便将那和尚杀了。” 他的回答一般都是这样简单明了,他没有太多的心思,无非就是打打杀杀,然后抢些东西,偷些东西,不是说他不擅长做其他的事情,他明明在棋鬼不在的时候,将刀殿管理的井井有条,丝毫没有紊乱的迹象,但是……他只是怕麻烦。 世上唯有一件事情他觉得不麻烦,那就是杀人,他总觉得杀人真的就是和呼吸一般简单,所以有时顺手就做了,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一时杀了人。 所以,被人寻仇这件事情,实在是他的家常便饭,他向来是来者不拒,甚至还乐在其中,要是对方太过弱小,他甚至有时候还会放掉对方。 他就是这样的“奇葩”。 只不过一生走来,他似乎也是因为这样,才不断地变强,仅仅靠着通玄上境的实力,就足以站在不败之地,说来大宗师的境界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但是当他看到那个和尚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那和尚越是走进,他心中就越是恐慌。 是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慌,他的神魂都在颤抖,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看和尚面相和善,但是内心却觉得那是一张世间最为恐怖的脸面…… 所以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出手便是自己最强大的招式,暴起的轰杀波浪,如同将大江节节震碎,惊起了百丈的浪涛,就连那远处的山峰被这狂暴的震荡之力给震得土崩瓦解,一时间飞沙走石,怒浪滔天。 第343章 江流(上) 荆州城南的岸边,那江边少有的大船坞因为先前经过了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劫持之岸,近些日子真的是少有游船出发,商船也是胆战心惊的行路,生怕再遭到了前些日子那样恐怖的劫持。 千秋大侠的故事此时已经传开了,大船主的去世也让人唏嘘,荆州当地的官员闻声而来,自然也是对于大船主的死讯表示了遗憾,但是他们更加重视的是那劫匪的身份,千秋最终是将那些劫匪的尸身一柄推给了荆州当地那些官员,荆州太守简直是看到了福星救星一般。 荆州当地水患不断,再加上水匪猖獗,一度成为了楚地风评最差的地方,谁管你历史如何如何,民不聊生便是现实,所以荆州的太守也是换了又换,若是此次这问题不解决,或许楚王的怒火连同着朝廷的惩罚都要降在这位太守的头上。 所以他真的是有苦难言,千秋此次击败那群穷胸极恶的犬鼠众,真的就是如同甘霖一般,降临在荆州官员的头上。 所以那些官爷真的是在千秋面前放足了身段,一口一个“及时雨”,一口一个“千秋大侠”。 千秋本来不想承认这些事情的,但是他身后有个人直接了当的告诉他,就这样做也没问题,千秋震惊之余,但也是遵从了他的意愿。 当然后事是如何处理的,这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江上的事情却是让人始终无法放心。 官员们一遍又一遍的重申,此次江上的治安绝对会比以往好上不知道多少,但是架不住大家都是普通人,一听到那种江湖魔头一般的人物也会劫船,他们就心里打颤,根本就是止不住。 看来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不短的一段时间,不过……总有胆子大的人,先人一步,开始了若无其事的赚钱之路,毕竟跟钱过去不的人还是少数,问题的关键就是钱的多少了,如果够多,能使鬼推磨,可不是一句空话而已。 只不过在李重霄等人包到游船之前,这里还有别的事情同时在发生。 荆州是分荆北荆南两块地的,荆州城靠江北,荆南之地则是相对乡野之地一些,这也是因为临近中原的缘故,更何况,那荆州城最大的船坞,也在江北面。 荆州城当年兴起,有人说是依托一个隐世的大家族,不过现在的百姓似乎都没有那样的印象,印象中,荆州可是一直都是富商遍及的地方,隐世的富豪,还真不一定能比得过荆州城这些明面上的富豪。 他们哪个不是腰缠万贯的爷,所以都说那传闻是空穴来风,无非是嫉妒荆州的富裕罢了,要可以给荆州抹黑。 只是……有多少事情,是在历史的车轮之下,碾成了碎花,融进了土壤之中呢? …… 荆州城中有一块地方是许多大宅子并立,这里算是荆州城富豪最多的地方,阔气的爷们比家财,那也就比一个房子大小,比一个门面的阔绰,所以若是只是寻常宅子的大小,还真没有多少人会看得起你。 只是这块区域,还真有一家一直房门紧闭的宅子,充其量也就比普通人家大那么一两块,多了几件屋子而已,老爷们经过此地的时候,看到那高高挂着的“楚”字,总会不自觉的面露嫌恶之色,然后暗道一句“晦气”。 这楚王治下,不是楚王自家的人,还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触“楚”这个字的霉头,是说没人能在楚地上,压得住“楚”这个字,非刘家的皇气不可为。 只是……这家宅子就是几十年如一日的,静静地矗立在此处,也没有官员会来此处叨扰,也没有熟识的人会来这大门前轻轻扣响,说是要拜访…… 这楚家的大院也成了谜一样的存在。 偏偏就是这样像是毫无人居住的宅子,每年的除夕,总会有新的联子挂出来,人们也不知道是谁显得没事做,偏偏要为这家写上春联。 今年的除夕……一切照旧,待到第二日一早,路过的,知道这间宅子怪事的人们,都会瞧上两眼……果不其然,今年又换了新的。 这里是有人居住的,有个高大的男子站在门前,他看着那已经积上了不少灰尘的“楚府”大字,心中杂念万千。 路过的人都看着这个穿着儒生衣袍的男子指指点点,甚至有人路过后,还不住的往回看上几眼,只是为了看看此人那特别的外形…… 他穿襦袍是没问题的,大汉不光尚武,也是重文,儒生在平常人心中的地位那就和当官的官爷没什么两样了,再不济都能是个教书先生,自然没人会对儒生打扮的人指指点点。 人们也不是在注意他的身高,他的确很高,站在路上,少有人能够看到他的头顶,但是这不重要。 他太黑了,与赤铜一般的肤色根本掩饰不住,他那有些微微泛黄的头发也是惹人注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西域人,所以大家都有些好奇。 不过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汉人,听父亲说,自己的母亲确实有些黑,不,不应该说黑,就是这种肤色,他倒是觉得挺好看的,毕竟母亲那样一个美人,到了中年还那样的风韵犹存,年轻时是什么样……也就不用推测了。 他来是因为,他此生总要回来的……尽管他记忆中的幼年,都是京城的乡下数不尽的白菜,还有一个比白菜还白的好兄弟,但是真正知道了自己家的过去之后,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要来到这里的。 因为他姓楚,这里曾经有一个家族,叫做荆北楚家,他来寻根。 轻轻扣响了柴门,似乎门内一点回响都没有,冰冷的铁门就像是一个无情的门神一般,将一切他物拒之门外。 他突然想起自己似乎还带着父亲留给自己的钥匙,看到那门上生锈的锁孔,他怀着试一试的心情,准备从胸口摸出来。 但是…… 吱呀…… 门开了…… 他叫楚清忴,可能大汉只要是稍微读点书的人都能知道这个名字,他是大汉最年轻的右相,没有之一,他的能力为左相大人高度称赞,他是祥通年间的状元郎,因为孝道,特地晚了一年报道,但就是这样,也受到了天子无与伦比的青睐。 平步青云都是寻常之事,更何况,他还有一个远在北疆的兄弟,在军中的地位,那就几乎等同于军神,他又是那样的才华横溢,在左相告病的一段时间,不仅一人代理了朝政无数,更是在匈奴反攻的浪潮之中,不失大局,靠着精妙无比的调度,配合镇北军,将匈奴人的反攻扼杀在酆城以北。 大家都说,大汉外有霍,内有楚,则百年无忧,这样看来,的确是这样的,本有许多天才人物,在得到了更多地压力之后,泯然众人矣,而楚清忴则是一路披荆斩棘,以大家想都不敢想的速度成长着,或许再过几年,当左相大人身体不足以支撑时,他也会成为大汉有史以来第一位不到四十岁的左相……当然这要将他的父亲除外。 他向天子请假,只是为了心中的这个夙愿,他需要回来一趟,看一看……曾经自己的根是如何的。 他的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几十年前……那又是怎样的一段历史。 他看到了那门上崭新的门联,无意间觉得这家中似乎是有人的感觉,只不过敲了几下门之后,还是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听老太傅说,当年那楚家无人生还的景象,应该是没有假了。 只是……谁曾想,这门真的打开了。 是一个少女,她眨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门外这个黑不溜秋又高大无比的人,有些惊讶,相反楚清忴更是惊讶……怎么……怎么会有一个女子? 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这女子一把抓进了门里,铁门吱呀又一声,悄悄关上,路上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那黑脸的汉子究竟去了何处,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 直到楚清忴进入了宅子里,他还是一阵的恍惚……怎么就有一个女子在自家的大宅里了? “你……”楚清忴满脸的疑惑,他指着女子想要说些什么。 女子的肌肤极其的白嫩,而且看她的样子估计年龄,还不足二十,倒是应该说她是个小姑娘。 她身着一身轻箩纱,头上挽着一个又一个的结,长发从背后直直的飘下,加上她活泼的动作,显得极其的轻灵,如此灵秀的一个女孩子,此时看到楚清忴指着她,接着就是生气的鼓起了嘴。 她瞪了楚清忴一眼,然后直接就是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节,哪有这样指着别人说话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孩子?”她气鼓鼓的说道,声音确实极其悦耳。 听得楚清忴一愣一愣的。 “这里难道不是楚家的宅子吗?”楚清忴有些蒙了。 “是啊,是又如何,还没有说完你不尊礼节的事情呢!”谁曾想女子直接是不跟他在一条线上,揪着他的不礼貌不放。 然而此时,一声难以置信的颤抖的声音传来,是一个听起来极其浑厚的男声: “是……是……清忴少爷么?” 第344章 江流(中) 战字一单姓,不知能勾起楚地多少人的回忆。 战家可能在历史上不显,但是他绝对是楚地老人们心中的骄傲。 就因为那战家在大汉风雨飘摇之际,举族迁往了赵地。 楚地的战家后来就成了赵地的展家。 展家定居与邯郸城中,就照百年前的那一批展家人来说,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将领,步军骑军皆有,足足撑起了那几十年的大汉飘摇,像是大汉请来的门神一般。 汉就是这样的每次面临绝境之时,总会有天命加持,有各种天降一般的人物,引领大汉重新走上正轨。 战家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不说五六十年前的那次大汉诸王之乱,单说那百年前天降单于刚刚崛起时,就已经派人在大汉的边境开始试探,后来也是有了大汉与匈奴的第一次交战。 那次交战绝对是给了大汉足足十几年的喘息世间,也足以让当权者惊醒……若不是展家五子带领十万镇北军硬生生的抵挡了匈奴二十万骑军进犯,或许也就没有后来的祥通盛世了。 所以说,大汉中兴,历史上是以赵王世子刘钊的北征为起点,历数了光武帝刘钊的北征奇史,但是其中的某些历史刻意的某些权力巅峰之人给抹去了,所以后世人所看到的那段大汉最为精彩的百年历史,其实是有偏差的。 国难思良将,而鸟尽弓藏之事,又是那些人最为擅长的事情。 展家得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头衔,当时也是轰动了朝野,封侯……但却只行一世,而那展家上上下下百十口人,战罢只剩了十余老弱病残,这封侯,果真是讽刺十足。 结果就是再到五十年前的那场诸王内乱时,大汉已经失去了一个忠于大汉数十年的良将世家,失去了大汉镇北军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了……若不是……若不是那段时间,那有着楚家龙凤之称的两兄弟,顶住了朝野巨大的压力,为镇北军不管是如何,一直输送着粮草,或许,刘钊再神奇,也只能落得一个灰溜溜逃走的下场。 武当出世,大汉玄铁骑出世,等等都真的是如同神迹一般的发展,才有了后来的大汉铁骑千里直取匈奴上京的事,所以……事情没有如果,再来一次,恐怕没有人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 只不过人们不知道的是,最后楚氏之龙,战死在万里长城的城墙之上,那时与他并肩作战到最后的,是一个陌生的背影。 他不姓展,姓战。 若是现在提起展家,还会有很多人回忆起当年的那桩冤案,说是展家世代忠良,为刘家出生入死,竟是落得如此一个下场,实在是令人无法接受,后来在大汉真正稳定之后,祥通二年,刘钊就亲自为展家平复,但是……展家后人确实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才是最让人心痛的。 但是……还好是正名了,不然真的是世上再没有人能够知道,原来大汉这一段历史上,还有这么一群人,为大汉呕心沥血。 哪有什么太平盛世,只是有人依然在负重前行而已。 但是要是提起战家,可能除了江南的某些大族中,那些家族的史篇中会有记载,当年家族与荆州的楚家有过来往,也与荆南的战家有过来往,但是战家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到了这个时候,可能真的已经无人知晓了。 战家就是展家的前身,战家迁往北地之后,又是得到了不少同为江南大族的支持,这样才组成了一个足以一个家族与匈奴进行抗衡的势力,但其核心,依然是战家人。 大汉几十年前有一个时家,也是与当年展家的处境相同,只不过这时家的惨案发生在太平盛世,这才让朝廷高度的重视起来,时家要是与战家相比,其实差了不少。 战家的始祖真正追溯起来,可能要追溯到汉初,曾经多少年前,战家还是底蕴犹存之时,不少于战家有来往的大家族,在与战家人打过交道之后都说樊哙就是战家人的鼻祖,因为有人曾经看到了战家祖祠之中的那张画像,那胡人打扮的战争之神,俨然一副樊舞阳当年的模样,神采奕奕间,勇猛之意扑面而来。 而战家人也的确如此,不管男女,都是极为生猛之人,若是普通的事情就算了,一但真的遇到了外敌入侵,不管是南蛮还是北匈奴,战家人都会有人前往前线上阵杀敌。 但是战家实际上是十分低调的,他们唯一一个真正的合作了多年的家族,就是楚家,一来是战家有不少的财产都由楚家人帮忙打理,更多地还有姻亲的关系,楚家的女子嫁入战家,贤惠大方,战家的女子也嫁入楚家,钟灵毓秀,所以两家的关系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只是战家先楚家一步,为大汉贡献了自己的力量,才真正的让楚家最后下定了出山的决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楚家与战家的结局都实在是让人感到了这王朝争霸的无情与冷血。 楚家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只有那位救时宰相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在大汉的历史之上,云霄阁中的那个牌位与画像的确已经是对他最大的肯定了。 但是这两家的羁绊却是从来没有断过。 当年城墙之上的那个伟岸背影,身旁还有一个同样睥睨八荒的人物,他的名字叫战栩,最后也是他与楚家之龙一同留到了最后,算是楚战两家最后的倔强吧。 然而除开这些,战家……似乎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传闻了。 没有楚地的老人们口口相传,老去的说书人不再回忆起当年的盛世,只说这如今盛世来之不易,埋没在历史中的尘埃,不提也罢。 …… 所以楚家大院无人相识,这是人之常情,有人知道楚家,当然是因为他本身就是楚家之人,他此次来到楚家故地只是为了一个夙愿,没曾想,那尘封的历史,就这样开启了,而亲手开启他的,是一个少女与一个黑脸汉子。 “我叫战灵儿。”这是少女后来与他说起的,少女活泼无比,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若不是她那女子的婀娜身姿,以及相对柔美的长相,只是去感受的话,或许很多男孩子都没有她那样的精力旺盛。 只不过当时的场景却不是那样的。 “清忴……少爷……”一个散着头发的男子从堂中走出,他须发剑已经有了不少霜意,胡茬尽管不长,但是那斑白之意已经跃然其间,他眉眼间有了些许皱纹,饱经风霜的面庞显示着他曾经是多么的劳苦。 只是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有那英气逼人的眉毛,确实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十分不同。 他的嘴唇颤抖着,有些干涩,微微张开,似乎喘出的气都有些发抖…… 眼中的不可思议直接是谁人都看得出。 楚清忴其实刚刚与这女孩子讲话时就已经看到了屋中有人,只是,没曾想对方一下子就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他对楚家一无所知…… “您……您难道认识我吗?”楚清忴不敢相信的问道,他冥冥中觉得与这两人有着无形的牵连,却不知这牵连从何而来,这种……陌生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男人抿着嘴,似乎酝酿着什么情绪,他的眼中透露出各种各样复杂的感情,一瞬间变得有些浑浊。 “爹?你……你怎么了,怎么要哭了……”少女果然对于感情有着更细致的察觉力,慌张的问道。 她这辈子,不管是家中过的如此饥苦,不管是怎么落魄,她都没有见到过父亲哭过,只是这一次,这个坚强的男人似乎真的要哭出来了。 “闺女……爹没事,爹没事,爹只是……”男人赶忙用袖口擦过眼睛,露出的嘴,此时似乎已经有了不少笑意,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 “莫说太多,少爷……一切我都会与你讲来,你只需要知道……楚家,从来都没有彻底消失过……”老男人这样说着,确实是有种特别的感染力。 楚清忴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他感觉自己似乎童年的种种经历,似乎都能够在这里找到。 这个男人……他真的像是见过一般。 后来他知道了,他叫做战三秋,他的父亲叫做战栩,是那个与自己大伯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将军,而他们战家也只剩了如今两人。 但是只要他们还在,楚家就在,战家也在,大汉曾经的脊梁就永远不会垮下。 “战叔,不必这样劳烦,我不饿,咱们清淡点吃就好。”楚清忴偶然间说起。 只是这个从见到他开始就从未合拢过嘴的男人,实在是让他盛情难却。 只是看样子……他似乎还不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一些事情。 “楚家的少爷来了,我这个当叔叔的总得给自家人做些事不是?今天不能清淡,灵儿,快去烧水,也把我窖藏的好酒拎出来。” “哎呀,要是鹿潭老哥也来了就好了,咱仨可就能真的来个彻夜把酒,对……有时间一定要带鹿潭老哥来啊。” 第345章 江流(下) “父亲……他八年前就走了。”楚清忴实在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这些话,甚至说对方已经介绍了自己,但是他还是对战家一无所知,他不想让对方伤心,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有时候残酷的让人不敢接受。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倒是会骗人了,那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他还身体好的很,这么些年过去,又有那些天机阁的人保护,怎么可能没了。”战三秋大大咧咧的说着,他说他不相信这样的事情。 从他的话中,楚清忴大概是听出来了一些事情,这个战叔……似乎也知道楚家的难处,所以也没有与自家建立密切的联系,而且从先前他站在楚家大院前时的观察,大概也是知道,这对父女,过的也是那种极其小心谨慎的生活。 所以,他们可能真的对外界一无所知…… 楚清忴沉默了,他一直听着战三秋在那里一个人说着当年的事情。 “怎么可能,当年父亲和东南大哥一起同行前,我与鹿潭可是……可是铁好的兄弟,呵呵,你可能想不到,鹿潭他,当年可是极其胆小的。” “我们当年上山掏过鸟窝,也捅过马蜂窝,总之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可是受不了这些的,一看到我搞这些东西,总是说,“三秋,咱还是走吧。”别提他那个怂样了,哈哈哈哈。”楚清忴一边听着,一边看着眼前的碗筷,他心中突然有种极其难受的感觉。 世间总有悲欢离合,但是有最痛苦的事情,却是空欢喜。 战灵儿去了柴房,似乎还准备去院子后面找酒来。 一盘辣炒白菜,是最先被战三秋端上来的,楚清忴会心一笑,果然是父亲的老友啊,连这里都一模一样。 战家……究竟是怎么一个存在呢? 渐渐地似乎战三秋也不说话了,他只是垂着眼睛,匆匆忙忙的上着菜式,菜做的都很好,腊肉,酱骨,还有面饼,米粥…… 楚清忴的沉默似乎让他感受到了些什么……但是他有些不愿意相信。 “酒来了!”少女喊了一声,似乎还能听出她口中的那种用力的声音,门口出现了一个略显瘦弱的身影,其实不是她瘦弱,只是那坛酒真的很大,上面红色的口封十分显眼,上面干结的泥巴的确看得出来,这坛酒已经是有了不少的年岁。 但是她只是一进门,就能够感受到了那种异样的气愤,说实话,她的感受真的十分细腻,先前喊那一声,口中的高兴之意,此时已经消失无踪。 “灵儿过来坐。”战三秋微微弯着眼睛,似乎略带笑意,招呼自己的女儿坐到一旁。 灵儿只是沉着脸色,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坐下,眼睛还不时的瞟了一瞟两人。 只是这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对话,已经让两人都了然了…… 这顿饭吃的滋味如何只有他们知道,只是吃到最后,两个男人像是熟识已久的样子,肩并着肩,提着酒坛,就那样坐到了门外的石阶上。 “鹿潭没事的时候,总是喜欢这样坐在门外面看星星看月亮,看行人看车马……”战三秋说着,一口饮尽碗中的酒,辛辣的口感在口腔中回味,似乎真的将那些情绪糅合在了一起。 “嗯……”楚清忴听到他这样说,似乎父亲在门前久坐的样子历历在目。 “鹿潭这一辈子其实很累的……我这样大大咧咧的,其实心中没有什么负担的,二十年前,我与我的婆娘来到了这里……其实也是鹿潭给我们安排的,毕竟我们当时真的是无处躲藏了。”他这样说着,似乎看到了当年楚鹿潭绞尽脑汁的为自己的老友谋一个退路的模样,真是急坏了他。 “我的婆娘生灵儿的时候走了,这个怪我,但是……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不敢与任何人交谈,因为……那些事情你知道了吗?”战三秋在指那件事情。 “我知道……”他轻轻地答道。 大概就是刀殿对楚家动的手了,他没有弄懂刀殿为何要对楚家动手,但是他这么多年来,不管是不是在朝堂之上,他坚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还原当年的真相……为的是还楚家一个名正言顺,他发现……当年的那最后一战,似乎也有刀殿的身影,不然……自己的大伯可能也不会死。 看来战三秋当年也是因为刀殿的事情到处躲藏着……自己的父亲似乎是有高人相助,才得以平静的度过了那么多年,也将他抚育成人……只是战三秋与他的妻子似乎就没有这样的帮助了…… 楚清忴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在那里神色有些不安的少女,她在那里收拾着碗筷,与此前和自己对话时的模样,大不相同……她应该也感受到了什么。 他的拳头不自觉的紧紧握起,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 “但是鹿潭不能像我这样简单的活着,有更重要的事情,只能由他去做,没能给他帮上忙,倒是我真的遗憾了许久……”又是一碗酒。 楚清忴听着听着,也开始为自己倒上酒。 “只是当归酒,总想着再过多少日子,大家总能再聚一聚,当归当归,似乎……”他干笑两声,眼神有些迷离,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红晕。 楚清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走的时候,是不是特别臭屁?”战三秋突然这样问道,让楚清忴有些哑然。 “他啊,别看他平时总是正经样,但其实啊……可喜欢别人的崇敬了,他就是那种即便要走也要最后风光一把的人。”战三秋脸上的笑意有些苦涩。 而楚清忴似乎也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是啊……真的是很臭屁,很不负责呢,落得那样一个风光无比的结果,果然就是他早就想好的。 战灵儿其实一直装作没有听到,但是她却没有一句话落下。 她常常听父亲与自己说起,他有一个特别厉害的老友…… 只是看着两人的背影,战灵儿却有种哽咽之意。 第346章 阴雨前程(上) 终究是几个男人之间的事情,楚家与战家之间的夙愿隐约相连,然后又在一个奇妙的时刻重新构结在一起,而说来也是十分轻巧,那就是楚家的小少爷此次真的只是偶然间想要回家探亲而已。 他说起要回家探亲,不少知晓楚家之事的人都那样沉默了,而天子却是准许了他的请求,顺带着赐给了她二百两黄金……随他怎么去用,这就不归天子所管了。 所以当楚清忴从怀中掏出那张钱票时,战氏父女还真没有一点点的准备,当看到那上面清晰的数字之后,眼珠子都瞪直了。 不是说人家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财,只是……时势所迫,战三秋这个当年战家的公子哥也是许久没有品尝过富裕的滋味了。 “清忴……你这是要作甚?”楚清忴在那日突然造访楚家大院之后已经是过了几日了,他就算不说,战三秋也得强行留他下来,所以他这个“外人”就这样在宅子里蹭吃蹭喝了许久。 战三秋平日里要顺着后院的小门早早地出去,毕竟楚家大院也只是一间大些的屋子,没有钱财的来源,如何生活下去都成问题,所以战三秋就算是已经略显老态,他还是要出去做工。 只不过战三秋从来未与自己的女儿提起,自己修行者的身份,他想……终是会有用到这份力量的一天,越是能让灵儿晚知道这些事情,就越是安全…… 战三秋心中是从未平息过的,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战家人,若真的就让人这样算计了,他还这样忍气吞声至死的话,相必他也没有脸面去地下,面对自己战家的先祖们。 所以他一直在等那个契机,他相信……同为一条绳上楚家,不说,也会有着同样的想法。 大丈夫,死则死矣,何饶舌也。 他的那颗躁动的心,一直被他死死的按在最底处,只是……没曾想,与自己曾经形影不离……对自己一家人有过无言之恩的“炉碳”…… 前段日子他只是在家中静静地修养着,与他平日里是同伴的那群船工今日见到他之后,都是好奇的问过他的去向,而他也只是笑着解释道,前些日子染了热疾,实在是无法赶来,还特意与船家道了歉…… 昨日楚清忴突然拿出那些银子的意思,他大概也懂了,楚清忴无法久待,若是楚清忴没有要务在身,他非得再多留这个楚家的小少爷几日不可。 其实哪里是小少爷,战三秋笑着想到,这其实就是他的亲侄儿罢。 说实话,战三秋当年最后一次与楚鹿潭联系之时,他还特地提起了楚清忴的名字,鹿潭只是笑着说:“这孩子……倒是读书的尽头比我还高。” 尽管没有见到楚清忴,当时只是遥遥的望了望那座破旧的房子,但是他却有种,自己这位小侄子将来必定是不可限量…… 后来果真如此。 只是他的确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位侄儿竟是已经官至右相…… “欸,老战,愣着干什么啊,船要来了!”一声清楚地吆喝让他从回想中脱出。 “来了来了!”他立马应道,但是心中却想着,今日回去一定要再为自己的侄儿做一顿饯别的好饭。 战三秋就是在荆北的船坞外做那种卸货的船工,这是极其考究力量的一个活,干这行的都是精壮的年轻汉子,靠着一把力气,也能赚取高额的酬金,但是若是没有点硬功夫,寻常人做个几月,恐怕身上就会有落下暗疾的风险,毕竟人力搬携千斤重的货物,日久见长,家畜也是吃不消的。 而战三秋的确是其中年岁最大的一位,所以大家也都称他为老战,论年纪他是最大的,但是论力气他可绝对不输给那些年轻的男子,这也是大家都特别看重战三秋的原因之一,而且战三秋整个人的形象就是一个爽朗的老大哥,总是会照顾那些年轻的船工,也是落了一个好名声。 船家多少次要请战三秋做这里的领头,只不过他都拒绝了,说是自己的年龄已经不适合了,多次推脱之下,最终还是给了另一个做了时间不短的中年男子,也就是刚才喊战三秋做事的那个人。 他叫秦卓,是荆州当地人,家中也是从事相关的职业,似乎是他父亲那里还有自家的一艘船在江上同时跑着趟,他不喜欢水上的生活,便来到船坞之中做事,不过也是让他做出了一点名堂。 平日里也就是从清晨开始就要卸第一批货,这一做就是要到正午,然后便是另一批人顶上,那一批人是要做到晚上的,而战三秋他们这些做早功的,正午过后,可以吃个中饭,随后在做一两个时辰,便可以回家。 这转眼就是到了正午,工头一声哟呵,大家卸完今趟最后一批货,都是长舒一口气,多少人都光着膀子,这烈日灼灼,如此重的活,一般人还真接不下来。 秦卓是领头的,自然是也会为众人准备些吃食,当然有些人也可以自己带,这都是自愿的,不过毕竟是在江边工作,鱼这种东西实在是廉价得很,所以中午总是会有鱼汤就馍,他们还会煮一锅清水面,大都会被吃的精光,血气方刚的汉子,胃口都是大的不行。 只是还未等战三秋屁股坐热,突然有个年轻点的船工冲着他就喊道:“战哥,有你的信啊!”他手中挥着一封淡黄色的纸笺,似乎是想让战三秋注意到。 战三秋倒是有些不解了,这个时候竟然是还会有人给自己写信,不对,这信是怎么直接送到自己这里的? 他心中的警觉让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简单。 “哦,好,马上过去。”只是他却笑着说道,丝毫没有表现出异样。 年轻男子将信交到他手中之后便从一旁走过,战三秋没有在意,只是看着这封信笺…… 上面没有任何字,等等,那那个小哥怎么知道是我的信的? 他猛然转身,想要去找刚才那个年轻男子的身影,却发现他已经是不见了踪影…… 真是怪了…… 第347章 阴雨前程(中) 今日的事情还未做罢,秦卓就已经有些累了,不只是今日的货多的出奇,还有因为老战这个主要支柱早早的离开了,他说家中有要紧的事要处理,秦卓也就直接放他先走了,毕竟都是朋友,能帮忙的,他也都帮了,而且自己能当上这个工头,还得多亏了老战的退让,所以秦卓从来都是很向着战三秋说话的。 只是刚才看老战脸上明显是高兴的表情,大概……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吧,秦卓笑了笑,重振旗鼓,冲着大家喊道:“兄弟们加把劲儿咯!” “吼!”大家齐齐应道。 船工号子震天,而先前那个离去的人,此时已经是看不到影了。 …… 砰的一声,后院的小门被一下子撞开,一个人影直接就是冲了进来,吓得本来还在自己房间中看书的战灵儿,赶忙出门查看情况。 本来已经是在收拾行囊的楚清忴也是应声而来,却发现是战三秋整个人有些恍惚的站在院子里。 想要问些什么,只是看他气喘吁吁地模样,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去问,战灵儿看自己父亲这幅模样,赶忙去里屋端了杯水出来,战三秋只是接过茶杯,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随后便是大喘一口气。 他眼睛中的光有些让人不敢直视,但是那的确是一种情绪高涨的表现。 “爹,发生什么事了?”还是战灵儿问了出来,她原先的确是每天都挺轻松的,但是自从这个“楚家少爷”来了之后,自己的老爹真的是三天两头的伤怀一把,两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在那里发愣,的确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总不能是疯了吧……战灵儿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所以这几天她真的是过的胆战心惊,而且那个黑脸的叫做楚清忴的男人,似乎还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尽管他不知道右相到底是什么概念,但是当年曾经听老爹说起,只要是宰相,那都是相当厉害的人物。 只不过这个宰相哥哥,怎么看都不像是她想象中的那种风度翩翩的模样,相反倒是十分的乡土气,有时候都让她有些不知如何招架,战灵儿心中的郁闷无人知晓,今日老爹又是一惊一乍的,让她实在是有些不懂了。 “出什么事了?”她又问了一遍,老爹刚才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 “……清忴……你大伯,你大伯他还活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说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喘着粗气。 大伯?哪个大伯…… 楚清忴还有些愣,只是渐渐地看着战三秋的模样,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大伯还活着是意味着什么…… “东南大哥……他还活着……”战三秋眼角原本一直有的皱纹,似乎此时都有些舒展开来,只是因为这一件事情。 战灵儿却一直处在混乱之中,什么大伯不大伯,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结果发现两人的表情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像是雕塑一般,嘴巴长的大大的,只听到呼吸声从口中传出…… 最后战灵儿还是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了,这两人明显眼中都没有自己……男人都是坏东西,战灵儿这样想着,指甲在书封之后不断扣着,脸色不太好。 “三秋亲启: 近来安好? 多年未见,可还记得我这个大哥? 过多的事情不便叙说,时机未到,待到时机成熟,必将与尔一醉方休。 东南书” 只是看这封信的话其实极有可能是伪造的,这也是战三秋第一时间的想法,毕竟送信的人似乎都有些奇怪,怎么让他凭空去相信那位不管是在多少文字的记载下都已经逝去的兵神,此时竟然还健在人世。 但是有一件事情才真正让他了然,这封信是真的。 似乎是知道战三秋会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 信上除了盖着那个熟悉无比的楚家大印,篆体的楚字笔走龙蛇,印章上的痕迹巧夺天工,根本无人可以模仿,楚清忴也是看到这印章之后,震惊无比,因为他在家中曾经也找到了这一模一样的印章…… 而真正彻底击中战三秋的是那毫不起眼的一处…… 信的最后,在纸张的边沿,明显的有一处凸起……若是不去仔细查看,或许所有人都会以为这里只是纸张本身的痕迹,但是年少时与楚家两位少爷都交往密切的战三秋,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年少时曾经联系时曾经用过的那种特别的印记…… 这是由一种空章所刻,印上去只会留有浅显的痕迹……若是用眼去看,几乎是看不到的,但是用手去摸的话确实真正能感受得到的,那个复杂的字体,其实就是楚战两家家徽的组合,年少的孩童们,那承载着记忆的印章,最后终于再次勾起了大家的回忆,成为了连接众人之间的羁绊…… “原来……大伯真的还活着。”楚清忴喃喃道,他此时真的很想要与父亲说起,但是……但是却发现父亲早就不在人世,于是又是一阵怅然,但是……他却已经十分满足了。 “信是两封,第一封就是这些问候……东南大哥应该也不知道你会来到楚家大院,还要我去找你,哈哈哈哈哈哈。”战三秋此时真的是十分的高兴,露出了久违的笑。 他从底下抽出第二封信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蝇头小楷,内容却已经是完全不同…… 从上面,两人知道了许多关于那陌生的蜀王的事情,他简单的提起了自己此时正在蜀王手下做事,但是却重申了战三秋此时不能跳到明面之上,因为……刀殿的追杀很有可能还没有罢休。 提及到时机成熟之时,他会安排一次见面,而他让已经隐匿多时了的战三秋去做两件事情。 第二件事情刚才已经提及,那就是要去京城寻楚清忴,要楚清忴知道自己等人的存在……好为日后打算。 而第一件事,却是让两人面面相觑。 大汉其实上上下下都对那位新任的蜀王有着不少的猜想,谁知道……这位神秘的蜀王,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第348章 阴雨前程(下) 秦卓自那日与战三秋道别之后,战三秋就再也没有来过从船坞,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而且最重要的是,战三秋从来没有带别人去过他的家里,所以自然也没有人能够知道战三秋究竟住在哪里…… 船主们倒是发现了这些天,船坞的工作效率有了明显的下降,大家也没有办法,只好与那些船主们说起这件事情,毕竟战三秋可以算是这船坞里顶好的船工……一般人还真替不了他的位置。 秦卓苦恼却毫无办法,只得是上城中再去招两个船工,船主们在每月月初时就发了工钱,所以现在人少了,船主们只会将问题归结在秦卓的头上,他有苦难言,也只能是默默忍下,这趟去城中招工,不说能不能招到熟练地船工,正好顶上战三秋的位置,单就这工钱也需要秦卓自己去垫付,没办法,谁让他是这些船工的工头呢? 要是问起秦卓,他会不会怪战三秋不辞而别呢,他只会回答一个字:“不。” 秦卓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尽管没有与战三秋朝夕相处,但是凭他的那种直觉还有与战三秋工事将近一年的时间,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老战……不会是这种不为别人考虑的人。 所以秦卓不光不怪战三秋,而且还有些担心战三秋的安危:是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孩子病了…… 但是就因为这无影无踪的老战,他们谁人都没有辄,他只能去招新的船工,毕竟老战不在,船坞不会停工,耽误越久,就越是让剩下的兄弟们遭罪。 秦卓不缺钱,他家里说实话还有些小富裕,但是从他不去接自家江上的游船的班时,他就已经不被家里人待见了,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所以尽管是自己一个人,他花的少了,日积月累还是存下来了不少钱财。 只不过这钱财本来是他娶媳妇用的,他的确心中早就有了一个姑娘,姑娘家也不富裕,他经常帮着姑娘家做些事情,她的父母亲也都十分的看重秦卓,唯一的困难其实就剩这办婚的问题了,家里不给他出钱,他就只能自己去攒,船主们雇工那都是花了大价钱的,别看他们每个人的工钱就那些,但是船主们雇工时还要向船坞里交些提成,这是三方的交易,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要让秦卓一个人去招工,那的确是不小的一笔钱了…… 他去城中的告示栏上贴了告示,说是要做工的就去旁边的茶馆找自己,但是……招船工哪有这么好招,荆州城里有人居多,真正定居下来的,哪家不是有自己的家产的,要临时招工实在是太难了。 所以他又先去一旁的集市上,干脆就是直接吆喝,一个晌午下来,简直是口干舌燥,但是船工的人影却不见半个,茶馆就在附近,所以便进去找些茶水喝。 这不一会,天色就暗了下来,倒不是太阳落了山,只是这乌云密布,空气中也飘过一些湿润的气味,要下雨了。 这雨一下,人再高昂的气势,都有些被这雨水给浇灭了,雨不大,但是伴着轰隆隆的雷声,秦卓想干脆今日就早些下工吧,毕竟人都是血肉之躯,这样淋着雨做工,不说受寒,就是多么精壮的汉子都有些受影响。 这样想着,起身便要离开,告示就贴在告示栏那里,只是他要再去改上几笔,说是去船坞找自己。 只不过还未完全起身,突然叮当一声响,桌子上砸来了一个包裹,秦卓似乎都没有看清这黛色的布包是从何处扔来的,环视了一周,更没有发现有人走过,真是奇了怪了…… 他此时有种强烈的直觉,大概就是这包东西,似乎真的是给自己的…… 于是他就又坐回了座位,只是轻轻揭开,掀起布包的一角…… 只是一眼,就让他赶忙将布包好好包扎起来,慌张的不行……不就人们就看到一个短袖短裤的壮实男子从茶馆中匆匆走出,似乎根本没有在乎这雨有多大,嗒嗒的脚步不停,向着街上跑去。 不过这也不少见,所以并没有什么人在乎那人究竟是要做什么……大家更多在乎的是这天气变幻无常,先前还是艳阳高照,这就是一转眼的时间,天就暗了,没办法,荆州是这样的,到了夏日,这雨说下就下。 还好今日船坞里的船也少,货也少,船工们今日的事情其实不多,雨下的紧,但是船工们今日差不多也已经要做完了,只见秦卓这个工头匆匆的冲船坞外赶回,怀里还捧着一个布包。 原来他是特意赶回来与大家说今日已经可以下工了的,不少人看他神色慌张,都在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他只是尴尬的笑了笑,答道:“不过是今日没有招到人,大伙儿没什么事,就可以走了……” 说罢他便去了一旁,好像是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既然这样说,大家也都没有问,毕竟雨下的紧,赶紧回家才是,没带伞的人还是不少的,不过有不少人带着雨蓑,在江边住的久了,平时带着雨蓑,还是不少人的习惯的。 不一会儿就只剩秦卓一人了。 秦卓此时只是坐在船坞边上歇息的小屋里,神色有些惊慌……不惊慌不行啊。 他咽了口唾沫,抹了一把满是雨水的脸,谁知道这是不是他出的汗,他身上湿的透透的,再次牵住包的两脚时都有些颤抖。 但是待包裹完全打开时,这房间里的光线就不一样了……毕竟这包里的不知道是多少两的黄金,可是不会说谎的。 黄金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反射着金黄色的光,让秦卓整个人都有些呆。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黄金是从何而来的,他现在都有些后怕,怕是当时真的有人错把包裹丢在了自己桌子上,所以他现在有种该回到茶馆坐着,等着黄金主人前来的感觉。 但是突然……他从叠叠的黄金之中,看到了一张字条。 他赶忙去拿,在想会不会有什么黄金主人的线索,好让自己去找到人家,物归原主…… 然而这张字条才是真正让他无话可说的……字条上的字很短,但是很简洁很明了,秦卓也知道,这些黄金似乎真的是给自己的。 “老秦,不辞而别,实在是难以启齿,这是补偿,拿着去取小翠。” 字条的背后还写着三个大字:战三秋。 “老战……”秦卓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他有种预感……老战是不会回来了。…… “我还是叫你大黑吧,叫你名字总觉得我和你挺熟的……咱们可不怎么熟啊,我可说好了,要是你敢欺负我……我……我就回来找我爹!”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穿过雨声,渐渐消失在小路上。 雨间,有一对男女,正在撑伞而行,男子比较高,所以撑伞时只能稍稍躬下身,亏的这地上是砖头,若是出了荆州,这种砖路可就不多了,真得把他那长长的襦袍给弄湿了不成…… 只不过此时因为雨下的大,他要给女子遮住一部分雨水,所以衣衫还是不可避免的湿了一部分,不过他没有吱声,只是静静地听着女孩子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大黑,你在京城的家大不大?”女孩子睁着大眼不停的提问道,问道这里时还特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十分好看。 “不如这里大……”他想了想,这样回道。 “那……我想想哦,我只要一件小屋子就好了,免得你再说我反客为主咯,欸……你家书多不多?”女孩又想了想,突然想起了自己最爱的一件事情,那就是读书,毕竟平日里在家中,根本没办法出门……所以女孩平日里唯一可以消磨时间的,那就是看书。 “多,很多。”他笑着说道,他也喜欢看书,想着说不定能靠这个跟面前这个女孩子打好关系……他从小真没有怎么和女孩子说过话,所以现在看到这样活泼的一个姑娘,尽管他已经十分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但是他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雨中的女孩脚步轻盈,似乎是看到了男子湿透的腿脚,嘟了嘟嘴,没有多想,直接一把从男子手中抢过雨伞,根本不管男子惊讶的表情。 于是路上的人们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在出城的那条长街上,尽管行人不多,但是一对男女却极其惹人注目,不少大娘看到了这样一幕,都感叹一声这少男少女的美妙年岁,情窦初开的女子瞥见这一幕,不少都浮想联翩,略有些嫉妒,更多地确实羡慕。 不过这要是让那男子知道了,他估计真的有些尴尬……他今年都三十了,哪里还有少男少女的那种情怀……不过他在男女之情上稚嫩的还像个少年…… 垫脚撑伞的少女与俯身先行的男子,倒真是这雨中极其美妙的一幕…… 他们此行是京城,一去就不知是多久,若是有幸能再次回到荆州老宅子里,那才是最好不过了。 第349章 登船(上) 车马没有进入荆州,因为公琰瑜说已经在江边备好了船,所以直接就是赶往江边登船的地方就好,车马的事情,李重霄也是直接寄在江边的船坞处,多付些钱,便可以停靠久一些,日后便会有楚老派的人来讲车马接回。 只不过楚老此前在信中提起的与自己接头的人似乎并不只有钱百通一人…… 似乎是天机阁来人的那位白发老前辈并不是楚老说的那个人,一开始李重霄还真弄错了,若不是君秀开口,他还真不清楚…… 不过多一个高手便多一分保险,李重霄自然来者不拒,在知到对手极有可能是那号称是中原第一宗门的界清门之后,李重霄更是小心翼翼…… 本来就不可能只是他们几个年轻人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前去扬州,所以李重霄留下了顾飞在府中,说是让他养伤,其实靠着楚老的三寸不烂之舌,李重霄相信,过不了多久,顾飞就会赶上自己一群人的脚步…… 但是楚老说的荆州城中的那个人,在没了钱百通的联系之后,他们也就一样失去了联系,本来时想要再问一问楚老,但是传书已经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来回多次了,为了赶时间,李重霄便没有再与众人说起荆州城中还有那么一位自家的高手要前来随行…… 只是临近了江边,便已经看到了那硕大的船只,又粗又高的桅杆上是有些老旧的白帆,但是那船木绝对是崭新无比,公琰瑜说这艘船的船主是上游来的,还在初来乍到的时段,当然是只要给钱就会开船,毕竟他们现在急需要的就是打出自己的名号,好在这荆州水乡站稳脚跟。 船家早早地就在岸上等待,这一趟尽管不是李重霄一行人将整艘船包了下来,但是坐这艘船的其他游人也寥寥无几,所以船家如此上心也是没有问题的。 此去一行足足要有一千里路,绝对是对他们的极大肯定,他们如果真的能够安全到达,然后在平安返回的话,绝对是一块金字招牌,毕竟除了官家的船敢走这样长的水路,平常船家哪里有这样的魄力去这样开船。 去扬州简单,但是真的要是返回绝对是一件大事,耗费的时间绝对不止一倍,所以这也是对船家的极大考验。 这艘船名为横江,绝对是船家极其有信心才会叫这样的名字……在接到公琰瑜的行程之后,船家干脆就是亏本也要走这一趟,尽管没有亏多少,但是也是显现出了船主极大的魄力。 船主名为王之洞,早年间也是在蜀地的船家,终究是人有了追求,便敢于冒险了,他将家族的一切都赌在了这艘大船之上,王之洞年轻时远游交州,在那里学习了航海船术,更是牢牢地记住了当时交州的那种大帆船是如何建造的。 于是到了中年时,经历了多年的航船经验,终究是将年轻时的那种热血付之于实践。 交州人称那种大船为福船,也是后世福船的前身。 因为是大江上航行,非为航海,王之洞特地将船的龙骨组成扁平的形状,让福船更加适合大江的风浪,他相信靠着这艘“横江”他们王家的今后生活绝对能够越来越好。 …… “公琰瑜。”来者一拱手,对着船家说道,王之洞立刻便了然,他尽管没有见过这位信中的公琰公子,但是看着对方一行人的行头,也很像他们此行的大头…… 王之洞赶忙回一拱手:“在下王之洞,是这艘“横江”的船主,诸位今后几天的行程就保在我身上了,保准乘风破浪,直至扬州。”他爽朗的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对着眼前的一行人保证着。 公琰瑜轻一点头,“王大哥,我们马车上还有不少行头,劳烦诸位为我们搬到船上。” 他遥遥一指身后的马车,王之洞便直接对着身后的几个精壮汉子一挥手。 “阿福,王双,王辉,你们几个去帮客人搬行头,记住……放在……”王之洞行事极其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他手下的几个汉子看起来都极其年轻,问过才知道,他们都是王之洞本家的亲戚,那两个长得极其相像的男子,更是王之洞的两个胞胎儿子。 只是稍过正午,众人便将东西收拾好,一同上了船,李重霄在船舷上看了看远处的荆州城,长舒了一口气。 这船上船员似乎比客人都要多,船是三层的,甲板上一层,是客人们休憩的房间,甲板上的房间是船员们休息的地方,还有他们船家自己人休息的地方,的船舱就是甲板下的一层,一般就是放酒水吃食的地方,船上并没有什么货物,看来是他们并没有打算这一趟在运些货物,赚些额外的银子。 收拾好东西之后,大家都回到了自己房间里去修息,两个女子住在一起,李重霄以及剩下的几人住在隔壁,也是以防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好赶去,老前辈独自住在一旁的房间,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大家也没什么意见…… 船缓缓地开了,帆高高扬起,吹着长风,大船向着下游的方向一刻不停…… …… 船上其实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东西,船开了之后,若是没有特别的情况,船员们也不需要额外的操控,只需要一人去掌舵,剩下的人随时待命就好,这就是此去扬州最轻松地一段路,若是风大了,就像现在,船高速的航行着,出不了十日便可以望见扬州,但是回来的时候也是相同,靠着人力逆流而去,绝对是一趟大工程,碰上有风还好,逆流逆风极有可能出风险…… 这些也是李重霄无意间问起船员时才知道的。 无意间瞥见船舷的另一边,李重霄似乎感受到了一道灼灼的目光,转头看去,却又是空无一物。 莫说李重霄此时有些敏感,任谁被刺杀过,都会变得如此谨慎,李重霄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他现在看到和尚都会觉得十分毛骨悚然,那些北地来的和尚个个都是惹不起的存在。 不过现在登了船,李重霄其实已经放心多了,毕竟再丧心病狂的疯子,也不会在这种江上来一个刺杀吧。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一个吴姓的剑客,当时迎着大船,挑着竹竿就差点将一行人给挑翻了。 总不能这样吧……李重霄傻笑两声,旁边路过的船员看着这个穿着长衣的男子,面露难色……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忽然间,李重霄猛地一个回首,又看见了空无一物的甲板,除了先前路过的那个船员之外,再无别人出现过。 他皱着眉头,他现在有些怀疑,这船上真的有人在盯着自己,他想要赶紧回到舱中,主要是去找老前辈,去说一下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种目光注视。 只是还未走到门前,李重霄突然身上灵气爆开,他猛地转身,柴刀倏然回到手中,已经做好了迎敌的架势:“谁?出来!”他大喝一声,眼神冰冷,不是怀疑,是已经确定了,因为他的确听到了那声清晰的喘息声,不会错。 难道又有人要来刺杀自己,李重霄不敢断定,但是他也不敢否定…… 君秀等人听到了李重霄的喝声,连忙跑了出来,跟着出来的还有公琰瑜与胡云河,君秀特意招呼林竹与叶青青两人呆在房间里不要动,还特地路过老前辈的房间时说了一声,也不知老前辈听没有听到。 一声有些沙哑的嗓音从半空中传出:“不必如此惊慌……” 一个男人不知从何处出现,他轻盈的落地,似乎是从楼上跳下,一袭干练的短衫,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腰间的系带边绑着一把刀柄务实的长口刀,刀尖略带点弧线,看起来绝对是大开大合的砍刀那种兵器。 “蜀王殿下?”男人的话还未说完,最后竟是直接说出了李重霄的身份。 李重霄又是紧皱眉头,他在想为何总会有人随意便能认出自己,难道是自己等人很是招摇不成? 只不过当他看到了那人手臂之后沿着手腕一直到手肘处那细长的疤痕之后,忽然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莫非……”李重霄忽然想起了楚老此前在信中提起了一个人。 “殿下可真是丝毫不等人啊……”他转过身来,一手托着胳膊,另一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面有些霜白的胡茬,整个人其实是一个十分沧桑的形象,鬓角的碎发没有打理的很仔细,仔细看去已经有些灰白,但是整个人却是给人一种十分有冲击力的感受…… 他尽管眼角有了皱纹,但是却没有显得多么老,相反,若是从他那壮硕的身形看去,他绝对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 “莫非……你就是那位战大哥?”李重霄试探的问道,有些不敢相信。 “在下可是等了诸位足足三天的时间,殿下,您就这样走了,可是相当让我苦恼啊。”他哈哈大笑,尽管说着苦恼,但是却没有那个怪罪的意思。 “在下战三秋。”男子目光灼灼,眼神自信。 第350章 登船(中) “在下战三秋,见过殿下。”面前这叫做战三秋的中年男子,稍作一揖,便抬起头来,看着李重霄一群人。 李重霄微微一顿首,也是回了一礼,只是轻一抱拳,倒是让战三秋有些讶然,没想到这王爷倒是不管这些礼数,与自己行了这平辈之礼,倒是有些哑然失笑。 其实不是李重霄不怎么在乎,在成都城也这样,与铸剑山庄的众人相见时也是这样,他都没有太在意对方的礼数,究其因还是因为李重霄总是会搞混这些繁文缛节,到头来闹出笑话,才是真正让他觉得尴尬的事情,所以他干脆就不尊这些礼节,剩下的真正到了面见天子时,自然会再去琢磨。 “战大哥不必如此行礼,你我都是同伴之人,省去这些礼节,我们也是朋友。”李重霄露出善意的笑容,一举一动之间,倒是充满了大家之气。 “殿下说的有礼,哈哈哈,是在下拘谨了,当时看到殿下的船就那样直接起航,实在是让我有些担心受怕,还以为殿下是一位严苛之人,只好趁着诸位不注意,偷偷摸上了船,实在是难以启齿。”战三秋解释道,他知道蜀王要来,只是迟迟没有见到应该与他接头的那位,所以只能守在江边,这么些日子以来,还真只有这么一艘大船起航,再三确认之后,他才匆匆忙忙的摸了上来,一看果然是这样。 信中描述的蜀王是一个英气逼人的年轻男子,峨眉凤眼,长颊瘦额,只从这描述上来看,面前这几位年轻人,似乎都有些这种意思,真是英雄出少年,让战三秋有些感叹。 但是唯有中间这位,看起来脸上尽显稚嫩,但是那无与伦比的气势以及摄人的眉目,却是在平常人身上无法找到,所以自从上了船战三秋就一直在观察着这个年轻人。 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尽管已经掩藏了气息了,但是这个年轻人依然是一次又一次的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直到最后一次,他终于是现了身,却发现他依然惊讶无比……难不成只是他的直觉吗? “战大哥莫要自责,本就不是您的错,要怪那只能怪那些暗中阻拦我们行程的敌人,钱大人也因此遭了难,本应该由钱大人带我们一起登船,谁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李重霄口中的钱大人自然就是钱百通,他被那佛林来的和尚夺去了性命,间接地让李重霄等人失去了与战三秋直接见面的机会,说来也只能是巧合。 “不过多亏了战大哥有心,这样一来我们这一程更是有了保障。”李重霄笑着说道,伸手示意战三秋进屋子里面坐,总是在这船甲板上,说话有些不方便。 “那便请……”战三秋也是递出一只手,双方客套了一番,一同进入了李重霄等人所在的大房间。 这间屋子算是船家给李重霄等人的特权了,宽敞无比,要是睡人的话,足足可以放开十七八个人,在李重霄等人的要求下,他们的包裹等随身物品,也是存放在这里,而不是放在了船舱之中。 大家都有许多私人的物品,不能那样随意的放置…… 待众人落座,君秀出了房门,去喊林竹叶青青还有前辈一同与战三秋见面,大家第一次相见,总要有个面熟。 只是一小会,三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房门外。 战三秋也见两位小姑娘与一位老者进入门中,站起身来,对着他们一抱拳,林竹与叶青青冲着战三秋笑了笑,轻轻点头,叶青青还一揖屈膝,显得落落大方。 而老前辈则是毫无反应,打着哈欠,掏了掏耳朵,自顾自的走到了一旁,看起来又是充耳不闻,只闭着眼睛,不知他在想什么。 君秀尴尬的笑了笑,关上了房门,咧了咧嘴,没办法,老前辈就是这种脾气,谁也没办法说他……人家能来帮自己就不错了,更何况还带着萧师的话。 李重霄见众人都落座,重新介绍了一遍战三秋的身份。 “这位就是楚老请来为我们这一趟行程保驾护航的战大哥。” “在下名三秋,诸位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战哥就好,我这个人也不是什么特别严肃的人,大家就当我是一个老大哥,我也会尽全力协助诸位,完成这一趟行程。”战三秋对着大家这样说道,看得出来,他其实挺平易近人的,林竹原先看着战三秋这样饱经风霜的模样,一位他会是一个十分骄纵的江湖人,但是一接触下来,发现对方其实相当的和善。 李重喜也看出来了,对方尽管形象有些不修边幅,显得粗犷无比,但是举动自然,随性中还有那种抹不去的细腻,让李重霄猜测对方很可能是一个素养极高的人,这幅模样只是因为对方想要掩人耳目而已。 这样一个威武的男子,给众人留下的印象那是相当的好的,可靠大概就是最合适的形容词了。 只是从一进门起,战三秋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那位老者,尽管老者一直在闭目养神,但是不可避免的吸引了战三秋的兴趣。 李重霄随后又介绍了在座的众人,简单的说了说大家的来头,有些信息被李重霄稍作修饰,因为有些事情尽管是面对着自己人,依然有些不好透露……就比如说葬山、普陀寺等等。 而介绍到了老前辈时,李重霄倒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起:“那位前辈,是天机阁来人,也是前来协助我们这一路的。”李重霄发现介绍起来,真的是对老者知之甚少,便点到为止。 但是战三秋确实是被勾起了兴趣,他知道天机阁是怎么样一个存在,当年鹿潭能够在明面上如此行事,少不了天机阁在暗中的照料,所以不管民间怎么疯传天机阁的冷血无情,他对天机阁是抱有一种好感的。 所以他特地与老前辈搭了话,让众人有些不敢说话。 从进门起,老前辈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态度,大家知道老前辈实力的强悍,所以大概能够推测出,这位战大哥应该是早就被老前辈发现了,而双方都是前来保驾护航的“保镖”一类的角色,谁知道两人之间会不会有摩擦。 这时候大家才想起,既然战大哥也是前来护航的,那么实力也肯定不容小觑,从他腰间的砍刀看来,他还是一名深不可测的刀客。 “这位老先生,在下战三秋,从今往后希望能够多多照应一下了。”战三秋满面和煦的笑容,似乎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李重霄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尽管这房间中的灵气波动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李重霄却冥冥之中感觉到了暗流的涌动。 “收了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吧,你这刀法还能看,但是还没到如入无人之境的地步。”老者突然出声,让此间的气氛瞬间凝滞。 然后就像是慢动作一般,众人看到老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神中的嘲弄之意,让人心慌不断。 然后便是随着一声闷哼,战三秋所站的木板地面,咔嚓一声突然碎裂,他整个人都向下陷了一节,一阵曝眼的烟尘扬起,大家都是挥手扬去,待烟尘散尽,只见战三秋此时已经半截身子没入了地面了。 “战大哥!”李重霄连忙过去,想要搭一把手,心中暗叫不妙,果然自己的感觉是没错的,这两位大神,真的是一点不出所料啊…… 只是李重霄还未伸手,就见战三秋双手轻拍地面,身子轻盈的从地上窜出,翻身便站稳了脚,而那在房间中的大洞,孤零零的,似乎可以从房间里看到船舱内的景象。 “无妨无妨……哈哈哈。”战三秋爽快的笑道,对众人示意自己没有事情,只是他心中却已经有了些了然。 砰砰砰,几声敲门声,显得急促又剧烈,临近门口的君秀本来还在目瞪口呆之中,听到敲门声,赶忙开门。 “哎哟,几位爷……您这是……”进门来的好像叫做王双,就是那船主的胞胎儿子之一,一进门先是看到了那大窟窿,因为刚才下面的船员有人说,楼上破了一个大洞,让他赶紧来看看…… 他这一进门先是惊叹一声,那么明显的大洞,真是让人……有点恼火,只不过一看到这满屋子的人,还有众人那齐刷刷的目光,再加上对面那位高壮威武的汉子,实在是让他有些害怕,立刻就改了口。 “您这……几位,有没有伤到啊,都是咱家船年久失修,要是伤着诸位了,那可真是咱家的不对。”王双皮笑肉不笑,点头哈腰的模样,让林竹有些忍不住自己的笑声了。 这突然闯进来的船家,倒是让这凝滞的气氛为之一松,李重霄见机赶忙缓和一下紧张的场面。 “哈哈哈小哥说笑了,王哥不是还说着船是第一趟出航吗?哪里是年久失修了。”李重霄笑着说道。 “我们不小心搞坏了你家的船,实在是我们的不对,你们看看要多少,我们自然会赔上。” “哎哎,真不好意思啊,我这就去问问我爹,诸位先聊,是在下打扰了。”王双见那中间的小哥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赶紧应付几声,然后为众人带上了房门,溜之大吉。 这气氛实在是让他不敢多说几句啊。 “咳咳……”胡云河轻咳两声,王双退去之后,此间陷入了一阵沉默,大家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假了,在两位当事人没有出声的情况下,实在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收场。 看样子,好像是两位高手,暗中过了一波招,然后在众人根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结果还是战三秋先开了口。 “失礼失礼,老先生的实力实在是高深莫测,在下佩服。”他冲着老这的方向恭敬的一个拱手,算是真的把姿态放低了。 其实他心中确实是震惊了许久,因为自己那……那名老者似乎都没有用力…… 过多地事情战三秋不想多想,他并没有挑刺的意思,它本身就不是一个刺头,相反他的心思缜密无比,并且他对于楚老的相信那是更不用说,既然楚东南让他来做这件事情,他就只会一心为这位年轻的王爷着想。 而他的试探确实是想要知道此事护卫这趟行程的战力到底能到什么样的程度。 实力越强越好,这是毋庸置疑的。 自己的实力尽管已经多年没有在外显露过,但是按照他的推测,应该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彻底致自己于死地。 “呵呵,不用谦虚了,你也没有用全力,这刀意确实不凡,但是这样就想试探出我的实力,未免想的太多了。“老头耷拉着眼皮,慵懒的说道,似乎之前战三秋的试探丝毫没有影响。 “老先生说笑了,在下与先生相比确实是有不小的差距,但是这也是好事,既然老先生有这样的实力,那么殿下此行的安全绝对是安全无比的。”战三秋这样说道,众人也就明白了不少,原来是战三秋想要知道老前辈的实力,这样也能知道他们此行的护卫力量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安全无比?你想多了,不要以为有你我,就真的是万无一失了,这小子……面临的敌人,可是你想象不到的。”老者努了努嘴,大概是说李重霄的意思。 李重霄一惊,难道老前辈一惊看出了什么事情,心中有些慌乱,但是表面上还要保持无事状。 “小子……”李重霄知道老前辈是在喊自己。 “我们能护你一程,却不能护你一世,这一趟……好好看,好好学。”这是老者突然而来的忠告,但是李重霄却铭记在心,老者似乎真的知道些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将来的路绝对是凶险无比的,所以更是感激老者的提醒。 “行了,散了吧,没什么事情,其实这一趟没有我,只有这个姓战的,也能为你们挡下大部分的困难了。”老者临走前这样说道,说罢便出了门。 战三秋苦笑不得,自己……这算是被肯定了吗? 第351章 登船(下) 自从那日战三秋登船时造成的风波过去之后,众人已是安稳的度过了五日平稳的江上生活。 当然江上若只是这样顺流而下,其实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到达扬州的,只是这人都是血肉做的,不光是船员的伙食酒水等等需要保障,但就从大家的心情上来说,这也是一艘船上极其重要的一个指标。 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若真是牲口,十年如一日的那样辛勤劳作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人的情绪是极其复杂的,王之洞深知这其中的道理,所以这么远的一趟行程,他早早地在中段就点出了此行的中途停靠的地点。 那座城镇也是相当有名气,那便是江夏…… 江夏地处大江的中下段,古来便极其有名,人们所称的江东之地便是这里,更有赤壁这一千古绝景在此,少不了文人骚客慕名而来,随后留下他们脍炙人口的诗篇佳句。 还有一种说法,那边是江夏之地古来被称作云梦泽,更是那传说之地,如今依稀还能剑道那江河纵流,星罗棋布的沼泽浅滩之地,若是大雾弥漫,让这江夏郡可是如同仙境之城一般,好生了得。 不过大家也都没有多么在意这江夏之地的景有如何,王之洞在与李重霄等人解释了此次靠岸的原因,大家也都了然,没有反对,相反更是趁这个机会,去江夏城中逛一逛,算是散一散这江上的阴湿之气。 时维六月,烈日炎炎,已经是少有大雾的天气,江东之地向来以阴雨绵绵著称,但是今年格外的干燥,不少人都预测今年或许真的会闹一场旱灾,所以这江夏之地的官员们早早地就开始屯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船员们在船靠岸之后三三两两的也是入了城,大家是相约傍晚相见,这样一整个白日都放给了大家,可以歇息一番,不少人还要趁这个时候,去找些水灵的姑娘…… 王之洞与他的几个儿子亲戚其实并没有闲着,他们与李重霄等人打过招呼了便匆匆忙忙的下船,要说轻松,其实都是他们这些客人还有那些最外围的船员,他们这真正运营这艘大船的船家,该忙碌还是要忙碌的。 李重霄也是考虑这大家一同下船,可以进城逛一逛,散一散心,看林竹与叶青青两人的表情,她们似乎早就期待着下船了……尽管花的都是李重霄的银子。 李重霄坐在屋中揉了揉酸疼的眼角,有好几个人想要下船,那么他们自然也要跟着,毕竟要是出了什么状况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现在有了两个深不可测的高手傍身,李重霄说是谨慎,其实心中已经轻松了不少,他的实力在这些日子的刺激之下,已经有了突破的痕迹,他想突破这种事情不能逆水行舟,能够水到渠成最好,而水到渠成就需要放松的心境。 这些日子以来……大家确实都绷得够紧了……是该放松一下了。 …… 大家三三两两的下船,老前辈跟着林竹等两个女子,因为李重霄等人与她们的路数是在搭不到一起,难得老前辈自己默许了这样的分配,众人也是极其放心的。 按照实力来说,一行人之中两个女子绝对是最需要保护的存在,所以有了实力最强的老前辈同行,相信也不会出什么差池。 林竹与叶青青两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几乎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形影不离的,倒是省去了李重霄的担心,但是……明显君秀,是有点不自在的,大家看在眼里,了然心中,不禁窃笑一番。 不过……待林竹与叶青青渐行渐远,谁也没有注意到老前辈进来的异样。 …… 江夏的城门绝对是气派十足的,毕竟江夏这样有名的景点,光是游人到来,就给江夏带来了数不胜数的金钱,城中的居民不说富庶,家家户户都至少能够温饱这是真的。 曾经有不少江南名士出自江东之地,后来也就有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说法,江夏——人杰地灵,如今成为了大江两岸少有的商业重镇,绝对是少不了江夏人民的功劳。 一入这江夏城中,李重霄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他不是没有见过成都的繁盛惊险,毕竟巴蜀之地,冬暖之际,整座城池也像是聚集了整个蜀地的热闹一般,显得极其繁华,过眼的浮华如同天上人间,让人醉于此间流连不返。 而这江夏城只是清早,这繁盛之景已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了,说是犹有过之,也未尝不可。 入城便是喧嚣的街道,商贩叫卖的声音,人们谈论的嘈杂声音,亭台楼阁间淡雅的丝竹悦耳,街上车马喑鸣的骚乱,人们身着花花绿绿的布料,充满了生气,行于城中,倒是成了有别于江夏城外朦胧山景的花红城景。 非是江夏本地之人,一定也都是被这第一眼的繁华景象给惊住,然而这还不够…… 越是深入江夏这座独特的城市,李重霄等人的心便越是浮躁……本是修行者,却教着浮世之景,乱了道心,不由得让人感叹一句,好一个盛景江夏。 李重霄等人在街头兜兜转转,如同无头苍蝇,感叹这个感叹那个,如同乡巴佬一般时,林竹与叶青青两人确实早有打算。 人靠衣装这件事情不管多少年过去,都不过时,再加上两个女子本就是国色天香,一入那丝绸锦缎满布眼前的街巷,顿时就成了大姨大妈们争相招徕的红人。 人的姿色是掩藏不住的,这是至理,清脂淡抹过的两个女子在巷间流连忘返,一时间也是迷失了人间。 说到底……修行者也还是人,谁人抵得住这人间的诱惑,也就离得道成仙不远了。 只不过有一个人一直像是局外之人一般……其实他非但不是局外之人……实则深陷此局不知多少年,也不知是这宿命所驱,他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发生了许多事情的地方。 莺莺燕燕非但不入他眼,更是穿他而过,他就像是满布于记忆之间,不真实的打量着这江夏的种种。 那里有年前的老树,这里又是谁家的石桌,前面是百年的老店,而身旁…… 这里有一间棋馆。 棋馆名为天元,确实是棋中的那个天元。 而棋馆却已经不是老者当年记忆中的那个棋馆了。 “诶……前辈去哪里了?”林竹忽然出声,四处张望了一下,微微蹙额,红唇轻启,稍稍吸了一口气。 叶青青摇了摇头,眨了眨眼,若是林竹没有注意到前辈去了何处,她这样毫无灵气波动的普通人又怎么察觉呢,林竹也意识到了自己问叶青青也没有用,但是心中一想,还是相信了老前辈,相信老前辈一定会在有情况时及时出现的,更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两个女子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位跨步便入了棋馆的老者,满目的情愫,出在一个老人身上,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能够让人浮想连篇。 “小竹子……外公有时候真的会有些累……看到你能够这样长大,外公很是欣慰,或许……这些都是宿命……都是让外公不得不接受的命吧。”此间……有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感叹道,他在人群中穿行着,似乎没有人听到他的喃喃自语。 老者有些事情只能一个人憋在肚子里,不知与谁人去说……能够说的那人,已经不在这里了,今日又是巧合般的来到了此处,实在是无法让人彻底忘却。 棋馆之中熙熙攘攘,江夏向来都是一个君子之城,是儒圣所期待的去处,琴棋之艺是大家平日里最为中意的娱乐,或许不算是娱乐,在江夏人眼中,琴与棋……有时是高于一切的。 老者就这样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走到了那新木制成的柜台之前,就像是曾经那样……习惯性的往里面看了看,看看是不是有个圆脸破帽的瘦弱男子在座间悠然自得。 想了想则是笑了出来,明明前段时间刚刚与他打了照面,自己怎的就这样多愁善感了呢? 老者笑,而那棋馆的主人却是笑不出来,毕竟任谁这样盯着自己,那人也是笑不出来的。 江夏今日无雨,不管是从天上看去,还是从江上看去,都是无雨的。 但是门外却下雨了,众人听着奚落异常的雨点坠地,纷纷是扫兴依然,各自夹起各自的板凳,棋谱……还有票子,这样急匆匆的出了门,这时候真的是隐约间有一声:“打雷了,下雨收衣服。”响起,让众人都像是魔怔了一般,匆匆忙忙离了棋馆。 棋馆的主人昏昏沉沉想要睡去,却不只是什么样的原因……明明还不到正午,怎的就困了? 老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来了江夏,就注定会有变化,这是他早已了然的事情,谁曾想……这多少年过去,他的心还是没有静下来。 “所以说……偏偏练什么无情剑……林清玄,你真是笑死人了。”老者扶着门框,看着这只在一城之中降下的绵雨。 第352章 会盟(上) 风不只雨何止,只当是这云与云的骄纵,来也快去也快。 晴空的降下,落了一场突然的雨,浇灭了不少人心中高涨的热情,也浇湿了许多来不及避雨的人。 林竹与叶青青立在沿上,两手在头上重叠,小心翼翼的探出檐下。 还好跑得快,不然非要让这雨淋湿了腿脚,干净的裙角可是相当让人在意的。 雨停了……两位姑娘却已经没有了那样的心情去看这看那了。 林竹不时的回头望着,她总觉得,刚才是有什么悲伤,连同雨水浸入了土地,她触及这悲伤,却只感心中发酸。 许多人恍恍惚惚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何时这降了一场雨,莫说恍若隔世,就只是前一瞬的事情,大家都有些记不清楚。 这一瞬……所有人都如同失忆了一般,感觉记忆中空缺了一块。 李重霄大口喘着粗气,胆战心惊……他总是能够感受到别人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刚才不是大家失忆了…… 是有人将整个江夏停住了…… “哈哈哈哈,老先生果然非常人哉。”一声感叹一般的笑声,阵阵传来,李重霄纠结的回头,投去疑惑的眼神。 只是那汉子也没有回头,他只是望着城南一角,那里……刚刚有人出城了,是带着他此生所见最浑然天成的剑意而走。 …… 先前,雨中,似乎有人说了一句什么,便扶着肩膀出了城,瑟缩着,有些可怜。 “不练无情剑了……不练了。” 人有了情,才是真正在天地间存在的活生生的人,一日不成仙人,便是那一日的凡人……凡人有情,也敢直面天人了罢。 他随手从城东竹林招徕一片竹子,三下两下,变成了锋利的剑刃,只不过这剑刃不去伤人,反倒是要就一两壶酒的。 那是他从蜀地带来的酒,尝着甘甜,尝着新鲜,带给故人喝。 …… 这当然只是插曲,大家没有到这个境界,自然什么也感受不到,只有那特别的几个人,隐隐约约知道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老前辈……似乎有许多心事……”李重霄有些感叹。 “这种老家伙,心事可都多了去了,不然你以为,无忧无虑的人能够修到此种境界?”李重霄走着走着便落到了后面,与战三秋同行,本是想要与战三秋说些事情,但是战三秋只是示意他点到为止。 这样答道,战三秋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李重霄知道对方不想解释什么,窥探别人不想说出的秘密,是有些不应该,李重霄想了想便作罢……或许日后,会有机会了解吧。 只是在城中闲逛,实在是有些无趣,因为先前的一场雨,商贩们真的是有些狼狈,就这样,繁盛的景象毁于一旦,倒是让人感叹道这种图在虚表上的景象,倒是来得快,去的更快,因此也就没有什么遗憾可言。 雨后的降下就像是降了火一样,似乎真的显现出了原样,这烟雨弥漫的江城才是文人们真正致意的江东之地。 走在这样的路上,才真正让人有心情去细细观赏城中之景。 降下楼房皆是不出两层,也是城中规划所致,群山环绕间,这官员倒是极其重视江夏城中视野的开阔,不许有太高的建筑存在,所以江夏城中显得很是宽敞,不过也没法几车并行,毕竟天子之规还是不能破的。 路上有不少襦袍儒士,也有许多衣着华贵步履精致的人存在,大概就是热门口中所说的文人骚客了。 …… 只是这城中若是不出一些事情实在是让李重霄有些奇怪了,毕竟他真的是每次到了哪里,那里必定会有麻烦的事情缠身。 还在庆幸时,事情果然就发生了,让李重霄有些感叹自己的多嘴。 君秀与胡云河只是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公琰瑜,然后便是李重霄与战三秋,几个人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是绝对是能够相互照料的距离。 就这几人之间不足十尺的距离,差点就让众人遭了大罪。 轰隆一声,这略显平静的街道一个恍然,瞬间便从一旁的楼阁中炸开一整团火焰,若不是李重霄与君秀等人躲得快,这团火焰还不得生生吞了众人。 李重霄一个翻身,便站定于不远处,而君秀尽管有些狼狈,但是推着公琰瑜与胡云河,确实毫发无损,他们跌坐在地,随后反应过来赶忙起身。 李重霄腰间的刀此时已经按在手上了。 “敌袭?”他疑惑的小声说道,大概是说给战三秋听的,只不过战三秋似乎根本没有动过,身子刚才只是轻飘飘的退去,便擦着边角,闪开了火焰。 “非也……”战三秋嘴角有些微微勾起,他倒是听见了一些事情……只不过似乎此次只是一个意外。 …… “你们铁沧岛莫要欺人太甚,我家师尊只在闭关,不然哪有你们铁沧岛如此嚣张的份?”一个十分凶狠的声音响起,但是因为声音似乎并不大,相反是带有一些年轻人的青涩,显得毫无威慑力。 “哦?就是那位见到我们大哥”人面虎“谢玄,只知道避而不战的那个胆小如鼠的娘们?”烟尘散去,露出的是两波对峙中的人。 这被火焰炸毁的是一间无辜的酒家,所以说很多酒家在小城小镇之中都开不下去是有原因的,大家在大城市里拘谨不好动手,在那种边远小城中就真的会在酒楼之中一言不合便开打……今日,这江夏城中,也是免不了一场打斗。 似乎还没人在意那欲哭无泪的店家,街上人们的注意力都是放在了那对火拼的人身上。 不少行人面露惊恐,匆匆离去,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一旁远些的地方,悄悄地看起了热闹。 江湖人的对拼绝对是让人大饱眼界的,许多普通人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才有幸见到那些飞天遁地的修行者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看样子今日又是这样的事情了。 李重霄等人见对方还只是对峙,不明其因的时候便先退到一旁,旁观起来,这差点误伤的事情便暂且搁置,先看对方是怎么样的存在。 “龙哥,我看这群小屁孩实在是没有那个资格去参加会盟,不如就让我们先来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江湖的险恶,哈哈哈哈。”一个宽脸寸头的男子桀桀的笑起来,脸色也阴狠无比,看的出来他的身形极其的健壮,而且身体上传来的灵气波动绝对非凡。 另一个看起来极其沉默的人从头至尾都只是盯着对方几人,一言不发,散发出了无形的气场,让对面一众人有些发慌。 听对话来说,这群人似乎是来自一个叫做铁沧岛的地方的人,铁沧岛是什么地方李重霄不知道,但是那位“人面虎”李重霄却是听人说起过。 “你们……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一个姑娘十分生气的站了出来,指着对面两个壮硕的汉子吼道,但是因为自身比较较弱,再加上那姣好的脸蛋,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 孰强孰弱简直是一目了然。 年轻的一方一共有五个人,三男两女,似乎是被压制的一方,而对面的两人每个都是血肉之力极其强悍的人,尽管人数占优,但是人少的一方实力存在绝对的碾压。 “化形境而已……”李重霄还以为那两人有多厉害,嘟囔了一句,却被宽脸汉子听到了。 “哈?你说什么?臭小子!”那人转身便将气势压了过来,根本没有半点的犹豫,李重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没想到对方竟是这样睚眦必报,他们的仗还没有跟这群人算呢,看那男子手上逐渐变得通红的颜色,那感知得到的高温,看来先前……就是他的杰作了。 “穆名!你休要牵连路人,你还是不是一个修行者?有什么事情冲着我们忘情洲来便是,我们都接着。”那自称是忘情洲一方的男子看到那个宽脸的汉子突然迁怒于身后的一个人,着急的吼道,不禁还跺了一下脚,看得出来他的确很想阻止。 “无妨,小哥你就待着吧,先前我们差点被那火焰炸伤的事情,我们还没有找他算呢,呵呵呵。”突然一个意想不到的回应传来,让男子有些惊讶。 “你……你……你……”那个叫做穆名的宽脸男子,突然像是见了鬼一般,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高瘦少年,明明他还这样的轻松,怎么自己的气势就变得如此羸弱了。 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传来,让他刻意外放的气势都为之阻滞,甚至还有回流的趋势。 “可恶!”他大吼一声,身上涌出火红色的气焰……这是武者修炼的练体术所产生的独特的血气之力,可以叫他血衣,就如同修行者的灵气护体一般,一般到这种时候,就意味着武者是全力以赴了。 然而更让众人无法想象的是,那名与他对峙的年轻男子,只是前踏一脚,穆名身上那澎湃的血衣便应声爆碎,他本人也吐出了一口鲜血,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上。 第353章 会盟(中) 他叫穆名,是来自东海边上的铁沧岛的弟子,此次与宗门里的前辈一同出来办事,然后接到了消息,便要紧急赶回。 铁沧岛这样的势力若是真正按照实力来评定,其实也只是二流宗门里实力较强的那种,但是它却硬生生的跻身了大汉东南少有的一流宗派名单之中……其中的缘由,在刚才的话间其实她们已经提到了。 铁沧岛的这代掌门人是一个极其锐不可挡的男子,江湖人送外号“人面虎”谢玄。 但是人们知晓他的身份其实更是因为他曾经的过去…… 曾为狮吼门左护法的谢玄,年纪轻轻便已经在江湖之中闯出了名堂,他善使棍法,一根琉璃八荒棍,舞得那是风生水起,本人实力也极其强悍,曾有人说起,人面虎在狮吼门分崩离析之前就已经到了通玄中境的程度,谁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他又是修炼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谢玄就是这样一个修行到痴傻的武疯子,练的是血肉之躯,但是身似金刚不坏,那独到八荒棍法更是他于蛮夷之地所得,无愧于武学宗师之名,更让人惊叹的是他曾经力扛刀殿某位殿主的全力一击还能全身而退,尽管后来的事情或许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但是能在刀殿的迫害之下活下来,还能这样东山再起,谢玄也算是一个传奇人物了。 谢玄流浪过,也因此是逃离了大汉境内,近些年来则是因为听闻刀殿的种种遭遇,才真正的下定决心归返大汉,而在进入铁沧岛这个二流宗门近十年以来,逐渐上位,然后真正的成为了那个从外门到内门的掌门人。 铁沧岛在他的掌控之下,渐渐真正的能够配得上这样一个血性的名号了。 更不用说……江湖传言,这铁沧岛只是建宗不足百年,当年的铁沧岛的祖师,也就是其创始人,似乎还在铁沧岛之中好好地活着,这样一个活成了人精的老妖怪放在门面之上,似乎也是让铁沧岛有了不少的底气……毕竟那位,可是传闻之中江湖邪主手下的三大魔头之一的“铁沧剑”,铁沧岛因为这么一个魔头祖师,没少了被人唾弃,只是看其弟子实则都是正当的武修,人们也就没有再去追究这陈年旧事。 不过,铁沧岛的修行功法虽然是往武者方向靠拢,但是其弟子绝对是东海上气焰最为嚣张的一群人。 本来这江湖之中武修便较少,因为其修行的痛苦程度远超于修行,再加上同样要求苛刻,天分这种事情也是相当重要,所以武修有不少在入门之后的优势,这是修行者所不具备的。 毕竟人皆凡人,血肉之躯始终都是江湖上的立身之本,别看那剑修刀修善操飞剑,飞刀,但是……这血肉的力量,绝对是他们不敢落下的。 到了大宗师通玄境界之后,其实武者与修行者之间的差距就不大了,毕竟同为利用天地灵气的宗师人物,其中个别变化也没有多少本质上的区别,但是……这江湖始终还是以低修为之人为主。 铁沧岛的弟子们或许是受了这位狠戾的掌门人的影响,渐渐地还真有了些当年狮吼门的那种虎狼之师的感觉,当然性格上更是相近……一言不合便要拔刀相向,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谁都会畏惧三分。 靠着强横的身体,铁沧岛不少在外的弟子还真是横行霸道,但是恃强凌弱这种事情,实在是没有什么规定好的法令来勒令制止他们,反倒是江湖这样的地方若真的是有了什么朝廷颁发的条例在,那江湖也不叫江湖了。 铁沧岛弟子臭名在外,这已经不是稀奇的事情了,李重霄等人还没有搞明白他们两波人的对话,而战斗却已经是开始了。 这个叫做穆名的铁沧岛弟子,还真的就像是这样飞扬跋扈惯了,不过也没有办法,已经是化形境的强者了,更是一个武修,这是许多同样的人差不多的态度。 但是他们唯一估算错误的一点就是……在这种大城之中,不说化形满地走,单论一个数量而言,化形境绝对不是稀缺的角色。 恰好……李重霄就是一个化形境,而且是即将突破为化形中境的蓄势待发的年轻修士。 “你!”穆名捂着胸口,那里传来了火辣辣的烧灼感,还不只是在胸口表面上,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就像是熊熊燃烧一般,让他忍不住的又呕了一口血。 这时谁人都没有在意站在他一旁的那个沉默的男子,因为穆名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了。 他真的没有注意到这街上就有化形境的存在,看对方的灵气波动,似乎与自己差不多,但是为何……穆名想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何面前这个面相还相当小的年轻人会有这样压迫十足的气势,生生的将自己冲了一个逆回,再加上反应不及,他的脏器似乎都受到了冲击。 挣扎着起身,他稍稍退后了几步,回到了沉默男子身边,男子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他狠狠的瞪视着李重霄,咬牙切齿的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是再退后两步,又是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波动,赶忙侧过身来……他身后那些忘情洲的弟子们似乎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此时闻声回到了人群之间的胡云河、君秀以及公琰瑜,都慢慢的靠向了李重霄的方向,他们似乎也都故意的放出了自己的气息,将那木堆之间的两人团团围住。 穆名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两人似乎惹上了不少人,看样子两伙人加起来足足有十几个,单靠他与身旁的龙哥好像都没有什么胜算,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只不过此时那沉默的男子终于是说话了。 他眼睛睁开,阴沉无比,只是冲着李重霄的方向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意思:“这位小兄弟,铁沧岛护法——弓龙,不知如何请教?” 李重霄似笑非笑,只是挑衅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实力似乎有些看不透,但也没有到那种老前辈与战大哥的程度,可能超过自己不少,但是他可从来没有在场面上落入过下风。 “哦?发过狠,就知道好好说话了?”李重霄说着,笑嘻嘻的,有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感觉在里面,战三秋与公琰瑜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本是风度翩翩的王爷这样如地痞流氓一般说话……还真是让人大跌眼界。 战三秋挑了挑眉毛,他倒是挺喜欢这种让人十分不爽的讲话方式,心中更是觉得这个年轻的王爷十分有趣。 李重霄的话似乎让那退到一旁的穆名怒不可遏,这自称是铁沧岛护法的弓龙,只是一个不留神,差点就要让这个不理智的穆名冲了出来。 但是弓龙指间翻转,反手一指便是点在了穆名的肩上,而穆名这样壮硕的一个男子,竟是像一座小塔一般轰然倒下,弓龙轻轻一个撤步,便将穆名扛在了肩上,看的李重霄饶有兴趣,打量着这一切。 看样子这个叫做弓龙的男人,并不是那种毫无头脑的愣头青。 “这位小兄弟,属下行事张扬,先前有些冒犯,诸位没有伤着便好,弓龙在这里赔一个不是……”这样面露凶煞的看起来十分阴狠的男子,竟是这样的对着李重霄一行人躬身一礼,看的他身后的那群忘情洲的男女弟子一时哑口无言。 李重霄倒是敏锐的看到了那群与自己相当的年轻人的脸色,不做评价,只是视线停留在这个长相相当凶煞的男子身上。 “山水剑仙青城老人闭关弟子,青城派青山小龙王——燕青。”李重霄这一套一套的丝毫不打草稿的虚假信息,让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面前这个叫做弓龙的男子似乎也是有些愣住了。 李重霄抱着双臂,似乎没有再说下去的兴趣,更是让弓龙有些看不透面前的这个男子,他其实早已萌生了退意,此时只是在找个台阶下,若是对方是什么江湖大宗大派的弟子,自己更是能够套一些近乎,好让自己脱身…… 谁曾想这青城派,青山,又是什么青山小龙王什么的,这还真是让弓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是青山小龙王,久仰久仰,在下管教属下不周,差点误伤了诸位……”他抬眼看了一下李重霄周围的几人,似乎他们的实力也就仅仅只是宗师境界,还没有一位是真正的通玄境,这样他的心中便是了然,但是此时还是要演戏演下去。 “这颗补天丹,便赠予诸位,算是在下的赔礼。”他眼睛一转,便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只是从外面看上去,青色的花枝烧制,似乎极其的精致。 李重霄只是远远地闻到这药香,眼中便是闪出了一丝疑惑。 但是……他却好不犹豫的从弓龙手中将那瓷瓶抓走,根本不给弓龙任何接下来说话的机会,这一个操作实在是惊呆了众人…… 李重霄将瓷瓶揣到怀里,随后便是大笑两声,整个人显得是极其的好相处,他那灿烂的笑容,让弓龙都有种两人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观看的人群叽叽喳喳的,似乎还在探讨刚才那个壮汉为何就这样原地吐了血,还踉跄得倒在了地上,又是看到壮汉一下子就被本是与他一伙的男子将他直接放倒,一头雾水…… “我看一定是他们起了内讧!”有个脸盘很窄的男子这样摸着下巴说道,看他脸上确认的样子,周围的一群人似乎也这样点点头。 “你们看那个壮汉分明就是张扬无比,他的同伴绝对是忍他不能,然后朝着他下了手。” “但是我觉得那人可能本来就是与这后来的一群人一伙的,说不定就是什么叛徒一类的,呵呵呵。”有人又是叽叽喳喳的说起了什么。 但是下一刻,此间的变化就让他们有些无话可说…… 因为弓龙一个蹬地便是消失在了楼后,那身轻如燕的感觉,根本就不像是带着一个壮汉,一个眨眼就没了身影……实在是让人有些惊呼高手。 弓龙的确走了,因为他似乎觉得此时不适合再四处树敌,更何况他们此行需要赶时间……不过他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弓龙匆匆溜走,让那群原先受气的忘情洲弟子有些失落,他们眼神复杂的看了看那弓龙离去的方向,似是有些不敢,为首的那个男子顿了顿叫,拳头也终于是放开…… 李重霄倒是随意的掏出刚才的那个小瓷瓶,随即打开,轻轻地嗅了一下药香,然后便了然。 君秀凑过头来看了看,胡云河似乎也有些好奇,剩下的两人只是笑着看着前方,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只是一声有些低落的嗓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是个那个长相年少的男子带着身后四个人,走到了李重霄身前不远处。 “先前多谢前辈相救,我忘情洲弟子感激不尽……”他带着头,对着李重霄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大礼,随后一个眼色,他们便是要转身离去。 只不过一声懒散的喊声从身后传来,让他们心中有些紧张。 为首的那个男子脸色有些难看,他大概是以为这群人可能是想要些补偿吧,毕竟他亲眼看到那位不可一世的弓龙都给了他一个瓷瓶,那里面似乎是什么珍贵的药品…… “前辈……我们身上实在是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了……若是诸位不嫌弃,我们在回到宗门之后,一定会前来还礼……”他勉强的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哈?谁要你们东西了?”君秀有些懵,他看了看身旁的李重霄,先前便是李重霄叫住了那群人,但是……君秀知道李重霄绝对不是那种人……大概吧…… “前辈……”男子一口一个前辈,让李重霄有些头疼。 “咳咳,首先……”李重霄装了装样子,似乎变得极其严肃。 他竖起一根手指,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我不是什么前辈,你可能比我年纪还要大……” 说出来,李重霄总算是好受了一点,他才多大,就被一个看起来也不大的男子这样叫前辈前辈的,总觉得自己老了一般。 “其次……”李重霄嘴角勾起,轻笑两声。 “你们想要跑到哪里去?” 第354章 会盟(下) “这位……燕兄弟,莫非诸位还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们?”他的名字叫做任斗,是桃花仙子的大弟子,其实也是桃花仙子唯一的一个弟子,入其门中已经有了三五年,但是却迟迟没有担当起忘情洲对于他的期待…… 其实不光是他,人们都知道这大江上有一处沙洲,其远观如仙岛,岛上更是有一位突然崛起的女子剑仙,多行仗义之举,更有极强的实力,这忘情洲就这样出了名,但是…… 这忘情洲靠着桃花仙子一人极强的实力跻身了二流宗派的顶端,其门下弟子却罕有跟得上这位剑仙步子的,不说门中的那些年长之辈,他们也只是堪堪能够到达化形境的境界,实在是让人有些无法重视起来。 说这忘情洲是桃花仙子一人的宗门也没有什么问题,忘情洲的弟子就像是中了魔咒一般实力难以精进,近些年来已经是最为让人期待的人——任斗,这位桃花仙子的第一位弟子,竟是在入门五年之后,还未从御气境突破化形境的桎梏。 他的确年轻,但是却似乎不合人们的期待,已经是有了二十岁的年纪,迟迟没有达到小宗师的境界,说出去,怎么和江湖上那些妖孽天才们相提并论。 人们最开始看好忘情洲能够在十年二十年之内跻身一流宗派的原因,不就是看中了这宗门的年轻潜力,忘情洲似乎当年只是因为桃花仙子的驾临,而从一个平平无奇的景致,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处宗门的根基,但是照现在这个趋势走下去,若是忘情洲再没有第二个能为宗门分担压力的承上启下的人物,料桃花仙子实力再强,人们也不会将忘情洲看做什么江湖的新兴势力。 任斗与自己的几位师弟师妹此次应约,前往会盟,只是这半路还没有多远,便已经感受到了这江湖的棘手之处。 桃花仙子人气如此之高的原因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实力缘故……毕竟这江湖上称作仙子的人物,哪个不是姿色上佳又有相当的实力,这样才能塑造出一个出尘的仙子形象,然后靠着这个仙子的形象,从这向来冷漠的江湖之中,谋得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说她们心机极深也绝非是空穴来风,一位名声遍处的仙子,身后必然有一票她的追随者。 但是这位桃花仙子……却真的是一个怪胎一样,向来不露面,更是不去做那些长袖善舞的事情,反倒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闭关修炼,就连她们忘情洲的弟子,有时候想要见到桃花仙子这位掌门人,也要是费一大番功夫,不走运的,有时一年半载,她都不会出现。 而就算是这样,桃花仙子依然是有着一批狂热的追求者……是追求者,不是追随者,他们只是觊觎其美色,想要将这位三年前就上了天机阁天下十大绝色之榜的祸国美人揽入怀中而已。 天机阁对于桃花仙子的评语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尽管是没有一张具体流传于世的画像,但是桃花仙子的名号却因天机阁的推波助澜中,越走越盛。 “一点朱唇点绛,眉似飞雪,眼着桃花。”这就是桃花仙子。 而铁沧岛与忘情洲的渊源也因此而来。 …… 那也是三年前,在铁沧岛中如日中天的谢玄,因为天机阁放出的这个消息,在心中种下了一个好奇的种子。 天机阁天下十大绝色之中,大概半数都是神龙不见首尾的人物,还有一部分则是养在深闺之中,非凡人不可触及。 而唯一的这位桃花仙子……她就在忘情洲上,十分的简单,甚至不需要去找。 谢玄曾经也是一个不沾染女色的痴修之人,但是真的或许是因为曾经遭受了那样的磨难,大难不死之后,他的心性也是有了变化,不光是在境界上更上一层楼,几乎能够排在大汉修行者的绝对前列,连他对待这人世间的享受态度也变得开朗起来,歌酒美女,真的是应有尽有,并且还沉浸其中。 而这能得到一位十大绝色……相信这样的机会,谢玄是不会放过的,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的渴望能够得到一名女子。 不光是面子,更是心理的一种满足。 他有预感,只要是自己真正得到了桃花仙子,将桃花仙子降服在身下,自己的实力绝对会突破自己的想象……或许那个传说中的境界,就这样等着自己了,怀着这样的想法,谢玄蠢蠢欲动。 不是多么有名的事情,但是却给很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忘情洲的一众弟子。 那天正是风和日丽,江上迷雾散去,迎来久违的阳光,就像是这天气一般,忘情洲上的弟子多少也有些欣然的感受。 只不过那一日却发生了许多忘情洲弟子这辈子都不会忘却的事情。 当日临岛的遮天蔽日的巨浪,突然出现,有倏然消退,只是短短几息的时间,岛上的大半建筑就被摧毁,更是让许多无辜的弟子失去了性命。 如此大浪在平静无比的大江中段怎么可能发生,所以真正引起这一滔天水灾的凶手就在附近……许多人没有猜错,凶手的确就在附近。 准确来说,是谢玄以无敌之姿,直接登上了忘情洲,他那随手招来的岛上石柱,就像是他称心如意的兵器一般,随意挥舞便能够夺去一名岛上强者的性命。 谢玄……根本没有向着靠正当的路子来得到桃花仙子。 在他的想法之中……他就应该用绝对的实力直接征服桃花仙子,哪管他江湖规矩,谁管他世人冷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谢玄就能够极大地满足。 这也是他的变化之一……越来越自私,越来越自负,越来越……没有人情味。 其实不是岛上没有真正的强者,在桃花仙子开宗立派之际,其实有一群人慕名而来,为了桃花仙子的名号,成为宗门的客卿以及长老,而这些人始于姿色,陷于才华,终于人格……真正在忘情洲立宗以来,成为了忘情洲的中流砥柱。 但是……也就是在这一场灾难之中,在一个人的欲望之下,毁于一旦。 谢玄……在忘情洲那些活下来的弟子眼中,绝对是这个江湖上最罪不可赦的恶魔,最终还是在宗门长老的拼命反扑……以及桃花仙子自损武功的反击之下,谢玄退了,然而却立下了“此生非为得到桃花仙子,誓不罢休!”的誓言…… 这誓言……像是一座大山一般,一直悬在许多忘情洲弟子的心头,或许真的是因为这个,因为这种蒙在宗门前程上的阴霾,许多年轻的弟子因为心性不定,境界始终无法突破……忘情洲,真的是要被谢玄一人给搞到鸡犬不宁。 忘情洲不是没有向江湖求助过,说谢玄是当代的魔头,恳请江湖义士们去讨伐那东海上的魔头……但是,没有一点作用。 后来人们只是听说,这铁沧岛,背后还有更加恐怖的实力在为他撑腰,谁人敢去对铁沧岛这种本来就已经算是一流宗派的宗门动手呢? 忘情洲的人,将牙齿打碎了,咽进肚子里,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而任斗能够这样做已经是尽全力在保护自己的一群师弟师妹了,他本身只能是御气境巅峰的修行者,师从桃花仙子这位女子剑仙,他也是入了剑修的门,但是此次突然遭遇铁舱岛的人,实在是让他们措手不及。 那嚣张跋扈的穆名一个人的实力就注意碾压他们一群人,他们只是简单的吃顿饭,本想着在江夏稍作停留,先回一趟忘情洲,然后便一路南下,前往扬州,怎知在这种地方都能遇到铁沧刀臭名昭著的那条“疯狗”穆名。 没错穆名尽管实力在铁沧刀这种一流宗派中不是最顶尖的,但确实是铁沧岛散布恶名的罪魁祸首之一。 因为那极其目中无人又嚣张的处事方式,他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但是偏偏每次还都是他占到了便宜。 称他一个“疯狗”实在不为过。 招惹到了疯狗,或者说,只是因为任斗身上那桃花玉佩的样子,让穆名一下便看出了那群年轻修士的身份,于是直接暴起发难。 若不是任斗拼着损去一个灵器的代价,恐怕,就只是这一击,自一群人便要受到不小伤害。 “蛤?”一声熟悉的疑惑声再次传来,李重霄脸上五官挤作一团,他似乎真的觉得这几个忘情洲弟子没有脑子一样。 “额……”任斗再次沉默了,他发现自己与对方似乎不在同一条线上,就干脆不说话了。 “我说……你们真当那两个人走了,就万无一失了?”李重霄扶着额头,十分头疼。 “额……燕兄弟,我们真的不清楚你是什么意思……”任斗有些不明就里。 但是此时他身后的一个女弟子说话了,语气有些不自信,说起话来,声音很小。 “大师兄……我觉得……铁沧岛的那两个人不可能就这样放过我们的……”她叫黄龄,是宗门里的一名普通女弟子,修行天赋也算中上,只是这唯唯诺诺的性格有时候让她修行起来十分的被动…… 但是她说的确实是有道理,任斗可能先前真的是因为遭遇了袭击,脑子有些断片黄龄这么一提,他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他嘴巴轻轻张开,点了点头,似乎是理解了。 但是他还是不清楚,对面这群人想要做什么……青城派……他方才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但是这个名字他还真的没听什么人说起过,难道是什么隐世大宗派? 李重霄明显感觉到这个男子的脑子绝对是那种十分刻板的,从他那样尽力保护自己身后的师弟师妹的样子看来,的确是一个十分称职的师兄……但是,这样是不够的…… 李重霄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他从怀中又拿出那个小瓷瓶,随手一丢,瓷瓶就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让任斗匆匆忙忙的接下,生怕打坏了这个看起来并不怎么坚固的小瓶子。 “这是?”任斗疑惑的看着,似乎是刚才弓龙交给李重霄的“赔礼”。 “认得出来这是什么药吗?”李重霄的声音传来。 “打开来看看……” 任斗听到李重霄这么说了,那就直接打开了瓷瓶,只是轻轻拨开瓶口的塞子,一股扑面而来的药香,就让任斗彻底愣住了。 “这……这是补天丹?”他震惊到,尽管瓷瓶很小,但是他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瓶子里那枚通体赤红,悬在瓶中,微微发亮的药丸。 再看到那瓷瓶之中的星光熠熠的内壁,他似乎意识到就连这个小瓶子也不是什么普通物件。 补天丹若是一个人能够接触到高层次的江湖,那么他绝对不可能没听说过补天丸的大名。 传闻有两种补天丹一种是应天地灵气而生,似是女娲补天时留下来的精华,最终凝成了这种丹药,而另一种,则是那些炼药师中的宗师才可以炼制的,称作是人造的补天丸,两种价格天差地别,当然不是说炼药宗师的成果一文不值,但是真的与那天地间自然而生的补天丹比起来,实在就是小巫见大巫,堪称无价之宝。 补天丹的功效很简单……生身,治病,复生…… 天都能补好咯,你区区一个烦人,得到了这种药力,真的是从阎罗地府都能给你直接拉回来。 所以补天丸绝对是那种霸道至极的极品灵药。 而……这瓷瓶之中绝对是一份纯天然而生的补天丹,这…… 任斗震惊了,这样价值连城的宝物,竟然说给就给了。 “呵呵,他以为我是个贪图利益的人……不错!”李重霄笑着说道。 “他以为我收了这种程度的好处,一定不会再去管你们的事情了……更错!”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的目的便是靠着这些花言巧语,先让我们两伙人分开,随后先去找你们的麻烦。”李重霄似乎看破了一切。 “而随后,他们这样有仇必报的人,就回来亲自跟我们算这笔帐……实在是打的一个好算盘。”李重霄嘴角弯起。 任斗此时终于是觉得这个面前的男人与他们为何不在一条线上了,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缜密的思绪…… 第355章 预谋(上) “你们最好和我们待在一起。”这是一句很诚实的忠告,出自李重霄之口,是对任斗等人所说的。 “我们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而如果是我们两群人分开之后,你们的安危……我们就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可以照料到了。”李重霄很坦诚的说着。 “可是……”任斗身为他们忘情洲众人的师兄,一般决定肯定是由他来做,而且听那个叫做燕青的人的分析,他们若是分开,处境真的会相当不妙。 ……一想到那臭名昭著的“疯狗”穆名,想起他那些已经在江湖上流传已久的传闻:与一名通玄境大宗师缠斗数月,最终以穆名杀光了对方的全家为结尾……那位通玄境的大宗师最后也一因抑郁而疯癫。 这样的传闻不断的传入任斗的耳中,都是令他恶向胆边生。 不用说还有那个深不可测的,被那条“疯狗”称作龙哥的弓龙…… “可是……燕青兄弟,我们此行可是要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要到扬州去的……”任斗有些拘谨,毕竟他们也是要赶时间,如果随面前这群人一起行动,且不提对方的身份,就按他们真的是那种仁义之士的标准来考虑,与他们一起行动,自己一群人的行程……肯定是要耽搁的…… 不过这只是任斗所想,他不知这天底下还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其实不怪他…… 一听到扬州,君秀等人终于是会心的笑了起来,战三秋原本蹦的紧紧的脸,终于是松了下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面前这群人哄然大笑,让任斗一群人有些慌乱,任斗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对方是觉得自己是在骗他们:“诸位究竟为何如此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君秀笑个不停,到后来,干脆拍起了手。 “巧了,我们……要也要去扬州。”李重霄脸上带着小笑意,轻轻拍了拍任斗的肩膀。 “真的嘛!”任斗身后的又一个女孩子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是要跳了起来,喜色浮于脸上,再加上她那娇小的身材,真的是让人忍俊不禁。 “袁蝶!”任斗回过头去,有些严厉的喊了一声女孩子,那女孩子才从先前的失态之中缓过神来,赶紧看起师兄的脸色来,却发现师兄脸上也是显现出了许久未见的喜色,不由得再次窃笑起来。 “那可真是巧合无比……”任斗感叹道,他扶了扶额头,他今日因为先前狼狈的应敌,头上的碎发缕缕搭在头外,再加上脸上的一些灰尘,看起来极其的狼狈,但是从他此时如释重负的眼神上看来,他最终是相信了李重霄等人的说法。 “燕……燕大侠……”一声有些犹豫的声音传出,让李重霄回头看去,只见那忘情洲之中的另外两个男子之一的,那名瘦高又显得病殃殃的男子,这样期望的看着李重霄。 “你说。”李重霄只是简短的答了一声。 他像是整理了一下思路,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看样子他似乎不管怎么样,说话都是这样一幅气力不足的模样。 李重霄看着他惨淡的脸色,有些瘆得慌,但是对方所说的事情,确实是让李重霄感受到了意外之喜…… “可否问一下大侠,青城派是不是也被宝器宗的武林会盟招去了,所以诸位此次也是要去扬州……”他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因为他觉得对方几人如果只是偶然间遇到,也是同去扬州,那么其中唯一的原因,大概便是手持请柬,要去参加那多年未曾有过的武林会盟了。 “什么会盟?”李重霄疑惑道,更是已经捕捉到了此人话间的关键信息——宝器宗。 宝器宗怎么了,难不成这武林会盟就是宝器宗抽着时间,在与界清门的对峙之中,匆匆忙忙搞了这么一个武林会盟,为的是将对方界清门的弟子们击败…… 然而这位有些脸色苍白的男子看到了李重霄的反应之后,疑虑更多了…… 不过他造成的影响不只是对于李重霄有了影响,。 “难不成燕兄弟还不知道这武林会盟之事?”君秀在后面听得一愣一愣的,与胡云河面面相觑,此间唯有两人便显出了不同于身边他人的反应…… 战三秋根本没有因为这些外物而慌了阵脚,相反,他倒是最显镇定,因为他根本不在乎接下来众人遇到的困难是什么,他只是一个保驾护航之人,这些做判断的事情,还是要留给这队伍中的灵魂来说。 而另一人则是公琰瑜……他方才只是略微走神,但是当那人说出了宝器宗时,他分明感受到了来自某人锐利的目光,让他真的是一阵头疼,其实不光是因为王爷的怀疑的目光,他……自己似乎也会发生,这么些时间以来,他已经是许久没有返回宗门之内了,而这时听到了一些关于宗门事情,实在是让他心中不安。 他赶忙解释道:“王……燕公子,在下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有疑问,我们之后还可以详谈……“说罢这些,他十分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还真不知道,可否与我讲一讲?”李重霄直接无视了公琰瑜的解释……其实解释没有什么用,李重霄现在想要得到的就是最直接的信息……这个会盟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看到对方几人那渴求的眼神,推开了畏畏缩缩的男子。 “在下名为马高韵,而刚才那人叫做古历,我们皆是忘情洲的弟子,不过这会盟之事,似乎在半个月之前便以及传开了。”叫做马高韵的能言善辩的男生,揽了揽头后的碎发。 李重霄听到这个半月之前,大概就明白了为何自己等人没有觉察到这个关于宝器宗如此重要的信息,甚至连那位宝器宗的舵主在,大家就是没有反应过来。 “只不过这个会盟有什么好处呢?”李重霄实在是想不通在这样绝境的情况下,宝器宗出的这样一招究竟是不是昏招。 任斗此时终于再次发话了,“说是会盟,其实……这个会盟更重要的事情还是那位女帝吧……”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这又是怎讲?”公琰瑜一听到女帝,整个人都有点蒙圈,赶紧顺着他的回答问下去。 “你们可能真不知道,半月前,因为宝器宗迟迟不回应界清门的事情,被界清门下了最后的通告,通告之中满篇思想纠结起来那就是一个大字“战”。 而到了这种程度上,宝器宗这种并不以武力立身的宗门,实则是已经被一个庞然大物逼到了绝境之上。 江湖上的各大势力因为早先宝器宗的女帝婚约一事,闹的是不可开交,但是当女帝真正站出来驳斥对方的要求,导致界清门与宝器宗的冷战一触即发时,他们都选择了束手旁观。 即便不是明眼人,其实也能够看的出来,这样的对峙,对于宝器宗这样一个新兴的,尤其是以炼器为主的宗门来说,绝对算得上是极重的乌云,因为一旦处理不好,那就是面对着万劫不复的境地。 谁曾想……这宝器宗一纸檄文更是直接状告了界清门这些年来犯下的罪恶,从而作为反抗界清门的压迫的敲门砖。 然而更让人震惊的还在后面,女帝似乎真的是在丰庭之上,展露了真身,从而告知世人……她宝器宗的女帝,坚决不会为界清门的压迫而屈服。 她当日直接宣读了那向全江湖二流宗派及以上的发出的请柬,而且更加精致的请柬则是已经让腿脚极其利索的专业人士,送至了各大势力的门前府上。 请柬的内容更是简单,女帝以自己为悬赏,而她此次所号召的则是联合对抗宝器宗…… “这个女帝……果真是一个对自己十分凶狠的女子啊……”李重霄感叹了一声,但是在心中却有着另外的打算。 “竟然是以自己为悬赏……吗?”君秀有些不敢相信,这位大姐真的是决绝了百万,却要用着能够平稳赚来百万的身体,作为报复对方的代价…… 公琰瑜尽管没有说话,但是李重霄却一直十分注意公琰瑜的表象,从种种迹象看来,公琰瑜似乎真的是不知道这件说是会盟……实则是招亲的事情。 还好他们没有走的太远,这是李重霄所要庆幸的。 “那么你们便是要去参加此次的会盟,然后拿一个好成绩,最后获得女子的青睐?”李重霄有些不信面前这群人能够在那江湖险恶之中某得一个好结果,有些戏谑道。 他一听这件事情,就觉得大部分人都上当受骗了,毕竟这样的事情他实在见过太多了。 李重霄这么一说,有人的脸便因此通红了起来。 看起来似乎其中真的有人想要因为其中那请柬中的悬赏而失去理智呢。 “燕青兄弟……你可能搞错了……我们从来没有说过我们是为自己去参加那韦林会盟的……”而出乎李重霄预料的则是任斗此时竟是反驳了李重霄的说法。 “我们是要去拿到最后的奖励没错……但是那却是为……”任斗的眼睛在眼眶之中转了一圈,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了出来。 “为了师尊——桃花仙子。”似乎是不得已而为之,李重霄看得出任斗在说出自家宗门的秘密时,有些犹豫,但是此时一时的安危,却让他们暂时放下了自责。 “算了,你们直接跟上来吧。”李重霄最后是做出了一个让人大跌眼界的决定,他直接是让对方跟上了自己等人。 他只是从现在得到的信息上分析,此次会盟不管那奖赏是真是假,女帝是否最终会嫁为别人的妾侍……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宝器宗与界清门之间的矛盾已经上升到了最后的阶段了。 所以李重霄等人的行程是已经无法再耽搁下去了,公琰瑜紧皱着眉头,但因为众人所运用的身份不同,他还没有机会与李重霄在私下里直接对话,所以只能一言不发。 城中最后回到船上的人是那两位小姑娘,她们看到船上多出来的一群人似乎有些惊讶,再看到那好像早已经在船中坐下的老前辈……心中终究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们约好了时间地点,本来是要集合的,两人却找不到了老前辈究竟去了何处,最后还是林竹推测说,老前辈一定是早就回了船上……尽管这似乎有种保护不称职的迹象,但是林竹却真的更担心这个有些忧郁怪诞的老者。 “前辈!您无事归来就好!”她笑着说道,最先与老前辈打了招呼,但是那老头儿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最后竟是抱着双臂在角落里打起了鼾…… 不过没有人因为这件事情笑话林竹两人……这样的事情,大家可是遇到了不只一次了呢…… 船还未开,众人便是一阵自我介绍,其中主要是李重霄与君秀掩去了真正的身份,其余人皆是以青城派弟子自称,而没有改名换姓。 几个刚刚上了大船还有些拘谨的年轻忘情洲子弟因为林竹这个开心果的缘故,倒是十分快速的开始融入进入这个船上的氛围之中。 任斗这是十分欣慰的。 不过他却始终没有掉以轻心……因为这样一个青城派的名字,若是真的是什么庞然大物,他绝对会有所耳闻才是,而不会像这样,明明拥有着极强的战力,拥有着难以想象的财富(任斗以为这是李重霄众人所拥有的船只),却只是默默无闻,说出来鬼也不相信…… 不过最后还是因为时间匆忙,再加上对方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害人之心,任斗在李重霄的直接邀请下,毫不犹豫的便同意了此件事情。 所以众人因为此行的顺路,所以路线就变成了:江夏——忘情洲——扬州。 这只是短短不足七日的行程,却足以发生许多事情了。 公琰瑜此时终于是忍不住了,轻轻敲了敲李重霄的肩膀…… 第356章 预谋(中) “王爷……”两人走到了船舷一侧,没有人的地方,只有这两人,所以公琰瑜的声音也变得大了些。 “我……我真的不知道……”公琰瑜有些慌,他一开始看到李重霄望过来的眼神,心中就有些慌乱,但是这个会盟的事情,他是真的不知道,而且只要不到扬州,此次行动是全部只有他一个人的,更没有什么接头的人能给他传信。 “你不必说,我们在路上耽搁这么久,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现在也不知道。” 李重霄轻笑一下,眼中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味。 其实尽管公琰瑜是宝器宗的人,但是只要对方还没有散发出恶意,李重霄不介意就这样与对方和平相处。 身边此时有两大高手,李重霄做事也没有那么心虚,只不过他知道,靠他人的力量这种事情,在保命的时候利用一下就好,如果过分依赖这些高手的力量,自己则会损失更多有用的历练。 所以这次铸剑山庄的事情以及今后的已经列在清单之上的事情,李重霄想要尽可能的就靠着他们几个年轻人的力量,而老前辈还有战大哥,能让他们不出手,那就是最好。 “我现在就传信去询问一下宗门里的事情……”公琰瑜赶忙说道,显得有些不安。 “不必了,我亲眼去见便是了,如果有你在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进入那个会盟的场地?”李重霄顿了顿,忽然这样说道,他心中好像又有了别的打算。 “额……话是这么说,王爷……是想要先直接去到武林会盟的地方,再去见女帝?”公琰瑜好像明白李重霄的意思了,不过这样……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只要容许的话……舵主,那就拜托了。”李重霄拍了拍公琰瑜的肩膀,特地用了舵主的称呼,让他意识到自己这番话其实是在代表双方来进行的决定。 “好,包在我身上了,不过王爷,希望您能知道……女帝是极其希望您能与她好好谈一谈的,我们绝对没有半点的恶意……”公琰瑜又插上了一句。 李重霄看到他这幅拘谨的模样,捧腹大笑。 “舵主,你前些天可是从容的很哦……” …… 船家在李重霄等人上船不久之后,很快就回到了甲板之上。 王之洞的两个儿子还有他的侄儿等等,大包提小包拎,若不是他们力气足,大家还要上前去帮忙的,不过就算是这样上了船,那几个壮硕的汉子还是累的一下瘫倒在地。 “王哥,你们这是弄得什么,要用这么多包袱来装?”胡云河吆喝了一声,他先前就正好在甲板上吹了吹江上的风,远远地就看见了几个埋在包袱中的人形…… “哦!是小哥你啊,我们这就是买来了些江夏城中的特产,还有那些船上必要的柴米油盐,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王之洞擦了擦头上的汗,舒了一口气,挺了挺腰板,看起来刚才是真的很累。 “对了,诸位都已经回来了是吗?”王之洞问道,看到胡云河已经回来了,他想着大概剩下的几位也应该到了。 胡云河冲着屋子里喊道,李重霄也走了出来,看到是船家,便善意的笑了笑。 “那我们马上就开船……”王之洞这样说道,吩咐自己的儿子和侄儿们去将这些东西放到船舱之中,好好地储存起来。 但是还没离开,就被李重霄喊住了,他转过身来,疑惑的看向李重霄。 “小哥你还有什么事情?” “我们在江夏碰到了几个朋友,让他们与我们一起同行如何,再走不远,我们就要到他们要下船的地方了,若是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加价……”李重霄这样解释道,任斗那几个年轻的忘情洲弟子,此时还在屋中收拾房间,不知道船家已经到了,不然他们一出来,要是与船家撞个正着,李重熊还觉得有些不好解释呢…… “嗨呀,原来是这么个小事,您放心,尽管让他们登船就是,多几个人少几个人,没差的……”没想到王之洞这样的爽朗的就答应了,李重霄赶忙道谢,顺便又说道,那几人其实此时已经在船上了。 李重霄拜托胡云河去喊任斗他们,任斗听到是船家的事情,才知道原来李重霄他们也是包了这么一艘大船……他还以为对方真的是自己就拥有一艘如此大的船,对方身份的一些疑惑就这样消散了一些,既然对方可能不是什么大宗大派,如果只是实力较强的话,那么他们不知道那会盟的事情也是可能的。 任斗出门就看见了那个精神矍铄的王之洞,王之洞尽管已经五六十了,但是身子骨还硬朗的很,站直了,其实看起来和一个壮年的汉子差不多,唯一就是他的个子比较矮,听闻是船家无偿带他们走这么一段,任斗那几人也是感激不尽,他们本来身上钱财就没有带多少,此次已经是出了宗门许久了,身上更是剩了不多,次次都麻烦李重霄等人,他们心中也会过意不去的。 “哎呀,您瞧您几位客气什么,若是有什么问题还可以找我,房间的话……”王之洞还想帮他们安排一些好点的房间,因为他看对方刚才是从那几个普通房间里走出,想着他们几位既然是贵客的朋友,那理应也给他们安排上比较好的房间。 “不用不用,我们随便住下就好,大哥我们就在前方不远处,大概再走一两日的路就能到,您到了那个叫做皓城的地方将我们放下就好。”任斗没想到对方这样好说话,赶忙连忙说不用,还特地让周围的师弟师妹们对店家表示一下感谢。 李重霄看在眼里,倒是将对方这几人的举动都瞧的一清二楚,尽管对方性格都有些不同,但是看得出来,他们的确是极其真诚的好人,大概也是因为没有多少江湖的经历吧……李重霄几人游历江湖的次数也很少,但是他们却已经经历了许多凶险的事情,心中对于这个江湖的戒备绝对不是任斗等人可以比的。 …… 众人寒暄着,江上雾气生起了些,只是临近落山,这潮湿的气息就弥漫开来,让这有些暗淡的江面笼上了一层清影。 开船已经有了一会了,似乎视线之内已经看不到江夏的模样了,也有可能是因为视线受了遮挡,总之四周都是水,望不到边,王之洞掏出那罗盘,这是一般航海时才会用到的物件,没想到真的在江上就用起来了,不过没办法,若不是看着这方向的指引,遇到了什么浅滩、暗礁,这样的大船再坚固也是遭不住的。 只是朦胧中,夜色渐渐升起,那雾气变换着,似乎总有些东西在江上流窜,王之洞是不信鬼神的,他是个十分务实的人,只要是能够养活自己的家人,剩下的那些事情其实都不算什么能够影响他的,只不过这鬼号一般的声音,确实让人疑惑,这究竟是什么东西隐在雾中。 王之洞只是专注的看着船前方的景象,乳白色的雾气让这夜色也变得不那么阴沉,只是前方一个朦胧的黑影让王之洞有些在意…… 他的疑惑是对的……只是几息的功夫,那黑影就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王双似乎也注意到了,看着前方的黑影对着王之洞说道:爹……你看那前边儿,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他有些不敢断定。 这江上的雾气只是一会就变成了王之洞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浓稠模样…… 王之洞盯着前方……忽然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以他多年在江上渡船的经验…… “是船!是大船!”他忽然大声惊呼,那雾中的船头此时已经刺破了浓稠的白色,显出了起狰狞模样……这船与他的“横江”差不多大小,竟是直冲冲的要朝着他们的船的方向撞来了。 “左满舵!都给我扯稳了,下面的给我把生孩子的劲都使出来,有船要撞过来了!”王之洞大声吼道,王双也是反应极快,他是管着舱中的船员的那个头,一个转身,一脚踢开木板,整个人就跳进舱中,迅速指挥了起来…… 只不过……那船来的凶猛,来的迅速……似乎急不可避了。 王之洞直接爆了粗口,对方实在是不要命,就是要朝着他们的方向撞来,这浓重的雾气绝对是他们最好的掩护,但是……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方向的呢?他们明明到了这种距离才看的清…… 只不过想这些已经晚了,王之洞大吼道:“都给老子抓稳了,要撞了。” 他咬牙切齿,赶忙蹲在地上,为的就是缓冲这撞击的力量……然而大家都在慌忙躲避时,时间匆匆流过……那意料之中的撞击似乎根本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他惊呼道。 “爹!那……那船……”外面传来的是另一个儿子王辉的声音,似乎极其惊讶。 王之洞赶忙走出屋外,循着王辉声音的方向找去,然而还没有到了船头的时候,就只是在船侧……就看到了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一艘与他“横江”同型的大船,就那样船首冲上,悬在了他们的船的前方也就十丈之处……纹丝不动着,还有哗啦流水从那艘大船的船底流下……这可是船底啊,竟然就显现在众人的面前…… “亲娘欸……”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船员们刚才也是听到了王辉的喊声,从船舱之中走出,只见到这样一幕,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不光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这样一艘大船就这样凭空飞在半空,还因为那甲板上有一个单手负于背后,右手凌空托起的中年男子…… “莫欺我来时无衣衫,闲来江水流作裳……”他仰头大笑,眼神犀利,像是要看透这船上的一切,右手横挥,整个大船就像是任他摆布一般,被轻易地甩开。 偌大的船只就像是被人投石子一般,这样甩飞,任谁都要惊呼一声:“神仙下凡……” 但是他不是神仙,他只是一个修行者罢了。 战三秋随意的将那袭来的大船甩飞,眉眼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因为他明显的感受到对方船上还有几名实力极其强悍的修行者。 “滚出来吧!”他自信的看着那即将被甩出水域的大船,肆意狂笑中喊了一声。 只听那大船应声而破,从那本来完整无比的船底,破开一个巨大无比的洞,伴随着木屑纷飞,几个速度极快的人影从中迅速闪出。 光影一闪,所有人都好像看到了一抹光亮,尽管是平常人,但是那些船员却从中感受到了极强的杀意,有几个被吓得腿软瘫倒在地,只得恐慌的战栗着。 但是那前方的人影只是轻轻伸出五指,似乎所有的杀意都瞬间消散,而那些船员只当是小命得救,屁滚尿流的便逃离了夹板。 王之洞看着这一幕幕,身体绷的僵直,“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啊……”他感叹了一句,不知所措的站在船舷一旁,不知躲闪。 只是此时一个有力的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膀,这手掌有种其他的力量,让他慢慢镇定下来。 “王大哥,不好意思,让您受了惊吓,对方是冲着我们来的,日后再与你解释,这里……”是李重霄,他看着前方,目光坚定,有带着一些戏谑的味道。 “就交给我们吧。”他笑着对王之洞说到,王之洞几天前初见这个少年,只当他是一个孩子,但是许多日看来,他身上确实有独特的品质,看着少年坚毅的面庞,王之洞渐渐心安…… “拜托诸位了。”王之洞抱拳离去,不在害怕,船员们在他的指挥下,尽量撤离了此处,毕竟这些修行者的事情,平常人还是少掺和较好。 “哈哈哈,铁沧岛的诸位,别来无恙啊。”李重霄带着嘲讽的口气冲着那几个在半空中极速飞来的身影喊道。 “原来你早就有提防!”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那人眼神中的寒光透过夜色传来,李重霄一眼就认出了他的模样。 弓龙。 第357章 预谋(下) 其实在当时,当那个叫做弓龙的男子委曲求全,前来向李重霄求和时,李重霄就知其中早有猫腻。 灵力探查这种东西,若是实力强大之人探查实力较弱之人,这相当于是一览无遗,对方的一切情况都是了如指掌。 但是如果是一个实力较弱之人,要探查那些比他强大的人,这个探查的能力就不是那么的准确了,因为当那个实力较弱之人进行探查时,实力较强的人一定会有那种被人扫视的察觉,毕竟这种探查灵力的能力,实则还是建立在以灵气为介质之上,总所周知,这个世界上原本除了内力这种源自于人自身的力量之外,灵气这种东西经常是处于一种十分稀薄的状态。 唯有特定的一些时期,灵气这种存在才会以一种极其疯狂的速度充足起来,这时也就应运而生,诞生了现在的这些实力强大的人类,也就是修行者。 可以说灵气作为修行者能力的本源,是修行者一切超越常人行动的根本所在。 譬如传音之术,其实就是建立在灵气为介质基础上的一种声音传递方式,本质上与人说话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灵气这种物质所包含的能量巨大,也就演变出了各种情况。 而这种灵力的探查方式本来就是当年的修行者前辈们用来侦查其他普通人的存在的灵气运用技巧。 为什么呢? 因为在早年的江湖,修行者修炼方式在没有普及时,主要还是靠那些先天的修行者的存在,撑起了修行者的体系,毕竟这个天下最不缺的,那就是人,基数大了,再少的机会,平摊下去,成为先天修行者的人也会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而这些修行者也多出自那些当年以武功为立宗之本的宗门之中,换句话说,内力不是一个对于修行者相当鸡肋的力量,相反,若不是没有内力的存在,若不是那些江湖宗派的前辈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武林功法的修习,或许修行者的修炼方式到最后都不会这样推广。 但是放在江湖之中,这些在宗门之中诞生的先天修行者就绝对会成为整个宗门依赖的对象,因为那些宗门传世的武功再怎么练下去……也永远到达布料真正修行者这样,一举一动都能惊动整个天地的能量,就像是整个天地的主宰一般,肆意的使用庞大的力量,与之相比,运用自身冥想产生的内力来作为力量本源的江湖武者们,是根本无法到达这种程度的。 所以在宗门与宗门之间的碰撞与摩擦之时,先天修行者能够了解对方的真正实力,得到对方真正的人员分布,就成了重中之重。 为何有的宗门已经有了修行者这种强大的存在还要特地去探查对方宗门的实力情况呢? 这就要说到军队中的一条铁律或者说一条必须铭记在心的教训,那就是不管对待多么强大的修行者,普通人最好的对敌方法,那就是靠着人海的碾压,只要是修行者就一定会有换气的时候,因为修行者的力量是来自于天地之间,但是他们要肆意的操纵那些散布在天地之间的自然灵力还是需要一些特殊的步骤,这就是运用自身的内力转化灵气到自身的气海之中,让那些自然中的灵气归为自身所有。 不是说那些散布在天地之间的灵气无法直接为修行者所用,而是这是经过了不少修行者验证的真理,那就是这种运用灵气的方式远不如将灵气转化后运用起来威力大。 但是有很多修行者都仗着自己是天生的修行者,成为了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自身也是不断地膨胀起来,根本不把平常人的力量放在眼中,最终落得了一个力量消耗殆尽的结果,而他们耗尽了力量便只能靠着那天地间的寻常灵气,但是遗憾的是,那些灵气有时运用起来,打在了那些身体强壮一些,装甲厚重一些的人身上,就像是隔靴搔痒一般,根本无济于事,然后就被普通人碾压致死。 这个真理……其实也是早在千年之前,修行者的前辈们就已经了解到了的一个惨痛的事实。 修行者不是神仙,而只是拥有更强大力量的凡人,面对那些不要命的武林中人,他们还不是寻常只能靠着身体力量的军人,而是能够施展许多江湖绝学的真正习武之人,不少目中无人的修行者就因此遭了大难,竟是被那些没有修行者诞生的宗门给打的落花流水。 所以就有些修行者绞尽脑汁的思考到了这样一个方式,能够提前探查普通人的能力,以防自己受到无端的伤害。 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其中的关键在何处……这项探查能力的目的只是探知那些实力远不如修行者的人的实力,而当运用到同等条件……又或者是比自己实力还要高的人身上,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情况。 李重霄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历练之后,已经脱去了最早时的那一丁点侥幸的心里,已经开始从心底里提防着这个凶险的江湖。 所以不管对方是不是真心的求和,李重霄都没有直接相信他,相反则是传声与所有人,让他们先静待之后的发展,而且拜托了战三秋,让他来探查对方的实力。 因为李重霄在第一次探查了对方的实力之后发现对方只是化形境巅峰的实力,只是这只要稍稍比自己强大的人,都有机会能够伪装自己的实力,所以李重霄不放心。 果不其然……战三秋亲口告诉了李重霄,那个叫做弓龙的男子,实则是一个已经拥有了通玄中境实力的大宗师武夫。 谎言不戳自破,但是李重霄却更想知道对方之后的打算,他不相信对方就这样是因为自己等人人多而放过了这样的一个找回面子的机会,他更不相信对方能够就这样发现战三秋的实力。 战三秋究竟实力有多强,李重霄也只能想象,但是他认为这位平时平易近人的战大哥,其实是一个能够与那些隐世宗门顶尖战力相比的大汉最强者之一。 为何? 因为战三秋身上的某种感受,他只有在山门之中的那几位身上感受到过…… 对方的图谋不轨最先就已经被李重霄给看破,这也就有了后面的顺水推舟,仔细一想大概就也清楚了,对方是想避免过多地麻烦,能够分开来逐个击破是最好的,而任斗等人绝对是那个第一个被针对的目标……前提是众人分开来行动。 当看到李重霄与任斗等人迟迟不离去,最后竟然还一同向着城外走去之后,身处暗中的弓龙绝对是心中一阵纠结的,他不知道对方是为何要带着任斗这群累赘一同而行,而且还是在对方那个为首的年轻男子收下了自己的补天丸之后。 这个人还真是贪得无厌……弓龙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听清那几个人的对话,他们说的话有些模糊,隐隐约约间只听到他们要前往忘情洲,结合自己的推断,弓龙觉得是那个叫做燕青的人想要再去得到这群该死的忘情洲弟子的好处,所以腆着脸皮也要跟去。 弓龙一边唾弃着对方可耻的行径,一边也在进行着龌龊的行为。 不久,待穆名醒来。 “龙哥!你!”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间灯光昏暗的破旧房间之中,但是从一旁看去,似乎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太晚,也知道这是有人刻意遮挡了光线。 一眼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他心中怒不可遏,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是弓龙在他背后出手,让他不省人事的,所以他此刻一定要讨一个说法。 结果迎来的便是弓龙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立刻露了怯:“你他娘的,真以为这天底下没人治得了你了是吧?啊?”弓龙听到穆名挣扎醒来的声音,本来还想心平气和的与他解释,谁知道这臭小子竟然敢吼自己,这真的是平时惯着他了。 “老子要不是把你带走了,你知道在这种地方公然的对拼会有什么后果吗?”弓龙狠狠的瞪了穆名一眼,在弓龙说出公然一词时,他还特地加强了语气,穆名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事情,眼神中闪过惊恐之色,立刻意识到自己当时的错误。 他匆忙从床上爬起,早先受到了震伤此时早已经没有了影响,这也是亏得他是一个身体强健的武夫,若是平常人还真不一定能在这种气势的逆冲伤势之中恢复过来。 他屁滚尿流的滚下了床,赶忙跪在地上向着面前的这个人请罪…… “龙哥!是……是我不对,是我冲动了……哎……”他便说还便冲着自己的脸上扇巴掌,其实别看穆名在江湖上人称“疯狗”但是他其实也只是对于外人这样,在铁沧岛之中,不少人都是十分认同他的,就因为他对于铁沧岛的忠诚程度,他对于弓龙是绝对的服从……也因为是弓龙带着他从那种无人问津的邋遢困境之中走出……所以他是十分的尊敬弓龙这个大哥——除去谢玄之外。 但是这究竟是为何,穆明会反应如此之大呢? 弓龙白了他一眼,他们现在是最不能够抛头露面的时候,因为前段时间,弓龙杀了人——一个天机阁的人。 起因就是因为他们发现了有人跟踪他们,而弓龙平日里早就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气息,那名天机阁的驿卒也只是因为看弓龙与穆名两人行踪诡异,而悄悄地跟了上去,毕竟天机阁的驿卒算是朝廷最重要的管理修行者的机构,而处理这种莫名其妙的修行者也绝对是他们职责之中的事情。 然而就是这样,弓龙却下了狠心,因为对方影响了他们做事。 前面没有提起弓龙等人为何一个东海之上的宗门之人,偏偏要到了这种大汉腹地中来,这就是因为他们在处理宗门交于他们的任务。 而这任务的发起者,自然就是谢玄。 谢玄其实现在还在养伤,事情不用多提,需要的则是一些极其珍贵的药物,而他们此时已经是拿到了那些药物,单就这样说,他们是不应该害怕天机阁的驿卒的跟踪的。 但是弓龙却知道,这个被誉为大汉最恐怖的机构的天机阁,他们的情报网络究竟是多么的惊人,许多八百里加急的书信要从前线送至京城,千里宝马都赶不上的路途,往往都要这些驿卒来送,这也是当年驿卒为何被称作驿卒的原因。 而弓龙这些珍贵的药材,来路不清不白,其实就是他们杀人越货得来的,弓龙不清楚这个天机阁的驿卒就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盯上的他们,但是不管是不是,总有一天,这个驿卒是要知道在大江上游的某地,有一对极其富裕的夫妻被人杀死在家中,并且家财尽失,所以……弓龙下了手。 杀人还有的跑,但是杀天机阁的驿卒绝对是江湖上明令禁止的事情,这是由朝廷亲自颁发的律令,天机阁的驿卒的死亡,要追溯到杀人者的一切关系,不管是亲属还是宗门,一律株连这绝对是最重的惩罚。 当年就是有一个叫做天葬山的宗门,当然不是那个葬山,而是一个叫做天葬山的一流宗派,宗门众人以吸食年轻女子的**为修炼的根基,这样的一个邪宗尽管臭名昭著,但是因为宗门地偏,再加上有着当时极强的阵法师加持,他们天葬山绝对算是江湖上的毒瘤,方圆几百里再没有第二个宗门立宗。 身为中原霸主的界清门当年曾因此失去了几名女弟子,但是也只能是不了了之,因为这报仇的代价实在是太过昂贵。 千不该万不该,天葬山惹上了天机阁,因为天机阁的一位女子驿卒被人无故暗杀,随后不知所踪,天机阁在追查到了根源之后。 ……第二日这个江湖之上就再也没有天葬山的消息…… 第358章 桃花(上) “天机阁的人总有种特殊的气息,当时我已经感受到了,无法形容,但是确实存在。”弓龙在一旁盘算着,把眼睛埋得很低。 “啊……那……那咱们这次怎么办,对了……那群忘情洲的弟子怎么处理?”穆名这才想起当时自己被打晕之前,他们还被人包围在其中,而那些该死的忘情洲弟子……要不是他们,宗主又怎么会受那样的伤? 穆名望向弓龙的方向,而弓龙却没有看他,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打算罢手过,从一开始对方震伤穆名开始,他就已经不打算放过对方了,那粒补天丸本就是这次他们为谢玄找来的极品灵药之一,如果真的将这补天丸的药力全部炼化……说不定,宗主还能够更上一层楼…… “更上一层楼吗……”弓龙在心中想着,尽管有些贪念的想法在心间萦绕,但是最后还是要坚守住……毕竟若是出了私自携带宝物潜逃的事情,那他弓龙可真不用在宗门之中混了,但是……要说他对谢玄没有想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多年之前,谢玄还没来的时候,弓龙才是整个铁沧岛唯一的那个宗主候选人,他天赋卓绝,又心狠手辣,再加上对于宗门忠心耿耿,本来就是自幼从铁沧岛中长大,铁沧岛的老祖几乎算是他半个父亲,谁人也不会怀疑的他的忠心…… 但是那年,谢玄的突然介入,确实是在宗门之中产生了不小的轰动,毕竟谢玄在狮吼门没有出事之前也是相当有名气的一个人物,这样的一尊大神突然降临在众人之间,一下子就夺得了许多人的支持。 而那年,弓龙还没有成为大宗师…… 在最后的宗主的更替之时,谢玄以不小的优势,胜过了弓龙,成为了铁沧岛的信任宗主,铁沧岛就是这样,以实力为尊,许多代的宗主都不是他们自己本宗的人选,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在东海之上,在身后那无影无形的隐世宗门的压力之下,那些东海上的宗门都是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怕因为实力不济就被那几座传闻之中的城池给吞并……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事实也是证明,谢玄的确让铁沧岛变得越来越强,到后来甚至是因为谢玄的影响,铁沧岛重新的回到了一流宗派的行列之中,那是在铁沧岛的老祖闭关多少年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了,于是弓龙也就退居身后。 人们有段时间还以为弓龙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而自暴自弃了,没曾想,再当弓龙出现时,他已经成功的晋升为通玄境的武夫,成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宗师。 弓龙现在是铁沧岛名正言顺的二把手,许多十分凶险困难的事情都需要他来处理,这次的事情也是谢玄专门拜托他来处理,两人就像是抛弃了一切旧仇旧怨一般,准备将这铁沧岛带到一个更高的高度。 但是弓龙究竟是怎么想的,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真正的跟随者,也只有穆名一人。 “龙哥?”穆名的声音传来,他的双手在弓龙的眼前晃了晃,弓龙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愣神,他以为弓龙没有听到自己的疑问…… “去八扇门……”弓龙只是抛下这么一句话,便起身准备离去了。 穆名一听龙哥想要去八扇门,他立刻就明白了龙哥的态度,顿时干劲十足。 这是为何呢?八扇门又是什么地方? 八扇门可不是什么朝廷的专行断案之事的地方,这些事情一般也都由天机阁所代劳了,毕竟原来曾经有过的朝廷那些专门管理江湖势力的机构,现在已经是无法追赶上这些修行者的步伐了,他们武功再高,也比不上修行者的小打小闹。 大汉分南北,这大汉的江湖也分南北,而南北江湖因为大江相隔,有时经常是两不相看,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也只有那些真正实力或势力极强的人或宗门能够兼并南北,让整个大汉的江湖承认他们。 强如普陀寺,北地亦有七十二佛林相擎制。 而这大汉因为江湖的风风雨雨而产生了恩怨情仇,有花红酒绿,便有上不得台面的阴湿角落。 古来有两行经久不衰,一曰妓,二曰刺。 妓女与刺客,或者说杀手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两种职业。 而八扇门就是这南方最恐怖的杀手组织。 八扇门不是一间房子有八扇门,而是每一扇门都代表了一个人物,那是八扇门的八个统领,各有各的本事,他们总是在遇到最棘手的事情时才会聚在一起,这时他们所拥有的力量才会真正面世。 那盗榜之上并不只有大盗神偷,也有那些江湖恶人,但是像八扇门这样穷凶极恶的杀人组织,却没有一人在榜上,这就是因为他们向来遵守规矩。 杀人一但受了这雇主的托,先收一半的钱,事成之后再收另一半。 要杀人便一定会杀死,杀死之后还会在对方的身上留下那一扇门的独特的标识,作为与雇主确定的信物。 从普通人到大宗师,全部都受理,但是却不全部接受,八扇门之中还会有他们独自的情报机构,每一个委托的目标都会被他们调查的一清二楚,不清楚的不接,实力实在是太强的不接。 要杀个什么人,评估完毕之后,八扇门会将价格奉上,同意他们便会立刻行动,少则一刻,多则三日,一般那人人头便会落地,这价格如果雇主觉得太过高昂,也可以选择撤回,只不过要付出相应的八扇门调查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这都是明面上的规定,真的是童叟无欺。 若是没有杀成? 若是没有杀成,八扇门不会再要更高的费用,反而会不惜一切代价,追到天涯海角,追到阴曹地府,直到彻底杀死对方,这就是一诺千金的重要性,八扇门也是靠着这样的信用,在江湖上成为了人人敬而远之的杀手组织。 他们八扇门与那被称为奈河的北地杀手组织并成为南门北河。 而弓龙此次就是要特地前去八扇门,去找杀手杀死早先的那些人,那些与他们起了冲突的人。 八扇门在哪里,一般是不会让寻常人知道的,而那些真正有路子的人都会知道这八扇门的通信方式,那就是从黑市上特地购买了八扇门养出来的信鸽,这种信鸽有八扇门独特的标志,一般也没有人可以造假,而想要有什么委托,则写些东西在信笺纸上,系到鸽子的腿脚上,不出半日便会有最近的八扇门的人传来回信。 弓龙知道江夏哪里有黑市,这八扇门自然好找,他特地找八扇门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总有种他现在已经被天机阁的人盯上的错觉,所以下面的事情便交由穆名与八扇门的强者去做,他反倒需要隐于暗处,伺机而动,万一发生什么事情…… 弓龙与穆名的区别就是,一个是暗着来的阴险,一个是明着来的狠辣,他们两个相辅相成,倒也是办事牢靠。 路上弓龙与穆名说了自己早些时候如何处理了后面的事情,而现在又是要怎么去做,需要穆名的配合,而穆名拍着胸膛就跟弓龙打了包票,毕竟今日丢人的是他,他也想要亲自将面子找回来,不让对方吃些苦头,他怎么对得起这个“疯狗”的名号呢? 正在他们摩拳擦掌的时候,八扇门的人就这样到了。 …… 江上出声的人就是弓龙,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本来想着先靠着大船去冲撞对方的船只,对方一看就是要顺江而下,不管怎么样,只要破坏了对方的船,这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就像是钝刀割肉一般……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有隐藏起来的高手,瞬间就将众人所在的大船给控制住,甚至说若不是他们躲得迅速,他们此时真有可能就随着那大船一样被砸成碎屑。 弓龙眼神阴狠,他本来只想躲在船中,待八扇门的高手们以及穆名与对方厮杀起来时,自己则是悄悄摸到对方的后方,做些隐秘的事情…… “可恶可恶……”弓龙连骂好多声可恶。 “你们不是说对方没有实力很强的人吗?”尽管弓龙和一群八扇门的杀手一同飞在半空中,甚至说很快他们就要与李重霄等人短兵相接了,但是弓龙却觉得是八扇门的工作没有做好。 “雇主,我们出动的是通玄上境的高手进行的探查,没有发现对方的高人,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人声音漠然,但是说的极其有道理,让弓龙不觉的心中一惊……那个中年男子竟然是那种层次的高手吗? “可恶,纳命来!”穆名直接是没有管弓龙等人,自顾自的直接冲在了最前面,漆黑的身形如同离线的箭一般,众人之间一道黑色的身形从空中瞬间划过,顿时感到了极强的压力。 但是战三秋是什么反应呢? 他只是甩了甩胳膊,拧了拧脖子,然后笑着说出了一句话,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众人眼里,那种从容不迫,让弓龙有种在面对谢玄的错觉……他一时的失神,已经是失去了最好的拉住穆名的机会。 “风紧!扯呼!”他大喊一声,当然不是对八扇门的这群杀手喊的,他们是雇主,自然是不用亲自上阵,但是那种莫名的仇恨却驱使着他们与黑衣人们一同登船,但是在意识到了对方和自己一样,刻意隐藏了实力的时候,弓龙就知道,他们这一趟若是冲了出去,那极有可能是有去无回的。 穆名是个没脑子的人,不管是练功还是杀人,都是莽撞无比,但是他唯有一点理智,那就是留在了听从弓龙的命令之上,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意识到了一些什么,但是他更不可能此时刹住自己的脚步,在空中无法借力,他的防护已经加持到了最大。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看看你们今日,够不够格,让我出刀。”战三秋的嘴角挂上自信的微笑,修剪过的胡子显得十分整洁,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其有气质的男人,此时一笑,更是有一种磅礴的气场瞬间降临。 “喝!”只见战三秋马步横扎,口中吐出一声响亮的喝声,混白的光芒从他前伸的双臂上喷发而出,小臂上的衣物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尽碎,露出的是他粗壮的小臂。 “风起!”在他喊出这声时,穆名已经杀到,他放弃了防御,因为他发觉对方身上的那种恐怖气息绝对不是他防御可以抵挡的住的,破罐子破摔,只得主动出击。 其实的确奏效了,只不过因为战三秋之后的招式实在是太过霸道,直接是抹消了那一丝一毫的影响。 是直拳,平白的直拳,战三秋左手收于腰间,游拳半转着递出,那混白的光芒跟随着他的拳风,一股脑的冲出了身周的血衣。 “血衣!”到了这种距离,穆名才看清对方身上的血衣,那近似透明的乳白色的血衣,绝对是他此生所见最独特的血衣,但是他知道这是一个真正实力强劲的武者才能做到的血衣内敛。 “糟糕了!”穆名也是一个赤身肉搏的武夫,他本以为对方的灵气那么虚浮,以为对方是一名身体相对较差的修行者,没想到……对方竟是做了障眼法,就是为了与他拉近距离,特地让他以为他面对的人是一个修行者……那么这一拳。 穆名反应也是极其迅速,在那扑面而来的拳风抵达自己的身体之前,他已经将全身的血气之力都凝聚在了胸前,还顺便用了修行者的灵气外放的手段,将一股不小的气力打在了那已经近乎实质的拳风之上,期待能够偏移对方的进攻轨迹。 只不过一切都是徒劳,在弓龙惊呆了的表情之中,看得出他究竟对于这一击有多么的害怕。 白光瞬间淹没了穆名的身影,弓龙甚至有一刻都认为穆名会这样彻底消失,因为那……根本不是拳风。 “拳法大家才能做到的的拳生罡气……吗……” 第359章 桃花(中) 其实弓龙害怕的还不是那个壮硕中年人所使出的拳罡,事实上他基本上也可以,因为他本身就是自由练拳,同时也兼修刀法,他是知道那人的境界到底有都么恐怖。 他究竟是得到了多少机缘才成功的让拳生拳罡,这些他都不想去合计,但就对方先前的那一拳来说,弓龙自认自己是比不过他的。 最恐怖的是,他竟然说自己还没有出刀。 弓龙以拳入大宗师之境,刀法更有天分却迟迟无法突破那种只桎梏,这可是让弓龙相当挫败的一件事,他不认为对方有虚张声势的必要,因为但就凭他刚才显露出来的那几手,弓龙确信,这群八扇门的顶尖杀手是耐他不得的。 穆名的身影在拳罡过后,像是被洗礼一般,整个人浑身软糯无力,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倒飞出去。 弓龙看到穆名此时的惨状,目眦欲裂,心中一阵愤怒之火无处发泄。 但就这时,穆名的身子在半空中定住,就像是被无形的手在半空中握住,诡异的停下。 下一刻便被抛向了水中。 在船上的战三秋狂笑不止,“这……就是今日那骄狂之人的水平?未免有些太寒酸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战三秋还未说罢,就见一人从黑衣人队伍中脱出,直冲那江水只之上而去——是弓龙,他必须要去救穆名,哪怕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而当穆名独自脱离队伍,冲着另外的方向而去时,那些杀手——来自八扇门的顶级杀手,终于是有了真正的动作。 不动如山,动若脱兔,这就是是好的形容他们的词语,还在半空中飘荡着,如同无根无凭的蒲公英一般,下一瞬,只是眨眼的时间,他们便展露了自己的獠牙。 刀自腰间而出,齐刷刷,明晃晃,煞是惹人惊叹,他们的动作就宛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举一动间都让人心慌不安。 但是再如何有姿态,也不会动摇战三秋一丁点的信心……这就是对实力的极强的自信。 黑衣人两两排开,最后在半空中如同鸟儿一般轻盈的漂浮着,若不是能看到对方身后那若隐若现的灵气丝线,这样毫无借力的踏空而行就注意给战三秋许多惊喜了,看穿了这些小把式,战三秋傲然而立,等待对方的出招,而非主动出击。 就见战三秋双手负于身后,迎面而起的是黑衣人三两布成的大雁阵,兼顾攻守,企图稳扎稳打。 然而只是一息,这黑衣人的动作便变了形。 果然是变招,战三秋早有料到,右手竟是缓缓抬起,指向了对方,轻轻勾了勾手指。 肆意至极的挑衅。 “一起上……”战三秋温柔的说到,这样却更是能让人心中生出无名的火气。 八扇门的杀手们就像是得到了暗示一般,说出手,便一分一毫都不耽搁。 寒光闪过,是一一连串如同雨点一般的攻击,这究竟是什么,发光的丝线练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铺天盖地的冲着战三秋而去。 战三秋面前的风都被割裂了他也没有移动半分。 相反,只见他口中拖初一一个字,字似是在典籍之中无法找寻到的,让人有些疑惑。 但是八扇门是什么样的存在,这样大汉最顶尖的杀手组织之中能人绝对不少,不是说识得那个字,而是知道那个实力极强的男子究竟在做什么。 暴雨梨花一般的攻击那是运用灵气丝线所牵引的梅花镖,运用暗器本来在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中就显得极其鸡肋,这除了极少的暗器世家,能够做出那种媲美修行者功法威力的稀世暗器,谁人也不会去染指这个方面。 而八扇门却反其道而行之,实际上不是八扇门,而是八扇门中有一扇门,他们中的杀手各个都是运用暗器的好手,战三秋一见到那遮天蔽日的梅花镖雨,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呵呵,没想到早先那群铁沧岛的人,真是下了血本,要请八扇门之中的雁翎来杀掉大家,不过也好,战三秋扭动了一下肩膀,深吸一口气,口中道出无名文字,一个个如同有了实体一般,开始萦绕在战三秋的身旁,隐秘,难以察觉。 这一招叫做言出法随,是那些真正领悟了天地之间最本质力量的大宗师才能够施展出来的最高级技巧。 其作用绝对是五花八门,可用来防御,也可用来进攻,可以用来破阵,也可以用来构筑招式,一旦言出法随的文字脱口而出,他就会伴随着运用折直到每个文字之中的禅意耗尽,期间会不断的辅助运用者,进行各种动作。 对方八扇门的头领眼见那男子不偏不倚,正落入了他们构筑的天罗地网之中,是的,那梅花镖其实只是一个幌子,实则是他们接下来最恐怖攻击的铺垫而已。 那领头者就是知道言出法随这一招式的人,他知道对方这样自持实力境界高深莫测,反倒是想要后发制人,那么那言出法随的文字作何使用,不必多说,所以他直接是叮嘱了身边的所有人,接下来的攻击一定要不留余地。 战三秋姿势不变,但是瞬间大船像是收到了难以想象的冲击,整个船首都被掀起,那些在林竹等人引领下已经躲到船舱后侧的船员以及船家们,顿时都感觉到身体一阵漂浮,若不是抓的牢固,人都要被甩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战兄弟没有什么事情吧?”王之洞一个趔趄,好在是胡云河及时的拦住了他的身子,但是显然王之洞更是在乎船外的事情。 “这……”胡云河也是有些搞不懂,但是他们大都相信战三秋的实力,所以也只是安抚着船员们的心态。 君秀此时却冲了出去,从侧舷的窗户一跃而出,临走前还交代胡云河与林竹等人找看好船舱之中船员们,却没有说自己为何要出去。 天机阁的传讯到了,君秀不知道为何这种时候会有天机阁的传讯,但是天上盘旋已久的信鸽确实让他无法再等待下去,若是被敌人给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出了船舱,鬼鬼祟祟的摸到了船后,船首处那一连串的炸响,的确是十分的唬人,但是越是这种时候,外场就越是安全。 李重霄不知何处去,但是没时间再找他了。 君秀摇手一招,口中吹起清亮的哨音,那乳白的信鸽盘旋而落,而其中得到的消息,才更是让君秀怒不可遏。 信中只是说了有一名驿卒,被发现死在了荒郊野岭,他最后传来的讯息便是他正在跟踪两个行踪诡异的修行者。 那简笔画画的惟妙惟肖,君秀甚至不用去刻意的观察,就能知道画上的人,就是今早那两个在长街上惹是生非的铁沧岛来人。 “可恶!铁沧岛,你们好大的胆子!”君秀咬牙切齿道,顺手将那信件捏的粉碎。 他原以为对方只是在江湖上飞扬跋扈了一些,根本不曾想过对方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于去触怒朝廷的人,这可真是对于大汉皇权的赤裸裸的蔑视。 而信是发给所有让仍在江南之地的驿卒的,命令十分简单,由京城的一位阁老直接发出:杀无赦! …… 那滔天的江水随暴风卷起直至百丈高空,一时间竟是让着大江的江面下降了一大截,但是这些都是那群八扇门的弟子的所作所为。 他们的阵法运用纯熟,由一名通玄境,带领七名化形境,配合天衣无缝,只是遥遥看去,便能够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然而战三秋双脚一沉,闷哼一声,就见一股明显的起劲从他身上沉到脚底。 “千斤坠!”战三秋在心中道。 身体一通下压,偌大的船只竟是让他这个船首上的人给硬生生行半空中压了下去,抵住了水龙卷的疯狂冲击,实属壮观。 然而那雁翎众似乎没有给战三秋喘息的机会,最终的轰击掩藏了许久,终于是到了最佳的时候。 水龙卷在半空中炸裂,似乎是在江面上下起了瓢泼大雨。 梅花镖雨被战三秋随意的弹开,却并没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嵌在甲板之上,只待那领头之人的一声令下。 无数湛蓝色的灵气丝线瞬间显现。 原来他们使用暗器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伤人,反倒是将那些特别的灵气丝线给缠绕在战三秋的周围。 隐约看去,实则是一幅道教神符的图案。 “天!雷!引!”果真是道门的神符杀招,天雷咒被这群杀手冠以了另一种用法,更加繁琐,却更加的威力巨大。 无数的丝线构成神符的路数,中心正是战三秋。 天雷滚滚……可不是什么修行者可一力当之的,可以说这天雷引,是八扇门雁翎众的最强杀招,没有之一,号称天人之下,无一生还。 但是今日,他们或许没有机会再吹嘘他们的天雷引是如何霸道,如何惊人了,因为似乎一切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是徒劳无功的。 似是九霄之上引来了天劫紫雷,让众人的颜面都被那耀眼的紫色给照的泛光。 粗壮如树的雷霆,释放着自己独一无二的怒火,一切的中心,都是那神符阵法的中央,那里站着一个淡定无比的男人,嘲弄的看着那劫雷。 都传闻到,世上任何物质,只要是有了足够的修行,都会诞生灵智,而这紫色的劫雷就像是拥有灵智一般,感受到了那个凡人的轻蔑之后,怒不可遏,更是瞬间膨胀到原来的万倍。 一时间整片阴云密布的天空都是那狂暴的紫色。 似乎已经不需要再酝酿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劫雷就那样直生生的落于江面之上,更重要的是落在了那个轻视他的男子身上。 转眼激起百丈水浪,将江面上的一切都点燃掉。 这水火不相容的场面似乎在此时变成了虚妄,江面燃起了淡蓝色的火光,延绵不绝,风吹又生。 先前那雷柱轰击在水上,将整片大江都照亮,一直看到了江底都清清楚楚。 只是可怜了那些遭了无妄之灾的鱼儿,次日清晨起,江上的捕鱼人还将昨夜的电闪雷鸣比作蛟神动怒,只看那无数翻了肚白的鱼儿就知道,昨夜究竟是多么狂暴的一夜。 然而时间回到夜里,那些雁翎众只当是对方是化为了灰烬,尽管消耗巨大,也算是挽回了八扇门的颜面,谁知道那蠢笨的愣头青,此时还有没有气,毕竟委托人若是死光了,他们也就没处说自己今日的遭遇了不是? 烟尘中,火光渐熄,让某些人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且这个预感是对的。 领头的那个雁翎众只是心中一阵发虚,一发带着灵气缠绕的梅花镖又是闪电般掷了出去。 梅花镖在空中带着不小的气势,一头扎进了烟尘之中,只是一瞬,那领头之人就大感不妙。 “糟糕!风紧……”还未含完,就见那烟尘膨胀了起来,一股磅礴如先前他们所感受到一样,那样的熟悉,那样的危险。 领头的那个雁翎众明显感觉到不妙,但是话还没说完。 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那原先与他们朝夕相处的梅花镖,此时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从烟尘之中顿时射出不知道多少梅花镖,而且更甚,有人试图去抵挡,只见那梅花镖也如同有了灵智一般,以一个根本不可能的方式,绕着那名黑衣人的剑,旋进了他的胸膛,整个过程,根本没有半点的预兆,一个小宗师就这样被夺走了性命,而到现在,他们却还没见到敌人的身影。 同样的事情在每个黑衣人的身边都发生了一遍,有的人侥幸逃脱,有的人却直接丢了命,只是这一招之下,他们就失去了一般的战力,让剩下的人都瞬间没了战意。 显然的……他们的天雷引也没有对对方造成多大的影响……反倒是因为这威力极大的招式,他们失去了逃跑的资本。 第360章 桃花(下) 而当船首的局势瞬间被逆转时,在十分隐蔽的地方,一个黑影夹杂着另一个,二者傍地而走,速度奇快,若是不仔细去感受,或许他们在人们面前走过,都只会让人感受那是一阵风吹过。 穆名没死,如何脱身此时还不知,但是看他身上此时的伤痕累累,能够勉强活下来,绝对也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的。 穆名在弓龙的身后不远,略微落后两三个身位,但是却显得有些佝偻,他们此时已经上了岸,就沿那江边的土路,远远地观望着,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咳……咳……”穆名忍不住的咳嗽,右手捂在胸前,定睛看去,那里竟是破开了一个大洞,他的胸前衣衫尽碎,露出了乌黑的胸膛,上面还有十分新鲜的血滴,不断地从他的指缝之中渗出,只是一个不留神便要栽倒在地。 但是一个趔趄,强撑着又是支起了身,不过那踉踉跄跄的模样,看起来绝对是走不远了。 似乎是听到了穆名的沉重的喘息,弓龙回头看去,只见穆名此时的脸色绝对算不上多好,漆黑的面容上是能够明显的看到他那发黄的眼白,这是一个人已经到了极限的征兆,他的气息不稳,灵气已经从他的身周涣散不齐。 弓龙轻啧一声,眉头也是皱起,主动放慢了脚步。 穆名终究是失去了意识,在弓龙刚才发现他的时候,他还明显能够正常的行走,看来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向前栽倒。 弓龙恰到好处的接住了穆名壮硕的身躯,此时已经是有些扭曲,他身上有不少地方凹陷下去,还有隐隐约约多出骨折,可以看出来先前战三秋的那一拳吃了一个正着,究竟是多么的恐怖。 顺手将一粒药丸塞到了穆名的口中,弓龙一把将穆名那比他大了一圈的身体扛起,速度又再次起来,看样子是想要一直能与李重霄等人的那艘大船有个呼应。 弓龙发现穆名的时候,穆名已经是掠过了江面,来到了岸边的林子旁,那时竟是意识清醒的不行,弓龙还惊讶于穆名的死里逃生,在他看来,吃了那完整的一击,怎么都不可能是那样的状况。 不过在穆名指了指胸前的大洞之后,劫后余生一般的说道:“龙……龙哥……,你给的护心镜……” 这时弓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当年无意中留给穆名的一件护体灵器,此时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若不是那护心镜,恐怕按照那人的心意,那惊天动地的一拳,早就将穆名打了一个通透,但是……弓龙依稀记起,那人明明在之后也有机会彻底杀死穆名,他不信那人是没有发现穆名的装死,这点观察力,他相信对方还是有的,但是对方就是直接将穆名随手一扔…… 但是考虑到那大船即将走远,弓龙还是必须赶上去的,他想要亲眼看到事情有一个结尾,尽管此时他认为,仅靠那些八扇门的人,应该是不可能杀的了对方了。 事实也是如此,在穆名彻底失去意识之后,弓龙感受到身后那呼啸而来的灵气洪流,转眼望去,只见那昏暗的天空似乎被紫色的雷霆染成了一种颜色,咆哮的洪雷自天空中的旋涡降下,雷落麒麟,这是他最后一眼无意中瞥见,那落下来的紫雷化作了一个昂首向天咆哮的雷麒麟。 随后便是烟尘四起,江水滔天,一切都被遮掩住,单靠视力是无法清晰地看到那时的场景了。 他只能隐约的感觉到八扇门那群杀手的气息波动,转瞬便少了一半,弓龙毫不犹豫,转身便要离去,号称世间无人不可杀的八扇门……今日算是吃瘪了,不过弓龙却不懊恼,八扇门出现了伤亡,这是他们自己的疏忽造成的,情报人员似乎没有彻底调查清楚这群人的实力就排了一群实力参差不齐的杀手前来。 他听其中有人说他们还有杀招,毕竟在弓龙的质疑下,心高气傲的八扇门杀手有必要解释一下他们的强大之处,就说那杀招——天人之下无一生还。 这样看来,他们的杀招便是那自云端落下的紫雷,而号称天人之下无一生还的杀招,似乎并没有杀死对方,这还仅仅是面对对方一个人的情况下。 弓龙作为雇主,他肯定是不慌的,甚至说他本不用来这一趟,如今这样的发展,只能说是他们撞了霉运,此时立刻离开绝对是上策,毕竟作为江南第一的杀手组织,八扇门可是明确的申明过,他们若是没有杀成,必会追杀对方至天涯海角,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有江湖上已臻至通玄巅峰的顶点高手因为这个承诺而命丧与这个恐怖的杀手组织手上,所以弓龙真的是毫不担心,不过毕竟补天丸还在对方手中,弓龙还是有些纠结的。 “若是今日没办法杀到,真不知这八扇门还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解决这个事情,难不成我只能这样等着他们的音讯,等着他们将那补天丸找回?”弓龙转身便向着林子深处迈腿,身后背着的是穆名,服下了疗伤用的药丸,此时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起来。 他自言自语着,平时虽然他话不多,但是一般到了没人的时候,弓龙挺喜欢自言自语的。 只不过他的自言自语却被一个回答给打破了。 “谁!”弓龙怒喝一声,本来负于背后的长刀因为要背穆名,被他顺势挂在了腰间,若不是他身长,这刀鞘似乎都要拖地。 长刀甚至不待弓龙触及刀柄便瞬间出鞘,猝然一刀,斩得风声大作。 这一刀自然不是他胡乱的挥砍,因为刚才就是他身侧的方向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不必等他们了,补天丸就在此处。” 这一刀的威力绝对是不容小觑,那暗淡的密林此时因为这一刀散发出的恐怖刀气,足足有方圆百十丈的树木被懒腰斩断,树木轰然倒下,惊起了一片江燕与林叶。 但是似乎……这一刀砍在了空处。 “哟,传说中的龙哥真的是实力名不虚传,这一刀之威实在是让人不敢小瞧半分啊。”一个略带嘲讽之意的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如果有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应该就是阴阳怪气。 而不巧,弓龙此次要杀的那群人中,有一个人特别擅长一样怪气的说话,他向来是对敌人不留半点怜悯的,不论是身体上还是言语上…… “燕青!我不寻你,你还偏偏自投罗网,呵呵,那就莫怪我心狠手辣了。”李重霄并未蒙面,此时弓龙与穆名也早已摘掉了蒙面,所以此时的照面与白日里的那次不无相像,只不过这次双方见面却是已经如仇人相见了。 “哟,您别着急,我这还有帐未与你们算清呢,别以为我就不讲理了,奈何你们这是要先下手为强,那我可真就没了与你好好谈一谈的想法了。”李重霄的身形终于是从夜幕之中走出,他似乎先前是躲在树上,身上还有几片叶子,显得有些好笑。 他眼神中充满了挑衅的味道,但是嘴却不停。 “呀,这不是穆名兄弟吗,怎么被伤成这个样子,那可真是惨兮兮啊,还能有一口气儿不?”看到此时奄奄一息的搭在弓龙背后的穆名,李重霄不断从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手竟是一同拍了起来。 弓龙凶狠的眼神一直放在李重霄身上,似乎并不想要与他逞口舌之利,相反则是在思考些什么,他看那叫做燕青的年轻男子不动,他便也不动,想要引出对方在暗中的力量,因为他是知道对方的实力是不如他的,如果没有帮手的话……不可能吧,怎会有这样头脑简单的男子。 李重霄见弓龙一言不发,似乎言语攻击没有起到极好的效果,他有些不爽,此时李重霄算是有恃无恐,因为他知道老前辈尽管没有出手,但是却一直在观察着外界的战况……只要他说出那个消息,他不相信老前辈不会前来杀掉这个犯下了滔天大罪的犯人。 李重霄心中从来都有着自己的盘算,只不过这一次稍稍有些偏差,险些酿成了大祸。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段封的人?”李重霄突兀的问道,弓龙听到了这个名字心中并没有起什么波澜,他只觉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名字,没有多想,更没有回答李重霄,心中一直提防着周围的环境,准备等待时机,伺机而动。 “他是一个实力不怎么强的人……善飞剑之术,轻功了得,并且平日里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李重霄继续说着,似乎并没有在意对方的反应,弓龙不知李重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 “他半月前死掉了……听闻是被人诱骗到了郊外,一拳锤杀……”李重霄的眼神忽的闪过一丝冷意,犀利的感觉瞬间出现。 弓龙眼睛忽然瞪得极大,整个面目扭曲了许多,他长大了嘴巴,似乎牙齿都有些外翻,从旁人的视角上看去,他似乎就是如一只极其危险的饿狼一样,浑身散发出攻击性的气息。 “好啊,原来你们都是天机阁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杀上门来。”这是弓龙的推断,对方一说这么一个人,他立刻就明白了对方指的是那个前些日子被他们两人诱杀的天机阁驿卒,早知这天机阁情报讯息天下第一,真没想到如此小心行事了这么多天,还是被那天机阁来的人追上了……要放到以前……弓龙对自己的伪装术与匿踪术可是相当自信的。 “那那个船上的高手也是天机阁的人吧,莫不成是哪位天机阁的大统领……为了杀我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呐,呵呵呵……”弓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阵豪迈,他知道对方是天机阁来人之后,没有紧张,反倒是十分的兴奋,因为他亲眼看到了那个出拳之人的实力是多么的强劲,非为天机阁大统领绝对没有这样的实力。 这就是恶人的奇特心理了,弓龙遇到这种一般人绝对会感到绝望的事情反倒是没有一丁点的紧张,反倒是兴奋更甚。 李重霄只是将计就计,没有打断他的自我欣赏……心中却已经开始嘲笑对方的行为。 “说实话,你们的戏也做的不错,我弓龙,很是满意,哈哈哈哈。”突然放声大笑,弓龙就像是拥有了难以想象的自信,他开始变得不那么畏首畏尾,危险的气息铺开来,将李重霄的身子包围住。 其实这件事情也只是君秀找到了李重霄,然后告诉了他,此时的暗处,李重霄真正称得上帮手的人只有君秀,李重霄还没问过君秀关于老前辈行踪的问题,突然有种后怕的感觉……老前辈不会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吧…… 在君秀身边许久,李重霄大概也知道了不少天机阁的交流手势还有信号一类的,已经听到了君秀发出的遇敌的声响,却迟迟未见老前辈的气息降临,一种危机感顿时笼上心头。 李重霄却只能强装镇定,因为在对方的气势节节攀升之时,对方的境界也一览无遗,通玄中境……甚至已经逼近了通玄上境,这样的实力绝对是李重霄直面过的境界最高之人,先前那些和尚,李重霄也只是与他们不完全的实力对决过,像这样实打实的江湖武者,李重霄心中根本没有数,因为……能够在江湖上生存下来,谁也不是善茬。 “呵呵,既然知道了这些,我也劝你乖乖束手就擒,毕竟你知道的,我们天机阁办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想要逃离升天,我想你还是太过狂妄了……”李重霄说玩就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这个弓龙此时的眼神中,哪里有半点的退缩可言,分明那高涨的战意已经冲出了身体,让人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压力。 第361章 桃花(下下) “呵呵,那这位驿卒大人,弓某的性命便在此处,如果有本事,来取便是,何须多言?”不知是不是看穿了李重霄的虚张声势,弓龙竟是主动挑衅了起来,他的声音低沉、缓慢,让李重霄有些猜不透了。 但是李重霄凭心而论,他觉得自己的演戏绝对是一流的,在感觉到老前辈此时应该不会来相助之后,第一时间就转变了口风,没曾想倒是更刺激着对方有了战意。 弓龙舔了舔上唇,眼神变得危险,如同饿狼一般,李重霄明显的感觉到弓龙身上的其实变得比先前更盛。 “哦?原来你就是靠着这样的伪装,让段封错误的评估了你的实力,呵呵,果然是阴险无比啊。”李重霄尽管不是天机阁的人,但是他知道天机阁有特别的方法可以判断一个人的境界,那个叫做段封的驿卒实力应该比自己稍强一些,尽管没有进入通玄境,但是也比君秀强了很多,这种情况下还是没有看透对方的伪装……其中的原因大概就是此时的变化了。 肉眼可见的血气之力从弓龙身上升腾,一件青黑色的血气外衣覆盖在了他的身上,随后颜色有黯淡了下去,与他本人的气息融为一体。 他整个人的表情变得极其的放松,嘴角挂着笑,鼻息沉重,深吸一口之后,长长的舒了出来,像是得到了新生一般。 “不知你是否用了假名,但是那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只有那枚补天丸,你如果此时交出来,我可能会给你一个选择自己死法的机会……”果然血衣加身的弓龙说话底气都足了很多,而且更多原因还是因为他已经将此间所有暗处都探查了一遍,得到的结论就是……面前的这个人根本就是在虚张声势,所以他决定直接速战速决,如果从他身上搜出了补天丸那最好,如果没有,便留他一条命,用来今后的交换。 弓龙自然是知道对方船上有强者守候,他也不会触这个霉头,这种攻坚的事情,肯定是要八扇门的冤大头们去做,而他则是能够躲多远便躲多远。 弓龙想的很清楚,所以就没有再废话。 眼神一寒便是闪电般的一刀。 此时刀出鞘,露出的是一道上面带有鬼刻花纹的修长刀身,这刀的确不是泛泛之辈,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曾经也是位列十大名刀之中,只不过后来种种原因,似乎是刀身的无名诅咒,让数位刀主最终都无故暴毙,这刀的名号才算是被彻底剔除。 他是由谢玄亲自赐予弓龙,谢玄是何居心弓龙不清楚,但是谢玄给他的时候明确的告诉了他这刀的背景,意思相当简单,大概就是有能耐便使,没胆量就不要去碰,弓龙自然不会中了这样简单的激将法,但是他却对这刀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后来他的刀法有了极高的进步也是因为找了和尚为他颂了经、念过咒,他才敢真正的放开身心去接受这把似乎是有着灵智的鬼刀。 刀身篆刻修罗鬼印,而刀名自然也是修罗。 一刀魂断,五指修罗,说的便是这刀所带有的诡异力量。 李重霄看到那刀鞘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不舒服,谁知道那刀鞘之中装的是什么奇怪玩意,当他真正出鞘的时候,心中突然响起了金凰一声嘹亮的鸣叫,其中的深意只有李重霄才知道。 “这刀,怕不是这人间的造物……”李重霄见那一刀来的突然,闪身便要躲避,却没曾想,对方只是明枪一手,而真正的暗箭却隐在身侧。 “伏虎!”随着弓龙一声咆哮,他的面目狰狞起来,左手持刀,右手便是爆裂的拳风袭杀而至,李重霄自认为身法了得,但是没想到对方这一拳竟是正好的打在了他一切闪躲的死角之上,避不可避,自然就要挨上重重的一拳。 然而更让弓龙也没有想到的是,正当他那用尽了全力的一拳即将打在那人胸膛之上时,在他都以为对方即将因这一拳而七窍流血、五脏俱裂时,身前那真实无比的身影却像镜花水月一般消失掉了。 青黑色的灵气顺着拳路咆哮而出,却最后无以继力的消散在远处的江面之上,只是带起了不小的水浪,潺潺向着离岸的方向推去。 “好一招金蝉脱壳。”弓龙冷哼一声,他现在已经感受到了对方此时在何处了,转身面对着先前身后的成片倒下的幽暗林子,林中再次像先前一样,走出了李重霄的身形,只不过这一次,李重霄显然是有些大气接连的,刚才的脱身术绝对算是他的保命招数之一,只不过这能够成功的原因,也是在他的脚下。 镜花水月阵,在李重霄第一次踏出林子时,那第一步踏下,阵法便应声而成,这一阵法已是逼近了宗师境界,但是又由于其距离的限制性,而变得在同级别的阵法之中鸡肋一样的存在。 耗费精力,覆盖范围很小,这就是此时为何李重霄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当时在师叔教自己这个阵法时,李重霄还抱怨过:“师叔,这阵法复杂的程度都比得上剑阵了,真正和人打起来,哪有时间布置这样的阵法?” “呵呵……”煮茶道人只是悠然的品茶,轻笑一声毫无解释,只留李重霄在屋中一遍又一遍的联系着那阵纹的布置,稍有一点差池,整个阵法都会付之一炬。 李重霄听到了师叔那一声轻笑之后,眼皮子乱跳,却又没有别的办法,因为不管怎么样,师叔总能给他一个解释,尽管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在忽悠自己…… 但是后来李重霄也渐渐明白了些什么,那就是作为一个阵法师,永远不要小瞧任何一个阵法能够带来的帮助,而且阵法师本就应该在凶险无比的战斗之中,找寻到那一丝一毫的机会,然后布下足以反败为胜,逆转战局的关键阵法,非为如此,那便是那个人还没有领悟到阵法的精髓所在。 所以这个镜花水月阵,李重霄在那次真正生死之间游走的战斗之后,在王府之中几乎被杀的那场战斗之后,重新拾起,并且日复一日的练习了起来,以至于就在刚刚,李重霄一念阵成,这其中不光是刻苦的努力,更有那罕见的天赋在其中起到了影响。 难怪当年煮茶道人只是见了李重霄一眼,便执意要教授他阵法,甚至不要这师徒之名,“这孩子,或许比重阳的天赋更胜……”这是煮茶道人当年亲口对李沐所说。 “但是……我看你也没有办法连续使用这一招吧,呵呵,逃跑可不是办法哦。”弓龙声音变得更加阴森,因为他此时胜券在握,已经想要在精神上同时压制李重霄了。 穆名早已经被他搁置在了一旁,没有其他人在,弓龙也是放心的与李重霄对决。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场间的另一个人已经将气息降到了最低,低到甚至连那对于气息感知最为敏感的丛间的青蛇也可以无视他的存在,在他身旁爬过。 他在等……等着一个信号。 李重霄知道逃跑没有用处,他现在更想做的就是拖到战三秋的到来,他看到了那个粗壮无比的紫色雷霆,心里也为战三秋捏了一把汗,尽管在李重霄的意识里,战三秋应该不会就这样被解决,但是……他这边的情况更是紧急。 李重霄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为何老前辈没有出来帮忙了,他现在要对付弓龙那放开了的攻势,实在是有些吃紧,毕竟对方这可是实打实的大宗师级别的武夫,不说刀枪不入,就李重霄不将身上所有的杀招拿出来,李重霄相信,寻常一刀砍在他身上,真的与瘙痒无二。 脚一蹬地,弓龙的身子便窜了出去,目标当然是李重霄的位置,根本不给李重霄大口喘气的时间,他看出来李重霄刚才那一招消耗巨大了。 贴身永远是武夫最佳的应敌方式。 但是回首一刀,便是刀意剧烈的对撞,弓龙正面袭杀的借力一刀,竟是被李重霄在原地稳扎马步,一击就卸了力。 他没想到李重霄竟是有如此刚烈的刀意,似乎……比他的刀意刚猛更盛。 但是李重霄突然间的面色一紧,又让弓龙意识到,对方似乎也只是灵光一现,刚才这一刀绝对没有当的完全,毕竟他只是被击退,根本没有半点受伤。 前踏一步便是狂风暴雨般的压制,还不知何时李重霄从腰间抽出了那把柴刀,与弓龙手中的那精致又诡秘的修罗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但就是这样一柄甚至刀身都有些古锈的柴刀,一次又一次防住了弓龙的攻击…… “可恶!这是什么刀法,这又是什么刀!”弓龙在内心咆哮着,但是没有人会理会他的怒意,李重霄眼神冰冷,似乎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机械的出刀,精准……并且没有半点的衰退。 果然是只有强敌才能够让人爆发出足够的潜力,李重霄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境界真的是寸步不前,此时进入的这种奇妙的状态,他在每一次面临生死存亡之时都会经历,他不知这是不是一种天赋,但是一旦进入这种状态,他总会有很多收获……不过就是这段时间,意识比较模糊罢了。 但是,李重霄此次确实有了别样的感悟,因为他此刻头脑清醒无比,感受到了那无处不在的压力,他浑身的汗毛根根站立,无数的毛孔都像是张开了一般,细致入微的感受着此间的每一次冲击与灵气的对撞。 他的手臂已经酥麻,甚至有些逼近了极限,总有种再继续对轰下去,他的手臂绝对会应声而断的感觉,但是李重霄依然十分冷静,因为他在等一个机会。 弓龙发现对方迟迟没有显露颓势,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实力,但是毫无疑问,对方只是一个化形初境的修行者而已,为何能够这样与他刀刀尽力相拼? 短短二三十息的时间,双方交换了上百个回合,刀与刀绝对的碰撞,溅起了无数的火星,甚至李重霄的柴刀都已经灼热起来,渐渐发红。 他手臂上的衣衫已经爆碎开来,这是那无时不传来的巨力的反噬作用,从侧面也印证了其实李重霄根本没有彻底化解掉弓龙的招式余威,反倒是他那小臂已经有些扭曲,看起来有些淤青。 弓龙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认为对方明显就是在硬抗,或许是使用了什么秘术,但是他不在乎,他就在等对方到达极限的那一刻,知道到达了极限,弓龙相信,修罗一刀,直接就能够将对方一招斩至心神俱灭。 没错,修罗被称作鬼刀的原因其实根本不是因为他的噬主效应,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人渴望力量,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所谓的诅咒反噬,反倒是修罗这把刀的极强效果,让无数失心之人渴望至极。 传闻被修罗刀斩杀的人,皆是形神俱灭,根本不存一丝一毫的生机可言,就算仅仅只是被砍在了身上,那人也绝对会像是丢了魂魄一般,人有七魂六魄,一刀便失其一,十三刀神佛难救。 李重霄展现出来的超强防御绝对是弓龙没有想象到的,但是弓龙相信,随着李重霄的身体负荷越来越大,一个修行者迟早是要在这种贴身肉搏之中被他砍中……只要一刀,一刀便可以宣布李重霄的败北。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冷静至极的李重霄此时已经为他设下了圈套,即便是会被砍中一刀,但是李重霄却也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 既然没有人能够帮助他……那便以下克上! 转瞬又是三五十个回合,忽然间,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数发生了。 铛!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声传来,弓龙面目狰狞,他的刀一击破开了李重霄的防守,长驱直入,直至李重霄的胸膛。 修罗修长的刀身破开风声,又破开了一瓣桃花…… 不知何处飘来的桃花花瓣。 第362章 解惑(上) 很多时候,高手之间的顶尖对决,一直都是一招定那输赢,鲜有被从头压制到尾,然后毫无反抗就彻底败北的存在,毕竟不管是从境界上来说,还是从尊严上来说…… 先前的一息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不知何处飘来的桃花,挡在了那一刀之前,在大家都没有注意的时候,悄然间贴上了修罗。 又是一瞬,李重霄并没有闪身,但是身形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因为他早早地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刻,所以又是一念,镜花水月之阵一息即成。 而在弓龙意识到对方早有脱逃的意向时,他右拳杀招又至,因为不知道为何,修罗刀寸步不前,就那样凭空被挡在了李重霄身前。 弓龙看出了李重霄的脱逃之术不是瞬间启动的,而是有一个身形虚化的过程,所以他果断的祭出了又一杀招。 他以刀入道,又以拳法步入大宗师之境,向来都是以刀起始,以拳收尾,屡试不爽。 “盘龙!”非为大逆不道,但是他这一式确实叫做盘龙,名字里都有一个龙字,弓龙向来是不在乎这身为一个汉人的礼节的,还好他是一个江湖人士,朝廷再是追查,也极难将他绳之以法,要放在平民百姓身上,名字里带个龙字,早就是被杀了头。 伏虎一式打的是贯穿,那种能够破开一切防御的贯穿,不知有没有那对人面虎的恨意在其中,伏虎是弓龙最强的一式。 而盘龙则是他带有封锁对方出路的最强一式,专门用于针对那些念力深厚,灵气磅礴的修行者,一瞬之间可以封锁对方的一切出招,仅仅一瞬,但也足以改变战局。 但是这一息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了,在弓龙更没有注意的时候……一双沾满了泥土的手从他身下的地面破土而出。 莫要以为李重霄一脚踏下的位置毫无讲究,实则是在为那个早已销声匿迹,甚至连弓龙探查都能瞒过的人,指引了道路。 龟息术与地心斩首术。 皆是东瀛忍者的忍杀之术,尽管对方的修行体系与大汉不同,但是在天机阁能人辈出的情况下,这些对于暗杀与潜行极其有用的招式,自然是被天机阁列为修炼要义之一。 君秀不适合修行,但是这种对于修行天赋要求不高的,靠着勤学苦练依然可以弥补上的技巧,他那是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 龟息术简直是将一个人身上所产生的一切气息都压制到了一个极限的程度,而地心斩首术则是他先前骗过弓龙探查的关键……弓龙只是着眼与地上,而地下谁人又能想象得到,还有一个伺机而动的人呢? 不只是一双手从地下破土而出,一条泛着白色光芒的灵气充盈的丝带状物体,就那样像是蛇一般,迅速缠绕上了弓龙的小腿,转瞬便已是布满了他的全身。 君秀破土而出,腾空而起,右臂结结实实的勾住这丝带状物品的末尾,向后猛地一拉,就见弓龙一切动作戛然而止,盘龙式出师未捷身先死,要是真的打在了李重霄身上,或许这镜花水月是救不了他了。 猛地一拉,一股巨力从丝带上传来,在弓龙还未注意之时,那东西就缠绕了他的全身,只是一瞬,他浑身所有的灵气荡然一空,他脱力的瞬间倒地,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输在了对方的算计之下,他也不敢相信,这个让他迟迟没有发现的人,竟然是一个实力如此地位的人……带着不甘,他只能在地上蜷动。 他认识身上的东西……捆仙索……天机阁专门用来逮捕那些逍遥法外的修行者的工具,百闻不如一见……似乎比他的盘龙要霸道不少。 李重霄终于是从紧张之中走出……他揉了揉脖子,双手又从腹前划过,那里着实有些疼痛,若不是他和君秀配合的好,此时还不一定是什么结果呢。 君秀刚才要将那捆仙锁收尾,于是便将身上所有的灵气注入了进去……没错,捆仙索是一个极其霸道的灵器,江湖上基本上不会流传,一但出现,那必定是天机阁要抓捕要犯…… 君秀为何有这种灵器,李重霄没有过问,只是当时君秀匆匆忙忙的找到自己,而自己又忙于监视当时弓龙的去向……没错,战三秋并不是随意的将穆名丢弃在一旁,而是有目的的、与李重霄交流过的,将穆名丢向了距离江岸不远的地方,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弓龙,毕竟当时弓龙与那群八扇门的人混淆在一起,一同黑衣蒙面……弓龙本是想要隐藏自身的行踪的。 所以穆名被丢弃之后,逼得弓龙必须现身……因为八扇门的人没有义务去保护弓龙——他们向来如此,所以一般委托人也不会跟随这些个杀手一起行动,远观既可,无须冒险。 而此时君秀前来说出了一个相当巧合的事情——天机阁也在追捕弓龙,这就让李重霄彻底没有了顾忌,本来想着若是真的对弓龙和穆名下了杀手,铁沧岛也一定会被牵扯进他们此次的行程之中……真的是生怕这局面乱不起来,又要将一个一流宗门卷进漩涡之中。 但是现在,李重霄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弓龙自己的身份,便让他误以为自己真的是天机阁来人,这样将锅甩在天机阁这种机构身上,李重霄真的是心安理得。 他起身去到一旁,因为他早就看到弓龙将穆名安置在一棵树旁,看样子尽管穆名还有呼吸,但是短时间是不会回过神来了,将穆名的气脉给封住,没有阻滞药力的渗透,只是让他无法运功发力,李重霄又将穆名扛在了身上。 “重……燕青,上面给的说法是杀掉就好,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君秀硬生生噎了一下自己,赶忙改口,然后看向李重霄,说着还拍了拍身边已经被捆仙索捆得动弹不得的弓龙的身体。 弓龙现在面朝下,整个人趴在地上,双手被从身后打了一个结,看起来有些不牢靠,但是捆仙索的的能力可是相当恐怖的。 “不如直接杀了我和他,也省了诸位的心。”传来的是弓龙虚弱的声音,尽管声音虚弱,但是他却颇有骨气。 “没有的事,您歇着,死不死的还不是现在应该讨论的事情,再说了……你想死,我就让你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李重霄扛着穆名的身子走来,脚步不似先前的沉重,倒是轻快了些,看起来也是已经缓过来了。 李重霄的语气很轻佻,而且动作也相当的嘚瑟,看起来十分的欠打,但是……李重霄就是这样,越是在敌对的人面前,就越是放肆,用他的话来说——攻心为上,嗯。 见到李重霄是这个样子,弓龙就再也懒得说话了,被捆仙索困住,实在是他的耻辱,但是他却也佩服对方就这样两个实力低微的年轻人,真的能让自己栽一个跟头,他也没有什么脸面再去狂妄了。 李重霄弯腰将穆名软趴趴的身子放置在离弓龙不远的土地上,颇为担忧的看了一眼大船行驶的方向,那里只是一团迷雾,再加上似乎有雨朦胧的下着,甚至都没法清晰地感受到灵气的波动。 他一招手,君秀立刻起身,两人快速的掠到了不远处,以确保两人的对话不会被弓龙听到。 “重霄,他们就这样带上船吗?”君秀疑惑的看向了李重霄,李重霄作为他们一行人的领头者,经常他的想法是不会被众人猜到的,也是这样……所以大家有问题一般都会先询问李重霄的意思,他的想法一般都很关键。 “对……我们不杀他们两个,我们可以将他们待到忘情洲,交给那位桃花仙子,看看她会如何处置,不说得到一些帮助,就只是一些物资上的支援,也绝对是对我们有好处的,毕竟这个叫做弓龙的既然地位还在穆名这条“疯狗”之上,那么他对于铁沧岛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李重霄心中其实早就有了定论,他一向是谨慎行事,而且绝对会采取很多收益最大化的方案来行事,不管是结果如何,能够增加半分胜算,李重霄都觉得值得。 君秀想了一下,也是可行,此时是没有人来监视李重霄一行人的,这是君秀自持身份的特殊,可以确定的事情,那么他们抓到了弓龙与穆名两人的事情就可以无限拖后,当他们真正事成之后,再将弓龙穆名的事情和盘托出……这种因公事行便利,君秀是不拒绝的。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自从自己来到李重霄身边,时常地,他思考的立场已经慢慢地向着李重霄这边开始转移了,尽管他没有忘记自己其实还是属于天机阁外派至蜀王身边的一个监护者,但是……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量,弓龙已经潜移默化的开始支持与追随李重霄的领导了。 这对于李重霄来说,算是一个极其明显的蜕变——书生们称其为权术,而李重霄自己却明白,这种叫做领导力,他还没有搞那些权力斗争的想法,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团结好自己身边的团队就足够了。 “我们先回船上,看看战大哥需不需要帮助……”李重霄说话慢了下来,毕竟他的焦急写在了脸上。 先前那紫色的雷霆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离得如此之远,也可以感受到那毁灭般的冲击,此时大船还在,就还能说明战大哥此时还没有到穷途末路,所以他们能多快便多快,想要尽快的赶至现场。 “那那两人……”君秀觉得如果要带上那两人的话,万一真的被对方劫住了,那真的是会让他们畏首畏尾。 “先让他们呆在这里,应该也不会出问题。”李重霄回头瞧了一眼,说是这样,但是又在地上布下了一道探查用的阵法,若是有人踏入方圆百丈,他便会知晓。 两人踏水而行,轻盈飘走,极快的速度就要赶上了大船。 而随着两人渐行渐远,弓龙也彻底没了别的想法,他试过了各种挣脱的方式……这捆仙索根本就是连血气之力都能够封锁,彻底让被它控制住的人变成寻常人。 不过……弓龙也知道自己逃跑是没有用的。 “莫不是桃花仙子大驾光临,还要亲自来照看自己的宗门弟子,实在是感人肺腑啊。”弓龙口中所说,五分的调侃,五分的失落,因为他从刚才最后对拼时,就已经发觉了此间还有第四个人的存在,其实根本不是李重霄与君秀配合天衣无缝,若不是有那一瓣绝杀桃花的保护,修罗一刀斩在身上,李重霄此时绝对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更不会有君秀的地心斩首术大发神威。 轻轻地,一阵香风吹过,吹散了林叶,吹来了几瓣桃花,而桃花如蝶一般,伴清香起舞,舞间,一窈窕女子,轻盈落地,长绸飘于身后,带起的是绝色涟漪。 这人间绝色来至大江岸前,倒是让这不小的天地,黯然失了色,她蒙着粉黛色的纱,但是那双媚眼确实弓龙此生所见,最为动人,不觉间如痴如醉。 翠绿的绣鞋在地上轻点,向着弓龙的方向慢走几步,只觉步步生莲。 “总不能看着我家傻徒儿的恩人被你伤到根基,对吧?”她的声音并不是清亮的莺燕声,而是带有独特磁性,稍稍低沉一些,稍稍成熟一些,听起来让人极其舒心。 不知她是不是在笑,但是弓龙在问过一句之后,就再也难以开口了…… 他心中所想,大概也是明白了谢玄为何愿意大动干戈,为区区一介女子费尽心机,这——就是绝色。 桃花瓣不知从何处来,只觉有些不真实,一直飘荡在她的身周,而她端着玉手,眯起桃花眼瞳,看向了那两个离去的人。 她倒是对那个敢于与弓龙正面对拼的年轻男子多了些兴趣呢。 第363章 解惑(中) 身后发生这样的事情,李重霄与君秀都没有意识到,先前究竟是什么人救了他们,毕竟他们此时更关注的还是船上的情况。 而船上的情况,在他们到达之前,其实就已经盖棺定论了。 …… 一刻钟之前,船上烟雾弥漫,因为那八扇门的天雷引,此时天空又飘起了小雨,风也呼啸起来,六月的江南,竟是有了一丝冷意。 雨水在他脸上拍打,落到他的眼皮上,而他却纹丝不动,因多年风霜而致的有些粗糙的皮肤,在这时显得不那么苍老了,花白的头发零散几根飘起,也没有多少打乱他的造型。 尽管从他略显破烂的衣衫上来看,他此时确实有些狼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落入了下风,而且他黑色的长靴因为雷击的缘故,此时已经开了线,鞋面被雷暴的威力击穿,露出了几个黝黑的脚趾,显得有些可笑。 而面对着这样一幅造型的一个中年人,对面几个明显更加精力充沛的杀手,此刻却如坐针毡。 因为尽管雨还在下,但是这浓重的烟雾就是不散去,他们似乎无法穿透那浓重的烟雾查探到对面的情况,更让人糟心的是,就在刚才……还未照面,他们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四个兄弟。 此时他们背靠背而立,四人面外,时刻提防着一切可能从迷雾之中发起的攻击。 没了探查能力,也就相当于目盲,任何轻举妄动都会让自己失去最后的防守优势。 汗水夹杂着雨水已经从他们的脸颊滑落。 他们身为最顶尖的杀手组织中的最善使用暗器的一批人,此时却已经失去了他们以暗对明的最大优势,而对方的实力到现在他们还没有猜透。 领头的那个雁翎众此时心中已经急出了火,天雷引消耗了他们那么多的力量,此时他们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然也不会让他们自己的梅花镖给一击杀掉如此多的兄弟。 “难不成真的是天人!”他心中只剩下了这样一个想法,能够几乎完好无伤的抗住天雷引的人……他相信除了天人的力量,修行者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头脑一片混乱,然而现实却根本不给他冷静的机会。 “东南方位!来了!”身后的人大喊道,只是一声就让所有人的神经紧绷。 “起!”领头人反应最为迅速,毕竟他的实力是其中最为强劲的,现在保存有生力量是他应该做的,毕竟他们身为一个团体,还有更强的合击阵法可以与远超他们个人实力的人进行对碰,现在人越少,他们的处境就越是不妙。 其余几人就地闪身,但是却没有离得太远,生怕这是对方的声东击西。 随着领头之人的一声暴喝,身遭那些已经嵌入甲板数寸的梅花镖皆是重新飞出,向着那股灵气波动的方向旋飞出去…… 那东南方向的迷雾只是闪烁两下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一声闷哼又响起,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名雁翎众双腿磕在木板上,咚的一声发出巨响,满眼惊恐之中捂着自己的喉咙,他哽咽的发出竭力的呼声,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般。 “咳……额……”随后便是止不住的鲜血从他的喉咙中喷洒出来,连他微微张开的口中都开始止不住的涌出鲜血。 待他无力的倒下去之后,大家才惊恐的发现他喉咙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整齐无比的伤口。 “是刀伤!”领头人心中一惊,才想起当时他们面对着这个男人时,他说过那句尽管让他使刀出来……没想到他真的使了刀,还如此的诡异迅速,只是这么一瞬的事情,谁也没有见到那人的出刀。 “螭乌……”悠悠的一声低沉的嗓音,让众人身上炸了毛,因为他们感觉这一声就像是在他们耳畔响起,顿时都有了一个激灵,结果却发现,这迷雾迟迟没有散去,身旁只有他们剩下的三个人在慌张不已。 “出来!”一个人喊道,他的声音里明显是带着一种绝望,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他真的是受不了这种性命时刻都被被人攥在手中的感觉……莫不如给一个痛快,他还能死得其所。 另一个人更显烦躁不安,因为他打心底里认为,对方既然实力超出他们这么多,就早该让他们有个堂堂正正的对决,明明已经是这种层次的高手了,甚至可能僻近那个天人的境界,为何他还要这样兜兜转转……这迟迟不散去的迷雾,莫非就是他捣的鬼。 “这次我们八扇门认栽了,我们不求一个活命的机会,但是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杀了我们八扇门这么多的弟兄,八扇门的其他人肯定也不会放过你们的……”领头的人此刻其实已经想通了,他们做这一行的,免不了杀人和被杀,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但是他此刻还是想要死的堂堂正正一些,做个有名有姓的鬼,死在这样一个高手的手下……应该不丢人。 “螭乌……是我手中的这把刀的名字,如果可能的话,我并不想让你们看到他的全貌……”一只脚踏破迷雾,也就在这个时刻,这萦绕多时的迷雾陡然散去…… “果然是你维持的这雾气……呵呵,技不如人,无话可说……”领头之人摇了摇头,眼神凄凉又嘲弄,他们从头至尾就是一直在和这样的一个怪物对拼,甚至他认为,他们可以放出天雷引,都是对方刻意为之。 “这雾气,倒是船上某人交给我的一件小玩意,现在看来倒是十分有效。”他只当这个持刀之人是在说笑,这种层次的修行者,哪还需要什么“小玩意”来应付他们。 只是当他全身走出,雾气彻底散去,众人的视线才从他的身上,移到了他的身侧……那把刀…… 体长三尺三,刀身轻薄,但刀上雕纹确实是震撼人心的……一条黑龙,腾云驾雾着,眼神漆黑,似是在睥睨八荒,而旁有一金龙相伴,黑龙金龙交相辉映,似是黑龙在猎杀什么了不得的存在。 刀柄简明,不带护手,却隐约缠绕着白色的布条,从他那延伸出去的部分,大概能够看到,刀柄的材质就如同那片片龙鳞一般,每一片都栩栩如生,一眼就能让人深陷其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力量。 百八片龙鳞,便组成了那长约一尺有余的奇特刀柄,上面此时漂染黑气,似乎并不是幻觉。 “这……这是……”一时间那三名八扇门来的杀手都有些语无伦次,因为这刀的造型实在有些……大逆不道。 但他们又明显的能够感受到其中那隐约不明的王霸气质,似是不输于真正的皇者的气息,这样迎面扑来,让他们都有些无法站立在原地,有种要匍匐跪地的搓折感。 “楚家一千年,战家八百载,非为大汉栋梁,实则为斩龙之术延续香火,这螭乌便是在风雨飘摇的岁月之中,一直默默的看着那个座位上的人,待到时至之日,便是斩龙之时……”那三人并没有听的太清晰,战三秋只在那里低语,像是沧桑无比的过客一般,一时间都有种什么都没发生过得错觉。 “你们让我出了刀,那便是我认可了你们,只可惜,江湖有眼,刀剑无眼,今日就请诸位拼尽全力吧。”不知从何而来的伤感,充斥了众人的心境,待战三秋说完拼尽全力之后,三人动了起来。 轻身快步,他们的确也准备最后殊死一搏,尽管早已经知道了结局会是什么样子,但是他们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机会。 三人围绕着倚刀而立的战三秋开始飞快的旋转,三人剑阵,这是许多江湖中人都会采用的一种合击阵法,不管是刀阵还是剑阵,归根究底都是为了将几人重复的力量发挥到最大程度。 一人迎敌,可以发挥十成,二人并肩,那可能便只剩八成,若是配合的默契,那也能达到九成九的效果,不过这种情况也是少之又少,在这种情况下,人数越多,每个人发挥的力量就有可能越少,而不知是那位江湖前辈,独辟蹊径,亲创了这三人合击的阵法,让多年以来的合击难题得到了最好的解答。 所以许多时候,身在江湖,人们就会见到三人同行的队伍,不管是侠士还是军人,又或者只是普通的行人,三是一个很奇妙的数字,三人合击之术绝对是闯荡江湖之人必定会休息的一个技巧。 眼下,这八扇门的雁翎众其实也是无可奈何,本为八人的团体,一步步的被面前这个恐怖的男人削减至三人,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才操起这三人剑阵。 他们特质的短剑是暗杀用,若是用作正面迎敌,确实会大打折扣,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 战三秋只是在聆听另外几人的声音,听到了他们内心的声音便已经知道该如何防御……这就是他的境界。 说他是世间最强的几人,绝对不为过。 皆说天人是凌驾于所有修行者之上的存在,天人有高低,但是天人与寻常修行者之间的鸿沟是无法逾越的,但是……事实皆有例外。 西南之地,那修道的山上,有位大师兄,以通玄之姿便可号令道门,又有江南战三秋,一人一刀,横于江上便是无敌…… “你的心乱了……”是战三秋说的话,对的谁也不清楚,但是当他说出这句话时,这三人的心都有些乱了。 他说的是那个从头到尾都有些崩溃的男子,他所求便是痛快的死去,因为他早已被这场战斗折磨的无法喘息。 他们三人绕战三秋飞速的走动,只待一个阈值,就要暴起合击,然而战三秋却在突然地一句话说出之后,动了。 只是一步……简单无比,却像是踩在了他们的心头之上,这三人剑阵——破了,这一步将江湖流传多年的号称万用之阵的三人合计之术给破了一个彻底,就只这一步,就足以宣告他们的败北。 迎着破绽之处,战三秋似乎是回应了那人的心声,螭乌在侧,他疾走而至,只用了不足一息的时间,当那人看到刀口已经抵达了他的胸膛时,他终于是明白,这种差距……不是他们想要拼尽全力,就可以有其他结果的。 从头到尾,是干净利落的一刀,战三秋的身子都没有半点的弯曲与倾斜,这一刀是他从少年只是就重复过无数遍的一刀。 或者说……他杀人,向来只出一刀,因为当螭乌祭出时,就意味着,面前之人已经被战三秋宣判了死期。 螭乌是大逆不道之物,所以他只给死人看到真面目。 黑气疾走,撕裂了面前之人的躯体之后,竟是冲到了他身后数丈之远,渐渐凝成了一副诡异的龙蛇之像,这漆黑甚至都遮掩了星光……原来是他吞噬了光。 一切都像是在慢动作的回方,在战三秋决定出手的时候,时间就戛然而止了,实则是战三秋与他们根本就不存在在一个速率之中,这种世界……或许他们再修练个百年,也许能够触及一下其中的光景。 战三秋不知道他究竟是何年何月达成的这种境界,仅依稀记得,那年,大汉已是摇摇欲坠,或许不光那一年,楚家有龙凤双临大汉朝堂,还有一位旷世奇才,臻至了人道巅峰。 像是缓缓踱步一般,轻描淡写的,战三秋走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前,那人甚至眼睛都没有来得及转回来,这一刀来的突然,让他没有半点知觉……也算是了了他的心愿吧,高手向来是一刀杀人的。 待那领头之人反应过来时,一道分裂的躯体,一个坠地的头颅,都让这场间寂静的只剩雨声。 是的只剩雨声,因为这领头之人最后的呼吸声,便在战三秋走至他身前时,宣告了结束。 螭乌划过他的眼前,他似是看到了极美的光景,竟是微笑着死去。 八扇门雁翎众分支……全灭。 第364章 解惑(下) 岸上忽闻踏歌声…… 夜色已深,尘埃落定。 待李重霄与君秀重新赶回船上时,只见四周一片狼藉,而那八个真正前来刺杀的杀手,此时歪七扭八的躺在四处,有的死相凄惨,有的伤口极浅,少有死于同一招之下的尸体。 战三秋倒是看到了君秀与李重霄站在一起之后,才有些惊讶,问过才知道,原来那个叫做弓龙的人竟然与他们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果真是机缘巧合。 去了船舱后通知了胡云河等人,事情如此结尾,没有人受伤绝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许多人惊魂未定,但是那也已经是后话了。 林竹与胡云河等人不管外面状况如何,都在十分努力的安抚众人的情绪,这是李重霄最想看到的,一个团队之中,每个人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已经是最好的合作了。 只不过李重霄没有再问起老前辈关于他此前鲁莽对敌的事情,其实从头至尾,老前辈都没有从他的屋子里出来,此时鼾声大作,倒是心大的很。 李重霄眼神复杂的看了看那间房门,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是一个不知道反思的人,尽管在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这两位极强的助力不可能每次都协助他们杀敌,但是……李重霄还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这种企图寻求帮助的心理…… 从小到大,李重霄身边的人们都是拥有着远超他实力的大能,尽管面对的敌人也都不容小觑,但是他似乎已经习惯将那些看起来不在自己对敌范围内的敌人交由那些……那些或是出于亲情友情,又或是出于从属关系的高手们处理。 这次绝对是给他真正敲响了警钟,所以他没有什么理由去怪罪老前辈,因为老前辈既然没有出手,那就是认定自己绝对是有能力处理这个惹上的麻烦……至此,李重霄是如此去想的。 他对着身边的人说,岸上还有两个已经被他们绑好了的罪人,而任斗他们一听到弓龙竟然是被李重霄制服了,并且是生擒了那两人,顿时看李重霄等人的眼神都变了,他们理解这么一群人里面有一个像战三秋那样的高手护行,这是许多宗门在弟子历练时都会选择的一种办法……当然忘情洲情况特殊,在这种百废待兴的时候,只能委屈他们这群弟子,独自外出了,不然像是今日在江夏遇到了铁沧岛的人,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李重霄当然是又重复了一遍,强调了一遍弓龙与穆名此时都是被他们五花大绑的状态,那几个人才从震惊之中回神,黄龄一想到先前遭受的种种委屈,那种被外人骑在脑袋上欺负的感受,亲眼见证过忘情洲被那一人肆意破坏…… 眼泪不经意间滑落,众人的心中都是五味杂陈,黄龄轻轻啜泣,剩下的几人也是抿着嘴不说话。 “我去吧……”任斗说了一声,他是师兄,他必须保持着时刻的理智与平静,尽管他心中的那口恶气也得到了抒发,但是一想到,其实他们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心中是有些许不是滋味的。 李重霄向他点了点头,随后又是招呼君秀出来,君秀就是这一点点的时间也要去找叶青青嘘寒问暖一下,看的一旁的林竹眼神不断的打量,嘴角还露出不经意的笑。 真的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大家的亲密程度也早已不像最初那样拘谨,君秀与叶青青那种隐晦的关联,对自己极其愚笨的李重霄,此时也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更不用说其中最为正常的胡云河了,公琰瑜或许只是后来加入,但是他这样真的算是万花从中过的…… 大家不说透而已,不知是谁当日出发前说着要将叶青青一路送回京城老家,却时时刻刻担心牵挂着对方,嗯,不说透。 几人纵身离船,留下的人则是帮助船家一起打扫着这战场。 只不过此时隔壁房中的鼾声才戛然而止……李重霄的反思其实都不错,这也是为何他能够在这样短暂的旅程之中成长的如此之快,但是……有一点他猜错了。 若是当时没有那奇妙的桃花相助,或许……他们真的会被杀,而这个鼾声如雷的老年人,真的是睡得不动如山,至此才将将醒过来…… 船员们刚刚出舱就被那狼藉景象惊了一身冷汗,看到千疮百孔的甲板,心中庆幸有余,更是祈祷着接下来的几天之内不要再有什么差池,不然他们这种在地上踏踏实实走路的普通人可真经不起这群江湖上的神仙的折腾。 但是船主就是船主,王之洞绝对是他们之中振作的最为迅速的一个,因为他看到了那艘破败不堪的大船……心中更是有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感觉。 托那几个忘情洲的弟子将自己待到那艘几乎半沉的大船之上,他就像是发现了金子一般,四处打量着这个可用之物。 没错,王之洞为何是船主,为何能够拉扯起这样的一个团队,其中绝对少不了的,就是他身为一个精明人的判断。 后来“横江”在大江中段真的是越做越大,直到百年后,已是这江南船业一霸,成功的跻身江左大户,王家也因为他的这一场豪赌,从此飞黄腾达。 …… 待看到那岸上的确已经瘫倒在地的两人之后,任斗真的是心情无法言表,他啧啧称奇,不过若是他真的是见多识广的话,或许能够从这个捆绑弓龙的绳索上看出一些端倪,只可惜,他也只是一个初出江湖的雏儿,哪有弓龙这种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见多识广,不过也不是太大的问题,李重霄并不是故意的瞒着忘情洲的几位身份,行走江湖所迫,待到他们真的赶到了忘情洲,事情也会慢慢的揭开面纱。 两两合作着,因为李重霄与君秀的消耗过大,实际上他们已经是很难提上力气了,所以便在一旁作为辅助,由身强力壮的胡云河与任斗搬着两人的身子,一路回到船上。 尽管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但是多少还是耽误了一些时间,甲板破败不堪,船员们在加紧抢修,今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待到后半夜,大船才又重新扬帆,不过此次……“横江”的后方还拖着一艘与他提醒几乎相差无几的大船,看王之洞那乐开了花的样子大概就能明白,他这次真的是赚到了。 因为任斗等人的行程,王之洞会将船停靠在那个叫做忘情洲的地方,那里具体在哪,他不是很清楚,毕竟是修行者的宗门,他们这些寻常人很有可能路过也无法发现,这时只能麻烦任斗一直在为王之洞指出方向,不过那大体方位王之洞一听也能够了然,毕竟要做这大江上的生意,而且目标是垄断这江上的渡船生意,王之洞对于这江岸两旁的城镇绝对是了如指掌的。 “你说的是彭泽附近对吧?”王之洞笑道,他其实相当肯定,以他的船作包票。 “王大哥果真是对着大江了如指掌,没错。”任斗报以善意的微笑,心中却是舒畅有余,毕竟……终于是要回家了。 …… 在昏暗房间之中,烛光摇曳着,此时正值深夜,不过一时第二日的事情了,听闻王之洞说,若是按着这个风势,不出两日,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而本该是休息的时间,一群人却依然在紧张的商讨着什么。 战三秋亲自对敌,自然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他尽管看起来只是中年,其实年龄已经很大了,见多识广不该如此形容他,但是他确实是现在李重霄一众人中,见闻最深的人。 待将弓龙等人安置好之后,李重霄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一些药散,混合着汤饭喂两人吃下,随后他们便昏沉的睡了过去,毕竟他们是俘虏,并没有什么人权可言,或许弓龙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根本也没有多少质疑,直接就是顺着李重霄的动作配合了下去。 也因为李重霄知道,他们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该知道的消息,战三秋在接下来全部说了出来。 “八扇门是个很神秘的组织,就算是比起你们天机阁也是犹有过之,因为……”战三秋在跟李重霄等人讲着八扇门的事情,因为弓龙雇佣了八扇门的杀手,而他们的任务失败了,之后李重霄等人就算是又惹上了一个麻烦,不过按着李重霄的话来说就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因为八扇门甚至各扇门的头领都不知道各自的身份,他们是一个相当闭锁的组织,也是因为这个样,八扇门的情报绝对是整个江湖上最为隐蔽安全的……没有之一。” “那如果照您这么说……那八扇门为何又会经久不衰呢?”君秀身为天机阁的专业人士,绝对是有资格发言的,他了解天机阁的情报环节,在没加入天机阁之前,他是绝对没办法想象看似一个简单的传递信息的过程,其中有多少道保险,这样才让天机阁的专业性有了极大的保障,但是……本来就是一个江湖组织,还要用更加复杂的情报模式,他们不怕组织没有执行力与凝聚力吗? “其中一个原因相当简单……”战三秋笑道,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砸了一下嘴。 “那就是他们的八个头目绝对都是整个江湖上最有权势的八个人,是最有权势,不是实力。”战三秋又强调了一下“权势”两字。 “战大哥,此话怎讲?”胡云河疑惑道,但是公琰瑜似乎是有些明白了,因为宝器宗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们在明面上绝对都是有着相当光鲜的身份你的,有可能是那个大宗门的宗主,又是什么大家族的实地掌权人……”是这样一群能够掌握大量江湖资源的人,自发的组建起了这么一个杀手组织。 “你们可能不够清晰,那么我们便以公舵主的宗门来描述——宝器宗的实力绝对在顶尖宗门中排不上号,舵主莫要怪我抹黑宝器宗。”战三秋对着公琰瑜说道,公琰瑜此时一脚抬起,与另一腿交叉着倚在墙边,他笑了笑,摇了摇头。 “但是女帝却的确是这个江湖上极其有权势的人,因为她宝器宗拥有了财富,女帝又拥有大批追随者,她的一个小小的举动绝对是可以影响整个江湖的——就像任斗小哥他们所说,那个武林会盟就是最好的例子。”战三秋做了十分详细的比喻,大家终于也是明白了许多。 “而且——”战三秋没有卖关子,他说出了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消息,公琰瑜尽管是听过八扇门,但是对八扇门也只是一知半解。 “你们应该不知道,八扇门起初就是那样一群人组织起来专为自己铲除道路上敌人的私人组织呢……”战三秋的意思很明了。 “那他们后来……”李重霄也不明白了,既然是这样,为何不把这个组织埋得更深一些,做起来那些杀人的勾当不也更加安全吗? “听说是为了乐趣。”战三秋冷笑一声。 君秀此时附和了一句:“这样有权势的人,自然不会靠杀人来赚钱,但是……为了乐趣而杀人,果然是渣滓。” 此时他们摊上的麻烦可能比想象中的要打,因为如果真的按战三秋所说,那八扇门背后的人是那些江湖中最有权势的一群人,那么他们若是在接下来的追杀之中反抗的激烈了,或许会引出更多原本不相干的势力卷入其中……本就乱成一团麻的局面,最后真的可能需要天机阁出面才有可能收尾……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要提高警觉,我们要轮流休息,不能再以冥想代替睡眠了,时刻保持着两个人以上的戒备力量,一有问题出现,一定要将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万万不可单打独斗。”战三秋十分严肃的提醒着众人。 此次他面对的可能只是八扇门的中层战斗力,而下此前来追杀的人可就不是这样了,因为全歼对方,他们还有时间去准备,所以必须早早地警觉起来。 第365章 失算(上) “其实……”李重霄忽然出声,似乎有些难以言表,又像是下了什么样的决定一样,眼神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其实这次没有直接杀死弓龙与穆名,是有一部分原因,我将其考虑在内的……”李重霄声音变得低了一些,咬着下唇纠结的说道。 “我知道那群来杀我们的人绝非泛泛之辈,所以也就起了生擒弓龙两人的想法,因为此间无非是两种情况。”他伸出两根手指,在众人面前述说着。 “一是那群人本就是铁沧岛自己的死士,是弓龙有备而来,这样的话,我们的麻烦其实也仅限于对抗铁沧岛这样一个比较中规中矩的一流宗派……” “而第二……那就是对方是受雇佣而来,是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神秘组织来人……毕竟敢对我们这种实力相当强劲的旅团动手的组织,相必也是极其有势力的。” 战三秋肯定道,“没错,他们的确是一个十分神秘的杀手组织,所以你想要怎么做?” “我想请那位桃花仙子帮忙,尽管……尽管有些不仁义,但是将那位桃花仙子牵扯进来,绝对是对我们没有坏处的……所以我会将弓龙与穆名生擒,特地将他们押送至忘情洲……”李重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是转瞬便消失。 “君秀……能不能放出铁沧岛的两个重要人物被忘情洲弟子生擒的消息?”李重霄转眼便看向君秀,十分认真地说道。 “可!”君秀自然是明白此时他们的状况不容犹豫,他只要是力所能及,他便会尽最大的可能去帮忙。 战三秋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这样的话,我们本来就会被铁沧岛以及八扇门的势力夹击,此时多了一个强大的助力,局面就好转了许多……相信那位桃花仙子,在得到了我们的这份大礼之后,也不得不去面对两难的抉择……”战三秋摸着下巴,呼吸变得悠长。 胡云河顺着继续说道:“一是独自面对铁沧岛,而我们会尽可能的远行,忘情洲脱不了干系,但是我们却可以尽可能的隐藏自己的行踪……二则是她需要与我们进行合作,抵挡来自双方的压力。”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大概也就拼凑起了这样一幅光景,看起来似乎无懈可击,余下的便只是到时候的随机应变以及实力的对碰了。 但是大家都没有意识到的一点就是八扇门的实力究竟如何……就算忘情洲能够在缓缓恢复之后与铁沧岛正面抗衡,但是……八扇门若是倾巢而出? 李重霄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听明白了战三秋的意思,那就是他们此次只是遭遇到了敌人的冰山一角,真正八扇门的实力如何,战三秋都不能保证…… 按照这样推断,若是对方的几位头领那都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那么对方的实力绝对比想象中的要恐怖许多……或许甚至可以与界清门那样超一流的巨无霸抗衡…… 所以李重霄也早就做好了舍弃尊严,抛弃自己这个临时找到的“战友”的准备……毕竟留的性命,才是真正的本钱,忘情洲距离扬州宝器宗的距离也仅仅只有数日,能够争取到一点时间,甚至他们可以走陆路直达扬州,到了宝器宗,相信绝对可以获得对方的帮助。 局势风云变幻,原本只持观望态度的李重霄,此时已经将宝器宗当做了潜在的盟友了,殊不知,这一切在他的理想化之中,是多么的不现实…… 江湖本就是风云莫测的,一切想要揣度它,以为自己能够掌握到其中的规律的人,最后都吃尽了苦头,黯然退场,或许此次真的是李重霄一行人的劫难之旅。 他自恃身周有无数强者,却不知道一切高端力量,在江湖这样的大漩涡之中,一样是会被缠住,最后寸步不前,直至遭受到沉重的打击。 若是他现在能够意识到这一点,或许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他们现在卷入了大汉两个堪称超级宗门的争端之中,马上就要面临着那如同大漩涡一般的武林会盟,谁知会盟其间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那位女帝究竟有没有魄力能够掌控住那样混乱的一批力量,从而正式的站在界清门的对立面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忘情洲与铁沧岛的争端,其间因为与八扇门雁翎众的厮杀,导致他们现在绝对会被八扇门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组织给盯上,俗话说:看不见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 然而李重霄似乎忘记了,他一直还面临着几大隐世圣地的细密针对,不说对方此时按兵不动,一但对方出现,那时的局面就不是他一介小宗师能够应付的了得了。 而且因为头顶一个佛首之名,那神出鬼没的七十二佛林的僧人,不知何时还会再次来临,他或许真的忘记了,在出蜀地之前,他们遭遇到的险之又险的事情,不仅是耽搁了他们的行程,其实差一点就会面临一场极其惨烈的厮杀。 所以要说李重霄聪慧、心思缜密,那是没有错的,但是……李重霄错就错在他还太过稚嫩,空有头脑,少有经验是根本无法应付这样的江湖的……尽管在大家看来,他已经足够优秀了,而且他还在变得更加优秀。 战三秋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些,他自从来到了李重霄一行人之间,真的就像是一个长辈一般,无微不至的呵护着这个团体,一切凶险的情景都由他来对付,这样无形中其实是减少了李重霄等人面临的压力,反倒是让他们的成长速度变得更加缓慢了。 他身为蜀王,此时的格局还是太小了,以为一时的解决就代表着某些事件的完结……这种想法不断地给他们加重着隐形的负担,在不久的将来,一并都爆发了出来。 这一切只有一个人意识到了,而那人此时正在侧房的床榻之上,静静躺卧……不说,却慢慢给李重霄描绘了一副十分具体的画像。 经过这一夜谈,似乎大家都有所了解,也大都肯定了李重霄所提出的那个计划,那么便心知肚明,把严了口风,对任斗等人只字不提,只当是寻常的交流。 …… 在经历了那一夜的麻烦之后,似乎大江之上风平浪静,再也没有什么烦心事会找上门来,就这样,“横江”一路东去,水路赶得飞快,只是一日,就已经能隐约望见彭泽县城的样子了。 彭泽县,几十年前也被称作豫章郡,此时的豫章郡范围更大,就已经不是在原处了,此地临近江边的城镇便划归为彭泽县所属。 彭泽县毗邻大江北岸,又临近章江,后称赣江,是大江上的一条极其重要的分支,往东去数里便有那鄱阳大泽,水汽蒸腾,彭泽风光无限好,临近江湖,又傍山而建,颇具名士之风。 后来有位陶彭泽,在此处担任县令,留下了著名的“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典故,绝对是历史上的一大佳话,不过陶彭泽其实本来就不适做官,毕竟在那样一个动乱的年代,儒生又能够如何左右历史呢? 不过这些都扯远了,王之洞远远地望见了彭泽,就知会李重霄与任斗等人,随后任斗又是担当起了司南的作用,毕竟彭泽只是他们的地标,他们真正的目的地可是那江上的修行者宗门。 船员们知道要亲眼见证者传闻之中的忘情洲之后,也有些紧张,但是知道了那宗门的宗主是一位绝色女子之后,也不那么紧张了……毕竟食色性也,窈窕淑女,君子也好逑,不过他们不敢说出来就是了。 说是只需在有数个时辰,便可抵达,众人也将此行的必备物品收拾好,李重霄对王之洞悄悄地说了些什么,王之洞尽管脸上有疑惑,但是还是没有反驳,毕竟他们钱已经付足了,船家照做便是了。 王之洞跟随着任斗的指引,弯弯扭扭转来转去,不知道行至了何处,周围突然间没有了人眼,就像是发生在一瞬之间的事情,恍然间,大船四周雾气升腾。 王之洞对着中大雾绝对是没有好感的,毕竟前两天刚刚经历了一些可怕的事情,要他这么快就消除阴影也是强人所难了。 但是任斗却笑着解释道:“王大哥不必惊慌,这是宗门的障眼法,一般人没有我的指引想要看到这片雾气都是难事,别说穿过来了,只要是顺着这个方向走下去,不出两个时辰,便可以到达了。” 看着王之洞头上豆大的汗珠,任斗只能这样解释,尽量平静的说出来,毕竟对方只是一介普通人,这样说起来,忘情洲还真的是第一次有普通人拜访——还是这么一大批。 “那……那要出去的话,没了小哥你的指引,是不是就无法出去了?”王之洞忽然这么问了一句,任斗没有过多地疑问,只当是对方好奇,便继续解释道:“不必如此麻烦,直接沿原路返回便可,而且原路返回的话,或许只需要半个时辰……这障眼法是限进不限出的。” …… 船员的号子喊得响亮,但是慢慢的便消失掉了,因为……忘情洲——到了。 应王之洞的要求,他们此行便不会跟随了,因为听说李重霄等人也只是稍作停留,不会耽搁太久,但是其实还有别的原因他没有说……任斗一听对方不跟随,倒是有些失望,不过他们也不强求,或许真的跟去了还要被那些长老们说教,万一真的对人家平常人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他们还真的是丢不起这个面子…… 话其实如此,都是说给李重霄等人听得,因为……忘情洲因为前番大战,现在对外人排斥的很,尤其是仅存的两位长老,一男一女,脾气那都是暴躁的很,任斗特地跟李重霄等人说,若是那两人有什么过分的话语,他先在这里赔一个不是。 李重霄等人笑了笑便过去了,没有过多地说辞。 还有……身后此时跟着两个困住了身子的男子,都相当的高壮,一人头发极短,鬓角还有疤痕,眼神凶恶,另一人神色忧郁,眼神阴沉,身上的衣衫有些破烂,但是看得出他的气息的确要更加的内敛更加的危险。 前一个是穆名,他今日一早才刚刚醒来,醒来后发现自己竟是被当时的那群人生擒了之后,先是懊悔,随后又开始吵闹,不停地破口大骂,无非是想激怒李重霄等人,让他们了结了他的生命,不过在他们的冷处理之后,穆名似乎也了解了情况。 相反弓龙则是沉默的多,除了当日被捕之后有过几句话,此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过,似乎一直在闭目养神,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们被封禁了气穴,君秀早就将捆仙索收起,以防登岛之后,忘情洲有识货的人认出来了这样东西,从而揭发了他们的身份,此时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当日幸亏是任斗不认识这东西,不然事情就难以解释了。 他们此行运用的名号就是李重霄胡诌八扯的青城派的名号,依次都是什么师兄弟,然后战三秋与老前辈就是青城派的长老,此行是随弟子历练而来,也正好想要去了解一下那宝器宗的武林会盟。 看起来借口天衣无缝,实则早已经被人刺透了消息。 走在忘情洲的路上,因为雾气够大,所以似乎看不清这岛上的全貌,只能隐约的感受着这地面似乎真的与江岸旁那紧实的泥土不同,显得松散了一些。 三三两两的可以看到一些断壁残垣,只不过却一直没有看到活人,不过他们也没有问。 “就在前方,我踏进忘情洲结界的那一刻,千岛婆婆与陈阿公应该就已经知道了我们回来了。”任斗冲着李重霄解释道,说着还抖了抖腰间那此时淡淡泛着荧光的灵牌,应该就这是个东西显示了他们的身份。 隐隐约约的,李重霄开始望见身前百丈之处,有一堆人影,却没有听到任何响声,这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第366章 江夏城记 大宅子,是老爷一手打拼下来的家财,但是却曾经一度毁去,他们一家子逃难了八年,若不是萧衍当上了皇帝,恐怕老爷一家还得继续逃下去。 不过还好宅子没事,孩子也没事,老爷一时间都激动的不知道该向谁报喜。 …… 这里是江夏,江边上的一个富庶城市。 老爷原本是江夏首屈一指的大富商,却也因此遭了战乱的灾,跌跌撞撞地,带着一大家子,还有老仆人,总算是撑了过来。 但是老夫人却在这八年里成天以泪洗面啊,因为刚出江夏,就让那群熊兵给撵得丢了魂,不光丢了魂……更是丢了闺女。 小姐丢的时候两三岁,学说话学得慢,刚刚会喊声爹娘,就没了踪影,老夫人也不知道该怪谁,除了哭就只会抱着小姐的小褥子坐在马车沿上发呆。 老爷是老来得子,老夫人爱这个闺女爱的情深意切,难怪真的丢了魂。 还好……老爷是个人物,八年时间拖着老胳膊腿,带着一家子老少撑了过来。 回到江夏一瞧,宅子还在,家里东西都没怎么动过,更重要的是,宅子门前坐着一个黝黑的姑娘,小脸一抹,白生的和玉一样,老夫人见了面便抱着姑娘哭起来,老爷大手大脚的,哪有老夫人认得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撸起那纤细的小胳膊,便是一块紫红的胎记,和老夫人的地方一模一样。 皆大欢喜,老爷真的就差摆个喜宴了,不过这残垣断壁的,还是清净点好。 …… “老爷……小姐又不吃了……”老仆人伺候了老爷几十年,绝对是对这个家忠心耿耿的,除了小姐的乳娘,老仆人也是带过小姐一段时间的,只是这小姐回到家之后,隔三差五的就不吃东西,日渐消瘦不说,真要闹出病来,老爷一家子还不得急疯了? 老夫人匆匆忙忙端着银耳羹,还有薄皮的馅饼,特地弄来的豆泥馅的,因为老夫人记得自己的闺女小时候就好这一口,老爷在后面急匆匆的跟着,也要去看看。 只是进了这小房子,就见自家的闺女在那里像模像样的做着女红活,一针一线的,顶的嫩手都有些变形……这是给人做鞋垫呢? 小姐的房间里没有什么装饰,没有镜子,没有脂粉,有的只有一套一套的针线,还有一堆破旧的衣服,老仆人要去给小姐收拾,没曾想小姐收拾的比他还利索,这破旧的衣服更是连碰都不让碰……不过那好像是男人的衣服啊。 “闺女啊……咱好好吃点东西,别给饿坏了……”每次老夫人都这样苦口婆心的劝着,最终大家也只能悻悻的退出去——小姐是请他们出去的。 白日不出门,夜里却挑着火烛,小姐缝出来了一双又一双的鞋垫,只缝、不卖,大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连顶指儿都不用,怎么就非要吃这种苦头? 偏偏老爷给她请了一堆先生师父,教她琴棋,教她书画,样样不学,样样不做,只做她的女红。 小姐一整年都这样……做女红,缝缝补补,做鞋垫,话说的也少,饭吃的更少,人是一天天的瘦了下去,直到有天病倒了,吓坏了一家子,结果也只是吃得少了,跟不上力气。 醒来的小姐却蓬头垢面的哭了……因为这是一年过去了,那天是大年初一,南梁的新年……萧瑟又悲伤。 她曾经想过……若是当时爹娘能回来的更早一点,或许……越想她越难受,越想她越是吃不下饭,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啊,今年可能回不来了。 自从那日病倒之后,小姐似乎开了窍一样,举止得体大方,琴棋书画也学的上心,两年过去,那可真是落落大方,远近闻名的美人坯子。 只不过上门提亲的人,老爷都给拒绝了……原因是小姐自己不想嫁,要是老爷稍微说的重点,小姐就不吃饭了,而且重要的是,不管日子如何,小姐每日都要坚持的做女红,日积月累下来,屋子里堆满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三年前,也是大年初一,南梁与北魏打了一场大仗,南梁刚刚改朝换代,新老交迭,兵力跟不上,良将更是跟不上,因为要打这样一场仗,提前一整年,南梁就在焦急的征兵,上到老者,下到孩童,一股脑儿都拉到战场上,当替死鬼也比畏畏缩缩的在江南苟活强。 北魏的打头阵的可是那传闻之中的杨大眼,绝对是一等一的猛人,所以都说这场仗,去了的人就是死啊。 南梁果然是败了,听说那一场仗死了好多人,大年初一正巧传来了消息,百姓们都以为刚刚开国,这萧衍就要完蛋了,没曾想后来竟是靠着人命,活生生的将北魏堆在了长江以北。 惨败,但也是惨胜。 小姐自那以后便好了许多,只不过那眉宇间时常紧起的郁结,确实让这个美人的美多了几分幽怨。 到了婚嫁的年纪,小姐却不愿意嫁,得亏是老爷疼她,所以义正言辞的一个个的拒了回去,甭管您是多纯熟的牵线的人,一概都是拒绝。 但是小姐就是不说她为什么不想嫁,直到某天,她特地与老爷提起,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 说是要带着老爷去看,老爷一家子自然是欣喜不已,他们其实早就想着将女儿嫁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哥一家,然后将来两家永结同好…… 只是小姐一路走到了城外一座破庙前,也不说话就迈了进去,老爷赶忙跟上,只不过似乎没有注意到老仆人背着那么一个大包袱是为何。 他们没有在寺庙里停留,只是兜兜转转便穿了过去,走到了破庙的后头,那里……有个小土包。 上面块木板上写着娟秀的字,先生之墓……先生?哪家先生? 小姐给老仆人说把那些东西倒出来,老爷看着满目的衣衫鞋垫,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这就是小姐喜欢的人,她亲口对着自己的老父亲说道,老爷差点没有晕过去。 她让老仆点一把火,把这堆积成山的东西一把烧了,老仆也是犹豫不决……这是小姐多少年日夜赶制的东西,竟是要一把火全烧光了…… 小姐眼里是悲,是那种望不到边的大悲,但是却没有挤出一滴眼泪,后来她说,这是她那一场全都哭完了。 只不过突然天崩地裂了起来,其实不是,只是那大地震颤的实在是太过厉害,老爷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是马蹄点地的震动,这是他多少年前最害怕的声音,刚想要拉着闺女和老仆人跑掉,却发现那隆隆的马蹄声戛然而止了。 穿堂的是一个银甲披身的瘦高个儿,只有他一个,雁翎在他银盔上高高竖起,再加上整个人身姿挺拔,斜跨一柄长剑,威武的不行。 老爷一看是不知名的将军来了,赶忙带着老仆人跪在地上,只不过……小姐没跪,直勾勾的盯着那个银甲的将军。 老爷心想完蛋了,赶忙去拉自己的闺女,却发现闺女站的有点远,人一懵,差点没晕过去,然而只听到这样一段对话…… “那些衣物鞋垫不要了吗?” “不要了。” “那不如给我。” “烧了也不给你。” “真是白养了你八年啊……”银甲的将军说着,老爷听得一愣一愣的…… “先生没死,你还气不过了?” “先生掰掰手指果然不会算数,一根指头是一年,两根指头是两年……一根指头是怎么数了一个三出来?” “咱……不也是术业有专攻嘛……” “岳父,媳妇我就领走了,您老别客气成这样……” …… 八年前,他是个落魄的书生,撑着破伞进了破庙,撞见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姑娘。 书生本是求学至此,奈何天下大乱,值得乞讨为生,成日里提心吊胆。 但是因为捡了一个小姑娘,书生只能在江夏住了下来,那时的江夏,如飞蝗过境,一片狼藉,但是却在战乱中艰难的生存着。 书生当了教书的先生,给城中的孩子们上课,学费自然是东家拼一点口粮,西家给一点餐饭,什么都行……只要能喂饱家里的小姑娘。 先生回家教小姑娘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小姑娘便跟着学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八年如一日。 直到他这未挂名的杂牌教书先生要被兵士掳去服兵役,一切就都结束了。 千万般祈求,军爷也是拗不过这个驴脾气的书生,大家都有难处,只是奉命办事,但是那军爷还是给书生多通融了一个月,毕竟……书生家里还有个半大的姑娘。 他用一个月教给自家的姑娘如何烧水如何做饭,只是她一概不听……一天天过去,直到分别那日,小姑娘从房中拿出了一叠又一叠的做工粗糙的鞋垫——她只会做这个。 “一年……等我回来……”一步三回首地望着,每次却只望见一个孤零零的小姑娘站在城门处,垫着脚往远了瞧。 书生带着满衣衫的鞋垫赶赴了前线,没有包袱,兜在衣服里。 书生一无所有,到了江边也是一个普通人,成日就会抱着一怀的鞋垫子发呆。 也因为这个,在前线梁军全军覆没之时,这比盔甲还厚的鞋垫子竟是给他挡了三四箭。 他没死,还割了几个首级回来,理所应当成了将军…… …… “梁山伯与祝英台死了……死在阵前。”他说道,这是他打仗的时候亲眼所见。 “谁是梁山伯,谁是祝英台?”她没有抬头,但是声音却传了过来。 “是……一对有情人吧,梁山伯是个好使者,却让那魏军抓了回去,而祝英台,听说是女扮男装了,说是要找梁山伯……”他回忆道,他只是听旁人说起,只是看见当日两军阵前,有一对男女死于江边…… “那不行……死了什么都没了,活着回来才好。”她又在那里为他缝补衣物。 “可惜了这对……”他只能叹息一声,随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你不还巴不得先生死掉吗?”他调笑道。 “先生死了,相公活着,顶好……”她应道,眉眼带笑。 …… 越是大汉之后,人们似乎就越是忘记了,当年发生的古事,其实也非厚古薄今,只不过这个世界的秘密早在几百年之前,就已经被人揭露了出来。 那一朝一代的风流往事,都随烟云,一点点消散去,要问这世事如何流传下去,便只有这青石古路可以亲眼见证。 曾经有过的江湖在不知不觉中,留为了传说,渐渐地,天下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就像是泡影一般。 江夏是个故事很多的地方,多是有情人的故事,或许也与这缠缠绵绵的山水情谊有关,有痴情几十年的白发老者,步履蹒跚却情深意切,也有那样一对上天眷顾的人儿,最终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有人顶天立地,自然也有人踽踽独行,时间越是飞逝,人们就越是相同,相同的儿时,相同的婚嫁,又是相同劳作,相同的死去,不妨追溯古人,尽管有时卑微,有时穷苦,但是从来没有丢掉了平凡的随机的乐趣。 又是多少年过去,有一僧人云游至此,他面东南而立,听闻是从高原徒步而来,走过了巴蜀,走过了江南,不知是在追随何人的脚步。 他与江夏停留许久,曾为江夏城中百姓开坛讲经,后来和尚的名气越来越大,人们知道他在江夏城东南的小山上居住,便在他后来居住的地方建了一座亭子,似乎是千年过去,那亭子还在远处,不论风吹雨打,被当地人称作留云亭,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当年这亭子是依着僧人的法号而建——达摩亭。 达摩僧人自西方而来,一路沿大江东去,直至扬州,于这片大地之上开宗立派,开枝散叶,后人称其为达摩祖师(菩提达摩)。 似乎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追随什么,曾有弟子想问:“老祖为何千里迢迢而来,似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来寻菩萨东渡之路,收获颇丰,既证佛果,心愿已了。” 他说江夏是菩萨停留过的地方。 第367章 失算(中) 然而待靠近了之后,李重霄他们才发现,原来那是忘情洲的弟子们早早地准备好了在宗门前迎接他们了…… “师兄快看,是千岛婆婆和陈阿公,还有师兄们……”袁蝶欣喜的几乎从原地跳了起来,不过这也不怪她此时已经不注意形象了,实在是他们远离宗门过久,此行又遇到了许多他们无法解决的事情,所以她现在真的是情绪积压太久了。 任斗笑着摇了摇头,表现出真的是拿她没有办法的表情,然后又对李重霄等人解释了起来。 其实远处的人影已经能够看清楚面庞了,毕竟他们是修行者,稍加运用就能够看清楚更远处的东西。 “千岛婆婆与陈阿公是宗门的长老……怎么说呢,也算是从宗门创立以来就在宗门之中德高望重的元老了吧,毕竟听说当年陈阿公与千岛婆婆年轻的时候,那对我的师兄师姐们也是相当严厉的,不过……他们现在倒是已经处于半隐退的状态了……”任斗说着说着突然顿了顿,眼中的兴奋有了一瞬间的打断,李重霄看在了眼里,却没有询问。 看对方的这个情形,还有那岛上断壁残垣的模样,这两位元老级的人物被迫出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吧,所以李重霄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是别人的伤心事…… “哦对,余下的那些,都是我的师弟师妹们,说实话我这个当师兄的实在是惭愧,在宗门如此困难的时候,也无法做些什么,修行也有些陷入了瓶颈……不过大家平安无事就已经足够了……”说罢他的眼中稍稍流露出了一些温柔的神色,大概这就是身为一个宗门大师兄的无奈之处吧。 任斗其实并没有比李重霄年长多少,此时却已经要背负起整个宗门的期望了,李重霄尽管没有面临过这种局面,但是他也是知道一个人在他本不应该如此辛劳的年纪开始背负起如此重要的责任时,那个人的日子一定是相当煎熬的。 一行人在这路上走得其实相当安静,大概也是因为他们此次是抱着一种谈判,更准确来说,是要挟的态度来登门拜访的,其实心中也有不安,如此便将心事放在心中,大概大家也是心知肚明吧。 一路上也只有李重霄在与任斗不断的攀谈着些什么,大都是一些关于忘情洲的事情,大家都看的出来,任斗一行人此时已经对他们相当信任了,所以关于宗门的一些事情任斗也毫不避讳,除去任斗外,剩下的四个忘情洲弟子,似乎不似他们的师兄这般成熟,满是回到宗门的喜悦,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看他们的脸色大概都是如释重负吧。 “哦!是大师兄!”远在另一边的那群忘情洲弟子的人影因为某人的一句呼喊开始变得躁动了起来。 “真的是大师兄啊,大师兄他们回来了!” “师兄回来了!”大家都在口口相传着,因为此次大师兄一行人的历练之途实在是太久了,要不是终于有来自大师兄等人的信息传来,他们还以为是大师兄一行人遭遇了什么不测。 其实任斗他们这一程本来是要直接南下前往扬州参加那个武林会盟的,只不过宗门中此时还有许多伤员,实在是没有什么高手相伴了,所以任斗他们便要绕一个远路,于江夏乘大船南下,这样也好掩饰行踪,本是要隔一段时间便要回给宗门他们的消息,没曾想竟是突然与忘情洲断了音讯,宗门之中焦急不安,甚至是想过了要派弟子们出宗寻找他们的位置。 然而真的是因为宗门此时情况严峻,根本腾不出可用的人手,其实也是因为那些人手实在是难以委以如此大任,毕竟经历那番惨烈的大战,宗门中真的只剩下那些才入修行之道不久的年轻弟子了。 好在是经过了几日的焦虑不安之后,终于等来了那迟到的讯息:果然是因为遭到了袭击啊。信中任斗他们还提及了李重霄一行人,说是自蜀地青城派而来,也要顺流而下去往扬州的一群仁义之士,他们的出手相助才保证了任斗等人能够安然无恙的回到宗门报这个平安。 信息在宗门之中传的快,很快就是人尽皆知,大家这两日不仅仅是焦急的等待,还有更多地是对于这群来自青城派的侠士们表达着他们的尊敬与赞美,若是江湖上满是这些愿意见义勇为的“大侠”,谁还会怕那些恃强凌弱之辈的无聊喧嚣。 现在终于是等到了这群人的到来,大家自然是沸腾了起来,先前还紧张不安的不敢出声,此时是真的见到了人影,终于是压抑不住心中的焦躁。 只不过这群忘情洲弟子的前方有两个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人。 他们是一男一女,都是佝偻着腰背,从背后看去真的是矮的不行,灰白的头发布满头顶,都柱着相当古旧的木杖。 他们就是被忘情洲弟子们称作婆婆与阿公的德高望重的两位忘情洲宗门长老。 然而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为何这两位重量级的人物一言不发,就那样在前方沉默的等待着,甚至连一丁点的动作都没有。 “老婆子,人来了啊……”有人出声,在人声鼎沸之中显得那样的不明显。 “是啊,真是好生威风啊,皆是人中龙凤呢……”老婆婆的声音响起,听着这嗓音从喉咙中发出,似乎有种相当不易的感觉,让人有种说不出的不舒适之感,当然或许那群忘情洲的弟子们已经习惯了吧。 “咳咳,那……咱们走吧。”老头突然出声,他的眼睛本来似乎已经眯成了一条缝,或许是因为皱纹太深了吧,长长的胡子搭在了地上,除去这胡子,脸上那就都是皱纹了,连那眼睛本来的位置似乎都被皱纹挤占了,但是当他说出这番话之后,他的眼睛猛然睁开,一股气势忽然展开,后方的弟子未有什么感觉,但是前方的李重霄一群人却是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气息……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们身前的那两位老者已经消失在原地,不知是随风消散了还是怎么的,李重霄只感一阵压迫之势袭来,再眨眼就已经看到了身前不远处的地上站了两个佝偻老者,因为背着光,似乎看不清他们的的脸色,但是那压迫感十足的气势确实真实存在的。 任斗本来还与李重霄有说有笑的:“师尊总是说我练剑心不平,与天赋无关,说若是我能够处理好现在身上的压力……” “诶……大家为何都不走了?”任斗忽然缓过神来,突然看到李重霄已经落在了他的身后两三个身子处,刚想发问,却发现李重霄与他一起的所有人都驻足不前了,相反是他们五人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的再往前走。 “阿公!婆婆!你们……你们怎么就过来了?”古历本来就是个有些畏畏缩缩的男子,此时尽管没有感受到什么气息,但是在他看过去的方向,两位宗门的长老此时面相可都不怎么和善。 任斗僵硬的转过身来,之间陈阿公与千岛婆婆此时已经毫无征兆的来到了他们只有不足十丈的远处,他们的动作一模一样,似乎在盯着某个方向看着,眼中有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意味……不对!他见过,就在不久前……那是与那位几乎将忘情洲毁灭殆尽的强者对峙时才有的眼神。 任斗此时又是蒙了过去,心中不停地呐喊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两位会对燕大侠他们如此敌视……”但是他说不出来,尽管没有气势临身,但是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空中那飘散着的不安气息。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婆婆和阿公,真是的,不必劳烦您二老走如此之远,我和朋友们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与师兄弟们相见,还不知道要多么混乱,要让二位来镇一镇场子呢,哈哈哈。”任斗果然是大师兄,反应就是快了许多,但是他这尴尬的笑声其实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情…… “阿斗,你的师弟师妹们还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呢,你们就先过去吧,你师尊可是要我们来亲自接待几位贵客呢,这里就没有你们的事情了。”千岛婆婆笑着说道,甚至还露出了她的仅剩的几颗牙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任斗等人却此时如坐针毡,因为话是如此说,但是陈阿公的传音也同时到来。 “若有闲言碎语,宗法处置……”看着陈阿公那附和的笑,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就是那种叫做笑里藏刀的意思吗? “啊哈哈,哦,那既然师弟师妹们如此等不及,那么我们就先去与他们叙一叙旧,这里就劳烦二老了……”任斗这样说着,回头对李重霄等人报以歉意的微笑,然而眼中那复杂的神情早已流露了出来。 而那群同行的譬如马高韵与黄龄等人,则是根本没有再说话,像是逃跑一般,赶紧离开了此处。 …… 李重霄等人突然停下的原因很简单,一般是此时遇到了敌人,或者是与敌人相差无几的存在,而放在他们面前的就是这样的一个难题。 待到任斗等人已经是到达了他们的迎接队伍之中时,这边才刚刚开了口,这么长的时间,双方只是站立在远处,一句话也没有说。 “诸位,奉宗主桃花仙子之命,特来此处迎接诸位,阿斗他们的事情实在是叨扰诸位了,在这里老朽先谢过诸位……”阿公还是一脸的笑意,看不到他的眼中是什么意思,实际上,从他的话语中也没有听出任何不妥,但是…… 李重霄可是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那一触即发的可怕气息。 “这两位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啊,大家先稍安勿躁,让我来与他们交涉一番。”李重霄是这么说,但是他心中其实也没有底。 难道已经被对方发现了目的?或者说又有什么其他的情况,让对方对自己这么一群人起了如此大的戒心,以至于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敌对态度,这两位尽管佝偻依旧,但是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这可是两个实打实的大宗师啊,而且李重霄根本感受不到对方的准确实力,这就说明对方其实已经超出弓龙这通玄中境之人许多了。 “是通玄上境。”战三秋这样对李重霄传音道,回应了他的疑惑,眼神也变得危险了起来,对方只是一个照面便与他的气场对撞了起来,若不是他反应极快,或许他们之中实力较为低微的,像是叶青青还有君秀等此时已经受不了这样的全力释放的大宗师的威压了吧。 公琰瑜其实平时都一直是以一种旁观的心态看着李重霄等人的行动,但是自上次八扇门等人的来袭,在真正经历过了这群人的战斗了之后,是完完全全的接受了这群人的存在,他们搞不好真的能够扭转宝器宗的逆境,他是这样想的,所以在之后的几天之中,已经是诚心诚意的开始为李重霄等人进行着描绘,讲解关于宝器宗的那些关键之事。 公琰瑜平时是能够接触到很多强者的,所以尽管他的实力没有达到通玄境,但是他的过人之处那就是他那出众的观察力,毕竟若是他连宝器宗的舵主的最低实力要求都没有达到,那么他肯定是还有另外的长处,这样才可以服众。 在他的判断,还有那位战大哥所说,对方的实力绝对是那种实打实的通玄上境,毕竟宗门之中有几人的实力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但是他却有些怀疑宝器宗的那几位客卿究竟能否在这两位强者的手下走过三个回合。 这两人尽管还没有出手,但是给予公琰瑜的压力已经不下于宗门之中几乎从不露面的“那位”了,或许宗门之中许多人都知道他的存在,但是公琰瑜却是少数见过“那位”的人。 听闻“那位”在三年前已经开始冲击传说中的那个境界了,就这样,公琰瑜还是确定,面前的这两位,绝对有那样的实力,毕竟……身体是不会骗人的,公琰瑜尽管双手已经撑在了背后,但是他的脊梁还是在打颤。 第368章 失算(下) 大家此时的心情都有些复杂,或许说本来大家就有些不那么心安,在对方此时明显做出了不正常的回应之后,大家都有些心神不宁。 不过李重霄尽管有时候在战斗时会有不确定性,但是在言语上,他却几乎没有吃过亏,伶牙俐齿倒不至于,但是他的随机应变能力绝对是众人之中最为出众的。 “那不知道二位可否就此引领我们前往宗主所在的地方,我们此次前来还有些要紧的事情,想要与宗主交谈一番……”李重霄尽可能说实话,但是却模糊其词,并没有说出什么真正的信息,目的也就是试探对方的态度。 “哦,小哥就是那位叫做燕青的大侠吧,失敬失敬,老身可是好些个年头没有见到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了呢,阿斗实在是给诸位添了麻烦……”这位叫做千岛婆婆的老者,说话的那种嘶哑声让人心中的不安都会无限的放大,实在是让人有些不舒服,但是对方却还是说着这样的客套话,似乎根本没有理会李重霄的试探。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也只是举手之劳,任兄与几位都是相当友善的人,这几日相处下来,倒是我们多有叨扰。”李重霄也是毫不留破绽的应对这对方的言语攻势。 “小哥可真是说笑呢,诸位为我们的宗门之事操心这么多,摊上了八扇门的追杀还有铁沧岛的大事,怎么就是叨扰我们了呢?呵呵呵……”图穷匕见,果然对方已经知道了李重霄等人此时的处境了,所以在他们还没有进入宗门之前,就已经将他们拦在了门外。 李重霄头上冷汗几乎快要冒出来,但是他知道这点细微的表现绝对会被对方这种层次的高手给看在眼中,若是真的被对方发现了自己等人是心虚的,那么他们也就彻底处于下风了,所以一面稳住身后的众人,让他们莫要表露出太多的感情,一面又是毫无动摇的与对方对着话。 “实不相瞒,我们此次前来,就是要与桃花仙子知会一下,若是仙子有那么些个意向,我们也可以探讨一番忘情洲的未来规划,心感不诚,特意以一枚天然补天丸为信物……不知……“李重霄笑脸相迎,他的反应极快,尤其是这枚补天丸的事情,他们那晚的商谈其实并没有将补天丸的事情介入其中,毕竟这样纯天然的补天丸那可真是应万物而生的天地灵物,不到关键时刻,应该是不会派上用场了……毕竟是可以当做一条人命来看的神物,李重霄现在将其拿出,真的是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但是,最让人吃惊的情况也就是现在了,李重霄从来没有在这种交涉之中吃过如此大瘪,他将补天丸拿出是有着在交涉有进展之后将损失补回的信心,但是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对方会接受的情况下,若是不接受…… “嚯呀,老头子,人家可是拿出来这样的宝贝了呢,你说说咱还能在这拦着贵客不成?”老婆婆一脸的慈祥,似乎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但是尽管她这么说了,两个老者却是纹丝不动,这就让李重霄心中有些困惑了,他的诚意很足,因为从弓龙与穆名那里得到的消息似乎就是忘情洲与铁沧岛那场惊天大战之中,如今已臻通玄巅峰之境的“人面虎”谢玄竟是受了重伤,这枚补天丸那就是他疗伤的关键。 想一想也知道,为何铁沧岛能够对忘情洲肆无忌惮,那可不就是因为谢玄的实力高强还有忘情洲的弟子实在是良莠不齐,没有什么中流砥柱嘛,那场战斗那样的惨烈,忘情洲近半数建筑被毁去,宗门长老死的死伤的伤,听到任斗的解释,李重霄更是确定了,忘情洲此时绝对是已经百废待兴了,毕竟这样两位似乎已经年老体衰的高手也被迫出山,说他们忘情洲不需要帮助那可真是毫无理由。 这种情况下,那位桃花仙子从不对外放出消息,李重霄大胆的猜测,她绝对也是有伤在身,但是如果她的弟子们大张旗鼓的为其搜集疗伤的药物,那无异于自掘坟墓,就像是告诉别人:我忘情洲此时毫无招架之力。 所以尽管是猜测,但是李重霄还是有八成的把握,这枚补天丸很有可能成为打破僵局的关键。 “小哥如此诚心诚意,我们实在是有些收不起啊,阿斗的事情已经十分劳烦诸位了,如今诸位还要送上如此大礼,实在是让我们诚惶诚恐……是吧,老婆子……”老爷爷捋了捋胡子,张开没牙的嘴干笑几声。 “哦,对啊,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们真是活了这大半辈子了,第一次听闻天然的补天丸,实在是太过贵重,我们不能收啊。”两人一唱一喝,彻底是让李重霄傻了眼,难道自己的推测是错的,为何他们能够在这样的补天丸之前还能保持这样的理智呢,甚至……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根本就是想要拒绝啊。 在李重霄惊愕的注视下,还有身后众人无言的拘谨之中,两位老者相视一笑,随后信手一招,身后不远处,一个相当沉重的箱子缓缓的飞来。 咚……箱子的确沉重无比,在李重霄等人的面前重重落下,只是其中的声响,让李重霄有些不安。 “哎呀,小哥不要如此惊慌,阿斗他们这次给你们造成了这样的麻烦,所以这是仙子与我们商量之后,特地为诸位大侠送来的补偿。”老婆婆笑的如此让人不舒适,而且看样子,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方案,对方早就铁了心的要送人走啊这是…… 李重霄顿时感到棘手无比,心中焦虑却不能让人看出。 “诸位……这是什么意思,似乎我们并不怎么受忘情洲待见啊……远道而来,难道二位长老不准备让我们去宗里坐一坐?”李重霄依然笑着,但是言语中的敌意已经有些克制不住了。 看着两个从头至尾都保持着笑容的老者,李重霄真的感觉自己的招招都砸在了棉花之上。 第369章 江上漂来(上) “够了……婆婆,阿公,不必再刁难他们了,带他们来见我吧。”一道悠远的声音传来,声音如此悦耳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在其中,让众人心间的焦躁荡然无影。 “这……这就是桃花仙子的声音吗?”胡云河有些蒙圈了,其实江湖上有着仙子之名的女子豪杰还真的不少,因为铸剑山庄的特殊性,尽管是二流宗派,但是胡云河确实是能够随着父母的工作,得到许多见到那些传闻中的人物的机会……譬如那位无偿为铸剑山庄镇守宗门一年有余的断刀客——王杨。 而见多了男子,更是有不少的女子侠客前来委托铸造之事,毕竟许多江湖上的仙子仙女那都是需要一身符合形象的行头的,剑要如何铸造才可以散发出飘然的仙意,刀要如何做才不会粗犷过度…… 而那些所谓的仙女无一例外……真人都是与“仙”字无关的女子…… 行走江湖女子的容貌才是最不重要的一项条件,过于美艳而没有相应的实力,在江湖之中只有沦为奇货这样一个下场,也不会有人心疼,也不会有人追随,听闻女帝国色天香,被评为十大绝色之一,其中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对方的手腕实在了得,能够带领宝器宗这样的宗门走向鼎盛,其次才是她的容貌出了名…… 可以将一个人比作一串数字,而在江湖之上无论是何种实力:金钱,境界,背景,这些都是数字最前面的一位,而没有这些先决条件,俊美的男子都要沦为某些有着特殊癖好之人的**,更何况通常柔弱的女子呢。 所以一开始众人听闻这桃花仙子的名号,其实在心中都已经是早已经为其描绘好了一副画像,形象粗狂一些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是声若男子,身似走兽,那可真是让人无法直视了。 此时听到这声如同天籁一般的声音,大家心中的防线几乎就要崩塌了。 “多……多有得罪,还请二老带路……”李重霄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接话了,那女子的声音来快,去的也快,似乎只是一声传声,特地说给在此处驻足不前的众人,也表明了一些隐晦的态度…… “老婆子……”被称作陈阿公的老者,终于不再是那幅一成不变的笑容了,似乎有些纠结,转头望向了他身边的千岛婆婆。 “扶锦都说话了,就听她的吧……”老婆婆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继续了,于是对着众人微微一躬身,缓缓转身,木杖在地上慢慢的点过,两人向着先前那群忘情洲弟子离去的方向走去。 大家知道了对方的态度,便匆忙跟上,一路上不再说什么虚伪的套话。 煎熬如此,李重霄看着周围几乎千篇一律的景象,实在是不知道究竟何处才是这忘情洲宗门所在,然而就在他想着问一下究竟何时才能到达,忽然天地间传来隆隆的巨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大地即将开裂…… 然而实际上并不是。 面前那本来是江天一色的沙洲景色,此时竟是摇身一变,渐渐地从无形之中显出了他们原本的模样。 就像是一张画布一般,走在前方不远处的千岛婆婆停下了脚步,轻轻将那苍老的手贴在了身前不远处,若无其事的那样一握,砰然间……整个面前的天地都换了样子。 就像是泡影消散一般,这……这面前之景根本就是一张掩人耳目的画布,然后缓缓露出的真实的景象终于是让众人长舒一口气。 前方是一处山谷一般的地方,一处宗门如同依山傍水的小镇一般,那样依偎在山谷的怀抱之中,谷中桃花片片,似是方圆十里之景,皆被那桃红所点缀,中间最为醒目的就是一处极其精致的楼阁,围绕在它周围的皆是稍矮一些的房屋,飞檐片至,皆是这江南最迷人的水乡风格。 小溪蜿蜒而出,似乎是从山上潺潺流出,若不是因为他们知道此地名为忘情洲,或许真的会以为这里就是一处隔绝世外的桃源水乡吧…… “诸位请随我来。”千岛婆婆回头望了一眼,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般阴沉,只是平静无比的向前递出一只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老身与这个老头子都曾经是宗门的客卿长老,因为我们本就是受人所托,前来助宗主一臂之力的,待到整个宗门都走上了正轨,我们两个老胳膊老腿的,本就是要隐退了的,在这忘情谷之中颐养天年也是相当不错……只不过事情你们也都听说了……” 老婆婆开始说起一些事情来,李重霄等人边听便观察着这谷中的景象,他们先前是站在一处崖上,要去那不远处的谷中,还要先向下走去,只不过沿着这山路走下,那被称作忘情谷的地方一览无遗,林竹与叶青青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绝美的景象,那盛开的桃花绽放着异样的光彩,实在是给这片天地渲染了非同寻常的魅力。 “你们的心思……宗主早就知道了,所以本来我们是要直接赶你们走的……”老婆婆说着句话的时候没有回头,但是李重霄却感觉到了一阵尴尬与拘谨,干脆闭口不言。 陈阿公撇头一看,只觉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过投机取巧,难得长得这么一副仪表堂堂,满心却是这种心思,不觉得有些失望。 只不过只是扫过一眼,他却看到了一个他有些无法理解的现象,这群人似乎是最年轻的人走在前面,越是年长则越是靠后,最后面的一个高壮的男子,还有……还有一个似乎与他们年岁差不多的老者。 陈阿公听桃花仙子说起,知道这群年轻人之所以能够对抗八扇门还有铁沧岛的两位高手,实际是因为那名中年人,他的实力深不可测……但是那名老者…… 陈阿公有些看不透,一遍又一遍的探查过去,绕过了战三秋,只是单独查探那名老者,却发现他身上的灵气实在是有些稀薄,简直是与寻常人无异……罢了,可能真的就是一个普通人吧。 第370章 江上漂来(中) 临了那忘情谷的谷口,是不甚狭窄的一处小路,往上看也看不到所谓的一线天,倒是让这个谷中之景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闭塞,大概也是为了能够方便进出吧,毕竟真到了要去封谷退守的时候,这宗门也就离灭亡不远了,一线天……许多时候都是易守难攻之地。 沿着这小路走过,豁然开朗间,眼前是如同城寨一般的隘口,大概是忘情洲自己设置的隘口吧,不过忘情洲总觉得有些过于谨慎了,让李重霄有些不解。 隘口处的忘情洲弟子似乎见到了两位老者在前方也没有开门的意思,相反倒是两位老者先是上前递出了玉牌,随后众人才被放行。 “诸位莫要见怪,情形所迫,不得不防。”陈阿公这样解释道。 随后众人入了谷中便是径直的朝着先前看到的那精美的楼阁走去。 “那里便是宗主的住处,不过此时的宗主应该在其他地方闭关,老朽先带诸位前去听雪阁中稍候,宗主自会与你们相见。”陈阿公这样说道,两人从前方不紧不慢的走着。 李重霄与身后的众人对了一下眼色,大家皆是点头,表示了肯定,于是众人便跟了上去,看来终于是要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了,尽管……有些曲折罢了。 不过李重霄现在已经不敢设想接下来的见面,他十分肯定自己等人的目的已经被参透,那么他们此时便已经处在了巨大的劣势与被动之中,对方这时将自己等人放入宗门之中,究竟是怎么样的意思,李重霄也没法推测……或许真的有可能是为了他手中的补天丸。 李重霄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最差的结果,那就是在这样的宗门腹地之处与这样的一个已经是能够称得上是一流宗门的门派成为敌人。 不过这都不是他们现在该考虑的事情,毕竟此时他们的命运真的算是掌握在别人的手上,这种感觉李重霄不是很喜欢,却也无可奈何,要说就只能是实在就是命,如果他们不去招惹这样的闲事,或许就没有这样的麻烦事了……但是要说后悔,那种人都是没有这种感觉的,毕竟真要是吃了瘪还要见死不救,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 缘就是这样,李重霄等人的无意之举,真的是牵扯出了难以想象的后果,让他们这一趟行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楼阁上牌匾写着三个金色的大字,便是听雪阁,不知有什么寓意,随两位长老进入了阁中,却发现这楼阁之中的构造异常的宽敞,完全不是从外面看的那样狭窄。 内部中空,大约是分为三层,第一层就是十分普通的厅堂,旁边有楼梯延伸至楼上,还不知有什么奇怪之处,这一层相当的整洁,而且桌椅的档次都非常的高,像是特意定制过的收藏品一般。 四方的房间,四面墙上都挂着一些书画,看得出来,这位桃花仙子是一位兴致高雅的女子,不知何处燃着焚香,幽香的气息沁人心脾,还是晌午,未至正中,阳光从东面的窗口投入,让这一层房间相当的亮堂,似乎真的就只差一把古琴。 “诸位稍候,老身与他便就此退去,若是口渴,茶水可自用。”千岛婆婆说罢最后一句,便于陈阿公利索的退去,满场就只剩下李重霄一行人。 穆名与弓龙一路走来实在是口干舌燥,穆名也是嚷嚷着要些茶水,李重霄只好去为他们倒一些,毕竟他们此时还被五花八绑,还好是一路走来,路上没有什么忘情洲的弟子,不然实在是有些显眼。 众人皆是找了地方坐下,而弓龙和穆名便在门柱一旁席地而坐,看不出他们两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情,穆名的确是大大咧咧的,像是没心没肺一般,此行除了吃便是睡,四会根本没有其他的心思……这样也好,李重霄觉得若是两人时刻思索着如何逃离,那才真的是让他头疼的。 只不过这桃花仙子遥遥传音而来之后,到现在已经是过去了半个时辰,也没见有人前来,君秀等的有些许的躁动,起身到处走走,只是这一走到了门前,便整个人僵硬了。 他满脸的惊异,嘴巴大张,说不出一句话。 众人都是坐在一边,看到君秀此时怪异的举动,李重霄便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然而随着君秀一步步的后退,一只翠绿的小靴子踏进了门。 然后便是众人都有些惊讶,尽管对方穿了一身精美的衣装,但是……这也很难掩饰对方是一个小女孩的事实啊。 没错,门外踏入的便是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头发扎在头顶,精致的银钗插在了头发上,稚嫩的脸颊还有那精致无比的五官都让人眼前一亮,明眸一双是她面庞之上最为吸引人的一处,简直就是皓姣如月一般的明亮,朱唇微启,贝齿轻含,这小小的年纪已经是羡煞了旁人眼光,她的脸蛋本来就很小,配上她那纤细柔弱的四肢,怎么看…… 怎么看这都不应该是那所谓的仙子啊! “你……你……你……”君秀手指着面前的小姑娘,小姑娘轻皱眉头,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男子为何如此慌张,君秀真的是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心中震撼远多于一切,大概是与他心中所想实在是相差甚远。 “你就是桃花仙子?”君秀终于是喊了出来,嘴巴大张着……眼神满是疑惑。 “我当然不是仙子啊……仙子在楼上更衣,我是珑儿!”小姑娘嘴巴轻轻一撅,大概是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大个子会是这样的蠢笨,“谁都知道仙子是仙子,珑儿是珑儿,你……好傻呀。” 大家此时也是相视一笑,叶青青轻轻掩着嘴上的笑,眼中带着不同寻常的色彩。 君秀似乎也反应了过来……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是桃花仙子,他真的是最近脑子有些愚笨了,被小姑娘笑话了,他也不恼怒,只是轻笑两声,自嘲一下自己的反应。 然而就在大家都还注意着小姑娘的时候。 一袭白纱飘然掠过梯行,无声无息的,成为了所有人眼见的一处惊鸿。 第371章 江上漂来(下) “不好意思,诸位久等了……”如清影濯水,女子的声音如影似幻,掠过耳畔让人只觉心中暖洋洋的。 惊觉主人的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处楼梯。 只见楼梯处有一女子,长发披肩,头上挽了一个花,竖起一条丝绸带,从头上飘下,与她的衣裙一同飘摇着,白衣如雪,不光是形容她的衣衫,似是她那脂玉般的肌肤也像衣衫一样轻盈。 隔牌风惊竹,开门雪满山。 女子眼眉似月,又似柳轻摇,面上没有任何不洁之处,唇间点绛朱红,似乎是将将抹好的唇色,未有脂粉点缀,俏嫩的鼻尖在脸上刚刚好是一处绝好的分界,上面是林荫,下面是流水,交相辉映着,没有半点不妥。 莫说这群男子了,连林竹都有些沉醉于这个绝美女子的姿色之中,有些难以自拔,这种……这种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的美,绝好过那些笼纱遮面的女子一大截,就是这样丝毫不掩饰的美,才是让人最为舒适的。 女子的一颦一笑似乎都能勾起众人的心魂,她轻笑着说道:“劳烦诸位再稍作等候……珑儿,先为贵客煮好茶水,要云山普洱……”转瞬那女子便离去,似乎只留下了余香,让人无限回味。 “珑儿晓得啦!”小姑娘乖巧的应了一声,先于众人请了安,随后小脚轻快,跑去一旁的木橱之中,像模像样的开始备好茶水,为众人一板一眼的洗茶温茶…… 待到仙子再次走下楼阁,发现众人似乎都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小姑娘跑到她的身边轻轻地说了些什么,她都有些忍俊不禁。 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大老爷们,实在是没见过如此绝美的女子,喝茶都能撒到身上,实在是没有救了,此间真的是除了战三秋还有老前辈之外,剩下的所有人包括李重霄在内都有些失神。 直到桃花仙子再次下楼,众人才稍稍的能够控制一下自己的姿态,不至于像刚才那样无法言语。 只不过事情从桃花仙子走下楼梯,向着众人之中走来时,事情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的气势不再是原来的相安无事,而是侵略性十足的震慑感。 桃花仙子自众人眼前走过,带起一阵香风,却没有了先前的平和,她走至主座之前,转身坐下,一条腿轻轻地搭在了另一条上,平静的笑却难掩其中的危险之意。 所有人立刻收住了幻想,李重霄甚至感到大汗淋漓,就因为先前,他无论怎样也无法挣脱出桃花仙子的魅影。 翁然一身,如同铜铃炸响一般,一个清晰地声音从所有被桃花仙子迷住的人脑海之中响起:“清心!静气!” 李重霄眉头紧皱,痛苦的闭了一下眼睛,随后甩了甩头,眼神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这个女子果真是能够与谢玄正面对抗的强者…… 先前的声音是战三秋警惕起见给予众人的一个提醒,李重霄已经提前脱出,而胡云河还有君秀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桃花仙子自自有魅术相加,而心境不够稳固的人都会深深地陷入其中,而陷入其中,只需要一眼……不过就算是没有了魅术,她的美艳动人也绝对不是寻常的词汇可以形容的……只能说这个看起来给人感官相当大方的女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纯洁…… 其实场间还有一人被桃花仙子的样子迷住,而迟迟未有脱出,不过穆名会被迷住也不只是其心境不平,更多地还是因为他心术不正……弓龙冷眼看着那个雷厉风行的女子,丝毫不为之所动…… 君秀终于脱出了这魅术的影响之后,心中竟是生起一股无名的火,想要起身,却被身旁的公琰瑜紧紧拉住,公琰瑜自认是心性坚定无比的人,但是先前也被这魅术给乱了心境,所以当他看到君秀被极端的情绪驱使时,下意识的拉住了君秀…… 而此时李重霄才开口:“在下是青城派青城老人门下……”李重霄还是依然那一套说辞,毕竟都是自己的实际经历,天衣无缝又查无此宗,绝对是适合当做假身份的说辞…… 然而还未待李重霄说完,那始终不说话的桃花仙子,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放下手中茶杯的动作在李重霄等人的眼中显得那样的缓慢,以至于对方出声时,他才反应过来…… 只不过,对方这一开口就彻底打乱了李重霄所有的计划…… “不知我忘情洲究竟是有何特殊,竟是让天机阁也如此上心?”她微笑着看着李重霄,眼眉稍稍弯起,看起来相当的妩媚……这个女子的气质相当的多变。 只是这一句,就让李重霄如临大敌,更是让君秀彻底失了心,莫非对方真的是无事不知无事不晓?怎么他们还没有任何接触之前,对方似乎将自己一行人的一切信息都琢磨透了? 李重霄冷汗直冒,笑容僵硬:“天机阁?哪里来的天机阁中人,仙子有所不知,我们自蜀地……”李重霄佯装镇定,解释着众人的来历,却被另一段声音给彻底打断。 “哈哈哈哈哈哈哈……”弓龙多日没有说话,此时却是笑的前仰后合。 “一群人被一个女子耍的团团转,实在是让人欣喜,趣事,相当了得的一件趣事哈哈哈哈哈……”弓龙狂笑着看着李重霄一行人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心中更是高兴到了极点。 “我……是真小人,而你们,是伪君子,没有比看到伪君子吃到苦头更让人兴奋的了!”弓龙疯狂的嘲讽着众人,让李重霄等人的心境大乱,这场与桃花仙子的见面,此时成了束缚住李重霄等人的一个巨大的空洞。 …… 李重霄等人下了船,说是最多一日便回船,因为船上物资充足,王之洞等人则是在岸上稍作休憩……然而在李重霄等人离去不久,这浓重雾气笼罩的江水上,悠悠的飘来一物。 起初有船员发现了这物,还以为是什么死鱼,没曾想这东西越漂越近,远看越像……“你们看啊,那是个人吧……” “哎!那是个人啊!王双、王辉救人!”王之洞只是一眼撇去,就赶忙招呼一声,果然……远处飘来的是一个衣衫破旧的——和尚? 第372章 桃花旧事(上) 桃花仙子一出现,就给李重霄一行人造成了极强的压迫感,不光是从感官上,还有从心理上等等方面,全方位的压制……连李重霄向来拿手的交涉此时都无法派上用场了。 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是怀着交谈的心来与他对话的……一开始就堵死了他的所为套话,一切都是因为她早有准备,而为何她还要放这群人进来……那就是一段奇妙的感受了。 人们说这天下剑为兵器之王,说着棍为百器之祖,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究竟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可以代表一家兵器。 直到林清玄的出现,或者说……在林清玄出现之前,似乎江湖上还从来没有过剑为兵器之王的说法,毕竟在许多当年的习武之人看来,一个人使剑,那与花拳绣腿实在是没有什么区别。 是林清玄颠覆了人们心中所想,真正的开始追捧其这样变化莫测的兵器,开始不断地有人在剑道一途上越走越远,成为一代宗师,成就天人之姿…… 然则百年间的江湖实在有太多奇闻轶事未曾被人们所铭记,莫说百年间,就只是十年前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会被这个快意恩仇的江湖遗忘的一干二净。 不过有些人,有些宗门是在无奈中被渐渐遗忘,而有些人,有些事则是在刻意的引导下,被人为地掩藏了起来。 ……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此山之周,未有人烟,细细探去,倒是一处隔绝尘世的桃源之境。 山顶上也没有什么寺庙,毕竟在许多人的习惯之中,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不是和尚占了……那便是道士占了。 其实没有什么错,但是这里的寺庙早在百年前就已经荒废了,更在几十年之前就被人一点点的拆除了去,倒不是留下了一个光秃秃的山顶,这山可不小,山顶上的风光也不是那么的单调。 越是临近早春,这山上的风景就越是不凡,直到四月,这山才真正的显露出她一整年少有的媚态——桃花开了。 漫山遍野的桃花将整片山都染上了桃红,若是映衬着夕阳,像是赤焰满山,漂亮极了。 但是桃树这种有些挑剔的植物,若是没有人刻意的打理,实际上是不会这样成片开起,更不会像是脱了束缚一般,开个漫山遍野……比她能长的树可多的是,自然情况下,桃树可争不过她们…… 不过这也是侧面印证了那个说法,这片桃花遍布的山林之中,是由人烟的,不是那种普通的农家,而是世代居住于此的一群人。 严谨点来说,她们其实是一个宗门,只不过向来不去以宗门自称,很多宗派延续传承不是通过广招弟子,那就是通过香火相传,总之是要想办法去保留宗门的传承,那样一代一代的发展下去,不断地扩张…… 但是这群人不然,若不是这么些年来有几群人误闯入了此片山林,机缘巧合下就这样留了下来,或许这宗门早就不存在了吧。 不过也没有办法,或许真的是上天的旨意,这个宗门迟迟没有断了传承。 其实早在百年前,这里江湖上极其有名的剑道世家,大约也就是与林清玄出世的那段时间相吻合,林清玄单人单剑,而这里……有一对年轻男女的故事。 都说林清玄是当世剑道第一人,他真正有名有姓时大概也是二十余岁的时候,但是江湖上少有传出那剑道第二人的位置就是他身旁的那位酒剑客稳稳坐住了……更多地,人们提及的是另外两人。 不过这当时剑道第二人的位置到现在都有许多人争论,不过能够清晰地记住当年的事情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年轻一辈的剑士都只知道剑神之名,不知当年与剑神齐名的酒剑客,更不知道剑神与酒剑客本就是一对兄弟。 酒剑客的故事太过遥远,也太过神秘,鲜有文字记载,大概也是因为他绽放的太过短暂,如同昙花一现。 所有更多人是知道那对江湖上的神仙侠侣,他们绝对是当得起那剑道第二的名号的。 …… 这片桃林就是当年那对神仙侠侣亲手种下,而那宗门自然也是他们留下的。 若是有人刻意去查找那相关的记载,或许能够知道百年前有位天纵奇才的女剑士,她姓尉,这也是百年来江湖上唯一能够得到几乎所有修行者承认的女剑仙,更有不少人将她与林清玄相比较,这位尉姓的女剑仙,其实就是当年那对神仙侠侣之中的一位,而因为某些原因,江湖上只留下了她一人的传说,而另一位……与她契合无比的男子,却已经算是杳无音信,查无此人。 如今剑道圣地之名为东海剑礁所把持,然则这圣地之名却从来没有被真正心诚剑客所认可过,就因为坐拥三把帝剑的东海剑礁完全是靠着天人遗馈,三柄举世无双的帝剑彻底压制住了所为剑道一说,成为了以剑立宗,而非剑道立宗的宗门。 剑道一词由来已久,心诚之人皆以剑道高低为自身的矜持,而如今东海剑礁的出现则是彻底打破了这种峥嵘局面,毕竟剑客的立身之本向来被视为是剑道,而非剑者,只有以剑道为本,将自身与剑相融合,才能最终到达剑道的终极。 东海剑礁……若是问起来有何剑道扛鼎人出世,那么所有人告诉你的答案必定是否定的……因为帝剑的锋芒掩盖了剑客的光芒,说他们那群侍奉一柄帝剑的帝众为旁门左道,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而真正为剑士所认同的,所认可的最后一人剑道圣地,则是在那泗水畔桃源之中的蔚雪剑庐。 没错,当年为那对神仙侠侣所创,便是这处名为蔚雪剑庐的剑道宗门,而在其后来的第二代掌门,也就是当代掌门的刻意维持之下,蔚雪剑庐已经是几十年未曾出世,江湖似乎也已经忘记了这样一处剑道圣地的存在。 第373章 桃花旧事(中) 三四十年前,有两位落魄的江湖剑客,沿青州扬州之路,一路南下,去寻找所谓的剑道终极……其实他们只是在逃避而已。 没有天分,没有毅力,更没有所谓的“背景”,也就是说他们在修行上基本上就只能是浅尝辄止,本就是两个异想天开的少年,怀着一腔的热血,拜入了当地的宗门之中。 交上了几乎让他们倾家荡产的银子,最终还只是落得一个记名弟子的名号,每日也只是在宗门之中做一些杂役之事。 其实当年的修行宗门残酷程度跟本不下于此时,因为那时的江湖更加无拘无束,加上大汉局势动荡,谁也没有心思去照顾两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 修行就是如此的残酷,没有天赋便被淘汰,没有财力便会落后,没有机遇更不会到达相当的高度,少年们一开始只是硬着头皮,在宗门之中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三年…… 真正打击到他们的是他们离开宗门前的最后一件事情——三年的苦役,让他们转正为外门弟子,而终于得以一见修行典籍……然而等待他们的是最为残酷的事实。 一入修行之道,最为根本的便是一个人是否能够与天地灵气产生亲和,是否能够有相当的天分理解这天地间的最为根本的能量,否则则是根本没有一丁点的修行可能。 两个少年,一个叫做郁展,一个叫做乔和,名字相当的普通,而他们们的修行天分也与他们的名字一般,实在是普通到无法再普通。 若不是两人在废寝忘食的冥想之后,勉勉强强的打开了气海,或许早在两人无法在第一个月开启气海时,他们就已经被赶出了宗门。 然而或许不去打开气海才是他们最好的解脱吧。 郁展和乔和在接下来的一年之中,始终都是外门弟子中最为垫底的存在,甚至没有之一,因为他们如果是想要修行,那就要付出多过身边师兄弟数倍的时间,他们无法理解天地灵气,只能够机械的感受到这种如同空气一般的物质,任何功法放在他们面前对于他们的修行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因为无法感同身受,所以除了入门的典籍,剩下的所有修行功法在他们眼中那都是天书一般的存在,从字面上理解永远不如去真正的感受,这是很多人都能理解的事实,他们就在这样煎熬的局面之下,又度过了一年的生活。 直到……一位师兄在某天隐晦的向他们传达了宗门的意思,也就是说宗门劝他们离开。 其实不只是这位师兄,这一年的时间里,已经有许多人冷嘲热讽的对着他们说过类似的话语了,他们都是咬牙坚持了下来,但是一年的修行,只能够到达炼体境,这实在是太过平凡了。 在这次之后,他们彻底死了心。 因为这位师兄,是平时最为照顾他们的一位,不管是旁人的眼光如何,这位师兄一直都是在为他们加油鼓劲…… 然而这位师兄却因为自己的行为而被宗门长老责备,原因就是……他的行为实际上就是在害郁展与乔和,所以当看到了师兄眼中的那丝决绝之后,压倒兄弟二人最后的一根稻草,就这样落下了。 …… 那是离开宗门半年之后的事情,他们听闻扬州有那所谓的剑道大会,而在剑道大会上如果能够展露哪怕任何一丝天分,他们便有可能会被某些大能看上,最终得到攀升的机会。 然而这其实也只是两个年轻人心中的不甘罢了,他们明知道以自己的实力,以自己的天分,是根本不可能得到哪些大人物的关注的,但是心中的不甘却让他们失了心。 而是事实是,就连这样的一段路,他们也过的近乎丢了性命。 为入修行一道,为了心中的一个美好的憧憬,追逐那纵横天地间的剑客,他们耗尽了家财,如今已是没有颜面再去家中,可以说这样幼稚的想法,让两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吃尽了苦头,走上了绝路。 更是因为实力的低微,在这样遥远的路途之中,他们遭遇了山贼,这种路上吃人的存在,让他们更是认识到了江湖的残酷……若不是福大命大,得到了路过的走镖之人的帮助,山贼也看着局面得不偿失,放过了遍体鳞伤的两人,或许,根本就不会有后面的故事了吧。 得了好心之人的救助,两人其实早已萌生了退意,想起往日的种种,心有不甘,泪却两行,沿路返回,也只能是默不作声。 然而却在误打误撞之中,走入了那样一片桃林。 成为了这片山林,几十年来的唯一一批客人。 …… 那年正值初春,桃花处处开放,如此绝境本应天上有,却误闯入了人间,郁展与乔和在这样的一片山林之中,未有迷失,而只是稍作停留,却没曾想,在那潺潺流过的溪水畔,撞见了一个动人的女子。 …… 当年的那两位剑道巅峰之人早已不见,而蔚雪剑庐之名则是由一位女子承了下来,说到底她只是那位尉姓女剑仙的妹妹,但是因为在剑道上不容小觑的天分,而成为了蔚雪剑庐的第一批开宗立派之人。 后来那两人不知去向,她因为超群的实力理所应当的承接了宗门,然而也是因为两位扛鼎之人的消失,实则蔚雪剑庐名存实亡。 或许很多老人都清楚,这江湖上短暂的有过一段天道剑风靡的时代,最后是因为老剑神的一番说辞才不了了之,而那段时间,老剑神似乎没有当年的锐意,在剑道青黄不接的时候,是一位叫做尉念真的女子,接过了那剑道第一人的名号。 不过那些年日的江湖实在是太过风云变幻,大汉动荡,江湖也因为刀殿的从中作祟,显得乌烟瘴气,许多宗门敢怒不敢言,敢怒之人如峨眉山与狮吼门,一则被压制数十年,不得翻身,另一则是百年根基彻底被刀殿毁于一旦。 而蔚雪剑庐因为尉念真的存在,维持了多年的剑道圣地之名,也被那与刀殿沆瀣一气的东海剑礁所篡夺,期间发生了种种事情已经毫无记载,但是可以推测的是,蔚雪剑庐为了明哲保身,彻底与这个江湖断了联系,后来也是传出了“蔚雪之后,再无剑道。”这样的说法,实在是让人唏嘘。 第374章 桃花旧事(下) 但那年,似乎是就在江湖第一次围剿葬山之时,桃源深处,有一婴儿呱呱坠地。 她降生那天,桃花满山,似乎是为了迎接她的新生,花随风动,朵朵桃花瓣下,是一个玉琢的人儿。 她是尉念真的孩子,当蔚雪剑庐不再牵扯江湖之事,尉念真这个新一代的女剑仙,终究是过起了平凡人的生活。 他的丈夫姓黄,名为择终,择一而终的意思,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农人,似乎是命运的运作,他迷失在这片桃林,山穷水尽处,遇见那个动人的女子,逢柳暗一花明。 抛开一身的剑道,尉念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她的长相并不出众,但也已经是窈窕之姿,两人相识相爱,最终诞下一女。 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他为女儿起名为扶锦,却并未随他的黄姓,因为他说自己从小孤苦无依,便为自己取了一个黄姓,应皇天后土而生的孩子,生亦生,死则归于尘土,不足以为传宗接代而取,于是小姑娘便随了母亲的姓,尉扶锦,如今已是几十年过去。 …… 李重霄等人之间没有一人知道关于蔚雪剑庐的故事,或者说本该有人知晓,却有人没有对他说起。 李重霄的剑术承易星辰与李沐,易星辰授李重霄以星辰锻体之术,这是这位葬山的三师兄毕其一生,凝结而成的剑道锻体之术,为何李重霄以修行者之姿,可以与众多武夫正面对轰,其中便是有着锻体术的原因。 李重霄神念之力极强,但是却很难把控,孙世卿这样与他解释:“境界所迫,金凰之力为此间最为霸道的神识之力,若非你年少时时常冥想,或许这金凰复苏之日,便是你识海爆裂之时,如今金凰之力只是发挥出了寥寥,但已经是让你无法精密的操纵了,只有你的境界达到大宗师之境,也就是位及通玄,这股神念才可以彻底为你所用。” 如今这样不稳定的神念之力,导致了李重霄很难把控御器之术,譬如御剑、御刀,所以他其实是不得不与人短兵相接,很多修行者倾向于近身搏击,其中很多原因都是因为他们的念力不足以达到御剑杀人而不闻风吹草动的境界。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为了追求极致的道……剑客人剑合一,刀客一刀合一,要的都是与自己的兵器彻底的契合,所以他们抛弃了距离上的优势,转而以武夫对敌的方式迎敌,所以说真的修行到了后期,到了最后的阶段,武夫与修行者之间的战斗方式已经无法固定了。 易星辰教授了李重霄一部分剑术,但是终究也不是影响其剑道根基的那个人。 他此生第一次接受剑术,就是在青城山一役,得到了青城老人的真传…… 青城剑术并不是很差的剑术,但是作为李重霄的启蒙一决,青城剑对于李重霄的剑道根基的影响绝对是深远的。 若真的是什么剑道世家的天才,因为机缘巧合,将自己的第一门剑法剑术的机会留给了这样一位化形境巅峰的小宗师身下的剑……或许这个世家已经将这个年轻人逐出了山门了,毕竟万事开头难,最重要的开头若是没有打好根基,或许一个人一生的剑道之路都会受到影响。 所以李重霄在后来寻求剑道的突破之时,自然是找上了自己的爷爷,也就是剑山山主李沐…… 而李沐则是彻底推翻了李重霄心中的构想:“融会贯通,及百家之所长,这样才能走的更远,剑道的根基并不是由一门功法决定的,而是早已在一个人用剑的第一刻开始,就已经开始塑造了……” 所以李沐的意思大概便是让李重霄放心的去学习各方各派的剑术,他告诉李重霄,“未及大道,别无他求,唯伤敌耳。”,就是告诉他现在考虑那些自立门户,追寻自己的剑道还为时尚早,以李重霄现在的境界,只要是可以伤敌,怎么用剑都可以…… 这才是一位剑道大家真正教导后辈的方式,所以李重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在这样的教导下,终是以剑开辟了一条天道,足以让李重霄对自己平日里总是急急躁躁的爷爷佩服不已。 而因为李重霄选择了一条十分特殊的刀剑双修之路,所以他的刀法之中不可避免的就会融入一些自己剑道的韵味,这些在当日与弓龙的战斗之中简直体现的淋漓尽致。 弓龙尽管从未落入下风,一直在压制着李重霄的反击,但是李重霄那如臂指使,刚劲有余,又不乏飘逸变换的刀法,让弓龙始终无法以全力打击李重霄的攻势。 这无时无刻不存在于李重霄刀法之中的剑道韵味,其实李沐早早地就与李重霄说起了。 而在后来……李重霄最为危机之时,那瓣桃花的主人,认出了一些奇妙的东西。 “这剑法,名为听雪。”李沐这样说道,眼神不曾转移,但却有了些许松动。 …… 时空交错着,那名叫做尉扶锦的姑娘离了宗门,决定去追寻自己的剑道,与她的母亲不尽相同,她是一个理想的女人,她的心中有着数不清的浪漫,所以她想要踏足山巅,亲身去感受,亲眼去看,去看这世间的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她的母亲早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有恩怨的地方……便有人,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因为尉扶锦没有逃走,所以她见到了江湖的冷暖,见惯了诡计,见多了恩怨,却始终没有见到她内心所期待的东西,那种东西叫做缘。 不过巧的是,有一位佛宗的便宜佛首,此行沿大江而下,让她甚是介意,本只是暗中迎接弟子归来,谁曾想却见到了自己一直想要探求的东西。 “我尉扶锦,此生只修过一门剑,那是临了深冬,母亲指着门外如人一般高的雪,跟我说道:“当年那人就是在这样的雪夜,于屋檐之上,观了一整晚,然后便是听了一个冬天,剑无名,剑道有名,名为听雪。”,你这乳臭未干的男娃娃,是从何处习得的听雪之意?” 尉扶锦是桃花仙子,但是更是一个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之意的女子,所以在那日见到了这偶然间撞见的年轻男子之后,她似乎就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了。 第375章 怒,不可言(上) “你,也应该不叫燕青吧,不过都无所谓了……”弓龙惨笑着,嘟囔着,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拧,不只是在哭还是在笑,但是李重霄知道,弓龙绝对是知道一些他们没有发现的事情的。 “弓龙!你什么意思!”终于是无法完全克制住自己的语气了,李重霄有些恼怒,毕竟此时他们的脸面已经彻底被人撕尽,他也没有办法始终保持着古井无波的状态,属实,这心性已经足够稳定了。 “我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啊……弓某那夜输得心服口服,毕竟仙子只是灵犀一点,就将弓某的杀招给破了个干净,三位的合击实在是让在下佩服……”弓龙阴阳怪气的说道,说是心服口服,但是这幅耿耿于怀的模样,早就写在了脸上。 君秀似乎没有听出来他话中有话,反倒是怒不可遏:“手下败将便只能逞口舌之利,如今被我们俘虏,哪里来的胆气敢这样说话?” 那日君秀可算是豁上了性命,毕竟他这样低微的境界,若是真的涉足了正面的战斗,或许早就被弓龙无意间的一击给打的失去意识了,哪里还有后来的这些精妙的配合,所以他其实相当自豪于当日的表现,毕竟这样以弱胜强的战斗,可是相当的让人解气的。 然而李重霄却已经听懂了很多意思……难怪事情变得如此复杂,这趟来到忘情洲本应该顺风顺水的一行,变得寸步难行……对方像是早就知晓了李重霄等人所有的底细,让他毫无应对的方案…… “原来……仙子早已经与我们见过面了。”李重霄阴沉着脸,紧皱着眉头,眼中的疲惫可想而知,他现在大概了然了现在的局势,他们就像是早就被扒光了之后,自以为天衣无缝,自己送上了虎口处,处处被动不说,看对方的样子,连补天丸这样的筹码似乎都没有什么大用了。 桃花仙子笑而不语,眼睛上下打量着李重霄,根本不去看其他任何人,因为李重霄的确是她最感兴趣的那个。 剩下的所有人听到了李重霄这样回答,不光是一头雾水,而且心中的戒备上升到了顶点,立刻就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公琰瑜皱着眉头,内心对于这样的局面已是束手无策,胡云河、林竹、君秀等人则是警惕的看着四周,似乎已经开始警觉是否会有忘情洲弟子的袭击了。 “重霄,怎么回事,她究竟何时见到的我们?”是林竹传声而来,显得有些焦急无力。 李重霄则是十分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当时的状况……相当简单的一件事情,但是因为对方实在是境界高超,手法高明,让在逆境中的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那瓣桃花的存在,终是忽视了如此大事,酿成如此局面。 但是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覆水难收,李重霄只得硬着头皮。 “若是有冒犯仙子的地方,在下与您赔一个不是,若是贵宗不欢迎我们,我们也可以即刻离开,绝对不打扰诸位,心怀不轨全是我一人的过错……”李重霄其实是想要卖一手苦肉计,若是对方的态度不那么强硬,那就说明此行还是有意义的,还可以有继续的可能,不至于让李重霄等人陷入腹背受敌的情况。 但是李重霄却没有想到桃花仙子只是指了指他一人…… “只许你一人前来,其他人便不要跟来了……”桃花仙子轻笑一声,似乎有什么打算,看着那双流转的眸子,李重霄心中竟是有些胆怯。 大家似乎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一同看向了李重霄。 “好,那便依仙子所说,大家不用太过担心,我去去便回。”李重霄似乎稳定了一下心神,特地与身后众人知会了一声,随后与战三秋交换了一下眼神。 而战三秋则是相当快速的给了他一个放心的暗示,李重霄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前辈据战大哥所说是极强之人,但是李重霄却没有办法去求助老前辈,而战三秋才是真正一行人之中,李重霄最能依赖的人,所以他在心中不知道多少次感谢过楚老能够有如此深谋远虑…… …… 才上阁楼,面前是一片闺房景象,轻箩幔帐飞散其间,与一楼相比,多了些娇羞的味道,李重霄哪里见到过女子真正的闺房是什么样子的,尽管他已经是大汉蜀王,大汉身份最显赫的八人之一,他与女人最为接近的时刻,大概也就是与小竹子并肩排排坐了…… 只是一刻的失神,李重霄就不见了桃花仙子的身影,四下望去,却见那纬纱之后,一个窈窕人影,婀娜摇曳。 地上铺着华贵的毯子,人走上去绝对是静谧无声的,然而李重霄却从开始就在楼梯口一动未动,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感受,让他至始至终无法冷静下来……说实话他不喜欢这样,无法清醒,就会有各种麻烦。 门屏之后忽的踏出一双玉足,一个玉琢的美人轻摇罗扇,只是这一会儿,就已经披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退去了原先的白色罗裙…… “仙子……不知唤我前来,是有他事要紧……”李重霄咽了一口唾沫,却根本无法将那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给压下,咚咚的跳动声,让他几乎失了神。 一声摄人心魄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直回响在李重霄的脑海里,冲进了他的心中,让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王爷,若是小女子不想让你离去,王爷将如何?” 一股热气从李重霄的耳畔吹过,谁知在这片刻的失神中,这勾人心魂的尤物已经是掠至他的身后…… 此间只有两人清晰地喘息声,回荡起来,似乎让这气温也逐渐升高…… 但是,李重霄忽然将心一横,一口咬住舌尖,灼热的鲜血从他的舌尖流出,而他醒神的痛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猛地一个翻身,右脚轻踏栏杆,飘飘然离去,翻身落地,大汗淋漓的看着那个恐怖的女子,眼中的惊慌无法掩饰。 “原来您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李重霄已经搞不懂了,若不是她先前呼喊了自己两声王爷,或许自己真的就会沉醉其中,无法脱身了。 只是见过一面……但这桃花仙子竟然已经能够自己是蜀王了…… 第376章 怒,不可言(中) 只是因为这几句,原本变得有些怪异的气氛忽的就被打破了,桃花仙子摇身一变,身上多了件青衣,银铃般调笑两声,终于是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李重霄看着面前这个气质总是在变化的妖异女子,心中的戒备越来越多,因为他实在是有些猜不透桃花仙子究竟在想些什么,被人玩弄于指掌,还真是他平生第一次…… 桃花仙子只是不作声,慢慢的走到了李重霄身边,李重霄下意识的向一旁撤去,结果却发现只是自己多虑了,因为他此时所站身后便是两把椅子,而桃花仙子只是从旁坐下…… 她轻轻地笑着,随后向李重霄招手…… “王爷可不要见怪,坐便是,妾以为……以王爷的身份显贵,大可不必这样谦逊。”李重霄可是听得出桃花仙子话中的意思,所以他也不打算再遮掩什么了,因为他如今只能假设对方是对自己了如指掌的。 他一抻衣摆,坦然坐下,身上的气息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紊乱,因为这是他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一切的谈判,必须建立在相对对等的情况下,不然这样的话,事情极其有可能倒向实力更强的那一方。 此时李重霄就是属于弱势,因为他们对于这位江湖上才扬名不久的女剑仙实在是一无所知。 “不不不,仙子可是折煞了在下,人在江湖之上,一切身上之名皆为浮云,王公贵族也只是凡人,实力为尊,这句话应该没有错吧……”李重霄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桃花仙子那双媚眼,完全不露怯,桃花仙子也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从李重霄此时的状态中推断出什么事情,心中倒是有些惊讶。 “要论实力,诸位可是不弱于我这小小的忘情洲呢。”桃花仙子早已知晓了李重霄那一行人之中的高手究竟有怎样恐怖的实力——她那天可是亲眼见识了战三秋的战斗。 只不过桃花仙子她更在意的是那位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白发老者,不排除他是一个普通人的可能,但是在这样一群人之中,这样的一位老者若是没有什么实力,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光是从战三秋身上的气息判断,她就已经知道了既然这群人已经来了,就不是能够用武力逼迫他们离开的了,所以她也早早地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是为了在接下来一定会发生的这场谈判之中,占得足够的先机,而此时就是她想象中所能达到的最好的结果。 面前这个似乎还未及冠的年轻男子,已是贵为大汉蜀王,更是在不久之前,得到了那大汉佛门圣地普陀寺的加冕,位及佛首之位,尽管他如今隐姓埋名,似乎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但是光是他的身份能够带来的就是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 然而为何她会知晓对方是那传闻中的大汉最为年轻的异姓王爷,就要追溯到大约半个多月之前,那时忘情洲正处在恢复最为艰难的时段,本来是没有心思去搭理宗外之事的。 但是那天夜里,她在谷中洞窟之内疗伤之时,有一根破空的利箭,毫无征兆的射向了她所在的地方,当然这种丝毫不带掩饰的箭绝对是不可能伤到她这样程度的高手的。 她信念一动便想要将这箭毁去,然而就在灵气即将摧毁那根箭时,她却忽然将外放的灵气收回了,一并带来的还有那根箭,完好无损的——箭尾带着一封信书。 心神外放,却根本不知道这箭是从何处射来,只能是将信将疑的打开这封信书。 文末甚至还写到了桃花仙子亲启,那么也就没有了误会的可能。 只是这信中所说却是让桃花仙子心中留下了大大的疑惑,因为其中不光告诉了她关于那位大汉第一位蜀王的各种信息,甚至最后还说到了,这位蜀王可能会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让她有机会的话多多留意,因为他们那已经出行的一群人,途中势必要经过忘情洲。 原本只是当做一件无法追究的小事,甚至在多日之后,桃花仙子就已经有些淡忘了,没曾想在后来任斗他们遇险之后,这群人竟是极其巧合的帮助任斗他们度过了难关,这种机缘巧合实在是让桃花仙子无法释怀那信中所说。 于是那晚她亲自想要去查探一番自己的徒儿等人那时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却更加难以置信的看到了那位蜀王殿下的出招……那似水婉转,却又带着寒冬凛冽寂静之意的听雪剑意,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认错,尽管对方使得是一手刚直并去的刀法。 关于知晓这位王爷一切信息的事情大概便是如此,桃花仙子其实并没有因为对方想要拉忘情洲下水而有过太多的恼火,实际上,从对方的实力上来看,这比交易似乎还相当划算……对方不明白此时忘情洲的情况,但是桃花仙子却是绝对的清楚。 除了自己这个宗主之外,宗门的顶尖战力真的就只剩下千岛婆婆与陈阿公了,况且两位年事已高,境界依旧,但若真的打斗起来,或许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锐利锋芒,忘情洲现在本就应该避战,派任斗他们出去执行宗门的任务也是无可奈何,一是她疗伤需要足够的药物,她现在这副模样尽管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她的情况跟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二点更是重要,都说秀才足不出户,便可知天下大事,而她也不需要多么仔细去想便可以知道这如今的江湖大势。 人是皆有一死,但是她却是想要轰轰烈烈一生,家中是那幅情况,所以她只得离开,或许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会回去,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她想要在江湖上有所作为,便一定需要势力,忘情洲便是她的依托。 如今江湖大势便是优胜劣汰,宗门兼并如此猛烈,此次武林会盟不用多说,绝对是能够决定接下来十年甚至二三十年江湖走向的一次大事件,若是缺席,实在是得不偿失。 只是这铁沧岛之事如跗骨之蛆,没想到真的就是刚刚出了宗门,自己的徒儿便摊上了这样的麻烦,就算能够将对方彻底摆脱,接下来铁沧岛的反攻也绝对不是这样情况的忘情洲能够抵抗的。 本想要在会盟期间,拉拢一些相当可靠的伙伴,这送上门来的一行人绝对是算得上近水解渴了。 李重霄不知桃花仙子与忘情洲的意思,而忘情洲却是必定要与他们结盟的,所以此前关于弓龙与穆名两个俘虏的打算,他实在是多次一举,不过事情也无法怪他,有一件谁人都没法料到的文书,真的是彻底让这两方的身份对调了过来。 “小小年纪,与人交谈起来倒是心思多的很,真不知道是谁教的你。”她嗤笑出声,看着面前这个面庞稚嫩依旧,却举手投足满是那些江湖老油子的身影的这个大男孩,倒是觉得他有些可爱。 “在我面前不必整这些花哨的言语,咱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好好说话,开门见山便是,如今倒像是你侬我侬的在演些什么,实在是让咱没法有个好气。”桃花仙子此时才是彻底放下了先前的那种妩媚态势,身上多了些身为一宗之主的那种可靠感。 李重霄到现在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对方并没有再可以的刁难,尽管心中还有许多疑惑,但是许多事情还是不问的好。 “极好,那么在下便直说了……”李重霄冲着桃花仙子一抱拳,十分诚恳的说着。 “不知仙子到底对我们了解到什么程度,但是我们此行确实是要前往扬州的,真的只是偶然间撞见了弓龙他们刁难任兄他们……”李重霄一五一十说来,桃花仙子敛起笑容,倒也轻轻点头,其实不少事情他也能推出一个大概,因为任斗也早已与她在心中说过,李重霄所说倒是与她想象中的没差。 …… “事情便是这样一个事情,我们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一路行去,若是惹上太多甩不掉的麻烦,对我们也是一个极大的限制,为除后患,希望仙子以及忘情洲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李重霄说出了自己的诉求,大概也就是想要在忘情洲彻底将那些麻烦解决光,以八扇门的那种高效公布的速度来推算,估计可能不出一两天,追兵便会前来,若是能够处理掉这第一批追兵,余下的事情便能够请求天机阁来帮助,弓龙与穆名便可以作为人证,而不是谈判的筹码。 “王爷倒是说的轻巧,铁沧岛尽管是一个棘手的存在,但是相比起那八扇门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值一提了,还有诸位既然有天机阁的大人在场,这弓龙与穆名擅杀天机阁驿卒的罪名难道可以就这样掩去了?”桃花仙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八扇门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存在,他身为一宗之主,自然是早有耳闻,其实要是她是李重霄等人的身份,有这样一个能够拉别人下水的机会,或许她也会忍不住想要这样做,但是既然事情已经至此,并且追根溯源,任斗他们也脱不了干系,只能是寻求解决的办法。 但是这补偿的事情就是谈判的关键了,桃花仙子身为宗主,绝对是要为宗门谋取最大的利益,毕竟对方的身份在这里,既然有求于自己,在宗门如此困难的时刻,不去敲诈对方一笔,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她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好人,这样的好人可都在江湖上活不久。 李重霄也知道自己的请求确实是一个不平等的关系,对方带着的麻烦其实只有铁沧岛,而自己等人若是就这样离去,势必是要单独面对两股势力,他可不认为对方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依托忘情洲绝对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无论代价多大。 “所以这枚补天丸……”李重霄从怀中将那装有补天丸的瓷瓶拿出,这是他手上最有价值的筹码之一,也是本来他极有把握的一个筹码,因为据他所知,那场谢玄与忘情洲之间的大战其实才过去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若真的忘情洲损失如他所见,那么这枚补天丸可能真的是他握有的最好的筹码了。 然而在李重霄掏出补天丸之后,他发现桃花仙子似乎看都没有看,心中突然有些紧张,难道说对方真的是根本没有受什么伤吗? 那要是对方想要什么其他贵重的东西,他就真的需要掂量掂量了,蜀王府如今还在十分关键的时刻,李重霄尽管已经委托了刘建还有楚老尽力的去搜集不管是财力还是物力,甚至还有人力,但是依然还是不够。 没想到桃花仙子却是摇了摇头,她是真的没有在意这补天丸的事情:“咱身上虽有些小伤小痛,但是也不至于需要用这种品级的灵药去疗伤,当然若是王爷真的是想要送给咱,那咱也不拒绝……” “那……那仙子究竟想要些什么,在下能够做到的,一定会尽量去考虑……”李重霄有些捉摸不透,对方似乎并没有特别想要讹诈自己一行人的想法,这才是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地方,话也没有说绝,但是这补天丸,能留的话,李重霄还是尽量想留着了。 “咱只想知道一件事情……”桃花仙子突然将身子直起,手也搭过了桌沿,整个人似乎都要扑了上去,让李重霄一阵担惊受怕,生怕对方是真的想要自己肉偿……咳咳。 “王爷可否告诉我,你那剑法究竟是从何处,或者说是从何人身上学来的?”桃花仙子一字一顿,眼睛十分认真地看着李重霄的那双眸子,没有半点的偏移。 “仙子……仙子是何意,在下有些不明白……” …… 因为李重霄此时正在与桃花仙子单独谈论些什么,楼下的众人也只能有些忐忑的在一层等待着,谁知这突然间,场间的气温忽的降了下来。 一声清脆无比的木板碎裂的响声传来,门外应声出现,木屑纷纷落下,还有那精致的牌匾,此时已经断成了两截…… 在所有人惊异的眼光之中,战三秋身上的气势顿时爆发,前脚踏出,只是一个迈步便已经冲至楼梯口处。 “战大哥不要着急!我没有事情,大家也都不要慌乱……”李重霄的传音传来,语气有些怪异,但是确实没有惊慌之感。 然而在楼上,李重霄脸上的震惊之色却是无法掩饰的…… 第377章 怒,不可言(下) 在李重霄眼前发生的事情,绝对足以让他惊呼出声…… 青衣飘飘,桃花仙子手中长剑飘零,信手一拈便是一阵凛冽至极的寒冷剑意,似是深山中的鹅毛飞雪,寒冷静谧,让人心中生出没由来的寒意,这当然是剑意,这剑意李重霄也是再熟悉不过了。 斜侧窗上是一道极其细小的划痕,然而门外的景象已经是十分明显的说明了她这简单的一横剑究竟发生了什么。 细如绣花针的划痕在窗纸上显得那样的卑微渺小,然而那楼外银底金边的牌匾,本是相当稳固的挂在了楼外,此时因为剑气的纵横,不光楼阁外的木栏被破坏的七零八落,连着牌匾都被从中一剑两断。 这细如飞雪的剑意实在是静谧到了极致,甚至可以在相当的距离之中随意变换,如同剑道宗师的剑域一般,这剑意远比那剑域更加的高妙。 “这……这是听雪剑……吗……”李重霄震惊的心中已经酝酿不出任何语言。 因为这一剑,他心中产生了无数的想法,这个女子究竟是谁,她师从何人,自己的爷爷曾经与自己说过这听雪剑是他可能闯荡一辈子都无法听说再有第二个人能够掌握的剑意与剑法,那么她与李沐……或者说她与葬山有什么关系…… 只是一瞬间,无数的信息在他的脑中爆炸开来,让他无话可说,也不知如何去说。 “王爷……你果真知道听雪剑,那么问题就来了,王爷究竟是与谁学起,莫要骗我说是你自己领悟的……”桃花仙子将剑从身前弹回剑鞘之中,原来那剑鞘便在她身后的墙上挂着,是一柄银白雪亮的剑鞘,不光是有白鸟朝鸣之图,更是有飘然其间的两条剑带缠绕鞘上……这真是相当美的一把剑。 “仙子……实在对不住了,这件事情……恕在下真的无从说起。”李重霄眼神闪躲,心中更是乱糟糟的想着无数事情,原则上的问题……比如葬山的事情,是基本上不会让他人知道的,而且面前的桃花仙子竟然与他同修一门剑法,这就让他有些不明白了……难不成…… 李重霄似乎听自己师傅说起过,葬山上的几位宗师级人物,年轻时可都不是葬山中的,而是他们后来自发的建立了葬山,而那时候,基本上他们可都是在江湖之中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了,甚至说他们就是江湖的巅峰也不为过。 而那听雪剑听闻是李沐在进入大宗师之境时才创出的,似乎……也没有听他说起过曾经外穿…… “为何不可说?”桃花仙子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看的李重霄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然而李重霄却没有失了最基本的逻辑…… “若是我说出来的答案与仙子心中所想有所出入,或许若不是仙子想要的答案,在下相信,我们的处境会比现在更加糟糕,因为这场交涉的关键本就掌握在您手中……所以恕在下不能想告。”李重霄回答的十分诚恳,也是相当的委婉,没有任何强硬的语气。 其实就连他,也不想要知道究竟自己会和面前的这位桃花仙子有上什么样的牵扯,葬山之名,若是出现在江湖之上,绝对会是一股难以预料的冲击,尤其是在目前这种,李重霄等人即将面对各种强大势力的冲击时,有些秘密藏得越深越好。 李重霄其实这时已经起了疑心,他怀疑自己的信息被对方知晓,绝对是有第三方在其中作祟,不然以他们越来越好的伪装效果,除非是像北地七十二佛林那种存在,他们可以通过各种匪夷所思的佛门秘法来得知自己的具体位置,其余……李重霄自认为他们自己已经是做到了最好的。 像忘情洲这种本来与他们蜀王府或者说普陀寺没有半点关联的江南修行宗门,正常情况来说,绝无半点可能知晓他们的信息,因为早在李重霄离开蜀王府前,他与楚老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甚至如今,府中还有一位与自己样貌相差无几的“李重霄”正在十分称职的履行着一位蜀王的职责。 只不过就算是起了疑心,表面上还是要装作毫无所谓的样子,因为一种莫名而来的不安感,让李重霄确信自己当下要进行的这个结盟是没有错的。 “王爷倒是好理由,但是……本宫问这样一个问题,是只关乎到本宫自己的,本宫身为忘情洲宗主十多年来,事事皆是以宗门为首,但是到了这样的一个时刻,我只想要任性这么一次,自私这样一次,因为……这也关乎到本人家中之事,我是不可能放弃这样的一个机会的。”他甚至现在已经注意到桃花仙子的自称都已经变成了“我”,似乎她如今真的是十分的迫切想要知道,究竟这听雪剑意在两人以及两人的过去之中究竟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 李重霄这次是真的感受到了桃花仙子的真诚,因为随后桃花仙子甚至直接了当的告诉了他:“只要王爷说出来你那听雪剑的由来,本宫自不追究一切的责任,并且忘情洲也承诺会成为王爷及诸位的坚实盟友……” 自称本宫,已是暗示她保证了自己所说的可信度。 做这样的一个似乎对忘情洲宗门利益基本上没有多少益处的决定,李重霄在桃花仙子的眼中看不到半点的犹豫。 究竟是什么样的执念,能够让这样一位一流宗派的宗主,以及一位本身实力已经极其强劲的剑仙,能够承担这样的代价,李重霄不禁幻想着种种可能。 随着思考,纠结的神色也在李重霄的脸上浮现,葬山之事本就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警告过他,要他掩藏住自己的身份,掩藏住自己的真实实力,还要掩饰自己的背景,因为他自身的特殊性,一切疏忽都有可能成为让他万劫不复的那块绊脚石。 但是若是眼前之事没法度过,他可能真的要带着一肚子的秘密就这样陷入深渊了,因为看似厚实的一行人的实力,只有李重霄与战三秋知道他们究竟是多么的不堪一击,面对这样两难抉择,李重霄犹豫了。 似乎也是感受到了气愤的紧张,桃花仙子也是敛了敛自己有些过于富含侵略性的动作,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干脆闭目养神,等待着李重霄的抉择。 …… 然而,突如其来的紧急事件打破了所有的宁静,甚至在稍后不久,也打破了忘情洲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更是打破了某几人心中的防线,让他们重新回忆起了某些足以让他们铭记一生的往事。 …… “宗主!宗外有群船夫抬着一个和尚来到宗门前请求我们协助他们!”门外有人大喊道,甚至还未见到人影,那清晰无比的男子的嗓音已经将所有的事情说的十分清楚了。 “什么人?船夫?”桃花仙子刚听到有人传信便已经站起身来,李重霄看到桃花仙子起身要下楼,就知道面前的这件事情是迟早要解决的,不过现在似乎给了他不少思考的世间,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去询问其他人……因为他也有不让想让别人过多了解自己身世的秉持,就算他们有些人已经与自己关系相当的亲近了……但是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将他们牵扯进去。 然而两人在下楼的过程中就听到了那名忘情洲弟子所说的后半段。 桃花仙子疑惑一声,随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头便看向了李重霄,并抛去了询问的目光。 “莫非是王大哥他们!”李重霄惊诧一声,楼下的一群人自是乘船而来,那忘情洲弟子一说船夫,他们自然就知道是什么人了,毕竟说着偌大的忘情洲之上,此时只可能有一群船夫,那就是王之洞他们,但是这和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有些小个子的男孩子急急忙忙的从这楼阁门前停住,毕竟是宗主的住处,若是这里没有人,他还要直接去找宗门的两位长老,毕竟宗主不在此处的话,那就只能是在不知何处的地方进行闭关了。 幸运的是,他这样火急火燎的赶来,确实正好撞见了桃花仙子在与李重霄一行人谈论事情。 上气不接下气的他看到那楼阁上匆匆走下的女子,眼前终是一亮,似乎身子也没有那么劳累了,立马恢复了精气神,又赶忙喊道:“宗主,是一群普通人,此时就在宗门之外,他们似乎带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和尚,要我们帮他疗伤呢……”他指着他跑来的方向,另一只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在半空中胡乱比划着。 “是与我们一起的船家,仙子可否先将他们放进谷中,他们真的只是一群普通人。”战三秋相当可靠的发话了,他说话不紧不慢相当的清楚,给人一种可靠地感觉,让听着的人不会有半点的火气。 “秀念,与客人们一起,本宫亲自前去。”桃花仙子倒是说出了让所有人都有些想不到的话,她为何要跟随众人一起,没人拿的定主意……李重霄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 这个女人先前还近乎抛去了理性。转眼又如此的谨慎,果然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人物,说实话,他先前已经有些许松动了的想法,如今桃花仙子的行为似乎又给他提了一个醒,足以让他思考良多。 那叫做秀念的大男孩听到宗主要一同前往,十分欣然的答应了,跑在最前面,速度也是相当的快,看起来轻功也绝对不差,实力可能稍弱,但是天分这种东西,可真的是相当关键的修行条件。 大家依次跟上,毕竟这件事情跟他们也有关系,只不过没有人知道那位不知名的和尚究竟是什么来头。 君秀在一旁嘴皮子碎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别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和尚……” 李重霄想着众人此时已经位于忘情洲之内,光是踏上这座江上的岛,李重霄就能感受到,这片天地早已布满了禁制,光是他能够认清的就不下三种,像是遮蔽探查这样的功效自然也不可能少了,这和尚应该没有可能会是那缠人的佛林来人……应该不是。 只是不足半柱香的时间,李重霄等人就又见到了先前他们印象极深的那处峡口,此时那大门处已经有不少弟子聚集着,大门紧闭,看起来他们还没有放那些人进来。 远远的望见了秀念的身影,那群人也向这边招呼着,一见那身影熟悉的女子竟是宗主,所有人立刻神情肃穆,动作也变得相当的严谨,不说叩首礼,但是必要的礼数那是一样没少,看得出桃花仙子在宗门中那绝对的威信。 他们对待李重霄不说冷漠,但是绝对不是那么的热情,总感觉是有些生硬的回应在其中,让人有些不舒服。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在见到城门外那熟悉的身影之后,果然不出众人所料,是王之洞与王双他们,跟来的还有几位一起帮衬的船员,他们中间空出来一块醒目的空间,而那里是他们用木板临时拼凑成的一块可以担人的板子…… 王之洞等人的身影的确没有出人意料,然而…… 君秀脸上的表情极其丰富,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胡乱张望着,最后戳了戳身边的胡云河…… “那个……那个和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叫如意来着?” “好像是的。”胡云河口中啧出一声,他也相当的困惑……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经过两人的对话,没反应稍慢了半拍的林竹与叶青青也恍然大悟,手轻掩着因为惊讶而张开的樱桃小嘴,说不出什么话语。 战三秋与公琰瑜自然不知道,所以李重霄似乎是很有先见的没有叫他们前来,反倒是让两位呆在了宗内,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弓龙和穆名此时会不会出什么差池。 但是当他看到了那熟悉的和尚面孔时,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一种莫名的恶心感充斥了他的心头,没有由来,却熟悉无比。 “他不是去了大江上游,怎么会出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的这里?”这是所有人心中最大的疑惑,这种莫名的违和之感,让李重霄浑身不自主的微微颤抖,似乎有些发热。 “先救人!”但是他话不说,救人绝对是要紧的,看如意此时湿透的身子,似乎身上还有不少疑似伤口的部位,若是再不处理,恐怕他们就再也无法得知其中的缘由了。 第378章 几位提刀的人(上) 彭泽临近泗水还是大汉开国之后的事情,高祖吧泗水这么一块宝地纳入了彭泽县之内,如今彭泽依山傍水,倒成了一处极好的游玩去处。 古来圣人与泗水畔发出过感叹,泗水也成了文人们心中的圣水之地。 彭泽处在一个十分奇巧的齐魏楚交界之地,也没少了琐碎之事,不过好在每一任的彭泽县令那都是相当有文化有底蕴的人物,似乎这样的传承在延续了百年之后也未曾断绝,正史不曾记载,但是却为某些野史称道不少。 因为正值六月,江南刚过梅雨季节,若是这种潮湿无比的天气在路上走那么一遭,浑身湿透那都是寻常之事。 街上不管是男女老少此时都着通气敞亮的行头,为的就是不荫汗,这样的天气谁喜欢一身黏腻的回到家中不是? 但是彭泽县的中城,城中干道之上,就是有这么几个奇装异服的人,在那里若无其事的穿行在人群之中。 正午的阳光狠毒,连那些猪马牛羊都遭不住的烈日,看门的家犬无力的在门前吐着舌头,耷拉着脑袋,浑身若仔细去瞧,似乎还能看见生起的腾腾热气。 就这……还是不足以让某些人脱掉身上厚的出奇的怪异行头。 这是一群盛夏时也要蒙面披蓑戴笠的狠人,街上人指指点点,有大娘那是直言不讳啊:“都瞧瞧,真的是给热傻了才这样一身装扮,真是生怕这艳阳天把自己冻着了,用不用大娘再给你们灌些暖水袋子,可别着了凉?” 大娘话尖酸,但是她确实人群中最能引人瞩目的焦点,大家应声附和着,大娘的幽默惹得大家耻笑一番,大娘心中也得意,她喜欢旁人都跟着她的话走的感觉。 然而那群黑衣蒙面戴着斗笠的人,一言不发,一直门头向前走着,也不知是赶路还是作甚,总之就是根本没有个来头。 “噫,怪了,这身行头怪不像咱城里边的人,人家是什么来头啊……”但是也有人是这样疑问着,大伙都喜欢聚在树下乘个凉,一人手里一把蒲扇,东扯西扯的,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对旁人指指点点。 不过其实她们也没有什么恶意,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也不止三个女人,老少爷们也忍不了这样的当头晒,都一波波的往这边走,往往都是听到大家在聊些什么,也能听些有意思的家常,让燥热的心,静一静再静一静。 只不过今日不行了,不是他们不想静,是那当时的情况不允许。 大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说着说着就不动了,然后就是毫无征兆的掉了头,就这掉头的功夫,嘴里边儿还嗑着瓜子,好生自在。 但是那汩汩的鲜血喷出来,喷人一个满头的时候,大家才意识到这真不是什么幻觉一类的事情。 一时间惊叫声,哭喊声,那叫一个震天响,莫说看门的家犬惹了一身的血腥,这种畜生都知道现在大事不妙了,转眼就跑个无影无踪,那些就在掉了头的大妈面前的几人,这个真是留了一辈子的阴影。 随后的事情也就没有那么特别了,就是衙役,县老爷……这么一群人一看一查,到后来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他们当然什么都查不到,一群生活在平静的世界里的普通人,又怎么能够想到其他的事情呢,最后的结果就是这莫名其妙的断头案成了压在彭泽县案底的旧事,就是再过个百十年,也只能当做当地的传说,无从求证。 但是大妈死的说不冤也冤,错就错在管不住这么一张嘴,或者说,做人啊,就不能第一个张口,祸从口出这不是没有道理的话,大妈随口调侃一句,倒是成了他最后的遗言,她又只能去找阎王爷说理,实在是得不偿失。 那一群奇装异服的——其实并不是,若是在江湖上,这样的行头果真是太过寻常了,他们不是什么脑子烧坏了的人,他们是要杀人的人,一群有杀人手段的狠人,而大娘触了个霉头,只能怪自己倒霉。 那么一群人从陆上走来,入了彭泽又出了彭泽,最后是走到了江上,去了一个地方。 巧的是,此时江畔不知何处,有同样几群人,似乎是不约而同的向着同一个地方赶去。 …… 那里是虚无一片,但是不代表没有东西,阵法这种东西,说精妙说他实质其实也只是一种修行者运用灵气的手段,但是说简单,他却也能万千变化,让小瞧他的人吃尽苦头。 阵法要去破解有两种办法,一是找到阵眼,或者说就是以阵法师的方式去破解,耗费精力却极有可能一点击破,绝对就是那种绣花针的功夫,会的人当然少之又少,不然阵法师为何在修行者之中地位那样的高贵。 另一种方法那也相当出名——以力破法罢了。 有了那样碾压般的实力,自然不会再去考虑剩下的复杂又耗费精力的办法,传闻匈奴武林当年就是被一个老头子,牵着一匹瘦马,腰间挎着一柄剑,就那样给砍翻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精气神来,一力破万法果真是千古至理。 不过说到他们那样一群人要去的地方,那可真的算是层层防御,一层层的叠加下去,若不是有纰漏,或许真的没有人能够渗透进去,但是这群人之中就是有如此不讲道理的人。 …… 今日正午,江上的风倒是吹得徐徐,不过也没耽搁了摆渡的船工,只是这么写个打扮的和鬼一样的人,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江面上,料谁也不敢靠近…… “你们倒是鼻子灵的很,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个趁手的和尚,还不得让我尽兴一把。”一个人气喘吁吁,听得出他的语气已经尽量的保持住平稳,但是他此时身上的伤却是骗不了那些其他人。 “别,您可别误会,我们是让人打了脸,现在得找回场子,咱们两不相干,你继续找你的和尚,我们呢,就想进去好好地杀上几个人,解一解气,毕竟这么些年了,憋得我的兄弟们可是有些苦了。”一个更高亮一些的声音应道,听起来似乎年纪也不大。 不过这些人里都没什么女人的声音。 “你们又是想要作甚,还嫌丢脸丢的不够?老子现在可没闲工夫给你们两个擦屁股……”第一个开口的那人嚷嚷着,似乎极其讨厌远处的那两个人,只不过他们听到了这样明显有些贬低的话语,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得,说好了,谁也别掺和谁的事儿,多管闲事老子当场……就剁了他的脑袋。”那人似乎又放了狠话,显得有些不耐烦,但是旁边一个声音响起,似乎让他先前的一段话没有了半点气势。 “莫要再冲动了,这次我不一定能救你……” “行了!走了!” …… “果真是如意和尚,他怎么会在这里?”君秀千想万想也是想不透,怎么这和尚就到了他们跟前儿了,难不成他说是要去找人,结果是骗了他们,一直跟着他们溜达过来的? 不过他一说,所有人都满脸嫌弃的否定了他的想法,唯有一个人似乎脸色一直没有变好过。 和尚身上有各种各样的伤,若是有大夫的话,还能看看他身上是不是还有什么暗伤……总之是他身上伤口过多,感染不感染的另说,但就是那失血过多地事情,就足以让他死个百八十回了,还真就是这和尚身体硬朗,才能这样撑下来,如今昏迷过去,完全不省人事。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是从江上一路飘过来的,我们一看这不是个和尚吗?”王双搭话道,告诉李重霄他们,这叫做如意的和尚其实是从江上飘过来的。 这下大家可真是没话说了。 林竹想要为他敷上药物,但是桃花仙子此时却是开口了…… “将他带到本宫那里。” 这下李重霄等人才终于是如释重负……先别管他身份如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绝对没错,和尚能飘到他们跟前来,那也是缘分,不救的话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你们先别高兴……”,然而桃花仙子却接着说道,她随手捻来一瓣桃花,轻轻地掷在了这和尚身上,只见桃花本是好端端的,却在半空中临近和尚胸膛之时突然化作了碎末,七零八落的,着实吓人。 “这……”王之洞等人看的一愣一愣的,反正到了修行者跟前了,他们看谁都像神仙,实在是已经词穷了。 ”你们不用担心,这害不着你们,普通人感受不到,也自然不会被伤害道,只是这萦绕全身的霸道刀意确实是有些棘手。”这是刀意,桃花仙子说出了个中缘由,将李重霄等人吓了一跳。 “那么意思就是说……”林竹惊呼。 “这和尚还能遇到比他还强的人?”胡云河有些不敢相信,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老前辈当时是怎么说的……这和尚的实力绝对是能够与战大哥一个等级的,如今却是这样一幅模样…… 李重霄心中的警觉此时已经逼近了极点,其实这有时候不是他的直觉,他从小就养成了思考的习惯,他的不安其实完全是有据可凭的,就凭和尚本是前去寻仇,却被人打落至此,如今又是机缘巧合的来到了他们身边…… 这是不是意味着对方其实就在附近呢,或者说……对方放和尚的身体进来,就是为了一探这忘情洲的究竟? 最坏最坏的结果在李重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让他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但是事实却印证了他的想法。 就在李重霄等人匆忙赶回宗内楼阁之中时,宗门大门处,那守门的弟子却见到了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色之中的未知之人…… “什么人!”对方身上的气息让那名辈分最高的忘情洲弟子警觉了起来,他喊住了对方,并且警告对方不要再继续向前了。 两位长老虽然与他们说过今日可能会有许多陌生的人到来宗门,这一人独行而来,实在是有些怪异了。 “什么人!不要在靠近了!报上名来!”他大声呵斥道,却见对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图,那脚步十分的稳健,并且每一步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向着身旁一招手,他身为今日这里的负责人,自然实力也是不弱的,已经达到了化形初境,身旁的似乎是师弟立刻递给他了一副弓与箭。 他是武夫,场间唯一的武夫,不善使远距离攻击的他,自入宗起便打磨了自己的箭术,如今百步穿杨已是寻常手段,再加上他极其契合的拳术,他的擘力惊人,穿云裂石那自然不在话下。 一箭蹦去,直接洞穿了那人脚下的碎石,蹦出的石子竟是能够嵌在两边的绝壁之上,弹出两三寸深的坑洞,然而这也只是他的寻常一箭罢了,若是用尽全力,整根箭洞穿顽石那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对方终于是停下,因为脚下就是那根如今已经有些扭曲的箭矢。 他似乎是抬起了头,蒙面不蒙眼,然而斗笠下只有一只闪过血性光影的恶瞳凝视着那名忘情洲的弟子…… 一眼看去,似乎是无名的恐慌出现在心头,其他人没有注意,只有他是看到了那最直白的目光,一瞬间心剧烈的跳动,甚至要跑出他的胸膛。 他一瞬间便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怎样的一只眼瞳,才能让与他直视的人生出凝视深渊恶鬼的错觉? 那人似乎又将几乎踏步,然而他却一咬牙,因为就凭那一眼,他就可以确定对方绝对是来者不善。 “戒备!敌袭可能!”他对着身后的人说了一声,重新拾起了勇气,正要再次弯弓搭箭,却发现他先前注视的地面早已没有了一丁点的人影……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恍然间似乎听到了什么,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回过头去,却看到了生前最后的一幕。 所有的弟子,不管男女,此时都呆呆的站在原地,而他们此时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被人摘掉了头颅,鲜血只用了几息便涌成了江河。 “不好意思,下手狠了点。”耳畔是这样一声响起。 第379章 几位提刀的人(中) 就在众人一同离去,还未到谷中中处,只是能远远望见房屋时,桃花仙子忽然止住了所有人的脚步。 “都停下!”她这样直接大声的喊了出来,言语中的紧迫感秀念似是从未见到过。 “宗主……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有些担惊受怕,毕竟从未见过宗主这副模样,她向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的那种感觉,用一个字来形容那便是从容。 “大阵破了……”她满脸的惊异,僵硬的转头回去,看向刚才他们来的方向,那里平静的出奇,远远看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心中强烈的预兆告诉她,若是不赶过去,不久便会出现很可怕的事情。 “什么大阵?”君秀疑惑的问到,他当然是不懂这些的,甚至就连阵法这样的修行者中才会流传起来的词汇,他都没有怎么听说过,若不是在王府之中,无意间听到过楚老说起,说起李重霄的阵法造诣如何如何,或许他真的连阵法是什么都不清楚。 但是胡云河明白、林竹明白、李重霄更是明白,大阵指的是什么,什么能够让桃花仙子这样级别的人物都能面露惊慌之色,唯一的答案就只能是护宗大阵这样的东西。 护宗大阵绝对是很多宗门对外御敌防护的最关键的一道关卡,跑去那些存在感极其低微的浑水宗门,那些只要稍有些强者的宗门都不会在这一项宗门的建设上偷工减料。 李重霄第一次接触到阵法还是在他年幼时,听青城派的人说起,说自己的父亲当年就是直接以力破法,直接将青城山的护宗大阵打了个七零八落…… 后来在那场战斗之中,护宗大阵的失守也算是青城派最后无计可施的关键点之一,二流宗派有着媲美通玄境强者能量的大阵,而一流的宗派,就如忘情洲这样的存在,他们的护宗大阵就算是不可以去提,所有人也知道会有这样的存在,尽管他们还不知道这护宗大阵究竟有怎样的玄机。 托的是一个桃花仙子所说的信任一词,大家二话不说便冲着先前来的方向飞快赶去,现在可是根本就不管旁人跟不跟的上了,桃花仙子、李重霄、君秀三人疾驰在前方,谷中道路平坦,但是却多尘土,几人绝尘而去的方向扬起了数丈之高的沙尘,远看去就像是沙暴来袭,如同千军万马在沙场之上奔腾的景象。 尽管几人走的着急,但是李重霄却并不是任何准备都没有做,其实就算是这桃花仙子说道护宗大阵被破这样的话,他似乎也早有预料。 他早就知道救了如意,这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这其实是他潜意识中已经思考后才得出的结果,但是表现出来的确实一种直觉一般的让他可以坚定地想法。 先前就在那短短几息的时间之内,李重霄将自己的打算全部告诉了林竹,随后便与众人一起转身离去。 首先是去搬救兵,搬救兵不丢人,这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因为能够打上如意的人,少说也是与桃花仙子一个层次的人,若是再多几人呢?所以李重霄不会去冒这样的险,事情若是在他的解决范围内,他自然会去出手,但是许多自不量力的做法,他是想都不会想的……或许吧。 战三秋还有老前辈以及公琰瑜,就看他们愿不愿意帮忙,李重霄知道按着战大哥的性子,他是一定会来帮忙的,或者说战三秋本就已经定下了,将来绝对会是王府之中的绝对战力之一,这是楚老与他保证过得事情,他这趟行程其实解决扬州宝器宗与铸剑山庄的事端还是次要的,毕竟如今铸剑山庄只剩下胡云河,或者还能加上那名下落不明的女弟子——卢莹,但是这也已经是铸剑山庄的最后人选了,胡云河说他如今已经能够掌握铸剑山庄代代单传的铸器秘法了,或许这也就是此行的唯一回报。 李重霄此行最重要的还是笼络能够为他蜀王府所用的人,这是在楚老为他分析过如今大汉形式之后,定下的首要目标,为此楚老还钦点了几位能够担当大任的人选,其中便有目前身边这位——似乎有着“秋虫”之称的战三秋,战大哥,楚老说若是将来有骑军可用,战三秋绝对是大汉,甚至放眼整个天下,都基本上无人可比的人物,对此李重霄尽管是半信半疑,但是战三秋自身的实力绝对是毫无掺水。 有事找战大哥,似乎已经成为了众人的习惯思维,因为自从战大哥在接下了那场堪称惊艳的江上之战之后,老前辈也不怎么发话了,就像是对于他们的事情充耳不闻一般,平时连话都不说了,这是大家都没有敢去问的事情。 而公琰瑜……他的态度似乎在这段时间之内一直摇摆不定,李重霄似乎也有些没有感受到他的彻底的诚意,尽管他在表面上已经表现的十分热情了……但毕竟还是“外人”,李重霄也没有奢望他能来。 所以其中,只要有战大哥能来,就足以让他放心许多,其实还有一层意思,李重霄是希望林竹能够带着叶青青远离危险的去处,就算是大男子吧,但是在他的心中,像她们这样的女子,还是少些厮杀的好……他见不得女人受伤。 所以就在桃花仙子带头冲向那谷口之处时,与此同时,林竹也飞快的跑向了战三秋他们歇息的地方。 …… 有人黑衣蒙面,从谷口处出现,只是可怜了那群弟子,那名辈分稍高些的,似乎是任斗同辈的年轻人,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再产生恐惧,失去身体控制的虚无感就彻底吞没了他的意识。 谷口处,忘情洲弟子尽数被摘掉了头颅,手法残忍至极,此番血流成河之景,恰巧……就在桃花仙子正可以看到那关口一般建筑的时候,这样生生的在他的眼前发生了。 或许那值守的弟子最后没有产生恐惧,也有他回头时正好看见了那一袭青衣吧,那样能够给予他们安全感的,也只有宗主了吧。 只不过最后的话哽咽在口,他没有机会再说出声了。 这样一张无力且无声的画面就在冲在最前面的三人眼前发生了,然而不管他们表情如何,他们心中如何想,他们都没有能力去阻止了……他们已经尽全力去赶路了。 最给桃花仙子留下印象的则是那黑影最后的惊鸿一瞥,那如同直视死亡的感觉,让桃花仙子许久以来,第一次生出了败北这样的想法,然而也只是一瞬,精通幻术,神识力量格外强大的她,只是一瞬便破除了一切那没由来的魔障。 而随之而来的便是已经能够让身边的李重霄以及君秀都能够感受得到的怒火喷发。 桃花仙子这次是真的动了怒,连她那一头垂肩的长发,从发根处也渐渐染上了瞩目的白色。 第380章 几位提刀的人(下) 他只是在那如同小城墙一般的隘口上坐下,看着脚下已经被鲜血染成猩红的泥土,不愿意再下脚去踩,遥遥的望着远处,有几个身影正在奔来,心中暗自嘀咕着,或许此次……做的还不够绝。 没错他其实心中并没有什么罪恶感,毕竟此次是他来赶尽杀绝,路上若是有挡道的人,一并杀掉便是了。 他想杀的只有那个和尚而已,他盘算了一下,估计距离自己上一次动了这般的杀意,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 他上一次动杀意时还无法控制自己那与生俱来的恶,因为一件小事就屠了那么一城的人,然后出城便遇到了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人,从此便不再随意的动怒,动杀心。 天知道这个天下还有这样实力的存在,要是真的是不经意给他再遇上了,他还真没有脾气,他不傻,万事开头难是废话,万事保命要紧才是实话,他觉得那些为了修行把自己命搭进去的人都是憨货,彻头彻尾的没有了人性……还未有成仙就已经不当人了,那自然是要失败的。 所以他这辈子的修行都是顺其自然的,当然也有人称这种行为叫做浪费天分,他天分卓绝,说是极有可能是下一位一步登天的天人,但是他觉得像他这样什么都抛弃不得的,真的去了天上,那是要发疯的,况且进了天人境界,就算不登天,那也有种种的限制……这是极不划算的。 他坐在城头上,随手留住一根随风飘散的细草,年曲草根上的泥土,放在口中嚼了起来,甘甜的,汁更是甜,只不过这汁是血,这草也是从死了人的地方飘来的。 因为他这辈子就两件事情忍不住:杀人还有偷盗,为此还有人称他为大汉最凶恶的盗者,似乎那也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不过他一直有好好的控制杀意,杀人可以有,但是都要浅尝辄止,动了杀意,那就是停不下来的杀戮,是要惹出很大的麻烦的,但是偷点东西这还是要有的——他刚才就在一名无头的忘情洲弟子身上顺走了一颗丹药,似乎是什么补气的东西,此时也一并扔进口中,顺势嚼了个粉碎……他偷东西的手法就是这样简单、靠谱。 他长得不矮,此时一身黑衣,再加上蒙面之类的,很是能够凸显他的身材,满打满看去,大概也有个八尺足,身型相当的好,不过他确实有些弯腰驼背,让他的气质稍差了一些,但是也没有人去说,说了他坏话的人,他都是不介意摘了他们的头颅的……哦对,先前不就是在彭泽的城中,有位大娘就因为多嘴而丢了命吗——那不是他做的。 他不知道这件事,因为这几日他一直都在江上,一路追来,早已是费劲了心思,更没有闲心去城中晃悠,所以那件事情是之前与他对过话的几人做的,但是类似的事情,他做的绝对不少……这群人都是这样的臭脾气。 他两条腿耷拉在那土质的城墙上,倒是有些悠然。 谁知道他怎么就追了被人整整两千里路,心中的杀意作祟,当然还有一部分,那是因为他真的很想要找回场子。 …… 一刀过境,真的是如同开天辟地一般,曾经的刀中王者,不管过了多久也都是,那携倾朝佛念而来的如意,金刚怒目,手如敕杵,当头一掌便是当头的一棒,一般佛门中称其为当头棒喝,若是真的被某些高僧给你来上这么一下子,或许真的会此生回荡在诸佛之间不得安宁。 他是迎面看着对方冲来,像是面对着一整座山的推进,竟是手脚不得动弹,若是没有身后突然出现的一刀,或许他真的就没有之后的事情了。 而如意似乎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为了打这么一次开门见山,然而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刀,斩了一个人仰马翻。 出刀者在三里之外,这一刀翻山越岭,一路扫空了不知多少他物,所幸是这秦蜀交接之地,并没有人烟,但是看他这副模样,有多少人都要被这一刀荡空了。 和尚是真的没有预感,那莫名的刀意从吴名的身边鬼魅般掠过,迎着如意的正面便杀了过去,尽管最后他已经反映过来了,但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刀势不可阻,真的是将如意直接仰面砍翻了过去。 就是这一下,基本上就决定了这场战斗的胜局,而这是一场远在近乎半月之前的战斗,后来没有人再见到这场战斗的真容,只有后来偶然间路过的采药人,才在这大江的上游,见识到了何谓鬼斧神工的绝景……毕竟在农人的眼中,只有老天爷才能造出这样一面毫无征兆平地拔起的江流瀑布。 在后来的岁月里,那处似乎还成为了相当有名的去处。 …… 但是和尚的反扑终究是让他付出了代价,不过如今那和尚奄奄一息,似乎真的就只差一口气了,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才能走的。 他吴名这辈子……是第二次受这样的气,一个是因为他被陌人合救了一命,不得不承认,和尚的第一击那样的来势汹汹,是绝对出乎他的意料的,而剩下的便是在被人救了之后,他还与人打的相当丑陋——有力无处使,大概就是他当时的状况。 …… 桃花仙子此时沉默的很,那种积蓄已久的火气不知从何而来。 “王爷,我尉扶锦,此生几乎从未求过他人,但是这一次,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吧,我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你们身后惹上的八扇门,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忘情洲的弟子,不该就这样白白的死去,我忘情洲死一人,我要他们死十人……” 桃花仙子突然这样笑着说道,那笑容其中的深意,听到这些话的人,似乎也很难感受,但是桃花仙子眼中的杀意,是李重霄平生所见,足以排进前三的。 似是感受到了瞩目的视线,那墙上的人高高跃起,一个翻身,立在了墙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活动了一下筋骨,冲着远处的人吹了一个口哨,毕竟那美人的姿色也不是寻常日子能够见到的。 他迎着风狂笑着,身后的狭道之内,长约一里,肩与肩相并,有着黑压压一片蒙面的人,一个个的皆是黑色的行头,为首的几个人,气场各异,但都有一个特点……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容易妥协的存在。 第381章 刀名,刀鸣(上) 桃花盛开的地方,开着朵朵灿莲般的血花,大概便是这样的惨景,实在是让这满谷的桃色变得有些冷艳,让这盛夏如同凛冬。 大风起兮,云亦是呼啸而至,天地通通向着此地奔来,或是机缘巧合,又或是命有定数,这样一批实力各异,去向各不同,目的不同,云集一词用的不妥,应是相遇在此,迎来了百年难遇的一场大战。 后世对这场战斗描绘极深,甚至在百年之后,这场在大江之中忘情洲桃花谷之内的旷世之战,被人渐渐蒙上了神话的外衣,毕竟那幅为一群船夫所描绘的图景实在是太过绚烂,江湖中说书先生皆是将此战奉为圭臬,甚至就是在民间、朝堂都有他们的传说在流传——这场战斗汇聚了江湖客,寻常人,朝廷势力,隐世宗门,甚至还有一位当世的王爷。 但最惊艳的……始终还是那一剑,那一剑贯穿了百年,终是在那时再次绽放出来。 …… 实际上当时,双方甚至没有过多地话语的交谈,桃花仙子只是深出了一口气,随后身影便已经闪至了那墙上的吴名身前……桃花仙子所到之处,桃花且随行。 这一瞬间发生的实在是太过迅速,李重霄似乎也只是听到了一声腾空而起,顿时身边也就没有了人,只听远处一声叮当脆响,最前方的两人已经是短兵相接了。 “姑娘这剑,可是杀人不眨眼呢,莫不是与我有什么世仇?”他笑道,笑的相当的善意,若是真的从未见到他先前的恶行,或许真的会被他那略显忧伤的眼神给欺骗了。 凛冽的剑气直接是划伤了他的面庞,露出了他洁白的牙齿,意外的年轻的脸庞似乎并没有让桃花仙子有多么的惊讶。 然而剑气随着剑身的嗡鸣瞬间爆裂开来,一转先前那冷若寒霜的剑势,桃花仙子的迎面第一剑直接是从吴名的脸庞炸裂开来,一团爆裂开来的雾气直接是笼罩了吴名全身,散出的烟气倒是让场间吹起了无由来的大风。 然而就在李重霄与君秀想要赶上前去时,只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那团烟雾之中散出,就在他的脸庞前,约摸两寸之处,他的两指并拢,捻住了薄似纸叶的剑身,两人便这样保持了纹丝不动的姿态。 “还未问过姑娘的芳名……”伸手不打笑脸人,似乎是有这么句话,但是在现在却是不适用的。 “在下吴名,姑娘的剑术超绝,实在是让吴某佩服。”瞬间一个剑花从他的指间迸发出来,一团耀眼的从他指间绽放出来,瞬间骇人的气势一股脑的全部被释放了出来,似乎也是先前两击被他挡下之后,这面前的女子真的是将所有的气势都放在了这样一击上。 但是吴名……是真的不认识面前这个女子。 她只是一出手,他便清楚了对方的境界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层次,若是没有错的话,大概也已经是到达了凡人的顶点——通玄巅峰之境。 似乎是他也有些疑惑,怀疑是不是真的自己浪费了太多天分,怎么这世上竟有如此之多的巅峰之人,瞬间让他感觉自己曾经的那种逍遥自在感,有些变得不怎么稳妥了。 只不过此时的境况是一点不允许他再多思考的,他先前的脱口而出也只是他性格如此,然而却无意间说出了一个让桃花仙子身后两人震惊的事实。 其实尽管对方是这样一群人,气势汹汹而来,甚至直接以力破法,将一个一流宗派的护宗大阵给完全破去,那几乎是凝聚了桃花仙子一整年资源的精华所在,在千岛婆婆的测试之下,甚至是可以硬扛通玄巅峰之境的全力攻击的强悍防御性阵法。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群人,这样的实力,他们之间的交流甚至还不如远在千里相隔两地的李重霄与楚老交流密切,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但是事实上就是,吴名与那群身后的人,根本就是毫无交流,因为他们各自为战,所以就连此行,对方阵中还有什么人,他也是丝毫不清楚的。 …… “吴名……”李重霄愣住了,甚至在听到对方名字的那一刻,他就立刻拉着君秀扯到了死角之处。 君秀似乎没有听清楚那远处的两人交谈,但是看到了李重霄忽然变了的面色,他就知道绝对是此时的局势不适合他们此时出现,他尽管听不到交谈,但是桃花仙子与那人的动作却是在他的眼中清清楚楚。 在他们面前近乎带有无敌气势的桃花仙子,竟然几次都被对方轻描淡写的挡了下来,绝对已经完全超乎了君秀的意料。 “那人是吴名。”李重霄只是传声过去,甚至连嘴都没有动,因为对方的实力已经不容许他出声了1,甚至现在他都不确定,对方是否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哪个吴……什么!”君秀几乎就要失声,吴名为何会在此处,难不成……难不成如意就是他打伤的? “恐怕他就是一路追着如意前来的吧,前辈说过,若是如意要去寻仇,那必然是要找吴名,在客栈之内,那个叫做圆修的和尚,大概就是被吴名所杀……”李重霄终于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因有果,不管是他们被耽搁了行程,还是无意撞见了吴名,到后来因此遇到了忘情洲的弟子,可以说其中若是有一点点的差别,事情的结果都会大不相同。 李重霄突然有种无可奈何地感觉,因为追根究底的话……若是没有了如意的事情,或许他们,也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 只不过,事情也不如李重霄与君秀所想那样,其实他们远远地前来,就已经彻底暴露了他们的存在。 悄无声息的,李重霄与君秀就再也无法前进了,因为身前一名带着棕色斗笠的男子,正在一脸淡漠的看着他们,而身后,是一个身形较小的人,似乎是一名女子。 第382章 刀名,刀鸣(中) “二位,看样子,似乎是想要远观而并不想牵扯其中呢……”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是李重霄面前的这人。 “但是呢,我们也是一路追查到了此处,最后丢了线索,只不过靠着秘法,是找到了她曾经在此处停留过……”他将斗笠摘下,露出了半张脸上的疤痕……要说,他与君秀身后的那人,才是唯二的未曾蒙面的人。 他们已经在江湖之上游历多年,为了一个迟迟未曾完成过的任务,一直一直未曾放弃过,或许应该赞扬他们的努力,但是……实际上,为此丢掉了性命的人,已经不是以十位数可以数清的了。 屠城这样的惨绝人寰的事情,在他们的手下做起来似乎是相当的理所当然,闻者皆是以为,这是何处传来的谣言……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朝廷怎么会不控制,但是抓来抓去,只能捕捉到他们的行动过的痕迹,渐渐地也成为了大汉江湖上的梦魇之一。 天机阁终是接下了这个案子,却到现在也只能得到一点皮毛,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那种可能,因为世上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可能。 曾经亲眼目睹了那场京城外战斗的人绝对不在少数,要说这大汉的江湖分为两类,一类是京城以外,一种便是京城的江湖。 洛阳是一处极其灵秀的去处,孕育了土生土长的京城侠客,京城出不了什么顶尖的修行者这是已经被时间所证明的事情,然而在京城人看来……境界这东西似乎远没有见识来的有用。 所以……江湖上就会出现一种十分独特的景象,那便是——不论何处有着稍有名气的战斗发生,哪里必定会有京城侠客的身影。 大汉有着武榜,京城的侠客也有排名,大汉有剑神,京城也有剑神…… 那场儒圣与棋鬼的冠绝古今的天人之战,在京城侠客们不要命的努力下,几乎是被完完全全的临摹了下来,甚至到现在都还有成品的画册,实在是让人有些无法直视京城人的这种品性……一个字,闲。 但也正是如此,隐世宗门之中,那因合刀而把持了刀道圣地百年之名的刀殿,一夜之间似乎就从这个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刀殿不是什么正派的存在,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在百年之内做过了多少或隐晦,又或者是明目张胆的欺凌霸辱之事,甚至会将妨碍他们的不管是人还是宗门,赶尽杀绝。 若是还不清楚他们究竟做过什么,戒律宗,狮吼门……甚至那已是成为了祥通年间之前的大汉第一悬案的楚家灭门之灾,背后也似乎是被揪出了刀殿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他们也从来不会大张旗鼓,但是他们的手段却都是那种让你痛苦到甚至无法挣扎的残忍手段…… 然而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那几乎是活了一整个千年的棋鬼,又怎么是一场战斗就能够杀得死的存在? 手段众人不得而知,尽管后来刀殿所在被人近乎抄了个底朝天,但是只要刀殿的人还在,那么一切就没有结束,这样一个底蕴深厚无比的圣地,若不是赶尽杀绝,绝对会如野草一般,春风吹便又生,并且他们会变得更加阴狠,更加的恐怖。 而现在,这足足蛰伏了近十年之久的一群人,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大汉江南的名为忘情洲的宗门之中。 “不知道……诸位是否认识一位林姓的女子?”他歪着嘴笑道,眼神有些迷离,不知是他兴奋过度还是怎样,李重霄看着他脸上的那不正常的红晕,心中生出一种恶寒。 一双手忽的扒在了君秀的身上,如同尸体一般的冰冷,让他直接炸了毛。 惊叫一声,便是袖间的短剑划过,试图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然而若是真有这么简单,能够伤到对方的话,那就好了。 君秀直接滚落在地,一个拧身,便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说实话,此时对方给予他的压迫那是无形之中已经让他的思绪有些迟钝了,好在身体的敏感让他本能地弹开。 回首望去,刚才他所站之地像是凭空被刨去了一个大坑,那切面的干脆利落让他丝毫不怀疑,若是先前自己不动弹的话,自己也会像被用勺子轻轻挖断一样,卑微的死去。 大口的喘息声传开,李重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君秀已经是浑身大汗的踉跄在地,满脸惊恐的看着身后…… “究竟……你们是……”李重霄似乎有着一时间的恍惚,但是时间却从未停止过流动。 “重霄!身后!”君秀拼命大喊道,这样的字眼直接涌进了他的耳畔,似乎君秀紧急到已经不足以用传声来交流了,直接是喊了出来,这一声急迫的呐喊,从他们所在的地方,一直传递到半空,随后又是飘向了远方,空谷回响,似乎让他们的境况显得糟糕无比。 李重霄似乎只来得及做一些简单的动作,连头都没有办法回去,因为他相信,若是已经紧急到了需要用嘴来说,这时就不容他有丝毫的犹豫。 他直接是放开了体内的一切气穴与经脉,如果有人能够从旁仔细的观察李重霄的变化,或许能够看到他身上发生的那些微妙的现象。 在他的身体深处,澎湃的气海满是充盈的灵气,这是一个人状态极佳的表现,而李重霄此时做的那些选择都是在慌乱之中难得的镇定选择。 如同泄洪的渠道一般,气穴打开,气海就彻底放开了限制,一股脑的冲出了他的身体。 而似乎在气海的最深处,还有一团灿烂的火光,微弱却稳定无比,迟迟不见任何变化…… 积攒了不知道多久的灵气在今日李重霄的可以放纵下,如同奔流的江河在他的经脉之中汹涌着,最直接的变化就是以李重霄为中心,一股难以想象的冲击以极快的速度膨胀开来。 满头的长发因灵气的彻底爆发而飞扬在半空中,让李重霄整个人被吹得脸庞都有些变形,然而从他的眼睛之中似乎看不到任何的情感。 他单手迅速比出一个道家去念手印,清心去念的影响下,他心目清明如镜…… 不得不战了,此时真的是不得不战了,然而对方的实力似乎已经不是单纯的爆发自己的全力所能抵抗的了,甚至到现在,李重霄都不知到对方是用了什么手段发现的他们,只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对方现在要杀的人,是一名林姓女子,这才是李重霄根本没有任何迟疑,终于放下一切顾忌,准备与对方一战的理由。 在君秀喊出那一声时,李重霄的背后已经有了一个人的身影,自然就是那个先前将手搭在君秀肩上的人。 似乎是有一声吃痛的闷哼声响起,这让君秀大为吃惊,“是个女的?”,君秀惊呼出声,他们现在面对的两个人竟然是一男一女,难不成是什么江湖上流传的那种双休的伴侣……听说这样的一对修行者在某种双修的秘法影响下,可以事半功倍。 只可惜君秀的实力太过低微,根本看不透对方的境界究竟已经到了何种层次。 “去找战大哥!快去,我拖住他们,他们两个都是通玄境的强者,我撑不了太久的!”李重霄直接冲着君秀咆哮道,生怕他听不到,尽管已经顺势引出了提起所有的灵气,但是李重霄还是发现,对方只是因为疏忽大意,才被自己震了一个脚步不稳,此时两人因为先前的排斥力,还在七八丈远的地方,但是他们丝毫没有一点心虚紧张的表现。 李重霄的感知能力是出众的,得益于他强大无比的神识力量,所以他可以在战斗之中运用阵法,也可以探查出远超自己实力之人的境界,这都是他无形之中的信息优势,然而对方两人只是看去就知道,他们那种形同手足一般的默契,两名实力强劲的通玄境,李重霄再强也没法正面与对方硬抗,他心中已经有了迂回战斗的打算。 但是他还是有了惯性的思维,将对方想的太过简单了,因为对方还没有彻底表明身份,仅仅只是一个吴名还不足以让李重霄联想到某个方面,他还以为对方只是八扇门中来人,前来刺杀林竹的……只不过为何要杀林竹,他更是不知道了。 现在场面的混乱程度,根本无法让他静下来细细思考,因为一点迟疑都可能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情况。 …… 但是也是因为信息的堵塞,各种阴差阳错的巧合之下,李重霄对上面前的两位,他们自然是一对,但是却不是夫妻与爱侣,他们是一对兄妹,在他们的宗门之中,曾经被寄予了厚望,然而却在难以想象的失败打击下,似乎在宗门之中也无法抬头,如今已是在外游历多年,追寻着那个迟迟未能完成过的任务。 两人憋着一口气足足十年之久,迟迟不归,就为了杀死那几个人,几名对于他们来说阴魂不散的女子。 而前不久,他们似乎又是抓到了什么线索,最终在无比耐心的等待下,迎来了两年之后的又一次照面,然而与两年前还有十年前那次相同,对方似乎真的是戏耍了他们,他们在变强,对方也在变强,他们了解对方的想法,对方似乎也了解他们的一举一动…… 对,他们追逐的那名女子的确姓林,只不过名为林无泪,江湖中似乎早已没有了此人的传言,当年的惊才艳艳也因为一场祸事而毁于一旦,人们都说若不是……或许她将会是世上最年轻的圣地话事者……不过不提也罢。 因为他们的缘故,对方的宗门与家族毁于一旦,但也因为她,他们的声名与前途也被消磨殆尽……这样根本不可能化解的矛盾,成为了双方鱼死网破的孽缘。 最后到底是谁能够得胜,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此次,只是捕捉到了一点点的信息,便贸然的前来忘情洲,似乎也是对于他们的命运的一个极大的考验,尽管从目前看来,似乎他们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威胁。 但是李重霄却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对方只是说了一声“林姓女子”恰巧林竹便在李重霄的身边,这其实是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又是错进错出,成了李重霄与他们短兵相接,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然而那叫做林无泪的女子,此时究竟在何处,似乎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 第383章 刀名,刀鸣(下) 李重霄爆发出了全身的灵气,然而只是能够阻滞对方一瞬,为首的男子自己摘掉了斗笠,而那名他身旁的黑衣人,因为先前的强风被吹掉了蒙面,果真露出了一掌姣好的脸庞。 然而时间根本不容许李重霄半点的迟疑,他没有时间再去提醒君秀此时应该如何逃走然后去快速的求援……尽管早先他已经让林竹去请战三秋了。 李重霄希望君秀能够在林竹冲动的时候留下她,不过已经没有机会说了。 李重霄手印散去,猛地舒展胸膛,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胸膛高高的鼓起,似乎是有种不正常的膨胀感,双手如同慢放一般在胸前合十,一声清脆无比的拍击声响起,在场间如同一根银针落地般轻盈。 “退!”一股难以想象的震荡之感在李重霄的胸前聚集,只见他一声暴喝,如同音波一般的攻击冲着对方两人便直直打去。 不光如此,因为这一声暴喝,似乎场间一切的声音都被掩盖了。 “姐!退后!”他喊了一声身旁女子一声姐,因为他的确就是对方的弟弟,他名为时敬,而他的姐姐叫做时笙,他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引而不发,他看着那势不可阻的音波攻势,眼神一横,大手便将时笙当在了身后。 似乎是眼瞳也发生了变化,变得细长,甚至可以从他的眸子中看到凶残的火光,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像是世间不曾有过的生命的眼瞳,就这样冷漠的盯着眼前袭来的攻击。 那音波冲去,荡起了地上的泥土草叶,让这股如同旋风一般冲去的音波变得更加声势浩大。 然而就在李重霄以为攻击即将打中对方时,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对方横起的左臂,瞬间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变化了外观,晶莹剔透的……如同晶石一般剔透的,如何描述呢,大概就是外衣一样的东西,从他的指间瞬间覆盖到了他的半个身子,连同它的半张脸都罩在了其中,而那势不可阻的一击,竟然在对方的振臂一挥之下,瞬间崩解,化作一堆无力的沙石草叶,稀疏散落在地上。 场间只留下了一道极深的沟壑,是那音波的攻击冲过时,留下的痕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以说起的影响。 李重霄尽管已经做好了自己的攻势会被对方一一化解的想法,然而怎么也没有想到,甚至对方根本没有出招,甚至没有拿出自己的武器——刀或者剑又或者其他,对方竟是用这种不可理喻的方式,直接是化解了他的攻势,这……究竟是什么变化。 不过君秀也是极其果断,尽管在一路上他有过很多冲动的时候,但是很多时候他都是心思极其缜密的,或许他真的可以修行的话,也会是一个实力相当强劲的修行者,抓准了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刻,君秀直接是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因为那音波震荡的掩护,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传出。 君秀不知道李重霄的那一招是从何出来,但是看得出来,他其实是想要掩护自己离开的,所以他根本没有一丁点的犹豫。 在攻击被化解之后,君秀已经是不见了人影,尽管李重霄此时面色不好,但是他的部分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不过对方的这个莫名其妙的,能不能被称作招式都还不一定,这种附着在身上的如晶石一般剔透,又似是鳞片一样排布着的外衣,看起来绝对是一种防御性十足的手段。 时敬冷眼盯着李重霄,他身后的时笙更是皱着眉头,她没有想到对方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尽管没有伤到他们,但是却相当的麻烦。 “狮吼门的狮吼功?我现在倒是对你的身份有些感兴趣了……”时敬舔了舔上唇,虎齿如獠牙一般外露,在李重霄看来,对方的气息活像是一只野兽,一直噬杀的野兽。 这手狮吼功是他从书山之中无数的修行典籍之中浏览的一本,李重霄年幼时无法理解修行的文字,因为某些神秘的力量阻滞了他的成长,但是到后来,他看书真的就是如鱼得水一般,听闻孙世卿当年来到葬山,也是花了足足三年才将书山学海致中国所有的典籍都通读了一边,然而李重霄确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将其中的大部分内容都背过了,这已经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程度了。 而在这种时刻,这在江湖上近乎已经试穿了的狮吼功,竟是在他绝境之时,被他顺势运用了出来……而到现在为止,他也只用过这狮吼功一次。 似乎是有些效果,但是没有达到李重霄的预期,因为只是这一击就消耗了他足足一成多的灵气。 明显的他身上升腾起来的灵气已经明显的减少,这是时笙与时敬都看在眼中的。 然而在双方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股相同悸动正在从时敬的左臂以及君秀的背后同时传出,君秀只感到一股不明所以的心血来潮,却因为此时紧张的气氛所迫,他丝毫没在意。 他背后是有一条龙的,自从大汉开国以来,民间不允许使用与龙相关的任何物品,一经发现,那就是死罪,那就是满门抄斩的后果。 然而君秀不为人知的秘密那边是他整条后背,甚至在某些特殊的时刻,他整个上身都会不满龙纹,这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已经出现了足足五六年的情况,他从未与他人说起,甚至是他的师父,萧师。 而从时敬手臂中传来的悸动一度让他认为自己是不是受到了狮吼功的冲击,有了什么没有发现的暗伤,于是只好解除了他这与生俱来的能力。 没错他的能力便是与生俱来的,是在第一次面临生死之境时,濒死的状态下,发现的奇特能力,也是因为这种能力,他们才会被宗门所接纳,才会有了他们后来的故事。棋鬼似乎是知道他的能力的由来,但是时敬从来没有去问过,因为他的相法很简单,既然有了这样的能力,那便不必去追究,只需要知道,这个能力可以用来保护自己的亲姐姐便好。 很多时候也是这样,在他们似乎前途无望,甚至是跌入了低谷之时,这种相依为命了数十年的浓浓亲情,一路支撑着他们度过了一切的难关。 可以这么说,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不过两姐弟至今还未知道,当年为何家中会沦落到那种程度,最终被人屠了满门。 这么多年,他们不光是在追查关于林无泪,也就是魔宗余孽的事情,另一件事便是调查当年时家被灭的事情,然而这么多年,似乎时家被灭的事情,比那林无泪的踪迹还要难寻。 …… 不安的感觉让时敬解去了他身上的这种特别的能力,时笙没有去问,因为两人的默契让他们很多时候不需要进行交流,无条件的相信,才是他们真正对敌的绝技。 江湖上流传的合击之术在这两个如影随形的通玄境强者的默契配合下,似乎真的只是幼稚的把戏……而接下来李重霄即将面对的便是这种浑然天成的二人合击之术,对于他来说,似乎是一个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消息了。 两人脸上的最后的不经意也已经消失,只剩下冷若寒霜的严肃神情。 随着两人呼吸的同步,他们从身后,抽出了自己的刀,两把各不相同却有似乎是同根同源的奇特腰刀。 …… 在同时,因为李重霄的话而一刻不停赶至了谷中最中心的楼阁处的林竹,毫不迟疑的直接冲进了一层中。 在她的想象中,此时场间应该有老前辈、战大哥、公琰舵主、还有弓龙与穆名等等几人,然而当他进入其中的时候,似乎只看到了闭目休息在门柱前的弓龙穆名,还有一脸平静的拎着酒瓮的老前辈。 “前辈!重霄……重霄他们遇上敌人了!战大哥他们呢?”但是林竹只能是焦急的张望着,因为此时的确是十万火急,毕竟那位桃花仙子都那么的焦急,一定是因为对方的实力实在是太过惊人,从李重霄的脸上就能看出,他究竟有多么的迫切。 林竹似乎是能够读懂李重霄的心思的,因为那种若有若无的牵连一直在两人之间回荡,此时林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焦急,这样紧迫的模样,全部都被那拎着酒壶的白发老头看在眼中。 似乎是无视了林竹的举动,老头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他蹬着一只草鞋,另一只脚才在座下的椅子上,赤裸着,上面似乎还有许多灰垢,一般这种形象的老者,在这大汉这种地方,稍有些教养的女子都不会太过接近这种人,毕竟一般这种似乎是老无所养的老人,一般品性都差得很。 然而林竹却从一开始就无法对他生起半点的厌恶之感,她总觉得还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却没办法找到那种隐晦的感觉,此时她看着老前辈的身影…… “前辈,你知道的吧,你是不是很讨厌李重霄……”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说出这段话,然而当她说出来之后,老头似乎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酒瓮就在半空中平吊着,然而却没有半点酒水流出……原来那酒瓮早就是空的了。 他将酒瓮轻轻放在桌上。 随后他将脚放在了地上。 就这些动作就彻底改变了他整个人的气质,让林竹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怀恋感…… “战三秋和那个叫做公琰瑜的已经去了,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吧……像他那种境界的人,不需要提醒,也会知道岛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老者这样说道,语调很平,眼皮有些下拉,似乎没有什么精神,又似乎是一种忧伤的感觉……模模糊糊说不清楚。 林竹一听到说战大哥他们已经知道了,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也是长舒一口气,身体一软竟是有些想要倒下。 然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似乎从身后轻轻吹拂而过,让她本来有些瘫软的身体稍稍发生了一些变化,这都是在一瞬之间的事情,而林竹至始至终只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只是片刻的停歇,林竹便想要转身离去。 “前辈,麻烦您在这里看着她们两个了,我马上就过去……”林竹一边自说自话,一面焦急的想要踏出房门,然而却发现右脚完全无法落下……这次就不是所谓的微风了,而是真实存在的一股力量,阻止了她整个人的离开。 “前……前辈,您这是要作甚……”林竹有些不理解,因为尽管这股力量让她无法前进,然而却并没有任何恶意,仅仅只是阻止她出门而已。 “你不要随意走动了……现在已经不适合你这种实力的人任性了。”话从老头的口中说出来总有些别扭的感觉,感觉话中有些斥责的语气,但是却语气并不重,林竹是一路上从来没有见到过老前辈有过这样的表现…… “可是,前辈,重霄他们现在一定是遇到麻烦,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林竹有些底气不足,因为她的确想起了当时在蜀王府之中的那几幕……若是此行再遇到更加凶险的情况,那么她又会成为大家的累赘……她现在迟迟还未踏进化形境,卡在御气境巅峰期,已经有了一年之久了。 林竹有些难过,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她知道前辈说的就是因为她实力不足的事情,随后便不再强行闯出…… 其实不光是林竹情绪有些不正常,其实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刚才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心中竟是也起了波澜,好在是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并没有再反驳什么,他是相当欣慰的,这么些时日以来,他竟是第一次的长舒了一口气。 看起来,似乎一切都在向李重霄当时设想的好的方向走去……然而这些却是有一个前提的……那就是李重霄能够对对方的实力有一个准确的判断,可惜,他并不清楚,战三秋都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一把刀,能够做很多事情,屠夫可以用刀烹羊宰牛,樵夫有砍柴的刀,猎户有宰杀猎物用的短刀或者腰刀,兵士有着上阵对敌时的长刀或者砍刀…… 而修行者之中也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毕生便修一柄刀,修到巅峰、练到痴狂,最后身化刀、刀化身,这群人是江湖上一类人,他们或许互不相识,但是却都有着一个响亮的名号,那就是刀客。 与剑客不同,若将剑比作君子,刀似乎就是市民,他们寻常、市侩、简单,剑者纵使是有千万种变化,依然都逃脱不了它本身的限制,剑本就是长兵中中规中矩的一种,打的是身法,配合的是剑术……所以剑客多是潇洒无比来去自由的侠客。 而刀不同,刀没有千万般变化,刀似乎只有一种变化,那边是直来直去,以收割生命为己任,从来不去复杂自己的身份,所以刀客……向来都是开门见山的,刀客的刀,向来都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刀客向来……都是说战便战。 天外毫无征兆的一刀,似乎有些熟悉,不过那个真正熟悉他的人其实已经不省人事了,他此刻还在那块最初的板子上躺着,王之洞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毕竟林竹因为走得匆忙没有等他们,他们只能是在路上慢悠悠的,好在秀念陪在他们身边。 然而只见那已经迫近了的宗门之地,恍然间被一道冲天而起的光芒瞬间吞没。 就在秀念等人的面前,当然也只有秀念一人能够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于王之洞等人来说,他们看到的就是忽然间一整个完好的镇子突然天崩地裂,像是发生了什么天灾一般,忽的就裂成了两端,伴随着的还有止不住的轰隆巨响,让众人此刻不得前行。 在秀念的眼中,那是一柄金色的长刀,横贯天际,就那样平静的斩下,开天辟地一般,将整个天地从中斩开,干净利落,没有半点拖沓。 “陌人合,刀名为——合。”有人在天际矗立,如同天地的主宰一般,静静地宣告了他的到来。 一声长啸,是刀的呼号。 第384章 三千剑(上) 道是什么呢? 皆曰这世上大道三千,天道亦有七十二,这是道家的说法,旁人皆不得而知。 但是修行者的世界之中,也有道。 心中所秉持的,可以为之付出生命,可以为其奋斗一生的信条,信仰,坚守,都是他们的道。 但是这种道说到头也只是心性罢了。 而后,这个世上有了剑道,有了刀道,有了儒道,有了佛道……各种诞生于修行者自身心境之中,却又能为很多人所认同的一条能够供他们前行的路,这条路不是实际能看得见,能摸得着的,但是确实真实存在。 剑术进步,剑道却停留在原地,这种便是只做到了表面上的功夫,而为真正的领悟剑的真谛。 哦,后来人们便明白了,很多时候,领悟是要强于外在的修行条件的,没有了那种领悟的境界,就像是强行让一个屠夫去做那砍柴的功夫……他当然会砍柴,但是他的力却不如樵夫那般轻巧,效率也不似樵夫那般从容。 这就是道的作用。 他大概是在五六十岁的时候真正领悟了道,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很多人都说自己的剑道如何如何,但是他们依然只是浅尝辄止。 能够从他人身上学习到的……比如通玄境之后,以剑破境的修行者终究会遇到剑道的第一个瓶颈,突破了,那便可以拥有足以让大宗师实力大增的“域”,剑域这种东西,便是剑道之上的一个缩影。 然而……这并不代表那些人真正的理解了所谓“道”字,不过也没有人去指责他们罢了,毕竟若是一件事情,做到了极致,也会有人认为那个做到的人是谓疯子,所以他也从来不去如何指点他人,也就是所谓的装神弄鬼……年轻的他,果然还是一个孩子性的男子。 大道存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他究竟何时参透了三千大道呢? 其实他没有参透,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不允许他做到这种地步,大道之上便是天道,大道三千,天道七十二是谓一。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天道便已是“道”之下,最后的顶点了,若是有凡人参透了天道,那已经准确来说,凡人是没有能力去参透天道的,就像是在两条河之前,一条河中的鱼,若是没有支流分担,他是没有这个机会进入另一条河的。 所以天道剑这种存在,一经出现,就彻底引爆了整个天地,不管懂不懂,不管能不能,最先要做的便是尝试。 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飞蛾扑火,最终焚身而死,人们若是一直前赴后继,最终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还没有人知道,但是有人曾经推测过。 所以那人在江湖之中宣言,说这天道剑是没有用的,是没有人可以学会的,他是真的为了整个天下,整个世上的所有人在着想。 天道剑为何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老头头发还没花白之前,其实想过这个问题——为何就是一觉醒来,自己桌上就放了这么一本天道剑的秘籍呢? 那时他是通玄巅峰。 后来他很快便入了天人,这个境界之隔似乎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捅破一张纸那样的简单,之后他便明白了一切,了解了真正天人是如何做到呆在天上……这本天道剑的秘密不攻自破。 不光是因为这点,还有在他之后游历江湖之后才清楚,自己桌上的那一本,似乎就是这天下第一本,前前后后第一本到第二本出现,隔了大约半年的世间,而这段时间,正是他迈入天人境界所花的时间。 所以说……天人与天上的人的区别何在,这个问题困惑了他不知道多久,知道他出海去寻,似乎是寻到了什么真理。 天道剑是真的,天道自然也是真的,更有甚者在后来竟是硬生生练成了天道剑,他还未去亲眼见证,但是如果他的推断不错,那位后辈,应该不是靠着那本在江湖上流传已久的天道剑抄本练成的,否则……他此生是不可能踏入天人境界的,这是事实。 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他在平时喝酒的时候想到的事情,前后回顾着,看到了这些年轻人的身影,的确看到了一些似乎与自己年少时相同的光景。 那个叫做李重霄的年轻人,似乎真的与自己年轻时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表现…… 他年轻时木讷,暴躁,愚笨,还有种种不一一说起,如果这么看过去,这个年轻人应该是已经做到了他这个年纪可以做到的巅峰……除了他的境界。 “可能你这辈子都到不了天人的境界了,但是……可能这个世界对于你来说,只需要你达到通玄境界便足够了……”在无人的时候,他似乎自言自语道。 他并不是不喜欢这个年轻人,方方面面他都是完美的,不冲动、理性、思维敏捷、眼光深远、信任他人、领导力……这些可以称作同一辈中顶级的品质,他可以给他数出不下几十个。 他有时候真的很欣赏这个年轻人,想着如果自己当年是这样,或许她就不用死,或许大家不会散开,或许他也不用受如此多的难,想着那个平凡的女子或许就会这样一辈子平凡下去,然后幸福的活着…… 他最喜欢李重霄的一点,或许很多人都想不到:李重霄怕死。 这很棒,多少言语都无法教会的一个道理,在江湖上最不应该出现的一个词汇,怕死。 但是啊……他很想跟自己曾经身边的人说起,你当时要是怕死,就不会做那样的事情,都说人活一口气,人死也就一蹬腿,怎么留自己一条命就这么难呢? 活着才能有意义,活着才能做有意义的事情,就算是没了意义,也可以创造意义,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他其实是去找了找自己家的姑娘……那小时候还骑过自己,拿着自己的剑打过自己的小姑娘们,如今应是长成了妇人,但是……那都不重要,能看一眼,他就满足了。 但是……似乎一切都没了,或许不是自己老友与自己说起,她在何处,她又在何处,或许自己真的会彻底迷失掉吧。 人老了,就容易多愁善感,他有时候喝着酒喝着就醉掉了,一醉就容易想家,还好老东西不会哭,眼泪这种东西,老了之后都干掉了,谁都看不见。 前段时间,有件事情很让他生气,所以他准备就这样一直从旁边看着,看着这群年轻人究竟能够走到多远。 那个叫做战三秋的男子,的确是一把好手,但是他没有看错的话,他这样气血旺盛到这种程度的人,若不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压制着,或者说正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他身旁,他才会如此怪异。 命不久矣这种事情称不上,因为从外像看去,他似乎早就是个应死之人,这是命数,到了他这种程度的人,就算不会些许占卜气运之术,也是能够大致理解的。 这个男人已经没了气运,然而却又看不到他的命运在哪里,或许有一个可能……不过这都还不是他应该想的事情。 主要是他一直惯着这群年轻人的做法让他有些看不懂,到了他们这种层次,怎么会不懂这些教育后辈的事情呢,但是这种事情他不去问,对方却直接告诉了他某些原因,于是他就只能生李重霄的气,毕竟他才是这群人中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人。 对,到这里,又有关于李重霄的一点优点,老头子有时候想着,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心智有些远超乎他的年龄了,有些人情世故,看他明明就是完全没有一点人脉的样子,但为何何人打交道的时候能够显得如此老练,实在是怪事。 也因为他的老练,他在做很多决定的时候,从来没有理会过他们这群所谓“保镖”的意见,甚至问都不去问,单从这一点上,他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或许真的能够成为一个相当出色的王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在做决定的时候又非常的有主见…… 但是再多的优点也掩盖不了他的实力的缺陷,他一路上碰到的麻烦根本没有能力去完全解决,他都选择了规避的方式,他早早地就看到了其中的隐患,所以准备袖手旁观,有些年轻人不遭些难,是永远长不了记性的。 其实他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态在这群年轻人中,会变得如此年轻,似乎真的就回到了当年的样子,倚老卖老的样子、故弄玄虚的样子都是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咳咳。 然而这一次,似乎有些事情真的变得相当严重了,有些事情他似乎更不能袖手旁观了,就如同这一刀。 这一刀没有问题,砍得直,砍得正,砍得开天辟地,绝对是值得称道的。 但是,出刀的人,现在就应该后悔,自己为何要说出自己的名字还有自己的刀名,当然也不怪他,这样小几率的事情,几乎有些人这辈子都撞不到这样的大运。 “本来小孩子打闹,闹就闹了,别太过火,但是你当年做了些事情呢,我正愁找不到人算账……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你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在心里嘀咕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大手一揽,便将场间似乎没有任何察觉的几人给揽到了身后。 随后便是轻描淡写,甚至胡子上的酒渍都没有擦去,他将右手轻轻聚起,然后就将那柄几乎近乎千丈的金色巨刃捏在了手里。 千丈的金色长刀就这样被人捏在了手中,不得寸进,整个忘情洲临时的宗门则是因为这一刀之威,从正中间,开了一道数十丈深的沟壑,甚至这刀还没有触碰到地面,仅仅只是那冲击带来的巨力,就将这地面给“吹”裂成为两道。 林竹还有穆名,弓龙早早地就在被老前辈揽过去的时候醒了过来,结果睁眼的时候却是见到这样恐怖的景象临头,哪还有半点困意。 他们只能望着面前这个熟悉的身影,久久无法平息心中的杂念。 突然一声“咔嗒”响声,弓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在一息过后,这声音传来的越来越明显,他还以为这座几乎已经被一道砍到底了的楼阁即将崩塌,却发现这白发老者手中拿捏的地方,那金色的巨刃,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开裂开来。 随后便是如大厦倾倒之时,土崩瓦解,金色的碎片瞬间崩塌掉,崩解掉,变成了灰黑色的泥土一般的物质,待砸到地上时,还有着沉重的响声。 整片原本被浓雾所笼罩的天空,此时终于是露出了他原来的光景,从这个桃花谷中向外望去,其实就像坐井观天一般,然而只要井足够大,天也足够大,这幅光景也绝对是美轮美奂。 一道看的清清楚楚的裂隙,从天上的那片层层叠加的云中开裂,与之相应的是,一道延伸数里的沟壑,一直冲上了整个桃花谷的前后两个绝壁。 陌人合还在天上站着,只是他现在身体僵硬如石头一般,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一刀会是这样收场,金龙缠绕着手上颤抖着握着的狭长刀身,无力的龙须似乎也轻轻垂下,金龙闭上了眼睛,身体变得透明起来。 这刀都缩水了一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是遥遥望去,知道身下有一个实力很强的人,其实他无所谓对方是谁,因为先前他在大江上游出了一刀,若是这刀不见血,而且不见这种大宗师级别之人的血,他永远不会归鞘,他似乎也不知道为何这条金龙现在是怎么了。 似乎在十多年前开始,它就变得越来越嗜血,其实不是嗜血,而是他要补充类似灵气一样的东西,最初陌人合拿到这刀时,他还能靠着自己的灵气供养他。 但是只是一年,在那条金龙自出现之后成长了一寸,他就再也吃不下陌人合自己的灵气了,若是没有血气的供给,他甚至还会暴怒,数次暴走都给宗门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损失,都是棋鬼亲自出手才安抚了他。 这让陌人合越来越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是这把刀的主人。 眼下,金龙似乎就要陷入沉睡,他慌了,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下方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不说拔腿就跑,但是陌人合是丝毫没有怠慢,身影直刺远处的峡口,似乎都划破了云端,这种速度根本就是难以捕捉到他的身影。 看着眼前风景变换,风从耳边呼啸着,陌人合的汗水都被风给带走了,眼见就要冲到那峡口处,甚至他都看见了吴名的身影,还有那名青衣女子……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桃花仙子,他觉得自己突然出现在桃花仙子的身后,若是行动得到,似乎完全可以给他一记重击,说不定还能直接重创对手…… 翻身便是将刀甩在了身前,灵气在他的身后无声炸裂开来,他似乎从半空中得到了巨大的借力,直直冲着那女子的后背便是一刀刺去。 下一刻,应该是能够看到一团血花绽放的美景,而他的合刀也可以藉此得到回复的机会……一个阴险的笑容从他的脸上赴险,眼神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第385章 三千剑(中) 在林竹又没有注意的时候,她脖子上的那个玉做的小竹子吊坠淡淡的泛起了荧光。 …… 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而是下一刻他就看到了面前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 一种难以呼吸的感受似乎并不是什么错觉,而是因为他此时就在半空中,被人紧紧地扼住了喉咙。 “咳……咳……”满眼都是惊恐的陌人合,根本不知道面前的这个老者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毕竟已经是通玄上境甚至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通玄巅峰的修行者,怎么就被面前这个人这样的戏弄了呢。 看样子,刚才捏碎自己合刀全力一击的人应该除了他没有别人了,他的身后是一个女子……还有两个被绑起来的人,似乎是俘虏? 不过他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了。 首先他想要搞明白的就是对方怎么在他明明已经能够看到这桃花谷的峡口之时,从这种距离的地方,将他给拉到身前的,他一点灵气的波动都没有感受到,似乎只是眨眼,下一瞬眼前的画面便已经变了。 不对……他身后的那个女子,那个眼睛……那幅模样……绝对错不了。 在被人扼住喉咙,几乎慢慢失去意识的过程中,他似乎回想起了当年的往事。 在那处一如今日光景的峡谷口,他面前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也一如今天一样,不过那个和尚似乎比这个更加安静一些……说起来这些和尚为何都有这样恐怖的实力,合刀如此从旁协助,此次竟是没有杀掉现在他们追寻的和尚…… 当时的事情实在太过遥远,但是他记得一件事情。 那个和尚长了头发,如瀑一般。 他身后似是他的妻儿,那个晶莹剔透的娃娃在消失在远处之前,看了他一眼,看到了他灵魂的最底处,那是他安全感所在,但是被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孩子看透了内心,那怎么可能。 现在这个年轻的姑娘,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看的他心中直发毛,那眼神,那种清澈如水,几乎能够融进他内心的那种眼神。 他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口水声,他的整个脸庞都憋得泛白,似乎血液都已经缺失了,但是却挣扎着抬起右手,他一根食指举起,似乎让手指直起都有些困难,但是他眼神看了回去,食指指着那个女子,喉咙中直接蹦出了鲜血,一声凄厉的挣扎。 “不要再看我了!”大概是这样的意思,却被他演绎的极其凄厉。 但是林竹却依然看着他的样子。 “你说合刀……你说合刀……你说什么?”林竹突然有些崩溃了。 合刀她当然知道,陌人合虽然他没有听说过,但是……这双眼睛,她在自己年少时无数次的梦中都见到过,这样肆无忌惮的眼神,这样通通透透全都是恶的眼神,她这辈子都不会忘,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梦,然而…… “你……你们,你们是刀殿!”她突然大声喊了出来,刀殿,这样一个在她生命中代表了许多事情的一个词,她做梦都不会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见到刀殿的人,而这把刀,或许她真的愿意为了能够打败拥有这把刀的人,付出自己的生命吧。 “你们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林竹将头低了下去,她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似乎有着啜泣的声音,她很不想哭,她在母亲病逝前,还好好地答应过,自己今后一定会坚强,一定会好好活着,可是到了这种时候,眼泪却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她睁着眼睛,眼泪直接从她的眼角滑落,涨红的脸蛋,让她那本来很是好看的妆容有些花掉了,那是她在江夏买来的脂粉,她与叶姐姐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甚至还跟着她学会了化妆。 她觉得这段时间,虽然有凶险,有困难,确实她此生最为自在的一段时间,没有压力,有一群人愿意和她共享同一个目标,这种感觉确实是此生从未遇到过,似乎是她生命中最有光芒的一段时间。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对所有人都赶尽杀绝,一切似乎在陌人合身份显露出来之后,变得有些有因有果,让林竹不敢去想这些。 她想到了只是活在记忆之中的那个男人的身影,响起了曾经在山中,那个简陋却温馨的家……自己的小姨曾经对自己说起过,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年幼的她甚至根本没办法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能够存在这样的事情。 然而……她却只能默默接受。 她知道母亲的暗伤也是因为当年刀殿的所作所为,那美其名围剿魔宗的行为,让江湖武林都卷入了这样一场浩劫之中。 那么多无辜丢掉性命的人……那么多无谓牵连进来的人…… 牵连进来? 忽然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在她的心头涌现,她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他哭红了眼,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想让自己出声,她想要想起来…… 对了,重霄……重霄! 他还在那里,若是刀殿的人已经杀到了谷中,那峡谷处…… 她的呼吸都颤抖,先前遇到危险的时候,她对他产生的那种依赖感,似乎一直刺激着她的内心,在王府那次他遇刺之后,更是加深了。 她根本无法想象,若是……若是李重霄再出了什么事情,他……他不该,他根本就不应该对上这群丧心病狂的恶人啊!! “重霄……你们,你们究竟来了多少人,难道,难道重霄他们?”林竹根本就无法顾及自己的状态,她挣扎一起身,脚下还被那碎石绊了一下,露出的脚踝一下就红肿了起来,然而她全然不觉。 “你个混蛋……你说啊,说啊!!”林竹的头发上的发钗因为跌倒而撞散在地,此时乌黑的长发垂到了腰间。 她满脸的绝望,就见那即将失去意识的陌人合露出了一个一如既往的微笑,惨绝人寰……可以这么说。 林竹心中的信仰甚至几乎因为这一笑而崩塌掉,然而她却强撑起自己的身子,转头便直接冲着门外狂奔而去。 “竹……他都是骗你的,你不要被他蛊惑了,现在外面很危险!”老者难得一见的慌张了起来,他赶忙冲着已经跑过了门槛的林竹喊道。 然而想要将她挡在门前,却只是这一瞬的疏忽,一条细如小蛇的金色游龙瞬间缠绕住了他的胳膊。 一股剧痛,从他的胳膊上传来。 他的右臂应声而断,瞬间血肉炸开,迸溅了两人一身。 陌人合终于彻底笑出了声,因为那原本擎制住他的手臂此时已经碎成了无数的碎肉,森森白骨碎成骨茬,看着触目惊心。 老者因为吃痛,一个踉跄便半跪在了地上,左手捂住了断臂处,立刻出手封住了穴位,汩汩冒出的鲜血此时才停止了流淌,然而那已经留了一地的鲜血却早已经无法挽回了,更不用说那已经彻底粉碎的右臂。 陌人合扑通落地,摔的似乎极其沉重,他蜷缩在地上,脸上的血色因为回复,显得有些涨红,他此时眼前一片黑暗,似乎是因为充血而导致,眼睛也布满了血丝。 然而这都不是问题。 金龙似乎还在地上游动,如同一条灵蛇,鬼魅的略过了老者的身子,他似乎都没有捕捉到金龙的身影,然而膨胀了一圈的金龙此时直直冲着两个毫无还手之力,已经被人点过穴位的弓龙和穆名爬去。 “啊啊啊啊啊!!”穆名根本就不知道冲着两人爬来的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生物,如果真的是蛇的话…… 没错穆名死都不怕,就怕蛇。 他发出凄厉的嚎叫,两腿一直蹬地,想要赶快挪动自己的屁股,然而却发现双腿止不住的发软,竟是突然痉挛了起来。 他真的是都快哭出来了。 弓龙尽管不怕蛇,他也知道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什么蛇,看到他先前一瞬便搅碎了面前这个老者的手臂,心中已经是彻底蒙掉了。 此时这如同蛇一般的生物爬来,但是他是真的一丁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尝试离开,发现对方的速度奇快,最终是放弃了挣扎。 “去!”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传出,一团云雾状的气流瞬间将在地上挣扎的弓龙与穆名瞬间吹飞,一瞬间两人便不知所踪。 待到弓龙与穆名再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那桃花谷的绝壁之上,身后便已经能望见岛外的景象,而眼前是先前那被老者挡下一道造成了巨大创痕。 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穆名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双手撑在了地上…… 他们身上的绳索还有被封锁的穴位此时已经完全消失。 弓龙神情复杂的望着那个明显是他们先前所待的楼阁的方向,紧皱着眉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他想起了当时自己等人与那个叫做燕青……不现在似乎应该叫李重霄的人对决时,当时的狂傲……原来他们阵中一直都有这么一位实力恐怖的强者坐镇…… 而那名似乎是来自刀殿的人……好像就是曾经那位一刀砍断了通天塔的刀殿强者……合刀么…… 穆名此时人都是恍惚的,怎么他们请了八扇门的人前来此地,却成了他们要逃脱对方的追杀了呢? 还有着八扇门是怎么变成了刀殿,这从中到底有什么关联,一时间让两人都有些无法去判断此时的情况。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们此时已经是自由身了…… …… 陌人合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看着这个白发老头的身形,然后瞬间扑向了先前老者出血的那滩还未干涸的位置。 老者一言不发,静静地捂着自己的右臂断口处,似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而趁此机会陌人合终于彻底放下了心中的那矜持……他这种嗜杀成性的隐晦性格几乎不会在旁人面前显现,甚至他与世无争的样子,也都是他可以压制之后的结果。 他不喜欢这样失去理智的自己,所以从来都是速战速决,一旦有什么战斗发生绝对是直接全力而为,毕竟江湖上有着“合刀既出,谁与争锋”这样的传言,这种事情可不是空话。 完完全全充盈状态的合刀绝对是世间一等一的神兵,就算只是现在这样,那条金龙因为只是吸收了老者一条胳膊的血气之力,他瞬间便膨胀了一圈,速度比原先快了不只一倍,不然第二次,这个可恶的老头也不会连他的身影都看不见,但是最后还是被老者救下了那两人,实在是他的失误,不然靠着两个大活人——似乎还是被封印了力量的修行者的血气之力,金龙恐怕只会比他来到这里之前只强不弱。 不过陌人合此时已经是顾不及那么多了,若是自身再不补充能量的话,实在是无法战斗下去了。 没错,陌人合就是一个极其特殊的,能够将灵气与血气之力同时练到同等境界的怪胎,所以尽管现在他还是一个通玄上境,但是他的实力绝对强过大部分的通玄巅峰之人,这就是他的底气,只要能够嗜血……只要嗜血! 金龙因为失去了美味的食物顿时有些暴躁,身子一扭便飞在了空中,速度甚至比先前还要快。 他的身周被金色的气焰所包裹,一声尖锐的啸声传来,刺耳的很,此时老者似乎是因为失去了一臂而受到了打击一般,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金龙满眼都是猎物,其实它也不是嗜血的存在,但是,为了力量,它也是需要慌不择食。 “吼!”一声龙啸,似乎真的是有那种云间巨龙的恐怖气势,咆哮的金焰直接如同一道火墙一般,冲着老者半跪在地的位置冲去,这次……似乎真的没有办法阻挡了啊。 陌人合毫不顾形象的在那里疯狂吮吸着地上的血液,像极了一个丑陋的爬虫,那种疯癫的神情,不时地抬头看向老者的方向,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然而下一瞬,他就完全笑不出来了。 一只攥紧的拳头,就那样轻轻地从老者身旁落下,他似乎是想要锤击地面。 拳头与地面亲密的接触,瞬间,陌人合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毁天灭地。 只需刹那的时间,老者便可以扭转局势,这是他的底气。 拳头坠地,似乎没有带起半点烟尘,但也只时一瞬的安静,下一刻,方圆数百丈的地面都因这一下轻描淡写的锤击,碎成了整齐无比的泥土方块,千万块形色各异的方块瞬间便飘至了半空中。 随之而来的还有如同天公震怒一般的巨响,平地就起这一道惊雷,楼阁就这样在半空中碎作齑粉,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一瞬之间发生。 那扭曲的金龙因为无数地砖飞起,几尺的距离不知道被疯狂撞击了多少次,那滔天的金焰,瞬间便在半路化作了星星点点。 陌人合遭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巨力冲击,整个人被一击狂震,震翻到了半空中,口中本来还在不断喝下的鲜血连带着他的鲜血从他的口中疯狂喷涌出。 前一息还在三丈之远的老者,一拳就轰在了陌人合的脸上,唾液夹杂着碎牙一击血肉飙射,像是在半空中停住了一瞬,下一瞬陌人合的身体飞速的旋转着直接轰向了地面。 清脆的一声骨头击地的声音传来,似乎是骨肉粉碎的声响。 老者根本没有给陌人合任何一点逃脱的机会,他是为了打到陌人合完全没有呼吸为止,所以没有一拳会给陌人合远遁的机会。 老者轻轻腾跃道半空约摸半丈高的空中,随后便是一息之内轰出了拳拳到肉的十拳,每一拳都巧妙地借力,让陌人合被崩击到地面之上后,还会受到地面的反冲,再次弹起。 最后一击,正面轰在了陌人合的面上,直接将他的鼻骨打入了他的脑腔,让他彻底嵌入了地上这足足有两丈多深,规则无比的大坑之中。 最后露在外面的只有陌人合扭曲的胳膊与大腿。 老者至始至终也没有运用过兵器,他冷眼看向那露在外面的陌人合的身体,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似乎根本没有半点感情。 “要我用剑,你还不配。”老者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就是这样的意思。 一时的疏忽,老者此时已经丢了右臂,但是他根本没有关心自己的事情,因为他也有重要的人不可以失去。 老者单手将头发扎起,极目远方,随后轻脚一蹬地,整个人就直接射向了云端,刹那便不见踪影。 “不要出事啊,千万不要出事……”不知道有多少个人都在想同样的一件事情,尽管对象各不相同。 …… 那本来是作为山谷的边界的绝壁,此时因为各种冲击,显得有些遥遥玉坠,但是若是从外面看过这个山谷的全景,应该就会清楚,这可是足足有两三里厚的石墙,若是真的能够将这样的墙打穿掉,那只能说,这场战斗的层次已经不归于凡人了。 但是墙体如此破败,必有其因,因为上面还有不少新鲜的血液…… 李重霄此时强撑着身子,但是他已经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肋骨与几根手指完全的断掉了。 他左手握着那看起来古朴无比的柴刀,心中苦苦思索着,然而他这样的情况却早已完全不能支撑他的任何想法,或许再有一击,李重霄就会用尽力气,彻底倒下。 从君秀离去,大概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而就在这一炷香之中,李重霄经历了比当时妙常和尚那一战还要凶险的战斗。 妙常使一柄禅杖,并且全力运用赤身肉搏的战斗方式…… 但是面前这两人,那腰刀配合起来产生的效果,绝对是绞肉机一般的存在。 李重霄甚至还瞥见两人身后都背着相同的剑匣……似乎现在还不是他们的全力,自己能够活着,完全是因为对方想要戏耍自己。 李重霄吐出满口的血沫,心有不甘的盯着前面两个身上没有半点伤痕的男女,与此相比,李重霄的衣衫似乎破到已经能够看到他的上半身全身了。 身上满是青紫色,双臂更是布满了细小的伤痕,腰间的一处伤口最是要命,此时正在不断地向外渗出鲜血,看来是被直接砍中了。 李重霄一直捂着腰间的这处伤口,嘴唇已经有些发青,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难道此时要将底牌全部打出来吗?”李重霄只是睁着一支眼,另一只眼因为头上的血水留下,而无法睁开,他大口的喘着粗气。 对方终于又是动了,似乎是看他已经彻底没有机会了,准备给他最后一击了。 说实话对方两人那天衣无缝的配合,李重霄自认为相当顶级的身法,只要是有一丁点的接触,必然就会被对方挂上伤口。 两人的动作如同起舞一般,封堵了每一次他们攻击后,李重霄的所有防守角度。 李重霄几次想要一念成阵,却发现对方似乎真的是未谋先知一般,不断地用神时之力试探着自己的神识,似乎是一有破绽,那股明显与自己神识力量不相上下的神识攻击就会全力攻击他的识海。 要是识海丢了,那才是真的彻底没有了活命的机会,但也因此,分心防守对方的神识攻击,对于李重霄心神是极大的消耗。 身体上不可避免的就会出现失误,然后便是被对方钝刀磨肉,一点点的负伤。 这一念成阵的机会是李重霄是完全无法把握,二对一的优势便是这样。 李重霄估计,就算自己与他们其中一人单打独斗,也是没有胜算的。 …… 然而李重霄的目的却达到了。 因为他的目的就是活下去。 或者说,就是因为看到了对方并未出剑,那能够让李重霄感知中的黑龙剑都微微颤抖的剑,那绝对才是对方两人的真正杀招。 所以,配合对方的愚弄,李重霄才是真的在把控局势,尽管……尽管使用性命在赌博。 一柱香加半柱香,李重霄到极限了。 他相信君秀,相信林竹,所以他准备倒下了,他到最后都没有将那股力量…… 时敬的笑容戛然而止,“快!杀了他!”时笙大喊道,时敬比时笙离得更近,所以此时更方便能够夺去对方的性命。 他们当然是知道这座岛究竟有多大的,所以他们从来没有着急,然而……这个速度,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同时都感受到了一个强者的气息正在逼近,或许再过一两息,他就会出现在两人面前,因为此地地形的特殊,被挡住了大片视野,若是从远处走来,是看不到这个低坡下的情况的。 然而在时笙与时敬的识海之中,那个强者,速度瞬间翻了一倍不止——他发现了! 五丈远,时敬猛地蹬地,身后长剑出鞘,三尺长锋,寸长存强。 一剑之威,几乎能够在绝壁之上砍出足足数丈深的剑痕,一剑破空刺去,弹指间便要李重霄的性命。 然而一声呼啸,风声骤起,长剑剑锋在距离李重霄胸口还有一尺之时,一声巨响,直接是将不大不小的场间直接轰塌。 依稀可见的是一个身体壮硕的男子,他咧嘴笑着,眼神微妙的看着面前两人,而那宝剑的剑锋此时就在他的脚下被死死踩住。 因为冲击力,土地被瞬间推平,原本的高低坡,瞬间变成了一马平川的土地。 李重霄的身子此时被他随手扛在肩上。 “哦呀呀,真是险之又险呢,小王爷福大命大,但是呢……”他露出满口的牙齿,笑的相当灿烂。 “人多打人少的话,两位也别抱怨那也不怪高个儿打矮个儿了。”时敬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背脊直冒冷汗,瞬间想要收剑远遁,却发现并不是他的剑收不回,而是因为那剑已经被踩得弯折过去。 像是烫手一般,他直接抛弃了自己的本命道剑,但是心境却出现了极大的漏洞,两人瞬间弹开,似乎是冒着受伤的危险,他们两人直接是强行将自己弹走,然后巨力加持之下,无法控制身体,直接是摔在了地面之上,溅起略高的土石,但是他们拍了拍身子便立刻直起身来。 时敬此时道心却已经受损了,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已经将他的道剑毁去了,这种毫无征兆的……他的剑可是曾经力扛天人的攻击都没有损坏过,怎么……怎么就会被对方…… 他顿感胸中一股恶心,竟是呕出了黑色的血液,浓稠无比。 扶着胸膛,他气不过的看向远处。 然而那个先前踩住他攻击的男子却此时随意的把玩着一柄完好无损的长剑,看那剑柄上独一无二的花纹…… “什么……”时敬难以置信的惊呼道,时笙顺着刚才他们逃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这边,脚下踩着一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拿来的相当普通的长剑……很明显,他手中的那柄才是时敬的道剑。 “可恶啊!!”时敬恨得咬牙切齿,然后接着又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君秀看着远处的此景,终于是笑了出来,那种几乎要紧张到哭出来的感觉,他要如何也别人说呢。 还好他记住了先前他逃出来的方向,若不是他凭着记忆找到李重霄战斗的位置……或许现在真的已经晚了吧。 君秀十分巧的遇到了正在从空中赶来的战三秋与公琰瑜,只能说再巧不过了,公琰瑜此时就在战三秋到达之后立刻到达。 战三秋二话不说,直接将李重霄交给了公琰瑜,而公琰瑜立刻跑向了君秀的方向,一个离他们战斗的地方相当远的地方,而且有这巨石的掩护,局势终于是彻底稳定下来了。 君秀干脆一下子躺倒过去。 第386章 剑来! 桃花仙子与吴名在隘口墙上不知交战了多少个来回,不管桃花仙子如何出剑,吴名都能靠着浑圆无比的防守给防下。 其实桃花仙子没有注意到的是,她一开始被怒火冲昏了头,其实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了。 吴名根本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一开始他就是冲着激怒对方的方向去的,而他只要保持着自己的亢奋的杀意,他的状态就不会有问题。 攻心为上,这是他所想的杀人的原则之一,只要能够影响对方的心性,那不管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有人总觉得在某一方实力能够相差一个境界的时候,这时候其他外界的条件就已经不太会影响胜负了,其实不然,若是能够彻底影响对方的心境,多强的人都会留下破绽。 这一点,不知是不是默契,他与李重霄某种程度上很相像。 然而在实力上两人确实天差地别,吴明的身法了得,在桃花仙子明显已经将自己的剑域释放到了极致,那如暴雨般落在吴名身前的攻击,的确造成了一种吴名此时被压制的相当难受的感觉,然而事实却是…… “姑娘,若是能够有机会,真希望能够有机会一起赏月……”吴名相当的从容,尽管每一次的闪避以及防御都相当的险,几乎此次都是差之毫厘。 但是从吴名现在能够脱出身来,甚至还能说出一些调戏桃花仙子的话语。 桃花仙子可是注意到了,先前那黑压压的一片,此时像是消失不见了一般,桃花仙子只是一个不留神,那么一群人,足足有四五十人一齐消失不见,最坏的情况下,大概是宗内已经被那群歹人给入侵了……但是对方又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主攻一个“缠”字,那些可以营造出的他此时很劣势,似乎也是为了防止桃花仙子拼着受伤的风险离开他的掌控。 “现在我有点觉得那个臭和尚,可没有宗主来的有意思,不如宗主在陪吴某一段?”吴名顺势又闪过一波变奏的进攻,桃花仙子只是在他的衣角上开了小小的痕迹,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只不过这段时间,他总觉得现在他们的战斗有些不对劲,究竟问题出在哪里,他也有些想不及……似乎是对方从未出过完整的剑招啊,为何在对方的动作之中感受不到任何可以称作“意”的东西…… 怪了,而且很可能坏了,在一个很巧合的时间,正是吴名再次凶险的躲过了桃花仙子的一段攻击过后,吴名原本应该放轻松的心,却瞬间被勾起。 一道寒霜初见,满是冷月上眼前,这完完全全勾起了吴名先前见到老者时,那种浑身上下都被冷水浸透的感觉。 后有诗人称赞这场战斗中,桃花仙子隐忍不发,一鸣惊人的那一剑,听雪剑再次,在江湖之中拾起了曾经作为剑道圣地的尊严: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或许,这就是一名女子真正学会了剑客的命中真谛之时,她所能爆发出来的能量吧。 后来清扫战场之时,这完全被一剑之威彻底凝成冰川模样的峡口,就被忘情洲的弟子们刻意的保留了下来,作为忘情洲后来的一处极其有意义的景致,当然后来有一位天赋卓绝的弟子,在坐观这处峡口冰川模样七日之后,才真正悟出了这一剑之中的真谛。 后来他也以刚满二十的年岁成为了忘情洲有史以来最小的宗主,曾经只有谷中才有的桃花,因为他的兴致,教他种满了大江两岸,这段彭泽江水桃花景,成为了后世著名的十里桃花堤,而江湖上人们也称他为桃花剑神,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 桃花仙子那里动静如此之大,然而却并没有让众人有一点点的分神,一方伺机待发,另一方则是惶恐不安。 时敬因为道心受损,实力短时间之内瞬间暴跌,又摄于对方的实力强劲,他值得被迫招出自己的鳞甲……而这一次,那将全身覆盖的鳞甲,终于是彻底颤抖了起来,完全的超出了他的预料。 鳞片与鳞片之间那战栗的声音清脆无比就如同风铃一般,让他浑身不受自己控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是完全不明白,旁边的时笙只能跟着着急,却没有很好的办法。 时敬道剑被夺,道心受损,更是无法控制身上的绝对防御,瞬间场上的形式就被彻底颠倒了过来。 然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君秀看着公琰瑜匆匆赶来,本是心情高涨,突然身上一股灼热的气息让他的后背奇痒难忍,他只得倚着那块巨石,不断地摩擦着。 然而却丝毫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公琰瑜将李重霄放在石头旁,却发现君秀在一旁奇怪的蠕动着,感觉有些怪异,便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然而君秀却是直道无妨,他直接是忍着齐痒,立刻无事一般的起身,帮着公琰瑜一同处理李重霄身上的伤口。 这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伤口让众人看到了,心惊胆战的,君秀自觉惭愧,嘴上一直在嘟囔着:“都怪我还是太慢了……” 没想到李重霄竟是根本不睁眼,一拳锤在了君秀的胸口上,让他一阵吃痛,但是看到李重霄嘴角的笑,他也是会心的笑了起来……他们一群人过命的交情了,之间哪还有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 公琰瑜看着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他嘴角的笑已经说明了他此时的心情。 …… “重霄!”一道相当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起来相当的焦急。 李重霄原本因为身体上的疼痛真的是完全没有力气再起身了,而且腰腹间的那一刀,对他的脏器也造成了不小的打击,身体的疼痛感让他凝聚灵气的速度变慢了许多。 尽管君秀与公琰瑜已经是相当成功地为他包扎了身上的伤口,还喂他吃下了疗伤的药品…… 君秀此前提议说不然李重霄就直接将那粒补天丸吃掉,他也好迅速的恢复,一直拖着这样的身体,肯定是行动不便的,不过却被李重霄拒绝了。 “我们在这里……”李重霄坐起身来,尽量摆出了一种他状态比较好的样子,传音给了远处走来的林竹。 要是让她担心,那就不好了……他是这样想的。 听到了传音的林竹立刻向着这块比较明显的大石头跑来,也不管自己的形象如何了。 如果能够就这样好好地发展下去就好了,李重霄后来偶然间想起当时的事情。 …… 他坐在丰庭前的台阶上,看着雨水沿着屋檐落下,身后的丰庭哪还有原来那种富丽堂皇的模样,可以说真的是就只剩一个门庭了。 他没有撑起伞,只是静静地听着雨落下,回想着当时那短暂却极其充实的一段时光。 十七年的孤独,一个月……的同伴吗? 四下是断臂与残垣,满眼望去,似乎根本找不到一处没有毁坏的痕迹的去处,好端端的山地,到处都是坑坑洼洼。 宝器宗与界清宗的那场战斗,到最后,没有一个人是赢家。 …… 世间有许多恰巧的事情,有些事情刚刚好,也遂了人们的心意,所以它就是刚刚好,就是及时雨,而有些事情,很多人会希望它不要如此的恰巧。 这桃花谷之中,此时恰巧有一群隐匿了行踪的人,他们可是这方面的最顶尖的高手。 好巧不巧,桃花仙子与吴名交战正酣,而战三秋此时也是不再废话,直接向着时笙与时敬冲杀过去,双拳递出,让两人招架之后,一击被轰飞出去数十丈远。 追打这种事情,在压制战之中是相当高明的技巧,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战三秋绝对是战斗方面的大师,既然他们愿意以多欺少,将李重霄打伤成这副模样,那么他便不会给对方一丁点的机会,一定会将他们彻底的击溃,也算是他对李重霄的交代。 然而就是战三秋,此时也没有发现,在看似透明的空气之中,一连串微弱的呼吸传来,这声音像极了风声,与场间呼啸的大风相伴,竟是完美的隐匿了行踪。 他们是怎么做到在人前行进却不会让人发现的,这个所有人都不得而知,但是他们要做的事情却是已经十分明显了。 一把长柄的,剑身稍断,然而却做成了枪头形状的刺剑,此时悄然在李重霄背后的巨石之后,露出了一抹寒光。 李重霄强撑着身子坐起身来,公琰瑜递给了他自己的外衣,好让他遮掩一下伤口,大家都看的出来,李重霄似乎很是在乎林竹的想法,这样是为了不让她担心吧。 大男人之间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君秀此时想到了叶青青,战大哥之前与他说起,叶青青此时已经是待在了极其安全的地方,毕竟他们一行人之中只有那么一位普通人,所以君秀下意识的以为,叶青青应该是跟着老前辈呆在一起,毕竟除了老前辈,谁还有资格说安全这个词呢? 然而,事实也不如他所想的那样,这是另一件事情。 其实场间根本就不似他们想象的那样安全,他们犯了战场大忌,那就是放松警惕。 先前看到了从那些忘情洲宗门之地突然出现的横贯天地的一道金光,李重霄先前就有些担心是不是林竹他们也遭到攻击了,此时听到了林竹的声音,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一点寒芒先至,冰冷的利剑,直接划破了长空,不偏不倚的直接向着李重霄点杀而去。 一股难以抵抗的巨力瞬间在李重霄身前炸开,无数黑衣人从无形中直接出现,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公琰瑜与君秀被迫后退了几步,然而他们却是没有忘记李重霄的存在,公琰瑜第一时间发现有人袭击之后,就想要伸手将李重霄的身子一把拉过,然而…… 闪电一般的速度,一连串的冷箭爆射,直接是齐齐射向了公琰瑜与君秀的方向,君秀难免反应慢了一些,一箭透过了他的肩胛,那凭空的爆炸似乎就是空气的一下急剧膨胀,直接将两人弹开,或者说它的目的就是将两人弹开。 “不好!保护重霄!”君秀一声惊呼,他强忍着被箭射穿的剧痛,猛一蹬地就想要冲向李重霄所在的位置。 公琰瑜,险之又险的避过了冷箭爆射,然而突然眼前出现的三把明晃晃的砍刀让他不得不再去防御。 他身子直接向后仰去,然而就在这一瞬,他的右手猛地一拍腰间的剑鞘,青锋出鞘,瞬间弹开了三把从无形中突然袭来的斩击,但也就是这一瞬,已经耽误了他们最好的救援时刻。 突如起来的一拳直接是轰在了毫无防备的君秀的身上,一拳便将他打飞出去,他刚要起步就被人彻底钳制住,身旁突然出现了一群黑衣蒙面的人,他们手中皆是刀剑,最重要的是,李重霄此时面前没有任何人…… 只有一把造型独特的利剑,没有任何怜悯,直接是冲着他的面颊刺去。 “不要!”君秀狂喊,脸上却又挨了一拳,口中血沫被打的飞溅很高,直接让他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可恶啊!”公琰瑜直接是将气海内的灵气点燃,一股难以想象的气劲破体而出,直接是轰飞了身边的三个虎视眈眈的黑衣人,他什么都没有想,点燃身体气海这种做法,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是不得已的最后做法,这样做了如果对气海造成了损伤,那这个人的修行前途就算是被彻底毁掉了。 公琰瑜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身体中产生的气劲也是直接爆伤了他的筋脉,七窍瞬间涌出鲜血,他怒目圆睁,此时的模样相当的恐怖,然而却多了不少的悲情。 瞬间爆发出的速度,让他直接是杀到了李重霄的身前,然而下一刻,他却直接像是受到了十分恐怖的冲击一般,整个人全身飚着鲜血,直接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 临了失去意识前,他看到那原来只有一把剑的位置,竟然是有一个持剑握拳之人,他就是受了这个完全没有气息存在的人的一击,功亏一篑……原来对方根本就是在等着他。 那人冷漠的看着公琰瑜不甘的眼神,轻笑一声,然后静静的摘下了面罩,露出了他略显年轻的面容,只不过他的面庞似乎是因为血液不够流畅的原因,显得有些病态的白。 李重霄想要反击,他看到了君秀与公琰瑜想要救自己,而却受了相当的重创,心中满是愤怒与恨意,然而先前的那一下爆炸,确实直接将他的伤势全部加重,腰间刚刚缠好的布条此时止不住的向外流着鲜血。 他只能脸色阴沉的盯着面前的这个人,看着这个人病态的面容,看着他那……他那有些熟悉的面容……为何这个人这么眼熟,李重霄似乎有一瞬间感觉到他们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那人继续盯着李重霄,两人之间只有两丈的距离,可以说,只要对方想要杀他,那么他立刻就会丢掉性命……不对,竹子! “竹子,你别过来!躲得越远越好,不要管我了……这里,你来了只会被他们抓住的!竹子?”李重霄拼劲全力,用着最后的灵气向着林竹传音,然而音讯却如石沉大海,根本得不到任何的回复。 李重霄陷入了自责与绝望,他觉得此时自己的力量实在是太过渺小,太过卑微。 他看着这个人冷漠的面容,似乎想起了一个事情。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无数的事情原本在他的脑海之中零散的排布着,然而却在这一刻都解释的通了,他们为何会遇袭……吴名为何会在这里等等等等,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眼前像是实景重现一般,迅速的开始了回放。 “原来是这样……”李重霄身体上的剧痛已经无法让他再去动弹了,他因为冲击,脏腑再次遭到了重创,一口鲜血被他呕了出来,直接是染红了胸襟的衣衫。 他疲惫的看着对方,口中念念有词:“到头来,这些都是你们刀殿的计划吗?”李重霄惨淡的笑道,他似乎认定了自己的失败。 男子终于笑了,似乎是因为他认的出自己,因为他的确与那个人很像,那个被李重霄的师兄杀掉的男人,那个曾经也是李重霄师兄的樵夫。 “你竟然能认出我来,倒是挺不容易的,说实话我其实很不想杀掉你,不过宗门的规矩嘛,你也知道的,我怎么样也没办法违背。”他笑道,笑的相当诡异,他的长相有些妖异,说实话,这样的男子,若是能够正常一些,也绝对是大汉一顶一的美男,然而,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我挺想要登门道谢……”他看起来心情舒畅,不紧不慢的对着李重霄说些什么。 “你们把他杀了,真的很不错,如果不是他死掉了,我也无法上位,我……巴不得他死,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道,似乎极其的病态。 “但是呢……”他真的是一个十足的怪胎,将疯癫演绎到了极致,几乎就是瞬间就恢复了正常,收放自如这样的事情,让李重霄根本猜不透面前这个人的想法。 “我陈少秋……毕竟是他的儿子,不管他认不认,父慈子孝啊……父慈子孝,我这个孝顺的儿子,不去为父亲的死去报仇,将来是要落得别人的闲话的,所以李重霄,你今日必死。”像是平静的宣判了李重霄的死刑,他脸上的一切笑容都失去了。 原来八扇门根本就是刀殿的傀儡,李重霄在他抬手时,看到了他腕间的那个纹身,便知道了为何八扇门会存在,八扇门的杀人技艺又是从何而来……他们本就是刀殿的蛇蝎,江湖上最恐怖的杀手群体…… 李重霄最后一刻知道了所有的事情,然而这个结局却不尽人心,他忽然想起自己短暂的一生,总觉得是在一个月之前才刚刚开始,他有些不甘,却也没有办法,技不如人,只是他有些对不起自己的父亲母亲…… 想起了那个似乎嘴巴相当笨的男子,李重霄笑了笑,总觉得有这样一个父亲本来应该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他李重阳是什么人啊——大汉武榜第二,听闻是在匈奴杀掉了一个相当强的人……原来他去了匈奴吗?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母亲。 李重霄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年那样的对他发火,那样一个实力傲视整个天下的男人,因为自己的言辞而被逼成那样的无助的模样,想起来总让李重霄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不过他应该会原谅自己的吧,毕竟自己当时才那样的岁数。 不过遗憾还是有的,父子两人总共没有见到多少面,要是他回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他又会发多大的火。 其实李重霄觉得,自己父亲当年发火的样子,真的很帅,不过应该是没有机会说了。 他更觉得对不起的是自己的母亲,当年自己不仅没有能力保护好他,也没有按照她所说,能够好好地对待自己的父亲……想起来自己还真是有些蠢笨。 外公说母亲没死,那么自己肯定就放心了,只不过最后一面没有见到,始终是有些遗憾,他真的是最亲他的母亲了,关于母亲,李重霄总是能想起很多很有意思的回忆。 哦对,还有魏青……魏青这家伙,估计已经在北疆大放异彩了吧,自己没有他那样对于修行的痴心,或许他现在已经到了通玄境? 若是按照当年魏青的路数,通玄境的他,此时应该完全不惧怕身前的这些敌人,更不会被逼到如此绝境,不会惹上如此多的麻烦把…… 对不起了,兄弟,虽然你一直叫我少爷,但是我是一直拿你当我的亲兄弟的,兄弟先走一步了。 对不起大家…… 李重霄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把利剑刺来,不出意外,应该会直接让自己失去生命,倒也是挺好的死法。 然而一个身影突然撞进的他的脑海,一个俏皮的女子,一个笑起来相当傻气的女孩子,一头长发在自己面前摇晃着,她的面容真的是相当的合自己的意,其实不管面容如何,这样活泼的女子,他真的是相当喜欢。 为何……为何你在笑啊? 为何我的胸前这样的灼热…… 为何……为何! “竹子!”李重霄终于知道了这不是梦,他满眼惊恐的看着面前的景象,自己的竹子在眼前就这样撑着身子,伏在了这块巨石之上,而自己在他的身下无力的看着一切。 她笑着看着自己,头发散乱着,但是笑却依然十分纯真。 他的胸口处,一抹嫣红,染头了她的衣衫,那本来是干净整洁的衣衫,此时稍稍露出了一个剑尖,剑尖被红色给染透,尽管那红色灼热,但是这剑尖在李重霄看来却那样的冰冷,直直刺入了他的内心。 李重霄只是张着嘴,呼吸颤抖着,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面前的女子笑着看着自己,然后身后的陈少秋将刺剑收回,林竹胸口处那明显的空洞让李重霄瞬间失了疯。 林竹身体一软,彻底倒了下来,李重霄动不了太多,却直接强撑着,躺在了地上,林竹轻轻地砸在了李重霄的身上,李重霄身上的伤口顿时又崩开了许多。 但是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在乎的只有面前这个女子。 他手忙脚乱,两手不断地在林竹胸前忙活着,却发现这处空洞永远不会停止涌出鲜血,他声音颤抖了,眼神木讷了,他只是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 “为什么?”他央求着,央求着她再多说句话,不要就这样一声不吭。 林竹眼睛睁开着,只不过却无法说话,因为口中有吐不完的鲜血,连她的鼻腔之中也不断地涌出鲜血,她的身体一颤一颤的,似乎有些难受。 李重霄抱着林竹,浑身都是鲜血。 “不要这样好吗?不要……”李重霄的话相当的无力,似乎不管他怎么央求,都无法阻止林竹的性命的失去。 林竹笑了,眼眉弯起,就如当日他们初见一般,那院墙上俏皮的女子,对着李重霄这个相当没有正形的王爷莞尔一笑,李重霄只感春风拂面。 他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后来才知,他们是真的一直就呆在一起。 林竹发不出声音,轻轻抬起自己的小手,摸了摸李重霄的面颊,因为泥水还有灰尘的沾染,李重霄原来俊朗的面容此时也相当的差,但是在林竹眼中,他就一直是那个李重霄,那个自信的王爷,那个无所不能的男子……那个她早已想要许诺一生的男子。 她张着嘴,似乎在说些什么,没有出声,嘴巴不断地动着,渐渐地李重霄终于看清了,但是那只手,也因此彻底失去了力量,缓缓的垂下。 “重霄,这次……轮到我了。” 最后的最后,林竹是笑着的,因为她躺在他的怀里,睡得十分的香甜。 君秀还有公琰瑜此刻都在地上趴着,满眼的绝望,他们不敢相信,他们这样一群人,就被对方这样的击溃了,丝毫没有一点点的还手之力。 远在他处的战三秋此时突然一阵心悸,先前他因为追击时笙与时敬,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对方身上的伤痕不断在加重,灵气的波动也在不断变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无意间向身后望去,却发现已经看不到了李重霄等人的身影,原来他们边走边打,竟然已经是打出去了足足数里地。 战三秋心中的不安瞬间变成了现实,他二话不说,直接是转身便要离去,双腿弯曲,直接借力将自己冲上天空,却发现…… “你们做了什么?”战三秋一脸难以置信,他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动,双腿就只能单纯的立地数米——就像是失去了一切的灵气一样,只剩下了身体的力量。 “哈哈哈哈哈哈!”声音渐渐失控,时敬此时已经是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连他那鳞甲都有些摇摇欲坠,但是却根本止不住他去狂笑。 他此时躲在自己的姐姐身后,时笙满脸的恨意,更有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在她的脚下,一圈相当隐蔽的秘纹一直延伸到了战三秋的脚下。 “这是阵法!”战三秋感觉大事不妙,原来对方一直是在保存实力,实际上自己才是真正被对方限制了的,而且那个叫做时敬的男子,身上的暗中鳞甲,真的近乎是刀枪不入,不论他怎么去轰击,他也只会受到皮肉伤,而那个叫做时笙的女子,则是一直在密谋着运用阵法将他擎制在此,那些假装的攻击原来只是她的障眼法。 战三秋被两人彻底骗到了,他真的是觉得自己有可能犯了一个大错,而这大错有可能是完全无法弥补的。 “是你们逼我的!螭乌!”一把沾满黑气的造型奇特的长刀从他的腰间被拔了出来,顿时天昏地暗,如同天地一同被一块黑幕所笼罩…… …… “哟哟哟,真是好一对儿痴情的男女呢?李重霄,我好羡慕你啊,所以你们两个一起死掉,肯定是遂了你的心愿。”陈少秋疯狂的嘲讽着李重霄,看着李重霄一言不发的样子,陈少秋觉得心情非常舒畅,他笑的前仰后合,根本没有一丁点的正形。 李重霄真的很想要反击,或者说从一开始得救之后,那爆炸发生开始,他就已经很想反击了,然而……然而不管他怎么去呼唤,体内的那股沉睡的金色灵气就是没有回应,连同那只栖于树干之上的金凰此时也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回应…… 这离字诀所产生的金凰之力就是李重霄最后的底牌,但是他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这个十分靠谱的底牌,竟然会在此时失效…… 只是一瞬,又是收放自如,陈少秋突然恢复了正常,他突然举剑就要向着李重霄刺去,这一次是真的没有任何可以帮助他们的人了,似乎一切都将在此时终结了。 然而巍峨桃花谷间,一声长啸。 “剑来!”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传来,让陈少秋突然不知怎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远处,一个须发飘飘的独臂老者,应声落地,产生的巨力瞬间将此地轰塌。 所有人都因这巨力的冲击而脚下不稳,一个方圆几百丈的大坑瞬间形成。 而坑中一个老者,静静地站在李重霄与林竹身前,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飘荡。 长啸之后,所有人,不论男女,不论老少,不论敌我,剑匣长鸣,剑神颤抖,似乎都回应了他这一声召唤。 陈少秋早就跳到了远处,然而手中的剑却此时不受他控制的瞬间飞走。 此时从大汉各地,似乎所有诚心剑客,都听到了这一声熟悉又陌生的长啸。 感到了剑身的颤动,似乎很多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情。 “祁城宗泽,借剑!”青州的一个小城,那名晃荡了半生的二流剑客,突然从酒桌上站起,神情激荡,大喊了这么一声。 食客们都笑他:“这人是不是有毛病,真当自己是大侠了?” “嘿,大侠,给大伙儿表演个飞剑呗?”有人调笑一声。 酒馆的老板都笑了,大家都笑了,看到这样的人,有人还对身边的小孩子说,将来可不要学这个一事无成的邋遢汉,跨一柄剑就真当自己是剑客了? 酒馆成了欢乐的海洋。 然而就在大家都嘲笑他时,他腰间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瞬间出鞘,直直的冲着天边而去,这剑在酒馆的楼上直接戳了一个窟窿…… 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 大家都看着这个半老的邋遢汉,在那里泪流满面。 “雁山米亮,借剑!”又一柄剑从雁山飞出,冲着天边而去,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一时间大汉各地,不断地响起这样的声音。 “诸城温向阳,借剑。”一个浪荡的公子哥,看着身遭的女子,突然心血来潮,站起身来便是咆哮了一声。 “爷可是个剑客,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剑客!恭迎剑神归位!”他狂笑两声,将那珍贵的琼浆直接倒进了江河之中。 “湛恺乐,借剑。” “杭安晏,借剑。” …… “洛阳……姬康,向剑神借剑!”姬康笑了,果然当时的那个老前辈,就是老剑神,从那日起,姬康在剑道上突飞猛进,就像是完全刹不住了一样,一路到达了通玄巅峰,最终成为了京城历来最强的剑客。 “张长轩……借剑。”那个在床上躺了好长时间的国师大人,此时不情愿的看着天边,口中嘀咕着什么,最后还是让自己身后这把贵重无比的长剑随他去了。 “老东西,这可是轩辕剑啊……”他还在嘀咕。 …… 东海之上,有一个渔翁,早出晚归,每日只是在海上垂钓些什么,一趟便是一天。 岛上只有他一个人,也不知他究竟在过些什么。 忽然间他笑了,抬了抬斗笠,回身看向西方,那里似乎是有着什么。 老严还未昏花,所以他看见了。 “虹儿,去吧,去帮帮他。” 一柄通体赤红的惊艳长剑顿时从他身边飞出,甚至都没有看到剑鞘在何处。 “白帝城,苏长庚,借剑。” …… 远山上,似乎已经能望见大汉的边城了,他心中总有些不舒服,但是看到身边熟睡的女子,又顿时心安。 忽的一声远处传来的长啸,横贯了千里,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来不敢称第一,甚至有天机阁的驿卒亲自问过他,他也都拒绝了……那位在的话,他这辈子都不会是天下第一的。 “葬山,李重阳……借剑。”一道黑色的剑影破空而去,瞬间无影无踪。 …… 几十个黑衣人此时瞬间聚集到了陈少秋的身前,他们将陈少秋团团围住,毕竟是他的手下。 身旁还有两个人,贴的陈少秋最近。 “夏侯易,夏侯封,伺机而动,待他气绝,直接将他抹杀。”陈少秋冷静的说道。 夏侯兄弟是他身边最得力的手下,也已经是有了通玄中境的实力,两人配合,绝对能战胜那种通玄上境的对手,再加上身边如此多的蛇蝎刺客,配合得当的话,天人陈少秋都不放在眼中。 这老头行动有些怪异,让他有些心悸,他完全看不透对方的实力,但是无所谓,天人来了也要杀,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就是有这个自信。 陈少秋则是要躲得远一些,他需要保全自己,然后找到最合适的机会,直接给对方致命一击,他的剑飞走了,不知道是为何,对方似乎有着能够操纵空间的功法,所以他还要再观察。 黑衣人瞬间出动,里三层外三层直接将大坑中间的三人团团围住。 然而瞬间,只要是手持剑的黑衣人,手中的剑都瞬间不受他们控制的飞到了空中。 此时忘情洲的弟子因为先前那一刀,还在不断地修理着宗门的建筑,而两位长老因为那一击的影响,直接是飞快的赶向了峡口之处,他们没有宗门大阵的操纵法,自然也不知道何时有敌袭。 焦急之中,忽的望见天上有着无数的黑影向着他们想要前去的方向飞去…… “老婆子,你看那是什么?”陈阿公震惊道。 “是……剑……”千岛婆婆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此时遮天蔽日的飞剑,样式各异,长短不一……各式各样都向着同一个方向急速飞去,速度快到连陈阿公一时间都没有看清。 …… “三生阵,一阵!”黑衣人之中有人指挥着,层层包围着老者的阵法,他们像是车轮一般,围着三人迅速的跑动,层层转动着,似乎没有一点点的死角。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李家小子,你看好了,什么是剑道,什么又叫做大道三千剑!” 老者气势几近无敌,大手压下,如同洪流一般的飞剑遮天蔽日,一时间,整个桃花谷被数不尽的飞剑铺满,先前还肆意妄为的蛇蝎们,此时如同被钉杀在地的虫豸一般,渺小卑微。 大地开裂了,被这剑的轰炸,彻底击碎成了两半。 第387章 三千剑(下) 这就是这场战斗被后世称作旷世一战的原因,因为这一战,奠定了刀殿与葬山以及许多其他势力战斗的基调,并且对刀殿多年之后的复出造成了沉重的打击,让刀殿暗中的某个计划再次延期。 …… 李重霄只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何谓大道……老前辈似乎为他做出了解答,什么是力量,他也做出了回应。 李重霄看的痴迷,这如臂指使的剑术,绝对是世间最强悍,而且在那无数柄剑所组成的洪流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一柄十分眼熟的剑,通体黝黑的…… “前辈……”李重霄已经是几乎晕倒过去,但是此时却一直撑着,他怀里抱着那个女子紧紧不撒开。 然而他所叫的前辈却没有回他任何话。 林竹没有注意的时候,他胸前的玉坠突然亮起并且渐渐地飘到了半空中,化作翠绿色的光芒罩住了两人。 那竹子形状的玉坠发着光,在李重霄眼前静静悬浮着,让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他的身上的伤口突然开始慢慢的愈合起来,尽管力量没有恢复,但是……伤口的确是在愈合。 更让他欣喜若狂的是,身前的林竹,胸口处的那剑伤,竟然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无数翠绿色的星光一样的东西,渐渐聚集到她的胸口处,连同着林竹的面色也突然变得红润了起来。 “这……这是!”李重霄激动地浑身颤抖着,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况,林竹究竟是什么人,而且更重要的是…… “前辈,您……究竟是谁?”李重霄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是他还不敢确定,林竹……竹子,还有她腰间常挂的一柄佩剑,一柄翠绿色的竹剑,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李重霄有些难以置信,没曾想过,自己年少时心心念念的一个名字,竟然有可能,而且很可能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个人,那么林竹? “我是谁?”老者轻笑一声,随后大笑起来,豪迈无比。 “老东西!你究竟是何人,报上名字来,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刀殿吗?”陈少秋面色狰狞,他想要拿出刀殿的名号来压住面前这个人的气焰,但是却发现对方在听到刀殿这个名字之后,似乎气势更加惊人。 他衣衫褴褛却掩饰不住他眼中的豪情,他邋遢不堪,却无法遮掩他的霸气。 烟尘散去,场间已经不剩任何一个黑衣人了,连先前陈少秋吩咐的夏侯封、夏侯易,此时也被一剑钉杀在地,七窍流血,心有不甘。 远在城墙之上的吴明本是被桃花仙子一剑逼到了绝路,谁曾想,他竟是绝地反击,舍弃了一条胳膊,冒着生命的危险,一刀破空,砍伤了桃花仙子。 正是他起势的时刻,他狂笑不止,他发现他有点喜欢面前这个女人,他这么些年过去,还从未有那个女人如此合他的口味,一般的女子他向来都是想睡便睡,想杀便杀,但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敢打他…… 因为那一剑霜寒,若不是他舍弃左臂够快,或许整个人就会瞬间被那冰川吞噬,也就更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宗主,莫不如从我?”他笑着,此时有些惬意,因为桃花仙子腹部的伤口不断地出血,而且她现在也因为那一剑而用尽了力量。 桃花仙子冷眼看着这个让她十分厌恶的男子,竟是吐了他一脸唾沫。 更没有想到的是,吴明竟是轻轻将那唾液抹在了脸上,似乎相当的享受。 桃花仙子这次才是真的毫不掩饰脸上的表情,眉头全部皱到了一起。 “宗主难道不但心你宗内的弟子吗?你应该是看到了我们先前究竟有多少人吧。“吴名不断地刺激这桃花仙子的神经,然而却并没有让桃花仙子真正的失去理智。 他似乎并不知道忘情洲宗门内部的情况,千岛婆婆还有陈阿公根本不可能让那些宵小之辈肆意妄为,所以只要将对方的顶尖战斗力解决掉,这场战斗就算是结束了。 话虽如此,但是她现在的状况的确不怎么好,桃花仙子陷入了险境。 “难道你真以为我忘情洲毫无准备?不如继续做你的白日梦?”桃花仙子冷哼一声。 就是这声冷哼让吴名再次不能忍受了,他现在就想得到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他不仅要将她吃光,最后还要折磨她一声,这样才能满足他心中的欲望,与此相比,心中的杀意似乎并没有这么强烈了。 也就是因为这心境的转变,吴名忘记了自己究竟在何时才能够保持最佳的状态,他本就是一个弑杀的怪胎,此时却被情欲所控制,说起来可能不信,此时他已经疏忽大意了,他满眼都是桃花仙子窈窕身影,什么其他事情都没有注意。 然而到现在都还在被挑衅的桃花仙子却越来越冷静,或许也是那听雪剑的威力,让她能够彻底保持冷静的状态。 总之,有些事情要发生,一方知道,另一方不知道。 “宗主,若是不答应,那吴某也就不客气了,哈哈哈!”他俯身大笑,随后又是前仰后合,因为现在这种春风得意的状态,让他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乐极生悲……似乎有这么一个成语,古人的智慧永远都会凝结在语言之中,若是能够细细品味,必定能够在其中得到不少的启发。 笑声戛然而止,因为有一道无视任何阻拦的飞剑,通体黝黑的直直冲着吴名飞来。 那几乎不可能在世间存在的速度,似乎都让吴名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嘴巴只是稍稍张了一个小口,然而就是这一个小口,就让他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反扑的机会。 他为情欲所控,乐极生悲,被一剑洞穿了喉咙,那柄黑色的竹剑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似乎没有受到任何阻力的,一剑贯穿,将他的头颅扎了一个通透。 到死,吴名都不知道,这一剑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如果他知道,这使剑之人早早地就警告过他,让他不要再靠近这群年轻人所在的地方的话,或许很有可能后悔万分。 刀殿,吴名,身死。 第388章 林清玄 这天,大汉只要是心诚剑客,便已经知道,那位大人,那位霸占了天下第一之位足足几十年之久的剑神,终于是回来了。 …… “我是谁?” “一个无家可归的老头子罢了。” “你刀殿好生了得啊,毁了我的家,我的女婿,我的女儿都因你们而死……” “你刀殿好生了得啊,伤了我的孙女,现在还要赶尽杀绝。” “我林家因为我的消失,受尽了欺侮,现在老头子我回来了,是不是你们该一点点的给我吧咽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呢?”老前辈声音不断地拔高,不……不应该叫老前辈了。 李重霄看向身边的竹子,“你原来是他的孙女……果然啊……”李重霄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他感觉林竹身子里的灵气十分虚浮,突然想起,自己还有补天丸……若是刚才自己擅自拿出这个补天丸的话,此时已经被对方夺走了吧,李重霄一阵担惊受怕。 他知道补天丸有生身救命的功效,但是这又不是能够直接生效的万能物,他只想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他就能够救林竹,若是自己刚才死掉了,他也要保住这枚药丸,只要……只有有人后来能够找到这枚补天丸,林竹便有救…… 如今……再好不过了。 他将补天丸从瓷瓶之中拿出,轻轻敲开林竹紧咬的牙关,放进了她的口中,没有半点心疼,补天丸进了空中,瞬间便化作了药液,林竹浑身开始散发出红色的光晕,李重霄能够感受到她体内那奔涌的灵气,甚至还在冲刷着她的筋脉…… “这样就好……都活着就好……”李重霄笑道,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身后突然有东西出现,撑住了他的身子,是君秀…… 君秀背对着李重霄,用背撑起了李重霄的身子,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现在肿成了猪头的模样,但是还是能够看见他的眼睛的位置此时还有一条缝隙。 “你倒是睡得轻巧啊……”君秀嘟囔着,看的身旁一瘸一拐的公琰瑜笑而不语。 …… “我知道你是谁了!我知道了!”陈少秋瞬间人都蒙了,因为这些事情全部连在一起,他们刀殿身为那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他这样一个刀殿蛇蝎殿的殿主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情呢? “剑神!林清玄!剑神老前辈!求求您,不要……不要杀我……“陈少秋两腿在地上挣扎,整个人像后疯狂退去,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点反抗的欲望…… 不过这不怪他。 林清玄是谁,相信这江湖上的三岁小孩子也能听说过,只要是稍微上了年纪的人,只要是听到这个名字,内心再是平静如水,那也要起不小的波澜。 根本不用说他们这些本就在江湖中之中的人了。 君秀一开始还不知道,但是在对方喊出林清玄的名字之后,他终于是明白了……他更是明白了一点,原来萧师真的是这样恐怖的人物,这位在江湖上留下了无数传说的老剑神……竟然是萧师的朋友……想起萧师这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君秀就没由来的委屈,“敢情好,您这是用什么标准来要求我的啊?” 不过这就是君秀后来自讨苦吃了,他竟敢向师傅抱怨他对自己太过严厉了,直接是被萧师从城东头儿,一路打到了城西。 路上当时还有行人驻足观看,大家都知道,萧老头萧师可是城中有名的人物,君秀呢则是城东那巷子里,君氏的唯一的儿子,甚至还有人不断为萧师叫好。 其实是君秀高估了自己,他其实是真的很没有修行天赋,知道了事情原委之后的萧师,无可奈何地笑出了声……“这老东西,倒是让这臭小子找回自信了呢。” 不过那都是后来发生的事情。 公琰瑜今日才算是真正的大开眼界,他看向身前这个已经睡过去的男子,神情复杂,他忽然想到当时那位对他说起为何要请蜀王来相助时,它只是说,李重霄身上有很多世人根本无法相信的秘密…… 就比如这一趟,真正不光有那位战斗力绝对堪称顶尖的战三秋,此时竟是直接冒出了那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不知道多少年的剑神——林清玄。 说是颠覆他的观念也不足为过,这样卧虎藏龙的一群人,真不知道他们宝器宗是请来了神还是魔…… 另一边。 陈少秋跑的屁滚尿流,却被林清玄信手一招,便直接回到了原地。 “大挪移……”陈少秋是亲眼见过这一招的,因为他就亲身经历过被那位随手一招便从百丈之外回到原地的眩晕感…… 此时的陈少秋真的就是涕泗横流,跪坐在林清玄的面前,宛如一个哭花了泪的姑娘,毕竟他的面容真的像是一个女人一般阴柔。 这个大男人此时竟是吓尿了裤子,远没有先前的那样肆意妄为,更没有他那种春风得意。 林清玄向着身后一招,林竹腰间的那普普通通的青竹剑此时像是有了眼睛一般,悄悄地探出了头,然后似乎真的是找到了那召唤所在的位置,真的就是撒了欢一样的瞬间窜了出去。 林清玄将那竹剑轻轻握住,淡漠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丑陋的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只是这一眼,陈少秋就彻底没了意识。 其实林清玄已经没有再出剑的想法了,因为这个人不配死在自己的剑下。 他的眼睛扫过这熟悉的剑身,左手轻轻地从剑上摩挲着,似乎是感受到了响应,青竹剑发出了欢快的颤动,银铃一般,果真如女子一样,是个有灵性的宝物。 “我回来了……”林清玄轻轻道了一声,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风说,对着剑说,也对着身后的小女孩说。 林竹猛地睁开了眼睛,如同从水中露出头一般,她大口的呼吸着,身子一下子便从平躺着坐起。 她浑身香汗淋漓,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看着身边熟悉的情况,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本来应该有的明显的剑伤,此时就像是从来没有过一样。 然而像身边看去,结果看到了已经睡去的李重霄,还有依靠着在李重霄身后的君秀,公琰瑜倒是有些惊讶,林竹竟然这样就醒了过来。 “究竟……”有些语无伦次的林竹,向着身前看去。 迎着落下的夕阳……她看到了一个似乎梦中常见的身影。 他不佝偻,身姿挺拔着,左手握着那柄剑,那柄本就应该属于他的剑……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他笑了笑,头半转过去,让林竹可以看到他半张脸。 白发飘散,老者的眼中只剩下了慈祥。 怪不得自己不讨厌他……怪不得…… 他说了一句话,随后林竹就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泪花,嚎啕大哭,像是释放出了这些天所有的委屈与为难,喜极而泣。 “小竹子,外公来晚了些,你不会怪外公吧……” 第389章 螭乌(上) 古来有言,螭为虎,向来在大汉的传说之中,神兽通常都是龙凤相争,虎这种生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是在进入到了修行者的时代之后,就在也没有人去推崇这种生物作为真正的守护兽。 然而真正的虎,却从来都是不与世相争的存在。 大汉有处叫做葬山的地方,普通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某些到了一定程度的修行者都会知道,葬山在江湖中代表的是什么一种存在。 而葬山之上,便有这世间似乎仅存的七头穷奇,这是后世江湖之中所说,不过葬山对于江湖来说都这么遥远,江湖志究竟是谁所作,多少学者研究之后都没有头绪,所以说这穷奇之物,可能真的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 …… 阿七:“喵?” …… 但是如今天下的虎已经是十分稀少的动物了,因为灵气充盈,不知道多少山间的野兽都变成了奇特的模样。 有的野猪奇大无比,身体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真的撞在了山岩之上,甚至巨石都会被毁坏掉。 听闻有些农人说过,入山之时,若是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千万不要回头。 狐狸成精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燕地有高山雪山环绕,山精可能真的不是什么传说故事,听说有一年,一行猎人因为进山打猎,最后大雪封山,最终走丢了,待到雪化时,再次入山的猎人们才在一个洞窟之中,发现了几个身体干瘪的猎人的尸体。 他们干瘪如骨架,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伤口,有似乎也是因为打猎时弄到的伤。 老人们都说这是被狐狸成精吸干了阳气,这种没有任何证实的传言,才逐渐在大汉传开了。 但是说这些是为何呢? 野兽中猛虎如此,野猪能够成为灵兽,那么若是那凶猛的老虎成了精,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所以在某个不知记载的年份,因为听闻巨虎泛滥,有修行者的宗门竟是发出了告示,要召集有志之士上山杀虎,毕竟巨虎这种存在绝对是对人有害无益的。 一得到了号召,因为虎患泛滥而深受其害的城中居民,还有旁边村庄的农人们,都自发的跟随着修行者宗门进山剿虎。 而且这其实并不是个例,而是在大汉各地,同时有很多地方的修行者门派都发起的一件事情,因为大汉山林众多,所以虎这种生物绝对是有相当大的一个基数在里面的,若是没有相当大的基数,也不可能因为这简单的虎患就让修行者们倾巢出动。 所以说有了那一次史上未曾有过命名的灭虎行动,大汉的虎的数量急剧下降。 毕竟只要是对人有害的,都要铲除,这是很多人最简单的想法。 而后来一件事的发声,让灭虎的行动终于是画上了结尾。 传闻在某处的山城,那里有着上千的人口,城中人口多数从商,也就成为了一个流动量很大的城市。 这样的地方,一般是需要很多道路来支撑起他们的商业行动的。 但是毕竟是山城,三面环山,若是从没有山的那一面出去,的确是能够走到官道之上,毕竟在官道上疾驰的话,绝对是最方便的,但是若是去向某些地方赶路,向那官路走去,就会绕很大一段路,所以很多人便选择白天翻山越岭的走这山路。 山是青山,水也是绿水,这样毫无破坏痕迹的山林,最是容易有动物丛生。 其中便有猛虎的痕迹。 终于是在后来,灵气出现,修行者降临,江湖上有了那些天上飞来飞去的神仙存在,而这平静的山城外的青山,也不似从前那样的平静。 山中多有人命发生,而且向来都是人财具空,根本找不到尸体,若是有人结伙上山,便只能找到那些所谓的血迹的东西,根本是见不到任何其他的线索。 起初人们还未将想法往虎患上靠,但是后来有修行者直接是明说了,他遭到了巨虎的袭击,趁着夜幕,根本看不清对方是什么体型,但是他遭受到的巨力打击,还有他听到的清清楚楚的猛虎嚎叫的声音,绝对是确认了动物的身份,那就是巨虎。 毕竟能够将修行者打伤,这就绝对不是普通人随随便便就能对付得了的了,就算是个练家子,没有特别好的运气,挨上巨虎一巴掌,那该死的也得死。 后来就是听说了大汉各地都有了灭虎的行动。 修行者的宗门大都是依着城镇建立的,毕竟修行者并不是柴米油盐都不占,若是见地偏远,或许有人想要拜入门派,那都是找不到准确的位置。 所以修行者其实和普通人的关系没有多糟糕,那些有着修行者宗门相依的城镇,也是相当的安全,毕竟若是有什么歹人,其实行侠仗义这种事情,绝对是大家不会去避讳的,对于自己的名望有加成,解决一些宵小之辈,绝对是修行者乐意效劳的。 而此次,虎患又是将双方的利益绑在了一起,像模像样的,这个修行门派也是准备带着城中的普通人,到这深山之中一探究竟,地毯式的,直接让巨虎无所遁形。 但是他们后来失败了,也是因为这次失败,终于是惊醒了大汉的修行者们,不再继续去做这种赶尽杀绝的事情……起初他们是不知道的,所以便遭了麻烦。 修行者宗门的长老带着一众弟子,按照现在的标准来说,这么一支约摸十人,平均实力都在御气境的修行者小队,对付大部分灵兽都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还有一个化形境的长老带队,普通人尽管不知道这些修行者究竟有多强,但是在他们眼中,修行者那就是等同于无敌的存在,区区虎兽,怎么能是人的对手……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然而在一个正午,只是一阵阴风刮过,那样一直气势昂扬的队伍,就直接被杀死在原地,所有人都在惊慌之中,四下逃窜,谁也不知道为何那些修行者大人就这样莫名其妙丢了命,根本毫无征兆。 最后结果竟是普通人没有一点事,而那十人则是彻底的埋骨青山。 后来有跑的慢的人说,他因为被吓昏了过去,起身时,只看到一只通体黝黑的巨虎,眼中泛着幽蓝色的光芒,身上带着龙纹,静静地啃噬着那些修行者的尸骨。 …… 第390章 螭乌(中) 后来这件事情被层层上报,那个目击者,也是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他的说辞,坚信他所见到的就是真的,根本没有半点掺假。 这事情越闹越大,县里的老爷搞不定,不敢去,他们毕竟只是普通人,州郡的老爷们也不敢管,最后推着推着竟是推到了皇帝身前。 这件事情自然是惊动了朝堂。 黑虎事小,龙纹事大,若是那黑虎真的是天然有着这样的龙纹,那么或许可能是什么不好的兆头。 当时的国师便根据某些事情推断出了一些大概,国师说那是在龙脉之上诞生的黑虎,吃掉了龙脉上原生的龙种,黑虎则是代替着原来的那条龙,成为了龙脉上的神兽。 他让天子不要惊慌,但是这黑虎绝对不能再去触碰,而且世上所有弑虎的行动都应该禁止。 大家一听这肯定有理,尤其是国师德高望重,几乎事事都能被他说出来个大概,重要的是很多时候事情的结果都如国师所料,那是一个相当混乱的年代,天子不信臣子,信国师,不过似乎那段时间,大汉也没有出什么差错,只能说那个国师或许真的是有两下子。 所以从京城下来了的昭告,那便是在民间完全禁止杀虎的行为,违者必究。 巧的是,在这样的昭告出来之后,似乎大汉很多走山路的人就真的没有再遇到过巨虎的袭击,他们就像是蛰伏了一般,几乎不伤人,一般见到人也不会主动攻击,而是特地走远。 巨虎的事情是这样,但是那头黑虎,却成为了皇室的心头疙瘩。 最后则是由皇帝亲自出面,组织了一群专门寻找那龙纹黑虎的队伍,最终黑虎下落如何也是不了了之。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后来过了不知道多少年,有一个少年深入深山之中,特地探寻家乡山上无故传来的呼啸,竟然是偶然捡到了一柄通体黝黑的长刀,而他没有交给任何人,而是独自保存了下来,一直到他长大,黑刀之上渐渐显现出了似龙似虎的雕纹,他才尽量将黑刀掩藏起来,不是特别的时候,不会将这把刀拿出。 而今日,似乎又是这样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刻。 黑刀名为螭乌,螭便是虎,黑龙纹在刀上活灵活现,拿出来的一瞬间,时笙与时敬竟是背脊发凉……这龙,似乎是真的。 刀的秘密战三秋几乎不会与他人说起,而这出刀时便会笼罩起来的黑幕,又或者是雾气,则是这把刀自身所带来的效果,似乎也是不想要其他人看到自己的真面貌,只有在战斗时拔出,刀身上才会显现出花纹。 刀是如此,刀的秘密却有更深的含义,这也是战三秋不会与他人说起的原因。 因为这螭乌上面所携带的力量,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龙之力,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代替龙种呆在龙脉之上,成为守护兽……而是真正的杀掉了一条龙,随后栖息在龙脉之上,只是为了吸收龙脉之力。 虎是真正的能够噬杀真龙的存在,谁也不知道它从何处来,战三秋也不知道,最近这把螭乌,总是无缘无故的颤动,让他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些什么,所以更是藏得深。 今日放出时,螭乌那澎湃的黑气,已经让战三秋有些压抑不住了。 当头一刀,不带任何的变化,漆黑的刀气在时敬面前迅速放大,时笙下意识便要躲避开来,因为他觉得这一击绝对不是对方随便为之。 但是时敬却不知道突然有什么想法,他竟是瞬间将那鳞甲覆盖了全身,连同它的脸颊上都已经成为了鳞片状,他的瞳孔此时变成了一条狭长的线,似乎只有在蛇一类的动物身上才能看到。 他要用身体去硬接这一刀…… 因为阵法的缘故,先前战三秋以为的对方的实力减弱,实际上是因为时笙与时敬在配合着变弱,给予他一个他灵气依然充盈的错觉,而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让战三秋这个灵气极其充盈的强者,彻底失去自己的依靠……就算是武夫,就算他的身体强悍,失去了灵气的加持,血气之力也依然无法发挥出完全的效果。 此时的战三秋可能连巅峰时候实力的三成都不到,这才是时敬的仰仗。 信心十足的准备接下这一刀,时敬竟然还有时间与他的姐姐交流眼神,他双手交叉在前,手臂之上的鳞甲变得更加真实,身上其他地方的鳞甲变得虚幻了一些,原来他还能控制这种力量聚集在何处。 铛的一声巨响,时敬所预料的画面与此时完全不同,因为他身体像是受到了数万斤级别的打击,就像是真的撞上了一座山川一般,难以想象的巨力,尽管没有砍断他的双手,但他却因为脚下不稳,而直接倒飞出去,飞行的过程中,身上鲜血狂飙,是那一刀直接崩碎了他的鳞甲。 轰然倒地的时敬气血不凝,甚至有些喘不上气,这巨力竟然还能够回荡在他的筋脉之中,不断破坏他的身体内部,他赶忙收回这特别的能力,用灵气遏制住体内那乱窜的暗劲。 时笙立刻杀出,想要阻止战三秋继续的追击,先前对方的追击尽管他们已经在很努力地控制,但是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伤,若是单打独斗,时笙觉得他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然而明显是阵法已经生效,为何这一刀还能有如此之威。 一剑刺去,被战三秋似乎早已准备好的一刀荡开,反手就是一刀横劈,时笙贴着刀尖向后仰去,却别一脚踢在了肚子上……战三秋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角色,他可是都有孩子了,当然是打人怎么狠怎么来。 一脚被踢翻在地,时笙强忍着痛苦,赶忙翻身跳开,果真,战三秋根本没有使用任何灵气,时笙终于是确定了,是因为对方的血气之力本就有这么的恐怖…… 血气之力这种依托灵气而产生的独特修行能量,若是没有灵气的运送,没有灵气的链接,其本身就只有不足一成的能量。 或许某些实力强劲的武夫可以强行催动气血之力,但是他们的实力会因为气血之力本身的不平滑性而大跌……这当然是通常情况。 战三秋当然也是通常情况……他现在已经实力大跌了,不然他先前的一脚就可以直接踢死时笙,他有这个信心。 然而对方没有考虑在内的是,他有一刀,而且是有着灵智的先天灵物……不是夸张,这螭乌真正的实力,可能是与战三秋同个级别的。 第391章 螭乌(下) “这……这是什么刀?”时敬震惊的不只是他的巨力,他若是拼力量拼不过对方就罢了,但是对方这一刀竟是直接削掉了自己身上的鳞甲……那可是最强加持状态下的鳞甲啊,他这一辈子就算是被吴名下了杀手,当时都没有半点伤痕出现在自己的鳞甲之上……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可能时敬没有发现,时笙似乎也没有发现,他的鳞甲之上的光泽此时已经慢慢黯淡了下去,他原先变成了如同蛇瞳一般的眼睛,此时竟是有一只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一道极其细微的气,从他的背后无声无息的散发出去,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用了什么秘法,但是此时他一定不能再硬抗攻击了,这是他知道的。 但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那悄无声息离开他背后的气,正在以一种奇妙的姿态,缓缓地覆盖在一个人身上,他叫君秀,先前因为背后齐痒难耐,一直在巨石上蹭来蹭去,此时因为耗尽了力气,干脆作罢。 细密的微尘在阳光的阴沉下,晶莹剔透的,大家只以为这是空中的烟尘,没有人注意到,这微尘正在一点点的向着君秀聚集。 此时林竹因为恢复过来,已经开始为众人疗伤了,而林清玄只是说完那些有些让他尴尬的话语之后,说了一句:“我去去就回,看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说罢便腾空而起,消失在远方。 那无数随他召唤飞来的各种宝剑,此时也颤动着飞起,随后像是天女散花一般,向着各个方向飞去,在天上划出美妙的弧线,这样的一幕,让所有都看痴住了,当然没有人注意到君秀身上的状况。 不过似乎是因为林清玄心态有些出了问题,在远遁的时候他竟是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的这一团黑幕……若是林清玄能够直接赶来,或许也就不用战三秋这样麻烦的战斗了。 而实际上,林清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百十岁的人了,这个时候竟然是惊慌失措的从一群孩子面前逃掉了。 君秀似乎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伤正在慢慢的好转,连那已经枯竭的气力此时也开始变得充盈起来。 在他的背后,那条活灵活现的龙,应该已经不能称作是龙纹了,因为……那条龙已经开始在他的后背不断地游动着,两睛之中已经闪烁着一样的光芒,似乎昭示着什么。 时敬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了,因为自己的姐姐此时才是陷入了真正的险境,其实平时若是战斗,两人都是一同上前的,但是越到这种面对强敌的时刻,他就越是不能让姐姐冒险,因为他本身就是更加耐打,而姐姐时笙的真实实力其实远不如他。 所以时笙才会去另辟蹊径,去学习阵法,好在她有足够的天赋,能够很好地掌握阵法……为了追赶上弟弟的实力,时笙在已经二十多岁时,才开始学习阵法,如今竟是已经能够掌握一道足以限制通玄境强者的宗师级阵法,这尽管有境界的帮助,但是与她的天赋也是分不开的。 时敬起身便向着时笙受到攻击的方向冲去,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腰刀握在手中,用尽全身的力量直接掷了出去。 此时这边战三秋腾空而起,真要一刀由上至下,砍在踉跄起身逃窜的时笙身上,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把飞刀给吸引住了。 “躲不过去……”他在心中这样判断。 因为他尽管是通玄境的实力,没有了灵气的帮助,也无法再空中改变自己的身姿,只得硬着那飞来一刀砍去。 那蕴含了时敬巨力打在了战三秋的刀上,竟是直接断成了两截,但是相同的,那股力量已经足够阻止战三秋继续前进了,在空中无凭依,战三秋直接被打翻在地,摔得相当重,直接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小坑。 他起身晃了晃脑袋便如无事人一样,继续追击过去,但是此时已经不是最好的时机了,时笙趁着这一下,立刻灵气全力爆发,直接蹬地,身体如箭一般窜了出去,时敬恰如其分的在空中拉住了时笙的手,顺势将她接下,时笙二话不说直接再次远遁,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看来是放弃了与他短兵相接。 这的确是一个好方法,自己现在没有远距离攻击的手段,唯一能做的便是正面对轰,先前那澎湃的刀气,只是因为螭乌溢满的能量无处释放,才能巧合的放出那样一刀,现在在正常状态下的螭乌,浑身缠绕着黑气,对于足足在百丈之外的对方也是毫无办法。 好在是螭乌的这黑幕让他们无法逃出这个范围,若是再将范围拉大,他才是真正无法追上对方,要被人戏耍至死。 战三秋一直在找寻破除阵法的方法,然而却连这阵法究竟是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他凭着自己的见识,大概是能够知道这是封锁灵气的阵法,但是却不知其如何运作,看对方离他如此之远,只能是推测,大概阵眼或者说破阵的关键,就在那女子身上,不然先前自己要杀死她是,那个叫做时敬的,为何会这样疯狂。 杀死她阵法便会破除,这里如果是大多数人来选择,大概也都会选择这样一个答案,因为对方真的是完完全全表现的是这样,也不怪战三秋判断失误……没错,他的判断是错误的,这是姐弟两人无声的默契,这种心理上的引导加上两人逼真的演技,让战三秋完全无法发现阵法的奥妙所在。 若是战三秋真的能够细细注意的话,对方为何不去特地攻击他的身子,而是只冲他的头颅而去,而且当时自己究竟是怎样中的招,为何时笙布置阵法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发现…… 因为从一开始,那阵法就是随着战三秋而动的,时笙根本没有刻意去布置。 从一开始,战三秋与时敬贴身战斗开始,两人就不断的在战三秋身上找到身体接触,不求杀伤,但是要打中…… 这阵法是时笙在无数次的试探之中,直接一点点刻在战三秋的身上的。 战三秋的螭乌放出的黑幕一定程度上倒是帮助了对方,因为这样的话他就不会因为这阵法的距离而怀疑这阵法的形式了。 各种意外组合下,让战三秋此时格外的困扰。 第392章 终结(上) 让人意外地就是这场战斗不知道为何会一直持续这,李重霄他们因为大战过后,精神相当疲惫,没有李重霄的提醒,君秀似乎也没有想起来,他们还有一位亲爱的战大哥还在战斗者,几人只是专注的疗伤。 李重霄与林竹身上的伤好了,但是君秀和公琰瑜身上的伤,确实因为刚才的蛇蝎众的攻击,而遭受了不同的创伤,林竹这些日子,呆在这样一个队伍之中,经常性的要为大家处理伤口,做起来可是比当时君秀与公琰瑜对李重霄的包扎专业多了。 意外地,君秀身上的伤并没有他脸上看起来的那样重,反倒是公琰瑜,似乎是因为硬抗了陈少秋的一拳,五肺六脏都受到了不同的冲击,若不是他反应迅速,用灵气保护好了自己的身体,身体内出血,这种简单的包扎处理还有药物处理,或许就没有办法对他起到多好的作用了。 其实公琰瑜也已经相当幸运了。 他点燃了气海,体内的灵气到处冲撞,本应该是将他的身体变成千疮百孔的状态,谁曾想,在林竹为他检查过后,他竟然此时的经脉比原先宽了足足一倍之多。 尽管流淌在经脉之中的灵气依然稀薄,这是因为他的气海先前因为过度的使用,而产生了疲惫的状况,但就是气海,竟然也没有什么创口出现。 君秀先前还一直担心着公琰瑜的状态,毕竟公琰瑜说白了,这么一个宝器宗来的迎接他们的使者一样的人物,本不用为了他们这样拼命的……然而他当时点燃气海,浑身气劲爆发时,真的是毫无犹豫。 林竹在为他检查过之后,惊叹于他体内此番变化,向两人一点一点的描述了起来。 总结来说,公琰瑜,曾经因为修行天赋不足,被宗门轻视,但是靠着其他方面的能力,就比如现在这样,经常作为宗门的外派人物,而且每次效果都很好,是宝器宗之中,唯一一个实力没有超过通玄境的舵主。 然而在这次“意外”之后,他的经脉比原先能够承受多出去不只一倍的灵气,这就代表了他的经脉十分畅通,是修行者掌控灵气的一个必要条件……另一个便是他的气海也因此受到了强化,若是完全恢复过来,他的气海会比先前更加稳固,而且容量更大。 气海为何叫做气海,灵气凝成的海,或许没有海那么大,但是的确是一个相当形象的比喻,气海时修行者修行的关键,气海受创,修行者的实力受创,气海变化,修行者也会受到同样的益处。 在此之后,若是公琰瑜能够潜心修炼,或许他就能够一步迈过那所为的宗师之门槛,成为一名真正的大宗师…… …… “你……你究竟做了什么?”时敬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前的那一块刀伤,只是一个交接,他便将时笙甩在了身后,不用他去说,以他们的默契,时笙只待该怎么掩护他。 时敬的身子匍匐,极其快速的向着战三秋狂奔过去,只要是能够近身,时敬有自信,自己不会给战三秋蓄力的机会,他认为战三秋是因为有了借力,才能够一刀将他轰飞。 身子如同一只奔袭的猎豹,速度奇快,再加上手上的鳞甲可以一定程度上变换姿态,五指如利刃,说的便是时敬此时的样子。 战三秋刚才因为战三秋的一刀,此时摔倒在地,刚刚起身,发现时敬竟然向他冲了过来,于是他干脆待在原地,似乎就等待着时敬送上门来。 战三秋其实此时行动相当不便,因为对方两人的速度足够快,他是力量占据了上风,还有兵器,肯定是要短兵相接才能占到便宜,对于战三秋来说,无论对方是谁送上门来,都是一样的,他已经不去思考阵法如何解除,打算就靠着这一身强悍的血肉,跟对方直接战斗到底……若是能够取胜,战三秋相信这对于自己的实力也是有所帮助的。 待还有不足十丈远的时候,时敬纵身一跃,身体腾挪到了空中,划过一个直直的线,利刃一般的手指并拢于身前,直接将自己当做一杆长矛,向着战三秋射了过去。 他的速度,再加上他的体重,时敬看起来瘦,但是因为他的身高,实际上他的体重绝对不小,这种强悍的冲击力,恍惚间,似乎已经将此地的空气割裂,在他身后留下了一片虚无的空洞。 这种冲击带来的效果,那就是战三秋直接无视了他的一切效果…… “等的就是你送上门来!”战三秋心一横,右臂上的筋肉寸寸炸裂,螭乌似乎也感受到了战三秋的全力以赴,刀身周围那萦绕着的黑色雾气,瞬间扩散开来,一时间竟是给时敬造成了视线上的阻碍…… 但若是视线能够对他造成障碍,那么他的灵气是在是彻底失去了作用。 只是一瞬,一瞬之间就能决定生死。 前一瞬黑雾散开,下一刻时敬就干脆闭上了眼睛,灵气探查这种能力,当然是只有此刻拥有灵气优势的时笙和时敬才能使用。 在他的识海之中,一个光点明显的出现在了他的左前方。 时敬嘴角悄然勾起一个弧度,“真以为遮挡我的视线,我就找不到你的位置了吗?”他轻轻地在空中借了胸前喷出的灵气的力,向着他以为的左前方冲去,叮一声脆响,想象中的刺中战三秋肉体时的血肉迸溅的声音并没有出现,而是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瞬间一脚踢在身前,强行刹住了自己前行的趋势……但是也因此,他的脏腑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不过他觉得若是没有真的打中对方,那么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就在他即将落地,一个翻身,想要缓冲自己的冲击时。 一把漆黑的长刀,像是要将他的性命一并带走一般,带着无尽的威势,直接斩在了他的脖子上。 咚!一声闷响,时敬眼中带着不敢相信的意思,倒飞了出去,甚至有一瞬,他直接是在半空中失去了意识,那狂飙的血线,甚至……还有几片晶莹剔透的鳞甲,在半空中叮当掉在了地上,上面沾染着时敬的鲜血。 究竟发生了什么,时敬真的是完全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他已经探查到了的对方的位置,怎么就变成了砍中了武器的感觉呢? …… 然而在另一面,从时笙的视角看来,却是另外一回事。 时笙不光是精通阵法,因为曾经在蛊战天之中生存的缘故,那时时敬还小,所以她平时也练就了一身打猎的功夫,箭术自然不用说。 此时拥有了大宗师级别的实力,随手招来,一张造型十分夸张的灵气大弓瞬间从她的手中撑开,另一手紧攥,无数已经可以看到外观的灵气朝着她另一只手的手心涌去。 渐渐地凝聚成了一根足足有两丈多长的灵气巨矢,她向前轻轻踏足,一道道晦涩难懂的文字从她的脚下向前蛛网般蔓延出数丈远。 一念,阵法便已经形成,这本来泛着光亮,波动强烈的大弓,便在这无名阵法的加持之下,渐渐消于无形。 这是时笙用来掩藏灵气以及一切其他气息的阵法。 尽管是已经知道了对方灵气被自己彻底封锁住,但是不排除他还有其他方式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所以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只待时敬与战三秋一触即发,只要是第一波碰撞,时敬能够给时笙稍微一点点的缝隙,时笙就有把握,一箭洞穿战三秋的胸膛。 若是真的如这样进行下去,战三秋真的会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然而事与愿违,一团黑雾突然以战三秋为中心,向着周遭散去,但是这雾气却不足以完全遮蔽住时笙的探查,这只是一道障眼法而已,所以同时的,与时敬一样,他们同时闭上了眼睛,靠着神识去搜索对方的位置。 但是细密无声的,从那黑雾之中,瞬间又爆开,直接是将先前那团黑雾所遮蔽的范围,完全覆盖了进去。 而那种奇特的力量,让时笙,根本无法再去探查里面的任何情况,失去了对方的位置,时笙根本没法弯弓搭箭,因为只要有误伤到时敬的可能,她就不会出招。 而只是两息不到的时间,她就听到了一声极其闷重的响声,就见时敬再次倒飞了出去,连同他胸前的鳞甲都已经被削掉了一块,鲜血淋漓的,他整个人都如同一个血人。 时笙赶忙飞奔向前,想要去接住时敬,这一次,时敬失声了,因为他的喉咙刚才遭到了重创,似乎声带已经受损,尽管……他已经用了所有的可能,去保护先前被冲击到的那个地方。 那一刀从他的胸前直接刮到了他的脖颈处,连同削掉的还有他胸前的鳞甲,那曾经堪称为“绝对防御”的鳞甲。 时敬想要制止时笙赶来救自己,却没有发出声音,从他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到底是多么不想要时笙过来。 因为与此同时,一个剽悍的人影从浓雾中跳了出来,他的身子呈一个弧度,似乎是他蓄力已久,就为了一瞬间拉近双方的距离。 让时敬目眦欲裂的是……他的手中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刀……一剑。 第393章 终结(下) 只是一眼,时敬便明白了刚才为何自己会受到重击,以及他为何会在识海之中探查到一个明显的光点。 现在查探过去,他发现那浓雾是完全能够遮蔽灵气感知的。 时笙则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那浓雾究竟为何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这浓雾之中,或者说浓雾覆盖之下,明显就是阵法的力量,与她刚才刚刚用过的那个阵法异曲同工…… 战三秋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已经想到了如此巧妙地战斗方式,并且再次将对方两人分割开来,逐个击破,隐忍与应变,这才是他战斗的基调。 用黑雾的障眼法来欺骗对方放弃眼睛的探查,而与此同时,悄无声息的用不知何种办法,覆盖过黑雾一种更加特殊的浓烟,瞬间覆盖的能力遮蔽对方的感知,这需要极其精妙的时间把控,而战三秋明显是将这种操作演绎到了极致。 能够遮蔽感知的浓雾改过去,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关键。 他此时手中拿的那柄剑,便是先前缴获的时敬的道剑,没想到到现在他还带在了身边,而且一直藏到了现在。 他没有灵气的感知,更没有视力的帮助,一切的一切都落在了那柄剑上。 因为是时敬的道剑,所以他在识海之中无论怎么遮蔽,都有一个模糊的感受,可以知道自己的道剑究竟在何处,毕竟离他不足十丈,日久剑生情,就算没有灵智,剑也会带有灵性,这是一切的前提。 而运用了这样的错觉,战三秋只是悄悄蛰伏在一旁,只要对方刺中了那剑,便会发出响声,而这响声便是战三秋放下一切矜持,直接出招的最佳根据。 这场战斗,双方不知交换了多少的智谋,每一次都会给对方造成巨大的麻烦,而这已经是第二次时笙时敬遭到战三秋的算计。 而这一次,战三秋不打算放弃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了。 一切都显得那么紧迫,战三秋根本没有一丁点多余的动作,他闭着眼想对方身上砍去,一刀近乎将时敬彻底打败,但是并没有,所以战三秋早就准备好了后来的决策。 跟着便是纵身一跃,整个人飞速弹到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接跟着时敬飞去的方向……因为他知道,时笙一直在一旁观察着,甚至极有可能在寻找机会放冷箭。 只要是自己的这一击,让时笙因为与计划不同的结果而乱了阵脚,那么他的机会便来了。 “相当感人的姐弟亲情……但是于我?无用!”战三秋大喝一声。 螭乌此时才真正的显露峥嵘,一切的黑气内敛,他的通体漆黑,此时已经带上了七彩的流光。 刀上的龙纹瞬变为虎,此刀不伤人,只杀人。 时敬当然是懂得了自己究竟为何会被对方玩弄,没想到对方连那把剑的因素也考虑了进去,心有不甘,并且看到了胸前的那块伤口,怒不可遏。 他咆哮着:“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伤到我,你一定是做了什么!”时敬有些不相信。 这一瞬间他的嗓子中的血液直接冲出了喉咙,这一声如同嘶吼一般的嚎叫,绝对是足够让人震撼了…… 竟然能够让时敬已经失声的嗓子出声,战三秋真的是做到足够好了。 时笙,眼中只有时敬一个人,不管不顾的,向着他冲去。 满脑子她只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救自己的弟弟,很多人都有自己心酸苦楚的地方,时笙与时敬相依为命将近三十年,真的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超越这种感情了。 即便已经是在最低谷的时候,他们两人依然是能够在相互砥砺之中度过那种煎熬的日子。 他们在一起修行进步,在一起吃饭,在一起住,一起…… 所以时笙想象不到,她失去时敬之后的生活。 若是时敬真的走了,或许他们一直追寻着的某个目标,时笙也会失去一直生活下去的用起了吧。 所以为了时敬,她自然是可以抛弃自己的性命。 时敬只是咬牙切齿,一瞬间脑子都快要炸裂开来,他想要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原来是战三秋一直重复的攻击,终于是在最后起到了决定性的效果,若是与先前一样,只要时敬能够忍住疼痛,他就可以再次站起身来的话,就已经可以说,战三秋最后的绝好机会已经失去了。 但是这次,命运是站在战三秋这边的。 连续不断的重复冲击,不管是打在时敬的什么部位,战三秋一定要力求将自己的力量全部倾泻在他的身上,为的就是靠着不断叠加的力量,对时敬造成难以预估的暗伤。 第一击,战三秋其实已经在盘算这个事情了,因为只是一击,对方的那出色的防御力就让战三秋起了相当的疑心,他不认为这世上有能够完全防御住攻击的功法或者秘法。 就算是一个人,轻轻地向着一座大山投掷一颗石子,大山一样会受到微乎其微,哪怕一丁点的冲击,更不用说,两人之间的差距根本没有石子与大山之间的差距那样大。 所以连续不断的攻击,不给时敬喘息的机会,终于是在最后的一击,一刀砍在了时敬的脖颈之上,瞬间震断了时敬的后脊柱,让他彻底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时敬探查着自己的身体,满脸的不敢相信。 “难道……这也在你的掌控之中吗?”这是时敬在心中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声,因为他已经不打算靠声音来做某些事情了。 他躺倒在地,最后一眼看向了时笙,皱着眉头,眼中有着不同的意思,他知道时笙可以明白。 时笙看到了时敬最后的那一个眼神,那种决绝,那种坚定…… “不要!”时笙手向前伸去,想要触碰到时敬的手,而战三秋的刀,随后便至。 就像是时间停止了一般停止了一般,一抹耀眼的光,从时敬的胸膛之中窜出,将两人吞没。 “答应我……活下去,好吗?” 第394章 尘埃落定(上) 君秀只隔了不到半晌就已经好转了,也是让众人相当震惊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到后来只能是解释为,当时林竹身上的那个玉坠散发出来的光芒,恰巧也将君秀给治愈了。 然而若是他现在就检查一下身上的原来那种纹身的话,或许会发现,背后此时已经空无一物,而在他的后颈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只是用简单线条勾画了几笔的图案,而究竟想什么,也说不清楚。 当远处不断传来巨力震击大地的声音时,君秀才猛地一拍脑袋,大呼出事……待到公琰瑜与君秀赶到了战三秋战斗的地方时,已经看到战三秋整个人盘坐在地上,轻轻地摩挲着一把长剑的剑身,而他的身周,数个大小不一的大坑,处处皆是战斗过的痕迹。 原本谷中的地面应有杂草丛生,此时正好也是盛夏,草长莺飞之际,满谷除去桃花的色彩,那边是林木杂草的绿色,而在战三秋方圆一里地之内,你只能看到单调的一个画面,那就是黄沙与尘土组成的坑洼。 “哟……”战三秋朝着他们喊了一声,示意自己在这里。 君秀和公琰瑜才慌慌忙忙的感到他身前,然后还要问他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口这类的话…… 战三秋后来与他们说,那个叫做时敬的死了,临死之前点燃了识海与气海,彻底将自己的生命放弃了,但是靠着这样的方法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之后,他只是做了一件事情……将他那名为时笙的姐姐送走。 战三秋说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被别人饶过一命……但是他却也从那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叫做担当的事情……两个男人之间的战斗,堂堂正正的赢,光明磊落的输,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所以战三秋才会略显平静的坐在那里,大概也是在回味之前的一番战斗吧。 问过了才知道……原来那么一段时间里,战大哥经历了这样困难的战斗,然而他们却在那里有说有笑,实在是有些让他们有些无地自容。 但是那个爽朗的男子,却是这些日子以来少见的开怀大笑,“哪有什么可道歉的,大人保护小孩子,那可不是天经地义嘛……”他大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胸膛,君秀满脸的不好意思,但看到战三秋的确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起身走了,他也不再说些什么。 只有公琰瑜在后面有些无奈……怎么自己就成了小孩子呢?再怎么说,自己也是过了而立之年的大男人了……当然他没说出来,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 …… 陈少秋在看到当时林清玄手握那柄青竹剑时,似乎真的是回忆起了当年那些栩栩如生的传说故事……当年剑神就是靠着这样一柄剑,横扫了整个大汉与匈奴武林……现在这柄剑就这样平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若是能够保持着一贯的镇定,那说不定林清玄还真的会高看他几眼。 但是在确定了陈少秋在看到这柄剑之后就已经睁着眼晕死了过去,失去了意识,林清玄也没有了后来的动作……这样丑陋的人,是不配死在他的剑下的。 陈少秋究竟是何人,一开始众人还不知道,待到后来李重霄悠悠醒来之后,喝了些清水,才给众人说出了这刀殿的种种事情……君秀自然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公琰瑜则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另外两人,李重霄没有看他们……他们也没有说话,大家似乎有什么事情都在隐瞒着,若是真的要提起,大概也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情吧。 不过林竹的事情,李重霄在看到林清玄的身影之后,大概也都明白了,知道了平日里活泼俏皮又懂事的这个女孩子,身世竟是那样的曲折,剑神之后……也难怪她的剑道天赋是让李重霄也会震惊的程度。 不过林竹到现在也不知道李重霄的身世,实际上……自打李重霄醒过来,林竹就已经羞红了脸,根本就没有敢睁眼瞧过他一眼…… 李重霄的每个无意间的动作,都会让她惊慌失措…… 其中的缘由,也只有他们两人才能自己细细体会了。 …… 桃花仙子似乎也是耗尽了力量,此刻瘫倒在那隘口的墙上,依着旁边的石壁,看着夕阳西下,满眼的疲惫。 她腰间的伤口此时已经是结了痂,刚才李重霄等人特地来看过她的伤势,也惊叹于那壮观无比的冰川痕迹,用他们当时的话说:“非神公可及也!”,说这是天上的神仙也做不到。 林竹等人自然不知道李重霄与桃花仙子之间的谈话,桃花仙子也特地没有去揭穿李重霄那装作震惊的样子。 两人只是在暗中传话说,待宗内安定下来之后再去商讨后面的事情。 她轻轻的闭上了眼,想着先前的那场战斗,记忆中一柄漆黑的利刃,直接洞穿了吴名的咽喉……那剑上的味道,没错,是味道,是一种相当熟悉的感觉,她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但又说不上来,只能是将其中的玄妙归为剑神的剑法高深无解…… 她可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女剑仙,先前,真正的剑神,千古唯一的剑神,就在她的身后,施展出了她此生都为经历过的震撼剑法,给予她内心的冲击,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没有人知道,桃花仙子也是那位竹剑纵横天下无敌手的剑神的拥趸之一……她未曾说过,但是从未放弃过追逐剑神的脚步,她没有那样的天纵奇才,便愿意稳扎稳打,依托宗门的便利,结交仁人志士,潜心修炼,不去做那些过于无理的事情……只愿有一天,能够触摸到那个位置,能够感受到站在巅峰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所以说在这方面,她与她的家人是相当的有区别,不过也正是这样的有目标,有野心,忘情洲才能在今后的大风大浪之中,稳稳地站住脚跟,她也能够在日后的江湖之中,大放异彩吧。 想着那个年轻人最后与自己说话时,那种稚嫩,却又有种独特魅力的感觉,确实有些让她心动了…… “若是再年轻个一二十岁,就把你吃掉……” 在想些什么,她笑了出来,脸上带了些红晕。 “小扶锦啊……”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身边响起,让桃花仙子猛地一颤,浑身一抖,吓得一下脸上的血色都没有了…… 千岛婆婆还是第一次见到桃花仙子这幅模样,一如一个普通人一样,傻笑的坐在墙边,连他们两个人到了身边都没有发现…… 好在……陈阿公也是松了口气,好在仙子没有事情啊。 “还有啊,乔伯,能不能别叫我名字啊,总是这样,我在弟子面前的形象怎么办……”她嘟囔道,桃花仙子叫做尉扶锦的事情江湖上基本上没有人知道,起名为桃花仙子也是因为她当时千里迢迢来到这忘情洲,看到这谷中桃花盛开的模样,一时兴起便起了自己这样一个名号,但是这样的名号的确对她很有帮助…… “你再长多大,也是小扶锦,怎么还要欺负老人家不成?”陈阿公被尉扶锦叫做乔伯,的确很奇怪,但是若是知道他们的事情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咳咳咳咳……”千岛婆婆也是极其配合的在一旁装起了身体不好的老年人,她和陈阿公相互搀扶着……看的桃花仙子直翻白眼。 总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她可是有两位。 陈阿公其实并不姓陈,千岛婆婆自然名字也和千岛没有关系,可以这么说,他们两个是的是从小看着桃花仙子长大的。 没错,陈阿公本名乔和,而千岛婆婆则是他的妻子,实则是宗内当年的一名女弟子,名为戴燕。 乔和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拜入了蔚雪剑庐的,当年跟他一起的还有他的好兄弟,名为郁展,一转眼现在已经是过去了几十年了。 郁展比他年岁大一些,也走的早了些,不过也活了接近百岁,其实并不算差。 而他当年可是号称什么都学不会的一个毫无修行潜质的人,在这么多年的浸淫之后,也是突破了通玄境,成为了一名货真价实的大宗师。 也因为在宗内待了这么多年,德高望重,尉扶锦出生时,他就已经在宗内待了很多年了,从小看着尉扶锦长大,也算是她的半个师父。 蔚雪剑庐是这样的一个宗门,很平静,与世无争,宗门之内弟子极少,都是以某些特别巧合的事情而拜入,就比如像乔和郁展一样,无意间便撞入了宗门。 他们彼此之间都像亲人一般,所以当年受尽冷眼的乔和郁展在这样的宗门环境之中,竟是修为提升的飞快,一高再高,乔和更是直接成了一名大宗师。 而再到后来,就是尉扶锦长大成人,想要靠着一身的本事,在江湖之中闯出一个名声,而不想在这样的一个千篇一律的地方,默默无闻。 乔和也是第一个出来支持她想法的人,为此,他第一次顶撞了宗主……当年那位河畔见到的惊艳女子,也是尉扶锦的母亲。 最终便是有了后来的忘情洲,可以说忘情洲早些年间,一切的事务都是乔和一手操办的,后来他的妻子也一并跟来,作为忘情洲的元老级人物,一直帮桃花仙子镇守着宗门,一点点的看着她成长为现在的模样。 然后在默默地隐退。 面前的这个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江南女剑仙,大汉十大绝色之一的女子,在她们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 …… 叶青青早在众人离去时,就被“老前辈”安置在了忘情洲某处空无一人的屋内,似乎是碰到了任斗一行人,所以特地让他们去安排这样做,也是林清玄大智若愚,所以叶青青到最后出来时,才是毫发无损的那一位,甚至……她都不知道为何后来众人对于老前辈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大,不过那是后话。 任斗在看到李重霄等人归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也带着他们去了叶青青暂时躲避所在的地方,待到叶青青重见天日之时,众人看着那个木讷的君秀不知说些什么好。 最后还是不知谁从后面,直接给了君秀一脚,他才扑着趔趄,慌慌张张的上前去迎接叶青青,那种紧张的语无伦次的样子看的众人是哈哈大笑。 …… 王之洞他们没有任何事情,这是最好不过的了,袭击发生的时候,他们一行人还有秀念正好就夹在两地之间,瑟瑟发抖的不知所措,那时秀念尽管平时毛毛草草,但是却做出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原地等待别人来救他们。 事实证明,正是秀念的决定,让这群普通人得以获救。 后来王之洞说,他的船只载普通人和王爷,其他修行者,没有特别的原因能够说服他,那是想都不要想,他这辈子都不想要掺和修行者之间的事情了,真的是一不小心,命没了,还都不知道是怎么没的。 不过也因此,王之洞这种见到过如此恐怖的修行者战斗的场景的船主,在今后多次面对江上劫船之人时,表现出来的那种淡定,都让他们成功地死里逃生。 只能感叹王大哥不愧是天生为大场面而生的男人。 ……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尽如人意,如意和尚尽管是好好地活着,但是却一直没有醒过来,连战三秋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说是此生从未见到过,因为他的识海此时几乎就是暴乱的状态,几乎没有办法去通过刺激他来叫醒他,似乎是他刻意为之,大家也只能这样等下去。 李重霄十分大胆的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他们要带着如意一同南下,毕竟把他留在身边也算是对忘情洲有个交代,不然他若是醒来对忘情洲的人做些不好的事情,倒是他们害了忘情洲。 毕竟不能忘记的是……如意可是从七十二佛林来的人。 第395章 尘埃落定(下) 但是整个战斗的主角,却在消失之后迟迟不见回来,战三秋说他感受不到林清玄的存在,李重霄等人也没有办法撇下老剑神提前出发,便顺便帮着忘情洲的弟子修缮一下宗内的建筑,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家一同扛下来的,再帮助他们一下也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是,说到头,都是因为任斗他们招惹了铁沧岛的两个人,惹祸上身,如果李重霄等人不把他们救下,或许他们当时连命都找不回来。 但是又说道了弓龙和穆名,两人在这场混乱之后,已经是不见人影了,大家也不知道到底他们是如何逃脱的,在多少废墟之下也找不到他们的人影。 有修行者在的话,想要去在天灾之后搜救人员其实是一件相当简单的事情,灵气探查是不会被那些石块沙土所遮蔽的,所以废墟之下有没有人,有没有私人,一目了然。 已经是过去了一两个时辰,天色都已经暗了,忘情洲的弟子们也是将宗门被破坏的地方清理过,只待后期的填补工作了……不过那横贯东西的一刀巨型沟壑,实在是让人有些感叹,若是当时没有老剑神,或许他们这群实力低微的修行者真的就会没有命了吧。 …… 任斗匆匆忙忙的调度着人手,将那些还完好的能够使用的物资转移,看起来的确很像是一个宗门的管理者。 不过他却想李重霄表示,他现在很担心,毕竟弓龙和穆名基本上是逃走了,那么铁沧岛的敌人会不会很快就来到忘情洲,他们现在尽管没有太大的损失,但是宗门大阵被毁,却是足以致命的,若是敌人大军进犯,没有了宗门大阵这样重要的防御工事,那么他们绝对是少了一个绝对强力的助力的。 李重霄若有所思,忘情洲的弟子走走停停从他面前走过,他的确可以看出这群人的平均实力。 基本上除去几个能够到达化形境的辈分较高的弟子,剩下的弟子基本上都是御气境及以下的实力,这个宗门的确战斗力基本上都集中在高端,也就是桃花仙子,还有另外两位长老,除此之外,若是对上铁沧岛这素以战斗凶悍为名的武夫宗门,他们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穆名和弓龙回去,必然会有所打算,他们只能期祷他们能够在路上再多耽搁一些时间。 然而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惊动了场间所有人,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部聚集在那里,毕竟……那可是千古第一剑神——林清玄啊。 可以看得到所有人的眼中都带着兴奋地光彩,不少人浑身都颤抖着,激动地无言以复,剑神之名由来已久,就算是年轻一辈,也绝对对这个名字有着难以形容的憧憬,这样恣意潇洒的人生,这样狂放不羁的命运,试问有谁,不想去拥有呢? “剑神!” “看啊,是剑神!” “我看见了,能不能不要拐着我的脖子了……” 所有的忘情洲弟子一瞬间全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都驻足在原地,剑神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他们可不想错过这个与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剑神唯一的见面机会…… “不用去找那两个铁沧岛的人了……”林清玄脸上看不出什么波动,但是他随后的动作却是让众人再也无法出声…… 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从地上滚落,渐渐在地面上停止下来,那是一张狰狞的面目,似乎从他未曾瞑目的双眼之中,还能够感受到无法掩饰的怒火。 “这……这是……”任斗目眦欲裂,刚想说到那两人的事情,这一幕却让他完全无法再思考下去了。 “剑神前辈……您……把他杀了?”任斗颤颤巍巍的说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面前的这颗人头,明显就是当时被他们俘虏已久,随后一直捆绑着无法动弹的穆名。 在江湖上素以“疯狗”为名的铁沧岛的第一恶人,此时他的头颅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地上,显得那样的无力,试问场间还有谁能够有绝对的把握将他杀死,大概也就只有剑神老前辈了吧。 林清玄似乎并没有说什么,但是看得出,他的眉头微微紧起,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困扰了他。 林竹等人此时是已经回到船上,李重霄叫他们几个已经是筋疲力尽的人,回去先休息一晚,而自己还有君秀胡云河则是留在了此地,以防意外,战三秋也跟他们回去了。 而君秀和胡云河刚刚还在帮忘情洲的弟子们搬运东西,此刻才刚刚赶到,只见那可头颅熟悉的样子,君秀长大了嘴巴,一脸震惊的看着林清玄,终于是林清玄忍不住想要教训他了。 说起来,君秀似乎是有这种特别的力量,总是能够让人心中升起无名的怒火,想要教训他一顿的感觉。 “前辈,难道是您杀死了他!”果不其然,下一刻,君秀就口无遮拦的大声喊了出来,尽管有时君秀的确反应很灵敏,但是他这个大嘴巴的毛病总是改不了。 明显的看的出林清玄的眼皮疯狂的在那里颤动,似乎已经是有些生气了,但是依然是保持着剑神应有的冷漠态度,瞪了君秀一眼。 李重霄此时适时的说话了,因为从刚才开始他的注意力就没有放在林清玄的身上,而是穆名的头颅之上。 那脖颈上的伤…… “傻子,不是剑神杀的他,杀他的另有其人……”李重霄说道。 但是话说出口,却没有人应答,君秀东瞅瞅西看看,也没见到有谁叫傻子,李重霄到底是在和谁说话呢? 然后他就看到了身旁胡云河的目光,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打量什么,让君秀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你看我干啥?” …… “你他娘的才是傻子!”君秀乱吼乱叫道,根本就无视了李重霄蜀王的身份,还有他本来应该是下属的处境…… 但是今后李重霄一口一个傻子叫的相当的顺口,大家也都习惯了,连君秀都习惯了…… 不过今日确实是有些地方十分的可疑。 “他脖子上的伤口可不是什么剑伤,似乎……”李重霄无视了君秀的大吼大叫,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他蹲在地上,仔细打量着,用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穆名头颅的端口处…… 待他收回手时,手指头已经被割伤了一个小口…… “是刀伤……”他肯定道。 林清玄似乎没有肯定,但是也没有否定,胡云河此时也上前看道,随后确认了李崇霄的说法。 刀伤的话,那就不会是林清玄出手,其实就是按照林清玄的性子,李重霄也觉得剑神肯定不会杀掉穆名和弓龙的,毕竟没有理由,他们就算逃跑了,也只是俘虏,实际上根本对林清玄造不成任何伤害。 “是我在与那个叫做陌人合的人战斗的时候,放掉的弓龙和穆名,他们本来应该早就离开了……”林清玄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右臂袖管。 这时李重霄等人才注意到,原来并不是林清玄刻意隐藏了右臂,竟然……剑神竟然没了右臂! “前辈,你的胳膊!”胡云河惊呼了一声,大家看到剑神已经丢失了的右臂,心中震撼无比,五味杂陈,连剑神都被伤成这样了,那原先在这谷中,那使出那几乎斩断了整个桃花谷的一刀的男人,实力是究竟多么恐怖啊…… 所有人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李重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但是剑神似乎根本没有想去多说什么的意思,他继续说道,眼中是止水一般的平静,根本没有任何波动。 “当时情况紧急,如果我不救他们,他们估计会当场死掉,所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林清玄回想着。 他并不只是因为不只该如何面对林竹而离去,其实是因为他在这天地之间还感受到了几股强大的气息,大约是在谷外。 他先是直接回到了与陌人合战斗的那个楼阁,一眼就看见了原来那本来是有陌人合躺倒的大坑,此时已经空无一人,连那把合刀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整个谷中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原来是林清玄之前的一拳并没有彻底将陌人合杀死,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受了那样重的伤,竟然能够悄无声息的逃掉…… 随后便是飞速赶去了这忘情洲之外的地方,那群人打斗所在的位置大概就在江畔,所以林清玄直奔那里去,然而还未到就发现那气息一分为三,四下散去,似乎是迅速的便将气息隐去,那样的距离若是刻意隐藏气息的话,基本上是没办法找到的。 然后到了那里之后,只见到一地的血迹,还有不少打斗的痕迹,然后便是已经是被人砍掉了头颅的穆名,弓龙究竟在哪里,林清玄没有发现。 …… 林清玄极其简短的对着众人将这些说完,李重霄也是相当的震惊,竟然有人特地在这距离忘情洲不足几里的地方将他们拦截了,若是对方能够杀掉穆名,那么实力基本上也是不弱于他了,弓龙不见的话,大概是已经逃走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究竟是何人杀死了穆名他们,难道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弓龙和穆名会逃走? 林清玄则是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他们,砍掉穆名头颅的人应该是陌人合…… 穆名头颅断口处有一个相当特别的特征,因为李重霄还有君秀他们没有与陌人合战斗过,所以他们不明白是正常的。 但是林清玄确实亲眼见证了那把刀的诡异之处…… “他的身子已经消失了,不是我只想将头颅带回来……”林清玄回忆着当时战斗的场景。 那从刀中游弋而出的金龙,像是一头没有欲望休止的嗜血野兽,只要是能够得到人活的肉体,必定会直接将其搅碎,然后一点点的连肉带血的吞噬掉。 连他自己的右臂也是因为一时的疏忽,瞬间被那条金龙给绞断。 “陌人合没有死,但是并不是只有陌人合一个参与了杀死穆名的战斗。”明显的林清玄当时感觉到了有三个不同的人,向着四下散去。 这件事情无头无尾,让人十分的困惑…… …… “可恶啊!”砰的一声,林中的一块巨石被他一拳集中,碎裂的痕迹从他的拳头出向四下开散…… 他倚在巨石之下,大口的喘着粗气,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中时而有野兽的嚎叫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若不是因为这里有一块巨石,没有什么树木在此,相必这林子里应该是幽暗一片吧。 这巨石似乎是很早就立在此处了,所以并没有什么树木在他的周围生长,而因此,巨石创造出了一块空地,让月光得以照落下来。 今夜的月光相当的冷,看上去并没有让人有想念家乡的感觉,更不用说他了…… 他没有家,他从小自强自立,只是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 以前总是被誉为宗门的希望,他也这样认为,因为他的天分真的很高,并且他相当的勤奋…… 但是自从那个男人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不知道多年前的那场意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那是人为的,但是他当时一度以为自己就会死去,再也没有或者走出那绝地的希望。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他竟是在那样的的请况下,在那里摸索进了一处修行的洞窟,也是靠着里面某位高人的遗赠,他才得以就地突破成为一名大宗师。 然后便是他强势回归,在宗门之中重新上位,到如今,他基本上已经是宗门里无法代替的二把手了。 那个男人似乎也表现的极其大度,说愿意与他共享这个宗主的位置,在他归来的时候,特地为他摆下豪华的宴席,在宴席之上还说了很多感人肺腑的话语。 一切的一切……都在今晚昭然若揭。 他的大腿不断地流着鲜血,但是他的眼神却阴狠无比。 因为他看得到,看的到究竟是谁杀了弓龙,他们以为自己也死掉了,这点还要感谢先前的那个天机阁的臭小子,若不是他在自己面前展现了一手地心斩首术,或许他今日真的也已经命丧黄泉了。 ……但是穆名是已经…… 弓龙眼中的杀意从未如此高涨…… “谢玄,我此生与你不共戴天!” 第396章 离去(上) 桃花仙子是在深夜才归来,与两位长老一起,一同感到了那算是临时搭建的宗门处理要事的地方。 发现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便疑惑的上前询问,忘情洲的弟子们也是终于见到了自家的宗主,再有不安,也已经被桃花仙子的到来所驱散。 桃花仙子给忘情洲弟子多年来的印象那就是可靠,既然桃花仙子已经安全的归来,许多临时被安排在此地的弟子们就已经可以回去休息了。 护宗大阵的阵枢此时已经彻底没有办法继续使用了,为了防止进一步的被破坏,任斗十分正确的做了一个决定:带着弟子们不断地用着灵气加持,给阵枢一个隔绝世外的单独环境,并且企图以曾经维护阵法时的方式进行修复。 保护当然是保护下来了,但是修复阵法这种事情,让这样一群年轻并且对于阵法一窍不通的弟子来做,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们了。 李重霄是想要帮忙的,毕竟他也算是半个阵法大宗师,但是一想到这是别人宗门的私事,若是自己插手或许真的会被别人说些闲话,于是便不了了之。 …… 弓龙与穆名的事情,林清玄并没有直接决定如何去处理,问道便是说等待桃花仙子归来,大家一起商量着去做,李重霄等人可以居无定所,但是忘情洲确实早已经被人摸透了信息,若是处理不好接下来的事情,待到李重霄一行人离去,忘情洲可能会陷入相当大的麻烦。 话随这么说,但是君秀和胡云河明显感觉到之后的众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而出问题的大概也就是在李重霄和林清玄之间,尽管两个人都表现的若无其事,但是从他们刻意避开的话锋上,似乎能够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意味,不过没有证据,他们两人也不敢乱搅合,总之气氛就这样一直尴尬下去,直到桃花仙子到来。 桃花仙子对于林清玄是相当的尊重,表现的极其得体,并没有因为林清玄是她儿时的憧憬而失去了矜持,举动之间满是一宗之主的风范,倒是让人十分佩服。 她先是对着剑神请了一安,林清玄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看到她来了之后,才睁开眼睛,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已经知晓了。 任斗此时慌慌张张上前,语无伦次的开始跟桃花仙子,也就是他的师父,解释起来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桃花仙子只是先叫他不要慌乱,随后轻轻一弹指,一束肉眼可见的实质的光束从她的指间射出,随后径直射向了那已经是被他们好好保存起来的阵枢之处。 阵枢是一块雕刻了各种精妙符文的青石柱,从上往下似乎是分为三段,每一段都能够各自转动,不知是什么机关在驱动,但是此时阵枢外面一层层的环状雕纹此时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只有石柱还完好无损。 那一束从桃花仙子指间弹出的光束,飞快的向着石柱窜去,待到临近石柱只剩不到半丈距离的时候,突然化作一层薄薄的光膜,将石柱整个笼罩在其间。 石柱上的雕纹似乎也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渐渐散发出米白色的光芒,柔和无比,在一旁的弟子无不惊叹于阵杵的此番变化,随着光膜的愈加凝实,三节石柱纷纷转动了起来,他们转动的速度个不一,从他们的衔接处慢慢的飘出某些光尘一般的物质,离开了光膜,慢慢的飘向天空之中。 地上那一层层的阵纹此时也渐渐地有些颜色,有些已经模糊掉了的纹路此时渐渐地发生着神奇的变化。 似乎就是这轻描淡写之间,桃花仙子就将那护宗大阵重启,看她此时的状态还游刃有余的样子,不禁让人感叹这就是大宗师的力量…… “剑神前辈久等了,在下先前一直是在酝酿着大阵的修复,于是便来晚了一些,希望您莫要责怪……”桃花仙子在林清玄的面前也不敢自称本宫了,相反则是用了在下的称呼……在剑神面前,应该没有什么人敢于摆架子吧。 林清玄只是摇了摇头,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 任斗经过了这番冷静,终于是开始说起刚才发生的种种,说起了那个叫做穆名的铁沧岛来人似乎是在宗外被人伏击,然后丢了性命,而弓龙此时已经是不知所踪,但是越说他又越是焦急,毕竟他们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起因都是因为那两个铁沧岛的人,这下他们两个一个死掉了,一个逃走了,给忘情洲留下的隐患绝对不是大可以形容的。 “你先不要慌张,总是这幅不成熟的样子,要怎样去教导师弟师妹们?”桃花仙子对任斗说话时,言语中的教导之意相当之多,看来她是真的很看重任斗的某些品质,不然也不会这样的耐心。 “铁沧岛的事情,我们自然会处理,你先去带弟子们回去休息吧,这里还有我们,记住这段时间一定要谨慎行事,发现了什么可以的地方,先去说给两位长老,然后再告诉我……”桃花仙子让他先带其他人去休息,并且交代了一下其他事情,想必是不想让他们这些弟子们知道他们接下来谈论的事情。 任斗接了命令也没有多说,立刻着手与行动,忘情洲的弟子们临走前还特意向着桃花仙子道别,她微微一笑,又是给众人安了一个定心丸,于是弟子们便竟然有序的离开了。 …… “还有没有活着的……就是那群人……”这是桃花仙子问道,看的出她的眉头紧皱,的确有些困扰。 君秀则是立刻答道:“已经没有活着的了,除了那个陌人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逃走了,还有一个叫做时笙的,剩下的……” 陈少秋此前被吓晕了过去,然而李重霄等人正想要将他五花大绑,并且带来询问那些关于刀殿的事情时,他却突然没有了动静。 瞬间死亡,公琰瑜当时迅速的掰开了他的嘴巴,发现他的嘴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并且后来他的尸体上也没有任何因为中毒而出现的症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死去了。 后来还是战三秋出来推断了一下,毕竟他身为一个通玄巅峰的强者,基本上什么手段他都能够知晓一二。 在细细查探一番之后,战三秋给出了一个答案:他的神魂已经彻底消散了。 所以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有人在他的神魂之中种下了什么秘法,一但有这样被俘虏透露出刀殿信息的可能,那么他的神魂便会立刻自行消散,也就没有了任何会出卖自己宗门的可能。 …… 陈少秋这样的殿主都被如此对待,更不用说那些普通的刀殿成员了,他们似乎都是来自于同一个位置,也就是所谓的刀殿第一杀手组织,蛇蝎殿,而陈少秋则是蛇蝎殿的殿主…… 就这样死去,李重霄也是深感于对方的决绝与疯狂,不禁对于刀殿产生了更深的想法,这样的一存在,如果一直在世上存在下去,不说大汉,整个天下都要遭受其无端的迫害。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决绝的做法,李重霄等人几乎没有在这次战斗之中获得任何好处,人员齐整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幸事了,知道了对方的综合实力一定会被打压,这样就已经足够了,真要去找到刀殿此时的位置,实在是有些不现实。 桃花仙子对于对方是来自那传闻中的刀道圣地的事实显得极其惊讶,她活了这么大,从来没有真正的与这圣地中人进行过面对面的碰撞。 并且她更是震惊于对方的实力,若是没有剑神的救场,她是一定无法全身而退了。 当时的情况紧急,她被对方不择手段的方式彻底震撼了,试问还有什么人能够在那样绝境的情况下,还能够冷静的反击,最后是将局势逆转呢? 那可是所谓的通玄境级别的战斗啊。 “那究竟为何……对方会这样的疯狂,难道说我忘情洲以前做过什么对刀殿不利的事情吗?”桃花仙子想不通对方这样大军压境,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因为对方此次战斗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基本上已经是能够直接移平世间任何一个宗派了。 一股脑的涌出如此众多的巅峰强者,试问有谁能够不后怕呢? 而且此次没有赶尽杀绝,铁沧岛的事情已经是可以放在身后了,一个一流宗派,实力基本上已经放在明面之上,再强,也就那样的程度。 相比之下,一个可能存在了无数岁月的隐世宗门,世间除了对他们战斗力的依稀记载,余下的任何信息都没有渠道可以得知,这就已经不是他们一个忘情洲可以对付得了的了。 李重霄的思路最为清晰,因为从刀殿的人身份暴露开始,他就已经开始了飞速的思考,对方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找上门来,八扇门的出现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意外,而从他们几群人相互并没有多少配合的情况来看,对方似乎真的不是一路人。 所以结合了现有的信息,李重霄大致说明了以下几点。 第一,八扇门是蛇蝎殿的附庸,这件事情纯属巧合,对方的目的本来并不是任斗一行人,而后来是铁沧岛两人的行为间接地将对方牵连了进来。 第二则是那叫做吴名与陌人合的,毕竟他们才是真正从李重霄等人一出蜀地便遇到的人,若不是最开始林清玄逼迫他们离开,或许他们真的在最开始就已经没了命,而结合如意和尚的情况来看,似乎对方也并没有一直追踪他们的意思,而是因为如意和尚的缘故,误打误撞,再次与众人相遇。 第三,那一堆姐弟,当时李重霄清清楚楚的听到对方说起,他们是追寻着一个林姓女子的脚步前来,从那一刻,李重霄便判断是对方早就已经盯上了自己一行人,毕竟林姓的女子,他们阵中,也就只有一位。 知道了林竹的身份之后,似乎他们的理由也相当的合理,并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地方。 众人听了李重霄的分析之后都陷入了沉思,因为他们总感觉……此次战斗似乎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各种巧合的编织之下,才促成了这样一场相当惊险的战斗。 然而林清玄却在此时反驳了。 “那叫做时笙与时敬的并不是来找竹……林竹的,你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林清玄皱着眉头,似乎并没有看向李重霄,只不过语气却是相当的针对了,似乎就是在说,李重霄就是因为实力实在是太差才不明白。 李重霄似乎没有生气,只是悻悻的一笑,便不再说话。 林清玄这样说自然有这样说的把握,他一路走来,在探查周围是否有敌人跟随这方面下的功夫,自然不是李重霄这些实力稍差的人所能知晓的,所以他有十足的把握说那时笙与时敬绝对不是来找林竹的。 但是想到这里,林清玄似乎有些困惑,既然不是来找林竹的那又会是来找谁的呢? 众人似乎也有了这样的疑惑,他们总觉得在事件之外游离着一张无形的手,但却有不知道在哪里,正是那只手的刻意操纵,他们这群人才会聚集在一起,才会面临如此的险境。 忽然林清玄眼神一凝……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一个林姓的女子…… …… 忘情洲是在一处江上的沙洲建起的宗门,若是没有了护宗大阵的遮蔽,其实也是相当的显眼,不过因为天色渐晚,此时的江岸也没有什么行人在,自然也没有在那短暂的时间,看到这个不曾出现在江上的沙洲。 但是有个人影,从正午一直站到了午夜,一直就在一处林荫之下,不曾走动。 直到刚刚,因为护宗大阵重启,忘情洲也渐渐隐去了自己的样子。 她才慢慢隐于黑暗之中。 “老东西,我就知道你在那群人里面……” 第397章 离去(下) 星河瀚瀚,晴空之下,也是有一片平静的沙洲静静地在江上徜徉着。 弓龙和穆名关于铁沧岛的事情就这样被他们搁置在一旁,因为的确因为信息的不足,他们在这方面的推断上寸步难行,更不用说去追寻对方的脚步…… 桃花仙子因为此前遭受了重创,若不是因为林清玄的相助,此刻她也没有办法站在这里,所以在众人即将回去休息之前,特地表达了自己积压已久的仰慕之意,林清玄也是难得的有一个好心情,答应在离开前,指点桃花仙子一二……这样一位剑道扛鼎之人在自己面前,若是桃花仙子真的能够无动于衷一直到最后,那的确有些不真实了。 不过林清玄似乎还有事情要和李重霄说起,桃花仙子便不便打扰了,本来是要请众人直接留在忘情洲宗门之地里面,因为还有许多空余的住处留出来,但是却被婉拒了。 也不强求,桃花仙子再拜一二,随后携二位长老以及任斗等人离去,回到了休息的地方,该养伤的养伤,该养神的养神。 眼前只是画面飞速的变换着,下一刻,李重霄以及胡云河还有君秀三人已经发觉身边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此次,他们几人之中再也没有出现曾经的那种眩晕感。 方眼望去,已经是旷野一片,远远地已经能够看到江河在身边略过,江上的风徐徐吹过,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般肃杀,难得的惬意之间,众人看到了身前不远处,那个单臂负剑的白发老者。 “你们两人先行回船吧,明日的事情,明日再定,我还有话要与前辈说……”李重霄冲着两人淡淡一笑,似乎看不出什么别的感情,的确是没有异样。 不管君秀还有胡云河对于他们谈论的内容有多么的上心,但是既然李重霄已经说了,是他想特意与林清玄谈一谈,那么他们也不会去阻止了。 临走前君秀依然是锤了一下李重霄的胸口,搞得他云里雾里的,谁曾想君秀是依然记得刚才的那个李重霄叫他“傻子”的仇,锤完人之后,君秀立刻快步跑开,那幅长不大的模样,让李重霄无奈的笑了笑,一行人之间有这样的一个存在,其实是相当幸运的吧…… …… 林竹与战三秋他们一起,其实已经回到了船上,听着船舱外,王大哥他们对没有前去宗内的其他船员吹嘘着白日的见识,听着就相当好笑,不过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毕竟修行者在他们的生活之中其实扮演了相当小的一个角色,多少普通人此生都见不到一位修行者,这也说明了大汉对于江湖的控制其实已经相当成功了。 江湖是怎样的,其实无关那些侠客如何,无关普通人如何,为何历来总有朝代中会有很多人宣扬禁武的言论,因为本质上,统治阶级是不允许世间存在这样足以影响到一个政权统治的存在的,不管是一个,还是一群。 江湖繁荣兴盛了近千年,千年以前还只是靠着寻常的武力,能够让习武之人与普通人在身体上有所区别,直到第一代修行者的出现,原本可以仅仅作为世间一个普通阶层出现的江湖,渐渐地变得有了力量,渐渐地可以生出自己的意识,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态以及阶层,甚至到后来,基本上是可以脱离普通人的世界进行生存——只要他们愿意。 这样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差错的阶层,任谁是统治者,他们都不可能放过。 毕竟大汉……不是没有皇帝死在修行者的手下…… 当然修行者也有修行者的缺点,不然这样单个战斗力如此恐怖的群类,若是真的有了整齐划一的编制,有了足以媲美朝廷行政机构的处事能力,那么有多少大汉都不足以让江湖颠覆的。 所以禁武言论由来已久,也不是没有个中道理。 尽管没有一任皇帝是选择了禁武的这样的强行的镇压手段,但是号称着是百年来最兴盛的一段江湖史的祥通年……实际上是最靠近禁武的一个时段。 由此之后,江湖也渐渐地耗尽了最后的生气,再过了不知几百载,人们也只能在文字里看到关于曾经这段历史的辉煌描述了。 江湖终究是如此,因为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所以江湖永远是要走向衰落的,不管过程如何,方式如何,终究是的。 今日不管这场战斗再如何的夺目炫彩,到了普通人口中也只会是茶余饭后的笑谈,说来的确有些讽刺,江湖的血雨腥风人们不知,人们只知说书先生口中的那个有血有肉的快意江湖。 …… 林竹无法睡去,因为这群人之中,对他来说最是重要的两人迟迟未归,她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什么,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紧紧地缩着身子,眼光略过稍稍支起的木床,看着窗外的月光静静洒在地上,没过她的小鞋,没过她的脚丫,白皙的,显得有点没有血色。 她的脸上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也不知道,她只是歪着头,倚在自己锁起的膝盖上,静静地看着窗外,想着究竟何时重霄才能回来,自己好跟他好好地说一说话,说一说自己当时……究竟有多害怕,而现在自己有多么害羞。 但是总觉得,冥冥之中,已经有什么东西,此时横隔在两人之间,让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究竟是何时……她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呢? 想着想着,林竹只将脸颊越埋越低,渐渐看不见她那双明眸,渐渐地听见水滴低落的声音……是下雨了吗? …… 他遥指着天上的星辰,只是静静地说道,人总是如星辰一般,彼此相见,却不得相触,而只要相触便会产生难以想象的后果,说到了李重霄的心间,让他不知所措。 李重霄知道林清玄有话对自己说,但是他又没法胡乱猜测,因为他只要一猜,总能想到一个让他十分难过的结果,于是便不去想……但是这总不是一个办法。 “小子……你与那天下第二有什么关系?”开门见山便是这样问道,林清玄基本上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不然朝廷不会无缘无故的找这样一个背景一片空白的年轻人来做这大汉的蜀王。 “是家父……”李重霄答道,相当随意,到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尊不尊敬可言了,两人本都不是什么在意礼节的人,在这样一位强者面前,李重霄竟是意外地放开了自己的言行,或许这就是压力所致吧。 “我的确很欣赏你……臭棋篓子让我来顺便看看他徒弟的时候就与我说起了,其实你们之中还是你的存在最重要,他是不可能死的,你不用担心……”林清玄说的十分随意,似乎东边碍不着溪边,但是李重霄却明白。 他早知道君秀身份不一般,不然就这样普普通通的天机阁驿卒,是基本上没有可能拥有这样的调动力的,不管是他的那些消息来源,还是关于他身上层出不穷的宝物…… “你没有对你突然成为蜀王这样的安排有什么疑惑吗?”林清玄似乎有些不解,他的确有些看不透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天下第二的儿子,拥有卓越的天资,还有各种各样优秀的资质,可以说在这个年岁的时候,李重霄已经是遥遥领先同龄人了。 这样一个心思如此活跃的人,最该质疑的,不应该就是他这层蜀王的身份吗? 李重霄只是摇了摇头,挤了挤鼻子,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与前辈说起…… “奉家师之命,既然家师有这样的安排,那么朝廷必然也不得加害与我。”话虽简单,但基本上也说出了李重霄自身背景的强大。 是啊,第一次接到这样的任命,李重霄甚至花了很多天来消化其中的意思,本来与大汉朝廷不该有任何交集的自己,怎么会突然被天子钦点,成为了大汉的蜀王呢? 而孙世卿只是告知自己,这是他要实现自己的目的,必经的一条路……没有一个人可以脱离尘世,来实现这样那样的目标…… “这样啊……” “但是……你觉得你做到了多少呢?”林清玄只是随意一问。 “尽管一开始有些慌张,但是好在有贵人相助,还有家师早有安排,重霄只是拾人牙慧,并没有做到卓越……”李重霄没有听出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谦虚道,其实也是实事求是,若是只有他一人来,他必定无法做到面面俱到,但好在,孙世卿早早地就为他做好了预备,很多事情他已经提前知晓,应对起来也没有那么吃力。 最重要的是,能够碰到楚老这样一个贵人,其实这也是在孙世卿的预料之中,那个光头,尽管平时显得那样不靠谱,但是对于他的帮助也是相当的巨大的,谋士的作用,不用多说,是放在李重霄清单上第一序列的。 “我是在问你自己,你觉得你自己做到了什么,还有你自己想要做什么……不是他人赋予你的使命……”林清玄没有转过身来。 踏在青草之上,两人的声音只会被风声带走,此岸莺飞草长,的确是盛夏的印记,但是却总觉得没有那样的让人高兴与兴奋。 夜色深,月色沉,两个人,一老一少,就在这江岸之上矗立良久。 “我……吗……”李重霄愣住了,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在做的,还有今后想要做的……似乎都是已经被人规定好了的,突然惊觉,李重霄眼中渐渐有了一丝迷茫。 他的记忆穿梭,回到了自己最初的模样,他记得那日,在他的那如梦如幻的识海一境之中,似乎自己知道了一些关乎于整个天下的事情。 而曾经怀有一个简单梦想的自己,如今已经不知去向了何处…… “我……想要成为一个大侠……让天下太平吧……不,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李重霄脑中变得有些嘈乱…… “但是你现在没有力量。”林清玄右手将剑一横,可以看到青翠欲滴的剑尖处,渐渐凝结出了一滴清澈的水珠……这是林清玄随手一剑,便在空中斩落了一滴雨珠…… 天没有阴,月色正好,但是却渐渐下起了小雨,小雨给天地润色,给清脆染绿,给这江面带走平静。 “是的,我没有力量。”李重霄回道。 林清玄抬头扬起下巴,闭眼感受着雨中的湿气,他似乎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 李重霄似乎有所感知,咽下一口唾沫,有些不知所措。 他将竹剑轻轻插在地面上,身前的土地是红色的泥土做的,土壤不算多么坚硬,世间人皆知剑神手持一柄竹剑,就在这偌大的江湖肆意纵横,这把剑,此刻就插在林清玄身前的泥地里。 “好好练剑。”他看了一眼李重霄,眼中似乎有着复杂的意味,李重霄只是对着那眼神看了一瞬,心中便有些承受不住。 “不要做那些超出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永远……永远要最先靠自己,而不是靠别人,靠别人你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蜀王……靠自己,你才能守护你所珍视的东西。” 左臂轻轻指向空中,那里是一颗极亮的星辰,李重霄认得,似乎名为天狼。 “大道剑有三千,今日,你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了。”林清玄说罢。 似乎遥遥从星辰而来,有无数柄青竹剑轰然而至,在李重霄头顶的天穹之上,不断地舞出晦涩难懂的剑路,但是这一个个都是世间最为顶尖的剑术剑法……这是林清玄此生所悟到的剑道终极,今日完完全全,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展开。 星火灿烂,不及剑神三千剑之其一。 …… 第二日众人已经是从梦中醒来,独独不见三人。 大家匆忙下船,只在一片旷野之上,见到了矗立在草场之上的李重霄,便稍稍放了心。 只是他的眼神暗淡,并未让众人察觉。 …… “待你何时成了天下第一,再来找我,再来找你的小竹子。”这是剑神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便离去,再也不见。 “嗯。”李重霄只知道现在自己还远远没有保护她的能力。 第398章 目标,扬州(上) 剑神已经离开了,这的确是让所有人极为吃惊的一个消息,尤其是对于身在其间而毫不知情的战三秋等人。 君秀则是相当的不知所措,他的表现总是最为夸张的,但是这次确实有原因,毕竟他们前一晚其实已经有了知晓其中原因的机会,因为李重霄亲口对他和胡云河说,李重霄和剑神之间还有一些事情要谈……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件大事。 林竹直接就被林清玄带走了,他们是爷孙的关系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这样直接将他们一行人之中很重要的一员直接带走,君秀没有多想,一开始是相当的生气的。 “这不是欺人太甚嘛!”似乎忘记了林清玄的身份,还有林清玄明明与自己的师父还是好友的关系,他就这样直接说着林清玄的不是。 曾经那种前辈高人的形象一时间在他的心中崩塌掉了,君秀越是独来独往,心思便会越灵敏,这是他自身性格所致,很容易相信别人,他这种心直口快的性子其实也是只有对身边的人才会这样说。 在他眼中,老剑神就这样将林竹带走,其实就是不尊重他们的行为,所以他才不管剑神究竟是什么样的大能…… “傻子,别说了,是我的问题……”李重霄只是这样回道,李重霄这样说,但其实心中还是有些过不去的坎,他可是亲眼看着当时林竹在自己面前几乎死去,而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在自己面前了,所以这一次,似乎让他心底某些隐藏的情感彻底解放了出来。 君秀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看着李重霄这幅忧郁的模样,恨不得冲上前去骂他两句……或许这就是男人吧……此时无关身份,无关其他,只关乎那女子…… 但是最终,在君秀想要前说些什么,甚至做些什么的时候,胡云河从身旁一把拉住了他,并且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继续了。 其他所有人都在看着李重霄,看着他在不远处直挺挺的站着,尽管从面色上来看,的确看不出什么大的异样,但是似乎每个人都能从空气中感受到那种让人心碎的声音。 林清玄说的对,他现在真的是太弱了,化形巅峰不够,迈入大宗师,成为通玄境强者依然不够,他面前面对着的是无限的恶,在这种恶面前,没有最顶尖的力量,是没有把握保护好身边的人的……剑神说得对…… 所以剑神让他成为天下第一,否则,保护好身边人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他们……李重霄苦笑,这种事情真的是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了前路彻底没有了指引,迷雾一片,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林姑娘不会回来了吗?”公琰瑜突然问道,感觉有些不合时宜,引来众人的目光,但也恰巧让李重霄看向了他。 “林姑娘真的不会回来了吗?”他又问道,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李重霄,大家也不知道公琰瑜此时想表达什么意思。 “大概是要我成为天下第一之后吧……”李重霄答道,回答的平静无比,但是其中还是有着不少丧气的感觉,是啊,天下第一,林清玄究竟是什么样的实力,大家也都看到了,要超过他? “嘶……”这下君秀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了,他真的不知道林清玄这个老东西竟然还给李重霄设下了这样一个目标,凭心而论,要是他是李重霄,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不用想这件事情了……话随这样说,但是君秀还是更加担心李重霄的感觉。 这样一个能够让人感觉到绝望的目标,不是谁都能微笑面对的。 “我想,剑神前辈大概不是这样的意思吧……”公琰瑜却这样说道,眼神看着远处,他似乎有什么别的话想说。 “您是王爷,是大汉的蜀王……应该还有很多我们都不清楚的身份,面临着我们这些人想象不到的麻烦,所以我觉得,此时若是带着林姑娘的话,绝对是不利于你的进步的……”公琰瑜继续说着,旁人倒是没有想到这些,但是李重霄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想王爷您也早就已经想到这些了,毕竟王爷您的心思缜密,绝对是我公琰瑜平生所见可以称得上是惊艳的程度……” “所以此时更是需要振作,更是需要作出足够的回应,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您不是吗?”公琰瑜一直这样说着,众人也一直在附和,他们的确相当担心李重霄的状态。 “够了,漂亮话我也会说!”一直平静无比的李重霄,这番爆发来的相当突然,一时间所有人都襟声,公琰瑜则是眯起眼睛,看着李重霄,似乎早有料到的样子。 “我难道不知道吗?这些事情我也知道啊!但是我该怎么做?说一说谁都会,来个人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成为天下第一,拔掉刀殿,除掉匈奴?还是要我一统武林?”李重霄的情绪完全爆发了出来,他眼睛通红,果然是一夜未眠,并且干脆是一夜没有合眼,林竹被带走没有彻底击垮他,但是林清玄的一番话,几乎是让他备受打击。 是啊,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幼稚了,总是那样的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拥有了些许力量,就可以巧妙的解决面前的所有事情,殊不知,世间总有一些事情,是没有捷径可走的。 他没有实力,又没有下定决心克服困难的坚毅的决心,这才是他这个人最大的缺点,也是他致命的软肋。 看起来风光无比,拥有无限可能的李重霄,在林清玄看来,不过是一个与他见过的很多天才都一副模样的恃才放旷之人,实际上根本没有能够那种为一件事情付出一切的狠劲……说起来相当的蠢笨,但是没有这样痴心的人,根本就没有机会达到任何一项事情的巅峰。 “王爷……”公琰瑜开口,似乎并没有因为李重霄的爆发而胆怯。 “什么方面的天下第一,他都是天下第一,武榜上的那一行金字,我愿意相信,古往今来也不会有任何一人能够在剑神的手中抢过……而王爷,您有着更加耀眼的能力。” 公琰瑜笑了,他是外人,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外人,但是就在这样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经历了他难以想象的一段人生,他见证了这个年轻的男子,究竟是怎样将众人糅合在一起,怎样让所有人都能够敞开心扉,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跟随在他的身旁,他这个外人最有发言权。 “王爷,我相信,如果您能够继续下去,继续振作,继续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天下会传遍李重霄这个名号,会有无数愿意为蜀王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人,会有您振臂一呼,千百回应,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时候。” “公琰瑜希望将来能够成为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位……”公琰瑜轻轻躬身,笑的十分的自信,他能够成为宝器宗外派使者唯一的指定人选,他对人对事的态度绝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宝器宗这样一个如同商业帝国一般的宗门,说公琰瑜有仅次于黄金眼的看人能力,一点不过分,他相信自己没有走眼,因为他从李重霄身上看到了一种叫做独一无二的可能性。 似乎也是有感于公琰瑜所说,在场所有人都做出了自己的表示。 胡云河将身后的剑拔出,双手捧起,横于眼前,“王爷,铸剑山庄愿世世代代为蜀王府披荆斩棘,在下代父母之命,行铸剑山庄宗主之责,万世无悔。” 李重霄将头埋在身前,众人似乎看不到他的举动,也没有听见他有什么表示。 战三秋笑着说道:“王爷,战家就等着为明主征战沙场呢,就让我战三秋来做这先锋如何?”他双臂环抱,似乎感觉此时的气氛相当不错,他胸中曾经已经干涸的血液,此时也有些沸腾起来。 东南大哥看中的人,又怎么会让人失望呢? 君秀目瞪口呆的听完了公琰瑜所说,似乎也是有着相当的感触,他也在一旁像模像样的,虽说有些滑稽,但是他拍拍胸脯的模样,真的很是让人感触。 “重霄,虽然我实力很差,但是只要你说好吧,天机阁要多少兄弟,我给你弄来多少兄弟,萧师从小就相当疼我,我这一哭二闹的……”君秀冲着李重霄挤眉弄眼,样子将众人彻底惹笑了。 噗嗤一声,大家都注意到了,看到那个原本有些孤零零的男子,此时浑身颤抖着,一声极其惹人注目的笑声从那里传来。 李重霄一手撑着额头,大笑不止,笑声传的震天响。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辨识度极高的声音,原来是任斗他们,他们似乎也是听到了这边极其高扬的笑声,发现了李重霄等人。 “王爷!我们在这里!”任斗冲着李重霄招了招手,然后似乎看着距离有些远,飞快的向着众人赶来。 他的身后是一众忘情洲的弟子,马高韵,黄龄他们也在其中,似乎看到了李重霄等人之后极其的兴奋,毕竟昨日的大战,正是这群人拯救了他们的宗门。 李重霄转过身去,面向任斗一群人,没有让君秀他们看到自己的脸,但是却偷偷地拿袖口在自己脸上擦了擦。 众人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年轻的王爷,也不去说什么。 李重霄背过手去,任斗等人顷刻便至,这样一看,似乎并不只是忘情洲的弟子前来,他们身后还带着不少大小箱子,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随后便是两位长老从人群上空轻盈的飞来,然后落在了众人最前方。 任斗冲着李重霄行了一礼,充满了尊敬的意味,李重霄一行人的实力算是彻底让他们服气了,并且他们还以拥有和李重霄等人同行的经历为荣,大概以后还能跟宗门的其他弟子吹嘘一番。 “诸位这是?”李重霄似乎已经无事了,现在这样面对着一群忘情洲的人说话,并没有什么先前的丧气。 陈阿公的眼睛的确眯成了一道缝,但是此时确实稍稍睁开了一些,他目光扫过李重霄身后的那些人,似乎没有看到林清玄所在,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碍,似乎是要确定对方的确拥有那样的可能。 他与千岛婆婆对视一眼,随后清了清嗓子:“王爷……听闻你们是要前往扬州,并且也要参加那宝器宗所举办的武林会盟对不对?” 李重霄等人的真实身份此时早已经人尽皆知了,任斗等人得知之后也没有生气的想法,反倒是觉得是自己等人让蜀王等人惹上了麻烦,颇有些自责的意味在里面。 不少忘情洲的弟子得知了此行前来忘情洲宗内的竟然是那位大汉传闻之中的蜀王,不少人昨日就要嚷着见识一下那位极其年轻的蜀王,毕竟忘情洲宗内可是有很多女弟子的,李重霄的样貌她们就算没有见到过画像,也听闻过一些传闻,不少人可都是有着不小的憧憬的,今日一见,立刻被李重霄的外形所吸引。 李重霄身姿挺拔,尽管还是没有成年的年纪,但是身子已经是一个相当健壮的男儿,浑身上下散发着男子气概,再加上他那可以称作英俊的面庞,立刻让许多早先没有见到李重霄真人的弟子们变得有些躁乱。 …… “没错,二老可是有所指教?”李重霄倒是不明就里,这样问道。 “出来吧……”陈阿公点了点头,似乎确认了,于是对着身后一个浑身都罩在斗篷之下的一个相当高佻的人影说道。 他三两步迈向前,然后直接是与李重霄擦肩而过,只是相当寻常的一眼,却无意瞥见了那樱桃似的小嘴。 “你……”李重霄震惊道,他当然看得出那人究竟是谁。 陈阿公突然咳嗽两声,“王爷,此行就拜托您照顾袁蝶了,袁蝶,你要好好代表宗门,前去武林会盟,不能丢了我忘情洲的面子!” “是!”身后的那人应道。 …… 第399章 目标,扬州(中) 李重霄自然是认得出身旁这人究竟是谁,他与她曾独处过一段时间,尽管时间不长,但是却是相当的让他印象深刻,譬如……她身上的味道。 李重霄满是不解的向身后看去,只见到那披着斗篷的女子,此时应该叫她“袁蝶”,她冲着忘情洲两位长老行了一个毕恭毕敬的弟子礼,两位老者的眼神也是让李重霄有些发毛,但是他知道对方不会毫无理由的做出这样的变动。 眼神中的催促似乎都落在了千岛婆婆的眼中,但是两位老者却并没有其他的表示。 任斗竟然是完全相信了这几人表演出来的一场闹剧,冲着袁蝶喊了几句,还让她多多保重,李重霄很是疑惑,难道他这个忘情洲的大师兄连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是谁都没有发现? 既然这位“袁蝶”在此,那另一位袁蝶又去向了何处,这些都是李重霄所困惑不解的,他本来是已经打算好今日与桃花仙子彻底摊牌,毕竟知道对方是隐世宗门,那么两方的利益就已经彻底捆绑在了一起,若是有什么困难,双方一定是要一起面对的,毕竟总是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嘛…… 但是此行李重霄等人依然是要不断地赶路,那么地点已经固定了的忘情洲,首当其冲,绝对会是刀殿报复的目标,李重霄相信,相刀殿这种豺狼虎豹,一定咽不下这样一口恶气,只是不知道他们会选择什么样的时候前来,这才是他们的问题所在。 所以李重霄本来想的是,毕竟忘情洲弟子其实并不多,真正算起来,可能他们还没有蜀王府的佣人人数多,毕竟蜀王府是刘建不知道耗费了多少财力物力以及心血才搭建起来的极其豪华的王府,其中单单维持蜀王府的建制,就已经需要很多人数了。 若是能够让忘情洲的弟子们秘密的前往蜀王府避难,他们从水路去向扬州,而忘情洲一行人则是通过陆路,分成几个队伍,悄悄地前去,这样的话,若是没有足够的消息情报,那么对方一定会因为忘情洲的空旷而无功而返。 李重霄想的十分简单,但却忽略了别人对于宗门的情感,还有一种叫做尊严的东西。 他们是与李重霄等人有着难以分离的关系,但是若是让忘情洲拉下面子,前往蜀王府避难,那就有些看不起他们的意思了。 这次见面本来就是李重霄想要提起此事的时候,但是看到对方那已经万事俱备的样子,似乎自己的计划根本就没有对方的准备周到。 “王爷若是不介意,路上就麻烦您照顾一下袁蝶了。”陈阿公笑着说道,对着身后的众人一招手,终于……那些不知道有何作用的箱子,此时终于是派上了用途…… 身后的忘情洲弟子立刻抬着一个沉重的黑铁似外皮的铁箱子,出现在人群之外。 “这是何意?”李重霄疑惑道,他即便是推测也只能知道一点事情……对方似乎想要给他们一些好处,然后也是为了掩饰身后之人的出走,让她的外出显得合理可靠。 “这是宗门内仅存的能够保证修行者修行境界稳固的珍宝,王爷,毕竟是要靠你们,袁蝶一人还是势单力薄,所以这样一笔买卖……”陈阿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让李重霄心中一惊,难不成对方到了这种时候,还在算计他们? “就看王爷您的意思了……”陈阿公笑着说道,身后的一众弟子似乎并不知情,只是知道宗门之中有人要代表他们前去武林会盟,尽管是宗门大师兄,任斗也仅仅知道这些,与众人没有什么不同,所以这根本就是陈阿公还有千岛婆婆以及“她”连夜做出的决定。 箱子应声打开,其中是一块块分隔好了的区块,都由各种极好的材质组成,大概也是为了缓震的作用……而从那些方格之中,是一个个看似普通的容器,而其中的药力确实完全没有骗人的意思。 李重霄身后的,譬如公琰瑜,还有战三秋,这两人都能感受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药力,震惊于对方的大手笔……难不成这些真的都要交于他们? 李重霄肯定也是相当惊讶,没想到原本只是他们要平等交易的一件事情,如今却是成了对方下了血本,为了让李重霄同意这样的一个轻轻:照顾好“袁蝶”。 此时众人都在看着李重霄的意思,连她身后的那人似乎呼吸也屏住了,全场的焦点便在李重霄的一句话之下。 “好……”李重霄答应了,说实话,这是李重霄想象不到的好结果,别以为他愿意让对方前往蜀王府避难,就是他一厢情愿了,李重霄其实还总觉得,若是真的让这群自我意识极强的一流宗派的修行者,突然闯入了朝廷的世界之中,可能还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但既然对方给出了解决的方法,那么他也恭敬不如从命,就这样应了下来。 不过这一箱物资如此,那么剩下的还有几个箱子,李重霄刚才隐约见到时,似乎并不如这沉重的箱子一般模样…… 一听到李重霄答应了,陈阿公其实也是放了心,于是又是让身后的人,将那些李重霄先前已经见到过的大箱子搬出,几位身强力壮的忘情洲弟子,走出了阵外,大约是四个人共同处理一个箱子,总共加上面前的黑铁箱,一共是四个,每个似乎都能够装下两个成年人那样大小,看他们略有吃力的样子,还有身体地下沉的趋势,的确是没有演戏。 既然交易已经达成,那么陈阿公也不那样遮遮掩掩,干脆的直接与李重霄说了。 身后的弟子们,被千岛婆婆带走,临走之前,那群忘情洲弟子们还冲着李重霄齐刷刷的行了一礼,大概也是见到了这样一位让他们可以真正学习的年轻榜样,心中也有了不少佩服之意。 陈阿公对着他们摆了摆手,又与千岛婆婆交谈一番,剩下的人便朝着宗内的方向离去了,只留下了陈阿公,还有那几位;临时充当搬运工的忘情洲弟子还在此地逗留着。 “王爷也知道,如今我们所面临的形势并不好,老夫也不再说那些有的没的,小扶锦此行前去扬州,也是为了寻找合适的盟友……”陈阿公这样说道,无意间又是提起了扶锦之名,终于是让那浑身都隐藏在斗篷之下的人儿彻底憋不住了…… “乔叔!”一道让人觉得有些酥麻的嗔怒从众人之中传出,终于是暴露了她的身份。战三秋自然一开始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一直也没有说,毕竟对方这幅打扮,必然是有道理,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为了不让宗门的弟子知道,他们的宗主此行竟是要离开宗门,这样也可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过若是宗门之中有什么麻烦,战三秋还不知道对方想要怎么处理。 但是君秀还有胡云河着实是被这一声给吓到了,怎么跟他们先前听到的那声完全不一样呢? 而且陈阿公本来说这人是袁蝶……袁蝶是谁众人还是有印象的,尽管没有多少交流,但是她的声音众人还是记得,但是陈阿公刚才明明喊得是……扶锦? 不过也只有这两人最是惊讶了,所以此刻他们这幅反应倒是显得有些像傻子一样。 那群特地前来帮忙的忘情洲弟子,此前已经是经过了挑选,他们自然是知情,所以看着两人一惊一乍的表现,哈哈大笑。 公琰瑜尽管没有察觉到她的气息,但是早就通过种种痕迹看出,这人大概也不是那位先前与他们一同乘过船的忘情洲女弟子,忘情洲怎么会在这样的大事上,让一位女弟子前来? 眼睁睁的看着她褪下自己的臃肿衣袍,终于是露出了她本来的面貌。 只不过她此时凶巴巴的看着面前的老人,那幅模样,实在是让人无法与那位大家闺秀气质的忘情洲宗主——桃花仙子,联系起来…… 只不过老头儿此时却咯咯的笑着,“好了扶锦,没问题扶锦,下次不会这样喊你了,扶锦……” …… “并不是所有前往那武林会盟的宗门都是为了与宝器宗共商对付界清宗的大计的对吧?”李重霄这样说道,似乎是在复述对方给刚才的意思。 “没错,如今江湖大势所,这绝对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甚至可能将来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桃花仙子这样说道。 说白了其实只是让李重霄等人稍稍沾些光而已,忘情洲真正的目的也不是和李重霄等人结盟,毕竟李重霄等人的真正领地还远在千里之外的蜀地,若是有这样一位盟友,说不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消息还没传到…… 江湖大势是什么?或许很多只要是经历了某些变化之后的江湖人基本上都能感觉到了。 宗门的兼并愈演愈烈,二流的宗门的生存空间基本上已经被那些一流的宗派压榨干净,除了某些,像是当时的铸剑山庄,那样拥有特殊地位的宗门,能够稍稍不受影响一些,其实基本上所有的二流宗派都已经开始被一流宗派进行着分割一般的操作。 有的宗门没有冲突发生,十分平静的就经历了这样的过度,有的则是引起了相当的暴动,也因此造成了各种各样的冲突。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一流宗派基本上是以碾压之势开始扫荡整个天下的二流势力。 然而一流宗派此时也已经感受到了相当的压力了,就比如忘情洲,若是没有桃花仙子极强的实力,或许现在忘情洲已经遭受了各种情况的落井下石。 但是没有受到影响,不代表忘情洲没有意识到,桃花仙子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她强的不仅仅是在修行境界方面,还有对于宗门的规划等等一系列关乎计策的事情,她依然是手到擒来。 所以以此番战斗只是桃花仙子下定决心的一个引子而已。 带上了足够的天材地宝,此番目的就是寻找同样有着相同诉求的宗门,寻求一个长期稳定的盟友关系,或许不会发生兼并,但是他们也一定要紧紧的形成一个团体,这样联盟性质的宗派还未在大汉广泛流传,但是桃花仙子相信,有志者的眼光都是相同的,他们眼中的时机也是相同的。 以宝器宗还有界清门为代表的超级宗派,基本上代表了将来整个江湖的缩影,若是没有能够与之相抗衡的实力,他们的下场其实与那些寻常的二流宗派没有什么区别,只有被这种不断出现的超级宗派兼并的可能。 尽管没有人看到,也没有人能够证明,但是事实上,江湖上的资源就是在越来越少的,人们似乎意识到暗中有什么人正在操纵者一股暗流,让整个江湖逐渐的萎靡衰弱,但是他们又不知道祸从何来,也只能被动的做出反应,宗派相互兼并就是其中最典型的反应。 因为寻找不到真正的威胁在何处,所以这些棋盘上的棋子,只得将目标引向了所谓身边的棋子,这其实就是下棋的人真正想要看到的。 或许现在不显,但是真正进行到终局时,棋手的力量才会真正的登上台面,到最后众人感觉到为时已晚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了。 朝廷在其中充当了怎样的角色,不得而知,而天机阁这样一个能够总览整个江湖的特殊组织,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见人见智。 基本上是没有人会傻到直接以卵击石,冲着那似乎连证据都没有的一方发动攻击,没有人敢于尝试,但是或许这才是他们最好的办法吧…… 桃花仙子等人与李重霄详细说明了她们接下来的步骤,其实她们甚至已经有了几个目标,而此时需要的就是她这个宗主出面,进行最稳妥的交谈,若是能够谈妥,那么忘情洲的事情便不用受到两边的牵制,刀殿与铁沧岛,脱身不可能,但是减轻影响,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才是真的。 第400章 目标,扬州(下) “仙子,恕我直言,若是您此行与我们同行,宗内的事情只靠两位……长老吗?”公琰瑜倒是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事情,这也是大家一开始想要问的,毕竟忘情洲的实力几乎都摆在明面上了,看到了失去了宗门大阵之后的忘情洲究竟是如何对敌的,他们也大概知道了当时听闻“人面虎”谢玄在闯入了大阵之后,究竟是怎样涂炭忘情洲的了。 更何况,此次宗门大阵遇到了这样强大的敌人,几乎没有对人家造成一点点的阻碍,反倒成了让忘情洲全然不知的一个避风港一样的存在。 “诸位不必担心我忘情洲的事情,本宫已经找来了帮手,由他坐镇宗内,基本上与我在没有什么区别,若是没有人袭来,那便声称本宫还在宗内,那么能够对忘情洲构成威胁的也只有铁沧岛和那已经退去了的刀殿了。”桃花仙子神采奕奕,眼神之间满是自信的色彩,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离开而对宗门有何担心,看来这位帮手似乎真的是相当的能够得到她的信任。 陈阿公也在旁边点了点头,他和桃花仙子实际上出自同门,自然是知道究竟是谁回来帮他。 蔚雪剑庐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当然他不会为外人所知,但是就陈阿公,也就是乔和而言,他此生最自豪的就是加入了这样一个独特的宗门。 作为忘情洲如今最为显眼的地标,那处宗门之地中心的楼阁,因为是桃花仙子居住的地方,所以弟子们再重建的时候也相当的上心,只是一日不到,就已经能够见到原先的雏形了,尽管到处还有些修修补补的痕迹,但总之,内部是已经可以使用了。 还有不少忙碌于谷中的弟子,熙熙攘攘的,任斗从李重霄他们那里回来之后,也是加紧了催促,这次对方仅仅一击,几乎就将忘情洲此时近三成的财产毁去,说句实话,任斗都不觉得师父能够做到这样,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高手才能将剑神的一臂毁去? 任斗回到了宗门之后,还是先去到了师父门前,去告知他们此行的结果,袁蝶已经跟着王爷一行人走了,这算是完成了桃花仙子交给他们的任务了。 任斗虽说是修行不那么尽人意,但是在处理宗门之事时,倒是显得相当的驾轻就熟,说是要将他培养成门派未来的接班人也不是说说而已,而是桃花仙子真的在这样做。 桃花仙子因为受了伤,如今还在养伤,所以今早便是由他与两位长老一同送行,如今回来自然是要汇报一声。 轻轻扣响楼阁的大门,一层其实只是缓冲之地,真正要见到桃花仙子一般也是在二层,有什么事情,一般他们这些弟子也有进入底层汇报的权力。 “师尊,袁蝶已经走了,王爷他们答应了,看来此行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任斗这样说道,言语之间也捎带着一些喜悦,毕竟是对忘情洲有好处的事成,身为门中弟子,他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晓得了,若是无事你也回去休息一下吧,毕竟劳累了一夜。”楼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听到师父如此温柔,任斗也有些担心,毕竟……平时桃花仙子可不是这种口气的…… “师尊,您的伤……”任斗担心的问道,焦急的望着二楼的楼梯口,但是又有一声传来。 “无妨,只需再静养一段时间,不用担心我。”桃花仙子依然这样说道,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既然师父都这样说了,任斗也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所以便招呼一声,自行退去,师父让他回去休息,他还是依然要去到弟子之间,充当一个指挥的作用,有他这个大师兄在,弟子们也能够效率更加高一些。 只是桃花仙子到最后也没有露面,不知道任斗会如何去想,估计也是向着师父因为受伤,不便四处走动,以免触动了伤口吧…… 他到最后也没有发现,这个与自己师傅声音完全相同,而只是语气稍有差别的声音,究竟会有什么问题。 …… 楼上的孔雀床边,一展屏风刻画着梅竹,颇有水墨风雅,而透过屏风依稀可见的,是一个拥有婀娜身段的人在屏风之后缓缓更衣。 她的动作极其轻盈,似乎每一下都会让整个世界平静下来,纤细的身材是让人血脉喷张的那种,而依稀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也让她印在屏风上的身影显得朦胧了起来。 她自然不是桃花仙子,桃花仙子若是没有错,如今已经是与李重霄等人走在前往大船的路上了,根本不可能就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在这样的距离往返。 一袭红衣从帷帐之间略出,轻轻地贴在了窗前,她倚在了床边,悄悄地看着窗外的景象,有些好奇,眼眉间带着的是那种妖媚而不是妩媚,若是直视她的眼睛,不论男女,似乎都要被她一把夺走。 红衣红鞋,朱红的嘴唇,再配上淡雅的素妆,好一个妖媚的女子。 但若是有人能够与她当面相见,如果是忘情洲的弟子,或许真的会把她直接当成桃花仙子,但是她眼角的泪痣却是欺骗不了真正能够分辨她们两人的人。 “我的好妹妹,此行可万万要小心……若是有人敢欺负你,回来便告诉姐姐,姐姐必定取了他的狗命……”虽然美人轻笑,但是她口中呢喃的话语却并不是那么的优雅。 没错,蔚雪剑庐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向来……都是女子作为宗主,尽管到如今也只有先后两代宗主。 宗门之内也是阴盛阳衰,多是绝美的女子,或者是这样说,因为桃花之境,也只有羡艳桃花之人,才会迷恋其间不知返,而她们多是女子。 乔和便是在宗内修行多年之后,与一名女弟子暗生情愫,最终是共结连理,到如今已经是几十年过去了,千岛婆婆当年放在江湖之上也绝对是能够排的上号的美人之一吧。 不过事情便是这样,因为与世无争,蔚雪剑庐也没有因为宗门之内有何种弟子而大肆宣扬过,就因为当年的刀殿之灾,蔚雪剑庐与峨眉山一样,从此过起了自己的日子,似乎也不再去追求剑道,宗内修行者居多,但亦是有几家世代生活于此的普通人,说来可能真的会让很多人惊讶。 蔚雪剑庐之内的剑法不多,但是各个都是世间顶尖,当年初代掌门人定下的规矩那便是只要入了宗门,那一切的秘籍都可以随意取阅,若是能够习得,那必然也会得到相应的尊重,但是绝不强求。 所以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曾经因为修行之路受阻,而无意间闯入此地的失意之人,因为这样的氛围,反倒是直接突破了从前的自己,从此再也没有什么大的阻碍,也就一路向着巅峰而去。 当然证据依然是乔和。 宗主一家皆是女子,没人问起宗主的丈夫究竟去了何处,但是她依然是在宗内诞下了一对女孩,先后相隔八年,所以当尉扶锦长大成人之后,她的姐姐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女侠了。 不过与她们的母亲尉念真一样,她的姐姐,尉畅,似乎也是相同的性格,想要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所以也未见江湖上有过什么双飞燕的传闻。 但是尉畅却是相当的宠溺自己的这个妹妹,从小都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留给尉扶锦,不论是她想要什么东西,想要坚持什么想法,她的姐姐都会第一时间支持着她的选择。 最后一次,也就是尉扶锦特地想要离开桃花源,乔和自然是作为宗门之内相当德高望重的老者,公开支持了她的选择,宗门弟子大都没有表态,但是这样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宗门大小姐,又有谁会去特地反对呢? 当然宗门弟子们的态度根本不算数,因为到这种时候,其实也是蔚雪剑庐的一个特点之一,那就是各自处理各自的事情,独立性,这已经算是宗主家事了,所以大家也不会刻意去参与。 有了乔和的支持,若是没有其他人介入,其实尉扶锦还真不一定能够出来,尽管是相当民主的决定,乔和一人是绝对不够的,在母亲和自己的叔叔面前,当然是要听母亲的,不是么? 尉扶锦如今能够成为桃花仙子,在江湖之上打出一片名堂,其中少不了的是她这位低调的姐姐的帮助。 如今她的宗门出了事情,她不光将宗门的元老乔和夫妇带出了宗门,如今又将自己的姐姐请了出来,她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先不说,但是桃花仙子反正是不敢回去的。 母亲在她的生命中其实一直扮演了一个老师的形象,反倒是她的姐姐与乔和扮演了父母的感觉,说来的确奇怪。 不过这也是后话,尉畅的实力桃花仙子从来没有真正感受过,甚至说,尉畅从来没有出手过,至少只在桃花仙子的印象里是没有的。 但是为何她还能够这样的相信自己的这位姐姐呢? 桃花仙子其实一开始也没有想着要请自己的姐姐出来,反倒是乔和的提醒,让她回想起了当年的那种特别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她昨日与吴名对决时相当的明显。 那种叫做举重若轻的感觉,才是无意间暴露了尉畅实力给桃花仙子的一个证据。 桃花仙子出了宗门之后,经历的战斗不多,但也算不上少,实力太低的人她没有正面对抗过,也没有与之战斗的印象,但是像谢玄以及吴名这样的强者,她才是真正的印象深刻。 甚至在谢玄身上,她都没有感受到谢玄在面对自己时有过那种随意自信的感觉,而在吴名与自己的姐姐身上,她的印象最深。 所以当乔叔一提,她就联想到了自己的姐姐,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姐姐的真实实力,但是她总觉得尉畅的实力很有可能超出自己的想象。 最重要的……是尉畅了解自己的一切,不管是穿着还是行事方式,两人相貌上只有很小的差别,在宗内也总有弟子会将两人认错,所以此时让自己的姐姐来顶替自己的位置是再好不过了,省去了若是请别人来的那些不便利。 …… 随着一箱箱的宝物被运上船只,陈阿公也是在一旁没了事情,剩下的之后满眼疼爱的看着桃花仙子忙碌的身影,桃花仙子上了船还在指挥前来帮助的弟子究竟将东西放在哪里,而此时王之洞也出来帮忙,特地帮桃花仙子找了一处可以安全防置大箱子的地方。 待桃花仙子谢过,然后冲着众人莞尔一笑,随后转身离去,所有的船员,只要是见到了桃花仙子的……包括王之洞在内,眼珠子都恨不得伸了出来。 有些人可能当夜还在回味早先见到桃花仙子的时候,他们这些普通人,第一次见到还能有如此美丽的女子,有这样的反应也见怪不怪了,王之洞干脆是下定了决心……跟着王爷危险是危险了点,但是好处那是铺天盖地的来……咳咳。 事实后来自然也证明了这一点,王之洞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李重霄一行人唯一会选择的江上的游船,在后来某次相当关键的时候,王之洞还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这些就先不提。 已是忘情洲的岸边,如今浓浓的雾气还是笼罩着江面,但是又似乎能够感受到那刺眼的阳光正在照射,总之时间已经不早了…… 今日还未过一半,众人似乎就像是经历了许多事情一般,一些潜移默化的变化渐渐地发生,给团队带了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大家脸上满是轻松之色,而自信的表情似乎也回到了李重霄的脸上。 桃花仙子再临开船前,终于是当了一回孩子,在船尾冲着陈阿公不停地喊着,让他保重身体之类的话,陈阿公只是静静地笑着,眼睛眯起,轻轻的摆手…… 是啊,终于是要走了……下一站,便是扬州…… 第401章 插曲(上) 秦地有座石头城,名气不怎么大,但是确实是有些许的知名度,主要是对那些药西出函谷的人来说,这石头城确实是像一块石头一样,矗立在他们的眼中。 不过石头城不小,从函谷关向南望去,大约是五十里地,便能够进入石头城的治下。 凉城是石头城最靠近的大城市,但是它却没有像凉城那样,成为大汉西北的雄城一座,反倒是一直不温不火,不大不小,多少年来,城墙也没有扩建过半分,城中的人来来往往,也从未见有多少游人前来。 这就是相当让人费解的提防了,也没人注意过石头城的管事的人是哪位,就像是一块被遗忘的城池,只有在人们登高望远,远远地看到视线之中杵着一座如同灰黑色石头一般的城池时,才会有人说道:“那就是石头城。” 但是为什么说石头城还会有一些知名度呢? 因为它连接着天山的峡口,若是此行南去天山,想要望见那皑皑白雪覆于峰顶,叠叠层云,浮于山间的美景,想要近距离的感受一下这座在大汉历史上有着浓重一笔的山峰,石头城,则是任何人必须要经过的一处。 城中说来并没有什么游人,是因为若是想要攀登天山,甚至是寻找那天山间传闻中才有的天涯道观,没有点实力那是基本上没有机会的。 普通人若是能够走到半山腰就会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原本蜿蜒的山路,还有那尽管稀疏,但还是存在的草甸之地,此时在他们的面前突然毫无征兆的消失。 取而代之的则是不规则忽而拔起的陡峭崖壁,再往上稍稍看去,那便能够看到银装素裹之景,覆盖在山壁之上的冰雪真的是晶莹剔透,赶上阳光正好,整面山阳会像镜子一般闪烁起来。 尽管光景如此迷人,但是实际上攀爬所带来的难度也是急剧上升。 首先就是这段继续变化的陡坡,若是没有相当专业的工具,普通人想要凭着一根拐杖,就挑战这样的高山,那实在是痴心妄想,但是就算有了保护措施,有了能够减轻负担的装备,若是没有相当的体力,那也是越不过天山阳坡的最后一关——负角度的一道悬崖。 天山从下往上看去,那处悬崖就像是伸出山体的屋檐一般,既陡峭,又危险,所以说这一关基本上就让普通人告别了天山。 牧羊人在天山山甸世代放牧,若是问起他们,说曾经是否有人成功登顶过,除去那些能够靠着灵气化形,帮助自己登山的修行者们,他们一定会回答,几千年间,只有一位。 但若是再追问,那位成功登顶的普通人就是是何人,他们也无从知晓,只能这样告诉你,那就是这个问题是他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只知道有人,而不知道身份…… 普通人没有机会,修行者也是相当的困难。 毕竟覆盖在山峰上的皑皑白雪平日里绝对是相当的安静,但如果是修行者,想要越过白雪覆盖的崖壁,向着高处爬去,那就要当心自己灵力的波动,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有个很意思的统计,大约是山下的农户或者石头城中专门兜售登山物资的商人做的,自祥通年间以来,在天山上——不管是何处,发现的死者,普通人也就占着一成的数量,甚至这一成里还有半数都是因为遭遇了天山上的雪豹或者雪狼,亦或者是受到了不可避免的天灾丢掉了性命,剩下的很小一部分才是因为盲目的挑战天山而死去的攀登者。 天山高万丈,仅仅只是能够在山脚山腰处,这些普通人能够到达的地方,三十多年间,发现的修行者的尸体那也是多达上千,有的甚至是成群结队而死,死相凄惨,很多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惨状。 所以天山也有山之禁地之称,普通人大都是被限制在了石头城内,因为政策如此,而修行者,城中的管事人可就无法去干涉了,他们要送命,普通人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因为常规性的死亡,许多修行者前赴后继,每年登山者的数量都是相当的平稳,因此天山脚下也有了一群应运而生的人……拾宝人——专门是寻找那些修行者的尸体或者他们遗弃甚至使用过的物品,只要能够找到物件,那就足够他们在其他地方转手卖出极高的价格。 说他们是普通人,其实他们才是真正构成江湖底层的那些各色之人,在夹缝之中生存,在江湖之中苟活,为自己活着,为家人活着,所以他们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天山脚下也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只要修行者决定了攀爬天山,即便是死亡,他们的尸身门派也不会在追究,这也是保护了那些普通人的安全不被修行者威胁的一项极其关键的措施。 多少年来,修行者和这群天山脚下的普通人相安无事,尽管这些普通人都是巴不得他们死去,但是他们也是毫无怨言,毕竟踏入了天山,那就是踏入了禁地,禁地之中的事情,一切都是要他们自己承担的。 修行者之间的大忌就是伤害无辜的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人,所以这个规定也没有人去违背,只能说,这大概就是人的生存之道吧。 …… 修行者前赴后继,甚至不惜丢掉生命,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言吗? 当然不是。 天涯道观的事情,暂且不说,单只说这百年来真正登顶之后还能平安无事的回到地面,这样有名有姓的人有两位…… 而且其中一位则是亲口承认了他在山上得到了无限好处,才能到达后来的境界,他并不鼓励江湖人攀登,但是若是真的已经报了死志之心,他也不会劝阻什么。 也是因为他的权威性,所以天山的秘密才在百年之内越炒越热,多少有备而来的修行者为了那样的机缘,不惜丢下身后的荣华富贵,只是为了更好的一个机遇…… 毕竟那位登顶过天山的大能如今还健在,他的故事广为流传着,并且在人们心中一直占有很重要的一个地位。 …… “师父,您当年真的到达过山顶吗?”一个年轻的道士这样问道,他面相十分的清秀,若是有一个词来形容,那边是书生气,没有带上道士帽,只是一身黑白道袍,显得他身子相当的宽,但是其实看他的脸,还有他露在袖子外面的相当有骨质的手,看得出他其实相当的瘦弱。 他面前的老者比他高个一头,但是不是因为他多矮,而是老者相当的高。 他们立于瀑上的光滑大石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飘散的水汽蔓延,逐渐笼罩了眼前的景象,而且将两人的衣衫润湿。 年轻道士这样问道,他的头发也因为他稍稍一歪头,而在背后露出,那是相当长的头发,尽管已经在头上已经扎起了一个髻。 “当然到过……当年你师兄似乎也是这么问的,不过那臭小子不信罢了……”老头灰黑色的道袍在身后挽起,双手负于身后,挺拔的身姿让人觉得他相当的有气质,正面看去也是如此,头发尽管已经花白,但是那股脱于尘世的仙意,却是多少人都模仿不来的。 不过他一说话……什么所谓的高人风范都消失的烟消云散。 一撇嘴的样子落在年轻道士眼中,让他有些想笑,师父只要说起师兄,那就总是这副模样,总是说师兄有了媳妇,饿死师父……尽管师兄还没有媳妇。 年轻道士是理解的,师父也只是随口说说,毕竟在师兄还在山上的时候,师父是多么疼爱他,所有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师兄很久都没有回过山上,师父似乎也不怎么出门走动了,他知道师父是很想师兄的,嗯……不过他不承认罢了。 “他回来了……”师父突然没有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年轻道士有些不解…… “师父,他……是谁?”他歪着头,好奇的问道。 “当年打过师父的人。”师父这样说着,让年轻道士突然凌乱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能打师父的人吗? “……”道士无言。 “你师兄也让他给打了……”师父继续说道,没有回头,身子一动不动,让此间的气氛变得相当尴尬。 其实也不是尴尬,而是年轻的道士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这似乎不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在他眼中……师父是天下第一,那师兄就是天下第二,而且可能很快就要天下第一了,毕竟要超过师父,那不就是天下第一了吗? 但是突然师父这样说,有人把师兄和师父都打了一遍,那他就有些蒙了…… “连师兄的轩辕剑都没法阻挡对方吗?”年轻道士难以置信的问道,嘴巴微微张开,呼吸都有些不稳了,他的呼吸法向来都是十分稳定的,因为师父说修道的话,基础一定要打好,所以他什么都不会,硬生生的练了快二十年的呼吸与脚步…… 但是今天却让他有些慌张了,原因就是世界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不明的强者,他的师父和师兄都打不过。 “关山,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只是有武当山……还有很多你想像不到的强者,你的师兄很强,但是还没有那么强……”师父这样语重心长的说道。 “那师兄将来能不能打败那个人?”师父可是曾经说过,过不了多少年,他就会被自己的师兄所超过了,更因为师兄的轩辕剑,他是为轩辕剑而生的人,只要轩辕剑还在他身边…… “应该不能……”师父转过身来,右手轻轻地放在了关山的头顶上,宽厚的手掌带来的温度让关山有些舒服,但是他不知道师父今天特地将他叫来此地的原因,但是他今天从起床开始,呼吸就有些不均,这是让他有些不舒适的原因。 一股热流缓缓地影响了他的全身,他忽的感觉到呼吸也通畅了起来,因为呼吸通畅,他的气血也变得活络了起来。 “但是你可以。”师父看着他的眼睛,这样十分平静过的说道,没有半点的迟疑,也看不到任何欺骗的感觉,让关山突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师……师父……我还没有修行,应该……应该不可能吧。”关山有些慌张,关山所说,自己并没有修行其实也不是完全的对,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在做的事情,就是锻炼自己的呼吸,所以你看到弟子们都在冥想,吸纳武当山上的灵气,转化为自己的灵气,而他则是要早早地起来,从此山跑到他山,从山上跑到山下,再从山下跑回。 不管是多么陡峭的路,多么危险的路,他都要一路跑过去,并且保证自己的呼吸不紊乱,时刻注意自己的步伐,有没有变化…… 这一做,便是十多年。 不是他不会修行,而是他的修行与旁人完全不一样…… 他身上没有灵气,但却有武当山有史以来最为独特的气海,他的师父自然就是张承运,这位前代大汉国师,在道门之中德高望重的仙人,武当山的掌门人,亲口对着他说,若是他能够将自己的气海填满,那一天,就是他能够真正独当一面的一天…… 他的气海叫做天地……他的气海就是与天地融合在了一起,一开始张承运也不明白,为何在一起修行的师兄弟两人,当年张长轩就相当快的领悟了灵气的奥妙。 而这个他认为潜力非常高的小徒弟,却迟迟没有办法凝聚起一丁点的灵气。 后来在检查过之后,张承运才感叹道……真的是应天地而生的修行者。 他的气海有两个气穴,一处自然是在体内,通向各处经脉,能够向身体各处输送灵气,保证一个修行者能够使用灵气,这也是修行的最基础的东西。 但是他还有第二个气穴……而这个气穴就是他的口鼻……为何张承运要他锻炼呼吸法,因为关山几乎每一次呼吸,都会让气海之中凝聚起的灵气,从口鼻之中流出,一丁点都不剩。 这是他为何不能凝聚灵气的原因…… 然而他的每一次吸气,竟是能够直接将天地间的灵气直接吸入腹中,立刻变为气海中的灵气,这才是他最让人震惊的地方…… 理论上……只要他的呼吸法能够到达一吐一纳之间,直接拥有将气海填满的程度……他基本上就可以称作是拥有了整片天地的灵气。 第402章 插曲(中) “此去天山,便要登上顶峰,为师在这里等着你,无妨你用多久的时间……”关山被张承运派去了天山,也未告诉他任何关于当年他攀登天山之事,甚至也没有告诉他要在山下准备什么,要去山上寻些什么,只告诉他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管如何,永远不要往后退。 关山是在张长轩入门两年之后,一次他在与师父张承运下山修行之时,回来的路上遇到的无依无靠的孤儿。 当时他就站在旷野上,时而蹲在田垄地头,赤着脚呀,灰黑着脸蛋,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丝毫不在乎烈日的暴晒,只是他已经摇摇欲坠的样子,实在让师徒二人无法视而不见。 原以为是谁家的孩子,父母农忙时将他带在身边,回家时却忘记了一起回去,去了不问不知,一问则是三不知,小小的关山只知道不停地傻笑,看着面前两个道士装扮的老少,不知怎的,就觉得心中一股温暖之意袭来,多少时日的饥寒就这样将他最后的理智击垮,他就那样倒在了年轻的张长轩怀里。 据师父说起,他当年也是由师兄一路背回了山上,所以关山那种对于自己师兄没由来的信任大概也可以这样解释,从小到大,除了师父是对自己比较严厉,张长轩这个师兄所扮演的角色绝对是对关山来说必不可少的。 真的就如同自己的兄长一般,教会自己很多生活中的事情,在自己的修行陷入了僵局的时候,也是师兄一起陪着自己度过了最难的那一段时光,所以他对于师兄的那种深厚的感情是牢不可破的。 不过现如今,张长轩已经接任了师父张承运的国师之位,离开武当山也已经接近十年之久,当年小小的关山,如今也快要长大成为一个真正可以独挡一面的男子汉了,此时终于也是到了他该承担责任的时候。 张承运终于是告诉了他,告诉了关山究竟独特在哪里,并且给了他一个似乎比张长轩还要难以达成的目标,就这么直接了当的告诉了他,并要他去完成。 关山没有多问,只知道自己的师父必然不会害自己,所以他也没有多说,在师父说起关于自己将要前去天山的事情之后,立刻就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师兄曾经是这样对他说的:“关山,你要知道,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机会都会等着你去抓住的,所以不要有负担,当有机会在自己面前出现时,就要不顾一切的去追赶……”关山牢牢记于心中,师兄总是会教会他一些人生的道理,所以他对师兄不仅仅是尊敬,还有感激。 …… 关山住在一片竹林外,其实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就是先前他与师父交流的那条瀑布,门前流过的就是那条湍急的山溪,关山每日从竹屋出发,一路沿着武当的群峰,不断地锻炼着自己的呼吸,从白天到傍晚,一走便是一整天。 曾经师父也与他说过,说他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住处,毕竟这里也只是当年临时搭建的屋子,并没有什么足够好的遮风避雨的效果,但是关山还是婉拒了…… 这里是他曾经与师兄一同生活过的地方,他这个人有些恋旧,所以也不怎么想要去更换住处,便一直这样住了下来,每晚都可以在河中捞一些鱼虾小蟹吃,因为是山中,冬暖夏凉也让他生活的极为舒适,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这里是山上最为清净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感觉到安心,才能够真正的让自己的呼吸法变得平稳起来。 昨夜他失眠了,看着漫天的繁星,不知想了些什么,一路走着,走着走着就踩到了河水之中,他在河中躺下,让清水没过自己的全身,在水底看着天上,享受了片刻的平静。 他的嘴巴轻轻张开,却没有什么气泡从他的口中跑出,他的身体泛着淡淡的荧光,周围的鱼虾因为趋光的作用,向着他的身边聚集而去,好奇的张望,又安心的游弋,因为在它们感觉来,面前的关山其实就如同流水、巨石等等一样,就是最稀松平常的事物。 关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将自己完完全全的融入到整片天地之中,所以他不再需要呼吸,灵气的流动,水流的流动,一切都可以成为他呼吸的替代品……这样的现象已经是有了足足半年的时间。 只不过关山却想的不是这些,天上无云,武当山的阵法其实与其他宗门不太一样,最主要的就是武当山仅仅靠着山峦的险峻,就足以抵挡住八成的外敌入侵,再加上他那超凡的地位,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宗门会打上武当山这种道门圣地的主意的,要说武当山是最自信的宗门,其实也不为过。 山上的道士们倒是世事无争,与那些保皇一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要的是清静无为,所以便更不会注意那些戒备人心的事情。 关山与他们相似,但却并不完全是……因为从山上起,甚至说他从出生起,就纯净的如一块璞玉一般,毫无雕琢的痕迹,也是完完全全没有染指过尘世的赤子一个。 所以他想的都是人与人之间的好,他不理解为何师父会总是忧愁于同门师兄弟之间的那些矛盾,在它看来那都不是矛盾,毕竟有什么事情还能比晚上饿着肚子更难过的吗? 不过也正是因为纯净,他的师父还有师兄为了保护他这种特性,也从未让他与师兄弟们有过过多地接触,许多人可能都见过他的样子,但是似乎很少有人知道,他会是掌门人的另一位弟子,甚至某些长老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这才是让人最唏嘘的地方。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赤子之心一直保持到了年近二十岁,已经是相当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了。 说道赤子之心,很多修行者都会听说过这样的说法:怀有赤子之心的修行者,此生都不会遭遇到心境上的磨难,因为没有什么杂念可以扰乱他们的道心。 所以关山也是如此,他究竟是什么境界呢?张承运也说不清,要他从种种特征上来说,关山可能是世间唯一一位,从生下来就已经拥有了通玄境外壳的独特存在。 的确如此,因为通玄境的修行者也只是让自己的气海沟通天地,让自己的身体作为媒介,能够在天地之间更加顺畅的使用一切灵气所产生的了力量。 而这些感悟,在关山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做到了……但是他又的确没有任何的力量,这才是他最特殊的地方。 张长轩如此珍视自己的这位师弟,似乎并不是因为师父当时与他说起的,关山身上的那些特殊之处,可能将来会对武当山有着很关键的帮助,他真的只是将关山当做自己的弟弟那样看待,所以尽管与张承运一开始的目的有所不同,两人都没有害他就对了。 但是似乎是能够感受到那种情感上的差异,关山从小对于师兄与师父的感觉是有些区别的,对待师父的尊敬之中,带有些许的畏惧,而对于张长轩的尊敬则是多了一些亲近…… 昨夜一夜,关山躺在水底似乎也是在回忆着自己与师兄度过的种种,终于是让他有些不安的心变得平静了下来。 师父说那个人师兄和师父都没有办法打过,而且他好像回来了,那么他就只能试着去超越他了,不管他究竟有多么强大。 心底里或许有些疑惑,师父从未说起对方的身份,甚至说他还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就是对方并不会对自己等人产生恶意,但是毕竟是师傅之命,关山只会去遵守,师父其实从小到大也只有过一次硬性的对于自己的要求,那就是要锻炼呼吸法与步伐,而此去天山便是第二次,所以关山毫不犹豫。 “师兄还有师父,关山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 关山如此坚定,却从未想过张承运究竟为何会特地在这个时候,在那个能够击败他们两人的人归来之际,让他去攀登天山,甚至要求他登顶。 关山早早地便告别了自己的小竹屋,背上轻快的行囊,一如每日清晨出门,缓缓沿着峰间的小路迂回慢跑,渐渐的消失在张承运的视野之内。 张承运在崖角之上,看着远山弟子离去的方向,不言不语,心中似乎还多了不少的忧虑。 对于关山的担忧他当然有,而且不少,他甚至还会担心,因为关山的单纯,是否会在路上遭遇到更多地困难,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从前说起天山成功登顶的人,一则是张承运这位当代武当天师,北方道门领军人物,因为成功登顶,所以脱胎换骨,成为了世间数一数二的大能。 而另一位则是稍有些模糊,有人说是当年的棋鬼曾经登上过山,也有人说是一名匈奴人登顶,成了后来的匈奴军神…… 真正知道那人的,当然只有张承运一人了,不过他没有说起过,因为他的登顶实在是太过轻松写意,让很多人都无法相信是这样的过程。 不过可能有些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会那样的惊讶了,毕竟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没有来头的传说,时间相仿,按在剑神的头上,准没错…… 但是对于张承运来说,他是亲眼看着林清玄在自己登顶后不久,轻松写意的攀上了天山的高度。 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天山为何会让如此多修行者意外身亡,其实根本不是因为其险峻,而是天山顶上,不知何处地方,会有一处隐秘的禁制,就像是阵法一般,彻底将整个山头保护进去,让一切实力不济,甚至说实力普通的人直接失去一切的灵气,对于强者来说,他就会像是一块铁钉一般,牢牢地黏在身后,无法摆脱,直至耗尽全身的力量。 尽管强者可以御气腾飞,但是问题就出在天山的高度之上,在即将到达顶峰之时,天山的灵气稀薄程度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让人不禁会怀疑,峰顶之上是否还会有修行者的宗门,比如那传闻中的天涯道观。 但是当他们经历了那一处禁制之后,一切都了然了,禁制必是人为,而灵气稀薄也让他们彻底失去了前进的资本。 所以无一例外,修行者们统统在最后一关之前,丢掉了性命。 而当年张承运在攀登天山之时,似乎也是陷入了自身实力强悍的陷阱之中,一路轻描淡写,踏空而行,直至撞上了那一处禁制…… 似乎若不是山间忽而有一灵鹿出没,或许张承运真的会丢掉性命,然后之后也不会有他这位大汉国师的故事了。 灵鹿的事情他从未与人说起,因为其间的确有一些事情,他不能开口,开口便会得到相应的报应,只能说他是机缘足够深,才能够得到了那万中无一的机会。 但是林清玄呢? 张承运是在登顶之后,眺望着远方,亲眼看着一个青衫人影,一剑东来,直接是势如破竹的冲上了天际,丝毫没有任何阻碍,待他落地之时,甚至他的衣衫都没有多少的破损,哪像他……衣衫褴褛,萎靡不振…… 而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则是……林清玄放弃了那独一份的机缘,而留给了自己,这也是为何张承运在后来的岁月里,那样的尊敬林清玄,当时的林清玄只是说了几个字,就让张承运足够铭记终生。 “无心争领,无意取巧。” 林清玄是根本不屑的用那种醍醐灌顶的方式,让自己的实力增强…… 那天其实是张承运第二次与林清玄相见,而林清玄前不久还登武当山,挑落了他无数师兄弟,并且将自己毫无悬念的暴打了一顿。 可以说若不是因为林清玄,张承运也不会挑战这座高峰,但是后来他也明白了,若不是林清玄,自己也没有今天。 第403章 插曲(下) 张承运如此告知自己的爱徒,给他设定这样的一个目标只是需要他要一直保持自己的上进心,不要那样安于现状。 关山十多年的修行从来没有说那一天有多少的紧迫感,因为从一开始,他的师兄还有他的师父,就给他已经做好了榜样,所以尽管从一开始,张承运告知了关山究竟该做什么,但是对于那终极的目标:他最后想要做什么,他却从来没有想过。 在关山的印象之中,这个世界是友好的,这个江湖事温暖的,人间是没有战乱的,尽管他其实根本就是因为人间的饥苦而被遗弃的孩子。 张承运从来没有告诉过关山的是关于他的师兄张长轩的事情…… 这件事情极有可能影响到武当山的未来,不然……可能到最后,关山都不会经历人间的种种事情,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经历此生。 早早就有许多征兆,这个世间会有一场劫难,在钦天监流出的消息,当年身为国师的张承运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甚至可以说,他当年与老祭酒之间的关系,第一时间就得知了那堪称是整个相同年间最为黑暗的一件大事,神谕之事不管如何的去避免,不管霍牧在北疆如何抵抗匈奴,也不管这个江湖再怎样的被压制,总有些苗头开始慢慢展露。 直到……林清玄也回来了,张承运没有见到他,但是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他当机立断,直接是让原本根本不用参与到这场混乱之中的关山拉了出来,并且让他直接前去天山。 当年他的机缘在天山之顶,并不是只有对于他境界有提升,剩下的还有一件足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的宝物。 他不知道那件宝物的名字,但是他知道,只要是关山能够得到那件物品,他就一定能够获得足够的提升,然后再来解决武当山的祸事。 武当山的祸事究竟在哪里呢? 为何张长轩离了武当山便不再回来,其实十年间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回来,可以在山上清净的修行,来突破自己的境界,来润养自己的剑意。 他一身的正气,当年直接是点名要学习除魔卫道的剑法,誓要斩尽天下的邪魔,这没有错,甚至在张承运眼中,张长轩将来真的会成为道门扛鼎之人然后带领武当山走向未来。 但是直到后来,一件事情的发生,尽管张承运不在张长轩身边,他的这位爱徒身边,但是暗中从小到大的默契感,让他似乎感觉到了那渐渐发生在张长轩身上的变化。 ……轩辕剑究竟是何物呢? 道门典籍之中说是当年张凌张天师飞升前,为斩尽邪魔,以黄帝之灵,唤醒了那样一柄蕴含着无尽力量的道剑,说是轩辕氏当年的佩剑,实则并不是那一柄。 记载中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太多年,毕竟光是大汉的历史便已经有了八百载,谁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呢? 张承运其实很小的时候就相当的特立独行,在入了武当修行之后,一直都是弟子之中的佼佼者,但是他却向来不去诵读那些道门的典籍,那些道门的法术,他也是不屑去使用,所以尽管他的实力超群,但是他却在道心之上,并不为自己的师父所认可。 但是信奉武力便是一切的他,一直都在潜心修行,希望有一天能够得到真正的道门终极,他不相信,当年张天师飞升靠的是这种婆婆妈妈的软绵绵的文字与经咒,所以他不断地磨炼自己的实力。 直到那天,那位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剑神,终于是来到了武当山的山门之前,亲自挑落了他的几十位师兄弟,连带着他,他这位真正算是已经达到了通玄之境的修行者,而不是道士,都倒在了那人的手下。 张承运那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实力似乎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强大,甚至不知何处冒出来的一个江湖散修,随意的、轻描淡写的就可以将他们这所谓的道门圣地的弟子轻松败,这是对他人生信条的一次沉重打击。 他知道历史是不可信的,他始终相信,历史永远是由胜利者书写,这也是他与自己的同门师兄弟所不同的地方,他想要知道当年道门祖师飞升的秘密,就必须得到那把轩辕剑,而要得到那把轩辕剑,首先便是要得到他的认可。 说来的确奇怪,这样一柄经历了接近千年风雨的道剑,竟是能够像一个活物一般,选择自己感应的物主。 在他没有出现之前,在他了解到,轩辕剑似乎已经几十年没有人得到过他的认可了,就连自己的师父,当年的武当山的掌门人,颌阳真人都没有这样的可能,颌阳真人可是武当山近百年以来唯一一位可以担得仙人之名的宗师级人物,连他都不可能,让张承运从心底里产生了极大的怀疑,道法修炼到了极致也没有得到认可,那道法究竟是不是这柄剑认定主人的标准呢? 若是不是,那当年铸造这柄剑的“祖师”又是什么样的人物呢?不都说他是道门的祖师,是道法的开创者…… 许多疑云出现在张承运的脑海之中,让他那段时间过的相当的煎熬,道法行不通,而他引以为傲的境界,竟然在别人的手下撑不过三招,一时间都让张承运找不到了方向。 也就有了后来,那如同自暴自弃一般的攀登天山的行为,幸运的是,他做到了。 在那山上的许多事情他离开之后,就强制性的遗忘掉了,唯一能够让他带走的记忆,也只有他得到了什么,还有他留在那里了什么……当然林清玄强行破开禁制这种事情似乎也出乎了那些存在的意料,所以也没有办法限制他的记忆了。 这些张承运是毫无怨言的,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事情若是让记忆全部流出,一但有了意外,极有可能有人通过他得到关于天山之巅的信息,就会让那些存在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总之张承运归来之后,因为境界的极大提升,一下子也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尊重,而师父似乎也认可了他的实力,不管态度如何,终究是将轩辕剑放在了他的面前,这一次,已经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轩辕剑,再一次复苏了。 …… 拥有了轩辕剑的张承运真的是在江湖上风光了一世,轩辕剑带来的强大力量让他整个人的实力变得与他人拉开了极大的差距。 也是因为实力带来的强大自信,他再一次找到了林清玄,这是两人的第二次交锋,第三次相见,已经没有了先前的不对等,至少在张承运看来,他们两人终于是站在了同样的起跑线之上。 一场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这场战斗不为多少人所知,因为并没有多少人能够找到当时可以算作世上最强两人的对决所在的位置,所以也就没有了多少记录,唯一的记录只存在两人的记忆之中。 结果当然是出人意料的。 张承运因为得到了轩辕剑的力量,当年林清玄做了何种事情,他几乎也做了相同的事情,因为他就是想要证明自己,殊不知,自己的道心在这样的变化之下,慢慢的走向了一种相当极端的方向,连他自己都没有感受。 他似乎忘记了追求轩辕剑之前,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当时的他只想要找到林清玄,并打败他……有可能的话,他想要杀掉他。 这是他后来回忆起当时的那段往事时,让他极其不敢接受的一段,他竟然在那样的情况下,对一个似乎恩怨并不是那样深的人,产生了杀意,那种干脆利落的杀意,让他整个人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但是林清玄终究是林清玄,不然剑神之名又如何会成为江湖人心中的一个标志呢? 张承运没有彻底的败下阵来,但是他没有从一招一式之中站到任何便宜,可以说,如果当时的那场战斗能够一直进行下去,直到最后,张承运已经知道自己是失败了的。 失败的那种如同被泼了冷水的刺激感让他多少时日以来的那种狂热真的降了温。 他清晰地记得了林清玄的一句话,也是因为这句话,他才彻底醒悟,似乎明白了许多道门中的往事,知道如何去解释他们,而轩辕剑的力量也似乎变得明了…… “你身上的力量,本来就不是你的,然后你还要去染指另一份强大的力量,你是不可能击败我的,若是你还想要更进一步,离开那把剑吧,他不是你该触碰的东西……”林清玄说的极其隐晦,他没有说那柄剑究竟有什么地方是他不该触碰的。 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相信了面前的那人所说的话,因为他……是公认的剑道宗师,而他自己,似乎在记忆之中,对于剑道是一窍不通的…… 明智的抛弃了轩辕剑,离开了轩辕剑,那体内充盈着的饱腹之感,也渐渐消失,在他后来更衣是才发现,自己的腹间发现了一道十字的疤痕,漆黑的,无论用什么要无法消去…… 回到宗门之后,轩辕剑被他高高挂起,也没有还给师父,他意识到了轩辕剑本身的特殊性,在他调查明白之前,他不想要任何人触碰它…… 他不断地查阅各种记录,各种历史,各种书籍,不断地寻找着关于这病轩辕剑的史实,越是调查就越是心惊胆战…… 甚至在某些夜里,他会在梦中醒来,因为那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召唤之感,让他毛骨悚然,无法入睡……他知道……是剑在作祟。 这样的一柄剑,究竟该如何称之为道门的至宝呢? …… 轩辕剑斩魔,没有错,他的确是一柄斩魔剑,在后来许多的道门记载之中,很多被轩辕剑选中过的人,都做过类似的事情,斩尽世间的妖魔鬼怪。 但就是这些文字,让张承运越来越怀疑这柄剑究竟是不是真的能够做到,因为在他拿起这柄剑的时候,从来没有感受过,那种对于除魔的渴望。 所以他再次尝试了一次,当他真正除魔之时,只发现邪魔污秽之物对于这柄轩辕剑的渴望性,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这哪里是除魔卫道,明明是对方送上了门来。 后来终于是在某本道门典籍的原本之中对比过了抄本,发现了其中被可以篡改过的地方,他翻阅了不知道多少本相似的典籍,只有那一本被叫为伪物的相同的典籍之中发现了关于轩辕剑的描述,让人无法相信的是,在武当山上库藏众多的这本书,在那仿书之上,竟是截然相反的描述…… 轩辕剑本就是张凌在飞升之前,想要除掉的最后一魔,然而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完全除掉,只能勉强的请来黄帝之灵,镇压在这一柄剑上。 书上甚至有那一日详细的记载。 祖师飞升之际,与魔剑硬撼许久,最终魔剑力竭,然而却因为其本身的修行良久,而身为肉体凡身的祖师,没有足够的道行用仙法将其封印。 最后人们只见群山只见的那巨大光影,果真是三皇五帝之一的黄帝之灵,黄帝之灵下凡,强行将魔剑的邪气镇压住,柄将其禁锢在剑身之内。 …… 这样一切似乎都解释的通了。 张承运相信是后来有人刻意的掩藏了事实,甚至极有可能就是轩辕剑自带的那种邪气,潜移默化的影响了某些人的心智,让他们做出了这种掩藏事实的事情。 而当时不知道具体事情的人,因为看到了那百里可见的巨大黄帝光影,结合后来的皆是版本,就这样传了下来,魔剑竟是轩辕剑,是张凌飞升之际,留给道门的馈赠。 看到这些记载,张承运的冷汗直流,他看着屋中挂着的那柄剑,上面那种古朴的纹路似乎印证着他岁月的悠长,但是那无时无刻不在他内心呼唤的那种声音,让他终于是确定了轩辕剑的身份。 轩辕剑实则是一柄魔剑…… 第404章 天山旧观(上) 轩辕剑的事情,张承运不知道张长轩究竟有没有感觉到,但是他却依然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将这柄几乎将他理智吞没过的魔剑给予了张长轩。 因为他从张长轩身上发现了一种特别的特质,这种特质是他在岁月的长河之中从未见到过的,所以他决定赌这样的一把,如果张长轩能够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将这柄堪称世间至邪的轩辕剑彻底降服,或许武当山那足以灭宗的劫难,就会在他的手中终结。 …… 天知道张承运为了武当山做了多少的努力,但是他认为这些都是值得的,他年轻时顶撞过师父,伤害过师兄弟,可以说是浪费了所有人的期待,最终是在不惑之年回心转意,才真正的踏上了道途,师父或许当年没有认可过他,他的师兄弟也没有多少称赞过他,但是……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来承担武当中兴的大任,一直包容着他,给他时间…… 所以这里才是他一生的归宿,他不希望武当山毁在他的手中,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武当万事太平,能够一直延续着香火的传承。 他很满足了,他的这一生,可以说是风光无限,也可以说是阅尽人间无数,体会了所有的甘甜与苦涩,他的道途追求从未停止,但是他也相当满足于自己的境界,所以他才能在这样的岁数还保持着相当好的状态。 最重要的是……他有两个爱徒,他不会做对不起张长轩的事情,张长轩尽管不知道魔剑,也就是轩辕剑的事情,甚至极有可能被魔剑吞噬,但是他一直都留有后招,不管张长轩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有把握。 关山呢,是他此生见到的心地至纯之人,所以他与自己的这个小徒弟一起修行时,能够感受到那种平时永远无法感受到的平静,也是如果可以,他希望关山可以永远快快乐乐的这样走下去,但是……这个天下不允许,武当的大任不允许。 所以迫不得已之下,他让自己的两个徒弟都冒了险,若是稍有不慎的话,或许他们真的会遭受到难以想象的打击,但是……但是呢? 谁有知道,张承运究竟在这样的旋涡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他想自己的大徒弟了,想着在山上,长轩与自己切磋剑法,看着他每日都能够感受得到的进步,这是他最开心的事情,他年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浮躁,傲慢…… 这是他年轻时最想要达到的样子,但是能够看着自己的徒弟做到,他也是相当的欣慰。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在下意识的念叨着张长轩的名字,其实他是知道的,他很想要长轩回山上一趟,想要他们师徒三人好好地再吃一顿饭,出去走走,下一下棋…… 但是不论是关山……还是张长轩……大概下此他们在见到这位武当当之无愧的掌门人,当代道门唯一的天师,张承运的时候,大概也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吧。 张长轩最后才得知了师父的安排,那是他此生第一次流下了眼泪,若是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或许他永远都不会回那一趟武当。 但是……谁有说得准,若是他不回武当,京城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呢? 世事无常,也只有人力可以影响的东西,最是承载着大家的感情。 英雄不需要有骨气,英雄不需要多么的高大,在行侠仗义之时,摆出了怎样的姿态,英雄要的是最后的结果,要的是成,而不是败……江湖人不管是谁,大可以带着骨气活下去,但是大可能,他们也会带着骨气,默默地死去,谁会在意英雄究竟是怎样曲折的完事,大家只会记住英雄究竟做了什么。 国师张承运大致便是这样的人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此评说,不为过,不失妥。 …… 远在中原的武当山千里迢迢的跑出一个年轻人,他一路要翻山越岭才能够到达那大汉的西段,中途还要遭遇不知道多少险阻,可以说这一趟是他此生最大的考验之一,为什么是之一,只因为他最后要做的,是当世只有两人做到的一件事情,其他人无非就是化作枯骨,埋葬在地下。 而顺着江水,一路走到了大江的上游,有两人穿行于秦地东南的旷野之上,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带着斗笠,披着蓬衣,大致将身子遮了个严实,不是刻意如此,两人其实也没有被什么人追杀,不必掩藏自己的面貌,只是这烈烈风中,若是没有这些东西的遮挡,或许不出三日,整个人就要被这西北的凶风给摧残的不成人样了吧。 其实不是没有人追踪他们,像他们这样,敢于独自行路,没有什么坐骑,一人身背一些行李,这是最惹那些大道悍匪的注意的行头了。 一路走来,两人大概也是遭遇了不只五波不同的歹匪,甚至都是盗榜上有名有姓的悍匪,只不过,无一例外,在两人走出没有多远,就没有了动静。 一批接着一批,都静静地躺在几里之外的或是高坡,或是枝杈之间,然后就没有了声息。 这种事情出现的几率倒是相当的低,在秦地的大道上的那些劫道匪人看来,他们能够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遇到的,无非就是三种人,一种是不知路线,在这旷野之上迷失了的人,这种人一般都是没有多少钱财的,但是也一般都是手无寸铁,难以招架他们这种练家子的普通人,这种人,其实他们这些劫道的,也不稀罕去碰,最多是在对方真的路过时,拿走他们身上的钱财就放人。 第二种比较多,因为秦地这片旷野,处于秦地最东南,尽管人烟稀少,但是路却平坦的很,十分适合策马狂奔,加上秦王治下,尽管土地贫瘠,但是商业却异常的繁荣,与新开的蜀地,还有魏楚等地的商业贸易相当的频繁,这种背景下,若是能够遇上镖队,那基本上就是他们无法放走的肥羊。 护镖之人大都有武艺傍身,少数还是修行者,拥有那种变幻莫测的灵气攻击手段,但是在这群身经百战的悍匪看来,一切只要是货能够弥补损失,不管是人员损失,还是财务损失,只要能够弥补,他们就会不顾一切的干上一票。 所以这条路,也被称作走镖人的黄泉路,能够通过这条路的那都是在鬼门关前走过一趟的相当幸运之人。 许多镖局都是直接明码标价,只要是涉及到这一段路线的镖,翻个三五倍的价,甚至有的小镖局就是直接拒接这类的单子,毕竟那种家大业大的除外,小镖局,通常都是自家人一起干点生意,有些武力,也不是能够硬撼这种亡命之徒的存在。 走镖的是第二类,这一类是这群悍匪基本上都不会放过的一类。 而第三类人,真的是相当稀少,而且他们也是毫无办法。 那就是像这对慢慢行路的旅人打扮的人,他们没有什么钱财,也不是那种焦急不安的赶路之人,他们就只是没有停下的向前走着,一路上也没有发出过什么声音。 道上一般都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您若是真的实力强悍,那就披一身黑色的斗篷,不要慌张,识相的匪人那就会轻松地放你们走掉。 看来两人似乎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但是毕竟是不成文的规定,有人遵守,那也有人背弃,比如金司雀们…… 金司雀们不是什么鸟兽一类的称呼,他们是一群实力相当强悍的劫道匪徒,甚至可以说,整个秦地东南,都是金丝雀所控制的范围,范围之内,尽管有其他的匪人帮派,但是他们若是出现,那其他人必定要避其锋芒,不是尊重,而是实力如此,若是不想丢掉性命,只能这样做。 金司雀的名字由来似乎是因为他们的头领确实就叫做金司,而他的手下之人都被他赋予了鸟禽的名字,本来数量很少,实力虽然强,但是也只是追随者的规模。 他爱鸟,听闻是一个富家少爷,嬉笑玩闹时建立了这样的一个组织,但是……后来战乱的原因,秦地动荡,而他的家族也因为一些内幕原因,而遭到了同行的算计,就此落魄下来,而他这位少爷也变得一无所有…… 但是他手下所养的这群鸟雀儿,却一直不离不弃的追随着他,大概也是因为人格魅力,金司雀渐渐壮大起来,终于是在那样混乱的局面之下,安定下来,成为了一个手脚遍布秦地东南的大组织。 金司雀们什么都会涉猎,商业,农业,甚至秦王的军队之中也有他们的人手,怪就怪在,这样巨大的一个组织,在秦王的眼皮子地下设立,竟然秦王毫无动作,所以后来也就传出了金司雀实际上是隶属于秦王的一个组织。 秦王有些事情不能搬上台面的,有些事情不能明着来的,都会交由金司雀去做。 不过传闻也只是传闻,究竟真相如何,大家不得而知,但是金司雀的强大毋庸置疑。 若是被他们盯上了……大概即便是修行者也要丢掉性命吧……毕竟金司雀可是长期处在盗榜前十之列的庞大匪人组织。 而之前所说的那些所谓的不成文的规定,放在那些实力较差的匪人身上的确适用,因为他们的确招惹不起那些可以呼风唤雨的修行者们。 但是金司雀不然。 为何前些天的那些暗中一直跟踪的歹人都不见了气息,大概都是被后来的金司雀们给悄无声息的做掉了吧,他们盯上了这样的一群人,毫无征兆的…… 这群金司雀也不知道上面为什么会让他们特地来找寻这样的两人,男女,老少,总之没有任何的提示,而这么多天过去,他们也只找到了这样的一对。 不过他们金司雀的纪律严明,让他们根本不回去怀疑上方命令的严肃性,必有其道理,大概是这样,所以他们还是毫无保留的开始了他们的圈套。 瓮中捉鳖,一般都是碰到疑似是修行者的对手时,他们会做的一样事情。 因为地形的特殊,岩体相当的稀少,一望无际的旷野,究竟有什么人,有什么物,一目了然。 而金司雀们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还能够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包围过去,只能是感叹他们的训练有素,真的是如同军队一般的纪律,也难怪有人怀疑他们是王下的无名组织。 相当谨慎的金司雀,知道对方极有可能是修行者,所以干脆也是派出了修行者出战,这场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一场劫掠,而是一场战斗,这是对待强者应有的态度。 但是他们却丝毫没有感受到那在旷野之中稳步前行的两人,身上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们甚至看得到对方脸上的疲态,还有他们不时进食的景象,这让有些人无疑有了一些决断。 但是毕竟还是集体的行动。 金司雀们一声令下,便不待对方的反应,同时从八面齐出,十面埋伏,相当让人绝望的景象,若是真的遇到了普通人,大概不用他们出手,这样的杀意凛然,大概就会让他们失去一切抵抗的意识吧。 无数人如同潮水一般涌出,最可怕的是还能够保持阵型的连贯,军队也不过如此,众所众知,军队时修行者最强大的克星。 可是今天不行,因为对面不是一两个待宰的羔羊,从某种程度来说,对方很多人的推断都没有错,对方的确是修行者,对方是两名修行者。 只不过修行者也分境界的高低,也分强弱,若是他们觉得,对方不管是什么样的修行者,只要是靠着车轮战,只要让对方没有喘息的空间,那就可以找到机会将对方杀死,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们是因为从来没有遇见过,在一气之内,可以将他们全部击垮的修行者,而这样的修行者多吗? 不多。 但是他们眼前的林清玄就是。 剑神之名,岂能容鼠辈肆意妄为? 第405章 天山旧观(中) 其实从一开始,林竹就在看着林清玄,她们其实一路上没有说过多少话,不管是路过了江夏,还是路过了成都,林竹都没有与林清玄说过什么多余的话,至多,也只是她多看了一眼那远在城东的王府一眼,然后就匆匆路过。 她不知道自己的外公,林清玄,这样纵横江湖不知道多少年的剑神,能不能理解她所谓的儿女情长,那一夜,他来接她的时候,只是对着她说了一句:“跟我走了。” 她不知道天底下的男子是不是都如此的不近人情,但是她所遇到的所有男子似乎都是这幅模样,会让她同心,会让她不知所措,她在那些人中间就如同浮萍一般,飘摇不定,一刻不能停。 回想起众人一开始相见的样子,林竹心中有些郁结一直无法解开,那就是为何林清玄,他的外公,非要在最后才亮出自己的身份,如果能够从一开始就亮出自己的身份,大家好好相处不好吗? 非要等到大家都受了伤…… 林竹不敢去问,她不知道路上的那种前辈形象是不是此人装出来的,总之,她的记忆力从来没有这个人,尽管……尽管他身上的气息,与她朝夕相处的那柄竹剑十分的相像。 她没哟听母亲或者小姨说起过,自己的这位剑神外公,年轻时究竟是为何要离开大家,她甚至一直以为,大家都在骗自己,骗自己让自己安心,不用再去考虑那些恩怨情仇的事情。 小姨也是这样,实力高强,一直庇护着她们母女两人,从来没有让两人受过什么苦什么难,似乎大家都是这样想的,想要她们安全的生活下去,不考虑一切其他的事情。 所以林竹才会修炼吧,年少便要习剑,想要将来能够亲自做一些什么,但是在母亲病逝之后,她才真正的失去了方向,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将让大仇得报。 这个时候,她才不可避免的想到那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剑神外公…… 剑神究竟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仗剑天涯,青衣飘飘,一剑东去,便斩尽一切时间的丑恶,应该是这样。 但是为什么在大家都在受难受苦的时候,他却不在了? 剑神连自己的家人都没有办法保护吗? 她不知道小姨还有母亲,为什么那样的期待着那个男人的归来,就像……就像是在等着一个世间最大的希望一般,难道真的有这样能够以一己之力解决一切祸事的人存在吗? 林竹从小尽管感情细腻,但是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柔弱的人,是生活的经历,是江湖的险恶,让她不得不坚强起来……但归根究底,她总觉得这样很累,她很是想有人依靠。 于是在李重霄到来之后,她的世界豁然开朗了,她后来遇到了小和尚陈生、遇到了睿智无比的楚老、殷勤无比的太守刘建…… 她又遇到了君秀、胡云河、公琰瑜还有战三秋等等…… 在路上她还找到了这辈子最聊得来的朋友,她的叶姐姐…… 她终于算是感受到了那种叫做安定的感觉,希望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但是……这个时候,那个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人,就那样毫无征兆的出现,一路上不管是对着他的朋友指手画脚,她不想这样评价,可是她真的相当的委屈,在众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众人陷入了危机…… 说实在的,尽管她们最后活了下来,甚至没有多少的伤亡,但是这样……真的让她很不是滋味,她知道胸前的这个玉坠应该是他留给自己保命用的东西,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靠着提前出手。来阻止这样险情的发生呢? 然后就是毫无征兆的将她带走了,没有任何的解释…… 所以她在想,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路上,林清玄最多的话就是:“该吃饭了,该睡觉了……” …… “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地方行路,但是头儿说要取你们的命,那你们就得乖乖的交上来。” 林竹早就感受到了有人一直在跟踪他们,而且实力很强,有很多人她都没法确定对方的实力,那就说明对方的实力远比她这个御气境要强上不知道多少。 “你们既然知道这里的规矩,那也应该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金司雀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这样,只要你们乖乖的受死呢,我们也保证不追究你们家人的责任。” 有人这样平静的说道。 大概从一个人都没有的旷野到出现了上百人的围堵,也就用掉了不到五息的时间,他们穿行在旷野之上,一个个如同疾行的野兽,在追逐一个濒死的猎物,冷血且无情。 所有人的动作戛然而止,就在最前方的几人与林清玄对话的时候,当然……他们不知道身前的人是林清玄。 没有人笑,因为他们说的是实话,他们知道一般这样的阵容出动,目标都会是实力相当强的敌人,如果对方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真的有识相的,可能到这里真的会乖乖的束手就擒,若是这样,能够减少伤亡,上头的人,也一定会比较满意的。 他们打得这个主意,真的是将人命看做了货物一般的东西,上来就问别人死不死…… 若是能从远处看去,这样一圈圈的黑色人影将人团团围住的景象,实在是有些诡异。 这连飞禽走兽都几乎销声匿迹的旷野,凭空出现了这么多的人,当然会有些怪异。 关键是那黑色的人影还相当的整齐,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会让人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所有人手中都提着明晃晃的大头刀……大头刀是一种刀身弯曲如刘烨,而刀柄狭长,刀柄的低端有着一个相当大的柄节的这样的刀,握起来手感相当的好,这样的刀轻快无比,最早也是匈奴人传入大汉,在大汉的工匠们改良了之后,成为了不少江湖人的挚爱。 相当统一的制式让这群人的杀意似乎都凝成了一股,要杀下一刻便会杀。 但是这时候,他们层层包围住的两个人,其中当头的那个高瘦男子说话了,开口便是相当苍老的声音,其实从他露在外面的手上也能看得出,他的岁数已经不小了,他的脸一直在斗篷的阴影之中,看不清楚,反倒是一旁的女子,露出了姣好的面容,让众人不禁眼前一亮。 “我的家人吗?”他先是疑问一句,让不少人愣了一下。 “想要查出你的家人,还不是轻而易举?”有人这样笑道,他们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对方要在这条路上走,难道没有听说过他们金司雀的大名吗? “我的家人……全在这里了,所以,我不是很想死,也不想要她死。”老者大概这样回到,让人不禁一位他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难道死不死的问题还不是掌握在他们的手上? “老人家,那对不住了,若是有什么遗言,赶紧与您的家人说一说吧……”说罢,刀剑无眼,一点寒芒长出,直接就刺向了他的后心。 …… 大家其实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是明明使他们包围了这两人,但是听他们的对话,却有种对方不想迎战的感觉,难道对方还有什么仰仗不成? 他们这些年来杀掉的修行者,没有一千也有个八百,都是那种死前嘴硬无比,但是真到了屠刀之下,该怎么痛哭流涕就怎么痛哭流涕,死前的惨像一个比一个凄凉。 不知修行者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以为修行便是无敌,但是只要身处江湖之中,哪有这样无敌的道理? 夹着尾巴做人才是本分,向他们这些金司雀,在头儿的手下做事,从来就没有有过那种自负的心情,他们不因为人多而看清对手,反倒是每次都能够相当果断的执行命令。 就如今天一般。 但是今天面前的这个人给很多人的感觉都很不一样。 他们感受不到对方情绪的波动,但是从未失手过的他们,哪里会想这样多? 刀是突然袭来的,他们的阵法要的就是从八方毫无缝隙的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普通人可以做到强杀修行者,修行者运用起来更是强悍无比。 但是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他们听到了一番话,一番相当冗长的话,不知那刀为何迟迟没有刺中,不知为何对方能够一直这样说下去。 “我练剑近百载……”老者这样感叹道。 似乎是对着身旁的女子说道。 “见到的对手数不胜数,无外乎武者与修行者,当然也有剑修,这是我最尊重的对手。” “我年少时不曾染指于修行,所以起步很晚,因此也错过了许多事情,失去了很多珍贵的东西。” “所以我不断地修行,,希望有一天,能够再也不去面对这样的情形,因为失去珍视之物的感受真的很不好。” “几十年前我走了……”似乎是有些遗憾,但是却又坚定无比。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又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人和事,这次真的是不得已……” “我发誓在我回来的时候,我要带着山海而来,带着天地而来,将我失去的弥补回来……”他有些失意,似乎的确很对不起面前的人,所有人就这样诡异的听着他的独白,从一开始的怪异,变得开始恐慌。 他们终于是意识到了对方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这一片天地的时间静止了。 “我知道你怨我不出手,我知道你怨我带你走……” “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李重霄,现在需要的是历练,他身上的责任比你想象中的大的多……他要走的路,大概比我当年还要难走……所以你现在不适合,不应该待在他身边,如果你想要帮助他,那就应该……更加的努力,所以,此行,我会带你修行,不知道你……”老人撇下了兜帽,满眼慈爱的看着林竹,一如当年,他手捧着两个新生的婴儿那样,那样的充满了爱意。 “不知道你意向如何?我的家人,我的孩子。”说罢,平地惊雷起,狂风卷地平! 一剑从天而至,老人空荡荡的左袖在风中摇摆,呼呼作响,而右手轻轻握住了那苍翠一剑,就如同握住了整个天地的命脉一般。 山海为之倾倒,风雷为之拜服,这一刹,老者如同主宰一般,睥睨众生。 所有人的气势为之一颤,瞬息寂灭,原本已至他身后的一刀,应声而断,那黑衣人握着这节节爆碎的宝刀残躯,在惊恐之中,倒飞而去,还没有落地,便全身炸裂,碎成了一团血雾。 所有人舍弃了先前的恐慌,前赴后继,准备一股脑的将对方直接围杀至死,然而却并没有给此人造成一丁点的阻碍。 老者淡然疾走于众人之间,剑尖轻点地面,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走,无数人影炸碎,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捏碎了一般,毫无征兆。 在远处还未来得及上前的黑衣人的眼中,老者身姿如同游龙一般,轻轻地擦身而过,便有一人彻底失去了性命,这一息之间,至少有不下五十条人命轻描淡写的消失。 他脚尖轻点地,身姿如同龙起四野,苍翠的龙首在他的身后浮现,不知何处而来的波涛汹涌之声,让众人恍然间以为深处海水之间,转眼却只见对方一剑化千单掌一推,便如千军万马而来,毫不避讳的说,他们认为自己真的见到了仙人。 剑不留人性命,每一柄剑都精准的命中了黑衣人的咽喉,竹剑之影如雨落,急若奔雷,却静谧无声,取人性命却丝毫没有那种想象中的杀伐感。 像是这一副光景浑然天成,本该如此。 没错,本该如此。 剑神的剑,林竹的竹,让金司雀彻底丧失了抵抗的能力。 第406章 天山旧观(下) 天山上有一座道观,相传,道观的名字叫做天涯,意味着天涯海角的天涯,毕竟天山在许多人心目之中,还是相当的有分量的,譬如泰山,古来便称之为鬼都,又有魂归蒿里一说,蒿里便在泰山周围。 道观的名字究竟是从谁那里传出的,也没有一个准信,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传说,让不少人信以为真,是因为,天山的异象,的确昭示着什么,让大家浮想联翩。 每逢五月,正值初夏时,因为阳光的直射,会让天山的真容完全显现在人们眼前,一览无遗的景象,让很多人也是相当的震撼,毕竟如此绝景,真当有人攀登上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件相当伟大的事情了吧。 道观一事不是空穴来风,自然是有人真的见到过那道观的影子,然而这件事也相当的有传奇性,若不是后来一次相当大的集会,远在秦地的数万人都同时看到了那座横亘在天山上方的道观之影,或许天涯道观的事情,也只会是众多没有证实的传闻之一。 天山被很多人誉为最靠近天的地方,真的可能只是因为,能够到达天山顶的人少之又少,人们总是幻想着山顶上有什么,天山名为天,是不是就意味着这里是人间通往天上的通道? 而天山上有座道观,那道观里的人是不是就是仙人呢? 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所以天山也笼上了各种神秘的色彩。 多少年前,在大汉的中原以西,有人修了一座通天塔,人们称其为通天塔,也是因为他的高度让人望之莫及,当然这座塔已经不存在了,似乎并没有什么文书有过相关的记载,大约过了百年之后,也会被人遗忘的干干净净吧。 自从那年,有江湖上的大能登顶过天山之后,江湖人前赴后继,纷纷倒在了攀登天山的路途之上,尽管死了如此多的人,但是他们却从让热情消减……江湖之中,若是不求力与名,那莫不如死去,这是很多人的想法。 只要有一点点的机会,很多人就甘愿去冒这个险,丝毫不去思考一下,为何自己不能在江湖之中站稳脚跟。 除了少有的真正是想要征服天山这座世上最险的高山的人,很多人,其实也就是江湖之中的失意者,他们没有那种卓绝的天分,但又有感于前方路途的昏暗,不敢去拼尽全力的努力一把,他们不希望有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发生。 修行的确不是努力就能成功地,所以有这样的失意者,也情有可原,但是……江湖中从来不缺少能够脱颖而出的成功之人,他们才是真正支撑起江湖的骨头。 所以这样的失意者,怀着赌徒的心态,怀着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就这样将性命,压在了一个缥缈无根的传闻之上。 天涯道观之中,有能够让人脱胎换骨的灵药,又能够指点迷津的仙人,更有数不胜数的秘籍。 很早的时候,的确有人去问过那位曾经登顶过的大能,他是武当山的当代掌门,的确相当的有说服力,但是他却没有给人们任何建议,很多人都认为他是自私的,想要独吞这样的机缘造化,但是却没有人知道,那是因为他的确给不出任何的建议,他当时能够等上天山,这样的运气,绝对不是能够复制的奇迹,他不可以害别人,但是事实却又真实的发生过,于是便早就了这样的局面。 后来他也想通过,说自己的经历是因为遇到了什么高人的相助,他还劝过所有人,不要去接近那峰顶的地方,那里对于一切修行者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禁地一样的存在。 然而……并没有人相信他所说……毕竟他拿不出任何的证据。 江湖中的失意者是不被人重视的,被人看轻无所谓,他们已经是赌徒了,赌徒就要有赌上一切的决心,所以将性命置之身外,已经是他们的基本操作了,石头城中的人见怪不怪,也不去多说,但是不会高看那些来到石头城,目的是为了攀登天山的人罢了。 石头城中,一般那些拾宝之人要得到较高的回报,一般是需要自己寻找所谓的“猎物”的,他们的目的当然是修行者身上的宝物一类的东西,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很多来到此地的人,身上真的就只是带够了银子,为了买那些登山的装备,更有甚者,两袖清风,就带了一条命来。 所以漫无目的的在天山脚下等待山上的人坠落,或者从山腰处四处找寻那些遗落的宝物,实在是低效不可靠,而且若是搞不好,还会遇到难以想象的危险,拾宝人当然不会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以他们也是有着一套相当完善的方案,来最大化他们自己的收益。 拾宝人一般也是城中的原住民,有的可能是多少年前就来到此地,做了很多年的拾宝人,反正是对于石头城来说,他们其实算是自己人。 石头城,一没耕地,二没商路,征得税收那就要靠城中的商贩,以及那些拾宝之人,他们与石头城的利益相连,石头城自然也要保护他们的安全与收益,这种互利共赢的方式,是石头城这样一个地处偏远的城镇千年来的智慧结晶。 城中有着数量奇多的酒馆茶楼,一般都是提供住宿的那种,房间奇多,大都是相当小的那种,为的就是能够容纳足够多的人。 而酒馆茶楼奇特就奇特在他们的营业方式。 酒馆与那些茶楼都是与贩售登山装备的商人捆绑在一起的,要是想要去买普通的,便在一楼四下寻找一下,如果有人肩上扛着一个扁担一样的木棍,坐在桌前,只喝茶水,不吃酒肉,那么一般这就是最普通的商人。 没有什么钱财的修行者,亦或者普通人,大都会在这种人那里买到便宜的装备,便宜当然不代表就是劣质,结实是最基本的要求,不然石头城这些登山护具商人的招牌可不就被自己砸了吗? 你听听几十年来,有多少埋怨登山装备不好用,或者登山装备坏了的声音? 当然如果真的坏了,八成那人也没法投诉了,但是事实就是,他们不会在这样的关乎人命的东西上面偷工减料,这是做人最基本的诚信。 但是又便宜货,自然有高级货,高级货一般就要去问一问掌柜的,是不是有好货,如果有这样贩售高级货的商人,掌柜的也相当乐意去给客人介绍这些商人,毕竟商人依靠酒馆茶楼卖货,当然是要付给掌柜的钱财的。 一般二楼,或者三楼,都会有商人在单独的雅间之中,等待着客人上门,大多都会准备着极其上等的货物,甚至还有那些拾宝人带给他们的,修行者的护身宝物。 只要你有足够的银子,在石头城,几乎所有的能够想象得到的,对登天山有作用的工具,他们都会有贩卖。 这是关于商人的事情。 而这茶楼酒馆的另一个作用,那当然就是让那些拾宝人歇脚,然后等待着自己的猎物出现。 就像是出任务一般,资历老,名气高的拾宝人自然是优先,几十张桌子的酒楼,几乎能坐满一半的拾宝人,进门的每个人都是他们审视的目标,一般是不是要登山的人,看一眼便知。 所以这就有一个排序的问题,如果猎物,也就是登山者身上的油水足够多,那自然是要让老人先来,然后依次排在后面,一个酒楼有多少拾宝人是有一个上限的,拾宝人的组织,相当严明的规定了这一点,所有人都不得去违反,毕竟想要石头城的拾宝人职业一直这样发展下去,自然少不了规矩。 乞丐都有自己的组织,向他们这种游离在江湖边缘的危险职业,当然更需要有人规定行为,不然杀人夺宝这种事情做出来,不光是拾宝人内部会出现矛盾,可能还会引来江湖上不必要的仇恨…… 猎物——那些登山之人,身上有什么东西,一般看都能看得出来,即使是他们刻意隐藏,眼神老辣独到的老拾宝人也可以准确的判断,所以每个酒馆之中的领头人,一般也会是一名组织上的老拾宝人。 拾宝人如此之多,要保证每个人都要有相当的机会,是一个相当难的事情,但是只要来登山的人络绎不绝,他们的财路就永远不会断,而且有人说过,近些年来,登山者明显有着增多的趋势,所以大家自可高枕无忧。 不过真的遇到了那种身上一看就什么都没有的一穷二白之人,老拾宝人一般也不会出走这样一趟吃力不讨好的路。 毕竟从猎物进门,一直到对方极大可能的死去,这是一段相当难走的路,很多人就算已经盯好了自己的人,到最后因为一些意外:比如登山者离奇失踪,或者是半途而废,直接下了山。这些都有可能让一个拾宝人宝贵的一天时间完全白费。 所以很多身上什么都不带的人,可能连掌柜的都不是很欢迎他们的到来,大家利益相关,自然没钱赚的时候,不会摆给穷光蛋好脸色。 …… 光说拾宝人的贪婪与精明,其实他们并不是那种所谓的跟踪者,什么都不做,巴不得对方死去,若是这样,那这个职业也太过肤浅了,与那种拾荒之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拾宝人扮演的另一种角色,那就是登山者的领路人。 其实很多名山之上都有这样的一群人,他们从小生活在山脚或者山中,对所有的山路一清二楚,若是有初来乍到之人,想要挑战一下名山,自然就会有这样的领路之人。 一般只要给钱,领路人便会将你送到足够的高度,余下的高度便是你需要自己挑战的了,他们从来都不会一路带人攀爬道山顶。 而拾宝之人,在天山之上便是扮演的这种角色。 他们不需要你付钱,只需要你的允许,允许他们跟着你走这样一路,他们会尽力的帮你走到不需要装备时能够到达的最高点,然后便在下面等待着你的消息,而登山者身上的宝物,如果因为死去,掉落在了山下,那么便全部归他们所有,更有甚之,可以一开始就直接托付给他们,若是一日不见,便可以直接带上登山者的宝物离去。 所以这样的职业才能够在石头城,在天山脚下存在如此多年。 …… 茶馆之中人声喧闹,闲扯的有,直接就开始砍价的也有,还有就是为了在这里观望几天,于是便在茶馆之中歇息的也有。 这是正午,太阳顶在头上,火辣辣的灼烧着石头城,夏天就是这样的,没有云彩,没有风,有的就只有让人躁动不安的那种热量,不断地灸烤着人们的耐心。 街上行人不多,大多数也是城中的居民,出门买点吃食,带回家中,稍微处理一下,便成了一顿简单的饭。 一个面容相当稚嫩的少年,轻手轻脚的走进了茶馆,四下张望着,有些茫然,随处找了一个空桌子,便坐了下来。 所有人其实都注意到他的出现了。 说实话,来到石头城登山的人,一般也都是三四十岁,甚至五六十岁的中年人,或者老年人,他们是因为在江湖之中摸爬滚打了多年,在最后无望时,终于是想要寻求这样一个借口,给自己的人生一个交代。 但是少有这样年少之人,突兀的,形单影只的出现在石头城。 看他的一身行头,还有那背在身后的包裹,确实又像是一个登山之人。 茶馆的拾宝人的头儿并没有表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年轻人包里大概就是一些衣物和干粮,像这样的人,他们绝对是不会主动去帮他们登山的。 大家虽说都是吃死人饭的,但是谋财害命的事情还都不会去考虑,更不用说,像这样的少年,明明还有大把的青春。 大家刻意的冷落了他,大概也是想要让他自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自行离开吧。 但是架不住这个少年自己开了口:“那个……我想上山,请问诸位,这上山的路该怎么走?” 他天真无邪的样子,着实让所有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隐约间有茶杯摔落在地的声音,也不知是谁惊掉了下巴。 …… 山上有座小小的道观,其实没有名字,观中,只有一个人,还有一匹鹿。 鹿没有角,是只母鹿,而人呢,不怎么爱下山,或者说,他尽管会下山,但是很少。 今日看着天上那无形的云彩,他倒是有些疑惑了。 一个年轻人怎么就敢自己来爬山了呢? 第407章 观上仙人(上) 讲道理,一般遇到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大家骂骂咧咧两三句,年轻人得了骂,灰溜溜的也就走了,哪有接下来还厚着脸皮,继续不依不饶的在原地撒泼打滚的? 当然他没有撒泼打滚,但是在这群江湖的老油子眼里,这个年轻人真的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真以为众人都惯着他…… “那便那个娃娃,今年断奶了没有啊,爬山的话,至少要毛都长齐了知不知道?”有人这样吼了一嗓子,从茶馆角落里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但是却是大家的心声。 哪有这样的岁数,便来到天山脚下寻这种不自在的? 要不是众人还不知道他的信息,他们真要揪出他身后的大人问一个明白,家里究竟是怎么管孩子的? 众人嘿嘿的跟着附和,大家都想要看到那个年轻人的脸上出现窘态,然后自己羞怒着走出茶馆的样子,但是他们想象中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因为那个年轻人只是平静无比的在他所做的地方继续拱手说道:“在下关山,希望诸位能够指点迷津,奉家师之命,要登上天山,只不过听说这登天山还需要诸多准备,所以特地来此求教。” 他说的一本正经,众人笑着笑着慢慢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们的确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并没有什么欺骗他们的意思,而且……而且从他的眼神中的那种坚定来看…… 他是真的想要登山,没有一点的虚假。 这下可是让众人有些头疼了,原则上来说,只要是前来登山的人,他们就是要平等对待,他们是见惯了这样的,乳臭未干的初出江湖的臭小子,冲着天山的名气,便想要在石头城碰一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拾宝人愿意带他们上山的…… 他们多半都会被这群拾宝人拒绝。 “小子,你师出何门?你的师父真的知道这登天山的危险吗?要你一个人来,难道他是存心想要你去死?”有人真的是忍不住的问了,关山抬头看去,是一个身材比较健壮的男子,尽管不高,但是看得出他的身体相当的强壮,应该是那种日积月累的锻炼之下,成为了普通人之中的个中好手。 对方面相比较和善,尽管他的语气比较激烈,有种问责的意思,但是关山听得出对方言语中的那种关切。 于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关山开心的笑着说道:“这位大哥,在下师出武当山,承师尊守心道人的命令,来到此处,真的只是为了登山。” 看着这个自称关山的年轻人这样开朗的笑容,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那个发问的中年男子也一时间梗住了,他首先是没有想到对方在这种众人咄咄逼人的情况下还能笑得如此开朗,笑得如此纯净……再就是对方的名号,让他实在是无法相信。 “嘿,听到没有,武当山的道士啊……”有人开始与身旁的人嘀咕起来,一听到武当的名号,所有比较有资历的人,眼神瞬间变得不一样了起来,有种叫做犀利的光,从他们的眼中透出。 “哟,我就知道他是在吹水,果然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真以为把自己说的厉害一些就能够让人相信了?”有人嘲讽道,冷笑着,眼神不善。 “呵呵,武当上距此十万八千里远,他一个小屁孩,就这样徒步走来?你信吗?”有人开始扒着他话中的漏洞。 从中原之地一路来到这大汉的最西最北,没有任何阻碍,就是单纯的直线行走,没有个把月的时间,别想走下来,更何况,一看他就是一个人,而且身上也没有带着什么珍贵的东西,别说到天山脚下,就是他一人走出中原,大家也要质疑一下真实性。 “小兄弟,不是咱哥们儿们不相信你,但是咱说话之前,要掂量掂量自己说的靠不靠谱,对不对?”有人好言相劝,但是画中的讽刺之意还是不免的外露。 一时间整个茶馆,气氛都变得相当的刁难,让关山的确有些不明白了。 他的确就是在说实话而已,守心道人就是张承运的道号,当然可能这个道号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毕竟当年张承运出名之时,已经是贵为武当掌教,再后来更是出任了大汉国师一职,少有人听说过他当年在山上修道时的名号。 而他一路走来,的确是有些困难,比如他没有准备各种通关的文牒,有些城池相当的戒严,一但没有相关的证明身份的文牒,都不允许进城,所以关山一路上不可避免的绕了许多弯路。 而且他们说的没错,从武当山走到石头城,没有个把月的时间,的确是走不下来,但是关山也的确走了好多个月啊? 自从关山离开武当山,已经是过了快两个月,关山身上的衣物那都是平日里路过溪流才能换洗一番,除此之外,因为盘缠在出门没有多远就已经用光了,所以他不得不在山中采那些野果,在河中捕鱼,靠着山林一路困难的走来。 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质疑他,但是他没有多么委屈,因为他本就是这种恬淡的性子,从来不会着急,也不会因为别人不理解他而生气。 他对这个江湖的印象是好的,因为路过陌生的老农家,老农会看他这样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赶路难,递给他一个瓜吃,遇上了村子里上山采药的汉子,汉子会看他身上划痕无数,为他亲自敷好草药,就连那些专供驿卒们歇脚的驿站,也有人会看他露宿街头,大老远的将他带到舍中,让他好好住上一晚。 所以他喜欢这个江湖,喜欢这群陌生却友好的人们。 众人一言一语,对他这样一个年轻人来说,似乎有些恶毒,但是……但是他明白,对方是想要赶他走。 一路上他早就听说过攀登天山的困难,所以,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这群拾宝人越是骂,越是讥讽,越是发现那个年轻人脸上的笑意不减,甚至更盛,这下让有些人蒙了:难不成这人还是个傻子? 关山不知道这群人想要具体怎样赶他走,但是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对方相信自己。 所以他准备露一手…… 关山究竟会什么呢? 在山上的时候,关山的修行无外乎就是锻炼呼吸,然后就是走梅花桩,攀爬山谷…… 你要说他是个道士,他分分钟给你亮出一身的腱子肉,让你怀疑他是个杀猪的,或者是个庄稼汉。 不过,他尽管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但是他却是相当有先见的思考到了这一点,就是万一对方不相信自己的身份,他要用什么样的方式证明自己…… 众人还想说些什么,来让他放弃这样的登山想法,而且……武当山这个词,在他们拾宝人心中其实代表着相当的地位的……当年有人登上了天山,那人的传奇事迹对于他们拾宝人来说,无亚于林清玄的江湖故事对于江湖人的重要性。 有人传闻那位仙人早已经飞升,也有人说仙人已逝,不过武当山的独特地位在他们心中那是一成不变的,不是什么货色都能玷污的…… 然而在那个年轻人突然脱下了身上的衣衫,然后从简单的内衬之中掏出一把黄纸之时,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他们知道那些黄纸一般代表着什么……道士做法,无外乎就是桃木剑,焚香还有就是符纸。 而符纸也有着相当的讲究,黄与皇谐音,其实是最高级的存在,一般道士也只能是用一些淡蓝色的活着是红色符纸,那样的符纸一般民间都可以制造出来,而那种纯黄色的符纸,也只有某些道教宗门之中才有这样的制作秘法…… 他们都是武当山的忠实信徒,可是说是西北少有的道教拥护者,所以对于道门的某些秘密那都是相当的熟悉,所以当那个年轻人掏出黄色的符纸的时候,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阵的恍惚:难不成他真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武当道士? 关山没有在乎这些,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的深长,让人有种此间所有的空气都被他一口气吸尽了的感觉,不寒而栗之间,所有人似乎又有了些期待。 突然之间,剑指如闪电般指出,黄色的符纸被一股无形的气劲冲散道天空之中,纷纷扬扬落下,让所有人心中的疑惑更甚。 怎么隐约着看见,这些符纸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应有的那些符文呢,符咒呢?这不就是普通的黄纸吗? 然而凌乱之间,关山一声大喝,“七星北斗剑!看剑!” 就见那年轻的“道士”不知何时从身后,掏出了一柄一看就是寻常路边可见的那种普通长剑,甚至剑柄上的铁锈都能看的剑,他身形虚晃着,快速出剑,每一下都刺中了一张黄纸,分毫不差,在黄纸纷纷落下之前,所有的纸张都被他用剑穿在了一起。 就像杂技一样…… 然后就是年轻人一抱拳,打完收工…… 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若是此时还能有一些叫好声那就相当的完美了,活脱脱的一场街上随处可见的卖艺表演。 有人在犄角旮旯里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技术活儿啊……” 然后就惹来了众人灼热的目光,一下子盯得他冷汗直冒,再也不敢说一两句话了。 关山若是不作任何的解释,或许气氛就会这样一直僵硬下去了,他已经尽力了,他知道武当山的最顶级剑法那就是七星剑,尽管没有见师父练过,但是他却知道师兄当年最早是靠着这一门剑法入门的。 师兄练剑时,总有星光从他的身边坠落,如是夜间,那就是相当有意境的一种景象,每当师兄练剑,小关山虽说看不懂,但是还是会呆在一旁,直到睡去。 这时他所能想到的,自己能够做到的展示也就这些了,自认为是相当的还原,毕竟看了那么多年,剑的路子还是能够记住的……这群拾宝之人其实根本不知道他们面前的就是正宗的武当绝密七星剑……他们只看到了关山那耍猴一般的把式…… “如此可否证明,在下真的是来自武当……”关山手中握着剑,又长舒了一口气,另一只手,还相当滑稽的把那些他前些日子才从路边买到的黄纸从剑上捋下来。 他觉得若是上了天山,找到了什么道观之类的,对方再不相信他是武当山的道士,这些黄纸还能够继续使用……精打细算嘛。 就在众人的情绪几乎到了顶点,即将爆发出来的时候,一个矫健的身影突然窜出,一把捞起在门口还天真烂漫得盯着众人的关山,一路狂奔出了茶馆,还远远抛下了这样一句话:“兄弟们对不住哈,我来教育教育他,大家就当没见过他……” …… 石头城这些日子来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变多了,让城门处的士兵可是相当的忙碌,毕竟石头城这样特殊的城池,不仔细的分辨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如果真的放那些江湖上的通缉犯进去了,那可真的是要搞得满城风雨。 入城的队伍,一般都是以那些进货的商人为主,余下的便是那些登山之人,若真的是登山之人的话,其实就没有那么宽泛的限制了,只要在入城前等记过,基本上就会放行。 只不过大家不太明白,为何会有一老一少前来登山,尤其是那个年轻的还是个貌美的女子,今日早些时候就有一个长相相当稚嫩的年轻男子入了城,士兵们没有过问这些事情,不过疑惑还是有的。 两人过了城门,便向着最近的一家茶馆走去,先是歇一歇脚,然后就要直接去上天山。 走过街头的时候,无意间差点被两个人给撞到,那人只是说了一声不好意思便匆匆而去,只见到前面一人是手中拉着一个年轻男子的手,一路狂奔而去,相当的奇怪。 不过这些都不怎么重要了,毕竟有林清玄在,林竹只需要等着就好……一路上,林清玄还真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第408章 观上仙人(中) 林竹从那天林清玄一人一气灭掉了那群自称是金司雀的歹人之后,她似乎也不是那么的沉默了,她没有那么容易就能转变心态,但是大致也已经了解到了自己现在应该先做什么,再做什么了。 她已经十七岁了,古来女子十五便已经需要出嫁了,尽管在江湖上还没有这些规定,但是她其实已经落后了同龄人许多了。 江湖山各大门派的那些青秀们,此时已经有不少踏入了化形境界,甚至有妖孽之人已经是准备开始冲击大宗师的境界,而她在最近几次的事件之中,扮演的都是旁观者的角色,因为她仅仅只有御气境的实力。 事实上,早在半年之前,她就已经再没有过突破,在王府之中尽管没有落下修行,但是不知为何,迟迟不能突破御气境。 在林清玄终于点明了林竹此时的处境之后,林竹发现自己过去实在是太过浮躁了,她发现如果自己再这样下去,浑浑噩噩,以为自己能够帮上忙时,却无意间给她人添了麻烦,绝对会给此次前去扬州的小团队带来难以想象的困难。 所以她不能再欺骗自己,自己能够帮上多少忙了。 若是自己迟迟没有修行境界上的突破,或许她与他相见的机会就会大大减少,因为他面对的凶险境地实在是越来越让人无法插手。 林竹不是什么三岁的小孩子,只要是讲给她道理,她一般都能够明白,所以在彻底点明了之后,林竹迅速接受了林清玄的安排,这让林清玄也是安心了许多。 一路上不知多少次看到了林清玄的断臂,后来明白了是自己的任性造成的损伤之后,林竹更加自责,责备自己为何之前要那样的任性,不能够成熟一点…… 这时我们的老剑神,终于是找到了能够与自己的孙女对话的话题了,边安慰着林竹的心情,又开始慢慢的教导她修行上的那些要义……总之,似乎事情在金司雀的事情之后,都变得明朗起来。 林竹接受了自己的外公的安排,她知道他是对自己好,尽管还没有真正过问过,那么多年林清玄究竟去了何处,心中有着无数的疑问,但在此时似乎都被暂时的压下,两人之间的关系难得的迎来了一次大的缓和。 其实林清玄不知道的是,有一句他无心的话语,在林竹的心头一只萦绕着,久久没有散去:我唯一的家人…… 她们可是家人啊,所以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理解的呢? …… 剑神因为金司雀的出现,意外地与自己的孙女有了更多地沟通机会,但是金司雀却因为此次的惨白,而导致元气大伤。 究竟有多大的损伤,大概从他们损失的统领级人物上就能看得出来了。 尽管没有超过通玄境实力的大宗师参与此次围杀,但是接近十名的化形境高手,一次性被人屠杀了干净,这还真的是金司雀多少年来从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在场无一例外的都失去了性命,所以当金司雀的高层收到了这样的消息之后,第一反应也是怀疑真假……全天下能够这样轻描淡写之间屠光这样一群训练有素的修行者的存在……大概也不会超过十指之数吧。 不过尽管是金司雀的高层震惊,但是他们却并不是金司雀真正的掌控者…… 那远在长安城附近的大庄园里,阡陌交通,桑怀遍地,满是一副盛夏好景。 不过庄子里的人并不多,庄子的管理者平日里也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在长安城外,能够建成一种漫山遍野的感觉的庄子全天下独此一家。 这里是秦王盛夏乘凉的庄子,王府自然是在长安城中,长安城很大,但是因为是之前的皇都所在,所以皇城占据了长安城的大半土地,而曾经就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的秦王府,如今也并没有因为迁都而扩建,一直维持着当年的那种寒酸模样,颇有种天凉家破的感觉。 不过秦王还是正值轻壮的。 当年他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秦王,因为暗疾,在病床上躺了几十年,待到祥通盛世了,似乎也是因为刘钊的英明神武,安心的死去…… 对外宣称是这样的,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当年秦王与先帝之间的那种勾心斗角与相互倾轧呢? 或许史书没有记载,但这也只是刘钊刻意的给了上一任秦王一个善终,毕竟在祥通年元年之后,那远在西北的不安,终于是渐渐熄灭,所以双方善终,终究是让大汉静了下来。 当年的争端是当年的事情,刘钊,也就是当今天子的故事太过传奇,实在是让所有人都没法预料,意外地得到了臣民的一致认可。 大势是什么?大势是民心,大势亦是臣子的忠心,如此盛世,再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国运也不会站在那些人的那一边,所以也就基本上绝了某些人的心思。 这样多年来的预谋,突然被人从中截了胡,甚至可以说,某些人一辈子的精力,都在刘钊登基的那天起,与风雨一样,过后便消散掉了。 所以……就有了秦王病逝,燕王禅让的事情,让人唏嘘之余,其实也多了一些宽心。 为了嘉奖两位王爷对于大汉的忠心,刘钊赐予了两位王爷的世子世袭的特权,这也是大汉少有的王位世袭的案例,刘钊此举在于得民心,燕地与秦地在前代燕王秦王的治理之下,隐隐有着赶超大汉以富庶著称的齐地与楚地的势头,燕王与秦王在民众的眼中还是相当称职的,如此将王位传于两位贤王的世子,这样的行为实在是稳妥又不失智慧。 这是当年的事情,如今已经过去了大约二三十年的时间,燕地不谈,因有春城驻扎,实际上燕地一直作为大汉抗匈的矛头,是大汉政策倾斜的方向之一,在这样的关注之下,燕地并没有与从前出现多少的差异,反倒是当年以鲁莽著称的燕地人的印象,在大汉之中开始变得好了起来。 而秦地则是相当出乎人们意料的渐渐荒废。 似乎并不是秦王的不作为,而是因为来到秦地的官员一届比一届难以掌控局面。 秦地的民众后来甚至有了刁民之称,若不是因为秦王对外的形象一直保持的很好,大概秦地的风评会急转直下吧。 对此朝廷也有人怀疑是秦地有人刻意操纵百姓,但是他们却又拿不出证据,唯一放在明面之上的也就只有他们的那位温文尔雅的王爷,一直代表着秦地,与大汉各地的名士交流,素养儒雅之风。 百姓管不了,秦王就是秦地最突出的那一个点。 他的一举一动可真的算是牵动着朝廷的心,毕竟多少暗线的埋伏之下,有人一直传输着一个信息:秦王有反心,甚至已经在做着相关的准备了。 但是这只是那些朝廷的暗线在搜集了信息之后的推测,而秦王的一切行为似乎都放在了明面之上:今日与何人相见,交谈甚欢,改日又接纳了什么名士…… 如果真的只看秦王的行为记载,那么他给人的印象那就真的是一个纨绔子弟,还是一个挥金如土,喜欢广交天下好友的纨绔子弟。 他可以一掷千金,只是为了从交州吃到自己喜欢的荔枝,他可以将长安所有的名媛请到同一条游船之上,只是为了看他们共舞一曲…… 他广交名士,甚至所谓的名士之中还有那种游方江湖的没有任何真才实学的假道士,假和尚…… 他在长安城外建了一座避暑山庄,而自己却从来不去山庄之中久居,单单窝在那已经经历了百年风雨的秦王老宅,看着颓唐的老墙,爬满墙壁的青苔,整日挑弄花鸟。 …… 他是一个奇人,各种事实都指向了他在私下有着朝廷天机阁都无法发下的隐秘动作,但是却没有人能够抓住他一点把柄。 他就像是横在很多人心头上的一把刀,一直悬在头顶,从来不给人痛快利落的一击,让人清楚地看到他的真实身份。 因为多少年前的一个神谕,大汉的某些朝廷中人,已经十分精准的盯防到了一郡一城,时时刻刻的提防着有可能出现的,影响整个大汉的祸事,而据他们多少年来搜集到的信息,无一例外的都是指向了秦地。 所以这个看似天真无邪,年轻纨绔的秦王,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大汉的心。 …… 城中老宅不多,毕竟在三十年前,此地还是大汉的京城,尽管大汉已经迁都,但是长安留下来的底蕴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城市能够比拟的。 繁华是长安的代名词之一,作为大汉西北最繁华的大都市,在没有了天子的制约之后,似乎禁锢在人民项上的枷锁就这样被打开了。 原本是以商业贸易著称的长安在迁都之后,曾经繁盛已臻至巅峰的渭河两畔,在短短的二三十年间,架起了不知道多少道石桥,两岸不知起了多少高楼。 长安城东为宫殿,而城西为居民与商业区,原本分布的相当整齐,这也有当年大秦的工匠精神在其中,当年霸王放火烧尽了大秦的百年繁华,就有人断言,在这断壁残垣之上,会另起不知多少高楼大厦,而如今,一句句的语言都已经应验。 长安,本该如此,这就是长安作为西北唯一明珠的秉持。 渭河两畔的高楼后来不知何时起就已经是成为了莺莺燕燕,男女寻欢作乐的地方,这似乎真的要赖在这位纨绔的秦王头上了。 人们曾经不耻于与青楼女子并肩,但是在真正打开了民风的枷锁之后,人们发现这种原始的冲动,才是真正让人欲罢不能的东西。 多少年的束缚让长安的反弹来的相当猛烈。 秦王殿下带着整个繁盛的长安,陷入了靡靡之中,人们纵情享乐,真的在此处游荡几日,或许会有那种大汉本该亡于此地的感叹。 不过,百姓并不在乎这些。 长安因为这些似是天上人间一般的描述,吸引来了大汉不知多少的富豪商贾,如秦王一样,纨绔遍地走,成了年轻人堕落的潮水。 有人沉醉其间,有人流连忘返,这大概就是人的本性。 他拖着轻快的步伐,三两步便在人群中走出数丈远。 华贵的袍子在这种盛夏显得尤为奇特,但是在这样夜色的衬托之下,谁又会注意奇装异服呢? 披着一身或许是河畔唯一一件貂裘的长袍,他面上带笑,被人挤得东倒西歪,却一直没有跌倒。 腰间的玉佩是上好的成色,纹着锦绣的长靴,隐隐有着金纹的裤脚,这都是无意间能够显露出他的富裕的小细节。 街上摆弄这姿态,扭转着腰首的女子,若是眼力好,一眼就能看得出谁是大家,谁是装出来的阔,而他这种打扮,绝对是那些好手的一手猎物。 不过他却丝毫不在乎那些女子抛来的暗示,脸上的微笑一直不减,人都是想着街的深处走去,想要发掘更加美好的东西,而他却逆着人流,一路向外,向着夜色走去。 他的面容相当的吸引人,在这西北略显粗犷长相的地域,他绝对称得上是英俊,有棱有角的面庞,加上相当精致的无关,加上深深的眼窝,似乎让他有种异域人的感官。 但是他那举手投足间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又让人不得不去注意,他可能并不是外强中干的纨绔子弟,而是拥有真材实料的深藏不露之人。 只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目的都是纵情欢愉的时候,谁又会注意这样一个异类呢? …… 在没有人注意的拐角,他散步着走过了石桥,迎着月色,此时长安的这条长街略显冷寂,不过很快面前景象便不会是这样了。 原本明亮的天空,突然被什么笼罩,黑压压的,伴有破风声,让长街顿时狂风大作。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瞧着面前的景象,有节奏的点着头,不知在享受什么。 “王爷……”有人这样喊道,原来那些不是黑影,一瞬间,整条街像是变了一个天地,满是黑压压的人影,一动不动半跪在地上,无人抬头。 这一声王爷像是揭开了所有人的束缚,齐刷刷的,一声相当低沉的王爷齐声响起。 “王爷,已经确认了,那人就是剑神——林清玄。” 他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在风中轻轻起舞,原来是风中传来了一道小曲儿,是从那繁华的街头传来,而此处长街,人满为患却寂静无声,相当的诡异。 第409章 观上仙人(下) 自从进了石头城,其实身后的事情已经无关紧要了,此行林清玄的目的也是要将林竹送上天山,毕竟天山在当前的这种局势之下,还是相当安全的。 几十年前,有两人同时登上了天山,然后后世也只有其中一人的记载,主要也是因为另一人并没有获得什么突飞猛进的突破,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可以作为象征的宝物,自然也没有被世人所记住。 不过他的确不需要天山的什么特殊机遇来提升自己的实力,因为当年他就已经近乎是天下第一的状态…… 林清玄之后没有再等上过天山,但是他却有一些特别的准备,一直未曾与他人说起过,而此时已是最好的时机,所以林清玄特地来到天山脚下,只是为了找到合适的天气与时间,一但天时地利全部都朝向了他们,那么登山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没错,对于林清玄来说,那座世人只能仰望,不敢去挑战,只有那些已经对人生没有期待的失意者才会放弃一切,去挑战这座几乎下场只有死亡的高山,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座再平常不过的山峰。 尽管有些对于大部分修行者来说都相当致命的陷阱存在,但是在他这里,这些都不应该被考虑在内。 …… 不过那些所谓“金司雀”的黑衣人的身影,在林清玄的脑海之中一直挥之不去,因为这样明显就是蓄意为之的一场围杀,这样突兀的出现在秦地东南,要说没有大人物在背后指使,林清玄是不相信的。 但是他此刻也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当做眼线的帮手,此次归汉,一身轻装简衣的他,几乎是切断了与大汉几十年来的一切联系,如今的大汉在他看来,的确是换了一整副天地。 当年身为剑神的林清玄,为何能够那样青衣快马,畅快的游历江湖,也不用担心什么会被人暗算,还有什么不了解大汉的实事…… 剑神从来不是独自一人,尽管在人们眼中是这样的,其实可以这样说,没有一个人能够脱离人际,然后孤身前往这片山川,没有人,林清玄也不可以。 早年的林清玄,突然得到了相当强大的力量,在磨砺自己的道心的同时,其实是在江湖之中吃了不少暗亏…… 散修就是如此,一没有宗门的依靠,关键时刻是少了很多不光是物资上的支援,真的陷入了险境时,散修极有可能就这样夭折,所以天地间的散修不少,但是真正有着强横实力的散修,在江湖上基本上是见识不到的。 林清玄则是其中的异类。 他靠着最初的实力,一点点的挑战着那些比他更强的修行者,他的目的就是变强,所以他从来没有逃避过战斗,这也是为何林清玄的剑术可以这样的大成,因为他的剑法本就是集百家之所长,先是模仿,后来再融会贯通,最终形成自己的一套体系,融入自己的剑道之中,成为自己剑道成长的养料。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清玄竟然十多年间未尝败绩,而且它能够明显的感知到,自己的实力在每一次战斗之后都能得到充足的成长,最终才是能够追逐剑道之终极。 但在战斗的过程中,林清玄绝对不是单纯的你死我活的杀戮,相反,他从来不会刻意去杀死某人,杀死他的手下败将,而是尽力的去与对方建立联系,尽管这种联系可能不够密切,但是以切磋为核心的这种关系维持下,林清玄与江湖上很多强者有了那种奇妙的联系。 可能就是在无意间,在某处的某人就会透露给林清玄一些关于江湖上大事的风影,让林清玄不用刻意去搜集信息就能够掌握江湖的风向。 甚至有些与林清玄关系密切的,能愿意特地帮助他完善情报网络的人,直接就是无偿的在帮助林清玄行走江湖。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清玄才能够一心一意的投入到历练之中。 所以很多摆在历史台面上的事情,并不如寻常人所看到的那样,其中很多暗线伏笔都不会暴露在大家的眼前,流出来的只有最浅显的道理,人们看到了便恍然大悟,原来谁谁是这样成功的…… 若是效仿大能的成长轨迹就能够追赶上他们的脚步,那他们的成功也未免太过廉价了。 但是此次,林清玄是真的独身一人了,甚至还要照料着身边的孙女,他所面临的险境,几乎是他从前从未遇到过的。 他有预感,那群被称作金司雀的人并不会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放过自己,所以行进间,他也是可以加快了脚步,不管有没有追兵,等到真正上了天山,才能算是暂时的安全。 他有想过,这叫做金司雀的神秘组织会不会是刀殿的化身,刀殿在他有记忆起,其实就已经屹立在江湖之上了,只不过是在他还身处大汉境内之时,刀殿一直没有多少大动静,没曾想竟是在自己离开后不久,就对自己的家人们做下如此大孽…… 林清玄对于刀殿的所作所为那自然是恨在心底的,但是他从来没有因为仇恨而蒙蔽过自己的感知,至少是在他成人之后,没有这样过。 转念想来,刀殿其实根本不会做出这样试探性的攻击,因为对方明显已经掌握了关于他们一行人所有人的信息,不管是他还是李重霄那一拨人,后续而来的攻击只会比在桃花谷中更加猛烈,而不会像这样派来完全就是送死的修行者。 林清玄更是已经探查过,那些人也并不是那些身上有着独特蛇蝎花纹的蛇蝎众,基本上排除了刀殿的嫌疑。 所以这就只能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有人此时已经开始关注他——他这个刚刚归海的江湖老人,目的不清楚,对方究竟代表了哪方势力也不清楚。 …… “小二,来份凉糕,茶水要温。”林清玄就这样踏进了茶馆的门内,丝毫不顾及茶馆之中齐刷刷的像是要吃人的目光。 林清玄不知道这么多年来石头城的那些事情……根本不知道。 要说为什么……大概就是因为他若是想要登山,绝对不会经过石头城,没有这个必要…… 拾宝人们上下打量着进门的一老一少,林竹摘下了兜帽,露出了自己绝对是能够吸引所有目光的面容,引得场间一阵躁动。 这样貌美的女子,跟着一个邋遢老者,来到石头城,难道是要登山? 这么多大汉,坐在这茶馆没有个十年八年,也有个三五年了,何时见过这样貌美的女子啊,石头城里的那些婆娘,讲道理,那都是老的不能在老,松的不能再松,让这样一个民风剽悍的地方,生出这样细皮嫩肉,气质如此出众的女人,那是想都不要想。 都说秦地出刁民,刁民当然不只是那些市侩又粗犷的男子可以代表的,秦地的女子才是大汉真正最有韵味的女人。 有韵味褒贬都有,亲自体会过,你才能切实的评价,总之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在这样风杀吹袭的土城里,出现这样一个女人,那真的就像是从淤泥之中突然拔出一株青莲,突兀又新鲜。 大家尽管是惊叹,但是道理还是要讲的,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这城中的规矩,便有一人在那里对着两人喊道:“敢问二位可是要登天山?” 因为看到女人,平时大大咧咧的嘴巴,现在好像是喝足了墨水,说出来文绉绉的,让人有些别扭,不过礼貌是有了,就看对方的回答了。 “是。”林清玄只是这样应了一声,其实还是没有在意众人的眼光,只有林竹此时觉得场间的气氛有些怪异,她知道大家都在盯着自己看,这样的事情她也经历了不少次了,所以已经习惯不少了。 但是看这幅架势,这群人,明显就是一起行动的…… 林竹有些慌张,她看向了林清玄的方向,却发现林清玄根本没有睁开眼睛,此时正在闭目养神。 “老先生是不是不知道咱石头城的规矩?不是我们不信您,但是您要是这样一身行头的去天山,能不能走到半山腰都是个问题。” 有人这样说道,他不是嘲笑这两人,今日他们已经见过了半大的少年要登山,这样的老者带着貌美的女子登山,好像也没有之前的那种怪异感觉了。 “哦?能否说来听听?”林清玄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讲究,先让林竹不要慌张,自己倒是缓缓品了一口茶,饶有兴趣的看向满茶馆的汉子。 “老先生,天山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上去的,咱也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听来的传闻,也不知道您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到天山脚下,但是既然今日您来了,那就不该毫无准备吧。” 有人终于是疑惑了,既然都能够听说天山的传说,看他们的打扮,明显就是长途跋涉的行头,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哪里有半点轻松的模样,就这样,还想要直接爬山,那怕是刻意寻死哦…… “天山上有各种咱们这些在石头城活了几辈子的人都搞不懂的险情,若是没有了掌柜的那里的那些行头,走到半山腰那就是极限了,在往上走,那些修行者还能再勉强一下,咱这种普通人啊,没有那些行头,估计就只能望山兴叹了。” 一个长得比较清秀的男子,这样说道,然后还指了指掌柜的那里坐着的几桌人,他们一直默不作声的在那里吃着小吃,身旁也是有着几个用布包着的大包,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东西。 “然后呢,要您也是第一次来到天山,第一次登天山,那就得需要兄弟们的带路了,毕竟天山上有几条前人费劲了心血才开出来的小路,没有兄弟们的带路,您是根本找不到的,只不过……”大家你一眼我一语,似乎给林清玄解释的相当清楚,不过其中的理由他们还是没有说清,只是告诉了林清玄要怎么做……人之常情嘛,大家都是想要谋个生计,万一把这两个明显是第一次来的旅人吓走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先前那个少年,众人的态度似乎都不是那么好,主要是看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他的确是年纪太小了,看到他最后那些糊弄人的把戏,众人没动手把他轰出去就是好事了,在座的哪位不是个暴脾气不是? 不过孔老六先前将那小子带出去之后,迟迟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把人家送出城门不成? 大家的心思各异,话比较多的,就一直在跟老者说着各种登山的事情,有几个人则是围坐一圈,无聊的等着真正的生意上门,他们一瞧就知道这老头身上可能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没良心的人,把这样的老者忽悠到了石头城。 不过他身旁的那个女子实在是养眼无比,也不知道是老头的什么人,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儿孙一类的人吧。 先前带着那个装模作样的小道士走出茶馆的男子,是他们比较熟悉的一人,他们几人都是做拾宝人相当久了的一批人,尽管没有当上组织里的高干,但是也已经是组织里的人了,算是位置坐的比较高的。 一般没有大鱼上钩时,哥儿几个也就在茶馆里划划水,然后晚上就是各回各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靠组织里的那些油水,也足够养活一家子了。 但是平日里那样沉默寡言的孔老六,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少年之后,就一直那样的行为怪异,就像是白天见到了鬼一样。 最后干脆是将人带走了,也不跟众人解释一声…… …… “大哥,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关山有些懵,他还在回味先前的那一番七星剑的走位,它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法变得成熟了,只不过自己一直还没有所谓的灵气产出,所以才迟迟不能修行吧……这是他自己所想,并不知道自己修行的奥秘。 终于,一直拽着他的胳膊,在前面狂奔的男子,听到了他的声音,终于是停了下来,他气喘吁吁,但是一回过头来,就是满脸的震惊。 “小兄弟……你说……你是守心道人的弟子?”他难以置信的口吻问着,看的关山有些紧张。 第410章 鸡犬升天(上) 传闻有武当或者峨眉的,仙人,当年修为化境,直接就要一步登天,而他平日里养的那些鸡鸭鹅狗,在同一日,也纷纷与他一道飞升成仙。 究竟仙界有没有所谓的仙狗,仙鸡暂且不说,但是江湖之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例子倒也真的不少,就譬如宝器宗的例子,宝器宗当年最初的班子实在是让人看不过去,一群所谓的江湖人,实际上就是一群游手好闲的懒人,碰上了黄金眼那样一位碌碌无为的商人,大家也是想着能够混一口饭,那便混一口饭。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班子,在黄金眼,渐渐地靠着机遇与决断,在灵器倒卖的这一行当上,渐渐崭露头角,他的那个本来一事无成的班子,似乎也有了一些作用,在为他东奔西走的过程中,班子不断地扩大,最终是形成了现在这宝器宗十二位舵主和十二个分支的雏形。 当初最早的那群人,尽管有些人真的就是相当普通的人,但是靠着当初的关系,也在宝器宗落了一个极好的下场,很多人根本就是从来没有帮上什么忙,但就靠着一路的追随,得到了黄金眼的回报。 这可以堪称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范了。 江湖上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所以就是反映了这样一个情况,尽管历史是由大众创造,又百姓,由农人们,又商人工匠们,一点一滴的推动着,但是在江湖这个范围之中,真正掌握大势的还是那些真正拥有实力的强者们。 这也是可以解释为何强者身边的簇拥会如此之多,强如林清玄,尽管是一人一剑,闯荡江湖,也架不住愿意在他遭遇困难时伸出援手的人那样的多。 所以这就有了一个相当现实的选择问题,那就是在遇到强者的时候,你究竟要不要去配上笑脸,亦或者是仅仅发散出你的善意,让强者可以感受到,然后给你一个尽管微小,但是极有可能变强的可能。 …… “小兄弟!你……你是不是说过,你是师从守心道人的?”那个男人满脸的震惊,似乎难以相信这样的事实,一把裹住了关山那稍显瘦弱的身子。 其实不是关山身形瘦弱,而是因为此人实在是健壮无比,在成年人之中也可以算作是魁梧了。 要不是他那比较普通,显得比较平常的面庞,你真的看不出他那宽松的衣服之下究竟是怎样一副结实的身躯。 人称孔老六,就是他了,他之前相当突然的从茶馆一角冲出,一把拉住了关山,就一路狂奔至此,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关山也是奇人一个,被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强壮陌生男子从街的一头拉到另一头,竟然是能够跟得上脚步,还一声没坑,要换做其他人,没挣扎就不错了,还拦不住别人大喊大叫。 回过神来的孔老六其实也是有些尴尬,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些什么,想要道歉,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整个人语无伦次的杵在那里,到头来就憋出来了那样一句。 因为他的确是相当的激动……武当山,守心道人……父亲……传说,无数记忆的碎片轰击着他的脑海,让他这个本就不怎么善言辞的汉子,现在窘迫的像一个娇羞的女人一样。 看着他涨红的脸,关山只是歪着头,好奇的问道:“这位大哥,您是认识我师父吗?” 关山先前扯出自己师傅的道号,其实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的,但是他的确不知道师父在江湖上被人称作什么,师父这样强的存在,大家应该对这样一个道号熟悉的很吧,这是他的想法。 但是事实却恰恰相反。 可能张承运当年也想要将自己的道号宣扬出去,毕竟他是道门之中的人物,用道号来闯荡江湖也是相当的合理,但是谁又想过,他那时会恰巧被朝廷招徕,因为他师父的病逝,他不得不出面,代表武当山,成为大汉的第一任国师。 国师之名就完全的代替了他本该扬名的道号。 茶馆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说过守心道人的名号其实不怎么奇怪,因为这样一个名字,只是在一个很短的时间之内,由张承运使用过,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就算是到了江湖上其他地方,事情也是大差不离。 就算是张承运这个名字,可能知道的人都会比这个守心道人的名号多。 但是为何此时,面前的这个男子,会这样的反应强烈呢? 关山想到了好多种可能,但是他偏偏就挑中了最不可能的一种情况问道……他没有灵气,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究竟是不是修行者,看到对方这样的身形,他能够感受得到,对方那翻涌的气血…… “难道……难道大哥,您是家师的友人不成?” “不……不是大哥,是前辈!”关山慌慌张张,一会自言自语的回答着,说着说着就变得离谱了起来,搞得孔老六一时间真的有些怀疑,对面的这个年轻男子究竟是不是武当山的道士。 但是他又的确说出了守心道人的名号…… “不不……我只是个普通的拾宝人,我们先前一茶馆的汉子,我们都是天山脚下的拾宝人,主要是帮助登山者登山,还有靠着登山者遗留下来的宝物生存的一群人……” “果然……果然,小兄弟是守心道长的弟子吗?”他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此时路上人来人往的,大中午头,烈日当头,人心浮躁起来,但是两人之间的对话确实那样的小心翼翼,尽管……只是孔老六一人觉得此时他应该小心再小心。 他现在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接近了一个几十年秘密,一个父亲死前念叨了大半辈子的夙愿,所以他有些不敢,不敢去面对接下来的事实。 …… 孔老六的父亲,在城中其实算是这天山脚下的第一代拾宝人,百年前虽说也有那种靠着登山者遗落的物品为生的拾宝人雏形存在,但是登山者的基数比较小,再加之,这样零零散散的行动,并没有什么组织可言。 直到几十年前,大约是在六七十年前,那个传说出现的时间,也就是张承运成为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登上了天山的人,并且彻头彻尾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跃成为了江湖中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之后。 拾宝人才真正的开始变得多了起来,而登山者也是在这个时候变得多了起来,拾宝人的组织出现,第一批有了组织规定的拾宝人,诞生于石头城之中。 而孔老六的父亲,当年便称作是孔老汉吧,一度做到了组织头目的位置,组织的一把手交椅从来不会在某人手中停留过长的世间,这大概也是因为拾宝人这一职业实际上属于暴利的职业,不能让人掌握了太多的资源,否则极有可能产生如同官员腐败一样的情况。 孔老汉当然是人尽皆知的人物,连带着年轻的孔老六也跟随着父亲迷上了这样的一个相当奇特的职业。 但是那件事情却是发生在这些后来的事情之前,那件被父亲念叨了一生的事情。 那是听说父亲年轻之时,他见到了所谓的天地奇观,都传说天山之上有一座天涯道观,他就在天山的顶峰之上,矗立千年不倒。 只有特定的时间,才能够看到那座道观的虚影。 而在那次真正的整个秦地都能看到的虚影出现之前,孔老六就不只一次的听说过父亲说起,那山上有那样一座道观。 观中听说只有一位仙儿,仙人养了一头七彩的鹿…… 一开始孔老六当然是不相信的,知道后来那天,整片天地似乎都能见到那玩笑一般的虚影,偌大的道观,就像是一张画布一样,覆盖在天山的上空,一直延伸到天边不见踪迹。 孔老六终于意识到,父亲可能知道一些关于天山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的父亲其实已经算是退休的状态了,他总以为父亲是一个头脑不清楚的老人了,但是在那日之后,父亲的那种幻想症变得越来越严重,终于是让孔老六觉得事出必有因,所以就渐渐的询问着过去的事情。 终于是让他知道了一段江湖中都不会有记载过的神奇过往。 他的父亲其实是第一代的拾宝人,但是在组织出现之前,他的父亲就已经经常性的往天山脚下跑动了,这时候,做这种拾宝的事情,其实是不被石头城的人们所认可的。 总想着一夜能够暴富,其实与年轻人变成了赌徒没有什么区别。 孔老汉的确没有得到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却也锻炼了他的身心,加上他跑的次数比较多,让他熟悉了天山的各种环境,也是为了他后来成为首屈一指的拾宝人,打下了极好的基础。 但是这都不是关键。 那日也就是在张承运登上天山的那天,整个秦地似乎都能够感受得到那种天地的震颤,以为是天地异象,却听到了那些在天山脚下的平日里拾宝的人们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那就是有人登上天山了。 后来的事情人们并不清楚,真正知情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多数的石头城的居民只是听说了这样一个事情,也是后来来到石头城为了登山的人变得越来越多,才让他们彻底相信了当日的事实。 而孔老汉,那天,似乎就在山下。 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家似乎都不清楚,那日之后,城中也出现了要组织起拾宝人的团体的声音,很快的,拾宝人的组织就成立了,而孔老汉作为已经很是脸熟的面孔,在拾宝人的组织中显得异常的活跃。 每次出寻都能得到相当不错的收成,让孔老汉的名号变得越来越响亮。 但是孔老汉始终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实际上是相当可靠地,在担任一把手的那些年岁里,孔老汉做了许多现在拾宝人组织中那些相当成文的规定,算是规范这些拾宝人的行为的一个推动者吧。 只不过每次孔老汉出去都要花一般人多出一两倍的时间,大家也不知道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找什么东西并不清楚,但是也没有什么人去问,想着大概这就是别人为什么每次都能满载而归的道理吧。 …… “我看到了……”孔老汉最后似乎是这样说的。 “看到了什么,老爹,您说就行,孩子保证给您带来。”孔老六最后是这样握着老爹的手,在床前看着自己的父亲离世的。 孔老汉一生有六个孩子,人们口中的孔老六是孔老汉最小的儿子,他为他起名为孔刘,大概也是一个谐音,并没有什么讲究,因为五个儿子,有三个都因为拾宝而丢了命,剩下两个则是出门闯荡,很少回到家中。 孔刘就成为了父亲身边最听话的孩子。 孔老汉也的确最疼爱这个小儿子,在孔刘年轻的时候就一直阻碍他从事拾宝相关的事情,但是耐不住年老体衰,而孔刘确实也对这种事情十分感兴趣,便没有在阻止。 孔刘在孔老汉最后几年的日子里似乎一直在寻求着父亲的秘密。 他不知一次的听到父亲念叨着那些老掉牙的故事,知道后来那次虚影的事件,他才真正的开始重视了起来。 无意间的引导,让父亲似乎也记起了当年的事情,记起了萦绕在他心间几十年的往事。 “我看到了,守心道长……守心道长受到了仙人的指点啊……” “后悔啊……后悔没有跟着守心道长上山……”老爹似乎耗尽了最后的一丝感情,有些难过。 “爹,您说的守心道长究竟是谁?”孔刘似乎听到了一个相当陌生的名字,他知道父亲已经命不久矣,这已经是他在父亲身边陪伴的第多少个年头了。 父亲因为痴呆,一直在说着重复性相当高的故事……说什么他当年与一位高人同行,到了山腰之上的位置,看到了一处从来没有见过的山路,最终是他退却了,而高人却沿着山路而去。 第411章 鸡犬升天(中) 若是关山能够听到这个故事,大概也会一头雾水吧,毕竟当年他的师父,张承运究竟是如何登上的天山,从来没有详细的与他提起过。 所以此时两人的对话就像是在两个不同的路上,谁也说不明白。 孔老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说关山的师父,曾经登上了天山,并且是当着他父亲的面…… 关山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但是说这些是要做什么呢? 他又不可能将他师父请来,最重要的是,现在是他想要登天山啊,所以街上就有了这样的一幕,孔老六拉住这样一个年轻的男子,面红耳赤的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然后少年更像是一个成年人,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孔老六,然后不断地点头示意。 “小兄弟,就这么说吧……”孔老六,总觉得自己越说越糊涂,前前后后这么十多分钟,都不知道自己在强调什么。 他想跟面前这个叫做关山的人说的是,他的父亲当年有幸见到他的师父登上天山,而他曾经也是不相信的,后来则是见到了那天山顶上的神迹一样的倒影,于是便开始追寻着当年的故事。 结果这么多年来,只是知道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信息,根本没有什么实际的用途,而他的父亲在临死之前只是说出了守心道人的名字,一直到今天,他都一直在寻找那所谓的守心道人究竟是谁。 父亲说那是武当山来的道士,孔老六为此甚至千里迢迢的赶赴了武当,只不过却连武当山上山的路在哪里都没有找到,狼狈不堪的回到了石头城。 后来则是四处打听武当山的消息,但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叫做守心道人的道士存在…… “我孔老六这么多年的奔波,今天终于是找到了那个盼头,小兄弟你也莫要怪我,主要是我太激动了,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孔老六,两手掩着面庞,不过并没有哭泣,他顺着面颊来回的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能够清醒一些。 “师父的名号难道这样的没有名气吗?”关山倒是这样疑惑道? “关山小兄弟,咱可是问遍了整个大汉西北啊,不说有上千人,也有八百了,人都说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那武当山上有什么叫做守心道人的高人……你师父果然是个大人物?” 孔老六有些不敢相信,只不过若是他知道了他这么多年的奔波,只是因为一个巧妙的误会的话,或许真的会元气大伤吧…… “师尊已身为武当掌门几十年了,难道在大汉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吗?” 关山倒是有些不敢相信了,师父当年闯荡江湖的事情他是不知道,但是师父成为国师之后的事情,他可真的算是倒背如流了,怎么堂堂一个大汉的国师,还没有什么寻常的道士知名度高吗? 只不过他说着说着,就发现孔老六那本来就有些沧桑的面容,此时渐渐凝在了一起,眉头皱成了一团,尽管看着有些好笑,但是关山却觉得面前的孔老六似乎是有很多苦衷,说着说着着,声音就弱下去了。 “孔大哥……您没事吧?”关山不敢确定,悄悄地缩了一下脖子,神色也有些紧张了,他可不喜欢看到别人伤心的模样。 “原来……”此时传来的孔老六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难以表达,看着他憋屈的模样,像极了受气的小孩子…… “原来……国师,和守心道人是一个人吗?”孔老六一开始是觉得胸口闷着一口气,一下子差点没让他晕倒过去,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叫做守心道人的武当道士……他当然知道武当的掌教就是前代的国师张承运,毕竟这是他们公认的第一个登上了天山的人。 但是他的父亲从来没有说过,大家似乎都听说过那样一个传闻,就是当年时有两人同时登上了天山,一个是张承运,另一个慢慢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后来似乎那两人的故事也变成了一人,孔老六经历过那个年代,自然知道这样的传闻,所以他一直都想当然的以为,父亲口中的那个神秘的武当道士,就是当年与国师同行的另一人……不然他怎么会从来没有听说过守心道人的名字呢? 真的是让他哭笑不得,说着说着他就长舒了一口气,孔老六也算是一个心大的人,其实他只是认为这么多年的闯荡,他并没有浪费什么,用岁月换来了见识,其实并不那么亏…… 只不过终归是让他在山下呆了几十年啊…… 孔老六将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似乎心情有些低落,又多了些洒脱一样的意味,走到路边倚着墙角蹲了下来。 他看了看脚上的破布鞋,整了整身上的马褂,看着身上这么些年来拼出来的伤痕,现在很想要缓一缓。 关山还没有明白过来,蹑手蹑脚的跟了过来,在孔老六不远处站着,不敢太靠近,就那样看着这个失意的男人,想劝又不知道怎么说。 “孔大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师尊说要我来登山,也只是告诉我要先到山脚下的城中做准备,余下的都要我自己琢磨……” 说罢关山就想要跟孔老六道歉,他觉得孔老六现在这幅模样,一定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可能是自己的错,也可能是师傅的错……不管是谁的,他都要给这个男人道歉。 关山真的是心底善良的很,看着面前的这个要比自己年轻上好几轮的男子,孔老六哈哈大笑,赶紧让他停下来,说道自己无所谓。 关山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点不敢怠慢。 “我说你给我道歉作甚?你一没欠我的,二咱两人也不熟。”孔老六这样蹲着,歪着头看着关山,关山从开始的那一嗓子,到后来莫名其妙的舞剑,都让他有点看不透这个年轻的武当山道士了。 他当然想过,关山会不会是在骗他,但是毕竟对方说出了守心道人的名号,而且看他这副模样,怎么也不想是一个会骗人的样子,说句不好听的,孔老六总觉得关山有些憨…… “诶,我也不知道,就……就可能大哥您这样会心里舒服一些?” 关山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着,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 “你师父什么都没有教你,就让你来这石头城,然后也不给你些防身的东西,包里全是干粮和衣物,他到底是不是让你来爬天山啊?” 孔老六朝着关山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关山倒是听话的很,赶忙一步跳过来,学着孔老六的模样,蹲在了一边。 “师父只是说,只要我来,就肯定能上的去……”关山看着孔老六这幅不敢相信的模样,有些不敢说师傅的原话,他总觉得城中的人都把登天山看的相当困难……不敢说怎样,但是关山远远望去,总觉得这天山与武当山也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武当山的那些飞涧还有峡谷才是最让人觉得头皮发麻的。 果然孔老六听到了关山这样说,不光是眼中透露出各种的不相信,脸上又是相当有趣的表情,就好像是在说:“你真觉得我好骗么?” 转念一想,毕竟人家也是那江湖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孔老六见过不少修行者,他的印象中,那些自诩实力高深莫测的修行者们,在登山的时候其实也是如普通人一样,三两步便累的气喘吁吁,所以他从来不把这些修行者当成什么真正的练家子,反倒是他们这些拾宝人,在那山间林间穿行如同猿猴一般,真的是如履平地。 什么叫真功夫?这才是。 不过当年能够等上天山,说明关山的师父,也就是前国师也是相当有能耐的人,行,就算有这样厉害的人吧,孔老六有些嗤之以鼻。 他其实早就做好了打算,打算在真正找到了当年守心道人的秘密之后,然后就做着充足的准备……准备做什么呢? 孔老六当年入了拾宝人一途,并没有顾及到父亲的阻碍,其实一也是为了能够在父亲的身边好好待着,将来父亲老了之后也能有个照料,但是他更想要的,是那个真正登上天山的瞬间…… 没错,孔老六这么多年的奔波,为了这样一个传闻,费劲了心血,其实也是为了登山。 都说那些拾宝人是靠死人吃饭的,孔老六当然认同,只不过为了能够摸清天山的路数,他必须要有这样的准备,所以这么多年来,靠着做拾宝人的经验,他积累了一小笔财富,然后锻炼了身子,他现在的身板子,不开玩笑的说,那些所谓的修行者,只要是稍微境界低一些的,真就一对一的没办法制服他。 关山一开始也是看的出来,面前的这个叫做孔老六的男人,明显身上的气势与茶馆中的其他人不太一样。 关山虽然没有真正踏入修行一途,但是武者的那种气血之力,是比灵气更加明显的能量,如果是一个入门的武夫,他会因为掌控不住自己的气血之力而让气血之力外露,就算是平常人也能够感受得到。 没错,孔老六其实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武夫,具体实力大概也能够摸到塑神境的门槛了,只不过没有过系统的修行,完全靠着自身的锻炼,误打误撞入了武夫修行之门,能够到达这种程度已经算是普通人之中的佼佼者了。 像这样无师自通的武夫其实比修行者更加常见,一个寻常人只要保持着肉体的锻炼,总能够在日积月累之下得到一些使用肉体的诀窍,就比如那些铁匠,大汉有许多铁匠,因为平日里总是做着那些铸造的工作,毫厘之间,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一个武夫。 身体上的准备当然是只有这些,重要的是心里的准备,要登天山,普通人还是太少了,一般也都要是修行者才敢去尝试,但是到如今这样高居不下的死亡几率,其实已经让很多一开始一头热血的想要尝试的人们冷静了下来。 拾宝人说句实在的,大都是对于天山毫无念想的普通人,到半山腰那就是极限了,再往上,他们头都不会的就会走开,这就是常态,寻常人哪里会放着好好地钱财不赚,偏偏要去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 城中自然也是这样的风气,他们尽管不会去公然挑衅那些登山之人,但是你要听听那些茶馆酒楼之中的拾宝人平日的闲聊,你就能知道他们对于这群人的态度大概是什么样的了。 所以这种事情孔老六从来没有与其他人说过。 他想要挑战天山,想要有朝一日能够站在天山的顶峰,不知道这是什么一种感觉,但是心中却有无限的热血一直在驱赶这他的脚步。 原本真的是想要找到能够学习的诀窍,这么多年没有人登山成功,偏偏那两人成功了,这是为何? 没有诀窍,孔老六是不相信的,所以在父亲说出了那样的隐秘之后,孔老六真的是眼里放光。 不过到现在似乎也证实了,自己的那么多年的追寻不过是一场空话。 孔老六有些失落,不过他这样能够将一件事情坚持一生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放弃呢? 相当快他就要振作起来了。 看了眼身边的年轻道士,孔老六想了想,便这样说道:“关山小兄弟,我也要上山,要是没有人带路的话,一般人是上不去的,我们这些拾宝人就是做这种事情的,不过我估计……应该没有什么人愿意带你上山了,所以不如?” 孔老六挑了一下眉毛,是在询问关山的意思。 然而关山却根本没有想这么多,其实他一开始根本就是想进城吃点东西,顺便打听一下该怎么上山,如今结果也没差这么多,有人愿意带他同行,他当然是完全愿意。 点头如捣蒜一般,看的出关山眼中的兴奋,孔老六似乎也觉得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了,心中有种释放不出来的激情,他准备在这一趟上,彻底解放出来。 只不过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想到……在他眼中,只是一个跟班的关山,竟然会在山上做到他怎么想象也想象不到的事情。 第412章 鸡犬升天(下) 现在石头城中,已经传遍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说城西的那家茶馆,里面来了高人,说是能够轻松的登上天山。 消息就像是潮水一般,直接是席卷了全城,多少拾宝人都被这消息给惊动了,纷纷说着要悄悄这样的高人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么多年来真是活见怪,还真没有听说过有人敢这样打包票的。 其实石头城这么多年来有人扬言能够轻松登顶的次数也不少了,基本上,那些人不是想要吸引人的眼球,就是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实力,或者说低估了天山的凶险。 后来次数多了,大家也就笑一笑,当做有人在无理取闹就是了。 只不过这次为何这样一件事情能够惊动满城的人呢? 消息传得快,也不知道是从什么人那里传出,一传十十传百,就有了这样的说法。 说是那位高人又是身高八尺,又是身强力壮,后来什么三头六臂,三只眼睛的传闻都有了。 只能说是以讹传讹。 但是其实消息的核心还是没有变,那就是对方说他们就在茶馆之中等人来接他们上山。 什么?等人接他们?别开玩笑了。 所有人真就觉得这次还是有人吹牛皮不打草稿了,原本的那些吹嘘自己的骗子们还会特意的去山脚下那样晃上一圈,最后找个借口便灰溜溜的离开,有的根本就是直接在山上失踪,尸骨不见。 现在好家伙……来了这样一个“高人”,所以老少男女都怀着看热闹的心态向着城西奔去,纷纷要看看这位说自己能够坐在原地便能够登上天山的高人,最后要怎样收场…… 林清玄现在的状态的确有些奇怪,他那种平日里古怪又桀骜的臭脾气,在此时此刻好像被这么一群籍籍无名的拾宝人给压了下来。 大家哆哆逼人的样子一扫先前的那种随和的模样,果然都是一群脾气火爆的汉子,西北的汉子脾性就一个字:烈。 不少人都在那里摩拳擦掌,偌大的一个茶馆顷刻间就变得火爆异常,要不是有人一直在压着场面,可能真的就有人会动手了。 掌柜的自然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但是这件茶馆的拾宝人的头头……不就是先前跑出去的那个孔老六吗? 一边好言相劝,说着是让诸位兄弟消消火,看在自己这么多年给众人提供茶水的面子上,别让事情变得无法收尾了。 一边还骂着孔老六这时候不顶用……其实孔老六的确平日里就是那样一个吊儿郎当的人,话不多,平日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一样。 他拾宝的本事当然是顶尖儿的强,但是这当个领导人的能力嘛,大家也都不怎么评价了,心里都有数,所以在这城西的茶馆之中,组织上特地多点了几个能够给孔老六帮衬着的兄弟,好有个照料。 不过也就这样了,没有一个真正能够镇住所有人的人出来,事情一定会越来越难以掌控,所以掌柜的赶忙已经叫孔老六身边的那几个伙计去喊人,主要是能够从会上找来几位掌舵人中的一位,那就够了。 但是纸包不住火,事情就真的像是大火蔓延出去一样,一会不见,就看见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有人一指,便都乌泱泱的朝着这茶楼这边挤来。 看热闹当然不嫌事儿大,但是这次的热闹还真的出奇的让人觉得没有了那种轻松感。 因为事情就是一边倒,石头城的人站在了一边,而另一边,是一个身着朴素的老者,带着一位貌美的年轻女子。 林竹也觉得事情有些大了,小声的一直在林清玄身边悄悄地说着:“没有必要将事情搞到这样大吧,我们直接走可以吗?” 林竹可是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一切,所以总觉得大家的火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其实不只是他,连对面的有些汉子都觉得大家的脾气今天有些古怪了。 事情的起因当然都是从口中说出来的。 …… “老先生,您要是觉得咱们哥儿些是在骗您,您不妨去整座城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这天山究竟死了多少人? 这登山的护具什么的虽然不是起到飞跃性作用的东西,但是架不住他能够保命啊……”有个各自比较矮,但是身子还是显得相当壮实的黝黑汉子在那里跟林清玄这样说着。 他口才当然好,不像是那些比较憨厚的壮汉,他的确算得上是比较精明的。 拾宝人有件事情是没有放在明面上说的,组织上没有规定什么,但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办茶馆酒楼的掌柜的可以与那些商人合作,只要你能够给那些眼里全是银子的商人们带来商机,一样也少不了你的报酬。 意思就是说,拾宝人当然可以帮着商人们拉客,虽然用词有些不太对劲,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只要你口才好,能够说得动那些登山者一路跟着你的指引去买装备,那商人自然也要每一位都付给那个拾宝人相应的钱财。 但是碍于寻常人家哪有这样的口才,别看那街上满是小商小贩,各个吆喝的有模有样,但是实际上想一想,和路人比起来,那些商贩始终是少数。 就是说能有一副好口才,别人从什么地方都不愁赚钱,用在这种地方也是情理之中。 黑脸的汉子叫做海夯,海是个挺少见的姓,夯则是一个比较地方的词语,平时大家用的也比较少。 海夯的父母当然是想着海夯能够将来长得敦实一点,过的踏实一点,但偏偏他就一样都没随着父母的想法走。 姓海却生在了大山脚下,名夯却样样都不夯实。 海夯可是拾宝人里面相当有名的一个,尽管没有去组织上担职,但是海夯却是那些拾宝人之中赚的相当多的一人,靠的就是他这一口好口才,人机灵。 因为一个人赚的比平常人三四个都多,养活了全家不算,还能在城里买到大宅子,听说他将亲兄弟几个都送到了长安里边儿,具体是啥样的房子也不清楚,总之他就是富,所以也有了一个海大富的名号。 其实一开始馆子里的气氛还是相当融洽的,平日里没什么要命的事情,谁又会拾起自己的臭脾气呢? 那种一言不合就要杀了对方全家的故事听听就罢了,真要放眼这个江湖上,大家哪个不是躲着麻烦走的。 诸位一瞧这海大富接上话茬了,也都笑一笑就不说话了,谁不知道让海大富看上的人,别说身上的银子,家里不让他搬空了都是客气的了。 说的就是他这张嘴真的很厉害。 看到老头和女子似乎真的是想要上山,其实茶馆里的方向大概也就定了,那就是诸位该干什么干什么,能不能接到活就各凭本事。 虽然看不出对方究竟是不是修行者,但是海大富却觉得这两个人绝对不像眼前看着的这样朴素,说不定身上就带着这样那样的票子…… “咱石头城不说别的,就让登山的人明明白白,舒舒服服的,还是相当有信心的,不然咱也不会做了这么久的这种行当,你说是不?”海夯和林清玄他们的桌子也就隔了不足一丈多远,相当于就是挨着,不过他们做了一个对角。 但是一看这聊上了,海大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悄地,相当合适的摸了过来,坐在了两人的对面。 海大富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但是那一双手保养得相当好,看得出是有真功夫的,而且他这做茶的功夫也是一流,根本就是省了小二沏茶的功夫。 三下五除二,给面前了两位满上,他将茶碗递向前,嘴里不停,笑着说道:“这叫功夫茶,我自己琢磨的。” 海大富脸上看去真的是个相当老实的人,虽然人长得磕碜了点,但是没有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说话也是相当有分寸,不把话说死。 林竹相当有礼貌的回以一笑,让海大富尽管见过这么多风浪,还是心里颤动了许久,刚才远远地看着就知道这是个大美人儿,坐进了……坐进了,一眼瞟过去,甚至都没有第二眼直视的勇气。 海大富做人还是相当没问题的,他有妻儿有家室,所以也只是看看,最多感叹两声是,说着爹妈给的东西差别是真的大…… 他跟谁说话其实都是这样的,先让对方觉得没有敌意了,聊着天就把这些事情解决了。 归根究底都是利益的事情,海大富却从来不逼迫着对方去商人的那里去花钱,他还是相当明事理的,就是有些人来到此处登这个天山,真的是有些面子过不去的,有些一时想不开,瞒着亲戚朋友自己一个人跑来的,他都是要先了解了对方之后,才会决定该如何做。 别人不知道他的路数,都觉得海大富是靠着伶牙俐齿说的别人天花乱坠才把钱赚了……但是海大富真正的诀窍那叫做:尊重与坦诚,这东西,是很多因为奔波于生活而放弃了这些的人们所无法意识到的。 “先前其实兄弟们也都说清楚了,登山要请我们这些拾宝人带路,要买那些护具装备,还要做好心理准备,但其实这些都是外物……”海大富相当实诚的说着,主要是对着面前的林清玄说道。 林清玄从头至尾就一直在附和,其实到头来根本没有说过什么有用的话,海大富觉得人家是根本没有听进去呢……所以干脆自己来问问,一是觉得这两人的气质其实与很多来登山的人完全不同,那些人不说全部,但是大都有一种丧气存在在他们的身边,让人总觉得提不起劲。 而这两位完全就是那种相当自然,相当坚定的感觉,给人的感觉就相当踏实。 第二点也是海大富的确从林竹的身上看出了些端倪…… 林竹可是在蜀王府住了小半年的,吃穿当然是次要的,李重霄是什么人啊?堂堂一位蜀王,他奇就奇在,李重霄是个修行者,所以平日里真的对那些普通人用的物件没有什么准确的观念。 府中有几位女子,别说林竹,就是叶青青……那也是在住进王府之后,李重霄派人一股脑的塞给了她一堆脂粉水彩,还有那些金银镯子,都是李重霄让刘建随便买来的。 别人是按件算,而到了李重霄那里,就是论斤了,今天给叶青青送去十几斤首饰,不够再问他要,改日久给林竹送去了一小车…… 林竹和叶青青其实都不是那种对于这些东西太上心的人,也就对那些好看的脂粉有些兴趣,但是在和叶青青熟络之前,林竹甚至是连这些东西都不清楚该怎么带怎么用的。 离了王府,也只是捡了个玉镯字,手上带了个很精巧的小戒指,余下的就只有当年母亲给她的那个竹子模样的玉坠了,后来才知道,那原来也是自己的这位外公当年留给母亲的…… 林竹尽管露出了面容,但是身上那是遮的严严实实,海大富却还能给瞅见了……不得不说海大富的这种比常人更加灵敏的嗅觉,也难怪他比别人赚的多得多。 “就想问二位……您二位究竟是为什么想要来登这天山呢?”海大富的神色变得严肃了些,看起来他的确是相当的认真。 这句话问出来,林竹也看向了林清玄的方向,却发现林清玄竟然是睁开了眼睛,眼神不像先前那样的无所谓,反倒是相当认真地盯着海大富的方向。 海大富突然被这样盯了一下,忽然觉得心中莫名的慌乱,这种眼神让他相当的不舒服,一瞬间有种堕入冰窟的感觉。 以为是对方觉得自己在打探他们的信息,让海大富赶忙的解释道:“二位可不要误会,咱只是习惯性这样的问一问,也不是什么图谋不轨的人……” “不信二位可以问问,这场间,有谁不知道我海夯的为人呢?” 然而却是场间突然的急剧变化,让所有人都愤怒的望向了这边。 两声瓷碗破碎的声音传来,让原本嘈杂的场间,变得安静了许多。 只有三人是在瞩目之间。 云里雾里的林竹,眼睛微眯的林清玄,还有那个被他扼住脖子,支在半空中的海大富。 第413章 上山与下山(上) 有了主心骨,关山似乎也没那么着急了,他本来就是想着能够早早地上山,完成了师父交给他的任务之后就能早早地回武当了,真的没有想太多的事情。 一路上跟着孔老六,孔老六半讲解半敷衍的向着关山解释着这天山该怎么爬的事情。 根据孔老六这么多年的研究,真要想从天山的阳面一路登上峰顶那肯定是不切实际的,山阴面的坡更加缓一些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的确很怪,明明山阳面的温度更高,但偏偏他这山阳面的冰雪覆盖的令人瞠目结舌,不然也不会出现那种整面山如同镜子一样的情况。 很多人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却依然要选择从山阳一面登山,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山阴面尽管坡度比较小,但是实际上地形的复杂程度比这种一览无遗的冰川面来的更加难以攀爬。 因为山阳面相当的开放,所以上面有什么自然是一览无遗,但是山阴面不光是山上阴冷无比,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那种依然茂密无比的林子就让登山之旅变得诡异起来。 传闻到了原本山阳面半山腰高度时,山阴面此时林间已经暗如黑夜,并且一切用来判断方向的物件都会失灵,有不少做了很多年的精明拾宝人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不是很快的反应的话,极有可能跟着那些登山者一起失踪,这样的例子可是比比皆是。 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去选择从山阴面登山了,尽管阳面有些不太可能,但是谁也不想就那样在未知中死去,因为传闻山阴面还有难以想象的恐怖灵兽存在,究竟是如何让那些修行者也无力反抗,谁也不知道,因为知情者已经彻底埋葬于深山之中了。 但是孔老六不一样,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总是会比别人慢许多,总是会比别人花上更多的时间,原因就在这里了,他每次都会劝说别人从山阴面登山,为此他也会刻意的去摸索着山阴面的各种路径,寻找各种的可能。 为了他的终极目标,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经历,他至今未婚,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年纪,早已经成了那种旁人眼中的一事无成的单身汉子,但是他却根本不在乎这些,他的家中,不说别的,就是他寝屋的墙壁之上,贴的是满满当当的地图,记载的是各种拾宝人关于山阴面的经历,就是为了从中得出最佳的路径。 当然最佳的路径也不保险,因为很难判断究竟他们会遇上什么样的变数。 山阴面有凶残的灵兽的事情在旁人的耳中只是一个传闻,但是在他的经历之中,这可绝不是空穴来风。 他不止一次的因为感受到了那种极恶的杀意,感受到了那种叫做威胁的东西,所以他会早早的退出,然后从心中默默的记住这样那样的地方,可能会出没的凶兽。 为了完全掌握山阴面的情况,他不止一次的和当时同行的登山者登上了几乎就到顶峰的位置,但是只有一次,他是真的尝试过直接越过那道界限。 那里是有一道“界限”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因为那山顶似乎就在眼前,但是在脚下,那就是寸草不生的土地。 原本茂密的林子,草甸,在那条无形的界限之前,戛然而止,他不止一次的到达过那里,多次都是因为运气比较好,所以他是真的有资格能说出山阴面更加好攀登的那个人,但是就在那咫尺之间,似乎翻过了那最后一道近在眼前的坡,就能够到达山顶,却让他迟迟不敢迈出,让他望而却步。 因为他亲眼目睹过一位与他同行许久的登上者,在迈出这一步之后,就在自己面前凭空消失掉了。 没有一丁点的征兆,也没有留下任何的气息,整个人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般,面前的风景依然平静无比,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也是这种寂静无声,才让孔老六心中升起了莫名的不寒而栗。 那是他唯一一次生起退却的心念,而也是那一次,让他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的时间,从未再靠近过那处“最接近山顶的界限”。 现在他是做好了心里准备了,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心态的转变,在得知了当年那位真正登上山顶的守心道人,只是让他的弟子毫无准备的前来,他就彻底解开心结了,不再去在乎那些所谓“捷径”,世上若真有这么多捷径可走,那可不是人人都能得道成仙? 看着身旁这个一直都有些懵懂的年轻人,他总觉得看见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没有任何的畏惧,只有对于未知的好奇……不像他现在,顾虑良久,考虑颇多。 两人就这样逆着人流,走在街道上,孔老六告诉关山,要回一趟家中,去拿一些东西,这都是他为了登山而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了多年,而且是为了备用,特意留下了多件,因为此次是真正下定决心了,所以一穷二白的关山有幸能够得到孔老六特地赠予他的东西,就当是两人的缘分了。 这次孔老六没有任何道理不继续下去,关山只是一个寻常的道士,孔刘觉得自己不是修行者,也不怎么看得起那些修行者,他有那种与修行者相似的能力这是他不知道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那种对于危机的感知都是源自于自己的天赋,其实不然,那都是他经脉之中的血气之力对于灵气的反应。 关山真的是一穷二白,不只是关于身上的钱财,而且是关于他的实力,他身上让孔老六感受不到任何可以当做参考的那种气息,也就是说,关山真的就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要靠自己,孔老六这一次可真的算是任重道远。 关山却没有想这么多,他一路上想的最多的就是这一路上遇到的好人真的很多,所以他在心里将这些好人都再感谢了一个遍。 他记得自己没有干粮的时候,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将手中的烧饼掰给他了一半,那天真的是把他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所以关山觉得不管对方态度如何,自己都不应该对别人有任何的不满,更何况……孔大哥这样就愿意带自己上山,真的是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孔老六脚步快的很,步幅大,步频快,都能看的出他日积月累的训练究竟成果如何,在街上走起来与旁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与那种慢行的车马相差无几。 但他没有意识到的是,身后的被他认为是普通人资质的关山,竟是能够毫不费力的跟上他的脚步,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平常人能够拥有的速度呢? 不过他们两人健步如飞,似乎并没有引起身边路人们的注意,因为那些路人,似乎都被其他事情所吸引,两人就这样在人群之中逆流而去,说是要前往远在城东的孔老六的宅子里,路上全是那些急匆匆的朝着相反方向走去的人,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影响。 …… 与此同时,城西的事情已经传了出来,事实的原本很简单,是因为有人出手,对那个城中相当有名的海大富竟然是被一个外乡人给打了,这石头城中的人,尽管有时候对于那些赚钱的事情勾心斗角,但是到了碰到有外人来城中闹事的时候,那就由不得那些人胡来了。 “卑鄙的外乡人!”石头城的居民们都这样亲切的称呼那些外地来的不管是登山者还是其他做生意的人…… 但是事情却真的还不知有人在闹事,其中有很多深层次的事情,无法去明说,说了这些只是凑热闹的石头城的居民们,也不会去理解,所以这……其实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的。 明明只是有人去搬救兵,去找拾宝人组织上的能够真的住场子的头头来茶馆之中处理一下事端,一没有大肆张扬,而没有理由将事情闹大,这事情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呢? 待到这件事情结束,似乎有两三个人再也没有出现在人群之间,这其中有些事情,还真的不好说,普通的群众那就是被人当成了枪,针对着某几个人,下了一个微妙的局。 …… “老东西,你什么意思!”有人立刻就站起来,满脸的怒意,手指着林清玄的方向就直接破口大骂,完全没了之前的那种友善。 所有人看到这样一幕,再加上有人直接是憋不住脾气,直接站了起来,好家伙,一波一波的汉子,直接拍案而起,群情激昂间,目标直指那被团团围住的三人。 一时间叫骂声,威胁声,不绝于耳,一群八尺多高的大汉,将人团团围住,并且各个都是怒发冲冠,要是真是普通人被针对了,恐怕立刻就要吓得屁滚尿流。 但是此时事件的中心,那个手扼海大富的老者,岿然不动,任凭对方无休止的谩骂与威胁,眼神根本没有一丝一号的松懈。 林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早早地就感知过了,看到林清玄的神色不对劲,她也觉得是不是有什么敌人被她忽了,但是事实就是场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称得上是拥有绝对武力的人存在。 而面前的海大富也只是一个相较于常人比较健壮的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然而话一开口,林竹无意间瞥见了地上那泼洒的茶水,还有那像是被无意间打碎的茶杯,一切都了然了。 触目惊心的场景是茶水所迸溅的地方,例如地面,多么坚硬的砖块,就那样别莫名的东西烧灼除了大坑,没有任何的征兆,茶杯被打碎本应该是无规则的碎成多少碎片,然而茶杯的碎片因为被打碎过后,断奶处接触到了茶水,瞬间也被烧灼的直接碎裂开来。 “你敢下毒!”林竹也忍不住了,直接是喊了出来,眼中原来的那种疑虑变成了怒火,也想要倾注在海大富的身上。 海大富是彻底蒙了,喉咙却还被扼着,说不出半个字,只能支支吾吾的,以后就是满是口水的喉咙干出声音,显得有些呼吸困难。 他极其困难的说着:“不是……不是,我……没有……”然而感受到喉咙那里传来的巨力越来越大,他有种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的预感,一下子不争气的就挤出了眼泪。 看到海大富难受的模样,有人立马就要冲上前去,撸起袖子就要冲着林清玄打去,看到有人这样做,所有人的怒火似乎一瞬间也被点燃。 大家直接是快的不行,一股脑的全都涌了上去。 林清玄眼睛略微瞥了一下身旁的那些汉子们,似乎只是一眼,海大富却亲眼看到了那种如同杀神一般的眼神,让他心中的恐慌达到了最高的程度。 他看着自己的那些兄弟们,潮水一般的涌上前来,有种莫名的预感,让他浑身颤抖了起来,他似乎看得到下一刻即将发生的事情,血肉横幅的血腥场面几乎就要在他的面前上演,每个人的动作都那么清晰,那么缓慢,真的就如同走马灯一般。 卡在喉咙的词语无法喊出,让他更是绝望。 “都给我住手!”一声干脆利落的吼声从场间传来,振聋发聩,让所有人都顿了下来,似乎还没有完全冲起来,所以拾宝人们停的也相当利落,不光是因为他们比较能克制,只是因为…… “老……老大,老大来了……” “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把手里的家伙事放下……说你呢……” “老大都来了……” 大家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点声音也没有,海大富也不怎么挣扎了,因为他感受到了老者手中的力气变得小了下来,然后感到了那种脚尖触及到实地的暗中踏实感,心有余悸间,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一下子跪倒在地,却正好看见了地面上那触目惊心的大窟窿……明显就是之前没有过的东西,茶杯碎了一地,却是以一种奇形怪状的方式…… 他满眼的惊恐……怎么回事? 他只是寻常的沏了两杯茶而已…… 第414章 上山与下山(中) 海大富究竟有没有下过毒呢? 他在趴下看到那触目惊心的因为毒性烧灼的地砖时,整个人已经傻掉了,第一时间反应就是有人要害对面两个外地来的登山客……但是,明明这茶从最开始捻起茶叶到沏好,那都是他亲手做的啊? 他不觉的自己记性会差到这种程度,明明就发生在眼前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耳边传来了那名女子的斥责声,稍一抬头便看到了两双直勾勾的眼睛,一个是那名老者的,犀利无比,像是洞穿了他的心灵一般。 另一双,是那名绝美的年轻女子的……看的他心痛无比……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整个人蜷缩着跪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但是在旁人眼中看来,海大富这是被那名老者给扼住了太久,此时已经受了伤…… 于是所有人的怒火都变得有些不可收拾,尽管已经有一位从来没有出现在此间的男子已经立于门口,但是场间那种如同火山一般即将喷发的气氛,已经是平常人都能感受得到的了。 “都给我把气咽回去,谁敢再放肆,今后石头城,别说我常浊甫不欢迎他,这辈子都不要想进来了!”来者声音低沉,但是话中的那种不容反驳质疑的威慑力确实平常罕见的,有种独特的威严存在其中,听起来是一个相当气魄的中年男人。 而他本人也的确是这样。 自称是常浊甫,一般江湖上人称常阎王,他不光是所谓的拾宝人组织之中的最高头目,也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一位散修侠客。 何人担当得起侠客一名?看看常浊甫的生平大概就知道了。 自幼习武,年仅十四便前往边关从军,为了保卫大汉疆土,从一名普通的小卒子做起,一直成为曾经大汉的镇北军校尉。 因为祥通年间的太平盛世,常浊甫在随天子北征军上京一战之后,选择了归隐江湖。 离开了镇北军,在曾经军中的好友的帮助下,得到了来到秦地一座小城的城门尉的闲职,但是他却不甘寂寞。 因为秦地的盗贼猖狂,作为城门尉的他,竟是率领手下的一种兵士,将小城周围的山贼全部剿灭,不知道是触动了谁的利益,直接被高层革职,流为草民一名。 但是因为深得手下的信任,那一任城门尉下的拢共一百零二位兵士,全部跟随着常浊甫离开了小城。 …… 后来,在销声匿迹了一年之后,秦地西北,出现了一只似乎并无真正便制的军队,他们皆是身背马刀,身着锁甲,只要是遇到了那些有名有姓的贼人匪人,那就要直接将对方赶尽杀绝,根本不给官兵留下任何活口。 两年的时间里,他们如同游荡在秦地西北河西走廊的孤魂恶鬼一般,见到了歹人便要直接屠杀干净,并且似乎以此为生,就这样游荡着,几乎荡空了那所谓顽固不除的秦地猖獗的盗匪们,让不少城中的太守郡守们,那是拍手叫好。 当然他们对于那些歹人来说就不是什么人见人爱的行侠仗义的好人了,在他们眼中,那支只有堪堪百人的队伍,甚至要比那悬在头顶上的天机阁的屠刀来的还要猛烈。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的起这种事情的。 秦地的盗匪猖獗,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百姓顽劣吗? 恐怕这种持续了几十年的情况,没有某些有权有势的人的关照,早就被那隐于暗中,雷厉风行的天机阁所肃清了。 天机阁不说此地的情况,似乎在这明明只有大汉疆土一成土地的疆域之上,吃到了难以想象的阻挠,但是那盗榜之上,明明就清清楚楚的写着一个“秦”字,榜上八成的人不是秦人,那就是活跃在秦地,总之根本无法解决。 天子似乎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也不知道是谁在压着这样的事端,最后受苦受累的总是没有反抗能力的百姓们,所谓是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这时候出现了这样一群根本不受官府朝廷管制的队伍,能够代替那些畏手畏脚的军队人员惩治这些不法之徒,你就可以想象,他们在百姓之间的呼声究竟有多高了。 听闻在后来,那只队伍分散前的最后时段,他们已经有一半的人踏入了修行者的境界了,半个训练有素的修行者军队,就是这样恐怖的存在。 就算是他们之中那些没有修行能力的人,也都是那种浑身上下都能杀人的好手,一般的境界不高的修行者,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们其中的那些没有修行潜力的人来着…… 而身为头目的常浊甫,在那些猖獗的盗匪口中,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号:阎王。 而那只军队也有了一个更加形象的名号,那就是——十方鬼。 传闻地狱有十殿阎罗,而十方鬼王手下有十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大概就是取得这个意思。 这时候就不得不佩服那群匪人的文化水平了,明明都是做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的,他们甚至要比那群明明有了城池,却还要茹毛饮血的匈奴人还要有文化,这就只能说是大汉的文化底蕴如此。 听说常阎王听到了对方给他们起的这样的名号了之后,不忧反喜,当日就包了酒楼,让兄弟们喝了一整天。 有这么一句话说的相当形象,那就是那些所谓的盗匪看到了真阎王不低头,看到了常浊甫那都是要提溜着脑袋的。 他们谁不想要击垮这群人,将这群人赶尽杀绝? 阻碍了他们的利益,并且手段残忍至极,根本不留活口这样的事情,竟然会让这群为非作歹的不法之徒前去控诉他们没有人性,实在是一大奇事。 他们当然想过要联合起来击败这群人,就算不能击败,能够将他们赶走也是极好的结果,但是无论是那些家大业大的山寨,还是那些游走于城池之间的小团伙,没有一个能够站出来真正与常阎王的军队抗衡的。 他为什么这么恨那些歹人? 其实本来是毫无渊源的不是? 他只是一个从边疆退下来的一个无名将领而已,为何要这样多管闲事呢? 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他们不知道一百零二个兄弟当年登上城楼,选择做一名官兵,那都是因为家人被猖獗的盗匪所谋害,他们不知道,不知道那年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一路颠簸就为了给他已经许久不见了的夫君一个惊喜,顺便还要在夫君那里诞下一子,一家三口在小城里度过此生…… 匪人们的记性是很差的,不是因为他们脑子不好用,而是他们对于人性没有理解……他们记不得他人的情谊,不明白普通人的幸福……他们肆意践踏常人的尊严,无所谓人的性命的逝去…… 总有人来面对这件事情,而常浊甫则是少有的揭竿而起之人。 …… 十方鬼还有常阎王后来消失了,在一个相当合适的时间,秦王过世,世子继任,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大家就那样散了。 百姓们不知道为何,那让盗匪歹人闻风丧胆的大侠们一夜之间就消失了,甚至有与他们熟络的人都说他们明明就还在与平常人那样生活着,只不过却没有了当年的锐气。 不得说,不可说…… …… 常阎王后来成为了石头城里的常老大,这也是相当无奈的事情,人们都不知道这石头城历任的长官是谁,这不……曾经的常阎王,现在的常老大,一当就是快二十年。 这是个相当有气质的中年人,不说那一丝不苟的发型,明明身上只是普通的长衫,却传出了那种呼啸沙场的苍茫感,不管他打扮的多么普通,总有突出的地方,会显露在人前,这就是一个真正有能力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当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常老大曾经有个常阎王的名号,或许问一问那些老一辈的人们,他们能够从记忆的深处,掏出那么几许关于那只惩恶扬善的队伍的记忆,但是……那都过去了。 如今的他,尽管身上气质非比寻常,一眼就是上位者的样子,但是他眼中的那种浑意,却让他身上的锐意变得钝了些。 混不吝的常老大进来的样子就是一副不想让事端扩大的模样,所以他强行镇住了场子,但是再下一刻,他就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在心间游走……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多年来许久未曾有过的恐惧,再次从胸腔之中溜了出来。 此时门外看戏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大家都看见了那个身着长衫的高大男子,城中可能有人不认识那四五位拾宝人组织的头领,因为他们本来就很少露面,但是真正掌管着一切,不管是拾宝人组织,还是商人的联盟……一切的一切的,只有这位常老大。 大家都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常老大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他的手臂轻轻摆动,然后放在了头顶,而腰却一点点的弯了下去。 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他朝着原本他们千夫所指的老者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那礼标准无比,丝毫不差,而且他没有半点嬉皮笑脸的样子…… 这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有人稍微说了两句,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常老大到底在做什么,但是基本上混迹江湖的,别说混迹江湖的,在石头城中能够生活下来,本身就已经身在江湖了,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礼代表了什么? 常老大向着面前这个人承认了自己的地位更低…… 比鸦雀无声更加冰冷的是叫做令人窒息……场间原本躁动的气氛此时让人窒息。 那人……究竟是何等身份。 …… 从头至尾,林清玄就是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似乎根本没有在乎过究竟被多少人盯着,知道常浊甫到来,他知道他终于等来了能够对他们此时的局面稍微有用一些的人了。 于是便淡然的看了常浊甫一眼,而那就是常浊甫浑身上下颤抖的唯一原因,林清玄没有放出任何的气息,就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种在危险之中苟延残喘了多年的本能,让常浊甫整个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体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反应。 …… “前辈,有失远迎,是在下管理不周,让人给前辈添麻烦了!”他大声的说道,一扫先前的那种自然的态度,此时变得有些拘谨,听得出他其实心态已经不稳了。 这一声前辈可是将所有人的心喊出了嗓子眼儿……常老大竟然叫这个老头前辈?! …… 常浊甫是修行者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很多在组织上的人,都听自己曾经的师父说过,城中唯一的强者,也是至强的强者那就是常老大。 他们可能对修行者态度不好,认为修行者都是些滥竽充数的愚蠢之辈,但是唯有常老大,那是真的货真价实,原因就是……没有原因……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拾宝人当然是要有师傅的,一对一的传授,代代相传,代代不断,只要是现在的稍微年轻点的拾宝人,都会听说过师父对他们说起过,为何要尊重常老大的原因…… 一是常老大是个顶好的好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男儿就应该学着常老大的模样做人。 第二就是常老大的实力极强,强到离谱,强到没变没际…… 所以究竟有多强,常老大没有在这群人面前表演过,但是他的强是隐在众人心上的,成为了常识的东西,而不是那些所谓需要证明的事情。 但是现在……这件事实崩塌了,因为常老大亲口喊了对方一个前辈…… …… “你城中……究竟有多少城中的人?”面前的老者问了这样的一句话,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似乎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回前辈……总共一万三千三百五十二人。”常浊甫答得很快,就像是知道了对方要问一样,所有人都惊叹于常老大竟然能够记得这样清楚…… “那你都能叫得上来人名吗?” “……能……”常老大头上出了冷汗,他的确能,但是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问什么,所以回答的相当迟疑。 “到我刚才问你,现在城中有一万三千四百一十二人……那么我再问你一个……”老者就这样平静的说着事实。 “今日城中一共有多少人进城,又有多少人出城?” “今日……” “前辈……总共多了五个人。”常浊甫心惊,他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究竟在说什么了,他这样实力让自己看不透的人,能够清晰地给出一个又一个的数字,他没有理由不相信,对方……这是在告诉自己,这城中……有一群不知道何时摸进来的不知信息的人…… 竟然有这种事,常浊甫冷汗直流,面前这个老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415章 上山与下山(中下) 能让常阎王冷汗直流的人,这个世上还真没有几个,不是他居高自傲,作为这大汉西北少有的散修强者,他常阎王可不是什么故步自封的石头城居民。 石头城的人大都是普通人,但是他原来可不是土生土长的石头城人,相反他是有着相当绚丽的过往的高手中的高手,所以他的眼见自然比那些一辈子都活在小城里的那些人要高出不知道多少。 不说他身旁这个女子,因为就是这个女子,如果真的放开了打,满场的人真的不一定是她的对手,不过在他看来,这女子的境界可能有些低了。 而这名老者,一吐一纳之间,能够将场间所有的灵气掌控在其间,实在是已经到达了难以想象的境界,他都能细微的感受到那蕴含在场间灵气之中的那属于他人的独特印记,或许,这名老者一念之下,这灵气暴动的场景,可能会让所有人一瞬间都丢掉性命。 这就是常阎王基于自己经验的判断,具体这名老者的实力,他预估,可能已经超出了那个界限,到达了常人所不能想象的领域了。 这样一尊大神,竟然此时被他的手下人给围在中间,声嘶力竭的讨伐着…… 而且……看样子,似乎真的有人想要在这小小的石头城中陷害这位老者啊。 …… “何毕,鸠班,去会上叫人,让所有能够帮得上忙的人,将全城人的名单核实一遍,一定要找出五个不是城中之人的人,还有……钱佳,让所有守城的士兵戒严,一个苍蝇也不要给我放走咯!” 常浊甫的安排相当迅速,立刻展现了他作为石头城掌事人的魄力与能力。 说罢,有几人大声的答道,然后瞬间便向着四面八方散去,速度之快,追之莫及,看起来都是相当利索的汉子。 常浊甫转身对着面前的老者笑道:“前辈……您若是不满意,就先去府上稍作一二,在下必定将那群为非作歹的人缉拿归案……嘿嘿,您看怎么样……” 常老大这样点头哈腰的模样,实在是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有愣头青,此时竟然是忍不住看见常老大这样低三下四,竟然出来抱怨常浊甫不应该这样对林清玄说话…… 然而结果就是,常浊甫还没有说什么,就由他的师父给他劈头盖脸的一顿打,打回了人群之中,那神色慌张的老拾宝人对着众人报以歉意的笑容,然后便道歉,便揪着这个年轻人离开了此地。 …… 气氛怪异的很,因为事件的中心,那名老者一直没有表态,而海大富就那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怕自己在惹了面前这位大佬生气,连常老大都要敬畏的存在,自己真的是胆大包天,敢和别人这样说话……想到这里,海大富就一阵后悔,又是一阵的凄凉,毕竟自己妻儿老小一家子都要靠自己养活,虽说现在家里有了这样的财富,但是少了他这个顶梁柱,他生怕妻儿老小受了别人的欺负啊。 不得不说,海大富还真的是一个相当忠厚的男子,尽管他嘴皮子功夫确实了得,但是能够保持一个善良的心,在这样的世道里,相当的难得。 所以就像是为了嘉奖他一样,一个声音突然传出,让他像是一个受惊的木鸡一般,猛地缩了一下脖子,然后才发现,只是有人在跟他说话…… “应该不是你,此前让你受惊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回答……” 在看清楚说话人是谁了之后,海大富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老者实在是让他有些不敢揣测了,他就觉得一开始,看到老人的双眼时,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可能这就是强者的眼神吧…… 海大富愣了一下,赶紧回答道:“前……前辈,您问,海大富知无不言……” 他这样说完之后,突然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出现,把他整个人拎在了空中……没错就是拎在了空中,他这次是真的绝望了了,一瞬间眼泪都要挤出来了,然后就发现,自己只是被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站起来说,我问你,今早,有几个人跟你说过话,他们是不是平时就与你熟络的人……如果是,那么他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如果不是,那就说说他们的长相,让他辨认一下。”林清玄当然说的相当和善,一点也没有先前的那种杀意,难得的,让海大富的紧张缓和了一下。 林清玄指了一下站的稍微远一些的常浊甫,意思是要靠他来辨认一下,是不是有什么陌生的人,没有登记过便进入了石头城。 海大富仔细回想着,早上的各种景象一幕幕的回放在他的脑海之中,他也努力的回想着当时有没有什么人是他忽略了的。 常浊甫看着紧张的海大富心中已经有了些疑虑,他看了看那地上奇怪的坑洞,还有碎掉的茶碗,差不多也能推断的出大致发生了什么事情。 海大富是不可能下毒的,这是常浊甫看人时的自信,海大富尽管人很机灵,但是是个对别人相当友善的人,并且是个顾家的好男人,这样的人,没有必要冒着生命以及名誉被损的危险,去谋害这样一位素不相识的人。 而常浊甫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就是可能海大富是被无意之间动了手脚,那若果真是这样,对方除非是看到了事情的结果,不管是事成还是事败,那暗中的幕后主使都要等着,知道结果出来,再离开。 但是他有些忧虑,自己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其实已经不早了,早已经失去了先机,这种情况下,难道还要在这里拖着吗? 围观的人群很多,而那些真正管理拾宝人组织的人,处事的效率极高,一个个的先将来到此处的人群鉴别了一遍,结果发现是并没有,很多都是大家相当熟络的邻里乡亲们…… “好像……好像,有一个人……”海大富有些不敢相信,他总觉得有个人今早的时候与他说话,与平时的样子完全两样…… “哦?说来看看。”林清玄似乎料到了这样的事情,眉头微微紧在一起,有种做好了准备的感觉,也不知道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常浊甫也立刻被吊起了注意力,向着海大富的方向走过来,站定之后,神情严肃。 “是……是孔老六,今早孔老六在我快到茶馆的时候,突然出来将我拉到了一边,他说……他说今天会有一对男女进城,说那对男女可能会很富裕,信不信由我……” “我一开始的确没有当回事,孔老六就走开了,但是……常老大,前辈,真的不是我要害您,诸位可能不知道,我远房的堂弟,说是要投奔我家,我当年小的时候,和他玩的相当好,他家里出了变故,我这要安置一下人家,总的先准备点银子……” 海大富越想越不敢说,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洗不清了,哆哆嗦嗦的,看着两个人,他们那种古井不波的面庞,让海大富心中沉下了无数块石头。 “但是……但是二位,您可要相信我啊,我真的不是要害前辈,就是……就是给我熊心豹子胆,我也不会做这种谋财害命的事情啊,孔老六……对了,孔老六,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海大富突然想起来,之前看到孔老六突然冲了出去,带着那个年轻的小道士出了茶馆,他还想着,孔老六不知道要把人家拐骗到什么地方去了,难道这种小年轻还能有什么钱财傍身? 孔老六的名字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稍微有了些变化,常浊甫听到孔老六这个名字之后,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那个寡言少语的浪荡男子。 但是他孔老六却是自己得力的助手,尽管在处理那些会上的事情上,他不怎么上心,但是要有什么要出力的事情,孔老六绝对是一个可靠的人选……而且他的父亲,孔老汉,当年在自己刚到石头城的时候可是给了他相当多的帮助…… 纠结从心间诞生了出来,但是,环顾场间,那本来应该固定呆在这个茶馆的孔老六,此时真的没了踪影,这就让他的嫌疑变得越来越大。 不过到现在为止都还是海大富的一面之词,具体还要去找到孔老六之后才能证明,所以不管海大富如何没有问题,当务之急都是要先找到孔老六。 似乎是听到了海大富的说法,很多人直接是反驳道:“海大富,你也知道孔老六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害你,而且你也知道是下了毒,孔老六怎么才能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下毒呢?你要好好想想啊……” “对啊,孔老六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咱兄弟们成天都跟着孔老六一起,你这时候从他背后捅这么一刀,真的不会愧疚吗?“ 有人这样为孔老六辩护,有人斥责海大富忘恩负义,孔老六在人们之间的口碑有目共睹,此时将矛头指向了一个他们觉得完全没有可能的人,这才是激化了矛盾的地方。 海大富当然委屈,但是现在他真的只能想到这么一件怪事,而且如果他不说出来,他害怕自己会莫名其妙的再次被人给陷害了,下此可就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大家又开始了七嘴八舌,因为此时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跟孔老六关系比较好的几个拾宝人自然是满口的否定,但是边缘的人,比如那些看热闹的人,知道孔老六是个拾宝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却有些怀疑。 而有些当时就在茶馆之中的人也有了一定的想法,毕竟孔老六先前跑出茶馆至今未归的事情,的确有些奇怪。 不安在人群之中蔓延,而当事人,却在恐慌中战栗…… 从头至尾没有发言的林竹总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怪怪的,她觉得事情不只是表面上的那样简单……她们好像早就被盯上了,而对方在第一次攻势之后,并没有善罢甘休…… …… 远在城东的街道上,一处幽静僻远的大宅前,有两个站着的男子,一高一矮,高些的那个自然就是孔老六,他的发髻已经能够看到白丝,因为他因为多年的压力,其实已经比他本身苍老了许多。 不过这都不重要。 宅子是父亲留下来的,父亲走了之后,孔老六也就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倒是没有遇到分家财的事情,因为几个远走高飞的兄弟们,似乎混的都要比孔老六好的多,他们根本不愿意回到这样一个小城里,再去看着相当有限的风景,去听那相当闭锁的闲话。 小城就是这样的。 但是小城是小城,城小,人心不能小,孔老六的心,比天不足,但是要比天山要高。 轻轻拉开门栓,推门而入,铁门锈蚀的声音,吱呀作响,看起来已经是有了些年岁的建筑了。 门里房间都相当的古朴,有种古城应有的那种砖瓦房的感觉。 左右分别是偏房,中间有一个相当宽敞的院子,然后针对这门的是一个处屏风。 大堂在院子的后方,看起来好像要更加的破旧一些。 看到了关山正在看这宅子的布局,孔老六随口解释道:“父亲当年是在一家富商那里买的,富商一家早就搬出了石头城,然后父亲因为是拾宝人的头儿,富商给了父亲很多优惠,不然当年就按城东这片儿地的价格,就那几十两银子,买间偏房还差不多。” 悻悻的笑着,似乎有些怀念以前的光景,想着不管这一趟成功与否,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回到这里了,孔老六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都说是人到二十,就已经是及冠,那时候应该有了自己的家室,父亲死前不说,但是估计也是很想要看到自己有子嗣的吧,只能说是自己不肖,没办法让他老人家最后再开心一下,后悔也没有机会了。 摸着石墙,孔老六叹了一口气。 第416章 上山与下山(下) “关山小老弟,你就在这里等一下,我拿好了东西,我们便出发。”孔老六收起心中的那些怅惘,对着关山这样说了一句,转身便望着里屋走去。 关山就很乖巧的等在了门口,顺便反手将大门的门栓拉上。 铁门是上了年纪的,总感觉有些遥遥玉坠,但是里面的屋子都还显得比较完好。 两个偏房更加新一些,一个看起来应该是放些杂物以及做饭菜的厨房,另一边就是人居住的地方了。 满眼望去都是一个人生活的痕迹,比如说桩子上还有没劈好的柴,水缸里的水也是半满的,关山在院子里走走停停,就指着那些树到处看。 院子宽敞的很,树也种了许多,似乎是有梧桐以及老柳,这个时候柳枝已经垂到了地上,看着那粗的如同人腰一般的柳树,斜靠着房顶,向着外面延伸出去,大概也是和这房子一样老了。 梧桐的叶子得等到秋天,火红火红的才是最好看,现在倒是挺拔的很,想摘也摘不下来。 整个房子给人的感觉那样的古旧,那样的幽静,大概也是房子主人的一种缩影吧。 关山别看他说话总是拘谨了些,但是真的是到了该说的时候,他一句都不会落下,秉着祸从口出的原则,关山说话向来是考虑过的。 所以他现在就想说,看着远去的那个男人的背影:“孔大哥,果然是个内心相当平静的男子呢。” 从树看人,关山觉得自己看的挺准的。 …… 孔老六走进了堂屋,堂屋以前是接客吃饭的地方,因为没有什么人拜访了,也被他改成了自己书房一样的地方,正对着大门的房间永远都是最重要的那间,而他的书房甚至要比他睡觉还要重要,这就是孔老六这么多年在忙忙碌碌做的东西。 为此他也从来没有邀请别人去自己家做过课,他又一群可以喝酒吃肉的兄弟,但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的醉过,他不喜欢那种不清醒的感觉……登山天山在这么多年里,其实不光是他的一个目标,现在已经渐渐地像是一个梦魇一般的东西压在他的头顶,让他终日无法彻彻底底的放松下来。 所以他不会允许别人送着烂醉的自己回到家中,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推开房门,屋内的清香让他那有些激动地心情平复了些许。 那是墨香,他一个粗人,这么多年来,查阅资料,翻阅文案,绘制地图……竟是让他练出了一手手上的笔墨功夫,实在是有些无处去说理,他这么多年其实真的就是在追求自己终极目标的过程中做成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比如说着笔墨功夫,又比如说资深的猎人才能够掌握的打猎的功夫,他那一手箭术,可是不知道在多少次危难时刻帮了他的忙。 不过这些都是他话,今日他就要将这些留作过往。 堂屋里面没有什么别的家具,一侧是满墙的书籍,都贴着柜子挨着排布着,什么类型的都有,这些都是他在过程中翻阅过的书籍,都是他宝贵的经验。 若不是因为他要攀登天山,总觉得,考个秀才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大概是这样? 墙上整整齐齐的挂着数十张手绘的地图,不光是有山阴面的密林地图,还有几幅是相当标准的山阳面的地图,那精确地程度,几乎能够到达一丈之间,可见他下了多少的功夫。 不瞒着说,市面上的,现在就是那些商人所贩卖的地图之中有一半是采用了他当年翻山越岭所绘制的地图,这也是他为何不愁吃穿的关键之一,组织上有给他的补贴,他更不是什么一根筋的蠢笨之人,与不少商人签好了协议,卖了地图,他只需要抽成既可。 不过他的钱大都用来继续自己的研究了,所以家中也从来没有留下什么闲钱。 山阴面的地图挂满了墙壁,里里外外大概有二十多幅,如果不仔细看,有可能都会觉得这些地图的差距并不大,但是实际上,这却是孔老六在结合了自己的实地勘探之后,一点点的完善起来的过程。 “老伙计们……是时候走了啊……” 他喃喃道,对着这满墙的地图说道,确实啊,他的人生就全在这里面了,他不与它们告别,他要与谁告别? 屋里另一侧就是他平日里工作的地方,大小各种器件拜访了一堆,还有不少精度不一的精密度量仪器,有些还都是他自己赶工加制的。 他记忆并不是那些所谓的天才,所以他要靠着每一次的细致的钻研,靠着绘制一幅又一幅的地图来加深自己的印象,而此次,他终于是不用带着他们了,因为关于那山上数十条可以选择的路径以及近百道的分支,他早已经烂熟于心。 走过自己工作的桌椅,从后面的柜子下捡出了几个塞的满满当当的包裹,里面都是他这些年准备好的登山用的东西,不知比那市面上商人卖的东西要全面多少。 他可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如此多次数的上山下山,他其实才是最清楚登山需要什么的那个人,所以关山不管怎么说,谢谢孔老六那是应该的。 不过关山那种傻愣的模样,确实让孔老六有些担心了,自己登山就算了,要是真的关山遇到了麻烦,自己怎么可能不救他,这样……这样又有可能会拖慢了他的进程…… 登天山他早早地就发现了,关于天干地支,以及各种风水的影响,都考虑到了里面,若是错过了最佳的时间,登山的困难可是要倍增的。 简单来说,山上某些东西活动的时间相当的固定,孔老六甚至冒着生命的危险,才将那些未知的东西出没的时间彻底罗列清楚,稍有耽误,遭遇的可就是性命上的危险。 此时还在院子里到处溜达的关山倒是一副好清闲的模样,转悠着,看着宅子里各种齐全的日用品,这些东西,他在山上茅草屋里可很少见到,毕竟平日里他也用不到。 …… “走吧,这是你的,到了山脚下,我再教你里面的东西怎么用,不要弄丢了……”转眼过来,孔老六已经收拾好了,十分的迅速,他随手扔来一个包裹,关山一把接住之后,差点被那种重量给吓到。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掂量着都有几十斤了,亏的这个布包能够这么结实的兜住这些叮当乱响的东西。 “都是能救你命的东西。”孔老六笑了一声,似乎有些调笑的意味,没有解释过多,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应该用不到全部的东西就要被他劝着下山。 他可没打算让这个叫做关山的毫无气场的小道士跟着自己走到山顶,自己呢能够照顾她便照顾,不能的时候就只能是告诉他利弊之后,让他自己权衡了。 他反正是搞不懂那些高人究竟会想些什么,怎么将这样的一个孩子丢到了大汉西北这样凶险的地方,关键是还要毫无准备的去做这种近乎九死一生的事情,不过他又没法说那位“守心道人”,毕竟人家是正宗的登山的人。 说不定关山还有什么底牌没有暴露出来呢不是? 孔老六想的没错,如果他问关山是否还有什么关键的东西没有拿出来,关山一定会相当认真的告诉他,有,并且相当重要。 但是要是孔老六知道了关山的答案,恐怕会后悔自己以为关山只是有点不靠谱,而没有认为他是离谱。 关山只会告诉他,他身上还有不少肉感,有块还不算干巴的烧饼,以及一堆能够换洗的衣物。 这就是关山觉得最重要的东西。 不然怎么说他一开始还想着直接徒步走上山就好了…… 奇人也…… …… “拿钱做事,该做的都做了,没成就是没成,你说你们还要贪这些,现在倒好,谁也出不去了,对方里面有相当厉害的人物啊……要是这次咱们哥几个一个都走不了,那就是,活!该!” 有个梳着短寸头的男子在昏暗的房间里哑着嗓子破口大骂。 要是只是从一旁看去,他的头真的和光秃秃的和尚没什么两样,但是事实上他确实是有头发的,只不过比较少,少到他的每一根头发都有自己的名字…… 不过看他的样子,他应该是这群人里面比较有威严的那个,余下还有四个人在那里一言不发,压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若是有拾宝人组织的人到他们这里来,可能会惊讶的发现他们身上的衣服那可是相当的眼熟,不过究竟是谁穿过他们可能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 “老大……我觉得徐公根本就是把咱们当成外人了啊,你说说他要是真心地收留咱们,当他的手下,哪里还用得到付给咱们钱财,咱这钱财一收,不就和那些雇来的打手没有区别了嘛……”有个人一脸愁容嘟嘟囔囔,说道最后口中蹦出来几个脏字,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也不是怎么好。 有个人干脆就是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脸红脖子粗的,看起来像是要憋晕过去了,他手指着身后,欲言又止的,手在空中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到最后就憋出来一句…… “老大,不如直接去做了他们,徐公要是知道我们直接就这样众目睽睽的将那两人杀掉了,一定会重新把我们接纳为门客的!”他嗓音相当的粗重,听起来如同扯锯一样的声音,有些难听。 然后接着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打头…… 那被叫做老大的男子气不打一处来,眼瞪得和铜铃一样,瞪得那人一句话不敢再说。 “尼骂的,就是你这个憨货,非要嚷嚷着再看一会,再看一会,该走的时候人都找不着,关门打狗了啊!!!翁中捉鳖了啊!!!”他用手指顶着那人的额头,一遍一遍的戳着,戳的他脑袋一阵一阵的歪扭。 “老大消消气,消消气,老三也不是故意的,咱这次就是为了正名,失败了不得想些办法弥补嘛……”有人在旁边说好话,有个长得比较端正的男子,看起来岁数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满脸笑容,并没有身边这几人暴躁的感觉。 “对啊,老大,你想想,要是咱真的这样回去了,咱走之前,那些笑话咱们的徐公的门客会怎么看咱们?不说这些,就说按照他们的那种影响力,要是将咱们的事情抖露出去了,还有谁愿意要咱们啊。” 有个看起来比较焦虑的人,从头到尾一直在思索,身旁的年轻男子说过之后,他也附和道,因为这的确是他们共同想到的方法,不做不行,因为今日的事情,就是他们背水一战,破釜沉舟了。 但是结果已经出来了,那就是他们基本上已经宣告失败了。 “我就奇他妈的怪了,那老头是怎么发现茶里有毒的啊,明明无色无味,而且咱就是给那倒霉孩子手指头尖上摸了那么一点,怎么看都看不到的吧?”还是最开始的那个抱怨的男子这样说道,满脸的不解。 下毒就是他做的,而且这是他的绝活,他用的那种毒,外表像透明的膏状物,一遇到热,那就会化得如同蜡烛一样,只需要一丁点,就足以让一整桶的水变成致命的毒药。 他当时就将那毒抹在了那男子的指肚之上,他们可是做好了相当充足的信息准备的,知道那个矮壮男子只要与人聊天,总会给人沏上好茶,只要他指肚上的毒药,受到一丁点的加热,不管是茶水的热气还是什么,那样专业的人,沏茶总有一步……会让毒药流入茶水之中。 细密如掌心的汗水一般,无形中便将人的命运给决定了。 这是他的看家绝活……而在今天,发生的那一幕几乎让他整个人都失去了动力。 对方甚至没有特地去检查,就一下子打翻了他的茶水,然后就将他们的计划识破,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当时那位徐公,是不是就是为了让他们送死,才来到这种鬼地方,暗杀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啊? 第417章 上山与下山(下中) 这个密不透光的小屋其实就是隐在石头城巷子中的一个普通人家的屋子,房屋的主人此时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几人只是慌不择路的逃进了这里。 他们本来是那样安排的,留下一人在那茶馆之中看着事情的进行,如果事成,那么自然一切都好说,找个机会,趁着混乱溜出来便是,然后到达他们原本约好的地方几人一个接头,然后一起逃出城外。 事情在那两人出现之前都按照计划丝毫不差的进行。 比如那城外的马车,被一人很好的掩藏了起来,一但出城,顺着他们独特的印记,就能找到马车所在的地方,到了车上,策马扬鞭,一溜烟就要走个没影,可以说是来无影去无踪。 又比如买通那城门口的这个午后时段的守城门将,甚至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去,省去最后的那一道登记。 还有比如说……绑架了几个那群平日里最爱呆在茶馆中吹水的男子,然后易容成为他们的模样。 所以别说他们的衣服穿出去会让某些拾宝人疑惑,就是他们的长相,现在不去仔细辨认的话,都有可能被那些与他们原本身份熟识的人认错。 这易容之术当然也要归功于其中的一人。 这个团队里有五人,有人轻功了得,有人御术高超,有一人力大无比,可顶千斤巨石,又有一人下毒的功夫堪称一绝,要不是没有什么拿的出去的事迹,这江湖上一定会有他的一个位置。 最后那一个人也是他们的大脑,策划各种方案,也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那个,平日里八面玲珑,结交的朋友来自五湖四海,能够吧这些各怀绝技的人整合起来,又让他们毫无怨言。 可以说这样一个小团体放在江湖上,不管是谁的手下,都会是一个相当高效又灵活的手下,可是就是他们这样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团体,到如今,竟是落得一个人人喊打的局面。 其实不是他们做不好事情,也不是他们的计划总是太过简陋,而是他们每次不管执行什么任务,都会遭到各种莫名其妙的不可抗力,最后导致他们的失败。 不过也算他们福大命大,加上这次以来到石头城杀人,如今基本上已经宣告败北的任务,他们已经连着六次做崩了事情,然而他们还是完好无损,一个人都没有损失。 …… 其实最早的时候,他们五个人当然不是在一起的,江湖偌大,只要是为了谋一个生计,有需求自然就会有供给。 与那些护卫不同的,他们这一行叫做散人,区别于散修,他们这种散人其实与那种大宗大派的客卿长老的本质上区别不大,都是收了别人的好处,然后去帮别人办事。 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刺杀,护卫,谋划…… 可以说是包括了江湖上各种可以见到的需求。 但为什么他们不是客卿,而只是散人呢?、 因为客卿一般都要要求有着极强的实力,关键是要在修行方面有着极强的实力,但是江湖上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修行,整个江湖,基本上有六成以上的人是那种普普通通没办法修行的人,他们要在江湖上生存下去,就要靠着各种各样的独门绝技。 所以他们这种散人,一般身上都有各种不论是家里传承下来的技艺,还是那些靠着个人后天的勤奋磨炼,而锻炼出来的技术。 只要是能够派上用场,那就永远不会缺少金主。 而前面说到的四人,原本就是这样的散人,他们生于秦地,本身不愿意去做那种庄稼汉,而事实上,秦地那种荒凉贫瘠的土地,也不会给很多人有那种平稳生活的机会。 很多人选择从盗从匪,为的其实也只是养家糊口,而稍微有些良知的呢,身上有些技术,那便当这样的散人。 有利益,那便有竞争,若是没有什么头脑,没有什么心计,就想要在这个江湖上混下去,那下场一般都会很惨的。 他们四人其实也是这样的情况,因为本身只是粗人,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初出江湖便四处碰壁,到了那种穷困潦倒的时候,差一些就转投成为盗匪。 而这时,有一个人,也是郁郁寡欢,觉得自己的计谋才华从来得不到施展。 也就是他们最开始称作老大的男人。 他有名有姓,姓金名刹,自幼饱读诗书,酷爱孙子兵法,各种兵书亦是了然于胸,自比于张家圣人,寓意匡扶汉室,但是当他出世的时候已经是太平盛世,所以他总是在抱怨说后悔自己出生太晚。 其实不晚了,只是年轻时候的他,呆在那小小的秦地,足不出户,并不知天下大势,自然也没有他的什么机会,再者说,他究竟有什么能耐,实际上他还从来没有证明过。 金刹真正有了这样一个想法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六七岁了,也就是一年前的事情,如今年近半百的他,要不是因为平日里要靠那些体力活混口饭吃,说不定还真的已经成了佝偻老汉,所以因祸得福嘛,他现在身体倒是硬朗的很,与那些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其实也没差。 但是他是想要翻身的,每一个文人心中都有一个壮阔的史诗,而主角一定要是自己。 谁不想要在朝堂上纸张风雨,挥毫泼墨,然后指挥千军万马,玩弄其间,将自己的名字刻在青史之上? 只不过他意识到了,自己如果不去准备那让人头疼欲裂的科举考试,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一飞冲天的机会。 他很羡慕那多少年前京城出来的那一位状元郎,说是一步登天的楚家小子,如今成了大汉的黑脸宰相,想象也是相当的有滋有味,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所以只能将眼光放在民间。 他四处碰壁,在各种王侯将相的门前都吃过闭门羹,不管是哪位大人似乎看着他这个流浪汉都觉得他只是想要混个吃喝,于是便根本不会给他机会。 历史告诉我们的唯一的事情,那就是历史只会记住那些伟人,而伟人身前的那些尸骨可都是被史书轻轻的掩盖了过去,而真正想要从中破土而出,要的只有一个机会。 投名状…… 但是他这种要运用计谋的人,要指挥兵马的人,只有在拥有一定基数的力量时,才能够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他张谋来到高祖身边的时候,高祖难道是孤身一人吗? 他韩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国士无双之下,不也是高祖留给他了数十万的兵马任他摆弄吗? 我金刹今日想要出头,没有自己的队伍,怎么可能做成一件大事? 所以他把眼光放到了那些也是一样心灰意冷的失意者身上,他知道那些人都是拥有自己的实力的,不然也不会斗胆上门去毛遂自荐。 散人不是没有市场的,一般在大都会之中,都会有那种瓦栏一样的场所,里面会单独有一块地皮,彻夜挑灯,而里面的人就在那里等待着真正有大人物光顾。 你说大人物怎么可能到瓦栏那种下等低级又混乱的地方去? 大人物不会去,那是自然,但是大人物手下专门帮他们物色人手的那些管家们可是时刻都会准备着上这种地方要人的。 而散人们也是等待着自己被挑选中。 而在那种地方,留下了很久很久也没有被挑选走的人,大部分都是那些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人,但是金刹知道,那里的人还有一种会一直留下来。 他们四人就是在那样的机会下被金刹一番激动人心的演讲所打动,并且死心塌地的跟随上去的唯一的四个人,余下的几十个人当然都是以为金刹是个傻子,理都没有理他。 所以相当戏剧性的,这五个人就这样组合在了一起,他们的投名状自然就是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选好目标当然是首当其冲的。 但是就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却被金刹给忽略了。 结果就是导致了另一件阴差阳错的事情发生,这就是后话了,不过总之就是因为他们各种莫名其妙的事务导致了他们如今的生存状态堪忧,在这种情况下,终于他们现在的上家,按照上家的说法,他们都是门客,给了他们看起来相当正常的一个任务,比之前的那些什么跟踪,夺宝都要简单明了许多。 所以他们在执行这次人物之前,那都是做好了相当的准备,并且金刹作为这群人里年纪最大,也是头脑担当所在,更是压下了无尽的压力,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将这件事情做成。 他们甚至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是他们这次出发之前特地想好的,因为这是他们认为他们最有准备,最有把握的一次,自然是要想好自己扬名立万时,应该用什么样的一个名号了。 “老大,为了我们阳炎刃的未来,咱们不能退……”那个年轻点的汉子站起来,小声的说道,但是眼神却是坚定无比,似乎也让金刹受到了感染。 这个年纪最小的汉子,今年年过二十五,名为路遥,路遥知马力,他也是从小就在马厩里长大,为何呢? 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大户人家马夫的儿子,可以说是对于马,他是了如指掌的,在父亲病逝之后,他孑然一身,怀着一颗对于江湖憧憬的心,做了一名散人,拿得出手的当然就是他的高超的御术。 其实像他这样的能够帮人驾车的马车夫,当然是相当好找到工作的,,毕竟如今大汉一片太平,有钱人自然越来越多,只要是能够去到那些大都会,大城市,自然是有无限的机会,不光稳定,而且抢手的很。 但偏偏他路遥就是想要混江湖,说他脑子不好使吧,其实也不是,很多时候,他都是他们团体里面,除了金刹之外,最为冷静机智的一个,而且不光是御术,他的箭术也是相当的高超,百步穿杨算不上,但是比军中很多的弓手都要强,这是没有问题的。 就是这样的路遥,还能心甘情愿的跟随着金刹,其实是让金刹相当感动的,路遥这样的年纪,能够有这样的觉悟,终于是劝动了金刹。 金刹长舒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双手撑在桌子上,然后眼神相当严肃,对着众人说道:“我知道大家都想要出头,我是真的很想要我们能够一直平安的走下去,毕竟人命关天,现在我们是人人喊打,最重要的是,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两人究竟有什么手段,只是摸瞎着与人家周旋,谁也不知道接下啦会出现什么结果。” “但是……大家似乎都想要完成这一次任务……” “是啊,老大,咱们这一次要是再完不成,你也瞧见了徐公的样子,现在想起来,人家哪里是好声好气得在跟咱们说话,人家分明就是再嘲笑咱们,说不定就是想要咱们来送死,咱们要是真的做成了这一票,这才是真的让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说话的是他们之中的老五,他平时愁容满面,说话也是最少的,但是从来没有擅自行动过,是他们之中最稳健的那个。 他的名字相当有趣,姓羊舌,单字一个汤,但是不要看他的名字这样就觉得他是个相当不靠谱的人,羊舌氏可是大汉一个相当悠久的隐世家族,只不过羊舌汤所在的那一条分支,比较的偏远,他是关外少有的汉人,世代都生活在那里,也是因为那样恶劣的环境,他们家族世代都是靠着易容术来谋生。 易容术是江湖中相当有名气的一样秘术,不管是多强的高手,似乎在行走江湖的时候,都有一个易容的习惯,有的人是靠着衣装,而有的人便是要寻找他们这样的艺人,专门为他人易容的艺人。 而之前他们计划能够准备完全,多半靠的都是他的易容术。 事实就是,先前的那几个孔老六身边的人都是他们乔装打扮的,他们用了相当周密的计划,一个巧妙地布局,让海大富成为了他们的工具,随后还能将嫌疑嫁祸给别人,已经是相当的周密了。 第418章 上山与下山(下下) 老二宗玉树下毒,老三放风挡住追兵,老五羊舌汤在据点之中等待众人集合,然后易容过后一同出发,老四路遥轻功不错,但也仅限不错,不过已经能够靠着普通的工具翻越城墙了,让路遥在外面等待,众人只要过了城门的关卡,万事俱备,上车便是走人。 这个计划周密的不行。 在开始之前,羊舌汤在此处茶馆蹲守多日,因为那位徐公明确的告诉他们,只要在这石头城的第一个茶馆处找到一对男女,随后杀了便是,羊舌汤靠着自己独一门的易容技术,几乎是将场中的所有人的脸谱记得清清楚楚。 随后便是花些银子,买到些关于这些拾宝人的消息,选定了目标之后,他们将目标放在了孔刘以及他身边的三个人身上。 孔刘的身份特殊,所以更容易引起混乱,而他身边的人都是这个茶馆之中比较碍事的,拾宝人的组织上的人,没有些本事,那是当然进不去的。 决定了目标之后他们的行动就很利落了。 找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大概也就是前日,直接是趁着他们出去喝酒晚归的时候,拉到巷子里直接解决掉了,随后换上了他们的衣服。 当然光是外表像是不可能的,所以羊舌汤更是专业的将那三人的习惯以及各种其他方面的特征全部记录了下来,余下的便是羊舌汤更加独到的地方了。 易容术当然是可以做给别人看,但是易容术也只是能起到一个伪装的作用,要是想要做到如假包换,以假乱真,就需要变声的技巧,因为金刹、宗玉树还有匡印没有那种技巧,所以他便临时替代了金刹的位置,让金刹去扮演孔老六,其余全程交由他来对话,这样便可以滴水不漏。 说实话这样一个计划基本上已经骗过了所有人,不然海大富也不会那样的无辜可怜却只能指认孔老六的嫌疑。 很明显,孔老六也是他们之中的一人扮演的,原本是交由羊舌汤的角色,此时因为需要与茶馆之中的真正的孔老六去交谈,所以便将这个位置交给了他们的老大金刹。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今早海大富无意中撞见了金刹假扮的孔老六,被孔老六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于心中种下了种子,然后靠着后面的完美的发展,一直直到海大富被那名老者擎制,他们所下毒也被发现。 羊舌汤反应极快,靠着他的临场应变,三人得以装作去组织上搬救兵,实则是羊舌汤掩护众人撤退,然后孤身一人去找到了那位常浊甫…… 常浊甫是谁,羊舌汤似乎有所耳闻,所以直接去到了组织的门厅之中将常浊甫喊了出来,就这些临时改变的计划,也是靠着羊舌汤的镇定给混了过去。 常浊甫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发觉,那个前来喊自己前往茶馆的人,究竟是什么人,他只是以为那就是孔老六身边的几个兄弟之一,丝毫没有怀疑。 一切都是那么的接近,一切也是那么的戏剧性。 说他们不幸,其实他们都是靠着自己的实力化险为夷,但是说他们幸运,他们偏偏每一次都会遭遇到难以想象的挫折。 林清玄是什么人,估计他们绝对知道这样一个名字在江湖上存在的意义。 徐公当然没有告诉他们对方的身份,只是告诉他们了对方大概的长相还有其他的特征,只是说对方的身份不明,于此便将他们给派了出去。 金刹不只一次的回想着徐公最后接待他们之前的那种种细节,越想越恐怖。 徐公是什么人? 一开始他们也是不知道的,五兄弟如何与这位神秘的徐公扯上了关系更是让他们觉得有些造化弄人,在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金刹都觉得这即将是他们几个人一飞冲天的机会,但是此次任务过后,是否还要回去,已经在金刹的心中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老二宗玉树认真谨慎,老三匡印忠诚、敦厚,老四热情积极,老五羊舌汤更是机敏无比,但是他们都没有了解到,这个江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方天地。 永远不要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中,这是金刹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之后得到的真理。 尽管现在,他们四人无条件的相信着自己,金刹只是愧疚于自己总是怀着利用他们的目的,本打算此次之后,就彻底将自己的心,放在他们这个小队之上。 但是现实不允许,因为他们……他们基本上已经被人像是抛弃垃圾一样,丢弃在了一边。 徐公究竟是谁,金刹没有跟他们细说过,只是因为徐公是在不是他们应该了解的人物。 只要是知道了徐公头顶上的那位究竟是谁,靠着这样一个姓氏,不少人都能够知道徐公的身份了,金刹不想要这几个初出茅庐的好兄弟沾染上太多的祸事,他怕他们若是听到了那位大人的名字就会无条件的臣服于对方,虽然有私心存在,但是……这将会是他们彻底变成傀儡前的最后一步。 王不思秦,徐奇吐辅。 秦王座下第一谋士,也是唯一一位谋士,那位可以在诸王之间潇洒来去,堪称当世苏秦的当今天下第一谋士,徐奇。 那么他们侍奉于何人自然一目了然,怪不得那宅邸竟是能够在地片那样宝贵的长安占据如此大的一份土地,怪不得这样一个无名无姓的男子,竟是能够拥有像他们一样足足近千名的门客。 秦王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当然都听说过,当世最大的纨绔,一人将秦地折腾的天翻地覆的那位最不称职的浪荡王爷。 但是徐奇……徐奇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几人之中除了金刹,其他人最多也就是三十二三岁,他们当然不知道当年这位在大混乱之时,将整个天下搅得天翻地覆的谋士究竟手下留有多少亡魂。 但就是人命这种在他们看来最为宝贵的东西,于徐奇看来,大概都是如同稻田里的稻穗一样的东西吧,随意捻开便能随意丢弃,他将世人比作他的万亩良田,他当然可以随意的收割这些平凡的不能在平凡的“稻穗”了。 所以这才是金刹真正想要直接撤离此处的理由。 …… 但是他已经无法再去劝说了,当下如此忧郁,只能是先谋一条活路了。 如何从此处绝处逢生,当然是一个难题,但是就这么一小会,其实金刹已经想出了大概,这也是他们几人之中,为何金刹才能成为大脑的原因。 只是那到现在还蒙在鼓中的孔老六,还不知道,他即将面临的那种困兽的亡命一击究竟是多么的让他无助。 …… 孔老六带着关山出了门,捎带上门闩,关山背上沉重的包袱的确感受到了相当的重量,但是他的身体确实相当的棒,完全不像是他看起来的那样瘦弱。 不过孔老六没有注意这些。 他对着自家的大门,拜了又拜,父亲的灵位还在家中供着,他也不信什么神佛,他只相信自己,但是这个世上的确有些他们这些寻常人接触不到的地方,所以他要向自己的父亲求一个平安。 “老爷子,您儿子今天就要走了,回不回得来都要看天,所以要是您不肖的儿子再也没有了音讯,不要着急,指不定过段时间您就能在下边儿见到您儿子了……” 孔老六说的话相当有趣,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求一个平安,只是这样给自己壮一壮胆罢了,不过这看的关山是一阵轻笑。 “笑啥子……”孔老六嘟囔了一句,不过没大声说,关山却是听到了。 “孔大哥,您放心,咱们这一趟一定能直接到达山顶的,我出发前早就算过了,准没错。”关山笑的开朗,但是孔老六却噎住了一句话没说出来。 就凭你那三两下吗? 孔老六想起了之前关山在茶馆门口做的那些怪异的动作,那明明就是游方的骗子常用的骗术,谁知道他这个堂堂武当山,道门圣地来的小道士,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搞笑的功夫……这愈发的让孔老六心中生出些不安。 “但愿吧……”孔老六叹了口气,遥手一指西边城门的方向,说是从那边出去。 只是这时,孔老六似乎发现了这街上的怪异之处。 先前回来的时候路上还有三两成对的行人,但是这会儿……明明是午后才过了一两个时辰,摊贩们没了踪影,店铺里也没有了客人的身影,满大街空荡荡让人心中有些不安。 怀着一种莫名的不安,孔老六并没有说出来,他只是疑惑的说了一声:“奇了怪了,怎么今天大家打烊这样早……” 身后关山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让孔老六觉得只是自己的错觉,然后两人便这样沿着路边向着城西走去。 但是一路上朝着这家望望,朝着那家看看,却发现了一件让人更加不安的事实,那就是这些店门打开的路边屋子里真的是空无一人……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安在孔老六的心中越来越多,他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突然路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让孔老六的心忽然有些放松,他看着那人影的方向,零零散散有着一两个人,似乎更远的地方还有更多的人影,这让他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就像是得救了一般,抓住了一根稻草,孔老六这样的人,本来不会这样的恐慌的,但是今日有些出奇。 “诶,那边儿那兄弟,知道这街上出了啥事吗?怎么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搞得我还有点慌来着……”孔老六尴尬的笑了笑,冲着路中间那最近的人影喊道。 边喊他还便朝着那边走去,的确是他的救命稻草。 只不过那人一动不动的,有些奇怪,他的脸上究竟是什么样子,似乎也有些看不清楚,有一块阴影像是巧合的打在了他的脸上一般,不过从他那高大的身形来看,对方应该是一个汉子无疑了。 然而有一双手,这时拉住了他的胳膊,让他前进的脚步突然一滞,他还疑惑着,为何要拉住他,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不妙的感觉,他将事情都向着很好的方向想了,因为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石头城中难道还会有什么危险吗? 孔老六笑了笑,对着身边的关山笑着说道:“怎么了,小兄弟,我就是去问问他这街上刚才发生了什么……” 注意到了这样一双严肃又让他感觉到了无限冷意的眼睛,孔老六愣住了。 他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见过关山露出过任何与笑无关的眼神,这一下,让他真的是感觉到了某些事情似乎真的正在发生,只是他没有那种特别的感知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瞬,关山又换上了那样一副天真烂漫的面孔,似乎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让孔老六一瞬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孔大哥,我鞋子有些松了,一路上走的路实在太多,你等我换一双……”关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只见关山那不算多宽大的布鞋上此时已经破了一个相当明显的窟窿,孔老六轻叹一声,他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来是这点小事。 “你包里还有鞋子?”孔老六似乎有种解脱的感觉,刚才这样一阵又一阵的紧张,让他总有些心脏难以承受的感觉。 “有的,师父临走之前还多给了我几双。”关山笑嘻嘻的,指了指远方,大概是指着武当山吧,不过孔老六也没在意,看见关山蹲在了地上,揭开了背后的包裹,里面露出的是各种他换洗的衣物,整整齐齐的叠着,还有几双崭新的黛色布鞋,看起来倒是挺让人舒服的。 他伸了伸腰,向着一旁走去,坐了下来,看着关山换鞋。 然而他没有发现的是,刚才在他身边一闪而过的一道黑影,那黑影最近的时候几乎是贴着他的脑袋过去的,就那样直直的插在了远处的墙壁之上,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如果他刚才再往前走一步的话…… …… 远处山上,有一个男子突然疑惑道:“嗯?他怎么也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显得相当疑惑的男子,龇了龇牙,觉得有些头大。 看着远处的小城,想了想,于是轻轻地朝着崖下迈去,脚下是云层,再往下就是那所谓的天山,而他就这样轻松写意的跳了下去。 第419章 毫厘之间(上) 为什么孔老六身边的三个哥们在夜晚意外身亡,而身为他们之中核心的孔老六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呢? 其实一开始那叫做阳炎刃的暗杀小队目标就是孔老六,提前摸清了他们的行踪,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毕竟要想要以假乱真就不能有本人的出现打扰他们。 但是巧就巧在,前日的孔老六就是因为外出绘制地图,反倒是爽了几个兄弟的约,因祸得福可以这么说,所以那几位兄弟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丢了性命不说,到现在还没有被人发现尸身。 实际上,因为是杀人者的技巧相当高超,处理尸体的方式也让人难以发现,所以如果是现在想要去找到他们的尸体,那基本上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到目前为止,孔老六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这也是独来独往的坏处之一,城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甚至城中所有的人都在接受着盘问,自然此时也没有什么人会注意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所以,此时,这个街道,就顺理成章,成为了孔老六最好的葬身之处。 …… “孔大哥我们走吧。”关山利索的捆好了自己鞋上的束带,这是为了防止行路过多,鞋子磨损的太快,或者磨破了之后鞋子容易掉。 他依然笑着说道,似乎并没有事情发生。 但是关山若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又怎么可能会拦住孔老六呢。 孔老六站起身来,觉得似乎并无不妥,然后便收拾好行囊继续准备赶路,他冲着关山耸了耸肩,然后示意他一起走就好了,转身却发现远处的那个高大汉子已经没了踪影。 “嗯?”他疑惑了一下,四处望去却发现不到任何人的踪影,远处的人群变得稀薄了一些,孔老六就想着干脆去找到人群,直接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破空的一箭直接划过了平静的街道,箭尖冷酷无情,直冲着孔老六的脑袋飞去,然而孔老六却依然还毫无察觉。 只能说他毕竟只是一个没有系统的修行过的普通武夫,到底是要被那些真正拥有实力的人所玩弄。 身后一股巨力传来,让他一声闷哼,身体失衡的直接倒在了地上,随后便是剧烈的疼痛。 这一击可是准确的击打在了他的腰上,一时间让他疼的无法呼吸,然而当他转身,却俨然见到了让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碗口一般大的窟窿直接是洞穿了身后的石狮子,那里没入石狮子足足两尺多的,是一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弓箭。 “这!这是发生了……”然而还没有等他惊呼完,他就看到了更加惊险的一幕。 明显就是先前的那个高大汉子,他此时一身的麻衣,披在身上,并且遮住了半张脸,然而他胳膊上那爆炸一般的筋肉已经是彻底的隆起。 而他,此时呈怀抱状,就那样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身形显得无比较小的关山背后,似乎下一刻,孔老六就看到了关山被那高大汉子环臂围杀的惨状。 他的瞳孔无限紧缩,面露惊恐,但是那一句小心就是无法喊出口,因为这一瞬,实在是太过短暂。 似乎对方也是这样认为的,认为关山就将这样被他直接绞杀死去,孔老六甚至看到了那人嘴角满意的微笑,如此的冰冷又让人绝望。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一瞬,前后甚至不到一息的时间,孔老六看到了他甚至都不敢相信的让他恍惚的一幕。 如同无限放慢了时间,他清楚地看到了关山那轻松写意的步子,就像是浑然天成一般,那样的自然轻盈,关山似乎都没有往后看去,左脚向着身侧斜后方轻跨一步,右脚扯了一个半圆,身子就这样巧妙地转到了那人的对面。 这一个身位,就那样恰好无比的站在了那人攻击的死角上,让他几乎无法相信,这必中的一击竟然让这个年轻的小子给这样轻松地闪了过去。 但是心中的那种不安又告诉了他,似乎刚才发生的事情,并不像他看到的那样简单。 但是…… “小心身侧!”孔老六大喊,这哪里是要杀人,这是想要彻底的将人虐杀,完全不给活路啊。 关山的身侧,那阴暗的小巷子里,不知何时,就已经摸出了一个隐秘的人形。 人形没有太清楚的判断,但是他那手中的白刃确实致命的醒目。 而那高大的汉子也是极好的配合着他,从身后封堵了关山可以后撤的路径,这时孔老六才真正的看清楚这个汉字的动作,竟是迅速的如同猿猴一般,敏捷的根本不像他这样体型所能拥有的速度。 刀剑无眼,自然是要避其锋芒,但是在这样绝境的情况下,孔老六已经是彻底绝望了,他甚至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今日在石头城中,会有莫名其妙的人出现,来夺去他们的性命,但是毫厘之间,他只能先去担心关山的安危。 在他喊出那一声时,他就已经挣扎这爬起身,想着至少去控制住其中的一个人,,但是他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鬼使神差的一个滚地。 咚! 一声比先前绝对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巨响传来,飞溅的碎石砸在了抱头滚地的孔老六身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转头只是瞥了一眼,先前自己略过的那个位置,原本只是普通的两级石阶,人家布料铺子好端端的一个台阶此时被一根同样的箭矢所击穿,冲击所形成的大坑,已经是触目惊心的疤痕一样的景象。 劫后余生的庆幸根本没有让孔老六有一丝的放松,他现在尽管已经靠着一次相当惊险的闪避大致判断出了对方的位置,然而…… 面前的绝境根本没有让他可以前去寻找对方释放暗箭的人的位置。 就是这一瞬,在孔老六跟本没有看清的情况下,完全没看清关山究竟是如何从对方的包夹之中顺利脱出的。 似乎对方也是相同的惊讶,尤其是那个高大汉子,已经是这样的敏捷的行动,竟然还是没有办法将他面前这个小个子给彻底击溃,实在是已经让他有些恼羞成怒了。 “老四!先杀这个小子!”那个壮汉直接是怒吼了一声,亡命之徒一般,完全是要杀红了眼。 他一把扯掉身上的衣物,露出了单薄的衣衫,半截的衬衫剩下的全都是他他一身横练的筋肉,看起来充满了力量感。 不知道从何处拿来的一把九环长刀,铜环在刀的挥舞之下铃铃作响,似乎是相当容易暴露自己攻击的一间武器,但是如果有人要小看他的这把刀,那可就要吃到大亏了。 一剑从关山的肋间极其惊险的划过,而这一刀就显得那样的恰如其分。 “洛书梅花两仪生……”似乎有一道声音与无形间响起,是一句没由来的诗句,让闻者心中暗惊,但是高大汉子和持剑的男子并没有因此便停下他们的攻击。 他们咄咄逼人的脚步,连绵不断的攻击,似乎根本不给关山任何喘息的机会,但是奇怪的就是关山尽管每一次都闪避的相当惊险,但是似乎又是那样的游刃有余。 他的身子在两人的攻击之中形成了一个巧妙地平衡,似乎一攻一守之间,一种极其顺畅的光景便应运而生。 而关山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一声,他的牙冠紧咬,眼神冰冷,似乎相当挣扎。 而他心中却是依然在默念着那已经是滚瓜烂熟的心决。 “二四肩,六八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 又是一声相当突兀的念诗的声音响起,加剧了这两个不停攻击的人的心中烦躁。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道相当刁钻的冷箭,冲着那一个稍纵即逝的间隙,直直的射去,似乎就是直取关山的性命。 “阴阳九宫桩内行……” 只是一个撤步,关山的身子就像是一个不停弹跳的球,就在这样的紧密的攻击之间,不停地躲闪着,他的身子向前卧去,而双腿确实直接打开,一个相当干脆的一字马。 一根带着无尽弓势的劲失,划过了他的脑后,勾起了几根青丝,迎风飘散。 “……四相翻转天外现,顺逆九宫寻不停……” “这是什么身法!”一人惊呼,显然是那个持剑的男子,他的出剑已经到达了极致,尽管他以其他的技艺为主,但是说到练器,他们几人都是从小就在磨练自己的剑法与刀道,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样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无名小卒,竟然像是在戏耍他们一般。 又是相当迅疾的一剑,而这一剑却像是与先前完全不同,他的剑身上面像是镀了一层荧光一般,那种令人无法去染指的奇怪能量,就这样突兀现于众人眼前。 “剑气!”大汉心中暗惊,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平日里总是暴躁不安的老二,竟然剑法能够到达这种境界,如此明显即将迸发出剑气的一击,非为塑神境的修行者才能做到。 若是这样一击准确无比的刺中了这个年轻男子,别说是伤口,视剑气的凌冽程度,极有可能一剑就将对方的生机彻底抹杀。 知道这一击的不凡,高壮男子立刻霸刀开道,疯狂的逼迫对方的身位,力图将对方逼至死角处,这样以剑气的攻击范围来说,无差别才是他最大的优势。 似乎没有人注意孔老六究竟在干什么,而孔老六的确是在悄悄地摸向对方那个弓手的方向,在看到了关山那不真实的身法之后,孔老六似乎对于自己从前的判断有了很深的悔恨。 这他娘才是武当山的道士啊,明显之前人家就是玩一玩,自己怎么就这样目中无人了呢,但是他却无法在那两人的近战之中寻到任何一点帮手的机会,所以他只能尽快的寻找这一个弓手。 但是他只是到现在还以为,对方一共只有三人,根本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完完全全已经在他人的瞩目之下,成为了完全暴露的踪迹。 …… 关山自始至终都没有使出过任何反击的招式,从头至尾就一直在躲闪,多少让两个围攻他的人心有余悸。 拥有这样身法的人,你说他是普通人,鬼才会相信,但是对方身上明显没有任何灵气的波动,这才是让他们两人最心悸的地方,生怕对方什么时候一个暴起,将两人的压制变作笑料。 所以两人配合的相当默契,根本不想给对方任何施展拳脚的机会。 被称作老二的自然就是宗玉树,他以毒术著称,但是却在现在,展现出了自己高超的剑术,实在是让人咋舌。 其实完全可以从这些事情上看出来,这两人的实力已经大大超出了所为三人的实力境界,但是他们却依然是一事无成,他们的小队,说句实在的,完全就拥有了一个小型宗门的实力,几乎就是可以力敌某些二流宗派的核心弟子的水平。 如今的遭遇真的只能归结于他们的运气实在是不好。 宗玉树被逼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活,眼中怒火迸发,今日已经不单单是他们任务完成不完成的问题了,一天之内两次遭到打击,毒术被人看破,若是剑术再遭人戏耍,他就彻底没有了脸面再在几位兄弟之中待下去了。 “御剑——牵心!”心中怒喊,御剑是他剑法的流派,是一个不算完整的流派,他也只是在偶然间寻得了这样的残篇秘籍,但是就是靠着几张残篇,他就够靠着剑法登入修行者的塑神境界,实在是有些低估了这剑谱的威力。 当他在心中喊出这样的口决,他的剑法也随之迅速变换,飞如幻影一般,这剑在人眼之下是根本无法捕捉到的,牵心便是欺骗对方的五感,是一招相当高深的剑法,若是没有苦练,根本不可能掌握。 这一招,已经是宗玉树所能够使出的最强一剑了。 然而关山,他们一直所面对的那个毛头小子竟是再度出声,原来真的是他在出声。 匡印亲眼看到了一个站立的关山在他们两人面前,拖着手臂,结了一个印,口中清晰无比的吐出了这样几个字。 “惊弓步调终玄妙,踏破八方势如牢……” 只是一瞬的愣神,两人便是猛地被两下重击,彻底击飞了出去,如同断线的风筝,直接在街对面的房门上砸出了两个大窟窿。 他们看到的没错,那的确是关山在念叨,但是却是虚幻中的关山。 九宫八卦步,武当绝学,世间身法巅峰,一顺一逆之间,八卦玄奇尽显。 第420章 毫厘之间(中) 关山身上的所有能够用来对敌的法子,那都是普通人完全可以掌握的。 说来也奇怪,他这样一个完全没有进行过修行者的普通人,竟然能够在两名明显是已经进入了修行境域多年的修行者手下挺过这么长时间。 其中的玄妙,当然不只是因为关山那让人捉摸不透的身法。 九宫八卦步,是武当典籍记载中存在的绝妙身法,一旦大成,两仪四象之威难说能不能让人脱胎换骨,但是如今关山这种让人叹为观止的步子,就是九宫八卦步的奥妙之一。 九宫八卦步脱胎于八卦图,顺宫逆宫皆为步伐的循环之术,只要是掌握了八卦步的走桩之法,九宫八卦步的练成与否就只与一个人的勤奋程度有关了。 关山似乎并不知道这九宫八卦步究竟是多么强大的一门身法,武当绝学是什么概念,武当能够称之为绝学的功法,加上身法之类的典籍,总共不超过二十本,而就是这不到二十本绝学,撑起了武当这一个道门圣地的威严。 宗玉树和匡印已经足够强大了,他们的行事也是相当的利落,但是……运气不好的是,这次他们又遇到了关山这样一个怪胎。 孔老六不明白关山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道士,竟然敢于跋山涉水,越千里来到秦地,孤身一人攀登可以称作是天下至高的天山,明明他什么都不会,身上都没有任何一点强者的气息,但是他的师父,也就是老国师,就是敢让他直接来,其中究竟有什么原因,难道他没有数吗? 张承运这么多年的沉淀,其实靠着他本身的修行,没有当年的天山上的醍醐灌顶,他依然也可以达到与自己此时相差无几的境界,这就是一个人天分的区别,张承运这么多年的沉淀,终究是让他对于修行的理解变得更加深刻,所以他才因材施教,没有着急的让关山去迈入修行的境界。 按照张承运自己的理解来看,只要是时机成熟了,关山自然可以一步通玄,丝毫不夸张。 但是平时关山所训练的那些简单的项目,真的只有他们表面上看来那样简单吗? 这才是张承运的自信所在,关山……除去自身的杀伤力,在江湖中行走,基本上已经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了,加上本来就没有多少人认识他这样一个小小的道士,关山本身怕生,更加不会惹那些祸事,所以张承运是放心的不行。 但是现在的情况,好像已经是出乎了张承运的预料,毕竟他也不是什么能够看到如此遥远未来的存在,无妄之灾,只能如此形容此时关山的遭遇,事实上,关山并没有因此而抱怨过,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保护孔大哥。 …… “啊啊啊啊!”一声震得人耳轰隆的怒吼声,从先前那处民居之中传出。 无数迸溅开来的门窗木屑刹那间,急速射向了关山的方向。 一个高大的人影纵身跃出,将身边那本来就已经有些损坏的木板门窗给彻底撞了一个粉碎。 嘭的一声,那人坠落在地面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摇晃,让人明显的感觉到那来自地面的震感,细碎的尘土直接像是被从鼓面激起的水珠那样,飞溅起一层,扬起了朦胧的烟尘,让此地变得更加危机四伏。 “臭小子,你今天是彻底把老子惹火了,如果你还是个爷们,就他娘的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不然的话,你接下来死,也是要死无全尸!” 匡印的衣衫似乎因为刚才的一击而显得有些破烂不堪,但是这其实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困扰。 刚才那看似迅猛无比的一击,将两人击飞甚远,实际上根本没有对他们造成多少有效的伤害,那一击力道实在是有些太小了,小到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 但就是这样,他们还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所以他是彻底的被关山给激怒了,他觉得关山分明就是在戏弄他,自尊心让他根本不顾他们最初的任务,他决定先杀掉关山再说。 而关山此时似乎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那名高处他一头多的汉子身上。 孔大哥不见了,这是关键,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孔大哥的声音了,他以为孔大哥只是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多了起来,但是……关山感受不到孔大哥的那种熟悉的气息了。 “我要是堂堂正正的跟你打一场,我就可以不用死吗?”突然,关山来了这么一句没头脑的话,让匡印的怒吼变得有些滑稽可笑。 匡印也因为这面前的少年的一句话而突然愣了一下,随后怒气变得更加不可控制。 “都要死!”他大吼。 双腿从地上猛地弹开,整个人就像是一头蓄势已久的野牛,他的铜环大刀就是他锋利的犄角,一击所致,非死即伤。 真要按照平常人的思维,这时候关山最该做的,那就应该是躲闪开来,避其锋芒,毕竟像这样体型的对手,光是他外形给人的压力就会让人有种避让开来的感受。 然而关山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 “既然如此的话,那我还为什么要和你正面的决斗呢?”这样问着,关山一个箭步,身形突然向前冲去了数丈之远,这一下就像是瞬间整个人向前闪进了一大截一样,那样的奇怪。 但是就是这多出来的几丈距离,瞬间就让匡印的跃击显得相当尴尬。 前后不是说法的一个位置,匡印根本无法在空中巧妙的调整自己的身位,于是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匡印的身体冲锋难以阻挡,但是却向着一个毫不相关的位置释放了全部的力量,而关山就在他的眼前,与他擦肩而过。 关山根本没有再想要跟他进行硬碰硬,因为他再清楚不过,自己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这种一身横练的壮汉。 先前那一击本就是他借了一个巧劲,九宫八卦步中,若是顺宫之布打一个逆向的威力,走反向离宫的步子,那一下如同逆冲筋脉一样的反制力,再加上本来就是两人前冲的攻势,一个巧妙地推掌,便借着对方的力将他们“送”了出去。 然而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最多是在战斗中偶然间抓住这样的机会,对方可不会给你时时刻刻都能借力打力的机会,所以没了这一击,已经化解了先前的夹攻之势,他现在当务之急当然是先找到失踪的孔大哥。 不过关山注意到,似乎先前的那个持剑的男子,一直都没有出来房门,关山觉得对方肯定没有遭受到足以让他无法行动的打击,也一直留意着对方的动向,但是从刚才起,对方的气息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样的局面让关山更加焦急,他不是一个容易焦急的人,但是主要是在很多情况下,他所面临的压力没有那样的大。 今日的局面,实在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是冲着什么人来的,这些都让关山有些头脑不清晰了,他从小就有些迟钝,所以他倾向于行大于说,这样危险的情况,还是没有那种能够让他静下来思考的机会的。 谁知道,那已经消失了许久的箭矢究竟是何时再次出现,但是这一次,对方的这根箭变得有些难以捉摸,在关山的视线之中,那箭镀上了别样的色彩,是那种叫做危险的颜色。 劲弓爆射,是一击超出了先前所有箭矢威势总和的一击,不光是速度更快,那种箭矢周围已经显得有些扭曲的景象,让关山意识到,这一剑已经是将空气彻底绞裂了。 “这一箭……躲不开!”这是关山基于自己这么多年走桩的精确判断,武当山上他的身法究竟修炼到了什么程度呢? 据后来有武当山弟子所见,他们说二师叔在山上的梅花桩之间行走来去如风,如履平地,暴雨如注之时,不加灵气护身,竟是能够滴水不沾,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那时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之后了,但是如今的关山的身法并没有彻底的参透,也没有后来江湖人所称赞的神行百变之能。 这一箭来自暗处,来自一位耐心并且冷峻的神射手,这是关山唯一的想法。 他的判断没有错,路遥在这一箭过后,整条胳膊如同废掉了一样,根本就无法再抬起,那十石的良弓,弓体之上竟是已经出现了碎裂的裂纹,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溃,可见这一箭究竟是多么的无法躲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似乎已成为定局的一击,即将夺取关山的性命之时,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掌,就那样轻轻地抵在了关山的额前。 在关山的眼前,这一张手是那样的突如其来,完全快过了他的视线,他到现在竟然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然而那根箭却不会等着关山去说些什么,前一瞬还在墙边,眨眼不到的时间,这一箭已经彻底的命中了那只手掌了。 然而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真正出现的一幕,是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一景。 那根裂空而至的飞箭就在那再普通不过的一只手上,慢慢的一节一节的,一点一点的碎成了齑粉。 那明显就是特殊处理过的精钢的箭头,像是撞上了铜墙铁壁一般,肉眼可见的一点一点被巨力所挤瘪掉。 难以想象的安静让常见所有的呼吸声都消失。 …… “风紧!扯呼!”有人在房中大喊,似乎就是那箭射来的方向,他可是清楚地很,他的位置能够观测到全场,所以他也更清楚的看清了那个人究竟是如何到达此地的。 从天而降,那人分明就是从万丈高空,直接落在了地上,然而却咩有半点的缓冲,更没有激起任何的尘土,明明是从那样的高空凭空落地,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凭心而论,这样的人,不是神鬼,那就是绝对他们无法企及的高手。 而且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根自己特意保留的精钢箭头的箭矢被对方若无其事的徒手给挡了下来,就这,如果还不跑,那真的是活的腻歪了。 “风紧!扯呼!”他们的暗号,意思是局势不妙,赶紧撤退的意思。 他眼神一横,直接是放弃了去掩护老二和老三,因为他现在手中还有另一个人质。 “走!”他挣扎着拖着疼痛的右臂,立刻翻身起身,对着身后的两人喊道,他们两人自然是早就埋伏好了,刚才孔老六独自一人摸上了小楼,谁知早就被金刹给料到了,于是他与羊舌汤一起便将孔老六直接击晕过去,此时孔老六正被人五花大绑的倒在地板之上,不省人事。 按道理来说,金刹和羊舌汤战斗力最差,所以他们在后方一直等待着前方的消息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问题就是在于他们似乎此时并不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了老四那样认真的,似乎是下了狠手的一击,本都觉得只要是杀掉了那碍事的年轻男子,带着孔老六离去之后,只要无人发现,他们便可以让之前的下毒的事情变成无头无尾的谜。 靠着他们高超的易容术,对方无法找到孔老六,拖延到足够的时间,他们依然能够再次布置出一次绝佳的暗杀。 老二老三的战斗力有目共睹,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老四路遥养好伤病,一切就可以再度从来。 攻心当然为上,只要是他们一直不露面,那就可以永远的掌握上风。 似乎到现在为止,他们都还没有意识到他们要暗杀的对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也对,因为林清玄根本就不是靠着境界发觉了那被下了毒的茶水,自然在外面看来,那人的手段还未知。 这次靠着武力,一定可以结局,他们是这样想的。 然而计划再次发生了变化,原本独来独往的孔老六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个年轻人,对方的实力实在是有些难以揣测,浪费了他们的一定时间。 此时再出变故。 这天外来客究竟是什么人,此人一身灰麻色长衫,看起来是个相当普通的中年男子,眉宇间有些秀气,似乎并不像他刚才所表现出来的那样霸气。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思考了。 第421章 毫厘之间(下) …… “前辈,与我同行的孔大哥好像也被他们掳去了,不知您能不能一起把他带回来。” 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关山还没有搞清楚,他只知道面前这个人一定是一个相当强的高手,究竟有多强,他还没有办法判断,但是比他强就已经足够了。 他抿了抿嘴,似乎有些惆怅,因为这位中年男子模样的无名前辈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他只是静静地端详着自己,连对方那两个明显是呆住的人都没有管。 宗玉树在那一箭射出时,就突然在刚才他被击飞的屋子旁的巷子里出现,手中的寒锋依旧是那样的摄人心魄,但是明显,他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无法接受的东西,让自己的动作戛然而止。 明显是那个不知名的男子的轻易无比的挡下了他们本以为无法阻挡的一箭,才让他如此惊诧的停下了脚步。 随后就听见了那一声焦急无比的风紧扯呼,他们才意识到,此时应该撤退了,面前的这个男子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能力敌的存在。 然而那种如同实质一般的昏暗气氛,竟然就这样眼睁睁的缠住了他们的腿脚。 他惊恐的向着老三的方向望去,却看见了老三这样身强力壮的武夫,竟然是满脸通红的根本无法挣脱那种若有若无的束缚。 绝望在弥漫,而他们却根本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他们选择的对手之中会有这等境界的人存在,难道这些也是在那位徐公的掌控之下吗? 只不过想象中接踵而至的攻击并没有出现,他们就那样钉在原地,场间安静的可怕,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没有攻击他们。 宗玉树慌忙的挪动自己的视线,却看到那原本是他们瓮中之鳖的那个年轻道士,此时正在那名不知名的高手身前静静站立着,而对方根本没有任何想要有其他动作的征兆,这让两人的心全部高高的悬了起来。 匡印已经尝试过各种的方式,然而却丝毫没有能够挣脱束缚的可能,以他此时的感受,他明显的知道对方运用了肯定是他们所不知道的技巧,心中悔恨不已。 是他让自己的愤怒遮蔽了眼前的事情,若是他们能够稳妥一些,先将那个叫做孔老六的男子解决掉,在集合所有人的力量,一同对付这个难缠的小道士,恐怕结果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但是后悔没有用,此时究竟如何逃脱出去才是真正的关键。 眼角恍然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是似乎他并不知道他们现在的状况。 天地间突然一声爆响,一声尖锐的哨音洞穿他们的耳膜。 一团不知从何处而来灰黑色烟雾瞬间充斥场间,朦胧中,在宗玉树的眼角处,一个人形破雾而来,他手中拿着一个尖锐的利器,似乎是一块锋利的铜片,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铜片之上沾满了红色的血液,然后他就这样猛地朝着地面一插,两人身上的束缚瞬间消失。 “喝啊……”宗玉树身上消失的束缚感让他像是获得了新鲜空气一般,大口的喘息着,匡印也这样跪倒在地,身上大汗淋漓。 “走!”一声暴喝,又是一团烟雾瞬间爆开,将先前的这团烟雾推得更远更广。 是金刹。 …… 在路遥惊呼出声之后,最先反应的是金刹,他让羊舌汤带着路遥还有那个已经昏迷过去的孔老六先行离开,而自己则是站到了刚才路遥弯弓搭箭的位置。 冷静的金刹果然是相当的可靠,他根本没有管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他不是一个修行者,但是看到此时老二老三那样挣扎的样子,他就知道,对方一定是有修行者做了什么,那么结果一目了然,就是那此时站在路中央的与那个先前他们集火的年轻男子对立的人,明显就是那个修行者。 他不是不想修行,而是他的资质让他不能修行,但这不代表,一个不能修行的人就无法掌握修行者的手段。 对方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让老二老三无法行动,最棘手的自然就是对方此时正在运用那些操纵灵气的手段,将老二老三牢牢地掌控在手中,但是事实上,在他观察了片刻之后,似乎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大。 所以他就有了一个大胆地想法。 当然运用的自然是他曾经博览群书之时,从书中学到的,能够解开简单束缚性攻击的方法。 取自身精血为誓,以天地为导,让天地重新吸收那些游离在施术者身外的灵气。 这样迅速地判断,似乎真的是奏了效,而且多亏了他无意中准备的一种叫做烟丸的东西,这种有着两个价位的奇货,是如今江湖之中疯传的一种珍惜道具,传闻是可以阻碍灵气的探查,并且让视线彻底受到阻挡。 有些人担心自身如果是因此受到了阻碍该怎么办,这就要靠使用者自身的头脑来判断了,就比如此时,金刹早早地就记住了逃跑的路线,记清了地上那延伸出去的裂纹,顺着这些,他已经规划好了逃走的路线。 一个手势的指引,三人瞬间集结在了一起,一溜烟便窜进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终于是逃离开了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 此时场间,那原本站在正中央的关山与那名中年男子,依然不为所动,关山似乎是意识到了对方会逃脱,但是在面前这个前辈没有发声之前,他是实在不知道单枪匹马的自己,要如何去追逐对方的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面前的灰衣男子突然出声,似乎并没有回答先前关山的询问,自顾自的问道。 “……关山……”关山只好作答,但是眼中的焦急丝毫未减。 “那你的师父是不是叫做张承运?”灰衣男子想了想,回想了一下什么,这样继续提问道。 “是……前辈……难道您认识我的师父?”关山说了句废话,但是他是在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跟我上山吧。”男子笑道,根本没有任何的前兆。 第422章 徐奇的局(上) 如果把天下比作棋盘,而那些大小人物比作棋子的话,世上似乎是没有黑白两子之分的,下棋的人各执一子,在这方棋盘上纵横摆布,只为了让自己赢。 下棋若是不为了赢,那又为何要下棋呢? 但是有能力站在棋盘之外,观这棋局的大势之人,天下又有几何? …… 就在城东这处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之时,实际上,除了那些普通人,譬如拾宝人又或者只是普通的城中居民,现在都还在一头雾水之中。 怎么先前的群情激昂到现在就成了这样低声下气的模样了呢? 不过他们也只是普通人,真正的掌控局势的人不来下一个定论,事情就永远不会有结尾,而他们只能是随波逐流,毕竟他们再强大,也只是一个个人而已,拾宝人还有自己的组织,一个毫无背景的居民,世代靠着自家的小本生意过活,哪里有能够跟人折腾的本钱? 不过人就是这样的矛盾,越是有可能让他们陷入危难之中的局面,越会有人向往其中的秘密,这城西的老茶馆这么多年来,哪里出过什么大的幺蛾子,哪次不是虚惊一场,有些人早已经看惯了这些,所以根本就没有慌乱。 常老大今天表现反常,不光是没有了平日的那种霸气,此时更是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不少跟在他身边,本来是要协助掌控局面的组织上的人,只能是按照规矩办事,一点一点的去清查可疑的人群。 但是其实已经有人知道事情大致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了,而这个数量自然也不超过三个人。 原本处在风口浪尖的林清玄与林竹,此时早就是与世无干的态度,或者说,因为林清玄似乎已经捕捉到了那几人所在的位置,此时正准备要出发,自然就不会再在意此地的事情了。 城东发生了修行者的打斗,若是一个修行者的“域”能够扩张到足够大的范围,自然他就能掌握到域内一切风吹草动,而要到达这种境界,至少也要是通玄境境界。 林清玄不用说,虽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是常浊甫有理由,并且肯定,对方此时一定是已经发现了城中的异常。 他前踏两步,冲着林清玄恭恭敬敬的一揖,然后略带歉意的说道:”前辈,属实是在下招待不周了,老常我这就去把事情解决掉,您不如去府上坐一坐?”常浊甫尽管没有感受的那样明显,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但是从那灵气的波动来判断,实际上,对方的实力也没有高到离谱,而且从那灵气单方面输出的感觉来看,他总觉得有人对着空气在花拳绣腿?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只要是确认了对方的存在,那么事情就简单了,在这石头城中,他常浊甫还是有自信制服一些不知何方而来的宵小的。 这是常浊甫第二次邀请林清玄和林竹前去他的府上,似乎很想要留住两人,林竹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略显担忧的看着林清玄,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但是林竹有种不好的预料,说不定他们这一次是惹上了什么大麻烦。 但林清玄只是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眼神中透露着老人看待子女时,那种独特的慈祥……其实林清玄自己都有些奇怪了,他这么多年没有这种奇妙的感觉,心中还有些不适应……不过,能够打心底里的去在乎关心一个人,这样的话,似乎并不辛苦。 “不必了,你留下来在她身边,我去去便回。”似乎是对常浊甫说,但又像是在对林竹说,说罢头也不回,前脚迈出门槛,下一瞬便已经消失不见,地下空留一团淡淡的烟尘,让常浊甫有些哑口无言。 这位老先生实在是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说实在的,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碰到这样的存在,常浊甫绝对是想要结交的,但是从一开始看来,对方似乎就并不想要引人注目,而自己从最初就没有做好准备,如今再来抛出揽枝,似乎真的有些迟了。 常浊甫的脸上的赔笑似乎都没有散去,林清玄就转眼不见了人影,实在是让留下的他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也是林清玄离开了,他紧绷的身子终于也放松了下来。 他摸了摸脑袋,咂了一下嘴,觉得今天确实有些不顺利,看向一旁的年轻女子,只是轻瞟一眼,便不再继续打量,只是对她报以歉意的微笑。 “不知老前辈是姑娘的什么人?前辈的风采实在是让在下钦佩不已,自愧不如啊……”常浊甫说起话来还是那样的别扭,看的林竹也有些想笑,想起之前的种种过往,似乎看到了当时众人与自己外公第一次相见的景象,所有人都是那样的尴尬与拘谨,不觉,嘴角露出了一点轻笑,让人黯然失神。 林竹坐在桌边,一手支着脸颊,另一只手在桌上不知道勾勾画画着什么东西,显得有些慵懒,但就是这样的姿态,才让人更加觉得她身上的那种妩媚自然的打动人心。 “常大哥不要介意,我……外公就是这样的性子,我们本来不打算在此处多做停留,给您惹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是有些对不住。” “原来是姑娘尊祖父,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可否方便一提,在下也只是想要结交一下高人,并无其他的意思……”常浊甫自然是厚着脸皮说了出来,对方明显是不想要惹事生非,自己还要去询问别人的姓名,估计能够得到的也只是一个假名吧,他这样想着,心中苦笑,今天的事情,总觉得是自己搞砸了,但是也没有办法,谁知道那几位故意要谋害两位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不过既然对方都说了,让自己留在这里,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自己根本看不透的存在,去亲自处理这件事情,哪里还用得着自己出场?、 “我姓林,随外公的姓。”林竹笑着说道,看起来相当真诚。 “原来是林姑娘,若是下次有机会,在路过石头城,一定要与我知会一声,老常我必定出城相迎,对,叫我老常就行,城中的人都看得起我,叫我一声常老大,但是身边的人其实都知道,我是不喜欢大家有什么隔阂的。”常浊甫的举止慢慢的变得自然了起来,一开始自称是在下,实在是有些自贬身价了,不过林竹确实觉得对方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就麻烦……老常了。”林竹特地顿了顿,她觉得叫这样一个岁数并不怎么大的男子一个老常有点怪怪,不过看对方是真心真意的,并没有什么介意之处,也就放下心来,说了这样的客套话。 其实林竹自己知道了他就是那纵横江湖几十年,并且一人一剑便横在江湖之上的那位千古剑神时,自己的反应似乎也并不怎么好看吧。 海大富此时一直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距离两人的距离有些远,看着常老大一直这样低三下四的说话,他说实在的,不紧张才怪,平日里见到常老大心中都要拘谨三分,今日受了这样的刺激,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要让这一天给牢牢钳住了。 “海大富?”常浊甫突然这样叫了一声,让畏缩站着的海大富打了一个激灵,也从各种幻想之中醒来,他赶忙应道。 “诶,我在!”只说了一声就开始大喘,海大富别看平时那样能说会道,真到了这种时候,反倒是有些小家子气了。 “过来啊……林姑娘叫你过来……”常浊甫一脸的嫌弃,他看着海大富现在的样子,觉得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和一个娘们一样拘谨呢?殊不知自己之前其实也表现的差不多。 “哦哦,来……来了……”声音渐渐变弱,一听到林姑娘三个字,心中又是一阵迷茫,林姑娘是……不会就是她吧,海大富看了一眼常老大身前坐着的那个女子。 三两步便跑到了常浊甫身前,本来弯着腰准备说些什么,硬是被常浊甫一手按在了身边,两人同坐一条板凳,这是平时他都不敢想的事情。 其实还是一个问题,就是一个人不管如何发展,他的心态只要不变,这个人的气质就总会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些信息。 海大富能够在这样竞争之下成为首屈一指的富豪,绝对是少不了他的努力,但是他自身条件的劣势,让他从小心中其实就有了自卑的根,如今遭到了不明不白的打击,这么多年来辛苦营造的那种形象,一下就被扯掉了伪装,又成了当年那个又矮又瘦的小黑胖子了。 常浊甫看人准啊,那是相当的准,他浸淫江湖这么些年,杀过的人比他海大富见过的人都多,什么样的人他看不出来? 他知道海大富现在还在被之前的事情所困惑着,特地也是趁这个机会把他叫来。 常浊甫不说什么,但是他的做事风格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看起来有种盛势凌人的样子,其实心底没啥坏想法。 他直接将一臂搭在了海大富的肩上,看海大富坐在这里还愣着,右手从背后轻拍了他一下。 海大富也突然反应过来,赶忙说话,本来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但是又被身旁常浊甫巨力牢牢按在了板凳上。 “林……林……林姑娘,不……不知道您找我,找我有什么事,先前的事情是我不对,希望您大人也不计小人过……”像是嘴巴上拉开了线,刚才还拘谨无比的海大富,突然嘴皮子秃噜着着,说出了一串话。 “海大哥,您在说什么啊,我叫您来就是想为先前的事情道个歉。”林竹眉毛轻轻挑着,实在没想到,之前那个侃侃而谈的有趣男子,此时竟然是这样想的,回头一想也对,实在是……下手有点重了…… “我外公下手没轻没重的,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之前其实就被拦住过,不知道惹上了什么仇家,害得海大哥也遭了无妄之灾,所以请受小女子一拜。”说罢林竹起身,向着海大富,拱手一拜,是相当尊重的江湖礼节。 海大富眼见对方这样,嘴巴张的老大,连忙说着不用不用……手足无措的样子让常浊甫看的又是一阵翻白眼。 “憨货!人家诚心诚意的给你道歉,就给我受着,你这是一个大男人应该表现的吗?”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海大富的脑袋,海大富立刻脑袋一缩,捂着头,不过常浊甫其实并没有下重手,只是想要惊醒他,现在不是什么婆婆妈妈的时候,表现的宽宏大量一点,也好在林竹面前留个洒脱一点的印象。 “好了好了,老常,你别再暗示海大哥了,海大哥今天真的是我们的不对,对方应该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只是进城,没想到会影响到诸位,不光是给海大哥赔礼,给在场的诸位都要赔礼。”这一番话说的常浊甫其实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是心中对于面前这个女子的评价更高了。 什么叫做大家风范,人家这才叫大家风范,说话让人如沐春风,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 “林姑娘果真是女君子!”常浊甫感叹了一声,轻轻摇头,大概也感受出来,自己这样一个粗人可以表现出来的那种文雅,实在是与人家这种骨子里的风雅完全没得比。 海大富也似乎是被林竹一番话语给感触到了,连忙点头,也是相当赞同常老大的说法。 只是林竹并没有怎么回应,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报之以淡然一笑,又是让人无限遐想。 只是她此刻的心思似乎并不在这里,而是顺着门厅,飘到了极远的地方,那想念顺江而下,直直追上了什么人,追上了某人的背影。 “我们在这里也遇到了一些麻烦了,不过外公在,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不知道,你那里怎么样……你怎么样?” 思念中的女子,最是痴傻,此言无错。 第423章 徐奇的局(中) 一群人从不知何处逃离,此时正在石头城中的巷间来回穿梭,但是……但是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他们不可能一直这样逃下去的。 但是逃,也已经意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的计划基本上已经是告吹了,先是被人识破了下毒之计,此时要做反攻之时,竟然又被不知何地来的不知名的个高人给彻底击溃了攻势,这……已经不是他们想不想的问题了,现在是他们需要……并且必须逃走,不然,留下来死路只有一条。 “大……大哥!”身后一声厚重的嗓音,带着一些急促,领头的那人回头看剧,只见壮汉满脸的愧疚,五官挤作一团,嘴唇颤抖着。 “莫要提!先走再说!”然而壮汉还没有说话,为首的那个此时面色有些难看,甚至有些苍白的男子这样冲他喊道,尽管声音不大,但是其中的斥责之意,身后两人还是都听清楚了的。 “老三莫说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现在只需要做的就是赶紧离开此地……”跟在大汉一旁的男子,身手矫健,边翻越着围栏,还抽出时间来安慰他。 但是壮汉明显是心中过意不去,脸色憋得相当难看,不过,这又能有什么解决方法呢。 三人瞬间便是翻阅了不知道多少家的围墙,从屋顶上急速的穿行,只是稍一会儿,立刻有落在了巷子之中。 石头城就是这样的特殊,整个城中放眼望去根本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酒楼酒馆那也是三层顶了天,似乎为的就是不遮挡到天山的视野,与各地名山之下的城镇政策都差不多相同。 但是这时却是给他们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他们实在是有些慌不择路,最主要的是他们提前来到几日,最主要的就是调查了一些人的信息,反倒是这最基础的信息,城中的构建,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搞清。 身为队中的决策人,金刹此时也是懊悔了,不过还好他反应快,若是真的在屋顶之上不停地穿行,说不定,对方真的会很快就能发觉他们的存在。 “这次真的是走出去了,老子请你们一人一坛子杜康酒!”金刹突然是这样说了一声气话,咬牙切齿的,似乎他自己也是憋着一口气。 这样的话突然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说出来,身后两人只是一个愣神,随后便不住的笑了起来,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造化弄人啊,说的就是他们吧。 出师未捷身先死,说的也是他们吧。 但是现在已经有一点是相当确定了,那就是他们这次的目标,绝对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不然怎么会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就出现了这么多不知名的高手,甚至随意一个年轻人都有着那样诡异的招数。 “徐公……徐公实在是好手段啊,我金刹若是此次大难未死,定要让您付出代价……飞蛾扑火罢,但也要燃他娘的一个痛快……” 更前方,其实已经有两人在城墙下等着了,他们带着一个人质,也就是孔老六,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剩下几人赶来。 路遥拖着已经完全脱力的右臂,脸色看起来相当不好,他这次能够射出这样水平的箭矢已经是他此生最强一记了,痛楚还没有缓过来,对方给他造成的那种绝望的阴影已经开始侵蚀着他的心神了。 高手不可怕,他甚至敢担保说,自己面对剑神林清玄的时候,依然能够保持着自己的镇定,但是……但是面对这种完全未知的人物,对方根本什么都没有暴露,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简单来说,根本没有招式,抬抬手,跺一跺脚,就将满场的人控制住,他要怎样才能够与那人正面对抗呢? 他无法和他站在对立面,路遥已经没有这份胆量了,似乎对方根本没有看向他,但是他却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一双牢牢锁住他的眼睛,在心中慢慢生起,那人究竟是谁? 感受到了身边路遥那不住的颤抖,老五也从身后搭住了他的肩膀,担忧的看向他,羊舌汤其实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先前小楼外面的景象,唯有担心老大他们是不是没有成功……此时看到路遥这样的失身难免担忧他是不是遭到了什么刺激。 而路遥只是摇了摇头,对着羊舌汤说了句:“我没事……”说罢便找到墙角,自己蹲了下来。 …… 这次是没有任何理由了,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掌控了,此时他们不光失去了最好的时机,更是失去了所谓的战斗力的优势,尽管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但是面对着滔天的洪水,再旺的火也没有办法去与那种程度的天灾抵抗。 只是……羊舌汤有些不甘,连这一次都失败了,除了徐公,又会有什么人收留他们呢? 不过实际上并不是他们没有人收留,他们眼光还是很高的,一般的宗门邀请他们去担当客卿,一是没有办法得到相应的报酬,第二……第二就是看不到上升的空间。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愿意去挑战那被称作“不可能”的天山呢? 他们当然是有各自的抱负,但是现在没有办法了,已经被彻底压弯了腰。 焦急中,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们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有些难以说明。 “老四!老五!”有人突然焦急的喊道,声音不大,但是却穿透力极强,听得出来是在不近的地方喊的,不过听声音就能听得出来…… “是大哥!” “老大,在这里!”路遥立刻传声出去,因为他们只是约好了相见,约好了大致的方向,实际上,他们与原本他们设计好的逃脱路线已经背道而驰了……不得已而为之。 路遥摸得城中建筑熟悉,说是能够找到其他的退路,那金刹便彻底将这件事情交给他,而自己则是冲出去救了老二老三。 结果是好的,三人翻墙而来,纵身一跃,便从那民居区域跑了出来,城墙之下是一片空地,距离石头城的东门比较远,隐约可见城门上那明显已经加重的兵力,他们窝在一个城墙之下的死角,等待着金刹等人的归来,路遥只能分辨这个地方应该是城墙上最好翻越的地点之一,但是究竟能不能出去,还是要看城墙上究竟有多少兵力。 “老大,在这儿!”又是传呼了一边,对面的人轻轻一招手,示意知道了,带着身后两人疾驰而来。 “还好……老大果然是有办法的……”羊舌汤如释重负,要说战斗力,他本来应该要比金刹还要强一些,但是也有限,但是金刹因为通览各种书籍,他那种广阔的见识也给了他很多有用的技能,所以如今,倒是他显得最没有用处…… 他心中已经有些内疚了,此时倒是成了最没用的一人,这次计划也没有帮上任何忙,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神色似乎也没有先前的那样激动…… 身边一人突然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愣着干什么,该走了,说了老大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的……”路遥这样说道,看不见他的脸,他已经转身过去,背起自己的弓,拆开了行囊,其中是他们用来攀登城墙的各种钩锁。 “嗯!”现在果然不是这样的时候,而且重要的就是,老大将老二老三救了出来,这就足够了。 但是…… …… …… 先前那无名高手落地的样子只有场间三人看到了,而这次,亲自降临在羊舌汤面前,以及所有人面前的人,让他们看了一个够。 那人……一身青衣,身上纹着青鸟的花纹,似乎是相当高档的料子,而他的样子,显然不是将他们的攻击全部驱散的那位。 这人又是谁? 他咧嘴笑着,看着身前的两个人,羊舌汤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脸奇怪的看着这个似乎年龄与他相仿的男子,最多也不超过三十多岁吧,看着对方这一身的打扮,儒雅风度,又有种书生的意气。 他笑的那样让人如痴如醉,配上这样一幅绝对是大汉一流美男子的脸庞,实在是让人无法生起什么其他的想法。 锦衣长衫之下,隐藏了他的身形,但是他那两手却在外面相当显眼。 一手之中拖着两个光滑的弹丸,看着那银灰的颜色,应是什么铁球之类的东西,在手中不停地转着,有种别样的趣意,而另一手,轻摇着宽大的折扇,山上划着很是经典的山水,似乎就是那大江上的景色。 折扇在身前轻轻拍打,排在他的腰腹间,不紧不慢的,似乎让人的心情也平复了些。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羊舌汤看着远处步子踉跄的三人,为什么感觉那样的奇怪,他们像是怎么跑都跑不近,,而且他们似乎还在喊着什么,老大面色……面色有些奇怪啊,为什么他那样的焦急,他为什么要挥舞着手臂啊…… “不……要?”不要什么?羊舌汤看不大清,视线又回到了身前这个风流的书生打扮的男子身上。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羊舌汤感觉有些别扭,他总觉得现在不应该是这种时候,不应该和别人聊天……对啊,他们是要逃走的,那对方是怎么知道他们这几个逃亡的人,会在这里……的……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对方脸上那不变的和煦笑容,他心中瞬间生出了一种发毛的感觉。 他惊恐的望向一旁,不是他想看一看老四路遥现在在做什么,只是因为…… 一柄突如其来的飞剑,冷冰冰的,寒锋肃杀,在眼前悄悄划过,割裂了他的视线,剑气凌厉到割破了他的眼睑,这是一柄飞剑,是高手才能使出的飞剑,而这飞剑是无情的,无情的直指那个无辜的年轻人,无辜的路遥。 他的眼睛红了,他是哭了,所以眼红了,也是因为看不清了,因为那剑气太盛,直接割破了他的眼睛,让他眼睛被鲜血染红,然后呢? 是飞剑入喉的声音,有人栽倒在地,一声不吭的,那肯定是要一声不吭啊,飞剑刺破了喉咙,他甚至听见了剑锋割裂过喉咙时的那种特殊的磨损的声音,又听见了鲜血汩汩涌出的声音。 哭因为疼,眼疼,心更疼……为什么要杀他,他没有看见,却听见了,为什么要杀路遥…… 巨大的绝望感让他跪倒在了地上,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手撑着地面,撑着泥土,滚烫的什么东西,滴落在手上,是血和泪。 路遥死了,一声没出,最后一句话就是对着羊舌汤说的,而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他突然能够听见声音了,原来老大在喊他,让他跑,让老四跑,让他们离这个人远一点…… 但是晚了,为什么没有听见呢? 剑,是比声音还要快的,路遥死的比他听到的还要快。 羊舌汤匍匐在地上,迷茫了,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没有什么修行,更不能听声辨位,没了眼睛,就彻底没有了一切与外界联系的机会。 唯一能够再听到的是一个脚步声,他从身前迈过,走远,然后是拔剑的声音,是从人身上拔出剑的声音,听得羊舌汤又一阵的心痛,痛到他无法呼吸。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羊舌汤颤抖着说道,因为他除了听得见有人的脚步声,什么都感受不到,那种有人接近的喘息似乎没有,只有远处的一声怒吼让人惊醒,让人心碎。 “混蛋!”是匡印,匡印那种独特的嗓门。 下一刻又是环刀出鞘的声音,铜环奇响,“不要,不要过来!”,羊舌汤颤抖着大吼道,他……这个人,虽然他不是什么修行者,但是他知道,知道对方绝对不是等闲之辈,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看到再有人受伤了。 “我啊……我从山庄中来,平生喜好剑法,今日,来取诸位的性命,所以有劳了,不要给自己添麻烦,也不要给我添麻烦……”那人平静的嗓音诉说着恐怖的话语,让羊舌汤更加确定,面前这个人,绝对不是老二老三他们能够对抗的。 只是下一声哪里喊得出来? 冰冷的气息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口中,他的舌尖似乎也触碰到了什么寒冷如铁的东西。 男子笑着,轻轻地将长剑的剑尖伸进了这个瞎眼的人口中,看着他那凄惨的面容,似乎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一剑了结了他的命…… 第424章 徐奇的局(下) “你他娘给老子住手!”来自匡印的怒吼直接是充斥了这方天地,现在已经是顾不上会不会被人发现了,对方明显的就是冲着杀人去的,而且……而且老四…… 匡印平时最喜欢老四,老四总是叫他傻大个,但是两个人可是过命的交情,但是……好端端一个人,现在就这样没了……你教匡印要如何去冷静。 隔着十多丈的距离,匡印一跃而起,将整个人甩到了天上,匡印是个武夫,没有什么花哨的飞剑手段,但是这一出手,就是要奔着要直接将对方砍杀的目的而去。 匡印面目狰狞,撕心裂肺的怒吼着,空中似乎还吐出了成团的雾气,一个人能够愤怒到这种口中生出热气的程度,他几乎已经是被面前的一幕给彻底激怒了。 整个丈八的巨汉就这样直直的朝着那人砸去,多么恐怖的场景,若是真的是普通人遇到了这样的攻击,整个人几乎都要被轰碎过去。 但是…… 嘭!!!! 一声震天的巨响,不是人发出来的,而是城墙上碎裂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的坑洞,放眼望去,几十丈高的巨石垒砌的城墙,竟然差点因为这一击而彻底破裂开来。 然而一个足足有十丈之宽的巨型坑洞,就那样的出现在城墙之上,无数碎石坍裂,从城墙之上如同脱落墙皮一般,直直落在地面之上,扬起一片的烟尘。 这究竟是为什么…… 匡印也很想知道,但是他现在有种相当脱力的感觉,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浑身使不上力。 他似乎也有了暗中奇怪的耳鸣的感觉,听不清究竟有什么声音发生在身边。 他只是看着这个颠倒的世界,艰难的回想着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只得跪倒在地。 胸口上的那个大洞那样的血腥,从洞中完全就能够看到一切一切的景象,身前站了一个七尺多的男子,笑意依旧,只不过是右手刚刚缓缓落下,转身离去。 轰然倒塌的不只是城墙,还有匡印,他那巨大的身体砸在地上依然是响起了巨大的声响,扬起一片尘灰,原本此处相当的安静,但是……从刚才起就不是了。 这次金刹是从头到尾看到了那人的动作,眼中的光彩已经彻底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他从出手到转身向这边走来,从头至尾就没有超过两息。 匡印那样巨大的身躯就那样被他举重若轻的轻轻引导至了身后,然后他就将自己的手掌贴了上去,贴的缓慢无比却让人心中会升起鸡皮疙瘩的那种……然后就是随着轰然巨响,城墙、匡印,一同倒下。 “老!三!”有人撕心裂肺,有人浑身颤抖,有人怒发冲冠,但是他们都喊出了同一个声音,绝望弥漫开来,这是一个叫做死局的局面。 …… “这就是命吗?”金刹在狂奔的途中,有这样一个想法,一闪而过的,有种戏剧性的效果。 金刹用尽了此生所有的速度,直直的冲去,他感觉自己那受过伤的膝盖快要裂开了,他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了,但是这都无妨,那里有老三……有老四,还有老五,这些……都是他的兄弟啊。 曾经金刹真的是想要利用他们,但是……真的,也是日久见人心吧,史书上说,运兵如神,挥军如臂的那些军事家都是残酷的,他们能够抛弃父母,能够抛弃妻儿,为了一个位置可以将自己的妻儿杀害,可以将自己的父母烹调…… 金刹做不到了,他从头至尾都是一个普通人,但是这个普通人,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有些才华,有些谋略,有些能力……但是最重要的,他明白了一件事情,在那日被老三从虎窟中救出,被老四从万箭中捞起时他就明白了,他有兄弟,这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是个普通人,在面对那种从天而降的神仙的时候,他能拔腿便冲在最前面,他能冷静的不去想任何事情而只是为了救那两个傻愣愣的兄弟……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就是他的兄弟。 但是今日,他们被践踏在地,一次又一次的,被人算计,被人碾压,然后到现在,被人像宰鸡杀狗一般,毫不犹豫的夺去性命。 那人依旧笑着,笑的让金刹想要直接破口大骂,他连滚带爬,跑的飞快,脚步已经乱了,他今天是真的想要亲手杀了一个人,一个看起来,他根本无法对抗的敌人,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要杀。 所以尽管狼狈的像一个难以站稳的孩童,他的速度却依然再加快,是燃烧了性命的那种速度,他吼叫着,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爆裂,整个人显得通红,他手中还拿着之前的铜片……这是不知道哪家女子的镜子,被他直接撕了开来,手上的伤口因为锋利的铜片一遍又一片的割伤,血流满了整个手,看起来就像是从地府中伸出的一只充满了恨的恶鬼的手。 宗玉树这是第一次真的克服了自己的恐惧,冲了起来,他今天已经彻底的失了心,老三老四的死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直到前一刻,就是直到老大冲出去之前,他还在想着,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人死去……多少次啊,他们每一次都从危难中走了出来,以至于尽管每一次,他们都是被人看不起,但是心中却依然是充满了希望,充满了那种轻松的气氛。 这一次啊……这一次为什么不能再这样呢? 老爷们儿们平时当然是不哭的,但是有时候眼泪,他就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我……要你给他们偿命!”咬着牙,他从牙缝里挤出这样一句话,泪水沿着两颊,沿着鼻翼,从嘴唇过。 给兄弟的眼泪不是咸的啊,是苦的…… …… 究竟是什么时候,他们要落的这样的下场呢? 他们真的就只是最普通的江湖人而已,为什么他们这样普普通通的江湖人却遭受了这样的对待呢……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两个疯狗似的男人,抛弃了一切的形象,就这样绝望的,亡命的向着这个可恨的人冲来。 他依然……依然在笑啊,似乎他的脸上就只有这样一个表情,眼眉弯弯着,若不是身旁的血流满地,他真的会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书生……他自比为书生,从小读的也是圣贤书,何时……何时开始杀人了呢? 他向着,嘴角有些下弯。 因为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几个人会这样的拼命,其实他们明白的吧,打不过自己? 从第一眼就明白了吧,那个叫做金刹的,徐公似乎对他评价很高,他肯定明白的吧? 但是当一个以计谋、智慧著称的人,当他也开始搏命了,当他也开始焦躁了,那么这个人就已经没有用了,徐公是这样对他说的。 “若是他还能克制住,那便把他带来见我,如果不能……那便杀了,都杀了。” 徐公抿了一口茶,看着湖心亭中的棋局,赏着荷花。 他就在徐公身后为他推着轮椅,从前徐公都是要坐轿的,但是不知道哪里的工匠,听说是一个年轻男子,发明了这样一种叫做轮椅的东西,徐公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毕竟可以自己去很多地方了。 但是为了不让徐公的手变脏,他还是形影不离。 他喜欢徐公那种运筹帷幄的感觉,相反,他就只能做一些打打杀杀最低级的事情,是的,没有什么比杀人更简单的了,他在徐公身边,被徐公带大,为的就是为他扫清面前的一切敌人。 “良智,你可知道这天下究竟有多少可谋一国之人?”徐公慵懒的坐在轮椅上,似乎有些热,轻摇着手中的折扇,上面画着山水,是大江旁的山水,这是他亲自画的。 “不知……”他读了很多书,但是却总觉得,只有徐公才是真正参透了天下书,而他……只不过是依旧停留在纸上罢了。 “数以万计……” “呵呵,王爷门下有数百,都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这才仅仅是秦地,秦地贫瘠啊,若是放到齐?放到楚?会有多少人?” “所以是数以万计,毫不夸张。”被称作徐公的男子这样笑道,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样的图景,娓娓道来。 “但是这么多的谋国之士,却并没有一国来交给他们,这才是问题所在。” “始皇帝有李斯,就像王爷有我一样,非为国君,有一位谋士其实就足够了。” “所以这些谋士可以为我所用,却不能为王爷所用,更不能为他人所用,所以……不够格的要杀掉,而够格的,不能为我所用的,依然要杀掉。” 徐公慢慢的说道,但是身后的良智却笑不出来了。 他叫良智,姓良名智,平时是徐公的护卫,但是也是徐公的最得力的死士,他有很多机会听到徐公讲话,听到这位“天下谋士一石,而徐奇独占八斗”的徐公说着那些他不懂的事情。 “可是……金刹如果真的有才,公只需将他招徕,为何又要给他设下这么多道障碍呢?”这才是良智不懂的,良智平时总是跟着徐公,自然会听到这位奇才的很多碎碎念,对的,徐公很喜欢自言自语,而最近最多的,他念叨的就是金刹这个人。 “他不是谋国之士。”徐公挑了挑嘴角,似乎有些感叹,有些惋惜。 “他金刹可谋天下……” “他只是没有明白自己的能力究竟处在何处,他不能见王爷,他只能见我,若是他不愿意彻底屈服于我,不能把一身的骨头碾碎,不能把自己当成一条走狗,不能彻底丢弃掉自己的傲气……那他只能死了,这天底下,容不下三个以上的谋天下之人……可能两个……” 徐公这样说道,舍掉了最后的笑容,变得相当严肃,相当冰冷。 …… 他想起了之前徐公说的话,似乎都被徐公猜中了,不过他怎么看,也不知道这位破了相的中年男子,邋遢无比,蓬头散发的中年男人是怎么谋天下的。 “徐公要你死,那你只能死了。”他这样说道,两人隔着十多丈看起来很远,但是对于剑来说,对于一名早已步入大宗师境界的通玄剑客来说,百丈之内,皆是杀招。 良智练得剑是从书中所得,所以出剑从不花哨,相反,有时会慢的令人感觉到奇怪,但是就是在这一慢一快之间,他的剑才叫做穿行于血剑。 有剑横于胸前,有血落于场间,书生剑客,最是杀人无形。 一剑递出,便是先前那一招杀掉路遥的一剑,先是慢,随后剑就那样突然加速,一瞬便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便已经是十丈开外了,眨眼便到了脸上的这种飞剑,要如何去防呢? 金刹骨子里还只是一个谋士,还只是一个文人,他要怎么去破局呢? “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有人说出了这个答案,说话之前金刹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了,只是有些不甘。 他听到了徐公的名字,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徐公的算计,为什么他堂堂大汉第一谋士,乃至于天下第一位的谋士要来可以算计他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呢?一瞬间金刹的脑子里出现了无数个答案,但是他已经没办法去想了,剑已经到了脸上…… 宗玉树已经是没办法再接受这样的画面了,他在最后时候,将剑举在了胸前,然后打算直接向前冲去了。 他们不答答,他们也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做,他们本就没有想,因为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一个巨人欺负两个孩童的战斗,是一场戏弄。 所以有人为他们答了。 就这毫厘之间,硬生生的是在金刹的面前插了一个身位进去,这个人……这个人一头的白发,不对,这个人是…… “有能耐跟我打。”老人轻蔑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男子,用一根破木枝杈轻轻地抵住了那不可阻挡的飞剑。 …… “小倩,该回去了。”轮椅上的男人打了一个哈欠,依然是懒散的坐在上面,他冲着湖中心喊了一声。 “是!”有一个高挑的女子突然站起来,冲着他这面回首,然后回了他一声。 他又打了一个哈欠,想着这个时候,已经是太阳落山的时候,良智也应该到了。 “对了,良智你要是有能耐从他手中活下来,那你一定会变得更强的。”他笑着对着半空说道,突然想起来了这么一件事情,他的确没有告诉良智,金刹他们就叫要去杀什么人。 “若是没活下来,我会很头疼的。”他耸了耸肩,看起来并没有头疼的样子。 他眼里可是除了秦王就是女人的,良智跟了他这么多年,其实还是他的一条狗,人会因为一条狗的死去而痛不欲生吗? 或许会难过,但是……仅此而已。 第425章 金刹的局(上) “原来……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良智愣住了,他不是因为对方只是用树枝插住了自己的飞剑而愣住了,而是因为看到了老人腰间的剑,还有断去的一臂。 徐公没给他说,但是天下剑客那天都知道了一件事情……老剑神回来了,但是从那天之后,老剑神的消息再次消失了,谁也找不到他真正的踪影。 剑客们知道了,江湖也知道了,整个天下自然也就流传了起来,说是老剑神林清玄已经回来了,但是……依然有一些人觉得只是有人故意放出这个消息而已,老剑神可能早就化作了哪里的一具枯骨,只留下了这么一群心中老是存在着幻想的人,成天在那里吹捧一个早就已经不在人世的剑客。 有人吹捧,自然有人唱衰,这是相当正常的事情,在过了千年之后,这片神州大地依然是这样,只能说是人之常情了。 …… 但是剑客们知道…… …… 良智感觉到了,感觉到了那一天,自己的剑竟然能够有那么一段时间不属于自己,这么一柄渴饮自己精血的道剑,跟随了自己二三十年的道剑,本命道剑,竟然会脱离自己的控制? 他听说过林清玄,但是只是听说过,他还年轻,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实在是没有太多的认同感。 老剑神很强,这是所有人告诉他的事实,他也问过徐公,徐公也告诉他老剑神很强,但是究竟多强,人们终究是没有一个概念,毕竟距离他上一次出手,公开的在人世间出手,已经是四五十年前了。 良智是找不到对手的剑客一枚,在秦地这么广阔的地域上,找不到什么能够堂堂正正决战的对手,更不用奢求对方是什么剑客了,能够境界相当、打的难分难解更是难得。 有一种东西叫做挫折经验……良智一帆风顺,当然仅限剑道一途,他的过去是很凄惨的,被人卖作童娈,是有钱人的玩意,小小年纪就已经没办法好好当一个男人了,这都是被那些有钱人们玩弄的,不过徐公将他从地狱中一把捞出,他自然就把徐公当成自己的光,秦王都不行。 徐公让他做狗,那他也是一条体面的狗,他心知肚明。 但是他此生唯有两件事情是他不能舍弃的。 第一条是他的书,他喜欢看书,徐公也喜欢看,所以徐公的书库都能够让他包揽一番,不过他确实没有什么天分,他最爱的东西上,他没有半点天分,也可以说是他因为童年的遭遇,导致他的脑袋其实是有些问题的,但是这不妨碍…… 读书的确有用,他很有教养,杀人尽量也都给人痛快,说话文绉绉的,让人感觉的很舒服,不想西北很多平民百姓那样口无遮拦。 但是他还有另一条,那就是他的剑道。 他起初是不喜欢剑道的,但是剑道,是他保护自己,保护重要的东西,还有保护徐公的唯一武器,他不能鼓弄权谋所以要用拳头,要用手中的剑去说话,而且上天也是眷顾他的。 剑体……千年难得一见的剑体,御剑如臂指使,与剑会有各种共鸣…… 就这样毫无挫折的,他成了通玄境,凝了剑域,去年,他招招可生剑罡,说他是秦地第一剑客也不为过。 但是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目标,他想要与老剑神比试一场,因为他需要这一场战斗来定义自己,他不知道这个天地的顶点在那里,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位置,说白了,他和金刹是一样的,所以在与徐公说道金刹的事情时,他总有些看到了自己影子的感觉。 老剑神在哪里,他是真的不知道,他需要呆在徐公身边,所以不能像那些江湖上的剑客一样,一人一剑,便能仗剑天涯。 曾有人说起,说老剑神终于是来到了秦地,来到了某处,将要去往某处,他一直以为是玩笑话,但是今天…… 飞剑一个翻转便立刻飞回了良智的手中。 “你就是剑神?”他听那个组上的人说,现在老剑神是独臂的,是一头白发的……重要的是,老剑神真的很强。 金司雀是秦王的人,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情,似乎在上方流传极广的信息,在大汉其他所有地方都无法得知,这只能说是秦王手段确实强悍。 那天金司雀似乎元气大伤,后来就有人告诉了他这些事情,按照原本的规矩,其实金司雀是不准与秦王身边的其他人来往的,他们是直属的,但是在良智的视角看来,这个叫做金司雀的组织,实际上半数以上的人物其实都是属于徐公的,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但是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他可以有一些普通剑客不会有的消息,包括,老剑神的消息。 …… “我叫良智,你就是林清玄?”他又问了一遍,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了。 “大家叫我书剑客,不知老剑神能不能我和打一场,我已经很久没有输过了。”他说的相当直白,听得先前还怒气冲天的金刹与宗玉树他们一愣一愣的……什么剑神?什么林清玄? 这个老头不是他们要杀的那个吗? 老头没有转过脸来,但是那身衣服,那个独臂,的确就是同一个人…… “哦?你是书剑客?”老剑神似乎有些惊讶,看不出其他的感情,只是说了一声这个。 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一身锦袍长衫的年轻男子,慢慢笑了起来。 良智不明白他究竟在笑什么:“是的……”他还这样答道。 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让良智突然分了一下神,再往去,发现剑神身后的两个人都已经消失在原地了,他们两个没有用一丁点的灵气,与林清玄一直对话的良智竟然没有注意到两人。 回首看去,果然,那几个不管是瞎掉的羊舌汤还是已经死去的路遥与匡印,都已经被那两人给转移走了,只见到了两人离去的背影。 良智心中很是不爽,但是……罢了,此时城中的情况良智也清楚,没有特别的手段,就凭那两个人,应该是跑不出去的…… 解决了面前的事情再说,良智这样想着,心中慢慢生出那种兴奋地激动。 这是良智少有的将徐公布置给他的任务放在身后的时候,明明他来这里的首要任务是要先将那几人杀光,毕竟金刹这个人,不管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既然徐公点名要他的命,那就说明徐公真的是很在乎。 但是……良智不愧是从来没有输过的人,面对当世第一人,面对着百年大汉江湖第一人,面对着千年不出的唯一剑神,竟是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大概这就是……无知吧。 良智脚尖轻点地,身子向后方轻盈的飘去,挥手一拳,将一旁的民居直接轰碎,那样根本不小的一栋房屋竟然就让他隔着几十丈的距离轰塌了,但是他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给老剑神林清玄一个下马威,相反,这是相当尊重他的表现。 一声锃鸣,一把如同手中道剑相仿的长锋从远处破风而来,他左手轻轻接住,整个人的气质又上了一层楼。 “干将、莫邪,请!”一扫先前那种儒雅的风范,在接到这样一柄泛着寒光的长锋之后,良智的气势无限的攀升,并且有了那种隐隐约约的让人敬而远之的威严,若是金刹还有宗玉树他们还呆在这里的话,说不定还会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威势而瞬间崩溃掉。 神将之威,干将莫邪之风大抵如此。 谁知道这对原本是由欧冶子呕心沥血打制的千古神兵,竟然在这里,在这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石头城重见了天日,那么多年的传说,江湖人只闻其名,不见其形,早有人在质疑他们存在的真实性了。 林清玄原本微耷的眼皮好像忽然有了精神,眉毛一挑,脸上少见的露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微笑。 “干将莫邪啊……真是许久不见……呵呵呵。”也没有评价什么,林清玄只是轻轻地将树枝扔在了一边,摸了摸腰间的那青翠欲滴的竹剑。 “一线青……”解开了腰间的绳,这柄看起来只是颜色比较鲜艳的竹剑原本只是随意的挂在老剑神腰间的绑带上,右手轻轻握住,然后斜在身侧,绑带也被他一柄扔在了一边。 这是林清玄在告诉对方自己剑的名字,听到这个名字,良智心中的疑惑更深,他很年轻,而且一直都在徐公府下修炼,在秦地这样消息不流通的地方,其实他也只是听说过林清玄仗剑天涯的故事,林清玄用什么剑法,有什么喜好,用的是什么剑,这些他一概不知。 若是他知道的话,那他现在本应该明白,这是林清玄表示认真对待的一种标识。 不过不是老剑神太看得起面前这个年轻人,而是他尊重那两柄剑……那两柄,曾经跟随过他多年的两把佩剑…… “年轻人……”林清玄开口,平静道,倒是没有那种长辈教育晚辈的语重心长的感觉,因为现在是两人的决战,就不存在什么手下留情一说了,所以是对手间的对话。 “嗯?”良智慢慢觉得面前这个老人有些啰嗦了,难道剑神也只有这种程度吗? 心中疑惑,一声“嗯”将他的疑惑表露了出来,只不过因为接下来的一句话,良智觉得自己可能还是过于看低了对方。 “握好手中的剑……”林清玄收起笑容,眼睛看着良智。 “为……”为什么还没有说出口,一股他此生从未面对过的场面扑面而来。 他那绑起的长发在身后瞬间爆散开来,身上的青色长衫因为这场间忽然大作的狂风呼呼作响,一种难以想象的……让他甚至无法睁眼的狂风在他身边暴略。 而林清玄只是轻轻地将手中的青竹剑提起,剑尖轻点身前的空气,随意的指着这个挑战自己的年轻剑客。 叫你握好剑,就不要不当一回事,不然……可能连握剑的机会都没有了。 什么叫千古剑神,良智可能不清楚,但是什么叫剑道的尽头,这是他实实在在的感觉到的,面前站着的这个不怎么魁梧的老人,在握起剑手中的剑之后,身形无限的拔高,伟岸的身影像是遮挡了天地,像是在诉说剑道的真谛。 整个天地在林清玄的面前,像是缓缓而来,向着他不断地奔来。 剑神横剑小天地,天地非小剑气长。 而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一向以剑为傲的良智,第一次心中升起了一种叫做逃走的想法。 不握好剑,就没有握剑的机会,可不逃走,可能就没有活的机会了。 …… 夕阳西下了,两道长长的身影向着身前延伸而去,极长无比。 突然间,男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身,回头望去,看向身后的那座小城。 他们是刚刚出来,此时正在向着西边走去,身后自然就是石头城,而石头城的西边,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高不可及的天山。 “前辈?”关山问道,不知道这位前辈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城中有什么东西吗? 他也跟着转身,极目远视,用力的看,却什么也看不出来,远远地只能看到城门,石头城三个大字在城门楼前背着光,却也因为特殊的材质而微现轮廓。 只不过身着麻衣长道袍的男子并没有作什么解释,眨了一下眼睛,收起了脸上那种惬意,眉头稍稍紧起,又转过去,继续向着天山的方向走去。 “没什么。”他背着双手,步子很缓,但是一步间的距离却很大,关山跟的很吃力,这是他很少有过的吃力的时候,身法是他从小就在修炼的东西,别说先前在城中对敌,就是张承运,他的师父,关山也能不费力的跟上,当然前提是张承运不用什么修行者的操纵灵气的手段。 就从城中走出,到这里,不到五里地,关山已经是出了满头的汗,只不过他一直在忍着。 关山辛苦成这副模样,他似乎并没有管这个年轻的小道士的意思,从头至尾他就只和关山说了几句话,关山就得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走。 关山到现在还在思考,这位身边的前辈到底是什么人物,师父可没有跟他说起什么天山的其他事情,当然也不会说当年他在山上究竟是如何认识这位的。 “哦对,若是不介意,叫我一声先生,我姓张。”男子突然这样说道,关山愣了一下,赶忙点头答应。 “山上有我的道观,观里有张承运留给你的东西,就是这样。”关山还没问,他倒是自己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不过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张承运只说关山要登山天山,然后在天山上得到一些什么。 关山似懂非懂,先是点头,又是摇头。 “有什么疑问吗?”这位让关山叫他先生的男子稍稍偏头,看了一眼关山,倒是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 关山努了努嘴,实际上关山憋了很久了,因为他觉得虽然自己很无礼,但是毕竟孔大哥生死未卜…… “先……生,您真的不能救一下孔大哥吗?” “孔大哥……真的是个好人……”说着说着,自己也没有了道理,声音弱了下去。 看着这个小道士窘迫的样子,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声没有憋住,哈哈笑了起来,笑的相当爽朗,没有架子。 他这一笑,关山更是不懂了……然后焦急就浮现在了脸上,急得直跳脚,若是待旁人看来,还是相当可爱的。 看到他这副模样,他终于是稍微收了收笑意,这爽朗的笑声真的是在这旷野上传的相当远,总觉得这原野上有什么动物也跟着他一起在咯咯笑着,相当有意思。 “有人去救他了,不用你担心了。” “诶?”关山愣住了,摸了摸脑袋,不太明白。 “有那个人在,他可是要比我心狠手辣的多……看看吧,总之你大哥会没事的,放心就好了。”他摆了摆手,关山刚才一着急,就在原地想要赖着不走,他一招手,关山才又懵有不好意思的赶紧赶了上来。 “那……是关山错怪前辈了,是……哎,我总是会着急……”关山有些觉得自惭形秽,觉得自己先前明显是在耍小性子,师父也告诉过自己,在外闯荡,可没有人会照顾自己,让他觉得很是惭愧。 “叫先生。”然而他根本没有多说什么,只等关山走上前来,跟上脚步之后,转身继续向着山边走去,然后再次提醒了一下关山。 “哦哦,好……先生。”关山赶紧改口,然后继续相当困难的跟上先生的脚步。 夕阳无错,城墙的影子也在地上拖得很长,毕竟是在这荒凉的秦地,千里的荒原之上,只有石头城这样一座孤零零的小城,在天山面前显得相当渺小。 不过就是这样一座小城,今日可是发生了很多很多的大事,让这唯一可以享受的宁静,也消失不见。 第426章 金刹的局(中) “大哥……大哥……我……我……”他颤抖着嘴唇,呼吸也一并颤抖着,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口中却组织不起一句可以理解的话,他不断地重复这一句话,那就是“大哥” 他喊的大哥自然就是金刹……他的双手捂住的搭在金刹的身前,金刹刚才趁着对方不注意,立刻将他带走,一把甩在了背后,金刹就这样无助的伏在金刹的身后。 金刹不像他们,他们还年轻,而且都是身怀绝技,从小又都是练家子,身体好的不行,今日终究是发生了太多事,金刹也已经是有些吃不消了。 “就这样吧,不用说什么……”金刹只是这样回了一句,但是明显的,在他身后的宗玉树可以听见金刹口中的那种克制…… 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呢,宗玉树泪流满面,因为他的身后就是匡印的身子,不知从哪里拎来的推车上的板子,匡印身子很大,宗玉树带不动他,他们用了很多办法,宗玉树脸上的泪痕一直没有干掉,浑身是血……这可都是好兄弟的血啊…… 金刹背后背着羊舌汤,羊舌汤眼上的伤口似乎已经结了痂,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而且他的心态很不稳定,从刚才起,就无法在地上站立了。 身前抱着的是路遥……他们中最小的那个,那个开朗的年轻汉子,平日里最是闹得欢,现在却再也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金刹阴沉着脸,那种悲愤到了极点的安静,羊舌汤没有看见,却依然感受得到…… 他在老四的脖子上敷了一块白布,遮住了他喉咙上那让人心疼的想要哭出来的伤口。 给他合上了眼睛……傻孩子……到最后还想着给大家弄好钩锁,想着出了城,大家还能开开心心的扯皮…… 但是现在呢,以后的马车上,可再也没有那个叼着一根鼠尾草,惬意的躺在车舆一侧,吹着口哨,调戏着长安城中的小娘子们的风流少年了。 他身后的大弓折了,弓弦被剑气绷断,大弓终于是受不了那最后的冲击,应声而折。 看着那折断的大弓,宗玉树终于是憋不住了,嚎啕大哭,哭的凄厉,嗓音沙哑,已经不再在乎会不会被人发现了,老四死了,老三也死了,死的毫无征兆,死的那样无助。 金刹的步子越来越慢,他跑不动了,他身子遭不住,心里也有些遭不住了,在强大的内心,也守不住他了。 街上依然是无人,这好像是石头城南北向的那条干道,就像是两具行尸一般,金刹埋头向前走,走的越来越慢,宗玉树吃力的拖着身后的壮汉……匡印身上还盖着金刹给他盖上的衣服。 “老大……走不动了,歇歇吧……歇歇……”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是羊舌汤,他遭不住这样的气氛了,太过压抑,太过……让人绝望,他什么都看不见,他快疯掉了,兄弟在自己面前惨死,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几个大男人,就在大路中央,戛然而止,一人翻倒在地,四仰朝天,栽在地上的土坑里,土坑里有些泥水,他摸到了,向着水坑里把头闷去。 走在最后的人,直接跪在了地上,捶胸顿足间,哭的嗓子嘶哑,哪有什么形象可言。 最前面的那个人,怀中抱着一个年轻男子,一动不动,低着头,眼神迷茫。 他真的没有想到,他的算计一次又一次的出错,几乎将这个坚强的男人击垮。 说真的,他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再苦再难他都过来了,当过乞丐,卖过艺,但唯独他从来没有否定过自己……但是这一次,他真的在思考,自己是否错了。 “可能……若是没有我,老四也不会死……老三可能就不会从他村子里出来……他啊,他还有爹娘啊……” “老三……是当哥哥的对不起你……”他蹒跚着向那个大汉走去,但是大汉纹丝不动,身上盖着那破烂的衣衫,显得那样的无助。 他没有拦住老三……所以老三死了,他没有早点赶到,所以老四死了…… 无数内疚的想法在他心中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不断地再说:“都是你的错……” “都是我的错……” 男儿膝下何曾有过黄金,金刹跪了下去。 “老大……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连你也要这样的话,我们……我们就真的没有办法了。”路遥趴在地上,他听到了金刹的话,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是……他更无法接受,老大会就此沉沦下去的结果。 “老大,他们不能白死……”羊舌汤爬起,他摸着黑,向着一个方向走去,因为看不见,双手在身前不断地摸索,却让脚下的台阶绊了一跤,胳膊撑着地,却摔得很重,额头也磕在了地砖之上,但是这都不重要。 他疯狂的捶打着地面,恨自己没有用…… 他咬牙切齿…… “老大!你不能这样!老三,老四更不愿意看见你这样!”他什么都看不清,有些歇斯底里,心中暴躁不安,他冲着一个莫名的方向怒吼道。 “我他吗知道!!!”传来的是一个人更加悲戚的怒吼。 “谁他娘的干的事,老子这辈子搭进去,也要让他奉以十倍,老子说了,老子就要做,你他吗给我闭上嘴!”金刹吼道。 三个大男人,就像是耍酒疯一般,在这条街道上又哭又闹,让人看得满脸鄙夷。 城中的百姓们终于是开始慢慢的回家了,只不过这条街上依然人不多,零零散散的过客,都看着躺倒在路中央的那几个人,一脸的嫌弃。 殊不知他们就是先前城中混乱的始作俑者……百姓就是这样的,一但与他们无光,他们很快就会忘记,不管是什么…… 但是……谁又知道,这几个人先前经历了什么,谁又能明白,看着自己亲人一般的存在,在自己面前无力的死去。 “野狗不吠,家犬才仗人势。”他喃喃道,一直在摇头,脸上的怒意越来越多,他看着面前的两个汉字……多好的汉子,就因为他的一句话? 金刹不认同,无法认同。 他们是丧家犬,或者说,他们本就是野狗一群。 但是殊不知,狗急跳墙,野犬更是要伤人性命的。 正如徐奇所说,他望着满院的荷花,对着这个天下侃侃而谈。 “谋天下者有三,而吾必杀之而后快。” 谁又知道,后来那号称是天下第一谋士的徐公,竟会被一只当年他随意便能够捏死的野犬,逼上了此生从未有过的绝路。 那场被世人称作战国张苏合纵连横之后第一谋战的金徐之争,竟是在这秦地不起眼的小城中,一条凄凉破败到极点的街道旁,由一个狼狈不堪,心死如灰的邋遢男子发起的。 那本应该在后来那场天下大乱之中,站稳脚跟,稳坐高台的两位大汉的王爷,竟会因为今日这一个无名小卒的呐喊,而险些满盘皆输,万劫不复。 “徐奇,小心不要被野犬咬断了喉咙。”他是个粗人,彻彻底底的粗人,所以才不会扯那些文人之间的规矩,他要的,就是前赴后继,不计后果的死缠烂打。 “徐奇,你得死,你必须死!”他咬牙切齿,眼中流出狰狞的鲜血,牙齿快要咬碎,然后对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再次跪了下去……没人知道这几个疯子究竟在说什么,可能真的是喝多了吧,行人们绕着这几个人走动,根本没有在意。 第427章 金刹的局(下) 人们都知道长安城中有个秦王,秦王呢是个纨绔的年轻人,不过他确实是万千山少女心中那最合适的心上人。 相貌英俊,似乎还是一个花丛老手,愿意一掷千金,只换那花魁的一支轻舞。 更愿意一喜之下,同船之人,共饮杜康。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公子不愁,公子不怒,公子何去?公子自有放浪形骸与珍馐。 这样的秦王虽然是所有王公大臣批判的对象,但是他的确又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大汉多少年间,在楚地不知道投入了多少的暗中力量,只是为了查出楚王背后的力量究竟有多少。 都说大汉镇北军是天下第一,骑军第一,步军亦是第一。 也说那匈奴的金甲重骑才是骑军第一,但是步军绝对是落在大汉身上的。 但若说水师,楚地当仁不让。 广陵水师,是天下首屈一指,汉初之时,不知道多少起义是被这广陵的水师,一路从东打到西,让大汉免于灾祸,落下了一个广陵水师所向披糜的传说。 广陵水师是楚王手下最精锐的一只军队,多少大臣都担心,若是楚王真的励精图治,与朝廷划江而治,就水师这一关,镇北铁骑到了跟前都得驻足。 这只是楚王明面上的力量,楚王最精明的地方就是把广陵那一块地方,完完全全的让了出去,扬州是扬州,广陵水师心却不在广陵,他楚地最为富庶的扬州,现在已经是朝廷直辖,你朝廷还能如何去整治楚王? 楚王这么多年经营,如今广陵水师说让就让出去了,真正能够掌握水师的人还是楚王,毕竟整个广陵水师的心完全就在楚王那里,更不用说广陵水师上上下下近百位将领,有没有不是楚王嫡系的都不好说。 楚王似乎还有更加深层的力量没有展露出来,像他这样的王爷,就是直接摆在汉庭头上的一把尖刀,让人完全不放心。 秦王不然,秦王从上任起,就从来没有干过任何意见可以称道的正事,其实按理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一位王爷,朝廷自然是放心的很,大汉有的是钱让你去挥霍,但是大汉没有那个精力去平叛乱事。 但是多少年前,开始出现这样的声音: “秦王不过是扮猪吃虎罢了,实际上心思比谁都要深……” “说是纨绔一个,然而他的王府竟是能够那样的朴素,听闻其中只有他的藏书,他在外表显得与在私下里完全不是一个人……” “要说谋反,像秦王这种表面上根本没有可能的才是最可怕的……” 而且作为大汉第一情报组织,还有特务机构的天机阁对于秦王——这位年轻的纨绔王爷,进行了难以想象的监事与调查,一些事情的端倪似乎真的是让他难逃嫌疑。 然而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秦王就这样在各种刀剑丛中,生活的惬意无比,从来没有过什么抱怨,依然广交天下好友,能够纵情山水之间,享尽美人佳酿。 但是实际上呢? 为什么秦王能够表现的如此肆无忌惮?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死去的吗? 老秦王的死与朝廷没有关系,秦王手下的这些人是不相信的,毕竟唯一能够逼死一个王爷的,也只有所谓的朝廷了,天子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不做评定,但是天子身边的那些大臣们……在秦地,那位曾经的救时丞相,当年可是被家家户户唾弃,钉在耻辱柱上的。 这种天生的对立,让这位纨绔王爷的存在显得是那样的刺眼,那么的不合乎逻辑,自然就惹来了各种各样的非议。 而王爷却不反驳,就像是天子不出面一样。 刘钊在年纪越来越大之后,出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也唯有少数的几位真正朝廷骨干才有资格面见天子,得到天子真正的旨意……放权,是一种智慧。 秦王是有智慧的,而且是大智慧,就算他再怎么掩饰,也无法欺骗大家的眼睛,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才都能够与秦王侃侃而谈。 成为那秦王的门客有什么好处? 那意味着荣华富贵,意味着飞黄腾达……广交天下名士的秦王难道真的是靠着自己的脸面还有财富去吸引真正的有志之才的吗? 恐怕不是这样的…… 真正让朝廷彻底无法相信秦王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那位徐奇……曾经在几十年前搅乱了整个天下的那个徐奇曾经一度销声匿迹。 而徐奇则是天机阁十年来唯一掌握的关于秦王的信息。 但是这一点就够了。 徐奇是在大汉天机阁黑名单上的人,黑名单是一个好听的民间的说法,实际上上了那份名单的人,最后不是惨死就是失踪。 徐奇这位当年一己之力乱了天下的风流人物销声匿迹之后,人们的记忆也就渐渐将其淡忘,毕竟他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 儒生乱国的罪名差点就因为这一个年轻人坐实了,当他真的消失之后,人们才能够松一口气。 就真的如同一个手扶琵琶的琴师,他将琴弦绷到了不能再紧的程度,他将所有人内心的那根弦都几乎绷断,当年那样混乱的天下,内忧加外患,人们一度认为大汉都到了改天换日的时候。 有人说他是匈奴人头顶上的那位元帅,也有人说他是将诸王策起的那个纵横家,总之,任何地方都有他的身影。 这样的人物,真成天在你土地上活蹦乱跳的,谁受得了? 消失这件事情,路人们各有分说,都有自己的说法,最广为流传的说法自然就是在天子上位之后,大汉真正有了正统主心骨,臣子上下一心,靠着……总之就是把他给主动消失了。 自此之后,就是祥通初年,后续的一系列不管是军事还是政治政策,都进行的相当顺利,大汉一跃再次恢复了曾经的那种不可一世,太平天下几十年,匈奴被镇北军打的节节败退,直到八年前,云海草原大捷,大汉疆土正式超越了百年国战开始前的水平。 不说这都是因为少了一个徐奇的原因,但是事实就是,徐奇的确在其中承担了相当大部分的影响。 然后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在大汉太平了将近三十年之后,在多少年前有了一道震惊朝野的大汉将倾的神谕之后,他又出现了。 就在所有人紧绷的神经质上,彻彻底底的砍了一刀。 秦王上位之后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花天酒地,这个自不用多说,靠着一己之力让大汉国酒杜康告罄的男人,实在是可以称得上是纨绔中的极品。 但是秦王手下的人才众多,生财有道,更多地还是因为秦地与西域交流甚广,别看秦地百姓平均的收入那样低,秦地的城池那都是百废待兴,但是秦地真正的税收那是首屈一指的,仅仅比楚地稍少一些,其中大头便是这与西域的外贸拉起的。 大汉贸易最为自由的地区,除了齐地——与海外的那些岛国有着海上的各种商贸来往,就属秦地政策最宽,不光是西域人来到大汉做生意要经过秦地,一部分靠着经商发财的匈奴商人也要绕道秦地,靠着西域人的掩护…… 生财有道的秦王如此挥霍财富,大家其实没什么意见,毕竟银子再怎么样也是流通起来了,比那些贪官污吏将银子藏得又深又多好得多,从来没有因为秦王奢侈而指责过他。 大汉风气如此,文人墨客,朝野上下,只要是能够享福,那自然不会有令行禁止。 别说是战乱,就是镇北军,这样镇守边关的将士,实际上他们可是将大汉国库的七成都掏空了,那就是为了给将士们穿戴最好的装甲,用上最好的武器,让他们的家人温饱,让他们后顾无忧。 这就是一个大国的底气,匈奴无法这样,所以他们百姓吃苦耐劳……总归来说,这其实不是好事,毕竟没有福分去享受国家的福利,时间久了自然也要反抗的。 匈奴当年的天降单于似乎就是看到了这一点,又对比了大汉那富得流油的生活,心一横就要打,于是百年国战这样过来。 秦王没有错,错的是他那广交天下好友时,不知从哪里将一个叫做徐奇的谋士从枯骨堆中捞了出来。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徐奇本就是当年老秦王的旧部,一度做到了他手下的凉州刺史……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从那以后,秦王与朝廷之间的信任完全崩塌,天机阁对于秦王下了完全不亚于楚王的功夫,去刺探那位久而久之再此回归的徐奇的事情。 徐奇被秦王手下的人称作徐公不是没有理由的。 王公之后才是伯子男,徐奇没有职位,对外,他其实只是秦王在长安城外修的山庄中的一个普通门客而已,也因为这个,天机阁竟是迟迟无法确认徐奇的身份,高矮胖瘦年龄等等全都没有定数。 徐奇被称作徐公,是因为他实际上就是仅仅比秦王爵位稍低的大公,朝廷不封又如何,秦地秦王说话,秦王尊他为大公,那他自然就是徐公。 徐公出现,徐公究竟有多大的权力没有人知道,毕竟那在城外的山庄之中,数以千计的门客,都拥有相当大的权力,但是……那里其实早就已经是徐奇的后花园了。 在这庄子里,徐奇便是庄子的主人,秦王来了依然成立。 只是因为……他要称他一声:亚父…… …… 徐奇爱女人,尤其是那种性格奇特的女人,他的庄子里有一半的门客要出门为他找女人,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他真正看得上的只有两人。 小倩和小瑜。 小倩名为桃倩,小瑜名为邹瑜,皆是秦地不知名的平民女子,但是就是因为平民,他们出于平民百姓家,所以身上有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身上所没有的那种活泼,或者说纯真。 …… “奇仔,小倩今天买来樱桃咯!”一个相当清亮的嗓音回响在这复式的小楼阁之中。 徐奇独爱小楼阁,可能也是因为是一名儒生的缘故,当年也曾幻想过,小楼夜听雨,风吹花落轻的感觉吧。 漫山遍野的一个庄子,徐奇的小楼在很偏的地方,为了给徐奇方便,王爷让管家特地在徐奇小楼周围,又修了一个小院子,而老管家就干脆住在宅院里。 但是后来徐奇还是让管家走开了,因为他不喜欢男人。 “快,给我来一个尝尝!”楼中传来了徐奇急促的声音,似乎在催促,但也不见他的人影。 “小奇你在哪?”一个长得相当出众的女子在楼前站稳了脚,手中捧着一个木托盘,里面是红的显眼的大樱桃,似乎上面还有刚刚洗过之后的水珠。 女子将袖口挽起,这六七月份的艳阳天让他身上出了不少汗,几缕长发因为汗水缘故,贴在了耳侧,但就是这样更是让她的气质显得如同出水芙蓉一般,这是个晶莹剔透的姑娘。 “我们在二层,还在下棋。”一声比较平淡的嗓音传出,但是声线相当的甜美,听起来像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干净无比。 “呀,小瑜你也在呀,那咱们一起吃吧!”女子听到了另一女子的声音,相当的高兴,轻跳一下,越上台阶,便向着小楼中走去。 她的身材很棒,相当的高佻,又因为院中的很多事情都要她来打理,实际上从她露在外面的胳膊与洁白的小腿来看,身形是相当的匀称,没有一点的赘肉,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女子。 她脚步轻快无比,走路带风,一步两步便快到了二层。 只是她没有注意的是,徐奇经常坐的那个轮椅,其实就好好的放在一层的门侧……徐奇腿脚不便,所以行动要么就是要靠轮椅,要么就是坐轿子,要人抬,一般轮椅时,她们两个丫鬟就能操作,但是唯有远行的时候,徐奇还是偏爱轿子。 如今轮椅还在,院中的轿子已经不见了,徐奇为何还在楼上? 她高高兴兴的登上楼梯,只等给下棋的两人尝一尝这熟透的大樱桃。 但是…… “诶……小瑜……你不是在和奇仔下棋吗?” “他……人呢?”说话的自然是小倩,她只是探了个头,就看到楼上并没有所谓的棋局……更没有所谓的“奇仔”,只有端坐在桌前的小瑜,那个如她一样貌美的年轻女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她端着樱桃走上楼阁。 一个男声突然想起,就在她的正前方…… “小倩,我可等你好久了。”自然是徐奇的声音,分毫不差,但是说话的人,分明是……小瑜这个她平日里特别喜欢的安静的小妹妹。 “小……瑜,你……你在做什么?”她笑不出来了,小倩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惧生出,她看着这个模样相当年轻的小妹,看着她脸上平静无比的微笑…… “不好意思了,女人,只有你死,才能换来一个让徐奇痛苦不堪的结果……你安心的去,我们会为你照顾好你的家人。”一个冷漠无比的陌生男人的声音,从小瑜的口中传出。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小倩的心底生出,她想要逃开,腿却迈不开,浑身开始不住的颤抖。 “为……为什么……” “因为你是徐奇喜爱的女人。”他说道,手中的短刃虽然小巧,但是现在,在小倩的眼中,确实如同阎王一样的东西。 第428章 皆怒,皆悲(上) 徐奇担得起奇这样一个名字,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厌恶一切的男人,他觉得男人都是恶臭不堪的,让人难以忍受,所以能够出现在他身边的男子除了秦王还有良智,这两个一个是得到了他的认可,另一个则是他养来有着大用的打手,剩下的,如果有人见过了徐奇,基本上是没有机会再见他第二次的。 当然这个其中有些人因为是厌恶,所以之后被徐奇随意的就判了死,而其他的则是收到了警告之后,再也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老管家不好做啊,悻悻的还想要搬到徐奇的院子里面来住,生怕这位徐公是住的不舒服或者是有什么事情找不到人去安排,当然是出于一片好心,不过后来事情传到秦王那里,他才知道老管家很快就又搬了出去,是主动的。 说到底老管家还只是一个佣人,尽管他是看着世子殿下从小到大一直继任了他父亲的位置,但是说到底,还是没有什么权力的,但是他是打心底里为了秦王好,他徐奇在王爷的庄子里呼风唤雨的,连王爷的蟒袍都能随意穿戴,让他看来,实在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老管家今年七十多,要是老秦王活着,岁数也和他相差无几,他为秦王府两代主人管理了府院将近五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他被徐奇赶走的,只不过他没有说,因为徐奇的威胁太致命了,老管家含着泪,将那些也在嘴边的委屈咽下去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老先生家有一女?寇莺可是个好名字……”徐奇就这样随意一提,老管家只得乖乖卷铺盖走人。 他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莫说他老来得子,其实这个女儿也是他收养的,老管家鞠躬尽瘁,为刘家赴汤蹈火,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娶妻生子。 有了这样一个娃娃,实在是让他重新掌握了一丝自己的人生,他的忠诚献给了秦王,他把所有的爱意也都留给了这个娃娃。 二十岁出头,还未出嫁,老管家为刘家操劳了一辈子,从来没有怎么奢侈过,家中积累了寻常人一辈子也掌握不到的财富,现在都是为了留给女儿,能够让她后半生后顾无忧。 他走得快啊,也没几个年头了,想着能再看王爷几年,就留几年,真到了老了走不动了,再向王爷告退。 说实在的,老管家姓寇,在大汉是个相当有名的姓氏,寇家也是一个世家了吧,只不过他寇谆和人家无关,从小到大就是一个人生活,更没有什么背景,老秦王是在当年王位之争的时候被迫成为了秦王,长安城当年还是京城,他就要待在那小小的秦王府中成天忍受难以想象的监视。 无情最是帝王家,亲兄弟如此反目,老秦王浑浑噩噩,萧条王府之中,就找了他这么一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谁能想,这一做就是五十年。 这长安城外的庄子里住了相当多的人,都是王爷的门客,这些老管家寇谆不会说些什么,毕竟他不懂这些王侯之间的那些隐秘事,但是满打满算,他这一辈子,秦王身边那么多人,他也几乎都见到过了,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心思,他觉得自己是不会出错的。 庄子里近千人都是相当尊重老管家的,知道老管家相当于是王爷的嫡系,但唯有他徐奇,自从来了秦王手下,似乎很多事情都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王爷住了一月不到的庄子直接给他徐奇让了出来,天子赐下的王侯御驾,那样华美庄严的轿子,说给徐奇,那就给徐奇了,最过分的莫过于那青黑色的蟒袍了吧? 自从徐奇提过了寇莺的名字,提过了自己女儿的名字,老管家打心底里已经彻底的是无法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了,他太过阴狠了,他太过跋扈了……他可能有才,但是……他对于王爷,百弊而无一利。 所以老管家走了,搬出了庄子,庄子呢直接是交由了徐奇打理,也不知道最后庄子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只要是王爷能够看得到庄子被那个人搞得乌烟瘴气,那么下决定还不迟。 而且他准备直接去王爷身边说一说,说一说这个徐奇的事情,他觉得为了这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总得告诉他一些事情,可怜天下父母心,老管家早就把秦王当成了自己儿子一样了。 只不过事情似乎并没有那样发展。 待秦王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已经晚了。 一开始有人告诉他,说老管家搬出了庄子,他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然后后来有人又告诉他,老管家并没有出现在长安城中。 再后来,就是说老管家的尸身在城中渭水畔发现,死的时候身上被扎了不知道多少个口子,泡在水边好多天,桥上行人来来往往,那么多天都没有发现河畔有那样一个孤零零的老者的尸体。 听说泡到一滴血都没剩,水体恶臭熏天,才有人好奇的朝着桥下看去,才发现了已经惨不成形的老管家的尸体。 得知此事时的秦王少有的沉默了。 他那一天没有出去和那些好友们在楼船之上觥筹交错,有的只是一夜的安静与沉默。 秦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现在是真的没有人知道了。 这么多年来,真的懂得秦王的那个人现在也没了,他是个相当孤独的人,别看他在众星捧月之中,实际上,这并非是他本意。 月下的秦王老宅,门前静悄悄,月撒青石上,台青上阶,蔓草满墙,静的出水。 秦王府比起长安城中那些富商的大宅子,实在是有些寒酸,但是这么多年过去,秦王在花月之处挥霍了数不清的银子,也没有见他如何翻修一遍老宅子,倒是从城外另修了一个庄园,不过……听人们说,王爷住了没有多久,又搬了回来。 僻静的屋中,昏暗的烛光照耀着墙壁,这书房的木门都已经掉了漆,屋中几日没有人打扫,就有不少的灰尘落满了书架。 他在书前走走停停,一个多时辰也没有拿走一本。 他哪是在看书,分明是在看屋。 秦王府中现在是没有仆人的,原本有一个人,不过去了城外的庄子里,现在已经没了,屋子里的灰就没有人打扫了。 他不知道老管家是不是本想回府上,现在已经没有机会问了。 秦王生的俊朗,与许多传闻中的美男不同,他的颌骨很宽,向着耳后平直的延伸而去,颧骨不高,若是从侧面看去,脸显得相当立体,正面呢?倒是有那种大汉刚毅威猛的将军的那种脸型。 下巴稍稍有些突出,脸方方正正的,不过还显得很是匀称。 他的眉毛相当的浓,一根一根的又粗又浓,眼窝稍稍有种西域人的风格,往下深陷。 无关都精致得很,尤其是眼睛中,总是透露出的那种深情,就是长安女子口中的那最是人间无处寻的眉眼。 不知道何时留起的胡子,下巴上稍长,上唇稍短,似乎精心修剪过,没有那种与朝廷上的很多大臣都一样的美髯。 只不过……平日里那种迷人的笑容今日似乎并没有人看到。 秦王今年大约是二十七八的年岁,一直是独身一人,没有了父亲还有母亲的管束,似乎都没有想过组起一个家庭,秦王的风流,天下自知,但是因为他的魅力,也不会有女人傻到会不愿意嫁给这样一个能够在其身边享尽荣华富贵的王爷。 只是因为他不想。 嗜酒如命的他,在书房中窖藏了美酒佳酿,平日里读书、亦或者是书画之时,每每兴致一起,便会叫人从府中各处挖出深藏的美酒。 他蹲在书柜的角落,默默地数着什么,然后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东敲敲西敲敲,最后吃力的翻开了一块、两块、三块地砖。 伸手一摸,竟是内有乾坤,从中一把提出了一坛老酒,封泥似乎还是新鲜的,但是他却直到,这一坛酒,几乎已经是十年过去了。 身上满是泥,这书房地下的泥是湿润的,不过带着些翻新泥土的香气,也并无大碍。 漆黑的泥巴沾满了华贵的袍子,也沾满了他洁净的胳膊,不过他都没有在意。 提着那坛酒,推开门便坐在了门外的台阶之上。 坐之前还拿已经是脏兮兮的袖子,从身下抹了一把。 就这三两步的事情,原本高高在上的遥不可及的王爷,就成了一个不顾形象的酒徒。 但是这酒啊,消愁。 杜康他能去文武痴三种精血,酿成如此佳酿,这酒自然就有了文武痴的三形。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秦王为何醉酒,那自是每日消愁。 试问天下,有谁懂他刘允的愁? 没有,所以饮酒便是。 文人之心,酿成的美酒让人放浪形骸,纵吟千百诗篇,内敛且雅兴。 武人之心,一腔的刚烈落得酒中,那就是满满当当的豪爽,让人欲罢不能。 但是酒到最后,谁人又不是痴狂痴傻之人,借着好酒佳酿,心中有什么愁苦?痴傻之人哪有什么忧愁? 痴人忘忧,饮酒则是做一痴人,如此看来,划算。 “叔儿,是允儿难为您了……所以今日,敬您一坛,上好的杜康……是咱当年,背着我爹,偷偷藏下的……” 还未饮酒,王爷似乎就醉了,支着手里的坛子,晃晃悠悠的对着圆如玉盘的月亮,放声大喊。 今夜,秦王府前,没有行人,只有府中这样一个酒徒的高声,惊扰着这城中的少有的安宁。 他哈哈大笑,是啊,当年老秦王不让他喝酒,寇谆当然知道世子殿下有酒瘾,冒着惹老秦王生气的风险,偷偷给他从酒窖之中,拎出来了一坛又一坛的好酒。 “我有几坛酒……”他抬头仰去,酒坛中的好酒是烈的,但是只有烈酒才能让人醉。 他高声唱道,唱腔中带着笑,唱腔是相当的正,是这西北的老腔。 “一坛在书房……” “一坛留树下……” “一坛在老宅……” “一坛赠长安……” 脚点着地,打着拍子,唱到兴起,他从地上坐起,身子摇摇晃晃,只不过提着酒坛的那只手却是一直都稳稳不妨。 他的步子歪歪扭扭,月下的小院子地面洁白如雪,枝丫间的月色林林总总,让人感叹这十五的月亮最是让人心伤,让人难过。 “一坛埋深山……一坛倾江海……”大笑而去,秦王的腔是那样的悲怆,他眼角无泪,嘴角却是带着不知怎么形容的悲恸。 “饮日既吞月……大梦不觉醒……” 没有人知道今日秦王府中发生了什么,更没有人知道,平日里那个风流倜傥的秦王,今日是多么的普通且平凡,他今日……先是一个酒徒,再是一个王爷。 “叔儿啊,允儿也不想……允儿真的不想的啊,允儿这辈子就您这一个叔……” “但是叔儿,我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事,要去做,必须去做……允儿又何尝不知道呢?”最后府中的声音全部凝成了一声嚎啕。 王府周围今日没有人,是他已经刻意说好了,所以今日,真的没有任何人知道,刘允在位二十年,只有这一天,是没有记载的…… 但是这一日后的那一天,史书上是清清楚楚的记录了的: 秦王大婚。 秦地震动,天下震动,他们不知道一向纨绔的秦王为何突然的就迎娶了一名女子,毫无征兆的,没有任何的请柬,只有秦王府向着天下昭告,秦王已经完婚。 不属于秦地的人自然是想要知道更多地事情,但是奈何消息流转不通,第二则消息迟迟不来,不少人打听秦王妃的身世,但是基本上都是一无所获。 多少思春的少女在这一天心如死灰,梦中的那个男子已经离他们而去,只有未娶妻的男人才是完美的,女人们是这样想的,所以之前对于秦王所有的赞美,渐渐地消退了颜色,当年的那个纨绔,在今日似乎就这样洗掉了一身的风流,多少人都相信,秦王尽管娶了妻,但是他依然会像从前那样,进出风月场所毫不受阻。 他的那些朋友们,一日复一日的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归来,但是……剩下的似乎只有失望。 大婚之后,秦王似乎真的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没有……或者说接下来二十多年间,再也没有去过长安那条最繁华的街道,再在渭水上饮酒赏月,再也没有那样的一掷千金。 多少秦地的酿酒世家都因为秦王的这一个急剧的转变,而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动荡,长安的商业似乎也因为王爷的变化而陷入了一种恐慌之中,整个大汉的酿酒业似乎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冲击。 不知道多少家曾经红极一时的酒楼就因为秦王的这样一个决定而关门大吉,但是天下人对于秦王大婚之后的变化都是相当疑惑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够让一个纨绔了如此多年的,让纨绔已经根深蒂固的一个权倾大汉的男子,让一个阅尽了大汉绝色的男子发生这样的转变。 但是……没有人,准确的说,除了少有的几个,当时为秦王操办了婚事的人之外这几人还是他的嫡系,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秦王妃的真正底细。 ……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晚之后,洞房花烛夜,两人对坐无眠,秦王娶了她不是因为别的。 因为她姓寇,名为寇莺。 那日之后,王爷真正的成了一个担起了家庭的男子,只是一日,就将那些曾经的过往全部抛去。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第429章 皆怒,皆悲(中) 徐奇的轿子是什么样的,这在秦王在长安城外的庄子里可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一般人,就算是达官贵人,家中的轿子也一般是四到六个人去抬,一般是城中走动时,需要用到这种轿子,但是徐奇不然,徐奇只有在行远路,出去庄外游玩,去欣赏山水时,才会坐轿。 但是其实这也无可厚非,最主要的其实还是因为为徐奇抬轿子的,四个貌美的女子,也亏的是徐奇因为积病积弱,身子不重,加上是那种料子上好的轿子,毕竟是秦王送给他的,四个女人抬起来竟然还不是太吃力。 路途遥远的事情解决方法依然是有的,那就自然是多带一些女人…… 徐奇最爱女人,尤爱那种懵懂的痴傻女子,不过这些每次都会跟他出门的,才是那些他平日里不太需要的女人,当做花瓶,看看就好,真正被他当成宝的,也只有家中的小倩与小瑜。 不过他需要经常出门透风这件事情,似乎很多人也知道,成了秦王的门客,私下里的权力极大,并且强档的自由,没有什么约束可言,但是大家一般还是尽量都在长安城附近活动, 徐奇就不一定了,最远的时候,还能出去走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沿着渭水,一路东行,穿过蜀地,经过魏,能够到洛阳去逛一逛。 大家只知道徐公的权势很大,秦王纵容着徐公的任何行为,但是具体徐公到底做了什么,没有真正在秦王嫡系之中的人,是不明白的。 但是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气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若是没有真正的明白人来解答,或许放在平常人身上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上至王公之时,气运这种东西,真的有可能成为决定命运的事情。 而徐公…… …… 打道回府,今日是徐奇外出的第二日,其实他只是去外面透了透气,早早地就回来了,徐奇的腿究竟是怎么废掉的,他从没有跟其他人说过,秦王请他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那种样子了。 因为那种叫做轮椅的东西的发明,他最近心情已经好了许多,毕竟刚来到的时候,整天只能窝在自己的小楼之中,而且最初的时候,徐奇做了些什么,人们其实并不知道,他们不知道那西域为何突然的就愿意那样放开自己的商贸路线,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作为大汉最为贫穷的凉州,能够在短短一年之内,占据整个大汉税收的两成。 徐奇不光是一个军事奇才,作为一个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手,他对于这些官场上的把戏了如指掌,一但没有了上面的限制,也就是秦王将一切的生杀大权全部交由于他,高效到极点的那种集权方式,才是真正的叫做如臂指使。 这种情况下,一整个凉州上下数百位大小官员,不管如何,只要听从了由徐奇层层下达的命令,一切都会按照想象中的路线进行。 这就是徐奇的作用所在。 但是也是由于这些,他这个远在长安的凉州刺史,才更是需要处理比常人多出不知道多少的案文,寻常官员可能无法想象,但是他的确是做到了一种叫做日理万卷的事情。 徐奇是人,自然会有其他的反应,不然他实在是太过强悍了。 身体上的不足让他性格上有了各种的缺陷,不过他的能力抵得上所有他的性格的缺陷,旁人也没话说。 今日打道回府之时,他的心情已经好转了不少,前些时日其实他的心情有些糟糕,其中关键当然就是金刹的事情,金刹从没有跟他正面对话过,但是他却听旁人一五一十的说起过金刹的谈吐。 一个人的素质当然不是问题,金刹明显就是因为在市井阶层生活了多年养成的习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是金刹身上的那种气势确实是让他多留意了一下这个人。 这个自称是散人的男子,分明心中就是怀着更大的抱负,他眼中的那种光彩是他少有见到的属于一个强者的颜色。 所以他需要他的更加具体的信息。 因此也就有了后来,金刹与他的小队的种种遭遇,都是徐奇一手造成的结果现在也没什么奇怪的了,每一次徐奇没有出手,只是等着看金刹他们如何化险为夷,如果又一次没有成功的话,或者是稍有一点差池的话,金刹他们也活不到现在。 正因为亲眼见证了金刹的各种绝境求生,徐奇才一点点的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他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那就必须现在就死。 其间发生了一件事情,几乎是打断了原先徐奇对于秦王未来局势的布置。 林清玄再次现身,这是一件相当微妙的事情,若只是江湖人,听到了林清玄归来的消息,可能真的会相当的兴奋,可能会听到江湖各地都出现这样那样的关于剑神林清玄当年的轶事,但也仅此而已。 但是林清玄这样足够影响一个国家实力的最顶尖高手的存在,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出现,都有可能影响一个时代的格局。 剑神林清玄为什么在后世评价被无限的拔高,即便他甚至都不会在江湖上现身,甚至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如同当年莲心大师那样开宗立派的事情。 那自然就是因为当年在大汉危难时刻,林清玄并没有继续他所谓的挑战中原各个宗派的事情,而是只身前往了匈奴,并且一人将整个匈奴武林搅了一个天翻地覆。 那时正是匈奴纠集大军,正准备南下与大汉决战的时刻,后来自然就发生了相当著名的那段内忧外患的大乱,但是很多人不清楚其中的一些关系,若是没有林清玄当年的一人一剑单挑匈奴武林的事情,或许这段大乱出现的时间还会更早。 大部分汉人自然不会知道其中的关系,因为他们不是匈奴人,当然不知道当年那段时间,林清玄在匈奴武林的时候,匈奴的单于究竟有多么的头疼。 他们不知道林清玄的立场是什么,也就是林清玄到底代表的是大汉,还是代表的个人,如果是代表大汉的话,那么放任林清玄在匈奴境内肆无忌惮,基本上就是纵容一个极强的大汉单兵在匈奴境内无限的造成杀伤。 可是若是代表个人的话,匈奴王帐贸然的去出动兵力去消灭这样一个实力足以顶的上近千人的金甲铁骑的行动极其飘忽不定的人,在那样军备紧张的时刻,明明就要有影响国运的大动作的匈奴实在是承担不起这样的消耗。 若是没有林清玄……那么匈奴的备战便会提前,武当千人可能不会有这样的实力,那位在战乱中脱颖而出的世子殿下,也就是那最终以相当年轻的岁数成为了天子的刘钊,甚至可能没有出生,而那后来在大汉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楚家,可能也没有那样的决断…… 所以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所有人只知道林清玄一人与匈奴武林的故事的时候,殊不知他究竟是受了何人之托,为整个大汉做出了什么样的贡献。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便是如此。 但是放到政治上来说,自从林清玄有了这样的事迹之后,他真正的政治价值也开始凸显,以前人们只是习惯性的认为修行者不管怎么样也是最终无法敌得过铁骑的践踏的,但是林清玄改变了这种情况,所以后来人们后知后觉的时候,当朝廷与各方势力都开始争夺真正的大修行者的时候,林清玄已经消失不见了,人们总想着若是林清玄是真的自己明白的这些事情的话,那么这样一个头脑清晰,又拥有如此恐怖实力的人,无人能够约束他的话,那么他的存在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但是林清玄的销声匿迹一定情况下又让这种一片祥和的局面持续了下来。 两次恰到好处的判断,让整个天下的局势发生了很是剧烈的变化,林清玄不只是剑神而已。 而此次他的出现,这个消息瞬间让所有势力立刻警醒了起来,而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就是秦王……或者说,徐奇。 第一次的试探时来自金司雀的一次围杀,为了确认老剑神的实力,金司雀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是换来的毕竟是相当珍贵的情报,林清玄的实力完全符合想象中的那种无敌。 而如何与林清玄搭上关系,这就需要相当谨慎的判断了,徐奇选择的是等待,他需要知道林清玄此次入秦究竟是要做些什么,所以林竹当时的判断其实没有错,徐奇派出的眼线其实已经用着各种方法进行着无微不至的监视。 但是这种小事在林清玄看来还是不够他来真正出手的资格。 然而契机出现了,自然就是徐奇交给金刹的最后一项任务,一是因为,他真的不能将金刹留下了,金刹后续展现出来的那种恐怖的应变能力,许多他都觉得已经无法解决的死局,金刹还能够在其中迅速的找出最优的解法,尽管每次任务都是金刹他们小队失败了,但是五次出生入死的任务,他们没有一次真正的减员,并且……他们的凝聚力还越来越足,据手下人的报道,金刹似乎已经有意的开始回避一些他们小队之间的对话了……时间拖得越久,金刹就越不会成为他的手下。 所以借着林清玄的手除掉金刹,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如果金刹还能够在临死之前真的阴到了林清玄,那实在是徐奇想要看到的事情,但是在发现了似乎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顺利之后,只能由良智出手,让他去确认一下金刹的死。 只是事情究竟发生了什么样子,徐奇到现在还不知道。 他以为若是良智能够前去,如果真的有机会和老剑神见面,以良智的剑痴性子,和老剑神之间必定会有很好的发展,说不定这会是秦王与剑神之间建立交流的一个相当好的方式。 一切在徐奇的脑海中都是这样的上演,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金刹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反制。 …… “大人,我们到了……”一个声音相当怯懦的女子悄悄地从一旁对着车中的人影说道。 她的长相绝对是女子中上乘的那种,并且她身边的,没有一个是比她差的,身后还跟着十多人,一样都是身着相同的罗衫,似乎是徐奇要求他们这样的,这样一路走来,因为她的个子有些高,反倒是抬着轿子,身体一直很不舒服。 一个男子从帘中露出了自己的面容,因为长时间无法收到阳光的照射,实际上徐奇的皮肤有种病白的感觉,但是他的眼神却是那样的迷离,让这个与他说话的女子不敢再抬头去直视他。 徐奇喜爱女子,但是他对于许多女子的吸引力也是相当厉害的。 “去叫小瑜将我的轮椅推来。”他轻轻一笑,似乎相当的和善,这样温柔的口气,让女子受宠若惊,稍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迷离的眸子,脸上顺势映上绯红。 “是……”她赶忙应了一声,对着徐奇行过一礼,然后匆匆忙忙的抛开,刚才他们将轿子放下之后,无事的人徐奇已经叫她们散去,只留下了三四个人,一会要将轿子收好,放在他的园子里面。 “啊!!!”一声尖叫,从前方的幽静的楼阁之中传出,徐奇心中一震,眉头皱了一下,继续将头探出轿子,想要看清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声明显就是先前那个女人的声音,那她是被什么吓到了吗?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了一声,结果周围的女子都是摇了摇头。 “大……大人……”那一声声的呼唤变得越来越近,随即而来的是一个女人脚步急促的声音。 徐奇眉头皱在了一起,他就烦这种总是将话含在嘴边,一直不说出来的人。 “到底什么……” 然而还没有走到地方,那个女子就一下子磕倒在地,但是这不妨碍她说出自己的所见。 “大人,呜呜呜呜,小倩姐……小倩姐她死了,她被人杀死了……”半哭半嚎的,那女子浑身颤抖,嘴唇也在发抖,说出了这样的事实。 “你!说!什!么!”一声怒吼传遍了整个园子,惊得树上的鸟儿也是一阵乱窜,扑闪着翅膀,向着四处飞散而去。 第430章 皆怒,皆悲(下) 就在怒吼声传出的时候,小楼之中,缓缓走出一个脸色惨白的女子,她的身形摇摇晃晃的,似乎腿脚都有些不利索,身上有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腿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徐奇身边的女子看到了那人走来,自然是认得,赶忙跑过去,把她搀扶起来,一直扶到徐奇身前。 徐奇将帘子撩起,但是眉宇间的那种惊怒却是已经无法让人直视了,这样狰狞的面目让人看了之后心中也是一阵发慌,他身边的女子完全不敢再去吱声,只留下身前这个颤颤巍巍的女子,她惨白的嘴角让人看了一阵的心疼,大腿内侧的一道鲜血一直外渗的,而她的额头上也一直冒着冷汗。 “谁干的……”一声如同猛兽低吼的嗓音突然传出,更是让身边的所有人打了一个冷战。 小瑜抬头望去只见到一双血红的眸子,眼中的杀意已经凝成了形,仅仅只是对视就让人心中升起各种恐慌之感。 小瑜的视线与徐奇只是稍一对接便已经错开,但是……随着小瑜的头悄悄低下,徐奇直接是托住了她的脸。 “看着我!谁干的!”一声咆哮震耳欲聋让人心中更是无法再平静下去。 身旁有几个女子因为这一声怒吼直接是哭出了声音,几人蜷缩到一旁,这个男子……此时的气势实在是让人无法靠近。 一滴泪珠突然划过她的脸颊,静静地滴落在地上,梨花带雨的小瑜只是不停的摇头。 此时终于是有其他人来了,是金司雀,金司雀算是秦王手下能够与天机阁的功能相匹配的一群人了,如今因为朝廷对于秦地的关照越来越多,金司雀的行动也是陷入了休眠状态,前些时日去与林清玄正面对抗算是许久不动之后的第一次苏醒吧。 徐奇的园子离庄园里门客们居住的地方有些远,所以平时尽管他是要求身边不能有男人出现,但是金司雀还是依然要远远地照看着他这里,以免出现什么事情。 然而看到这个黑衣人的迷茫、惊讶的态度,大概也是知道,他尽管是这样的监视着徐奇的园子,但是依然是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比较激灵,先是去到屋中去看了看情况,结果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一点气息都没有的躺在一个高脚的椅子上,身体无力的垂在身边,身上各种伤口不只一处,每一处似乎都深的让人心中一阵发紧。 不过他没有去动这个女人的尸体,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徐公平日里最喜爱的两人之一,所以只能等徐公自己的决断,而他则是利索的去将徐公的轮椅找出,一并给他带了过去。 脚步轻快,三两步并做一步,看得出他的轻功的确了得,不然也不会成为这种专门负责监视的人员,但是他不清楚地是,自己先前对于园中所发生的事情的毫不知情,究竟是如何触怒了徐奇。 “大人……属下来迟,这是您的轮椅……”他远远地一跃,随后落于徐奇身前的地面,单膝跪地的,头垂在身前,将轮椅放在了身侧。 “哦?你就是王爷派来的人对吗?”徐奇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也是因为这个黑衣人并没有抬头,他的态度十分恭敬,展现出了他身为情报人员的素质。 “回大人,是的。”他继续答道,拳头撑着身前的地面,什么都没有想。 “那你知道有没有人进入我的宅子?”徐奇继续问道,声线平缓稳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黑衣人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是心底里还是下意识的认为,只不过是一个女人死去了,徐公能够这样冷静个的处理事情,实在是相当的厉害。 “回大人,只有先前那名死去的女子进出过宅子,似乎是从庄外带来了水果,在她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出过了……”他向前一拱手,将自己的所知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的确他的精神十分的集中,宅子里究竟有几人他一直都很清楚,眼角突然瞥见了身旁那个脸色苍白如画的女子,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在他的记忆中,整个宅子今日似乎就只有她和那名被杀的女子在,除此之外再无他人……他是相当相信自己的观察力的,所以小瑜的身份引起了他的怀疑。 “大人,属下斗胆观察过了那女子的尸体,推测事情发生的时间应是三个时辰之前,而那段时间属下记得清楚……应该是只有我身侧的这个女子与那名死去的女子同在……” 他终于是将头颅抬了起来,作为一名资深的情报人员,他是金司雀之中相当优秀的后起之秀,不光是轻功了得,更重要的是有一个精明的头脑,通过已知的信息逆推其他事情的经过是他相当拿手的事情,理智告诉他,现在身边这个一言不发的女子似乎是最有嫌疑的,不管她身上究竟有没有伤。 这是对于自己观察的自信,他认为大人若是相信自己的话,应该能够明白自己的暗示。 然而…… 他满怀着期望的抬头,以为能够看到这位徐公的相当欣赏的表情,结果迎来的却是一柄突如其来的刀刃。 一把冷酷无情的尖刀,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沿着他的额头,扎了一个通透,白刀子进,白刀子出,到死的他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死,也不明白这位分明以智谋著称的徐公,为什么会这样随意的杀死自己。 徐奇的手离开刀柄,失去了最后支撑的男子,直接是仰头倒去,因为膝盖还跪在地上,所以身子呈一个相当别扭的形状,因为刀身够长,从他的后脑穿出时,配合着他向后倒去,刀刃直接插到了泥土里。 从头至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这样轻易地,一个相当有前途的金司雀就被徐奇杀死了。 “既然不知道园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就死吧,我不想听无用的废物说话。”徐奇脸色冷漠,阴沉到了极点。 小瑜就在那男子的身边,这样一刀突然的杀出,让她颤抖的更是厉害,她跪坐在地上,整个人似乎有种失控的前兆。 “大……大人……不,不要杀我……”她面露惊恐,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徐奇的那句话,似乎也是一位他就是说给自己听得。 平日里她与小倩都是称呼徐奇一声奇仔,这是她们秦地对于那些长相比较好看的男子的爱称,但是现在……现在她根本不敢有任何的其他尝试。 徐奇是可怕的,从歇斯底里到平静无比就用了不到几息的时间,她亲眼见到了这个男人究竟是如何调整自己的情绪的,于是心中恐慌更甚,她可以尽可能的表现出自己的恐慌,不是因为装,是因为她现在真的非常慌乱,心中有什么秘密生怕被发现了。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然而徐奇突然挤出了一个笑脸,眼神那样的直勾勾,让这个笑脸变得无比渗人。 “小瑜,我怎么会杀你呢?不要担心哦,来……扶我上去。”他咧着嘴笑道,对着小瑜呼唤了一声,声音中极尽温柔的感觉,指了指旁边的轮椅,对着小瑜便说,说罢还伸出双手,等着小瑜过来接自己。 “是……是……”小瑜眼中的惊恐掩饰不住,但是她咽了一口唾沫,立刻爬起身来,向着徐奇的身边走去,两手撑着徐奇的身子,将他扶到了轮椅上。 “走,我们去看看……看看小倩……”徐奇笑了一声,小瑜在他的身后,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那一声的冷笑,确实让人感到如坠冰窟。 …… 小倩的确是死掉了,身上被捅了数刀,刀刀扎中要害,似乎是在第一下扎中心脏的时候,小倩就已经丢了命,余下的,更像是杀人者的泄愤…… 徐奇在小倩的身前一直在打量,这边看看,那边瞧一瞧,根本不出声,他不出声,其他人就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那一刻,他走到了桌旁,看到了那柄染血的尖刀,这柄尖刀如同匕首一般,但是长度却更长,上面沾染着鲜血,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桌上,刚才一直被小倩歪扭的身体挡着,只有走进了才能看见。 徐奇伸手而去,并且平静的拿起…… 片刻的沉默之后,徐奇笑了,他的视线从尖刀上扫过,看到了这样的一串文字。 “杀人者,人恒杀之——金刹。” …… “哈哈哈哈哈哈!”先是轻笑,身体一阵一阵的耸动,随后笑声渐渐地无法控制,变得疯癫,变得猖狂,让人更加的疑惑和恐惧。 徐奇的面容狰狞无比,他的嘴巴咧着,嘴角以怪异的角度上扬着,从旁看去,真的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所有人都跟随着他的笑声后退着,不知道他此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金刹啊,金刹……你真的是个奇才,真是我没有看错你啊……”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首先就是金刹身在石头城这样的一个事实,现在需要打一个问号了,良智离去已经接近两天的时间,按理说如果是正常的赶路的话,今日良智就应该回来了,怪不得…… 良智没有回来,所以金刹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他徐奇就几乎成了一个瞎子,只要良智不会来,他一切的举动都有可能成为对方算计的对象。 “好一招釜底抽薪啊,真的是……金刹,我有些兴奋了,我很高兴……很高兴将来能够有亲手杀死你的机会,哈哈哈哈……”他自言自语道,便说便笑的,这群女子哪有什么人认识金刹,更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小倩姐身死这样的一个事实就已经足够让她们震惊到了,但是……但是现在徐公不怒反喜,喜怒无常的样子让她们原本仅有的安全感荡然无存。 “大人!您没有事吧!”几个飞速穿行在林间的身影,沿着这条能够直达徐奇小楼的小道一路急速行来,一人落地,面色慌张,看到了徐奇的身影,心中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他们为何这样的焦急,那还不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兄弟的尸体,看到了那被扎透了头颅的男子,于是以为是徐奇遭到了什么刺客的攻击……纠集了身边的几人,迅速的赶往了此处。 身后几人纷纷落地,皆是单膝跪地,等待着徐公的吩咐。 他抬头看到了屋中的那个浑身浴血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似乎是见过那个女子,平日里她也是到庄子里帮着徐奇传过一些消息,怎么再见到……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难道他们金司雀兄弟的身死也与这件事有关吗? “无事,你们几个等下就跟着我……” 徐奇冷漠的答道,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手中一直捏着那柄尖刀,眼神有些可怕。 “大人……是个……男子……”小瑜呼吸急促的突然说道,徐奇眼睛突然一眯,看到小瑜此时正在紧张的看着那柄尖刀。 “我知道……”徐奇冷哼一声,吓得小瑜再次闭上了自己的嘴…… 徐奇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他不认为金刹能够在这样的时间就赶回来,更何况良智就算是已经死了,不管是怎样死去,他至少也会对金刹他们的行动造成一定的干扰。 庄子里一定另有其人,而对于金刹观察了如此之久徐奇,早就已经发现了金刹在庄园中究竟与何人有所牵连。 没错,金刹他们多次都因为任务失败而归,对秦王的名誉造成了损失,而让许多门客对他么那都有多多少少的意见,不少人因为这个还特地言语羞辱过金刹那群人,为此还爆发过不少的冲突。 金刹在秦王门客之中的名声实在是有些臭名昭著,但是……一直都有一个人,与他们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们还特地在表面上装作相当厌恶对方的样子,实际上私底下已经联系过多次,徐奇发现当然是因为金司雀的情报无孔不入,这样在眼皮底下的事情,金司雀没有理由不去监视,但是其实,如果没有徐奇的指引,或许金司雀真的会被金刹他们精湛的演技所欺骗。 徐奇早就会怀疑金刹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人处世做成这样,以他的心智,怎么可能无法和别人处理好关系,秦王的门客之中有各种各样的人才,他们大都身怀绝技,恃才放旷,相互看不起对方,但是这样的人,若是碰到了心机极深的人,很轻易的就会被对方用花言巧语所化解矛盾。 换言说,实际上,这群门客是极其容易被煽动策反的一群人,良禽择木而栖,这是大多数有才华的人的想法,实在是无可厚非,他们只是想要名与利,为此早就可以抛弃心中的那些原则。 果然,在徐奇的暗示之下,金司雀无意中发现了与金刹暗中联系相当密切的一位门客。 他的名字叫做荆疾,是个身法相当了得,又有着相当强悍的暗杀术傍身的男子。 你说他是秦王招纳到的顶尖的刺客也无妨,他的实力绝对称得上是一绝,尤其是各式各样的暗杀都被他牢牢掌握住,至今一共出去暗杀过三人,三人的身份不方便公开,但是过程都出奇的一致,每次徐奇都给他安排了接近半月的时间,而他只会在最后一天动手,而此前的十多天,他会全部用来观察对方,甚至能够将对方面对各种事情时下意识的反应都能够熟练地掌握,这种惊人的观察力让他的暗杀术独步天下,实际上他本就是西域来的一个顶尖刺客,因为刺杀月氏国国王失败,而被迫逃入了大汉。 徐奇没有与他真正对话过,但是听金司雀的情报说,实际上,几年前的那一次暗杀,若不是月氏国高僧那日登门拜访,在皇宫之中,隔着数里地的范围,将他的刺杀击退,或许没有这一次的巧合,月氏国如今应该早就改朝换代了。 他的来历不明,似乎只有一条是他真正愿意说出来的底细,那就是他曾经也是一位僧人…… 这样一位顶尖的刺客,金刹在私下里与他不知进行过一次的沟通,而每一次都是一触即走,几乎没有留给别人发觉的机会。 现在……徐奇有理由相信,这个男人,就是金刹留在他身边的那个毒刺,一不留神就要给他致命一击。 …… 跟随着徐奇的脚步,一众人悄无声息的赶往了那名叫做荆疾的刺客所居住的地方,金司雀当然也有暗杀的手段,徐奇不再靠近,只是告诉对方,若是发现了那人的身影,能够活捉的话便活捉,如果不能,杀了便是…… 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徐奇不知道金刹是否在庄子里还有其他的布置,但是他能够清楚地知晓的只有这一个。 小瑜在徐奇的身边静静地站立着,两人就在那住宅区远处的小山坡上静静地望着那便的动静,徐奇侧着身子,支着脑袋,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来回的敲打,这是徐奇思考的表现,他眼神中似乎有些疑惑的色彩,但是……转瞬便消散去。 但是他越想,有些事情就越是让他疑惑。 总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金司雀在悄无声息之中,向着房屋摸去,远处是三两成群的屋子,秦王的门客一般只要是他允许,都可以拥有自己的宅子,不管大小,当然要想拥有第二座,那就要花些钱财,自己来弄,不过价格也相当的低,因为,来为门客盖屋子的,依然是专业的建筑工匠,而他们也是秦王的门客之一。 荆疾的屋子只有一座,是一间有着小院子的瓦房,听说是因为荆疾平日里除了修炼那边是打坐冥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娱乐,庄子里当然有那些供门客们游乐的地方,整个庄园就是一个小型的长安,在其中足不出户便可以享受到各种各样的便利,像荆疾这样似乎是没有任何欲望的人,实在是少见,不过这也能说明,为何他能够将暗杀术修炼到独步天下的程度吧。 大汉的刺客若是也有一个武榜,徐奇有理由相信,荆疾的暗杀术绝对可以硬生生的挤进前十,甚至……荆疾几乎都使用修行者的手段……这是他对自己暗杀术的自信。 …… 如此仓促的前去暗杀这样一位精通暗杀术的大师,怎么可能成功,徐奇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错了,他本该去找秦王,让他手下的那几位御用的高手前来直接围杀掉这个荆疾,但是……时间紧迫啊,甚至有可能,对方有可能现在已经走人了,毕竟若是那先前被徐奇杀掉的那个金司雀没有说错的话,小倩应该就是三个时辰之前死去的。 徐奇有种不好的预感,最好的结果就是对方已经逃走了,徐奇此时竟然是有些期待这样的结果,因为这样的话,他就有充足的时间去布置更周密的计划,就能完全确定此事绝对是荆疾所为。 突然几个黑影瞬间加速,从那间屋子的各个方向向着屋中冲去,四面八方而来,十面埋伏之势,似乎屋中真的有人。 徐奇眼眉紧皱,紧紧的盯着远处,想要看的更轻。 那屋后的墙面正对着徐奇的方向,正面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徐奇不是什么修行者,感受不到,但是下一刻……一声巨响,是砖瓦蹦碎的声音,完好的屋墙被什么攻击一瞬间打破了一个大洞,一个人影从屋中被瞬间击出,倒飞向徐奇的方向。 徐奇眼睛看的更加认真,他盯着那个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的人形,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心中一阵不安。 “把他带来见我!”徐奇冲着那边大吼,焦急的口吻让那几名金司雀都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迟疑,轻功了得的他们,三两步便追上了那倒飞的人形,两人直接从地上揪起那人的身体,但在这时却发生了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们愣住了。 那名似乎是小统领一样的金司雀,立刻赶到那人影身前,似乎是满脸的不敢相信…… “什么事情?”徐奇焦急的问道,手支着扶手有种想要站起来的冲动,但是他不能,他让身后的小瑜推自己过去,他现在很是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人!这……这是个女人!”一声急促的喊声传来,是那名小统领所说,徐奇清清楚楚的看着他从那人形的脸上抹了一把,似乎掀开了什么东西,然后满脸的难以置信。 “大人……是易容术……” “大人小心!你身旁的女子是假的!”那人这样说道,突然摔下身前的那个脱力的人形,用着比先前还要快不少的速度,疯狂向着徐奇这边窜来。 …… “原来你们……你们早就预料到了吗?”徐奇没有回头,眼中闪过无名的怒火,他这是第一次有种真的被人羞辱了的感觉,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两手一直紧紧的扣着身旁的扶手,指甲扣起了一连串的木屑,甲缝之中满是鲜血。 “不,大人……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金刹他没有与我说起他究竟是如何计划的,但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你不断的痛苦下去。” “大人可能不知,自己当年曾经随意杀死的一个蝼蚁,可能是别人此生的好友,大人这样的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会在乎这些事情呢?”身后的小瑜笑道,但是声音已经不再是先前那种畏畏缩缩的女子的声音,现在是一个相当隐忍的男子的声音,他在说话的时候,声线一直在颤抖,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在兴奋。 他扯掉了自己的画皮,露出的是一个男子的面容,果然……就是徐奇想象中的那个荆疾,整个人锐意成为一把剑,眉眼之间都是那种坚定,不说无关精致与否,但是从他的面相看去,你一定会知道,这个人绝对是一个意志极其强悍的男子。 他冷笑了一声:“我与金刹老哥只是属于各取所需,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但是他只是告诉我了只要是杀掉你身边的女人,你就会痛不欲生,现在……我想问一问大人,不知您如今作何感想,被人玩弄的感觉如何?” 荆疾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徐奇的命现在都在他的手上,这是他当时与金刹第一会面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的好友……远在大汉多年,自己落魄无比,在绝境之时,愿意冒着一切危险,接纳了自己的老友,向着秦王推荐了自己,他心中感激不尽,并且以有这样的一位朋友而自豪。 他的朋友是那样的性格随和,对待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从来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有什么轻视……是啊,在江湖之中,这样的烂好人一般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普通,就是因为有着一手精湛的印刷工艺,而为秦王招致身下,他不是什么修行者,没有什么杀心,他是个胆小的人,但却愿意面对着穷凶极恶的追兵,为自己撑起一层保护…… 而这样的一个好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供养着一个庞大家庭的男子,就因为惹得那个死去的女人的不高兴,而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他不想要徐奇死,他要徐奇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人一个个的死,他要徐奇痛不欲生,而且……他不能死,他要亲眼看着徐奇走完自己的余生。 “大人……我不杀你,怎么样?”他贴在徐奇的耳边,这样悄悄地说了一声,“我要你身边的所有女人,都死的干干净净,在你面前,恰如其分的死去,在你眼前毫无防备的死去……这样,我一定会每次都为您拍手称好的。” 他最后笑了一声,徐奇沉默着,身后的气息忽然消失不见,因为在小山坡上,徐奇的轮椅被一股巨力推开,前方是相当陡的草坡,若是没有制动的话,就这样一路冲下去,徐奇一定会受伤。 轮椅不受控制,一路向着坡下俯冲,远处的几个金司雀却完全无法赶到,只能看着徐公在他们的眼前那样无力的滑落,然后似乎是因为磕到了什么石子,轮椅突然一个抖动,然后瞬间因为颠簸而到处摇晃。 一息之后,这轮椅终于是因为那失控的速度与方向,突然从半路中解体,轮子零件十分五裂,身后的一子先徐奇一步甩出了草甸,划出一道弧线,摔在地上,然后应声而碎。 而徐奇就在草地上,带着之前的速度,飞快的滚下,一路上不知道磕到了多少块大大小小的石头,一阵又一阵的闷哼声,还有不少鲜血磕飞,真的是惨不忍睹。 “大人!”几人异口同声的,眼中焦急无比,脚步再次加快,然而赶到时,徐奇早就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大人!属下该死!”小统领冲到徐奇的身前,立刻扑通跪地,双臂颤抖着扶起徐奇的身子。 身后众人一起倒地,不少人眼中都闪过各式的惊恐,因为徐奇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太过惨不忍睹了。 满脸的鲜血,甚至有几块小石子嵌在了他的额头上,一脸的泥土混杂着血液,涂在他的脸上,而且看到他的那无力垂下的右臂,已经是歪折成直角,骨头已经完全断了。 身上看不出什么,主要还是因为衣服没有破,但是原先那干净无比的华美袍子现在如同一件乞丐的破布袍一样。 徐奇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上,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徐公就这样死去了,后来发现徐公明显的平缓的呼吸,发现他只是没有说话而已。 “大人……大人,我们现在就去找郎中,属下该死……”金司雀的这个小统领都快要哭了,他自然是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尽到职责,看着徐公的这幅模样,他实际上最害怕的还是徐公若是伤好了,他不知道要面临怎样的处置……他似乎早就听闻徐公杀人不眨眼的传闻。 “她……她还活着吗?”抬起那颤巍巍的右臂,这条胳膊似乎是完好的,只是泥土沾染,上面有了不少泥灰覆盖,他指着远处先前金司雀们赶来的方向。 “……大人……已经没有气息了。”他低下头去,刚才只是接近房屋的他们,瞬间遭到了暗箭的袭击,闪避过后,大家立刻心中都有了惊醒,而他冲在最前方,破开房门之后,瞬间就是用尽全力的一脚,直接踢在了屋中那唯一的人形身上,屋子里灯光相当的昏暗,根本是看不到那人的脸色,但是看着那衣着,他本以为没有错,谁知道……待他们真的赶到那人身前时,却看到了那贴在脸上的画皮有了脱落的痕迹……揭掉之后,竟然是一个女子,而且更让人无法相信的是,她的长相明明就是先前大人身边的那个女子…… “呵呵……呵呵呵,我没事,不怪你们……”徐奇突然笑了,他躺在小统领的怀中,看着天上,已经落下的夕阳,另一边天色已经渐暗,星辰开始挂满了天空。 他的笑那样的无力,像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的担忧。 “快去叫郎中,再叫一些人手过来……”他对着身后的说道,那人连滚带爬的起身,立刻翻山而去,消失不见。 …… “呵呵呵……金刹,识别三日,刮目相看……刮目相看啊……”徐奇笑了。 第431章 阙秦(上) 听闻徐公近日出了事情,已经闭门不见任何人了,庄中的门客实际上是相当好奇的,只有一点点的消息被他们终于是挖了出来,立刻就传遍了不只是整个庄子,甚至是整个长安附近。 说徐公被人打了,伤得很重,不少人都在疑惑,徐公那样身份的人,身边又有重兵的把守,怎么会就被人伤到了,难道这不是护卫的失职吗? 不过这也只是众人稍微谈论几句就放弃的话题,主要是他们知道的太少了,毕竟那是没有证实的消息,但是事实上就是,原本没有任何男子的独属于徐公一人的园子,在某天之后,突然迎来了重兵把守,不光是金司雀在暗中的看护,还有王爷的亲兵的守卫,不可谓不严密。 然而这些终究只是在表面上才能看到的东西,徐公究竟因为什么而受了伤,他自己不说,王爷也不会公布,看来是要一直隐瞒下去了。 只不过听说那两个徐公很喜欢的丫鬟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只是徐公玩腻了,还是怎么的,坊间可是传闻徐公一夜要御驾七马……也不知是真是假。 …… 良智终归是回来了,只不过他似乎比徐奇受的伤还要严重,一回到园中,倒头便睡,这一睡便是足足一个月没有起身,多少次大夫都说可能挺不过来了,但是每次他都有能坚强的度过每一个日出,吊着一口气,这样生存的意志实在是让人佩服。 所以一个月过后,在鬼门关前来回踱步了数次的良智醒了。 只不过他后来再也没有自称自己是秦地无敌,也没有再将时间耗费在读书上,他不再读书了,徐奇问起时,他只是说,他需要专心于剑道,不然永远没办法更上一层楼。 徐奇不懂这些修行的事情,也就随他去了,后来才知道,当日,在石头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 什么叫做面对大山怀有敬畏,一个人行至大山之前,会感叹山的雄伟,会感叹人们的渺小,会明白人与自然之间的差距。 但是良智面前的人,确实他剑道一途之上所见的唯一一座大山。 那种遥不可及的,那种叹为观止的感官一切的一切都让良智最后没有了相争的心气。 所谓秦地的第一剑客,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他都没有让林清玄后退过一步,如果有人观战这一战,只会看到林清玄身前的一片狼藉和他身后的整齐划一形成的鲜明的对比,身前的土地,以脚下为线,简直是被不知所以的剑气轰成了荒原一般的景象,城墙颓秃,其实早早地城墙一侧就已经聚集了不少的驻足观看的士兵,只不过因为剑气凌厉而被逼退了之后,只有很少实力比较好的人能够远远地眺望,剩下的人,就只有在城墙上等着别人的说法。 他们可不是看热闹来的,他们是正规的大汉军队,但是……事实就是,他们在这种层级的战斗之中插不上手。 常老大特地来到城墙上安抚了将士们的身心,告诉他们那是自己人,正在缉拿层中的犯人而已,尽管有人不太相信常老大的说辞,但是这样看去是,实在是没有什么方法去阻止两人的战斗……或者应该说是那单方面的碾压。 不过这一次算是他们所有人第一次见到那所谓的江湖高手之间的战斗,什么叫做地动山摇,什么叫做撼天动地……一切都被那名老者的战斗方式所演绎的淋漓尽致。 良智的攻击到了最后真的是如同胡搅蛮缠一般,先前玩起了双剑的战法,剑花舞得漂亮无比,却被林清玄抬脚便破去了攻势。 更不用说那与林清玄笼罩全城的那种剑域相必,他那方圆两三丈的破绽百出的剑域,还未等林清玄攻过来,便因为气势的压迫不攻自破。 说来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良智的心里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一个历程,我们不知道,但是当他看到那三人远远地在房上观战之时,其实已经近乎崩溃了。 他本来是那样的云淡风轻,徐公常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人,读书越多,越是能够修身养性,但是一旦是到了这样的绝望的局面下,一个人能够保持住多少的心境都还是个问题,更不要说去专注于当下。 稍微一点契机就能够对摇摇欲坠的良智造成难以想象的损伤。 两人从日落打到了第二日清晨,迎着初升的太阳,一声鸡鸣叫破了城中的宁静,这里还好是城中的偏角之处,没有什么行人来往,常浊甫提前疏散了这一片的居民,百姓们这时候都有些不耐烦了,总觉得常老大是在耍着他们玩,常浊甫也是没有办法……这位老前辈就是不愿给那个死缠烂打之人一个痛快,他冲上来多少次,老前辈就打回去多少次,一次又一次,如同戏耍一个不知疲倦的野狗一般…… 野狗还有脾性,还知道夹起尾巴做人,而家犬只知道一味的狂吠,不知死活的向着不管是谁都要冲去。 金刹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他们三人的脸色阴沉,从头看到了尾,像是一切的愤怒都由老剑神发泄在了良智的身上。 良智是谁他当然知道,所以现在看着老前辈一次又一次的将良智击飞,金刹心中的冲动似乎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已经考虑好了接下来该如何去做,所以……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老三老四埋了,埋在城外,常浊甫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已经表明了自己不会逃走,愿意接手官兵的跟随,常浊甫倒是有些惊讶,这几个人竟然自投罗网了,看到了那两个死去的男子之后,心中似乎有了一些推断,但是也没有多问,总之,能少一些麻烦,就少一些麻烦,于是也同意了。 就在城外不远处,两个坟堆,上面压着不少的石头,老二宗玉树帮衬着,给他们添了些刮瓜果,真有官兵看的这几人兄弟情深,还瞒着上头给他们带了些酒水。 金刹一拜再拜,朝着军爷们顺便磕了几个响头。 三兄弟,就在这坟前,喝了一会酒,没有香火也只能作罢,石头城里是没有人做这些白事的生意的,死的人太多了,并且这些死掉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人来吊唁,不管按照这石头城里的人的精明程度,保准这殡葬又能养活一大批人。 百姓不介意赚死人钱的,主要是他们不介意赚钱,脸面还有方式什么的,只要不是太伤天害理,总会有人去做的,人日子苦了就这样。 是啊,苦日子都过来了,自己身边的弟兄们都没了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知道如何去发泄。 “老三不是装,老三是真的傻……”金刹这样说了一句,仨哥们坐在坟头前,喝了口酒,借着些微醺,把这一两年来的所有心声都吐露了出来。 金刹终于是说出来了,另外两个人哈哈大笑,是啊……老三是真的傻,不然也不会为了兄弟们去送命,不会为了救他们几个,好几次都差点把命搭进去,金刹不只一次的骂过匡印这猪脑袋,说他干什么都不过脑子,迟早有一天要蠢死在这上面。 喏,现在应验了,骂人的话就不说了,金刹骂了也没人去听。 他披头散发着,倒是有了些那种狂士的感觉。 这么一坛子酒似乎就是石头城中的人自家酿的,酒这种东西在大汉绝对是一个相当通俗的象征,不管是喜事丧事,都是要有酒的,不管是早中晚,都是有人喝酒的。 最厉害的是,大汉有种说法,那就是各家都有各家的特色酒,说的就是酒的普及性。 杜康是老牌子了,但是杜康也有区别,不想那北边的家家户户的女儿红,大汉西边还有南边都是喜好杜康的,但是谁家酿的酒都叫杜康,这一下子口味的区别就来了,不知道的喝惯了自家酿的酒的人,稍微出个远门,想要在酒馆里尝一尝家乡酒水的味道,一尝还以为是什么兑了水的假酒,然后发了火就要砸了人家的铺子,一般这种憨货都是直接会被酒馆中的人轰出去的。 这样只能说是没有见识。 这西北的酒,烈啊,不像是北边就甜酒,南边有果酒,西边,大西北,就只有一种烈酒,越烈的酒越是消愁,越烈的酒越是让人上头。 镇西军是大汉相当有名的一只军队,当年也是独当一面的,有时候真的是很多经典的逆转战役就是靠着这一口烈酒吊着,硬生生的打了出来。 惨烈的战事咱们不提,但是这烈酒实在是让人不得不赞叹。 “老四走的时候还说着要回去请老子喝酒,现在都没了,娘的……到头来还是要咱们给这两个愣子去擦屁股……”宗玉树本来是个相当阴郁的人,他说话总是让人觉得不好听,整天愁眉苦脸的,但是他一喝酒,这人的兴致上来了,有时候还得唱两句,实在是判若两人。 老四招人喜欢啊,其实他们几个在秦王的门客之中名声差就差了吧,但是老四那女人缘绝对是他们这几个哥哥羡慕的不行,每次看到这小子吃干抹净人家白净的小娘子之后,哥儿几个总得找个理由揍他一顿。 但是现在……人也没了,就他们……上哪里再去看白花花的女人去? 老五,也就是羊舌汤瞎了,不过刚才有个军中的老兵看着他眼上这伤口说了句:“倒是还有得治……”老五才真正的有了心情来跟众人喝酒。 他一直在自责啊,说是自己一直没有什么用,一直都在给众人拖后腿……金刹那是直接乎了他一巴掌,然后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已经做好的打算告诉了他,告诉了他当时自己叫他做的那一张画皮究竟做了什么用。 说着说着羊舌汤终于是真正的提起了性子,金刹将自己之前准备的事情一古脑的全都抖露了出来,说的两人一愣一愣的,他们没大听懂,只是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徐公其实时时刻刻想的都是害死他们,而老大呢……从头至尾都在准备着,什么时候能够从后面插徐公一刀。 说的两人那样的激动,嘴里却没有什么词能夸一夸老大,实际上每一次,他们都是这样的感觉,老大的计划总是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原来之前都是因为那个徐公在捣乱。 只不过金刹这种平日里总是口无遮拦的脾性,完全无法让人想明白,他这样的人是怎么在这方面做到这种程度的。 其实若有人真的问起他这样的话题,他只会是口中带着脏字,白上别人一眼。 “老子脑子好使,跟我骂人有什么关系?”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形象,让得金刹实际上失去了很多很多的机会,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一飞冲天的机会,所以当秦王广招纳贤的时候,他去的毫不犹豫…… 金刹根本不是徐奇口中所说的,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究竟处在什么样的层次,所以才会过的如此穷困潦倒,金刹当年曾经从仕的事情,哪有什么人会可以去记得。 只是做了一个主簿的他,摊上了那阳光一个好吃懒做的老爷,他照样是能够一个人撑着,将一整个县城治理的井井有条,他唯一不懂的只是为官之道,他从来不缺能力,那县老爷可以因为他做的太好就将他陷害推走,直到最后他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这样的人,县老爷早就看出来他的才华了,也正因为是这样的才华,所以他要么在一年之后被贵人发觉,走上更高的位置,要么就是靠着其他方面的能力,直接从众人之中脱颖而出。 但是唯有留下来,是最不可能的。 县官的考核一年一次,半年的极高的绩效可以说是给县老爷画了一块大饼……但是重要的就是县老爷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 他的官位是买来的,花了大把的银子,混了一个官职,所以上面早有人在照料着他。 他不光不需要绩效,而且他是无法拥有高绩效。 试想一下,一年之后,金刹离开了县衙,老爷再次回到曾经的情况,但是因为这漂亮无比的绩效,惊动了上面的巡查官,特地前来视察他的工作。 他点头哈腰的将对方送走了,对方在他的名字上特别标注了,第二年极有可能就从此地调走,去往内地更加重要的县城,或者说,直接就会因为这一年特别的绩效,升官,成为郡丞又或者是郡守。 然而金刹已经走了……没有了身边这个大才之人,他的能力一下子暴露了,然后在下一年的考核之中,巨大的落差再次引起了上面的注意,这时候,对方就有理由怀疑,前年在县城中的极高的绩效是所谓的伪造。 大汉查处贪污腐败,但是依然有各种各样的贪官污吏,实际上,大汉这样庞大的一个帝国,要想要根除贪污的现象自然是不可能的。 甚至可以这样说,当官的没有一个是清白的,为何每年也只是最多有一两个贪官污吏落马? 这就是所谓的弹性政治。 实际上为了生计,谁人又不愿意去做些能够让家中过的更好地事情呢?只要是无伤大雅,从朝廷手中拿到了不属于自己的钱,最终依然还是会花出去,这样真正的影响又是什么呢? 不成文的规矩当然有,只要你能够办正事,贪污的事情,上面的人睁一只眼也就闭一只眼,可以有过,但不能无功…… 县老爷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他什么世面没有见过,城中琐事颇多,但是每年县城都能丰收,都能够上交更多地赋税,所以他如何治理,没有人管他的。 …… 金刹用了多久明白的这样的道理,他也不记得了,不管是江湖还是官场,总有这样那样的规矩,所以他平日里没有一个正形,也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因为他知道,一个谋士最重要的,终归是你脑子里的东西,而不是你在外表现出来的东西。 他过的穷困潦倒,只是因为他没有必要过的那样好,他要的是机会,要的不是体面,所以在外一等就是二三十年的岁月。 徐奇不懂,他为什么不懂,因为他从最初起,他就从来没有接触市井的机会,他年轻在家饱读诗书,纵览天下大势,习得权术,了然与纵横,熟读兵书……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他本就是富家子弟,他从最初,就与金刹是两类人。 乱世之中,门阀……实在是无用。 只有当太平盛世,那些所谓的富家子弟,才有机会真正的成为他们想要的人物,反倒是乱世时,总是有一个又一个的寒门崛起。 徐奇他出仕便被秦王看中,靠的哪里是什么才华,明明就是因为他的父母早就是当年支持大皇子,也就是老秦王的徐家……所以他能够出仕便在极高的位置。 金刹不一样,金刹只有一张嘴,一双手。 他年幼丧父,家中有老母亲,还有爷爷卧病在床,你让他在家里饭都吃不起的情况下,如何去读书? 在农忙的时候,在田垄里顶着烈日读书吗? 家中一亩三分地,出一点差池,就是要出人命的,他要读书吗? 读了那么多史书,说是大汉八百载不知道有多少寒门宰相……他们的寒门,与真正的寒门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寒门家中是没有书籍的,金刹会这样告诉他们,寒门晚上家中更没有所谓的油灯可点。 寒门饥寒时是没有米粥咸菜的,有的只有井水煮菜根。 只有糠饼吃,一块糠饼要一家人分开来吃……这是寒门。 寒门是没有所谓的笔墨的,他到二十岁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一张帛书,没有见到过一片竹简,跟不用说是纸张了,他是拿着木棍在地上认字的……那时候他十六。 所以徐奇觉得金刹太过愚笨,他从一开始就觉得金刹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利用自己的智慧。 眼见决定高低,这是由说法的,但是……在金刹这里不适用。 因为他的眼见比徐奇更广。 徐奇只能看的到头上的东西,他只能看得到眼前的平原。 金刹二十多年间,他是向下看的,他曾经仰望过,但是他觉得自己站的并不踏实,他们看得是同一片平原,但是他却能够在地上数出沟壑…… 徐奇震撼于金刹的那些绝地反击,那些无数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认为金刹是一个异想天开的谋士,能够化腐朽为神奇,足以与自己平齐。 但是如果他真的问起,金刹只会告诉他,不……那只是因为我真的见过地狱。 秦王是个好人,这是金刹的说法,因为秦王真的是在第一日见到他们的时候,礼贤下士,他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所谓明主。 然而他却怎的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拥有无限可能的年轻人,身后竟然是压着这样的一尊大山。 别以为金刹没有看出,第一次徐奇就在他们的任务之中做了手脚,那样一件根本无所谓重要的凡器,仅仅只是贵重而已,那些修行者……修行者怎么会刻意的出现在那样的场合? 他在事后可是清楚地调查了,这江湖上根本就没有那么一群人,那件宝物在失去了之后也再也没有了消息一年过去了,从来没有在任何拍卖会上出现过…… 这是怀疑,那么第二次就只能叫做确认并且反制了,没错金刹早早地,几乎在一年之前就已经在准备他们五人的后路了,一个是那个叫做荆疾的男子,他调查了荆疾的身世,并且从各种渠道之中了解到了他究竟为何会过的那样清净。 这是其一,一枚复仇的种子。 第二则是真正的反制。 气运一词虚无缥缈,说是有些真正修炼到大成的修行者可以睁眼看到气运所在,能够知道一个人未来的走向……这并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要说金刹用了三十年来磨练自己的头脑,这三十年间,近乎是有一般的时间,他将重点放在了一个毫无修炼可能的人究竟该如何与那些修行者对抗上。 他是个相当随性的人,但是不代表他不会做好准备,不代表他对自己的性命也随行,他想要将自己的性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正如先前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却能够靠着对于灵气束缚的了解,还有灵气逆解方式的掌握,成功的破解了那个不知名高手对于老二老三的束缚。 练气与炼气不同,真正能够掌握练气本领的,那叫做练气士,就是与修行者完全不同的一种概念了,他们能够真正靠着气运来做出某些难以理解的操作,就譬如……逆转一个人的运势。 而运势逆转到了最终的境界,就有了另一种形容说法,叫做改命。 他们五个都是煞命,这是金刹在后来才解得的事实,不过这样的事情他不会告诉自己的几个兄弟们,他一直也是疑惑,他们五个人为何会这样巧合的组合在一起,明明是毫无关联的五人,难道真的只是他的振臂一呼? 后来各种的化险为夷,他觉得没有那种虚无缥缈的气运所在,实际上跟是无法解释的,所以他便去推算了一下,结果得知……五人皆是天煞命。 天煞命在气运之术之中是一个相当独特的存在。 一是因为他实在是太过邪乎,天煞又称作天煞孤星,说是拥有天煞之命的人注定此生是孤独寂寥的,然而奇特便在此处,虽是大凶之命,然而属于天煞命的人却不会对自身产生任何的影响,他只会影响周围的人,让周围人的气运降到最低。 ……通俗易懂的说,那就是扫把星的命。 金刹对于自己的这几位兄弟过去的很多事情都不是很了解,但是有件事情他们大家都是知道的,他们在聚集在一起之前,每个人身边都是没有什么朋友的,甚至很多人都是因为父母的逝世才决定成为散人,一身孑然,自然也就无念无想。 但是天煞命却并不是彻底无解,因为气运之术中有煞,有凶煞自然也有吉煞。 而有一个极其特殊的命煞叫做天乙贵煞,从头到尾与天煞命都是相冲的,基本上若是天煞命的人,想要在老死之前见到一个天乙贵煞之命的人,那是不可能的,原因就是气运的相冲,两人若是有了相近的可能,就会出现各种想象不到的意外,让两人的故事彻底错开。 但是既然说到了这样完全相冲的两种命煞,存在自然就有存在的道理。 如此便是要运用到那叫做改命的方法了。 改命又是逆天之法,但是有人便是真的能够成功,这只能说是那些真正改命之人,将上天都瞒了过去。 而五位天煞命同聚一堂实际上就已经是那改命的雏形了,首先就是要气运相冲,让那煞命的气运彻底克制住众人,五人同行,他们之间相互的煞命作用于彼此,就会让五个人成为那种一片空白的人,就如同纸张一样,只待重新书写上新的内容。 但是上天有岂会不知道你们五人心中的那些算盘,所以另一个要求就是五人的毫不知情,然而毫不知情如何去改命,其实这种悖论为的就是让这种改命之法变得步履维艰,只有极小的几率,才会有三个以上的天煞命之人同聚一起。 最后要改命,需要的步骤是凶险无比的,那就是共同历经其次劫难,这些劫难不能是自己刻意造成的,更不提前预料到,然后再化险为夷,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全然不知。 所以这其中最难的一点不是经历劫难,而是金刹如何成为一个毫不知情的人。 然而金刹就是靠着这样的方式,硬生生的让自己忘记了气运的存在,强制的让自己不去触及那一部分的记忆,而只留下一个信念,那就是……他们五个人,一个人都不能死…… 徐奇的局,完完全全被金刹所看透,并且被他精湛的演技所欺骗,一次又一次成为了他们五人逆天改命的踏板…… 终归还是太难了,与天斗,他们这群凡人实在是太难了,金刹太难了,他究竟为众人付出了多少,到最后他也没有告诉老二和老五,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想到……就去做了,没有什么理由,为的是自己心里的一个踏实,为的是让自己不后悔。 他不后悔遇到这样一帮兄弟,不后悔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之中,他们没有做成任何可以称道的事情,甚至可能只需要几十年,这个世上就不会再有人记得他们的存在……或许不用几十年。 但是,他问心无愧,为了心中的原则,为了不愧对自己,更不愧对自己的兄弟,自己的这群义无反顾跟随自己的兄弟,向来不愿与人相争的金刹,终于是向着徐奇宣战了。 荆疾的事情,他已经送出了信鸽,他从来都是不太靠别人的人,所以很多时候,许多事情他都会做好完全的准备,信鸽这种东西,他也早就养殖了很多只,只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派出用场。 昨晚那只信鸽就是他带给荆疾的消息,就因为良智已经不在徐奇的身边了。 只不过他从未想过,良智会强成这个样子……所以也是说为什么站得越高,看得越远,因为金刹真的是不明白修行者真正的能力。 所以金刹内疚不已,认为这一切的原因都是自己太过自信了。 这次的刺杀之事,其实他在真正看到那两人之后,看到了那人腰间的竹剑之后,似乎就已经有些预感了,他不是一个彻底的江湖人,因为那修行者的世界他无法接触,但是那种隐隐约约的预感让他知道,这一次可能真的就是徐奇的最后一次试探了。 所以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最主要的是要保全自己性命的同时,如何与那位他们将要刺杀之人保持联系。 宗玉树可能到最后都没有明白,那个如此强悍的白发老者究竟是如何发现的自己在杯中下了毒。 林清玄当然没有发现,但是不代表他就是瞎子,因为那茶杯之上清清楚楚的就是刻着一个毒字,所以他一直有一个疑惑,所以最开始也一位就是海大富下的毒。 而那个毒字则是金刹早早地就刻了上去,为的就是让林清玄警觉起来,而后才有了那些一幕幕的行为,为的就是让林清玄时刻知道他们的位置,不管是让老二老三爆发出全部的修为,还是那一层叠加一层的烟雾…… 都让林清玄清清楚楚的掌握了他们的位置。 不过关山和那个孔老六以及那三个已经被他们解决掉的人就只是顺手为之,这点又是显出了金刹的随行,他其实真的不在乎其他人是如何,他在乎自己兄弟的命,为了那逆天改命,有人成为他们的牺牲品,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说那个无名强者的出现,才是真的打乱了他的计划。 没有那个强者的出现,他们也不会这样的慌张,也不会因为他的出手而耽误了时间,重要的是,因为那无名的高手,他们别迫分开,才有了后来的一幕幕。 只不过一开始金刹真的是以为那徐奇的手下还有其他不知名的高手,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只能说是徐奇太过谨慎了,而他的计划也出了偏差,这种不可抗力,他认为是没有道理的,所以也不会抱怨什么,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后来对方没有追来已经是万幸了,所以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苦了老三和老四,丢了性命,他们这改命的机会也没有了,实际上,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做的是不是太过明显了……让这一劫终究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没法说,因为他不懂,他不是什么高手,他只是一个能够提前计划好的普通人而已,成败只看天意…… 这便是先前金刹与徐奇的隔空博弈,终究是徐奇低估了金刹的反应,更是没有想到金刹会有这样的反制手段,输了也只能是自愧不如,但是从第二次两人的交锋开始,两人的对垒就是堂堂正正,完全放在台面之上了,就没有所谓的靠着信息差来对对方进行算计的方式出现了,可以说……对于坐拥无数资源的徐奇来说,这一战,必不能被金刹翻盘,而金刹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他身体真的比徐奇好很多了,除此之外……金刹一无所有。 后世对于这场顶尖谋士之间的毫无硝烟的对决粉饰颇多,更有以他们两人的口吻述写的小说出版,都曾在民间引起极大的轰动,史书中看来,实际上是并没有那么多的惊天动地的描写的,反倒是野史将他们之间的较量记录的饱满无比。 听闻当年真正将他们之间事情记录下来的那个人也是一位大汉的王爷,不过史书中的那个年代有两位年纪相当的王爷,没有详细的说明之下,史学家们众说纷纭,一位异姓王而另一位则是出了名的纨绔。 第432章 阙秦(中) 良智终究是倒下了,最后一击,手中的剑似乎都没有拿稳,不过没有办法,他的另一臂因为林清玄带给他的冲击力而彻底粉碎,根本不可能再握剑。 最后良智倒下前,其实依然是保持着进攻的姿态,只不过待林清玄说过两句话之后,良智像是心里的防线彻底被击溃了终于是闭上了眼睛,瘫倒在地,再起不能。 “建议你用单剑,因为剑法不是简单地加减法,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双剑,而你的左手剑显然是比右手要差的远。”这是林清玄给他的一条忠告,林清玄并没有杀他,因为他不会刻意的去杀死任何一位有着剑道潜质的剑客,这是他的原则,不知道多少在他手下败走过的剑客,发愤图强之后,成为了一方豪强,然后还能够在剑途之上越走越远。 这其实也是林清玄对于大汉江湖做出的贡献之一。 而另一句话,则是让良智彻底没有了心气。 “还有……书剑客这个名号,你还不够格。” 原来所有的所有,老剑神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击退良智,为的只有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那就是让他彻底明白这件事情。 “您就是书剑客对吧……”良智似乎终于想起了这样一个传闻,不过他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头无力的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彻底不动了。 城墙上的士兵换了又换,似乎这是在这石头城守城这么多年以来,少有的娱乐,迟迟不愿意离去,多少人干脆是倒着班看老者如何击溃那样一个剑客的,只不过他们都错过了最早的最精彩的那一段,不过也不怪他们,真正实力悬殊的对战从来都是在第一剑就已经分出了胜负,所以说这场战斗最精彩的只有那第一剑,余下的,其实都是良知的苟延残喘罢了,所有很多人其实看了一段之后就回去睡了,只是这待到第二日两人还在战斗,实在是让他们叹为观止了。 有边境退下来的老兵看着那群一直在惊呼的年轻人撇着嘴,扯着嗓子说道:“老子当年在北边守城的时候,一守就是三天三夜,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没有见过世面了。” 听到老兵这样说,大家其实也就笑笑不说话了。 等到那个年轻的剑客终于倒下了,隐约间竟然还有欢呼声响起,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他们难道就没有看到那一片狼藉的城墙吗,分明那就是他们后来要去修缮的,实在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压力太大了还是怎么的…… 只不过欢呼时一码事,老者似乎只是转瞬便消失在原地,也没有什么人看到,有人赶忙前去找到常老大,告诉他那人终于是倒下了,结果常老大竟然已经睡过去许久了,让人无语凝噎。 …… 三个人其实就在这城外坐了一夜,金刹干脆是依着老四的坟头就这样睡了一觉,实在是没有什么讲究,他们早上醒来本来是还想要回到城中的,石头城的守城将士们实在是太过实诚了,不过他们也没有在逃走的打算了,因为找到林清玄本就是金刹的打算。 但是他们似乎并没有想好当那名老者突兀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该作何反应。 老五看不见,但是老二却看得清清楚楚,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个人都要有点反应的,金刹猛地一缩肩膀,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宗玉树酒劲还没醒,头疼欲裂,结果这和闹鬼一般的景象直接是让他头疼再次加剧,一声惊叫让原本安静的城外林子发出了一阵的骚动。 …… “是你们下的毒?”老者也没有避讳,就这样说道,宗玉树本来想要直接回答,因为他们其实早就看到这老者了,不管先前如何,老者毕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所以老二宗玉树本来是直接给人家下跪,然后彻彻底底的道一个歉,然后任由老者处置。 “是……”金刹此时却挡住了宗玉树,自己走了上去。 林清玄只是看了一样金刹,似乎两人之间的那种沟通便已经建立了。 “……前辈,可否借步?”金刹有些紧张,因为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他现在还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样神一般的人物……不对,他就是神,站在神面前讲话,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他咽了一口口水,不敢盯着对方的眼睛看,因为总觉得一但与对方的眼睛对上,他的心中一切都会被看穿。 “嗯……”没想到他的反应这样的平静,倒是出乎了金刹的意料,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金刹才更加紧张。 “前……前辈,这边请……”赶忙收起刚才的不正点,毕恭毕敬的说道,然后手向前伸去,他赶紧跟后面两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离远点待着,两人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地方,蹑手蹑脚便跑开了,羊舌汤现在没有了视觉,实际上话是变少了的,感知也不如之前那样的方便,需要让宗玉树搀着。 但是宗玉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塑神境的修行者,林清玄身上那种内敛到极致的气势,让他浑身汗毛战栗着,他总觉得要是自己再多呆一会,自己可能就会腿软站不住脚了。 没错,就这一小会,只是林清玄的几句话,就让他这宿夜的醉意彻底醒了,真是神奇。 林清玄与金刹移步前方不远处,气势只是稍稍离着两人远了些。 看到两人没有了踪影,金刹直接是扑通跪了下来,他这个人是不要脸面的,他觉得跪下比站着要让他放松一些,所以便这样做了,好像是本该就这样一样。 林清玄倒是没有其他的反应,依然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说些什么。 金刹则是干脆的将手举到头顶,先给这老先生三大拜,没想到林清玄却这样说了一句:“我不收徒了……”让金刹差点没有将自己刚刚提起的那一口气喷了出去,他强忍着将那口气憋了回去,心中却是想着没想到老剑神竟然是这样的幽默……不过他却笑不出来,不敢啊…… “不不不,前辈……在下姓金,名刹……原本与我同行的是我的四个弟兄,我们……我们并没有害您的意思,您也看到了,茶杯上我也刻上了字……”他感觉自己的头上的冷汗如雨一般落下,一边赔笑着,一边赶快介绍自己。 “什么字?”林清玄眉头皱了一下。 金刹心中突然有种不妙的预警,如果……如果对方不知道那茶杯上已经刻上了一个“毒”字的话…… 金刹立刻解释道:“我们因为并不想要害您与那位姑娘,所以提前在被子上刻上了两个“毒”字,为了就是让您不会因为那茶水而出什么意外,哦对了,我们本还想着,如果前辈硬要喝下那杯茶的话,我们便会出面制止的……我们真的没有恶意。”这时候就是金刹疯狂反应的时候了。 他刚才说完毒字过后,明显的林清玄没有任何反应,那就说明……对方真的是靠着他们完全不知道的方法发现的茶水中有毒……这就让他们难解释了,他瞬间感觉到后脊梁一阵的发凉,若是对方真的没有发现的话,错会了他们的意思,自己先前的那些引导可以说是完全就是自寻死路……似乎老前辈并没有杀死他们的意思,如果有的话,他相信,他们现在早就已经是一堆死尸了…… 所以我了让老前辈明白他们的意思,他特地添油加醋,临场反应,多说了很多他们的防护措施,为的就是让林清玄明白他们之前只是为了逢场作戏。 “嗯……”林清玄若无其事的盯着金刹的眼睛继续看去,似乎等着金刹继续说,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疑问。 但是其实就是因为林清玄一句话不说,金刹才越来越慌,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衣衫已经彻底湿透了,就差汗水沿着裤脚直接滴到地下了。 他用袖口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不断地保持着自己的笑脸,然后看对方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自己赶忙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那个我们也是有我们自己的苦衷的,这时候就要说起真正要害您的人是谁了,他是秦王的属下,名字叫做徐奇,是秦王如今的谋士,人们都称他为徐公,而我们本就是秦王的门客,此前就是因为徐奇他给了我们这样的任务,我们被迫来到石头城,来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金刹便将便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说道兴起,他还用拳头砸一砸自己的手掌,显得自己真的是相当的无辜:“前辈您有所不知,徐奇不光是在监视着我们,他甚至还在监视您,我们不能太过明显,就是因为如果太明显了,对方一定会更早的发现,这样我们就彻底失去了生的希望了。”说到这里徐奇表现出一种悲哀痛苦的感觉。 “因为我们这个小队平时总是做错事情,所以这一次我们生怕是被对方直接除掉了,才只能借助您的力量……希望您不要怪罪。”金刹捂着自己的心脏,表示自己相当的心痛,他们完全都是被逼迫的,跟他们的想法完全没有关系,一切都推给了徐奇。 若是徐奇知道了金刹能够无耻到这种地步,或许从一开始就认输,会是一个很好的事情,看到这样的一幕,不知道徐奇会不会吐血,他是真的不知道彻底斩断老剑神与秦势力的关联的那个人就是今日的演技爆发的金刹,如果知道了,恐怕就不只是发怒那样简单了,金刹坏了他不知道多少好事,实在是让他想到就牙痒痒。 “如果前辈还是觉得我们做的不够的话,您随意吩咐,我们能够做到的不能做到的,都会拼命去做。”金刹拍着自己的匈奴,终于是第一次正视了林清玄的脸,这次他没有再躲闪,因为觉得自己躲闪过多应该会影响对方的信任。 结果却发现林清玄根本就没有睁开自己的眼睛,眼皮上下的抖动了一下,但是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微笑。 “所以,你现在找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个吗?”林清玄笑了,意味深长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金刹脸上看去实际上年岁并不大,可能是因为过久没有梳洗过了,身上的那种邋遢感让他显得相当的老,但是他清澈的眸子确实骗不了林清玄的。 林清玄这句话问出来,让金刹再次咽了一口口水,他总觉得对方其实已经看穿了自己,难道是自己的演技不够漂亮吗? “在下主要是仰慕老前辈的风姿,所以特地来这里告诉一声老前辈,这些关于那些坏人的事情,他们实在是可恶至极,在下不能这样坐视不管……”金刹又是义愤填膺,这样无限的拔高自己的道德高度,看的林清玄笑意更浓。 “你早就认出我来了对吧?”林清玄笑着,眯着眼睛,他的头发与胡子都是花白的,一旦眯起眼睛,实际上看起来是个相当和蔼的老人,从他现在的面容上完全可以看出,当年的林清玄绝对是一个相当有气质的男子。 只不过他这样的行为在金刹看来,实际上是在威胁自己……本着这种坚定不移的信念……金刹屈服了。 “对不起,前辈……在下真的没有恶意……” “想要我去对付秦王,还有那个叫做徐奇的人对吗?”林清玄继续问道,看不出他的心思,却让金刹如临大敌。 “不不不不……在下怎么敢去奢望这些事情,金刹与秦王的事情,在下自己自然会处理好,老剑神……老剑神您自然有您的要紧事情,不应该被这些凡事所困扰,在下只是想要……害怕您被对方拉拢,徐奇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啊……秦地若是将来出现了动荡,一定都是有徐奇的身影在其中。”说的金刹很是着急,他直接是将徐奇定义为了阴谋家,这倒是出乎了林清玄的意料。 林清玄其实看出来了一些端倪了,不管是那所谓金司雀还是如今这群明显就是有编制的一群人,他们应该就是来自于同一个势力,只是他没有深究,现在若是面前的这个人说的没有什么错的话,那么自己真的可能是被那个叫做徐奇的人盯上了。 林清玄能够在江湖的风风雨雨之中一路走来,绝对不只是靠着实力,还有智慧在其中,一种叫做为人处世的智慧,另一种则是面对危机时的智慧。 他当然不只是一名剑客,实际上,如果林清玄真的去到不管是哪家王府之中,他照样可以将那种天下大事分析的有模有样。 只不过他脱离大汉太久了,有很多事情,有很多势力已经不是自己离开前的那种样子了,萧合与自己说起,说着天下即将再次大乱,却并没有分析出那真正的策源地究竟在何处,他此行当然不只是为了林竹,为了让林竹安全的度过接下来的日子,还有的,就是重走这一片大地,真正的理解如今这片大地之上所酝酿的祸事。 他归来之后,性格已经变了很多,愿意大部分也是因为他其实知道了一些关于将来会发生的事情,所以心中有了更多的顾虑,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真正无比果断的魄力。 但是实际上有了更多的思考时间,会让他对于如今的行事有着更多的思考。 秦地……是他心中认为最有可能的地方,不管是乱……还是和。 如今靠着一些情报,似乎一些端倪渐渐显现。 而面前的这个男子,绝对不只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个样子。 “能够想出这样的脱身之计,我想你也不简单了。”林清玄这样随意的说了一声,没想到这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击中了金刹的那句话。 难道他真的全都看出来了……金刹有些掩饰不住眼神之中的惊恐,因为对方的实力还有那种恐怖的判断力已经一次又一次的让他震惊了,自己就像是被对方一点一点的拨开,然后毫无秘密可言的放在了身前一样。 似乎是猜对了,林清玄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的反应这样的有趣,于是之前的事情就基本上说得通了。 “那个叫做徐奇的……应该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想要杀掉你们吧。”林清玄看着金刹的模样,上下打量到,他到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若不是从这个男子口中的一些细节之中感觉到了那种明显是与常人不同的感觉,他还真的会以为对方先前就是真情流露了。 “谋士之材……呵呵呵。”轻笑三声,林清玄道出了关键。 “若是一个谋士千方百计的想要杀死一个人,他自然有他的原因,而我见过最多的……”林清玄,稍微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将脸凑近了一些,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金刹的眼睛。 “就是一山不容二虎。”金刹的呼吸已经是急促到非常明显了,林清玄只是稍微给了他一些压力,他不喜欢一个撒谎的人,但是无可厚非,在自己面前,手无寸铁,甚至连一个修行者都不是,竟然敢欺骗自己,这个人很有意思。 原本已经站起的金刹终于是一下瘫坐在地,汗如雨注,大口的喘着粗气,几乎不敢相信刚才自己竟然没有死去,他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身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身体变得不再那么僵硬,意识到对方真的是放了自己一条生路,于是赶紧爬起身,这次直接是一跪到底,根本不敢再抬起头来。 “前辈,是小人斗胆冒犯了,前辈要杀要剐请便,只希望前辈能够放过我的两个兄弟……”这次金刹终于是再也没有其他想法,他谦卑到了极点,而且话说的相当真诚,当然真不真诚还要其他的去证明,林清玄向来不喜欢说空话的人。 “我为何要杀你……呵呵呵……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林清玄挑了一下眉毛,摇了摇头,看着已经跪伏在地上的这个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将双手朝上,没有回答,其实意思就是让林清玄随意说。 “你先前若是秦王的门客,如今算是彻底叛逃了,那么你接下来要做什么?难道是以自身的力量对抗一个秦王的全部力量吗?”林清玄有些好奇,他不知道面前这个男子的计谋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但是他有一件事是相当清楚的,那就是对方先前的让自己与那个来杀他们的剑客对上,应该是在见到自己之后才思考出来的,他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的,但是就是这样的临场应变,已经是一个谋士想当难得的品质了。 很多诸侯的谋士,为了他们的主公都制定了相当详细的战略,但是到后来很多人都会因为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而导致失败,究其原因谋士终归是谋士的原因就是很多人都只有规划的能力,而没有那种变化的能力。 这也是谋士为何做不成军师,做不成宰相的原因之一……其中可见一斑。 但是他身上却有,这是林清玄最感兴趣的。 “不敢欺骗前辈,在下的兄弟因为徐奇的算计而身亡,所以在下打算与徐奇不死不休,直到兄弟们九泉之下含笑瞑目,这就是我最简单的想法。”没有半点的掩饰,这就是金刹此时最深的想法,不然他也不会想要靠着林清玄去对付秦王的治下……报仇心切,但是他并没有心急,只能说他是真性情。 这个理由倒是出乎了林清玄的预料,他以为像这样的谋士,一般都是想要找到明主,然后靠着辅佐对方,来换取自己的共鸣成就,他还真的没见过这样的……从头至尾,金刹就显现出了与那些林清玄生平见过的所有谋士都不一样的一种感觉,一直让林清玄有种相当好奇的感觉。 如何形容呢? 林清玄在心中思考许久之后,想起了一个相当符合的词汇:江湖气。 满身江湖气的谋士,实在是有意思。 林清玄问他想要做什么其实还是有一点,他想起了远在大江之上的某个年轻人,心中虽然不忿,但是确实明白那个年轻人的难处,知道他的那一程所肩负的责任重大,所以总觉得,只是一剑……稍微有些寒酸了。 若是让孙女知道自己只是交给了人家一手剑法,爷孙关系有种毁于一旦的错觉。 “就靠你自己吗?“林清玄又问,他不知道这个男子身边究竟有多少的资源,他敢于和大汉的一个王爷进行博弈,那么说明他还是有底气的,林清玄是这样想的。 “还有我的两个兄弟……我们三人。”金刹直起身来,认真地说道。 这次换做林清玄差点没有喷了,他这样高手的风范差点就被彻底破坏了,脏话几乎脱口而出,但是林清玄还是控制住了,然后突然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让金刹愣在了原地。 “你叫金刹对吗?你很有意思……我现在能给你指一条路,能不能得到支持,就只能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林清玄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对着金刹说道。 金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以为自己等人几乎已经是凉的透透的了,谁曾想,现在竟然是有了一个转折,他的嘴终于是闭不上了,整个人脸部全部僵住…… “前辈……您又在说笑了,哈哈哈哈……”一阵尴尬的笑声传来,金刹以为林清玄在逗他,毕竟林清玄是一个江湖人士,他这样需要靠着朝堂上的资源来跟对方博弈的人……对方怎么会给自己指一条明路? 难不成让自己修炼成为绝世高手,然后一巴掌把徐奇拍死吗? 金刹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若是真的能修炼成老剑神这样的世间真无敌,他现在保准就登门然后一剑把徐奇拍死。 林清玄眼神突然一横,静静地盯着尴尬的笑着的金刹。 “愿意!在下愿意!请前辈指条明路!” 我的亲娘嘞,原来是真的啊……金刹心脏差点没受了,不停地咽着唾沫,脖子一阵长一阵短的…… “去蜀地蜀王府,就报李重霄的名字吧,就说是李重霄叫你来的,如果真再问起,那就说林竹……”林清玄嘟囔了一下……总觉得说谁也不太靠谱。 “反正你就去蜀王府就好了,他们用人之际,只要不蠢,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老剑神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就好了…… 远在扬州的李重霄突然鼻子一阵发痒,接着就打了一个震天响的喷嚏,一下子引起了周围所有人你的瞩目,他赶忙离开,总觉得有些丢人,但是自己好像并没有感冒啊……难道是谁在想我? 于是心中就浮现出一个女子的画面,渐渐地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样子相当的痴傻。 …… 蜀王府吗……老前辈已经离去,金刹则是走向了老二和老五离开的方向,他们两人远远地就看见金刹回来,大老远的就跑了过去,然后左瞧瞧右看看,打量着金刹的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伤痕…… “行了……”金刹一阵眼皮跳,他心中似乎已经做出了打算,因为权衡利弊之后,他觉得之前自己的想法相当的憨……所以其实并没有任何的犹豫。 “老二老四,该出发了,回去带好东西……”金刹直接是向着城中走去,留下两个人一脸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 “不是……老大,咱们难道不用坐牢吗?” “做个屁的牢……” “不是……什么出发啊,咱们要去什么地方?”宗玉树赶紧提醒一下其实他们应该往相反的地方走,他们的马车还在城外停靠着,然而突然想起,似乎他们都不会驾车…… “去蜀地……成都城……” 第433章 单刀(上) 镇北军在祥通三十三年这一年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征兵,一次是在春季,第二次紧接着就是夏季的征兵,听说是春季征兵的数量达不到原本的要求,当年大汉镇北军的第一批老兵已经临近退伍,所以接下来有很多空缺下来的位置,不光是那些前线上的主力军,更有那些后勤部队的许多位置空了出来。 大汉其实是一个相当独特的朝代,曾经的朝代不管多少年,不管国家多么富庶,有一件事情都是不变的,男子的兵役,不论老弱,都要在他们人生之中成为一段他们难忘的回忆。 主要也是因为在这片大地之上,战乱一直不断,天下的大势便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光是外族入侵,亦是有内乱的时候,只要是国家有难,男子们,上至六七十,下至十四五,都要放下手中的农务,抄起家伙,然后赶赴战场,为国家出生入死。 保家卫国是没有任何疑问的,历来真正能够打胜仗的军队,或者说国家,都是相当重视自身军队的建设,军士们的待遇都极好,他们是为了保家卫国才敢于抛头颅洒热血,身前是他们面临的敌人,身后就是他们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他们倒下了,死去的便是他们最亲的亲人们。 但是到了大汉,尤其是最近百年的时候,除了最早的几百年,后世称其为汉初时分,那是这片大地百废待兴的时候,正巧还遇到了匈奴这个民族在草原上迅速的崛起,所以别看大汉真正击败了暴秦,重新统一了这片大地,实际上,汉初所沿用的兵役制度,一直是秦朝的那一套。 秦朝的兵役制度严苛无比,但是实际上回报也是相当的高,这是所有平民第一次真正拥有的向上进阶的机会,也就是所有人都拥有获得爵位的机会,实际上不失为一种激励制度。 为了与匈奴人对抗,在那个时代,大汉诞生出了不知道多少良将,最有名的两位,当然是冠军侯还有卫大将军……两位北击匈奴,算是真正为大汉的稳定以及疆土的扩张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以至于即使是到了几百年后的如今,两位将军的事迹也经常会被拿出,作为激励将士们的事迹。 毕竟,这两位才是真正的起于微末之中的平民百姓。 但是后来就不一样了,慢慢的,大汉稳定下来,匈奴被汉人赶至了北方,实际上早在秦时,匈奴人就被大秦两位将军给几乎灭族,一直逃到了现如今北匈奴所在的地方还要以北千里的冰原之上。 那段时间才是匈奴人最难熬的一段历史,以至于他们甚至丢掉了他们民族的文字,因为当年掌握了这个民族文字的那些匈奴学者由于钻研学术,掌握着大部分的知识,疏于自身的锻炼,体质难以与那些以放牧为生的普通匈奴人。 匈奴本就是一个游牧民族,他们的知识储备相当的偏,学者们的地位一般都很高,所以过着与普通人完全不同的富裕生活,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在后来与秦人对抗失败之后,被人直接赶至了极北的冰原之上,因为体质的差异,那些掌握了族群真正知识体系的学者们,几乎因为那种极端的天气而死绝。 消灭一个族群最好的办法,就是消灭他们的文化,这是一句至理名言。 所以匈奴人为什么在骨子里害怕秦人,一提到秦字,他们甚至要将那个已经逝去千年的朝代与他们的战神,至高神相比较。 卷土重来之后,后来再次战败,被大汉先后两位将军击败,匈奴人展现了远远比之前更强的适应能力,靠着各种游击的战术,真正的算是盘踞在了这草原之上。 但是由于他们的文化几乎失去了弹性,所以原本刻在他们骨子里的那种叫做团结的东西,似乎也因为文化的缺失而造成了相当恶劣的影响,所以在那之后,匈奴陷入了长久的分裂局面,从此汉也迎来了发展最为平稳的一段时间,尽管发展有快慢,但是总体的进程一直都是向前的。 所以因为这样的局面,大汉的兵役制度就没有必要按照当年的国情,继续仿制大秦的兵役制度,和平年代总要有和平年代合适的制度嘛,没有战争,但是依然会有政治上的各种改革,比较有名的便是一位儒生的出现,他的出现算是真正将儒家从历史的夹缝之中重新拎出,放到了台面之上。 他详细了阐述了儒家是应该如何治国,那时的大汉已经遵循着汉初时的休养生息政策百年之久,人民飞速增长的物质生活和那种无为而治的政策已经不再相匹配,帝王深感国家的经济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制衡。 后来的年代有了一种说法,是说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国,而这种说法的源头大致便是在那时开始的。 由于他的提倡,当时的天子采纳了他的各种建议,将儒生重新带到了朝堂之上,事实其实也是证明,儒家虽在乱世不能够兼善天下,但是确实在盛世之时,最为合适的一种学说。 由于儒生重新进入了历史的舞台,那本属于法家的一套制度,包括兵役制度,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兵役制度放宽,因为大汉人口基数在,从此国家的征兵只在必要时进行,由国家进行调控,总体的军队的数量要受到控制,而且对于征兵的人的素质也有了细致的要求,比如身高体重,还有家庭状况一类的情况。 男子不用再在生下来之后就要注定要在某段时间,应国家的号召,毫无准备的便登上战场。 男子服兵役的最小年龄被拔高,以十六岁为基准,以下的男子不做要求,上限也有了一个明确的限制,以五十五岁为顶。 男子的身体素质不过关不会做要求,具体的细化标准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登出最新的要求。 比如身高不足七尺六寸的,或者体重不到一百三十斤……各种非常详细的标准,大汉今后的每一次征兵都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测量时间……每个男子在十六岁时都会有一次大汉各地方集体组织的体测,十六岁是一个比较标准的年龄,很多男子的发育停止便在这个时候,所以一次测试之后,男子的身体素质便会被分成三六九等,具体的称呼应该是一等预备,二等预备,三等预备,还有不合格,从高到低排列。 一等与二等算得上是在十六岁那个年龄就已经达到了征兵的最低标准,尤其是一等,甚至可以享受到更好的待遇,这算是一种相当完善的兵役福利。 而三等则是拥有参军的资格,但是实际上应该不会被分到真正作战的资格,一般都是地方军,或者是边境的后勤部队…… 而不合格自然就是不合格。 这些年轻男子的参军与否实际上也是看当时的实际情况,不是说你是一等的预备,便要被强制参军,实际上是在国家做了要求之后,比如说镇北军的征兵,要求是所有一等预备都要参加,这就是只有在战时才会有的一种征兵,毕竟家国存亡在前,已经不是什么区别对待的时候了,这时所有的一等预备的男子都会直接准备参战,而此时,镇北军也会开放征兵的门户,再面向全国各地,发出征兵的请求,只要是有意向的,都可以再次进行一次体测。 这当然是为了防止那种现象:一个人在十六岁之后加紧了锻炼,然后靠着后天的努力,拥有了良好的身体素质,这种人依然是有参军的机会,这时的体测就不是靠着定量的限制比如身高和体重来限制参军了,而是要靠着各种方面综合的测试,得出一个合理的评估,再来选择兵源。 相当复杂的一种制度,但是事实上,在实行了这样的兵役制度之后,才是真正的解放了大汉众多行业的限制,比如……农业,如果务农有方,自然可以经营更多地土地,然后获得更高的地位以及更多地财富,这时就不用担心兵役的限制…… 再说工商业,大汉的工业比如纺织或者是冶炼……很多的工业规模其实都很小,主要也是因为如果不是国家的支持,寻常人很少会有那种将工业需要的基础集齐的机会。 但是大汉的商业由于……怎么说呢……环境的影响:比较和平和安逸的生存环境,让商业的发展相当繁荣,商人的地位自然也是大大的提高。 大汉对于士农工商其实都是一视同仁的,虽说农业是大汉真正的经济大头,但是由于种种因素的影响,商业以及工业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当年曾经环境限制,可以说是众多帝王励精图治的结果吧,许多很有远见的政策都在这段和平的时代颁布,给了商业以及工业发展的机会。 从事各种行业的人,可以再也不受兵役以及徭役的束缚,可以真正的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大施拳脚,只能说是治国有方,大汉的统治者真正看到了让国家长久发展的关键。 提到了徭役,其实徭役也是与兵役实行相同的一套标准。 徭役的真正待遇是普通的工作难以企及的,当然后来有些时候,因为某些人的私欲,比如贪官污吏的压迫等等……徭役受到了一定的冲击,但是实际上硬性的规定上,为国家做出贡献的徭工获得的报酬都是有着详细的规定的。 不久前大汉第一位异姓王的出现,使得天下震动,人们在震惊的同时,实际上因为地域的限制,蜀地一向都是一个发展相当不平衡的地区,就拿益州为例,整个州七成以上的工业、商业、甚至农业的中心都在成都城附近极小的区域内堆积着,益州人口的五成被成都城所占据,其实就是因为一个叫做集聚效益的说法。 成都城本就拥有难以想象的资源,所以吸引了大量的人口集聚,因为这样的集聚有利大家的经济效益的提升,简而言之,就是人多的地方好赚钱,大家都是这样想,所以原来不平衡的现象只会更加不平衡。 但是在蜀王府建成之后,尽管那位大汉第一任的蜀王依然相当的神秘,很少在人们面前公开露面,但是一条又一条的可以看得见的文件从那蜀王府中递出,实际上已经是很好的刺激了蜀地的发展。 具体的操作相当的广泛且复杂。 但是大汉的徭役刺激效应在其中其实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因为徭役制度的存在,只要是出工,便会有工钱拿,这是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老百姓就是这样,只要你不坑他们,等价的交换劳动,他们自然愿意为你出工。 蜀王在蜀地各州之内都批下了相当数量的工程,比如水利设施,灌溉农田用的大坝,还有各种翻新城墙,翻新老旧的城区,扩建…… 这些工作当然都需要人们来做,因为徭役制度的丰厚报酬,所以大量的地方民众得到了工作,其实蜀地很多地方都是很难发展农业的,所以导致了大汉的商业相当高的繁盛,但是也因为没有人从事农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有钱赚,更没有钱去改造土地,也因为没有人耕地,所以地方上更没有多余的紫金去改造土地,去刺激农业,毕竟你不能让人们饿死吧。 所以这个时候,配合着蜀王的各种政策,地方上顺势出台了相应的措施,人们最近总是在谈论秦王在秦地所颁下的各种刺激农业的法令与措施,对其评价都极高,实际上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蜀地,其实个地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开始进行相似的推动了。 只要是投入了资金,农人开垦了荒田那就是属于自己的,然后地方上官府还会专门奖励那些开垦多的人农具,甚至耕牛。 你看,所有人都富了起来,你只能是佩服那些朝堂上舞文弄墨的儒生们,他们的确有这个本事。 第434章 单刀(中) 天刚蒙蒙亮,云彩压得低低的,有种将要下雨的感觉,已经是盛夏,燕地的天气也难得的转暖了,有不少时候,寻常百姓也可以穿上与南方人同样的短衫,要干农活的嘛,总要是有个干爽的身子。 燕地隶属于大汉,是大汉最早的几处封王之地,最早的时候,高祖在大汉开国之时,将燕地交给了他从小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即便是好兄弟其实才能以及其他各方面的能力都赶不上那些真正的大汉开国将领。 这可以说是一个高祖重情重义的相当典型的例子,不管史书如何评价,高祖其人都是相当富有传奇色彩的一个争议性帝王,一方面他是真正开创了大汉的那个千古一帝,一方面,他的出身以及他身上各种与市井无赖十分相契合的特点,又让不少后世之人依然在质疑他的品性。 燕地处在大汉最东北端,南起幽州,北至长城东段,与匈奴都门州堰城相隔一段草原。 因为地理位置靠背,所以不光是因为山地众多的原因,海拔较高,气温较低,还有本身就是处在最北方,所以相当的寒冷,每至冬季,来自北方极寒冰原的寒风,便会顺着山势,席卷整个燕地,没有办法,燕地虽有群山,但大都是南北走向,很难挡住那直直南下的寒风。 但是寒冷的天气也早就了燕人的独特身体构造,他们不光高大无比,而且体毛旺盛,四肢都比较粗大,五官粗犷,与南方诸地的普通人相比,他们的身体瞎按的高大了不少。 这也是为何燕地是大汉边境军争军时,首选的地方之一。 总面积大约有大汉整块半途的一到两成,算是相当广袤的一片土地,对了,因为地域广阔,这里也是大汉粮食的产地之一,尽管因为光照和温度的原因,燕地的农作物一年一熟,但是因为土壤经过了燕地人多少年世代的开垦,很少有过荒废的时候,所以完全有别于南方干涩稻谷的口味,燕地的农作物那是相当的有口感,燕地之人长得如此健壮高大,也算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燕地具体的地域是由幽州与辽州组成的,幽州是大汉最古老的几个州地之一,是在大汉开国之时便设立的十三州之一,而辽州这个地方,来由就是想当简单了,基本上就是由大汉的将领们,在几百年的时间里,一点一点的从匈奴人手中打下来的。 没有错,匈奴人虽然在大汉几百年的历史之中一直扮演的都是入侵者的角色,但是唯有燕地不同,在燕地的军队面前,匈奴人向来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不管是小打小闹,还是被燕人打了大败,匈奴人基本上组织不起像样的反击。 其中原因就是因为燕地的大汉军队速来有着大汉军队总战力前三的实力,在很长的一段时间,燕地的大汉边军一直都是大汉的门面,没有之一,所以别看现在镇北军的名号叫的如此响亮,在很多年前,大汉是还没有镇北军的说法,大汉北疆的边军一直是被分为三段,其实也就是现在的镇北军东中西三段,而以前则是分别叫做秦军、赵军与燕军。 燕人速来勇武,不管是骑军亦是步军都是相当的有质量,相较于燕地好米好油养起的这样一只精兵,匈奴都门州一直都是匈奴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一块州地。 匈奴的疆域那样辽阔,基本上是与大汉同等的大笑,但是他们的人口基本上只有大汉的两成不到,更不用说在匈奴人南迁之后,依然有半数的老匈奴人思乡情怯,留在了远在北漠附近的北匈奴,剩下的我们称之为南匈奴的人,实在是无法将兵力那样均衡的分配到疆域各地。 所以在这本就是大汉历来防守重心的燕地,匈奴人基本上是以一种放养的状态对待的,只是让骑军远远的驻守在都门州交通枢纽,堰城附近的军营之中,呈一种威胁的态势,一直维持着那种不平衡。 多少年前,大约是三十多年前,大汉燕地的著名将领,后来大汉的建制将其划归为镇北军正式编制,便称其为第一任镇北军的东线主将——春棠,起于微末的一位土生土长的燕人将领,将燕地的步军打造成了一座真正的钢铁长城,这也是后来在那场对匈奴的反包围战中大放异彩的铁壁军,有了这么一只可以说是冠绝古今的重装步军,燕地可以说对于匈奴来说,一块最难啃的骨头……没错,是比霍牧亲领的镇北军还要难对付,匈奴的诸多将领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归根究底,春城这样的名将放弃了一切的机动性,造就了这样一只畸形但却针对性极强的重甲军队的原因,实际上还是因为大汉与匈奴的百年国战,将那些大汉多少年积攒下的骑军底蕴基本上都消耗殆尽了。 匈奴人是一个天生就会骑马的民族,说来虽然有些夸张,但是事实上就是他们的男子从小就要练习骑马射箭,素来生活在平地上的,或者说文化源头在中原地区的汉人,在骨子里,是与对方有差距的。 大汉底蕴雄厚,有着匈奴人难以想象的底蕴这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尽管不擅长,但是靠着岁月的积累,以及古往今来各种骑军的名将的培养,大汉依然是拥有了傲视天下的骑军。 但是匈奴人突然暴增的骑军实力,也就是那位天降单于手下的金甲铁骑等等精锐的骑军出现,让大汉骑军疲于应对,长期处在一种损耗的状态之下,原本甚至是以骑战著称的燕军,到近来三五十年时,已经是将骑军的底蕴消耗殆尽了。 所以不是春城不想,实在是没有那个底子,不过他的儿子,继任了他父亲位置的东线主将——春棠,在祥通三十三年的年前,终于再次开始了培养骑军的计划。 所以燕地的先后两次征军都是得到了朝廷肯定的一项相当重要的长远战略——培养燕地自己的骑军,是当前东线镇北军的重中之重。 而从结果看来,第一次征军所培养起来的第一批骑军,尤其是东线镇北军第一次尝试培养的游骑军,已经是为东线镇北军提供了相当强有力的战略支持。 目前来看,只要是持续的培养下去,或许不出五年,燕地就会再次拥有一支可以与霍牧手下的骑军相媲美的一只精锐轻骑。 不过因为大汉军事投入的负荷,可能真正的重甲骑军不会在燕地诞生,春棠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完全是按照那只白马义从的样子,去培养的自己的轻骑军,按着那只游骑军的样子去培养自己的游骑军,不怕被别人笑话,他甚至主动地让自己手下的骑军将领去想霍牧手下的人去虚心请教,然后学到了东西,再回来教导自己人。 不说霍牧态度如何,大汉军人上下一心,尽管平时好些面子,但是真的到了对大家都有好处的时候,谁会藏着掖着,所以在虚心学习以及请教的帮助之下,很快的,春棠手下的那只大约有一万人的轻骑军已经有了自身的样子。 其中虽然混杂着老兵与新兵,但是靠着相当有规划的训练——以战养战,他们成长飞速。 以战养战是现在被大汉镇北军所广泛接受的一种培养军队的方法,尤其是培养奇骏,这个方法在后来也被西线的镇北军所学习,这只脱胎换骨的青年骑军,所有人都能看得到他们的进步,自然有他们的可学之处。 而这第二次的征军却不仅仅是为了扩充他们的骑军,其实更重要的还是为了填补那一批功勋老兵的空缺……是啊,三十年过去了……当年的最后一批英雄们也要走了。 …… 这里是辽城,算是辽州最大的几个城市之一,里面也驻扎着一部分镇北军的后勤军队,因为这里比较靠南,而且交通便利,有着一个相当不错的马场。 当然这里不是相云海大草原那种能够培养战马的马场,这里只是因为春棠训练了一只轻骑之后,朝廷批准,拨给他们的一批优良战马,此时便暂时寄存在辽城旁,辽城附近没有什么小城池,东南西北都是相当广阔的平原,所以马场的建设相当的方便。 不过今日的辽城,更吸引人的还是那件事情。 从几日前,辽城的官府就提前放出了镇北军征军的信息,基本上是点燃了这片地域的所有老百姓的心,谁不想真的成为一个镇北军,这可是象征着荣耀的时刻。 不过大部分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寻常的地方征军,或许只要是稍有些自信的男子都能够去碰碰运气,但是镇北军,就算官府不说,但是人们也是知道镇北军对于兵源的资质的要求,那是相当的高的。 大汉将兵役制度控制的那样严格,其实为的也是养精兵,以精英质量胜过数量,这样已经是经过了验证的非常可靠的一种标准,一二三等预备都是大汉的预备兵源,但是相镇北军这样代表着大汉最高标准的军队,他们的要求基本上起点就是要求有着一等预备的身体素质,甚至更高。 所以尽管很多人都非常激动,但是真正去参加体测的人还是没有到达那样恐怖的数量的,不过真正前去体测的,基本也是对自身的素质有着自信的,就比如上一次,面向整个燕地,包括幽州的那一次大征兵,总共进行体测的有三万多人,通过了大概有七成,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被燕地新编制的骑军所收编。 七成基本上已经是一个很高的数字了,而这一次,基本上也会有这样的比例。 人们这样激动,还是因为……他们并不是想要参加测试,而是他们想要看…… 没有错,征兵的各种测试是完全开放的,所以也会吸引大量的平民百姓来观看,当然这是要相当有序进行的,一切要本着不能影响征兵进度的,所以大家也会相当的配合。 …… 征兵的负责人一般都是由真正的镇北军中的那些有一定的信服力的高手来负责,一方面是要维持高标准的指标,另一方面……可能是为了服众吧…… 尽管是太阳刚刚升起不久,但是要趁着白天,尽可能多的完成任务,前来进行体测的不管是负责人还是预备兵都来的相当早。 不过征兵的地点很多,并不是只有辽城这样一处,所以分散开来,每个地区的人们要想要参加测试,参加征兵,只需要就近就好,不必像最初的大汉征兵那样,几乎是每个州地只有一处固定的地点,所有州中的人必须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达指定的地点。 更不会出现当年征兵,由里长或者乡长来控制,那样的没有精确性,并且水分很大。 地点就设在辽城的城中的一块空地上,那里本来是要留下来作为商业区的建筑区,但是因为还没有真正的分配好名额,也就是招商这样的行为,所以如今一直空着,很多城中的百姓,都喜欢将此处作为他们平时娱乐放松侃大山的地方。 不过现在到了特殊的时候,大家当然是相当自愿的将地方便让了出来,征兵要持续大约半月的时间,每天从清晨起到傍晚太阳落山,基本是卯时到酉时的时间段,其间只有正午时分,会有稍事休息,此外一刻不停歇。 这次的体测相当的简洁明了一共分为三项,只要是达标了的人,就会算是符合资格,负责人便会发给你一个独特的号码,在征兵结束时,重新到此处来集合,并有专门的人带领着前往他们应该分配到的地方。 三项测试分别为:竞走,射术,掇石。 竞走便是测试一个人奔跑的速度,总距离大约五六十丈的距离,只要在规定的时间之内达标就可以。 射术很简单,三箭十丈距离,皆命中靶心。 而掇石便是测试臂力的一种特殊的方式,有各种提前经过了测试的方石,提前标好了重量,然后只要是达到了二百斤,就算是合格,三项之中只要是有一项合格,基本上就有可能进入军队,而达到了两项及以上的,可能就会有更好地分配。 第435章 单刀(中下) 不说人山人海吧,但是辽城这种基本上是一郡之中最大的城市的情况,满城的人几乎都到了场,这可是让大家挤破了头,最重要的……他们还都是凑热闹的。 北方冷啊,尤其是燕地,若是入了冬,真正在燕地生活的人才能够感受得到什么叫做闷……这与那种我们平时所说的闷热不同,燕地的闷只是因为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平时真的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越是深冬,燕地的百姓们就越是没法出门,更不要说出门去下下棋,溜溜弯了,出了门,没有特殊的情况,要是在外面呆久了,身子冻得发僵不说,有些保护措施做得不好的地方,比如手啊、脸啊、最多的还是耳朵,耳朵上根本不生冻疮,那是直接会给冻掉下来……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燕地的百姓们不管是春夏秋冬,其实娱乐活动都不多,也算是环境所致。 有了这样这种征兵的盛大场面,农忙一过,家家户户都要出来去凑这个热闹,不然实在是在家中憋得慌。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场面。 因为每次征兵都是相当浩大的一场军事要务,所以不光是要有一名负责人来负责纵览全局,几位测试的军官都是精挑细选的人选,首先他们要做的就是要将这样的场面控制住,这时候需要的就是当地官兵的配合了。 在双方的良好配合之下,一般场间不会发生什么比较严重的混乱,毕竟在一群货真价实的镇北军面前,真的敢于闹事的宵小还真不一定存在,就算存在,可能也只是脑子出了问题。 体测很快就开始了,在官兵们的组织之下,很快所有有意向参加体测的人,便在那最靠近场外的空地上排起了一条长龙。 对了,这片空地是又官兵提前画好了的线,没有允许,普通人是不允许入内的。 在这块方形的空地一侧,摆着几对放好的桌椅,此时正有一群身着轻装的健壮男子坐在那里,身前桌上放着的是一叠一叠厚厚的文书,应该就是那些测试需要用到的名册,还有什么记录之类的东西,也是堆放在一旁。 保命参军的人从目测上看来似乎比那今年的第一次征军人数还要再多一些,不过有了时间限制,所以他们的动作也比平时快了一些。 看着在那里一言不发,面色寒冷如铁的几位军官,不少参加征军的人心中都有些紧张,面前可是货真价实的镇北军啊,即便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隶属于何处,因为分配到各地的负责征军的军士们,都是随机的,更重要的是,还要避开他们的籍贯所在地,为的就是避嫌,以防有人怀有私心…… 所以大家也没有办法去猜测,但是毕竟是面向燕地的一次征军,大致上属于哪一段的镇北军,大家心里也是心知肚明。 而在所有燕人的心中,有那么一只军队绝对是他们朝思暮想的想要加入的一只军队。 铁壁军。 能够加入铁壁军绝对是属于燕地人的骄傲,不同于那些所谓书生中举,祖坟上冒起青烟,颇为剽悍的民风让燕人与匈奴人其实都有着很是相似的信仰,那就是尚武。 以能够加入军队为荣,能够加入镇北军则是相当大的荣耀,而真的成为了镇北军传奇编制的铁壁军,那绝对就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不少来到此地参加征军的人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从他们那平均八尺有余的身材上就能够看得出,这一批的预备军,质量是相当的高。 队伍一点一点的在向前挪动,负责人是总览此处征军进程的人,所以有时候不会时时刻刻都呆在场地之上,所以经常那几位同行的军官都要一人分饰几角儿,一部分在这边管理签到名册,还有各种成绩的统计汇总,然后最后一天时还要去清点人数,查清楚其中的纰漏。 而另一群军官则是分开来,掌管三个不同的测试。 有明眼人从这三项已经公开的测试上其实已经看得出些端倪了,所以他们的热情才会极其的高涨。 若是真的要去招募骑军,那必定少不了那样一项马术的测试,辽城已经是远近闻名的镇北军的马场之一,在这样的地方都没有设立马术的测试区域,那就说明这次的征军应该就不是为了继续填充上一次的那种骑军的数量。 毕竟上一次的征军事迹多多少少的还是流传到了人们的耳中,说是本来去参加征军,一半人被加入了普通的编制,要从最底层的边军做起,另一批直接是被拉去充当了骑军的角色…… 不是参加征军的他们不乐意,但是在他们的传统的思想之中,燕地哪里有什么骑军能够一展身手的时候? 有了铁壁军,哪里还需要那种飘来飘去和缩头乌龟一样的骑军来加强实力? 所以大家对于招募骑军的事情明面上不说,其实背地里都是嗤之以鼻。 不过那只骑军究竟后来表现如何,人们还是不知道的,毕竟北疆东线无战事,事实上,已经是好多年,整个大汉的北疆都没有爆发过千人以上的大冲突了,匈奴被一战打的没了生气,所以一直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在普通人眼中是这样的。 所以这样就显现出了,那只骑军的无用,各种批判的言论都出现了,但是唯独他们没有亲眼见证过那只骑军给镇北军东线大军所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能说是百姓的视野实在是没有办法与那些真正经历了沙场的人相比较。 但是听说了这次并不是上次的招募骑军之后,好家伙,真的是报名参军的人比想象中的多了很多。 所以光是第一天,这些看起来真的是势单力薄的军官们就觉得他们绝对无法支撑接下来半个月的高强度的测试,因此听说早早的就去其他地方搬了救兵。 辽城交通便利,第一日虽然人山人海,让人有些手忙脚乱,但是似乎第二日,测试的力度与速度就变得相当快,比第一日有了明显的改善。 在这样的情况下,征军有序的进行着,不时的就会有些很多年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出现,让许多人眼前一亮。 说是有人早先在晌午的时候,三箭连珠,三根箭都扎在了同一个地方,不偏不倚的,让所有人都惊呼不断,后来军官前去检查箭靶时,才发现了更恐怖的事情,那就是这三跟箭,一根连着一根,到最后靶上只有一根箭……这是为何? 因为……后箭将前箭射穿了,后来发现地上箭杆碎了一地,甚至还有已经报废了的箭头,人们才真的明白了,有人真的能将箭术练到了这种出神入化的境地。 所以那个人更不用再进行其他测试,军官直接是让他登记好了名字,特别给他标注了一些什么,便叫他在家中等候。 开玩笑,这种三箭连珠,每箭皆爆矢的狠人,想都不用想,必定是军中的好苗子,绝对的人才。 现在大汉兴起的是单兵的质量,信奉的是一个精兵顶的上三个穷将,有这样的人,悉心培养下,绝对是军中难以想象的大杀器。 随后还有了,还有人在场中的短距离冲刺中,跑出了历来所有体测中最好的成绩,五六十丈的距离,眼见他就是如同一道离弦的箭矢一样就冲了出去,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那人已经在终点处减了速,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是游刃有余。 对了,加上后来的两项测试,他三项全部达标,从他那较为普通的身形上来看,真的看不出他是这样一个深藏不漏的家伙。 间歇性的有着这样那样的奇人出现,可是让看热闹的人们饱了眼福,有人干脆就是顶着正午的烈日,也要在这里看着军官们吃饭,搞得大家是苦笑不得,你想想一群人大中午的不去睡觉,也不回家吃饭,就在荫凉地里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你一口有一口啃着馍,关键是他们着的还不说话,就是一动不动的盯着,饶是心理素质强大的镇北军,也是被这群强人给盯得浑身不自在,最后是由官兵们劝阻,他们才悻悻的离开。 插曲是这样了,不过真正的事情还是一点没有耽误。 连夜赶来了一批同样是镇北军军官的男子在加入其中之后,人们才是真正见识到了军队的那种严肃性与纪律性。 顶着盔甲就是再炎热,他们也只是穿着轻装,并未脱掉,身后的人群,不少人都看得到,那几位端坐在登记处桌前的军官,身下的地面上那是一滩连成一片的水渍,明显就是汗液顺着他们的盔甲在不停地低落,就是这样,他们依然没有任何的抱怨,让不少人对于镇北军的评价再一次拔高。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军人嘛,他们便是国家真正的守护者,这点苦累,与他们真正遭遇的,时刻面对着死亡的局面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真正出了意外的,还是在体测正式进行了两日后,第三日下午所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日,太阳一如既往地毒辣,经历了整整一上午工作的军官们,现在其实也是有了一些疲态了,有的人便在桌上稍微伏下,小憩一会,毕竟是中午特地留出来的餐饭时间,所以早早地吃完了,可以是有休息时间的,而与前两日的火爆相比,第三日,终于是有些人无法忍受这样的炎热,不准备一路看下去了,回到家中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因此这测试的场地难得的开始变得清净。 不过那参加报名的队伍依然是长的很。 为了防止有人总是没有派上队伍,所以特地……军官们制作了号码牌,每日只要是前来报名的人,不管有没有参加测试,只要排上了队伍,如果今日没有时间参加测试,军官便会沿途发放那种特殊制作的号码牌,不算太多,但是足够让留下没得到机会的人人手一份。 次日你便可以凭这种号码牌来先于其他人来参加。 征兵是长达半个月的,所以有人会特地挑选一个时间,有人则是想要尽早结束,所以每日都会有一些新到的人,而每日也会有一些前几次似乎都没有排上的,所以本着先来后到的原则,才有了这样的考虑。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 那日的下午,本就闷热无比,很多人已经排了一上午的队伍,实际上心中已经是有些烦闷了,虽然很多人手中有着号码牌,但是今日因为某些原因,似乎军官少了几名,进度就变得很慢,前方那登记的地方,看起来似乎只剩下了两个人。 就在这样冗长的队伍间,不少人其实都是有着自己同行的人,这样一路上有个伴,也不会过于枯燥,没有办法,人多就是这样的。 但是有些人,就因为这长时间的慢吞吞的气氛,心中是有了些不爽的,但是多少还是没有争夺,最多有人是推搡了一下,两人会爆发一些口诀,但是在一旁官兵的注视下,很快也就会平静下来。 唯有这突然而来的一场争执,终于是让所有人都注视着最前方的那撮人,想要看看前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子,要来参加征军,难道不知道要排队吗?”一个人凶神恶煞的说道,他今日实在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因为昨日没有排上,所以本来应该是被军官们叫住,然后一人发一个号码牌,但是因为他本身位置就很靠后,领到号码牌时也是相当靠后。 因为是有了号码牌的人就能够排在前面,所以一开始他们便走到了最前面,然而……因为今日的进度实在是太慢,明明只有一二百人,硬是走了一上午,他是个急性子,他的父母当年可是想要让他做一个稳稳当当的人,所以给他起了一个厚字,赵厚并不憨厚,实际上他平时也是一个相当暴躁的人,在辽城之中也算是相当有名的一个混混头子。 但是他虽然这样,还是想要参军的,毕竟家中的不管是父母还是兄弟姐妹们都挺看不起他的,说他是不务正业,他心中憋着一口气就是要给他们证明来看,所以来这里参了军。 但是这不光是排队排久了,还有不少人在中途一直在插他的队伍,人家手中的号码牌就是要比他更靠前,但是他心中就是憋了一股子气,满脸通红的他,终于是在一个看起来年轻无比的高瘦男子一声“借过”之后终于爆发了。 第436章 单刀(下) 年轻男子看起来倒是有些淡定,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发了彪的大汉,用着疑惑的声音说了一声:“这位大哥,不知您有何事,可是小弟有什么不是,您指出来便好……” 听着他这种文质彬彬的回答,赵厚觉得心中的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 刚才他这一嗓子,可是让身边很多人都吓得后退了半分,毕竟烈日当头,每个人头上都挂着几滴汗珠,让这本来就有些焦躁的气氛,现在变得更加紧张。 从旁本来一言不发的官军,听到了这边的嘈杂,眼中多是多了一些郁闷,这样的天气总是会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况,镇北军的军爷们能够那样的保持整齐划一的步调,从来没有展现过半点的疲惫也是让他们这些地方军相当佩服的。 所以轮到该他们出面的时候,他们也是相当的卖力。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燕人的口音都是相当有趣,说话时舌头直来直去的,但是有时候舌头的位置又相当靠后,所以言语中会带着一些特别的儿化音…… 真正的军爷来了,那些本来想要上前劝阻一下的人也就直接放弃,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搞不好还要把自己卷进去,军爷们处理这种事情可是相当的直白的…… 赵厚也不是傻子,看到军士们向着这边靠拢,知道自己先前的那一嗓子是有点过了,也不想要吃军家的棍子,所以赶紧好声好气的冲着这边一直靠近的几个身披甲胄的辽城地方军说道:“诶……军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哟!这不是杨老大吗?” 满脸赔笑的赵厚眼尖啊,一样就看到了那几人之中官职最高的那位,那人虽然在辽城全城不算是多么出名,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混迹街头的地痞来说,军爷们的身份,他们可是比谁都要清楚。 他作为刘巷子口那边相当出名的一个混混头子,那可是辽城的“常青树”,其实就是他在城中那不大不小的地方已经是混迹了多年,可算是臭名昭著了,真的是这么多年里,什么龌龊事情都做过,带着一众小弟,没少闹过事情。 不过当地痞当然是有收入的,不然赵厚也不会过的这么舒适,这些后来自然会说道。 他唯一的点缺憾,就是与家中的关系不好,爹娘从他不大的时候就觉得他这个孩子总是做些没有出息的事情,给他一个这么敦实的名字,要的是他踏踏实实的做人,他能十五六的时候就在街头上组织斗殴,然后被官兵给押进了衙门中的大牢里……这样的行为,实在是没有办法让人将他与有出息三个字联系起来。 而他叫做杨老大的人,其实就是官府中做巡役长的一位军官,他的官职不高,而且平时也没有城门楼那边的守城将士们平日里轻松,说白了就是专门管理城中治安的长官,毕竟城里的老爷们不可能拖着他们那和普通人一样的身体,成天在这偌大的城中到处溜达。 他官职虽然不高,但是镇住像赵厚这样的宵小之辈绰绰有余,赵厚多少次因为稍做了些出格的事情,便被这位杨老大,领着人破门缉押。 赵厚自然是相当害怕他的,打心底里摄于这位杨老大的威严。 杨老大其实也是相当特别的人物,其实不光是城中的地痞流氓害怕这位杨老大,很多他的手下都觉得他们头上的这位杨老大实在是有些过于“负责”了。 过犹不及,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其实就是说的这位杨长官,他的名字叫做杨玉丞,听名字可是相当的又气魄,他手下人经常是因为杨玉丞的过于严苛,而常常疲于奔命,经常是一日的时间要在城中往返数十趟,为的只是像赵厚这样的小地痞因为言语的威胁,让平民百姓家家的感觉到了害怕,于是府中接到了消息,这位杨老大便直接领着人去破了别个的家门。 要说他其实是一个相当负责的好官,但是过犹不及的道理为的就是一个均衡的道理,因为他的过度反应,让大家都不好过。 他就是这样一个十分公正,公正到了一种不真实的程度的军人,让人实在是觉得奇怪。 因为这一阵骚乱,所以原先征军登记的队伍也被迫停止了下来,后面的人,眼神也渐渐的变得有些不善,这些都是连锁的反应。 杨老大杨玉丞看到了原来是赵厚这个小地痞,眼神不由得变得那样的厌恶,他是一个对一切恶都深恶痛绝的人,原因不太清楚,但是对于赵厚这样的人,他一眼看过去,心中就已经带了一些偏见。 按照平常的做法,本应该是让双方都好好说话,然后通过两人阐述的事实,然后将他们调解开来……但是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赵厚似乎也看到了杨老大眼中的怒火,他不知道何时杨老大会有这样的表现,但是一般这种时候,都是他将要挨棍子的前兆…… “别别别,杨老大,我错了,我真的该死……您,您就放过我这一会吧,您看我这真的是想要参军,想要给家里的兄弟姐妹们一个样子看看,刚才是我冲动了……”也不管自己先前受的气,赵厚真的是害怕的要死,得有足足一丈八的长棍,结结实实的,满是实心木,打在身上那是真的叫一个皮开肉绽。 他今天真的是来参军的,他没有半点说谎,为了这个决定,他已经做了很多的思考,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一个决定,其实也是为了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哪有人生下来就想要当地痞流氓的,不都是有情况所迫吗? 为了这个,他与自己的那些经常胡混的狐朋狗友们已经是彻底断了关系,大家闹得还有些不愉快,这些天,他心情一直都很郁闷,但是心中的目标却从来没有动摇过,越是看到了那些在校场之上大放异彩的汉子们,他的心中好像也有什么东西被激起,于是他的信念更盛。 而今天的事情……不说也罢。 他心中有些懊悔,怎么就今天突然碰到了杨玉丞这个愣子,跟他哪有什么道理可说。 杨玉丞来势汹汹,似乎根本就没有管他的道歉与求饶,径直冲他走来。 事情如此焦灼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因为先前,身前的这个年轻男子将手中牌子递给那个军官之后,军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快步离开了,此时除了校场上的几个等待着测试的预备役,此时,面前的登记处没有一个人。 所以没有了那来自镇北军的军官的震慑,杨玉丞的确就是此间最为权大势大的人。 他一步冲过来,就直接揪住了赵厚的领子,将他提的有些离开地面……杨玉丞的身形看起来是比赵厚还要壮实一些的,身着甲胄的杨玉丞显得更加的具有威严,更加的有压迫感。 被人襟住了领子,赵厚竟然是不敢反抗,两脚离开了地面,有些慌张,脖子勒的有些难受,脸也涨得通红。 随后杨玉丞的手一松,赵厚就在杨玉丞冰冷的注视下,摔在了地上,毫无体面可言。 他整个人是被横着摔在地上,那后背的闷响,实在是有些沉重,让不少人看了心里都是一颤。 杨玉丞的名号,在场的不少人都听说过,他的那种种恶名,其实在人们的耳中都是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的,现在真的是见到了本人,而且他身上的暗中莫名其妙的让人心中会发慌的气势,总会让人不由得敬而远之。 很是奇怪,明明是这样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做起来这种事情,确实那样的别扭,明明他是在对一个地痞惩罚,但是砍在人们的眼中,他的行为却像极了霸凌,有种难以言表的堵塞感。 这一下摔得实在是不轻,在空中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的,赵厚再厚实,整个后背重重的摔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难免会有些一时间喘不过起来。 一下子摔得赵厚一口气都没喘上来,那种刺痛感。让他除了出气,根本没有吸气的可能,背脊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么一下,他现在疼的是完全叫不出声音,这叫他如何去反驳杨玉丞的说法? 杨玉丞就这样脱口而出了,让赵厚的心几乎是沉到了谷底:“恶人此生只会是恶人,就像是一条恶犬,不管是如何的训化,到了某个时候,他一定会再次露出自己曾经身为恶犬的劣性。”这句话……暗指了什么,几乎是傻瓜都听得出来。 赵厚听到这句话本来是身上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再加上这句话,他几乎是要将牙关咬破,他的眼中的那种色彩是那样的复杂,里面有憎恨,有不解,还有各种不知名的悲伤。 此时在甲胄之中的杨玉丞,整张脸似乎都在阴影之中,阳光从他的头顶斜刺下来是那样的让人感觉到铁血无情,但是那双直勾勾的似乎要将人生吞活剥的眼神,才是让赵厚无法释怀的感觉。 他真的在看一只野犬,而不管赵厚如何改变,在他的眼中,赵厚永远都是一条野犬,这让赵厚似乎也想起了当年自己第一次因为与人的口诀而大打出手……那是他真正走上邪路的原因。 他不懂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因为别人对着自己痛骂,甚至侮辱自己的家人,自己与对方争执之后,家人反倒没有一个人愿意支持他,他们只看到了赵厚入牢的事实,却从来没有听他的解释。 那日他从牢中被放出之后,第一次回到家中,他永远忘不了,自己的爹娘……生自己养自己的爹娘,当时看自己的那种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外人,就像是……在看一个瘟神…… 这样的一番话说出,似乎场间都安静了,所有人看杨玉丞的眼神也变了些,但是究竟是如何的感觉,没有一个人再出声。 “取庭杖,刁民赵厚,公然扰乱征军秩序,丈十!”像是在宣判死刑一样,杨玉丞的话语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似乎随口说出这样的决定,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一片哗然之中,身后的军士似乎也是楞了一下,他有些蒙了,这样的小小口诀,没有必要用到庭杖吧……庭杖若是三五棍子下去,他虽然不认识这个汉子,但是……他保证,这个叫做赵厚的汉子,这半个月是没有机会参加征军了。 然而眼神与杨玉丞相对,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种恨意,他心中也是一颤……竟然不是在开玩笑。 于是匆匆转身离去,不敢多说什么。 场间的众人,似乎也在小声的说些什么,有人眼中有着惊恐,有人满脸的不解。 “这……有点过了吧……”有人这样的感叹道。 “庭杖要是挨下去,没有个把月的时间,他是绝对起不来的……” “不是,我寻思着,他也没有干啥太出格的事儿吧……”有人质疑道,声音稍大了一些,立刻就引来了一道犀利的目光。 被那目光注视,瞬间浑身起了不知道多少的鸡皮疙瘩,立刻襟声,眼睛也不敢再看向前面,畏畏缩缩的躲进人群更深处。 能一眼看退一群人的,这样的气场,实在是有些让人惊叹了。 庭杖既来,赵厚只是蹲坐在地上,眼神有些木讷,从刚才他起身,他就再也没有怎么出过声,此时看到了杨玉丞站到了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如同看待一个死人一样的,皱紧了眉头,眼中毫不掩饰他的厌恶。 杨玉丞高高的抬起了腿,似乎想要一脚将赵厚踹到在地,毕竟庭杖都是向来打后臀的,只是这一脚终究是落到了空处。 人群中又是一声惊呼……因为他们觉得接下来,再没有人管管这里的事情,余下的,他们就不敢再推测了。 这一脚自然是落到了空处,因为他落脚的地方已经没有了赵厚的身形了。 似乎的确是视线受阻,杨玉丞落脚时,竟然没有看到身前有人将赵厚拉走了。 但是现在他却看清了。 他的眼神冰冷,稍稍昂起下巴,他的眼睛斜向下看去,正好可以看到那个正对着他的人。 “有些过了吧……我觉得他不至于挨庭杖的,我们两人本来就只是稍稍有些争执而已……”他似乎并没有因为杨玉丞那恐怖的眼神而退缩半步,相反,从一开始,他的脸上就没有太多变化,此时终于是稍稍皱了皱眉。 “你是谁?” “草民魏青。”他不卑不亢,静静地答道,眼中似乎有什么异样的光彩。 第437章 单刀(下下) “若是不想挨庭杖的话,就滚远一点。”杨玉丞的眼中只有冷血,他冷冷的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年轻男子,他的面容看起来相当俊逸,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那种普通老百姓的寻常面容,身上的衣衫已经是被洗的漂白,原本深青色的布衣衫,现在拖在身上,倒有种麻布的感觉。 他身上背着一个深灰色的布包,不大不小的,但是向下看去,杨玉丞终于是冷笑出声。 他高傲的俯视着面前的这个年轻男子,他的身形本来就显得比较小,现在在杨玉丞刻意的上前衬托之下,显得更加娇小柔弱。 杨玉丞的脸隐在屋檐的阴影之下,但是那双野兽般暴戾的眼睛却是根本掩饰不住其中的凶煞。 “佩刀?难道你不知道天下百姓未经允许不得佩刀吗?”他特地强调了佩刀两字,因为他不喜欢蛮不讲理,他向来都是讲理的,为的也就是不留下话柄,但是他做出的那些处罚则是如何严重如何来,严格来说,这也算是滥用职权的一种,但是……谁有敢清楚地点明呢? 杨玉丞的话传到了人群的耳畔,众人先是愣住,随后齐刷刷的向着年轻男子的腰间看去,结果却是看到了一柄无鞘的长刀就那样静静地别在年轻人的腰间。 这次众人终于是有些不解了,难道杨老大现在也准备蛮不讲理了吗? 你要说他配备军队的战刀、马刀什么的,处罚他是没有问题的,大家也都知道寻常百姓不得配备军中的武器,这种往小了说是违反了律例,往大了说,真要追究起来,甚至是要杀头的。 大汉管制很多武器,但是无非是军中的用品,因为凝集了大汉无数工匠心血而成的精华,那些战刀,那些大剑,神弩可都是战场上真正的杀器,是大汉在沙场上无往不利的坚定保障,这些如果落入了民间,不说民间有人会有起那种谋反的歹心,若是真的被有心人转手卖给了那装备本来比较落后的西域人又或者是匈奴人,那样的后果大汉时是真的承担不起。 所以就有了这样的律令,很多时候,这些城中的,不管是县城还是郡城的巡役长都会专门去巡查街上的人有没有佩戴那种特殊管制的武器。 但是……那人身上带的明明只是一把柴刀而已……虽然也很是奇特,平常哪有人随身带着柴刀的,这种东西若不是好好打理,很容易磨损,磨损了就如同一块钝铁一样,而从这边看去,那锃亮的刀锋,分明是让那年轻人好好打磨开过锋了。 不过大家都是讲道理的,这是杨玉丞说他身上佩刀触犯了律例,已经是让人群有些躁动了。 原先他们就觉得杨玉丞对赵厚的所作所为有些过火了,怎知他还得寸进尺了…… “杨巡长,您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吧,那年轻人分明也只是配了一把柴刀,就这样就要拿人家问事,实在是有些没有说法了吧。”人群中终于是有人大声的说了出来,人们看去,也知道了那人是平时里人缘相当好的一家屠户的儿子,不少城中之人都是看着他们父子在那城中一角为大家供了好多年上好的肉食,很多人都认识他。 他原来也来参军了,大家听到屠户的大儿子这样为正道发声,不觉间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有了这个开头,很多人在后面胆子也大了起来,无他,本就是杨玉丞仗势欺人,他们本就惹了一肚子的气了。 不说口诛笔伐吧,但是众人口锋如今都对着那场中的杨玉丞,实在是很多年没有见到的事情了。 大家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边吵吵闹闹的,很快又将很多当时已经离去的寻常城中百姓给吸引了回来,大家一团一团的往这边聚,人多的话,多聊几句也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觉得杨玉丞今天做的过了,都觉得杨玉丞平时里的很多做法其实也是已经让大家很是不舒服了,尽管杨玉丞平时总是会缉拿那些宵小之辈,但是……很多人都有种杨玉丞本来就不是为了惩罚那些人而将他们抓捕,反倒是像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特地去做那些漂亮事。 从监牢之中放出来的犯人们,基本上身上是没有一处完好无伤的地方的,他们又摄于杨玉丞的威势,从来不敢大声宣张,本就是他们先做了错事,似乎杨玉丞就是靠着这点……靠着大家并不买那些犯人的帐,而做出了这些出格的事情。 事情越传越远,渐渐有种控制不住的感觉了。 但是当事人是如何做的呢? 杨玉丞从头到尾表情就没有慌张过,刚刚有着劫后余生之感的赵厚还是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周遭的一切,他本能地感觉到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铁甲上泛着的寒光已经不是什么威严的象征,反倒是危险的预兆,群情激昂之下,似乎大家的反应也变得缓慢,谁有还蹲坐在杨玉丞身前的赵厚看的清楚,那人嘴角的弧度是那样的让人毛骨悚然。 恍然间,赵厚总觉得面前的这个杨玉丞很是陌生。 他现在到底要做什么?眼睁睁的看着杨玉丞从身旁的军士手中多来了那把长且尖锐的长槊……这种兵器向来是步军对抗骑军时非常有效的一种武器,如同长柄的镰刀一样,但是它却又可以用来刺杀。 但是这都是很多余的话,如果是对待手无寸铁的人来说,却是最冷血的大杀器。 这群人似乎都不傻,实际上是自己也很累了,他不想要在装作这样里无法痛痛快快的杀上一场了。 看到那人尖锐的獠牙,看到他那肆意的笑容,赵厚心中生出了一种面前的这个人真的不是杨玉丞的感觉。 杨玉丞平日里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他们愿意称他一句杨老大,是因为杨玉丞真的狠狠的教训过他们,但是……但是那也是很久以前了,赵厚现在也才二十六七,别看他满脸的凶相,他一身的横练的筋肉,长得像是一个三四十岁的老男子,但是他实际上真的很小,他这么多年来混迹于街头,实际上也是那种风气让他这个人的气质变得有些痞。 但是他从来都不是什么不晓事理的混蛋,实际上,在他十六岁之前,他分明就是一个相当努力的学生,尽管并不是多么天才的资质,但是靠着他的那股勤奋劲,先生也说了,赵厚将来至少是要做秀才的。 后来的事情不管怎么样,但是赵厚绝对与那些真正是无人看管的,整天混吃等死的混混们有着本质的区别,不然他也不会混成一条街的管事人。 他看人是准的,他知道什么人是真的君子,什么人是小人。 就像沱牛街道上的孙麻子,孙麻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为什么呢? 没有原则的人,****的,欺侮老弱的,唯利是图的,靠着一身的凶狠拼成了这样的一个头目,这样的人,已经是彻底失去了真正悔改的途径了。 赵厚想要生存下去啊,家中已经是那样的境况,不提也罢,他基本上已经是独身一人了,所以他只得做这些事情,不会被别人欺负…… 他为什么对杨老大这样的卑躬屈膝,甚至就是郡里的老爷到了辽城里,他也大可以两眼一闭,丝毫不搭理,但是对于杨老大是不一样的。 参军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已经不是一时半会了,已经是多年的想法,而一切的源头,都是他最后一次被抓紧监牢,而那一次是第二次他落于杨老大的手中。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杨玉丞当时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凶狠的眼神,与刚才他看到的那种凶狠……相当的不同。 杨老大是他发自内心的叫的,因为杨老大只是说过一句让他感悟了终生的话:“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他们的良知,人愿意以各种方法实现自己的价值,这就是身为一个人该有的觉悟,我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手艺,所以我成了一名军人……你想做什么,我今后也不想去管,但是下一次再让我在牢中见到你,我不会多说一句废话。” 这与刚才的杨玉丞的那一番话又是很是偏差。 知道他看到了那人眼中的冷血,那种不属于一个心中有着觉悟的人该有的冷血时,他终于确定了,杨老大这几个月的各种奇怪,各种让人不解的暴戾,似乎也有了一个解释。 “你绝对不是杨老大,混帐东西,你把杨老大怎么了!”刚才还满身虚弱的赵厚,此时真的是怒了,他额头上青筋暴起,两眼瞪视着此人,他敢确定,这个人绝对不是杨老大。 赵厚的突然爆发,让所有人都一惊,离他们最近的两位将士,似乎因为赵厚的一番话也有了些迟疑,他们有些复杂的看着身前的这个魁梧的人形,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 只是那柄长槊……被他握得相当紧,他手上的血管突出,与槊杆相触的手,因为巨力的原因,变得没有一点血色,总觉得那实木所做的杆下一刻就要被他握断。 杨玉丞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笑了,因为他看到了魏青身上很多东西,很多可以当做独一无二标志的东西,虽然没有看到他曾经更加让人熟悉的那个东西,但是这都足够了,不枉他在这辽城之中待了数十年。 今天他突然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阿爸!” “孩儿今日终是能给您复仇了!请烛天战神保佑,以我草原群狼的名义,孩儿今日将诛杀汉贼,以祭您在天之灵!”这一番狂兽一般的怒吼,似乎是在向着天公咆哮,他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暗中血性,让所有的人都慌了。 所有人都像在看一个怪物一般,那人过强的气场,那种瞬间便将所有人感染的杀意,让无数人都为之胆怯的死意……让那列为两排的军士们似乎腿脚有些发软。 这是个匈奴人…… 他声嘶力竭的呐喊,他的脖颈伸的好长,脖间的那只有匈奴战士才会纹上的条纹,那象征着烛天战神神力的条纹,是他们最显著的标志。 匈奴人不是所有人都能叫做匈奴战士的,只有在很小的时候就愿意将自己的血肉奉献给上天,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匈奴最高的荣耀——战斗至死,这个人,才有资格成为匈奴战士。 平时他们在军中与其他人完全无差,但是唯有真的到了绝境战时,主将只要是将战旗一插,将胸襟袒露,让他们的战意喷涌而出时,所有的活着的匈奴战士,就会是想有了神力相助一样,各个拥有以一当百的力量。 汉人最怕匈奴人死战,因为逼到绝路上的匈奴人爆发出来的那种力量,似乎有种燃烧生命的感觉,无数的匈奴战士,在尸山血海中站起,如同一朵朵即将凋零的繁花,但也是因为即将凋零,所以最后的绽放是那样的耀眼。 匈奴战士是匈奴人中最狂热的一群军士,而这里就有一个。 群龙无首说的其实就是现在的人群。 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发生了这样的变化,那位镇北军的军官似乎还没没有回来的迹象,而远处的校场上的几位军官,似乎还没有察觉。 “都门大寨,打眼将军麾下亲卫军统领——完颜凉虚,求战!” 他手中挥舞着长槊,还好身后的几个军士躲得快,不然这一槊下去,那就算不是头颅落地,也要是被扎一个通透。 看他的大开大合的步子,根本就是完全另一种的战法,与大汉军中的那些战斗方式完全不同,长槊被他用作了长棍,挥舞起来风声大作。 而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人……是他心心念念的一个人,是他此生都不会忘记的一个人,是第一个让他将牙齿打碎,咽进肚子里的人。 “云海草原的樵人,你可让我好找啊!”完颜凉虚一阵怒吼,眼中的杀意似乎要喷涌出来。 第438章 云海草原的樵人(上) 云海草原那种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哪里有什么柴让人去砍? 云海草原百年前虽然是大汉的,但是在几十年前就因为大汉与匈奴之间的一场战败而失去了其所有权。 到八年前,也就是祥通二十五年,霍牧那年率领白马义从,与镇北军一同在云海大捷中将云海草原夺回来,那已经跌跌撞撞有了近百年的纠葛了。 云海草原上虽是青草萋萋,时常因牛羊漫山遍野而形成一幅美丽图景,但是实际上,云海草原的地下,不知有着多少战死的枯骨。 一将功成万骨骷,霍牧从来没有因为打胜仗而有过多么开心的时候,相反,即便是有时,镇北军吃了一些小小的败仗,但是却因为指挥得当,军纪严明,死伤并不怎么大,这时的霍牧才是最开心的。 谁愿意看到死人呢?莫说军人们征战沙场,时不时便是马革裹尸的下场,谁还不是一个希望和平的普通人呢? 但是争霸天下便是要这样,会死很多很多的人,尤其是当这种争斗真正上升到了民族之间的矛盾,双方之间的那种火拼才是真正的丝毫不留退路的。 战国纷纷扰扰数百年,数百年间有数以百万计的同胞死在各种战争之中,但是仅仅就是这汉匈之间的百年国战,死伤就已经远远超出了那一段时间的死伤之和。 家仇国恨,民族矛盾,不可缓和。 云海草原上的樵人是怎么一回事呢?明明没有樵夫发挥的机会,再如何去想也只可能是牧羊人一类的称呼。 这个名号你就算放到镇北军中,去问一问,估计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原因不是多么复杂。 匈奴人与汉人之间的那种不共戴天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两国之间的交战,从来没有俘虏一说,审讯一番之后杀掉就好,除了特别有用的人,可能会有机会得到活命的机会,但是基本上双方落到对方的手中,没有什么活命的机会这是真的。 所以汉人与匈奴人之间的交流是相当的闭塞。 镇北军中也有那么一个传说,说是有那么一个年轻的汉子,从来都是以杀匈奴人为乐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百十条人命。 不过很多人没有亲眼见过那人,都只是知道这样一位神仙向来不愿意抛头露面的狠人,狠到匈奴人是闻风丧胆的,似乎在云海草原上的那些散兵游勇都是极其担心碰到那位神仙的。 只不过后来神仙不在云海草原了,听闻是去了其他地方,不过只要是知道镇北军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其实心中那就是相当的淡定的。 他们当然不知道匈奴人究竟有多么害怕这位他们口中的“神仙”了,因为亲眼见到他的人都基本上丢了命,没有丢命,那也已经是被匈奴人好好地保护了起来,毕竟能在那人手中活下来,就已经足够让人尊敬了。 阿赫比,是匈奴人对那人的称呼,意思当然相当简单,就是汉人口中的樵夫的意思,不过好像匈奴人更习惯称他为樵人,这些都是一些细微的差异,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说道的。 但是这个樵人的名号真正的寓意确实极其血腥的,不然他们也不会这样叫他。 樵夫无柴自然就要去找别的东西打,匈奴人、匈奴骑兵、匈奴战士都是阿赫比的“柴”。 甚至有人要专门盯着那座酆城,不管是多么靠近,只要是能够看得清每日进出那酆成的人员,然后能够将那些消息报归匈奴军士的帐中,那探子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这么铤而走险,当然只是因为阿赫比的存在,他向来都是独来独往,但是每一次出城,手上不沾染百十人份的鲜血,那是必定不会回城的。 其中就不乏一些匈奴军中的猛将,甚至当年有一位王下十四将之一的打眼将军,差一点就被他给摘了脑袋。 这一件事情可是相当震撼的,匈奴往下十四将是什么样的存在? 匈奴王帐之下,有三大元帅,元帅手下有自己各自的将领,但是他们的级别却要比那十四人低上不知道多少,匈奴十四将是匈奴军中最勇武最有智谋的十四名将领组成的一个极强的军团性队伍。 他们的权力直逼匈奴军中等阶最高的三大元帅,不受三大元帅直接指使,属于匈奴单于的直属力量。 你可以把他们当成大汉的御林军,但是他们的数量却占据了匈奴军队的近半。 三大元帅手下有着超过匈奴半数的将领,而他们基本有着匈奴六成的兵权,而剩下的四成军士,则是相当均匀的划归到十四位封号各异的将军手下,他们独自成为一个独立的军团,战时若是没有王旨,那他们便在各自的封地之上有着最高的权力,拥有随意对敌的权力。 这是对于这十四人的绝对信任,因为他们的确又有着绝对强悍的实力。 其中以武力较长的将军有一半,而以三位最为突出,他们也被称作是匈奴的三位最强战士,被誉为最接近战神的男人,这已经是最顶级的殊荣了。 匈奴军中最强的战士,一半都被他们称作战神,但是此战神非彼战神,这是人间的战神,代表着匈奴的最强单体战力,实际上算是修行者的一种,也就是大汉修行体系中的武夫一道走到极致的男人。 前面说到匈奴战士很像是一些以生命为誓的死士,但是实际上他们力量的来源却与灵气分不开,不过他们入武道的过程比较特殊,需要类似于签订协议一样的仪式性行为,也正是这样,这些匈奴战士才有了远远超乎想象的力量。 而能被成为战神的条件自然是相当苛刻,基本上也就是天人的境界,因为当成为了战神,整个匈奴似乎都会有这同样的感应,他们就说这是战神显灵,所以匈奴有没有战神,他们还是很清楚的。 曾经他们有一位,但是听说是在与那大汉的林清玄一战过后,便销声匿迹了,也为此整个匈奴不管是军队还是武林都感到无比的惋惜。 战神在,似乎匈奴的军心就会稳定,武林就会兴盛,没有了战神,虽然匈奴人的军队依然勇武,但是却少了一种灵魂。 十四将之中有三位将军基本上是这几十年里力量最强的三位了,所以他们被称作最接近战神的三位。 但是……两年前,有位将军……却几乎惨死惨死在这个汉人手下,惨死在他们乘坐阿赫比的男子手中,所以应该可以明白,为何匈奴人对于这样一个人的警惕性,甚至要比霍牧的走动还要高。 一人挑翻了那位打眼将军手下一只战斗力极强的亲卫队伍,并且单对单伤到了打眼将军,人们不知道其细节,只知道后来只有打眼将军一人,撑着伤势回到了上京,这带给人们的震撼已经不能是以寻常词汇可以形容的了。 打眼将军是谁? 姓公孙的他,本是匈奴大姓公孙氏本家的一位仆人,但是却因为实力的强悍,被慕容观海提拔了出来,最终是在慕容观海的军中不断攀升,因作战勇武,实力强悍,治军严明,被破格提拔为十四将之一,封号打眼,因为他当年在阵上为流矢所伤,却不为所动,顶着单眼,击杀了大汉一位相当勇武的高级将领,给镇北军带去了巨大的损失。 恩恩怨怨便是如此,你不寻他,他也自会寻找缘分,因果循环,佛祖似乎早就看破,所以才说万物不可逃脱,皆会归于轮回。 那个云海草原上的樵人,被匈奴人称作阿赫比的男子,一直都有人想要去杀掉他,毕竟他给匈奴人,尤其是某些地位显赫的人带来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整个都门州、塞门州似乎都是他活动的地域,更甚,他似乎还到达过褚河州,那几乎已经是深入匈奴腹地的地方,它能够在那里出现,几乎就是说明了,他只要想,他就可以出现在匈奴的任何一个角落,自然也可以出现在上京。 打眼将军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自己那次的伤势,人们不知道那人的实力,更不知道打眼将军究竟有没有输,但是纸包不住火,传闻总是传的飞快,很快就变成了打眼将军败在了阿赫比的手下,匈奴几乎是军中的最强者都败了,他们能不恐慌吗? 所以这时候,猎户也出马了,那经常与大汉的天机阁放在一起比较的匈奴组织,论杀人的能力,绝对不遑多让,他们本就是脱胎于匈奴的哨探,起初就是为了杀人,而天机阁则最初是为了代替大汉的情报组织,后来才有了暗杀的那些勾当,单论杀人,猎户们可能是这个天底下最在行的了。 然而事实就是,阿赫比在与猎户的一次又一次交手之中,尽管很多次都是下场凄惨,但是每一次猎户们都是功亏一篑。 猎户这个组织其实也在经历阵痛,匈奴军中没有了那位战神,听说是被林清玄给击溃之后销声匿迹了,而猎户中最强者,那位屹立了几十年不倒的匈奴真正的最强修行者,猎户座,也在几年前,被来自大汉的那位剑客给杀死在北匈奴的腹地…… 总是会有汉人在匈奴的内部做一些他们防不胜防的事情,汉人总是会有那种英雄一般的人物,在匈奴最为势长的时候,给他们当头一击,以一己之力将匈奴的势头按下,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国运所在了吧,大汉占据天地间最大的气运,所以总是有数不尽的人才,能够在大汉最为危难的时候站出来。 猎户们没有了真正的精神领袖,实际上他们已经是很久没有发出过什么大声音了,本来是觉得可以将阿赫比的事情作为他们重新归来的一个标志,但是却没有想到,每一次都是功亏一篑,每一次都让那个年轻的汉人给逃脱掉了。 在每一次这样差之毫厘的失败之后,他们渐渐的开始力不从心,知道最后真的是知道了,他们已经无法在不下巨大代价的时候将阿赫比杀死了……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哪里又有这样的魄力呢? 可以说,阿赫比的小无敌,就是猎户们用性命一点一点的堆叠起来的,没有杀死他的,却让他更加强大。 …… 阿赫比离开了,这是一个相当让人震撼的消息,据可靠地消息称,阿赫比的实际年龄可能只有二十余岁,但是匈奴在镇北军军中的细作却传来了他离开军队的消息。 匈奴人的反应是相当精彩的。 有人因为这个感到劫后余生,为此匈奴军队的运作也变得畅通了起来,阿赫比的名号似乎以一己之力压住了匈奴南方军队的大头,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 而又有人却因此感到悲伤,因为他们从中看到了大汉的崛起,先是霍牧,后是那个年轻的宰相,再到后来又是军中人才辈出,而匈奴却是一败再败,他们至此似乎已经有十多年没有经历过大胜了,于是悲国又悲民,呜呼哀哉。 但是却有一群人,秘密的行动了起来……他们为的不是别的,只是为了取了阿赫比的性命,不管是因为尊严也好,仇恨也好,他们就这样进入了大汉,只是潜伏许久,只是为了杀死这么一个人。 让阿赫比这样的一个人安然归乡,实在是莫大的侮辱。 …… 但是他们在大汉内部却没有任何可靠地消息,天机阁的情报能力冠绝一世放在匈奴都能跟猎户们争个不休,匈奴人因为天机阁无孔不入的渗透早就是愁坏了脑袋,更不用说本就是别人地盘的大汉了,所以进入了大汉的那群匈奴人就像瞎子一样,不光是看不见眼前的路,还似乎是招摇过市一样,实在是太过明显,很快便被天机阁剔除。 他们就像笑话一样,带着一个不切实际的目的,就这样挑战着整个大汉,挑战着大汉的军队与天机阁。 但是……却有例外。 完颜凉虚的父亲是被阿赫比杀死的,就是当年打眼将军手下的亲卫之一,为了保护打眼将军而死去,而今日,父债子偿,父仇子报,这样不切实际的一个目标,却真的被完颜凉虚撞到了。 第439章 云海草原的樵人(中) “你可能早就不知道自己这些年究竟杀了多少人……我匈奴战士从来是不屑于复仇的……”他冷笑道,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身前的这个年轻男子,而赵厚在终于反应过来之后,惊叫一声,立刻跳起到一旁,身姿终于摆出了警觉的模样。 完颜凉虚叫嚣着,长槊的尖头,指着身前的人,不禁指着阿赫比,还眼神冷漠的盯着那个一直在张望的赵厚:“今天,只要我完颜凉虚还有一口气,烛天战神便会佑我一刻,佑我一刻,我便会在这汉地屹立不倒,直到你阿赫比,彻底跪在我的身前,被我的长槊刺穿喉咙!” 声音浑厚无比,嗓音像是从他的胸腔之中传出,隆隆大作,如同是雷声滚滚。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只是几息就完全变了模样的男子,他的外表变得粗犷起来,皮肤也不像先前那样,开始显得粗糙无比,脖颈那里开始显出若有若无的色彩条纹,这些他是知道的,只有匈奴人才会往身上涂这些东西。 随着完颜凉虚的爆发,场间立刻混乱起来,不少百姓被那种震撼人心的宣言所惊住,腿脚都不住的发软,有不少妇女因为害怕而惊声哭泣,最重要的还是孩童,因为没有禁止百姓们靠近演练的校场,零零散散的,此间其实围了不少小孩子。 有的小孩子对于这种气氛相当的敏感,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大声的哭喊,有的则是因为周围大人们瞬间跑没了人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不知道情况的站在原地。 赵厚只是巡视了一圈,就觉得现在的情况实在是让人头大。 校场那边的军官们终于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这边的不对劲,赶紧向着登记处这边匆匆赶来,前后不过几十丈的距离,在赵厚得眼中缺陷的那样的遥远。 而那个匈奴人,此时只是将长槊一横,割裂的风声立刻就让赵厚意识到真的是大难临头了,心中一阵发毛,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虽说身体素质好了点,但是哪里真的面对过这种嗜血发狂的匈奴蛮子…… 然而就还在他斟酌思索的时候,完颜凉虚就已经不再准备等待下去了,他似乎是完全知道,越是这样混乱的局面,那这地利他就占得稳稳地,对方是什么人?云海草原凶名赫赫的樵人,屠杀匈奴人就如同上山打柴一般,但是……首先,他是一个军人。 只要是军人,对于这种百姓混乱的局面就会有着自己的顾忌。 完颜凉虚有信心,他相信对方绝对会因为百姓的混乱而有所顾忌,原因就是他知道就算是自己,自己现在可能真的是因为冲动而深入了大汉腹地,只是为了一个缥缈无踪的寻仇,但是就算是他,在面对着匈奴的百姓时,他也是会首先考虑到他们的安全,不会再百姓之前作出那些出格的行为…… 可能这就是军人的秉持吧。 长槊一会,左右脚先后重踏,就像是一头蓄势已久的蛮牛,两脚所落之处,地面寸寸裂开,青石板也要被他踩个四分五裂。 淡淡的烟尘之间,一双通红的眸子熠熠发光,那是叫做勇武的血气,而有种叫做匈奴战士的狂人,在战斗时,永远会散发出这种摄人心魄的光辉,一曰悲壮,二曰生猛。 身形矫健如豹,不过五丈不到的距离,对于赵厚来说,却像是面对面一般,他见对方那架势非同寻常,立刻一手就拉住了身边的年轻汉子,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那些小小的摩擦,他早就抛之于脑后,更何况,他还清晰地记得,是这个比自己年轻不少的男子,先前从身后拉了自己一把,自己现在才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表情是焦急无比,赵厚疯狂的搜寻着趁手的家伙……发觉手边的男子身体相当的轻盈,一拉就跑的那种,他恨不得将对方直接背到身上。 他现在想的不仅仅是如何逃离现场,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就在他们身侧不远处,还有七八个懵懂的孩子,他们此时只是惊恐的看着那匈奴汉子,丝毫不知道逃开,或者他们是已经没有那个逃开的胆量了。 他现在要做的是先将那些孩子带离此处,也没有多想,因为他刚才听着那匈奴人蹩脚的中原话,似乎什么都没有听清,只是稍稍明白了那人的身份是个匈奴的军士,他自然不会知道,他身后拉着的这个年轻男子就是对方寻找的对象。 但是就算知道了……赵厚也会带着他一起逃跑的,没有什么道理,赵厚就是这样一个人,祸不及他人,他是混混,是收保金的,是平常人眼中的恶人,但是他却是一个相当有原则的人,小孩子无罪,妇人老人无罪……还有是比他弱的人,似乎在他眼中都是没有道理受欺侮的。 在他看来,现在场间,只要镇北军的救星们还没有到这里,在这里,他就是最应该担起责任的人。 张口便是一声怒吼,他的表情有些狰狞,但是口中的话语却让不少人楞了一下,稍有些醒悟了起来。 偌大一个征兵的现场,这些即将成为军人的汉子们,比谁跑的都快,真的是让他觉得丢尽了大汉的颜面,放眼望去,竟没有一人敢于拿起武器,延误一下身后的那个气势汹汹的匈奴男子。 “都是不是爷们,是的话,就给老子先把平常人送走,有胆子的就给我抄起家伙什,一个匈奴蛮子能他娘的翻起什么浪!” 话随粗俗,但是却真的点醒了很多汉子,他们渐渐有了起身对抗的意识,与身旁的人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流,立刻不再逃窜,有不少人立刻开始帮助梳理起现场的人流,若是发生什么推搡的事情,人群只会变得更加缓慢。 有不少人只是稍一愣住,立刻就从旁边街道上,到那些店铺之中去,抄起趁手的东西,立刻就往这边赶来,让赵厚看去甚是欣慰。 但是他们还是太远了,那几个孩子已经不是他们能够保护得到的了。 赵厚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稍大一些的孩子,面色有些焦急,冲着他大喊道:“小木头!你在干什么,还不带着他们快走,愣在原地这是要讨打!” 小木头被一声大叫惊醒,但是腿此时却不住的在颤抖,他也不想,他也知道自己是最大的孩子,只是他真的做不到…… 身旁的小孩子们被这一声大吼给喊哭了出来,他们现在真的是太害怕了,他们亲眼目睹了那个匈奴人的血腥气势,那种视生死于不顾,整个人完全疯癫的状态,让他们从骨子里感觉到恐慌。 “厚哥儿,我……我做不到啊!”他欲哭无泪的,大口的喘息着。 身旁的小孩子们不是他的弟弟妹妹,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说准了,他们其实是这城中的一群小乞儿,小乞儿们本就是无家可归的,没有了亲人,平时最多做些小偷小摸,能够混一口饭吃,最重要的,他们能活下来,还是因为赵厚平时总是会照料着他们。 赵厚看起来相当的凶,平时脸上也总是带着那种相当焦灼的表情,旁人看去都会觉得他很不好惹,要是他在留一个光头,那真的活脱脱一个大恶人的形象。 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像他这样的人,会将身上近乎半数的钱财,拿出来分给城中的那些无家可归的小乞儿,他靠着他那条街上店铺的保金,几乎是养活了一二十个小孩子,不过他向来不说。 此时见到了小木头还有平时总是聚在他身边的那群小弟弟小妹妹们,赵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木头今年得有十三四岁了,而他身边的那些,最大的才只有六七岁,他这个当哥哥的,平时赵厚也总是教导着他,要他去做那些能保护弟弟妹妹们的事情,但是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这孩子怎么掉链子了呢? 其实不怪他,很多人刚才转向这边的都看到了让他们心惊胆战的一幕,很多人也是因为这一幕,而彻底失去了战意。 小木头彻底呆住了,在他的印象里,那些人高马大的大兵,本来应该是相当厉害的才对,不是,在他的印象里,那些军人们本来就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但是在他的眼前,他却看到了那样一幕: 五六个全副武装的辽城士兵,在那人身后将他团团围住,齐齐冲杀上去,而那人……那人只是举起长槊,冲着那群军士们一扫而去,那些士兵们就似乎是毫无抵抗之力的,被他扫的人仰马翻。 他一槊突出,直接就将一个还算健壮的士兵给捅死过去,长槊一挑,那将近二百斤的汉子竟是被他轻松挑起,然后随意的丢在了一边。 这种一夫当关的画面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但是最重要的是……那人现在就这样径直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小木头的腿脚是发软的,身旁的狗蛋,小柱子还有小花、小红儿、小水儿现在都团团缩在他的身边,他们惊恐无比的看着远处那个径直冲来的汉子,大声的哭喊着,声音震天响。 小木头说不出话来啊,手指头发抖着指着赵厚的身后,然而赵厚却因为焦急,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疾行的男子,此时一双眸子可怕到了极点。 俗话说,不怕疯子拦不住,就怕拦不住的是个有脑子的,能够这样的情况下,还冷静的令人发指,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之下,还能够一声不吭的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赵厚真的没有注意到,他手拉着那个年轻人的胳膊,冲着小木头他们就过来了,打算直接夹起小孩子们,然后让这个汉子也拎着几个小孩子,他们先赶紧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剩下的先交由那些镇北军的军官们…… 他们现在是真的手无寸铁。 脚步似乎并没有变慢,但是看着小木头手所指的方向,他还一言不发只是满脸惊恐,让赵厚一知半解。 “兄弟,咱们得先把他们带走,此前是我的不对,您大人有大量,也别忘心里去……一会就麻烦你照顾他们了,我去找点趁手的武器,看看能不能拦一下身后那个匈奴蛮子……”话是这么说,但是当赵厚这样说着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脑后一阵阴风吹过,他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看手中拉着的那个男子,却只发现……手中拉着一件浅灰色的衣物,还有一个不小的布包…… 什么时候他从自己手中跑开了,还在这么想的时候,一声铿锵有力的喊声传来,赵厚反应不慢,立刻做出了反应。 “带他们!趴下!” 不管怎么样,赵厚不知道为什么无条件的相信了那一声喊声,他像一只猛虎一样,纵身一跃,向着小木头那群孩子迅速的扑去。 分寸自然掌握的很好,一下子就将小木头那五六个小孩子一把按在了地上,右臂揽过去,左臂还在他们背后做了一个缓冲,小孩子们只是惊恐,却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只是赵厚这么一扑却并不知道究竟是为何。 然而他很快就知道了。 头顶突然是一阵狂风呼啸而过,让他头皮一阵发麻,一声巨响“砰”,他们身前的地面上,就那样爆碎开来,因为一边是黄土地,另一边就是青石板,所以青石板这一边的地面明显更加坚硬,然而,一声巨响过后,碎石直接是飞溅到此处,青石板寸寸爆裂开来,如同蛛网一样龟裂开来,一直延伸到赵厚撑在地上的手掌之下…… 目眦欲裂之间,他看到眼前的景象了,烟尘滚滚之间,分明一柄有丈八长槊,整个槊杆没入了地面足足一般之长,将七八块地砖整个从地面上起了起来,要多么恐怖就有多么恐怖。 他僵硬的转身望去,却只发现了那样一幕。 年轻男子身形娇小的与那匈奴蛮子的魁梧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匈奴汉子挥舞着两杆长槊,真的如同那种神话之中的战神一般,疯狂的攻击着面前的男子。 而那男子竟是以他腰间的一柄普普通通的柴刀迎敌,叮当狂响之间,竟是丝毫不落于下风,隐约还有种轻描淡写的占据上风。 魏青……是谁? 赵厚愣住了,百思不得其解…… 第440章 云海草原的樵人(下) 但是赵厚没有停下来啊,既然看到那个似乎叫做魏青的年轻男子挡住了匈奴蛮子的进攻,他立刻起身,身形匍匐着,一把将几个孩子夹在腋下,捞起就冲向了远处。 远处有几家店铺此时大门还大开着,开店的掌柜们似乎并不知道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有男有女,都是这城中的稍有些钱财的商家,有家印染的铺子,还有家做汤面的,做汤面的那家是赵厚经常去吃饭的一家,不过这不重要,重要是那家铺子的老板,也算是赵厚的老熟人,他的发小,从小一起长大之后,他那发小从父亲手中接过了家中的汤面店。 赵厚是青鸾帮的,辽城中大大小小的帮派总共也就十个左右,其中做的比较大的有一两家,都是掌握了城中数条街道的大帮派,辽城没有什么修行门派可言,这种地方,很少有修行者愿意扎堆,所以他们平时最高的武力,也就是那些身上有些把式的硬汉,也就是打手。 靠着打手的数量与质量区分帮派的大小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算你再有商业头脑,到了这种比谁的拳头硬的时候,没有实力,依然是要被压迫。 孙麻子,也就是沱牛帮的帮主,是城中最大的一家,另一家能够跟他们分庭抗礼的帮派是青牛帮。 辽城附近草场不多,但是因为靠近匈奴,边境上的牧业发展的相当好,此去草原也就不足十里地,远远地,似乎都能望见那边城所在,城中做的最大的两家,沱牛帮和青牛帮都是屠户出身,听说都是手上掌握着大量肉牛资源,这样才能够发家。 这条街,其实就算是青牛帮的一条比较重要的地方,不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却并没有见到青牛帮的掌事人出来露个面。 “啐,一棒懦夫。”赵厚便冲着汤面店跑去,便咒骂着青牛帮的付十三,付十三是青牛帮的帮主,在这辽城中真的是元老级的人物了,要不是后来沱牛帮突然崛起,这个城中,他付十三还真的就成了一个土皇帝。 付十三平时笑嘻嘻的,和满身戾气,猥琐到了表面上的孙麻子不同,他是伪君子,赵厚钦定的伪君子,赵厚当然是拉扯起来的一个帮派,但是因为就在临近的街道,似乎是因为有了沱牛帮的前车之鉴,他付十三对于赵厚他们的鸿鹄帮的挤兑可算是无处不在。 强压着他们那条街上的地价,恶意的竞价,让鸿鹄帮一直都处在亏损的状态,不光如此,还会经常派一些小混混去街道的商家家里闹一些事情,搞得赵厚也是忧心忡忡。 这几个月赵厚其实想了很多,很多都是关于如何安置自己的那群兄弟们的事情,他想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做混混的料,他不够狠,他心里还有底线,他不是一个无耻之人,所以注定他们在稍有发展之后,终归是要被别人打压的。 别看这样掌握了一整条街道,实际上,要不是趁着新城区改建,提前占下了这么一块地儿,老乡们也都是看着赵厚长大的,的确是让赵厚感觉到了家中都没有的温暖,他的出发点似乎只是为了罩着这条街上的邻里。 他们的保金不高,也没有欺凌的事件发生,那条街上的风气是真的与其他地方都不同。 但是无用,他始终是争不过别人,所以为了让兄弟们不再跟着自己吃苦,他决定解散鸿鹄帮了,不管兄弟们怎么劝,这些日子里他真的是愁的掉头发,但是决定就是决定,他是个心软的人,却也是一个对自己狠的下心的人。 “老胡,看好这些小家伙儿!”赵厚的嗓门大的很,一声喊出来,惊得那门口的汉子一个哆嗦,手中的紫砂壶也差点给扔咯。 他刚才也只是看着那征兵的地方一阵的混乱,此时人就已经要跑没了影,而他们这些看戏的人到现在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未注意,就见一个狂奔的人影向着这边冲来,不是一个人影,应该说一团人影。 他眼神不是很好,眯起眼睛瞧了老半天,直到这一声震天响的喊叫传到他的耳边,他才反映过了那人究竟是谁。 赵厚昨天可是特地来他店里吃了顿汤面,卤汁浇得满满当当,特地给他整了一大盘卤牛肉,然后给他说了自己想要参军的想法,不曾想今日竟然还能见到赵厚,心中还在疑惑,就见到赵厚那强壮的身形,两腋之下夹着一堆孩子……对,就是一堆。 小孩子们不哭不闹,但是明显看得出表情都不太对劲。 他赶紧把茶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今日因为刚刚过了午饭的钟,所以现在空着老多桌子,茶壶随意一放,赶紧就是快步走出店门。 “老赵,你这是什么情况?”他紧了紧裤腰带……这是他紧张的时候会经常做的一件事情,不管裤腰带有没有松,他总觉得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别管了,看着这些孩子,老老实实的把门窗都关好咯……嗨呀,今天别做你那小生意了,赶紧给老子打烊!”赵厚显得焦急无比,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小孩子们本来就因为吃不饱饭,再加上年龄还小,非常的轻,他这一抬手,几个孩子就让他扔到了胡一统的怀里,吓得胡一统差点没有接住。 低头一看竟是几个小乞儿,这不是老赵平时总是会照看着的那几个小孩子吗? 心中的疑惑更甚,但是赵厚根本没有理他的询问,冲进店里就跑向后院。 “老胡你家的柴刀呢?” “我靠,你要柴刀干甚啊?别跟我说你要砍人去……”胡一统满脸的惊惧,自己这位小兄弟可是从小与他玩到大的,他什么脾性自己可是清楚得很,他除了性子急了一点,里外里没有什么坏毛病,起初他说他要保着邻街,胡一统还不相信,但是真的看到他后来上街溜达着收保金的时候,胡一统才真的反应过来,自己这位兄弟还真的成了一个混混…… 不过这么多年来,除了那一次,自己当担保人去牢里探望他之外,他都没有听说过他有过什么火拼的时候。 其实老赵不知道的是,他的家里其实一直很担心他,虽说他的父母嘴上不饶人,但是背地里不知道来过自己店里多少次,因为自己是唯一一个能够坐下来好好跟赵厚说话的人,所以他父母就一再拜托胡一统,能够看着赵厚不犯事,那是最好,如果不能,那也要在他危险的时候,能给他留个门…… “就是砍人去。”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声,这道声音虽然不如先前的声音大,但是却在胡一统的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了。 他只是楞了一下,随后表情立刻变得焦灼。 “老赵,你给我放下刀,老子锁门了!”他赶忙冲向门口,然而身后的赵厚已经拎着一把柴刀,气势汹汹的冲后屋走出,正准备冲出去。 胡一统那叫一个怕啊,小孩子们本来还挡在他的身前,他真的是差一点就要撞开小乞丐们了,只不过还是擦肩而过,他直冲着门口过去,然后先一步就将门给关上了,吓得一旁的店家都是一个哆嗦。 他转过身来,视死如归的,两手支在身后,眼睛凶狠的盯着赵厚,看着那气势汹汹而来,手中还提着柴刀的汉子,他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老赵……老赵!你娘说了,让我好好的看着你,打打杀杀你就别想了,虽然我是同意了你去参军,但是……在城里不行。”胡一统还害怕赵厚会直接冲过来直接撞开自己,干脆将赵厚的家里人搬了出来。 他是知道的,赵厚对于家中的事情都是相当敏感的,但是这也代表,胡一统心里是相当没底的,实际上,现在他还不知道外面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他只是出于一个好友的角度,真心真意的想要赵厚不要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似乎是说出来了赵厚母亲的事情,让赵厚的确有了反应,他的脸色埋在胸间,屋门关好之后,汤面馆里的光线有些暗,只有窗缝里透出一些光。 那赵厚的脸色便隐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双眼睛,一双眼睛暴露在光线之下,胡一统呼吸急促的看着那双眼睛,那是一双平静无比的眼睛,没有怒意,更没有恨意。 “老……老赵,你先告诉我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是特殊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出去和人厮杀的。” 胡一统看着脚步已经放慢的赵厚,也是渐渐平静了一些,他缓了口气这样跟着赵厚说道,但是他心里没有底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怎么见到过赵厚用这样一副眼神看人。 “老胡,让开吧,我不是去送命的……”赵厚叹了口气,他看着自己的老伙计,胡一统真的是他的这辈子的好兄弟,他算是没有认错,他虽然听到了似乎是关于自己家里的消息,但是……现在却已经不是在说这些的时候了。 他是要参军的,他将来就是一个大汉的军人了,他现在已经不是顾及小家的时候了,国家大义才是他真正放在心首的,不管有什么拦着,都不能让他动摇。 家中的事情并不会让他心中对于这个世界有什么误会,正因为是他离开了家中,他才能完完全全的看到这个天下的样子,这里有比泥沟还要污秽的角落,有比家中的兄弟的恶语相向还要恶劣的人们的行径,但是……这里依然有自己的好兄弟,有那些可爱的邻居们,有这么些可爱的小孩子,还有那个……那个真的是在为自己的前程而担忧过的杨老大。 见识过了这些,他才能真的心平气和的面对这一切,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拦住他了。 “匈奴蛮子杀到城中了,杨老大……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已经被那匈奴人给杀了。”他相当平静的跟胡一统说着这些,说到杨老大的时候,胡一统注意到他的眼角似乎颤抖了一下。 “杨老大……杨玉丞吗,他怎么……了……”胡一统本来想要继续问道,但是突然看到了那张似乎已经坚定到了极点的脸庞,他的手也不是那样的严谨了。 “付十三真是个懦夫,呵呵,老胡,过些天我要是真的走了,可就没有人真的保着你了,付十三要是真的做了什么,找燕回他们,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虽然鸿鹄帮没了,但是要保住老胡家汤面店,还是绰绰有余的。” 像是交代后事一样,赵厚说的话,让胡一统愣住了。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胡一统稍矮一些,他的性子相当慢,两人的性子就像是完全反了过来一样,很多时候都是胡一统劝着赵厚不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但是今天好像真的反了过来。 哑口无言中,胡一统像是经历了很多的心里斗争,最后脸色复杂。 “老赵……唉,打不过就跑,外面还有城里的士兵呢……”悄悄地移开了一个身位,让开了门的位置。 将那柴刀插在腰间,赵厚看了一眼胡一统,笑了笑,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 他一手拉开门,另一只手搭在胡一统的肩膀上,拍了拍。 “老胡啊,这群小屁孩留在你这里做些工绝对没问题,我之前都跟他们说好了,你只要教一教他们,给他们口饭吃就好,实在不行,还是可以叫燕回他们。” 临了看了一眼那群小乞儿,小木头眼中的愧疚感掩饰不住,总觉得他要哭出来,结果看到了厚哥儿的那种相信他的眼神,心中突然升起了无限的气概。 “厚哥儿,我一定照看好弟弟妹妹们!一定能!”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力量,让小木头喊出了这样一句话,他闭着眼睛喊出去,睁开眼时却已经只能看见远远离去的赵厚的背影了。 赵厚阴沉着脸,快步离开了汤面馆,脚步不停地加快……因为他隐隐约的看见了,远处那个叫做魏青的男子身边,现在已经围起了一堵人墙。 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蛮子? “该死的蛮子!”他浑身的气血翻涌着,似乎将要喷涌而出。 第441章 下江南(上) 有着一身的气血加持,完颜凉虚满脑子现在只有一个字“杀”,不光是要杀了阿赫比,自己的杀父仇人,还要杀掉身周一切的,一切的该死的汉人,汉人真的是该死,占据了这么大片的山河却只能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们匈奴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够坚持着发展到现在,到如今,大汉那羸弱的战斗力实在是有些让他们看不上眼,试想,若是这么千年的时间,这么一片土地全部都由他们匈奴细细耕耘,大汉有着匈奴人根本不敢想象的耕地,那些耕地,足足可以养活千万的人口…… 但是其实完颜凉虚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个国家的发展绝不仅仅是只有经济与军事,匈奴人的军事天赋绝对是在这个世界上顶尖的,像是西域诸国,东瀛那些小国,他们的战争在汉人看来就如同小孩子打架一般,而匈奴人却能够在一穷二白的情景下,发展处这么一直睥睨天下的军队,战胜大汉这么多年的积累,实属不易,所以完颜凉虚有着这样的考量其实也不无道理。 但是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武夫,不然要是匈奴人都这样想的话,他们此生都不会有击溃大汉这么一个庞大的国家的可能。 匈奴与大汉唯一差的地方那就是底蕴,什么是底蕴? 是文化,是风俗,是人民的素养,是资源,还有大量的科技。 这些通通都是大汉领先与匈奴人的地方,说实在的,若是匈奴人仅仅想要靠着武力就将大汉击败,实属痴人说梦,理论上来说,大汉有着不下十种方式,用来击败匈奴这个国家,消灭这个民族,只不过实际上的操作来说,没有那样苛刻的条件,并不能做到而已。 但是眼睛所看到的的东西是不会骗人的,完颜凉虚亲眼所见,这么一片大好山河,让这群汉人在自家窝里丑陋的内斗中渐渐腐坏,百姓没有上进的心,成日所想只有明日能抽几首好牌,过几天能吃一顿好饭,再过多久能赚多些银子…… 嫉妒,无话说,全部埋藏在愤怒之中。 真的交上手,完颜凉虚发现被人们传的神乎其神的阿赫比也不过如此。 自己趁手的铁鞭因为太过惹眼并没有被他带来,因为今日发现阿赫比实属巧合,他有着一群同道中人,他们在大汉燕地多地的隘口都有安排眼线,所以一旦发现了阿赫比那幅打扮的人:年轻,柴刀,重要的是瘦弱,阿赫比那样瘦弱的男子为何能够在死人堆中进进出出实在是让他们无法理解,但,只要是发现了,他们就有各种方式可以传递到各处匈奴探子的手中,让他们知道阿赫比出现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能够为了杀这么一个人,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但是……论隐匿,论卧底,这个世间应该还没有什么组织能够有着超过天机阁的能力了。 自大无比的匈奴人那样的信奉武力,从来没有机会真正领略到天机阁的真正厉害之处,而天机阁当然也没有心情去让他们特地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冠绝天下的情报能力。 所以与完颜凉虚一起进入大汉的几十名匈奴人,目标整齐划一的匈奴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行踪早早地就被天机阁掌握的一清二楚。 而到如今天机阁也没有真正出手的原因,是因为天机阁一直都在调查他们这群匈奴人入汉的真正理由,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不是没有人懂,只要是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一切就还在掌握之中,而且不是所有的天机阁的驿卒都是擅长战斗的。 在知道了这群匈奴人的目标是一个刚刚从镇北军东线大军中退下的一个将士之后,天机阁还特意去查探了一下那人的履历。 结果就有了后来的天机阁的消极怠工。 ……天机阁消极怠工其实是一种夸张的说法而已,但是似乎所有看到了那封关于这名刚刚从军中退下的“老卒”的信息的人,似乎都是一种想法:虚假。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那份血淋淋的履历堪比曾经出现过的江湖魔头,仅仅就在杀敌数那一项的记录上就是大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共计三千六百二十四人,这是他从军五年的履历。 所以饶是让这些平时以机械、高效的天机阁的驿卒们看来,他们也是觉得相当的不真实,所以也是抱着一种看戏的态度,想要看看这位神仙究竟是怎样惹了这么一群匈奴人,又是怎样五年杀了三千多人的…… 完颜凉虚现在还没有发现,他潜伏足足数月,到现在总共手上也只有一个人的性命,而且当时要不是有同僚相助,在不将自身战士血脉激活的情况下,他还真不一定是那个大汉军人的对手,他现在被气血冲昏了头脑,满脑子只有斩杀面前之人。 双槊被他舞出了花,叮当的打在阿赫比摇摇欲坠的破烂柴刀之上,感觉每一下都有可能让他那柄柴刀脱手飞出,但是偏偏他就这样的坚挺,每一下都能够堪堪的挡住。 完颜凉虚不在意这些,按照他的进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消耗对方,然后找准了对方的破绽,最后给上致命的一击。 对方的刀法不过如此,完颜凉虚这样笑道,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这样的刀法他真的是见得太多了,他手上的镇北军的人头没有二三十,也有十七八了,许多都是用着这种看起来一点灵性都没有的刀法,然后不管如何,都用着相同的路数对敌。 听闻这就是当年大汉军中的一位相当出色的将领创出的,被称作军刀八法:劈,削,扫,拨,掠,奈,斩,突。 听闻那位将军也是一位刀法大家,总结出了世间刀法的最根本的八式,然后用着这八式的稍加变换,变成了后来汉军之中最为流行的刀法路数。 完颜凉虚怎么会不知道这种刀法,之所以对之嗤之以鼻那就是因为他当年就是在父亲的逼迫之下,一直在按着这种路子来练习,一直到了十五六。 这种刀法的路子怎样评价呢,在完颜凉虚看来,这是一种绝对中庸的法子,为何在军中这样的适用,那就是因为习武和杀敌其实是两种事情,参了军目的就是杀敌,上阵杀敌自然要取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刀就是单兵作战时,表现最为出色的一种武器。 由此而诞生的战争,只要能够让士兵有用水准左右的刀法,就足以占据极大的优势,而这些将士,多数……都是没有那个习武的资质的,让他们来运用这种简单的刀法,最是合适不过,攻守兼备之后,还相当的速成,很多征军之后的新兵不到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要上阵杀敌,像是枪法或者弓法,这些需要日积月累的训练的长兵,绝对是他们难以掌握的。 但是说到底,这也只是留给平庸之人使用的刀法,他在练习了几年之后,在掌握了刀法的一些真谛之后,他就发现,这种刀法实际上是限制了他的进步,所以他是打心底里瞧不起这种刀法,在阵上不知道多少人是用着这样的平庸刀法被他斩落马下。 善使一双长鞭,状若铁杵的长鞭,由精铁制成,单个重达十五斤,配上他那傲人的臂力,造成的杀伤力实在是难以想象,通常都是他铁鞭抽在人身上,那人就只有倒在地上抽搐的份儿了,若是真的抽中了要害,那就是当场毙命。 但是……他的父亲,却从来看到他在舞动他的那双铁鞭之时,都会严厉的批评他,说他基本功都没有掌握,怎么能够触碰这种仅仅只是靠着蛮力的武器。 长鞭在他父亲看来就是一种单靠蛮力的武器,钝器一流,实际上都是对于力量的补正强过技巧的。 每次他都会被父亲严厉的批评,他总是不服气,所以自己还特地摸索出了能击破这份刀法的一些个特别的技巧,特地演示给自己的父亲看,为的就是让父亲哑口无言。 果然他的父亲看过之后只是再也不会提起,任由他去练习他认定了的鞭法,只不过每次看到之后都会默默地摇摇头,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开,实际上让完颜凉虚也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成就感。 他是相当尊敬自己的父亲的,在它看来父亲就是他的英雄,他的一生都想要追随父亲的脚步,为着匈奴奉献出自己的生命,让自己的荣耀,在自己生命的逝去时,高傲的燃烧。 父亲为拯救将军而死,完颜凉虚认为他是死得其所。 但是报仇却是两码事。 他将长槊用着他那独到的鞭法舞起,虽然长槊因为长度的原因,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快,但是世间兵器自然也有其存在的道理,长槊便是一寸长一寸强,舞起来之后,那恐怖的范围,那令人窒息的压制力都让完颜凉虚有着难以想象的快感。 对付这种平庸的刀法,关键就在于压他的中路,这种刀法的劈砍实际上都是为了他的杀招所做铺垫的,这是完颜凉虚相当清楚的,父亲当年为自己演示的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刀法,自然就是这样的道理。 所以首先,用着长槊,就跟对方拉开了距离,尽量将招数的幅度减小,为的就是给对方出招的压力。 长槊不是一种防御性兵器,所以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长槊如龙,盘根错节的鞭法配上长槊的锋利,几乎每一下都是要直取对方的性命。 柴刀是什么,完颜凉虚笑道,对方果然只是吹出来的战斗力,他真的是不信有人能够用这种破烂的,练兵器都算不上的东西,斩杀那么多的人,更可气的是,自己的父亲似乎就是死在这人的手下,这让他胸中一直卯着一股气,他要阿赫比,这个愚蠢的对手,被自己羞辱至死。 他当然不是单打独斗,在他一开始发现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他就已经传信出去,刚才趁着大家都不注意,一只他们独特的令箭早已窜出,此时身后他已经知道,城门那里的同僚们此时已经赶到,那些匈奴汉子此时都身着大汉军人的衣装,但是从他们的脸型,以及身形上,似乎都能够看出他们身为匈奴人的共性。 匈奴人大都是扎着辫子的,很多都是直接剃了光头,只留脑后一个辫子,他们的头型一般都是相当立体的,尤其以颧骨高,脸型瘦长为特点,下颌以及嘴部突出,听说这是因为他们常食肉类,咬合力非同寻常的缘故。 那群匈奴人就这样虎视眈眈的看着完颜凉虚与阿赫比缠斗,其实心思已经看向了远处,因为对方已经有着三个似乎就是镇北军的军官正在小心翼翼的逼近,镇北军的实力他们是知道的,他们其实也都是各自州县之下,最为出色的一群战士,自然是知道镇北军是如何杀敌的。 隐忍、配合是他们的标签,所以不能有一丝的放松,但是阿赫比,只要是有人单独迎战,他们便不会插手,这是来自匈奴战士的尊严一说。 各个摩拳擦掌的,似乎正等待大干一场,此时的街道终于是空无一人了,似乎是在那几位远在校场的军官授命之后,那些普通的官军直接是离开了此地,组织起了普通的秩序,维护城中的治安,这是他们只能成为官军的原因,要是三三两两的面对匈奴人,官军的战斗力绝对是不够看的,光看那身形就知道了。 完颜凉虚用着别叫的中原官话,像是在高傲的宣誓,对着面前的阿赫比说道:“你不过如此,如今你项上的头颅就归我了,我一定会拿你的头颅祭我父亲的在天之灵,然后献给单于。” 完颜凉虚狂笑不止,身后的匈奴人似乎也是如此,他们大笑不止,像是看着一个待宰的羔羊。 但是他们眼中的阿赫比却笑了,说了一句他们不太确定的话。 “你们一起上吧。” 他笑着,笑的无邪,却让匈奴人感觉到了无限的挑衅。 第442章 下江南(中) 满打满算现在场间的汉人一共加起来就五人,不是说这个环境如何,主要是镇北军的那些大兵们要求的,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必要让那些寻常人来冒险,场间原本那么多的预备役的汉子,此时都是乖乖的护送着普通的人群离开了此处。 他们可都是国家精贵的新兵,每一块都是璞玉,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最该冲在前面的还是他们这些老兵。 镇北军中有流行着许多种刀,兵器之中当然是要选最趁手的,刀自然是上上之选,而刀分了那么多种类,主要还是要求适应着不同军队的不同需求。 譬如霍牧的军队,他的军队当然骑军是大头,所以那种改良之后的斩马战刀绝对是他们军中的标配,说霍牧治下有步军这个没有问题,但是说他的兵有谁不会骑马上阵,那可就是小瞧了这群凶悍的镇北卒子。 霍牧手下,人人皆会上马杀敌,这绝对不是一句空话,驰骋在广袤的大草原之上,与那样几乎就是在马背上出声的匈奴人们搏杀,没有一两首的马术实在是说不过去,用你最擅长的方式击败你,最是杀人诛心。 但是到了镇北军的东线大军,这种斩马刀就只有小部分的骑军会使用了,其实不光是习惯的问题,连各地不同兵种的身体素质其实也要考虑到,燕地作为东线大军最近并且最大的兵源地,燕人的人高马大那都是人尽皆知的,因此,要发挥他们身强力壮的优势,斩马刀,那种要靠着速度的加持,才能发挥最大威力的战刀就是不合适的。 相比起镇北军中线大军,也就是霍家军,燕人的身形在敏捷上稍显吃亏,其实也是与气候环境有关,这个也说过了多次,这种人作为重骑军绝对是上好的兵源,但是大汉现在要维持着那些轻骑军已经是相当的困难了,大汉的骑军在那么多年的沉寂之下,想要拉扯起与匈奴金甲银甲重骑一般数量的重骑,其实已经很晚了,所以也就没有了那么多动静。 但是不是代表着大汉就没有办法与重骑军正面对抗,这……就是铁壁军存在的意义,因为铁壁军独一无二的影响力,东线大军的配备,那是清一色的顺刀。 顺刀是一种造型相当奇特的兵刃,他脱胎于大汉的制式环首刀,刀刃更加的锋利不说,刀身更重,这就加强了军士们的力量优势,尽管是刀,但是却又有着铁棍一般的外形,宽厚的刀身是他们的最独特的标识,而且长度也相较于环首刀更长,可谓是将力量的加成发挥到了极致。 除去了某个腰挂柴刀的妖孽,顺刀在与匈奴人地面对抗起来绝对是不落下风的。 三位镇北军的大兵,那都是脱胎于铁壁军先锋营的老兵痞子,说他们是军官其实也是让他们好不容易威风了一把,今日,看到了匈奴人,他们可是再也无法维持着那么一副威严的形象了。 世人皆知,铁壁军是这世上最想要跟匈奴人硬碰硬打上一场的军队,但是也因为世人皆知,所以匈奴人根本不愿意去跟铁壁军硬碰硬,就算是金甲重骑也不愿,天知道当年匈奴三十万铁骑,那么多人是怎么被那区区十五万的重甲步军给生生围杀了,到最后只剩了那么寥寥数万逃回了匈奴。 绕着你铁壁军走,也不会冲你铁壁军的阵。 但是今日脱下了一身重达百斤重甲之后,几个老哥可是两眼冒了精光。 今日要是不杀他个匈奴蛮子一个片甲不留,他们都没有脸回先锋营,回去也是要被人调笑一阵子的。 顺刀都是挂在腰间的,这与地方军常配长兵不同,镇北军躺在地上就是睡觉,爬起身来就要能够砍人,这就是边军应有的素质,所以兵刃常在身边,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顺刀一摸,在手腕上转上两圈,这两日他娘的搞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身体都要发锈了,他们不知道那个摸着一把柴刀就跟匈奴人砍起来的汉子究竟是谁,但是从那刀法看去,必定是同僚就对了,他们当然不甘落后,脚步快的根本就是随随便便就能超越这几日那些来到此处测试跑路的预备兵们。 但是他们的素质所在,确实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体现的淋漓尽致,心中兴奋难耐,但是他们却依然压低着身形,时刻保持着顺刀在后,盾牌在前的姿势,尽管现在没有盾牌,他们用着左臂挡在身前,以防备任何可能到来的攻击。 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眼神中却透露着无与伦比的狠辣,都是杀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狠人,看人那都是看死人。 所以此时看来,因为匈奴人身上披着汉人的军甲,而几个大汉的兵士身上却是如同老百姓一般,场面一时间相当的具有迷惑性,为什么说具有迷惑性呢? “呔!该死的蛮子们,恁们的爷爷来了!”一声似乎是积蓄已久的爆发,从一人口中带着浑厚的嗓音,悠悠而来,听着都有些戏曲的腔调,让匈奴人愣了好一会。 但是他们本能的感受到了那人口中的挑衅之意……这世上所有的侮辱性的话语其实都有共性的,那就是语气以及闭口音,那些话语一般来说都会有着较强的感官体验,所以…… 匈奴人也不甘示弱,叽里咕噜的在说这些什么,面目狰狞的,眼神凶狠的,有四五个人冲着那群迎面而来的镇北军而去,还有三四个在朝着原先完颜凉虚的那里走去,那个嚣张的汉人既然挑衅了他们,那就无关单挑这件事了。 而有一个面露嘲讽之色的高大匈奴汉子,此时站在原地,看着那边那个刚刚从民宿之中冲出的身段较为普通的(与这群怪物比起来)汉人,转了转手腕,用手中的长鞭在地上敲了敲,每一下都能点碎一块青砖。 这人拿着的当然是完颜凉虚的武器,他的铁鞭本来就在别人手中保管,此时本来是因为出了状况,他是要将那双铁鞭交还给完颜凉虚的,毕竟完颜凉虚也算得上是他们之中武力最为高强的那个了,有了他自己趁手的兵器,不管做什么,把握都是要大一些的。 但是现在……情况有变了,完颜凉虚激战正酣,而他也正愁没有人来练练手,这双铁鞭传闻可是当年打眼将军手下的名铁匠呕心沥血打制的,用了北匈奴之中那北漠深处的秘铁打制而成,硬度完全不输精钢,同等大小还要比那精钢更加的重,用在手上,随便一挥,便是能够在空中打出爆响。 他不跟兄弟们去抢,交代了一番之后,自己便去吃这个独食,他是一群之中比较弱的,而这个气势汹汹走来的汉子明显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看脚步便看得出来,虚浮又不稳,满身都是破绽,最适合他来打打牙祭了。 铁鞭扛上肩,真就是大摇大摆的走向了那个“小奶羊”。 “小奶羊”自然是没有一点示弱的前兆,看到对方手持一双形状怪异的兵器,心中虽然是有点发慌,但是他也看得出来,对方绝对是那群匈奴人之中最弱的那个了。 赵厚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是绝对知道的,他练刀很晚,其实练什么都很晚,前十五年那都是在学堂之中度过的,要不是他平时总嚷嚷着多添一些饭,他能有这个块头那真的是从天老爷那里抢来的。 但是他的武力对付普通人可以,真到了对付这种明显是匈奴军中的汉子,他已经没有了底。 他是看不过群殴的,在它看来那群匈奴人不管是如何做,只要是想要群殴那位兄弟,那他就是不允许的,不过不允许是一码事,他也没有本事上去就放倒那么一群人高马大的匈奴蛮子,蛮子不就是说他们野蛮吗,他们身体本就有很多没有完全开化的样子。 所以他那么吼上一嗓子,其实是想要吸引一部分人过来,能够给那位兄弟减少多少压力就减少多少,看着完颜凉虚与小兄弟失衡的体型对比,他真的是给那位兄弟捏了一把汗,但是那个兄弟,叫什么来着?魏青? 魏青的那种刀法也看得他一愣一愣的,明显对方的实力也是不差的,所以自己若是真的能够跟这群人迂回一下子,说不定……说不定还有戏? 想起了先前那匆匆离开了作为的登记官,赵厚推断,可能对方再回来时应该身边会有不少援军,到那个时候,就是自己的底线,自己要撑到那个时候,他为自己暗暗打气,尽管握刀的手还在颤抖。 看到对方只有一个人走来,他的胆子还是稍微大了一些,但是魏青兄弟怎么办? 余光瞥了一下,突然看到了那远远从校场上赶来的三位镇北军的兵士,他还是松了口气的,虽然情况不容乐观,但是镇北军就是无敌的……他在心里一直是有这样的憧憬的。 现在赵厚就是在视敌以弱,他虽然弱,但是他却是正经的镇北军中的练式出身。 他能够在这样帮派林立的辽城之中打下一片土地,自然也是因为他那一身的把式,前面说了他习武很晚,这是致命的,但是他依然能够有着一定的战力这是因为他完完全全是偷学的镇北军最标准的训练方式。 辽城这么小的地方,其实是没有地方让他去偷师的,再怎么想学,一般也是要到边境之上,让不让学还是另一说。 但是他偏偏却是学到的正宗的练式,这就是与杨老大脱不开关系了。 赵厚现在很是担心杨老大的安危,他心中甚至有着杨老大可能现在已经遭遇了不幸,但是不管如何,他都要亲眼见到,因为杨老大就是他能够参军的一个楔子,一个领路人,也是杨老大的缘故,他才会对镇北军有了那么多的憧憬。 杨玉丞是巡役长,但是他更是一名当年的镇北军老卒,一名真真正正的铁壁军,只不过因为严重的腿伤,无可奈何的退下,听说杨老大是根本看不上辽城之中的这些宵小之辈的,嫉恶如仇的他无法想象,在边关那样的浴血奋战的同时,大汉确实这样一幅窝里斗的光景,所以他这么些年来,惩治了不知道多少不法之徒,更是严惩了那些浑水摸鱼无所事事之辈,其中就包括赵厚。 但是他更想能够打醒这些扶不上墙的蛀虫们,他对赵厚这些人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参军去。 以前不了解杨老大的赵厚只是心怀怨念,但是真的得到了地下的消息之后,真正的了解到了杨老大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之后,他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偷师的,想要复仇的念头是那么的愚蠢,自己那样想要报复社会的心理是多么的幼稚,各种转变之下,他不光练就了一身正规军的把式,更是将镇北军的那种刚毅记载了心间,所以他也会如此的仇视匈奴。 他知道自己练的还不到家,所以他只能取巧,只来一个人也好,这样自己就会有足够的时间与对方周旋……用杨老大的一身本事。 脚步虚浮是他装出来的,这就是他平时走路的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管怎么样,装个痞子,他是相当在行的,只要能够让对方放下警惕,让对方没有一上来就与自己动真格的想法,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穆哈木,是这个匈奴汉子的名字,他是这么一众人之中唯一一个不是匈奴战士的普通匈奴兵,隶属于打眼将军,是打眼将军阵下十营中,火风营中的一个小小卒子。 他来到这里其实是跟着他的大哥来老军功的,只要能够砍下一名汉人的头颅其实就足够了,足够他加爵,让他有着娶妻生子的家产,所以在这种利益的驱使之下,他来了。 现在上好的机会放在他眼前,他没有任何放过的可能。 现在咧嘴笑的是他,他看着面前的“小奶羊”,心中浮想联翩,甚至将来子孙满堂的画面都有了,全然没有注意到赵厚嘴角那阴狠的弧度。 第443章 下江南(中下) 另一个天机阁到现在还没有出动的原因那就是到如今,局面都还在控制之下,不是说着局面的控制要建立在累死在几个战斗力很强的大汉军人身上,但是事实就是因为这边的僵持,所以整个辽城的局面得以牢牢地掌控在汉军的手下。 这群匈奴人自然不会想到,他们本以为没有可能的援军,此时却已经被那似乎未卜先知的一群汉军所拦截,而那群匈奴的援军,自然不是看到了完颜凉虚他们那蔫了吧唧的令箭才赶来的。 一开始他们就是很多人一起入汉,只不过后来因为调度的问题,有接近十人规模,已经算是在燕地各个城池之中人数最多的一部了。 学着猎人们的行动方式,他们自以为完美无缺的情报系统,早就在入汉之时,被天机阁爆成了渣,莫说天机阁,因为天机阁的存在,就是那经营辽陕官道多年的老镖头们,手中都掌握着与他们不相上下的情报网络,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失败的。 这群援军是从燕地各地赶来,他们的潜入工作做得还算妥当,并没有大量的减员,但是却已经被天机阁牢牢掌控,只等一声令下,那便是收网的时刻。 天机阁怎么会不知道魏青南下的消息?虽然魏青走的突然,但是自然靠着他的移动,天机阁在尽量不打扰他的情况下,将计就计,正好准备将这群已经在大汉吃肥养胖了的肥羊一网打尽,可怜这群匈奴人自以为他们所面对的这些势单力薄的汉人才是肥羊,殊不知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是站在虎口之上。 不知道天机阁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说辞,但是基本上,能够随意走动的匈奴人,这次都已经倾巢出动,毕竟阿赫比的诱惑他们是完全无法拒绝的,因为阿赫比本来就是他们的最大的目标,其他人就算有些小心思,但也只会放在身后。 所以赵厚一开始一直盼望着的镇北军的援军一直没有到,是因为在城内的古城墙前,还有一场大战此时正交战正酣,他们所期盼着的对方,此时都在难以脱身的境地,所以他们现在每坚持一刻,也都是在为对方争取到的一刻,当然从兵力上来看,这边的情况明显凶险的多,所以这边只要是能够拖住,古城墙那边,靠着兵力的优势,一定有机会抓到机会将对方率先击破。 所以满场只有两人是蒙在鼓中的,一个是无所谓,另一个则是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 …… 可能有人不知道单个铁鞭重达十五斤将近二十斤是什么样的概念,大汉有位以勇武著称的悍将,在匈奴人口中可是一个相当标志性的人物,因为匈奴人尚武,所以不管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说道尊重,匈奴蛮子做的可是要比汉人要好的多。 高敬桓,他有着另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可怕名号,虎痴。 悍将与良将的区别就是,良将可以在不管什么样的战斗之中,保存着军队的最佳的战斗力,然后出色的执行者上头的军令,是大战将至,将帅最为中意的一群人,而悍将……悍将是文官们,还有就是天子最为喜爱的人,想象有着一个忠心耿耿的堪称勇武世无双的无敌将领在你的身边,你想不放心都难,而且更重要的,悍将古来最多的事迹,那就是为护主死战到底,浴血奋战中的悍将更似神话传说中的鬼神。 高敬恒就是这样一个以勇猛无敌闻名于世的绝世悍将,他最出名的一样事迹那就是曾经在刘钊最为危机的时刻,挺身而出,单骑护送刘钊突围万人的包围,身中数箭,大小刀伤更是数不胜数,最后清洗伤口之时,他身上能够理出的铁箭头那是足足半斤。 就这样,他还能够在护送刘钊回到大军本部之后,再次上阵杀敌,一直击退了地方追击部队多达七八波的冲击之后,才最终力竭倒地。 只此一役,高敬恒单人击毙的匈奴蛮子有将近八百之数,当时的勇武之威,实在是有七进七出的场面,若不是对方的骑军将领身边的掩护众多,最凶险的一刻,高敬恒使一双熟铜琳琅重锤,他在护送刘钊的同时,离对方将领最近的那一瞬,掷出的重锤一脸击杀了七八人之后才在对方面前停下,吓得那身经百战的将领,连同战马都惊惧倒地。 高敬恒这样的无双悍将就是这样的拥有威势,他也是天子刘钊钦点的武威侯,如今是不愿意让他再到边境之上厮杀的,只好留在身边,掌管御林军三十万。 虎痴高敬恒的出世是相当震撼的,不光是成了汉人心中护国门神的唯一指定人物,没有人想到,他更是成了众多匈奴年轻人心中的悍将标配,他的那琳琅重锤更是成为了众人相继模仿的对象。 当年重锤原形如今只剩一柄在大汉,另一柄听说是被当年那位差点被高敬恒击毙的骑军统领好好的珍藏在家,一有人登门拜访,他就要好好吹嘘一番自己当年与高敬恒大战三百回合的轶事,若是对方不信,就将那重锤拿出,好好的显摆一圈。 重型的兵器自然不是高敬恒第一个使用,但是真正让重型武器流行起来的却是他无误了。 听闻高敬恒擘力惊人,单个重锤是有着二十斤的重量,一但挥舞起来那真的是虎虎生风,匈奴人盔甲相对较为劣质,寻常的刀刃也能造成不小的伤害,但是正是因为如此,匈奴人的坚强意志才让人震撼,但是重锤不然,锤到身上,脑袋一歪,一点半点动静都不会出,根本不会给你任何挣扎的机会。 他这铁鞭近乎有着重锤的重量,还是一双相当无解的长兵,说实话,只要是对方不是什么憨货,赵厚基本上就没有获胜的可能。 穆哈木全名穆哈木·阿碧吉,阿碧吉只是一个相当普通的姓氏,在匈奴语之中是代表着高山的意思,穆哈木则是勇者的意思,一个相当普通的名字,阿碧吉一门之中只因为出了他父亲一个相当厉害的匈奴战士地位得到了大大的提升,只不过匈奴战士的寿命一般来说都是相当短的,因为一旦死战,匈奴战士那是几乎必定战死的。 他们的父亲便是如此为国捐躯的,但是因此他们也得到了相当不菲的安慰费,这是他们能够成长起来的根本,乘父亲之荫,他的哥哥德哈里更是承担起了家中的责任,将他们一众兄弟姐妹养育成人,他与哥哥一同走上了父亲的路,只不过哥哥选择成为一名匈奴战士,他则是有着更多的考虑,他不能送命的,哥哥随时都有可能死,他绝对不能再死了,三个妹妹在家中未嫁,老母亲又盼望着儿孙满堂,所以他需要为家里考虑。 此次入汉算是他最冒险的一次决定了,但是也是说好了,有好几人都是为了捞军功而来,干完这一次,他就会彻底告别战场,领着勋爵的俸禄,好好照顾这个家。 他不知道这次行动究竟是谁发起的,但是听过了他们的计划之后,从来没有参与过谋划的穆哈木算是相当的肯定这么一个计划,世间一切利益都是要承担相应风险的,这一次,只要成,那几乎就是三代无忧。 怀着这样一个经典的想法,“干完这一场,就回家娶妻生子。”穆哈木来到了燕地,也来到了辽城。 今日一切都看起来是那么的顺利,大家答应的军功也留给他了,军功只能是按人头来算,能不能拿到自然是要看他的实力,对方根本都不是军人,根本没有任何好顾忌的。 只是穆哈木没有那样的意识,一整个广场的汉人都没有留下来,偏偏这样一个脚步虚浮,身姿难看的汉子留了下来,他凭的什么? 静便不动如山,动则是风雷激荡,穆哈木尽管没有那些大宗师的高人风范,脚步并不是多么的华丽,但是他靠着一身的蛮力,彻底冲刺起来时,带来的威慑力也是难以想象的。 他想要轻易地解决对方,所以准备带着冲势,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如果对方这一击没有好好挡住,那么接下来结果也是显而易见。 双鞭被他提在手上,看他手臂摆动的幅度,这鞭的沉重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赵厚自然是注意到了,运用重兵的人,动辄都是百十斤的擘力,跟他们对刚肯定不能轻易地受伤的,因为只要是有一个疏忽,受的伤基本上就是致命的,若是让躯干挨上结结实实的一下,基本上就不用想后来的事情了。 真正展露狰狞的时候,是在短兵相接的一刻。 赵厚的功底终于是显现了出来,那稳稳地马步,柔韧的身形,都是让穆哈木十分气愤的来源。 双鞭带着风声,直直的向着他的肋侧夹去,因为长度的原因,长鞭横挥,那样一个范围可是要比用剑要长的多。 但是赵厚扎好马步之后,他的身体就像是有了轴心一般,左右扭动着,就将穆哈木没有章法的两击扭了过去,转瞬而来的便是柴刀的攻杀。 当头正劈,这一下绝对是出乎了穆哈木的意料的,赵厚视敌以弱的策略算是成功了,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么一次视敌以弱的机会,所以要尽可能的在这一次之中得到尽可能多的优势,就算没能直接杀掉对方,也一定要让对方失去一定的战斗力。 赵厚那突然灵敏又规范的动作着实让穆哈木大惊失色,这是他的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是赵厚也有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惊慌的穆哈木抬起左臂去挡那一刀,若是被这样一刀砍在头上,他也不用想勋爵的事情了。 所以结果就是,赵厚这样卯足了劲的一击,砍在了穆哈木的左小臂之上,没入了两三寸之后,竟然是根本无法斩断。 看到那满是横肉的小臂,赵厚眼皮子一跳,抽刀便向后翻身躲去。 赵厚这样的壮汉,在大汉平均的水准之上,全力一击,并且还是掌握了军中八法的刀法,竟然砍都砍不断对方的胳膊,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铁鞭呼啸而至,擦着他的腰腹而过,要不是他闪的敏捷,这一下又是要打在他的腰上,他看到刚才对方那种硬度的肌肉,他甚至能够看到自己被人一鞭打成两段的凄惨模样。 但就是这样,他的腰间还是火辣辣的痛,低头稍一看,就看到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腰间的衣物已经被那铁鞭勾了去。 穆哈木暴怒无比,他看着自己小臂上的伤口,那里不断涌出鲜血,让他难以释怀。 对方是在诈他,对方明明就是个练家子,若是换成同样的镇北军来做这件事情,他可能现在已经没有命了。 他有着劫后余生的警觉,但是也有了更多地自信,一刀,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实力所在。 架势是有的,但是力量不够啊,弟弟。 突然狰笑的穆哈木让赵厚心中发慌,他担心着口破柴刀,在对方身上再砍上几下之后,可能会应声断掉,于是心中后悔,刚才若是拿把锄头是不是要好一点。 但是没有他后悔的时间。 狰笑中,穆哈木带着无比的自信,带着看待真正死人的眼神,再次冲杀了上来,这次连赵厚都看得出,对方那认真的态度。 一般这个时候,赵厚不是傻子,他一般都会跑的,但……他不能跑,一想到身后还有小木头他们,一想到身后还有老胡……还有自己的爹娘,看到这双铁鞭,又想到了杨老大…… “娘的!老子今天就是不信了!”滚着刀,赵厚就这样迎面冲了上去,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击败对方,但是他就是这样冲上去了…… 你问问霍牧,问霍牧怎么击败匈奴这样的庞然大物,他其实也会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啊,这哪里是他想得到的东西,先冲上去再说呗…… 第444章 下江南(下) 失去了先机的赵厚不说被人打死,现在还能在地上哀嚎两声爬起来逃走已经不错了。 但是逃不得,他身上刚才被结结实实的抽了一鞭子,鞭子刚上身体还没有多大感受,当他从地上爬起来,在躲过穆哈木的追加的一击之后,起身的那种窒息感差点没有让他昏厥过去。 一鞭抽在了小腹上,用赵厚后来的话说,那匈奴汉子差点一下没把他屎尿屁全都抽出来,寻常人挨上这一鞭自然是没有活路,赵厚要不是眼尖,反应灵敏,顺着鞭子打过来的方向跳了出去,再加上他那身还算上得了牌面的肉体,应是抗住了这一击。 其实挨打的时候赵厚那时候想的并不是自己的伤痛,他还有心思去想想自己若是被打中了要害,将来该怎么娶妻生子…… 虽然想法很是不搭茬,但是其实是他心中对于自己能够活命的自信足够。 虽然是挨了重重的一鞭,刚刚因为一个失误,被穆哈木那长胳膊长腿的一脚蹬翻在地,但是赵厚却从来没有露出过一丝绝望。 他总有办法能杀掉这个人的,虽然很是不愿意,但是眼尖的他余光瞥见了自己的兄弟的身影,想要骂一骂他们,话到嘴边却说不出了。 “一群木头脑袋,今天要是谁敢给老子折了,别想着兄弟们给你收尸……”他咬牙切齿,但是却并没有说出来,眼神越来越凶狠,看的穆哈木心中也有些发憷。 “这汉子明明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呕血说明他已经受了内伤……谁给他的这么多的自信啊……” 不去想这些,原本是穆哈木一直在进攻,到现在,这个局面似乎变了变,尽管一次又一次的被穆哈木打中,无论是铁鞭还是拳脚,赵厚总能拍拍屁股,然后再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跟他继续拼命。 他眼角瞥见自己的同僚们,现在已经与那群汉军战的火热,心中其实也生出了一些热血的想法,自己被一个不过是有点功夫的汉人拖在这里算什么话。 想到这里,一记凶狠的横扫变招,带着千钧之力,又是冲着赵厚那冲上来的身形砸了过去,而这一击却最终扑了空。 赵厚很想告诉这匈奴大汉自己并不傻,不要瞧不起人,同样的招式他怎么会吃两次呢? 原来前脚的试探只是一步徐晃,后脚从来没有真正蹬地发力,这就造成了赵厚上前冲刺的假象。 前脚掌拨地带动全身的技巧也是杨老大当年技巧之一,自己第一眼看见就知道这一招绝对是一个朴实无华的杀招,所以年少的他当年就照着几招他相中的技巧练了起来。 春夏秋冬,趴在院墙上的孩子从来只有他一个,却不知道他早就已经被杨老大的媳妇给看了个遍。 若是让赵厚知道当年杨老大是故意让他偷师的,不知道现在赵厚的心情会是如何,但是不需要这个,赵厚也已经足够愤怒了。 但是险象突生,赵厚眼睛中的惊恐瞬间弥漫他的全身,肾上腺素在他的身体里飙升,让他整个人都发红,当然他不知道肾上腺素是什么,身体发红也是渐渐显现的样子。 穆哈木没有当赵厚是傻子,赵厚更不应该将穆哈木当成傻子,说穆哈木他们这群匈奴人输给了天机阁,这个没的说,他们对抗的是天下第一的组织,基本上没有机会占到便宜。 但是穆哈木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人,穆哈木军功不高,手里还是有两三个镇北军的性命的,就这一点,赵厚就不应该小瞧他,他这虽然是为了让对方露出破绽,好让自己的兄弟有机会下手,才冲的这么凶,但是他是没有容错的,他的身体根本无法再结实的挨上第二下鞭子。 “流星赶月!”藏在房顶的,躲在庭柱后的,隐在树后的一众汉子,异口同声,他们不是什么武功大家,但是这一招虎痴将军的成名计,没有几个汉子是认不出来的。 柴刀堪堪挡在身侧,已经是赵厚能够做出的最好的防御了,他整个人再次做好了栽倒在地的准备,但是这次,却没有让他倒飞出去的时间了,一击干脆利落,赵厚一口鲜血哇的就吐了出来,他整个人被仰面砸翻在地,柴刀尽管挡在身前,但是那种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却让他吃尽了苦头。 流星赶月是一招相当凶猛的招数,一鞭挥出,另一手另一鞭紧接着便跟在前鞭之上,以力打力,就像是打桩一般,以力打力的威力绝对不容小觑,尤其是他们这种武人,武人还不至,武人用着以重量著称的铁鞭,重重的轰在了赵厚随手从老胡家里拎出来的那把柴刀之上。 柴刀顿时弯曲成了一个可怕的弧度,这个弧度也是让赵厚无法承受的一击,一个八尺有余的大汉,被人之下砸翻在地,这种最是干脆利落的击打才最让人心惊胆战。 听到赵厚后背与青石板撞击的巨响,兄弟们瞬间为赵厚捏了一把汗。 但是赵厚的手掌依然向上翻着,所有人就忍者巨大的愤怒依然在原地待命。 现在他可以确定穆哈木应该是没有发现他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赵厚只要知道这一点,他就知道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他们这么多年的鬼混,从来不是真的堕落了。 他养的小乞儿各个都是在城中能够当做小耳朵的情报郎,他的这群兄弟哪一个不是机关算尽的能工巧匠。 他鸿鹄帮不养废人,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一个条例。 想进鸿鹄帮,只要你有能拿的出手的技艺,就有让鸿鹄帮的兄弟们认可你的机会,而几乎当然是靠自己争取的,所以这么多年来,鸿鹄帮尽管人数不多,却依然能够与城中的那些庞然大物共存,这就是道理。 他们之间的配合天衣无缝称不上,但是对付这种物理高强,但明显在洞察力上没有多么敏锐的匈奴人,众人的围杀绝对是上上之计。 赵厚为自己的失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现在感觉到自己的胸中翻涌无比,每动一下都有撕裂的痛,他不断地吐着鲜血,但是却依然咬紧牙关。 掌心冲上四指弯曲,是赵厚他们的暗号,意思就是原地待命,所以现在没有一个人发出动静。 但是你要是顺着目光看去,你可能会看到一头头的饿狼,他们眼中的那种残忍的淡绿色是世间最让人恐惧的目光之一。 赵厚心中也有些后悔,明明一开始就看到了对方的双持重武器,怎么就没有想到对方能够使用这招流星赶月呢,流星赶月当然是可以躲的,这一招其实在敞亮的对决之中,很难不被发现那种起手式,但是就因为这种疏忽,让赵厚遭受了重击,他怨不得别人。 但是他依然没有起身,他在等穆哈木靠近,穆哈木的矫健他是深有体会的,所以按照他们兄弟们制造的机关的速度与精准来说,他必须铤而走险,让穆哈木陷入一种行动不便的境况,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一击致命,对抗穆哈木这种巨汉,正面力刚,赵厚还没有那种本事。 “没想到我大汉虎痴将军的绝技也被你这蛮子用了出来,真是让人唏嘘……”赵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是那柄已经弯折了的柴刀,已经是一团废铁的样子,他倒是没有力气去扭头再看那柴刀的品质了,右手痛苦的抄过柴刀,横在了自己身前。 穆哈木还是听得懂汉话的,毕竟他们平时也是装作汉军的卒子,多少还是要说些话的,只不过平时话少一些,没有人会怀疑,听到了赵厚的话,穆哈木笑的得意。 “武技这种东西,自然是有能力就要去学,虎痴将军那样的威风,别说是你们汉人,我们匈奴人也要敬畏三分,仿习他的招数可不是什么无趣的事情。 他得意洋洋的说道,汉人的招数在他眼里也不值一提,但是他们崇尚武力的性子确实怎样也难变,他从来不以学习大汉那些猛将的招式而痴,相反他还洋洋得意。 他还有另一招杀招,听闻是当年汉人的一位总是配备一把单刀的将军用来对敌的,不过现在没有刀给他用,重兵在手,流星赶月自然水到渠成。 “能在我穆哈木手下撑过这么久,放心我会让你死的痛快一些。”说罢他哈哈大笑,军工到手,一鞭子砸在这人胸口上便了结,随后寻把刀隔了他的右耳便是……战场上若是不方便斩首,割耳自然是被允许的。 就这一会,他都想到自己儿孙满堂的时候了,也难怪,毕竟他们这样深入大汉捞到的人头可是值千金的,虽说他们的行为是擅自出动,但是只要有功,单于就不会吝啬一点奖励,这也是很多匈奴人那样的拼命的原因之一。 他将双鞭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向前走,刚才赵厚还挣扎着想一遍挪动,似乎是想要握紧那把柴刀……一把破柴刀能有什么用,穆哈木不屑一顾,他高傲的看着那基本上已经是将死之人的赵厚,两三步便走到了他跟前。 见赵厚挣扎着想要抬刀抵抗,心中窃喜,然后高高的抬脚,想要踩住他那不老实的胳膊。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柄已经几乎报废成为废铁的柴刀,会是让他最终殒命的一记杀招。 终于是等到这个机会了,赵厚没有时间长舒一口气了,按平时他这时候都会兴奋的叫出声,但是身体上的疼痛却现在不允许他这样做。 嘴角阴谋得逞的笑容终于是绽放开来,这个笑容让穆哈木看在眼里,心中升起无限的警觉……但是已经晚了。 握有柴刀的那只手臂被穆哈木粗鲁的踩在地上,似乎一下就断掉了,但是隐藏的杀机却在另一臂上。 一节断掉的刀刃,似乎就是这破烂柴刀上的一段,整段被赵厚用着身上的破布包裹着,一直藏在他的身下,然后手起刀落,赵厚不顾手掌被刀刃割破,狠狠的将刀刃插在了穆哈木脚背之上。 穆哈木吃痛,立刻倒吸一口冷气,踩着赵厚手臂的那只脚立刻松开了,没想到赵厚竟是这样的狠,他那只飙血的手,抓住了那剩下的半截柴刀,一刀又插在了穆哈木那条已经被钉在地上的腿上,从他的小腿中间穿过,扎了一个通透。 穆哈木终于哀嚎出声,他胸中无限的怨念,他怎么会知道这样情况下,这个汉人竟然还要报复他,他现在就想手撕了这个汉人,父亲果然说的没错,汉人就是最狡猾的。 吃痛让他眼角飚出来泪花,当然不是他哭了,这只是应急的反应而已。 但是等他回过神来,再想抓住赵厚,却发现赵厚受着这样的伤,就算是吐血,他也在奔跑,真的是让他气的浑身汗毛竖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真正该害怕的事情,并不在这里。 张牙舞爪的穆哈木现在相当的滑稽,因为他的行动立刻变得迟缓无比,只要是动的慢了,所有东西那都是活靶子。 一张方孔大网从天而降,瞬间罩在了穆哈木的身上,他怒不可而,立刻想要挣脱,但是大网的绳子好像是用特殊的线材制成,他怎么扯也扯不动,隐隐还有些已经把网越扯越大的感觉。 想要划开却发现自己手中的铁鞭根本就是钝器,完全无法划断这样粗的绳子。 他终于是着急了,一阵吃痛从背后传来,他怒吼一声,却根本看不见背后,他现在被网罩住了身子,很是混乱,但是他知道,身后中的一定是弩箭。 他身子一扭,脚上的刀刃一下子将他绊倒在地。 他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身后的弩箭被他压断,又让他更是吃痛。 但是仰面倒下去,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起身了。 一连串的弩箭,像是儿时庙会上的那种插令箭一样的场面一样,在他胸前插满了,他到死胸中的那股气都没有放出来。 极其憋屈的死去。 第445章 下江南(下中) 穆哈木死的相当憋屈,鸿鹄帮的汉子们手上的弩箭根本不是吃素的,若不是他的后背骨头硬,其实第一箭他就应该失去抵抗力了,结果硬是被他挺了多箭,最后落了个刺猬身的感觉,真的是让他死不瞑目。 他死前的怒吼似乎惊住了满场的武夫,听到这熟悉的喊叫声,远处的那群纠缠在一起的人中,也有匈奴人发现了这边的问题,街道之间,这满是复式楼层的商铺才是真的暗藏杀机啊。 吼! 一声怒嚎从人群中传出,那是一声怪叫,一个臂长如猿的瘦高汉子从人群中滚落出来,连滚带爬的直接是向着鸿鹄帮的一群人冲来。 他的眼睛都杀得通红,鼻子里的粗重气息似乎能够凝成白色的匹练,反正他是极度愤怒的,谁都看的出来。 “该死的汉贼,气煞我也,敢伤吾弟,我要你们血债血偿!”怪叫着冲着赵厚他们冲来。 赵厚现在也是因为透支了身体,此时真的算是弹尽粮绝了,鸿鹄帮的兄弟们赶紧将赵厚背在身后,立刻向着街道另一端冲去,那便有条阴沟,是辽城中帮派人员平日里的聚集地,很多腌臜买卖都在这里秘密的进行。 里面绝对是别有洞天的,若是能够躲到里面去,靠着那弯弯扭扭的各种暗道,一定能够躲避那匈奴大汉的追击。 追来的匈奴人自然就是穆哈木的同胎的兄弟,是他武力高强的哥哥。 原本带弟弟来到大汉其实也让他有些担忧,平时他总是尽可能的帮助弟弟,能够给他减轻负担便去做,如此一来穆哈木这么长时间倒是没有遭受过什么伤害。 但是今日不同了,今日他们的共同目标出现了,大家的目的就是阿赫比,只要将他杀掉,那么自然这趟大汉行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先前与他们战斗的这些个镇北军的军官们,那都是以一当十的存在,他们匈奴战士当然不弱,但是这几个汉人背靠背作战竟是能够抵挡住他们五六个人的同时进攻,实际上已经是让他们很是受挫了。 更不用说一旁还有一人,在完颜凉虚的长槊挥舞之下,竟然还能够抽空去帮助一旁的这几个汉兵,实在是让他们大感不妙。 完颜凉虚绝对是他们之中战斗力最强的几个人之一,此时身旁已经是聚集了三人,完颜凉虚主攻,剩下的三个人则是为他提供压制……就这,那个身形娇小的很的男子竟然还能够闲庭信步一般的应对从容。 “这人是在扮猪吃虎!” 完颜凉虚一开始只以为阿赫比就是这种程度,他一人应对已经是绰绰有余,然而到现在,他才发现,对方似乎根本就没有在乎他的攻势,他的每一招看起来都被他堪堪化去,谁知道,再加上三个同僚的帮衬,对方竟然依然是应对自如。 他的眼神不断的向着完颜凉虚身后飘去,不知道的都以为他这个人此时正在想入非非。 那破烂的柴刀在他们眼中本是不堪一击之物,然而他们不管怎么样精妙的配合就是无法击破对方的防御,就像是千钧之力打在棉花上,根本没有一丁点处在上风的感觉。 他们的感觉是对的。 魏青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在乎面前的这个大汉,他这么多年……其实真的是见识了太多太多这样的匈奴人了,每一个都是恨不得啖肉饮血,魏青很是佩服他们,佩服他们的毅力,所以也总是会认真地对待,所以草原上才会有了那樵人的传说。 魏青是来修行的,这是师父留给他的任务,他没有达到真正设定的那个目标,是不准回去的。 魏青没有怨言的,在山上他的确觉得自己的刀法陷入了桎梏,只有寻求更多地机遇,才有可能突破。 师父说他是难得一遇的刀法天才,但是不管怎么样的天才,能够混的很是滋润的不少,但是真的能够颠覆一个时代的,往往都是经历过绝境,从逆境中野蛮生长的那些人。 不经历磨难,是无法真的成为金石的,这个道理魏青深深懂得。 所以他是从一名最最普通的边境小卒做起…… 现在他有要紧的事要做,这件事情绝对有着与生命相同的分量。 魏青是个重情义的人,在军中大家都恭维的称他一句神仙,他也就报之以善意的微笑,然后继续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但是有人真的能够与他敞开心扉,他也是乐意至极,也愿意与之结交甚好。 不过啊有人在他的生命中的分量是旁人无法想象的,所以他可以为此放弃自己的一切军功,只身离开军队,春棠其实是相当无奈的,但是本来魏青就是他借来的,霍牧对他说过,若是魏青真的要走,那一定不要拦着,能够拥有他已经是大汉军队的幸运,只有不拘束他,他才会有真正的归属感。 对于春棠的慷慨,魏青是感激不尽的,他知道自己执意离开其实是对同伴的不负责任,但是有些东西,是原则性的,是他的底线所在,所以他必须走,因此尽管是有愧疚,但是他却走得义无反顾。 但是此行,他终归是在辽城停了下来,因为这里有自己的好友…… 魏青朋友不多,寥寥几人,其实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剩下的认识的基本上都是被他当做长辈来对待的。 霍将军对自己很好,如同一个老大哥一般,霍牧的情谊,一步一步将魏青从底层提拔上来,魏青会感激霍将军的提携之恩,但是……对他,魏青的尊敬多于友谊。 师爷也是,熊将军也是,他们都是自己的贵人,所以魏青是牢牢地记住他们的好的。 但是汤镇不一样,屈大哥不一样,他们都是自己过命的兄弟,能够真的与他一同喝酒,一起吃肉,魏青喜欢听他们插科打诨,听他们侃南侃北,他们可以同睡一帐,可以共饮一碗,所以魏青很是珍惜他们的友情。 屈大哥在自己走的时候,特地给自己启封了他多少年前在城根埋下的燕梨花,特地为自己送行。 但是老汤他们不在军中,魏青觉得自己有必要来一趟,特地寻他们吃一顿酒肉,不能不辞而别。 所以匈奴人的那些有的没的的心思,其实在魏青看来实在是太过儿戏了。 他之所以还在这里,是因为他觉得他看到了几个很好的汉子,他们能够在这个时候勇敢的面对匈奴人,其实已经给魏青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了。 久久不离去,他想要多看一会,身后的三个镇北军的同僚,魏青其实也在护着他们…… 若是完颜凉虚他们知道他们面对的阿赫比究竟是个什么境界的怪物的话,可能他们下一刀、下一槊就会再也挥不动了吧。 只不过现在,那边的情况似乎有些复杂了。 赵厚趴在石头的后背上,石头跑的飞快,是他们之中腿脚最利索的那个,但是他们在阴沟前面就停下了。 阴沟说是阴沟,其实是一个通往地下的暗道,暗道的入口也是相当的宽敞的,那里没有门,一般只会有几个无赖站在门口,他们一般都是各帮各派派来看洞口的,官府不会管他们,他们要确保的是,进来的每个人都不能是对帮派有害的人。 阴沟是被所有帮派人共同控制的地方,一般闲杂人等是不允许进来的,里面有各种如同黑市一般的买卖,是很多帮派的资金的大头。 一般要进来的,都需要有中人领路,自己一个人是不允许进的。 但是帮派人是可以进出的,这也是鸿鹄帮想要躲进去的原因。 鸿鹄帮名义上是被赵厚解散了,毕竟他是鸿鹄帮的帮主,没有了主心骨,剩下的弟兄们肯定无法在这样弱肉强食的世界继续经营下去的,但是毕竟只是他个人的决定,鸿鹄帮的产业在阴沟里还是不少的。 所以只要他们想进,其他人断然没有拦着他们的道理。 赵厚伤的很重,他现在已经不呕血了,但是身上紫青很多,重要的是他现在很是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让他整个人感觉到天旋地转的。 这个时候不能拖着,很多人都有这样的常识,他们不是什么名医,所以没法通过那些细微的特征来诊断,但是他们这种在黑暗世界里摸爬滚打的人,见多了伤者,见多了死人,知道这样表面上没有致命伤的时候,其实是一个人最危险的时候,因为不知道伤到了什么脏器,若是放任不管,很有可能赵厚就活不成了。 胡一统看见了赵厚的样子,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好好将门关上,他留了一个缝,却看到了一幕幕让他触目惊心的场面,尤其是到那名匈奴大汉将老赵一鞭重重的抽翻在地,那时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后来的发展还是让他好了些,老赵的伤很重,他看着石头还有六儿他们将老赵马不停蹄的背去了阴沟那边,其实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不过他知道阴沟那里的确有辽城的名医在。 然而看到他飞奔如野马的有一道黑色闪电冲着老赵他们离去的方向冲去,他终于是忍不住了。 这人的动作明显的就与先前的那个汉子不同,胡一统不用想都知道是高手要去杀他们,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留下小木头他们一脸惊恐的在面馆里面,不知所措。 小木头赶紧将弟弟妹妹们揽到一旁,胡大哥先前说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小木头知道他们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帮忙,所以他能做到的就只要看好弟弟妹妹们。 同时心里也为胡大哥还有厚哥儿捏了把汗……一定要平安无事啊,小木头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心中念念不停。 …… 老胡冲出来是赵厚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不过后来的事情谁又能想到呢? 石头站在阴沟前冲着洞里咆哮,脸色铁青,身后的一众兄弟,六儿,大牛他们都是满脸的怒意…… 阴沟“关门”了,假如他真的有门的话。 一块巨石堆在洞口,阶梯还是完好的,但是下去的路却被完完全全堵住了。 许琛不知到在哪里,但是他们从洞口的墙壁上找到了他们的帮里的标记。 “付十三……”石头看懂了,他脑袋上的毛本来就不多,他是个相当精瘦的年轻人,此时被怒火冲刷着,整个人感觉膨胀了一圈,头上的头发根根立起,像极了炸毛的野狼。 赵厚也是忍着怒火。 他其实不用看许琛的留信,他也知道是怎么个一回事了,他现在比较担心的还是许琛的安危,不知道留下这么一个消息,许琛有没有被付十三他们的人发现,许琛若是在洞外,早就该来找他们了,一是许琛现在可能在洞中,带着洞里的两三个兄弟,正在苦苦支撑,第二个结果就是许琛可能现在已经没了。 琛哥儿是帮里最精明的那个,算是他们的大脑,没有许琛可以说是他们鸿鹄帮绝对没有机会留下帮里的产业,甚至还能够做大。 阴沟里的家当绝对是值钱的,他是要留给老胡还有孩子们,以及自己的弟兄们的,现在,趁着这个时候,付十三发难,绝对是蓄谋已久了,他们知道自己还没有将阴沟里的家当收回,怪不得今日他们根本没有露面,不光是没有管着匈奴人入侵的事情,更是从他们后面捅了刀子。 身后的大汉飞奔而来,手中的砍刀绝对不是什么等闲货色,而且从他那矫健的步伐来看,他绝对不是先前那叫做穆哈木的那样可以简单对付的。 然而眼角突然瞥见了老胡的身影…… 老胡!?? 赵厚一口老血差点没有喷出来,他们现在是逃跑无望,本来想要直接正面迎敌的,结果老胡跑了出来。 他娘的老胡一个擀面条的,碰上匈奴人这不是找死吗? 六儿直接就是迎着匈奴大汉冲了上去,他的力量巨大,想要抵抗一下。 结果,众人之间六儿的身影倒飞而来,更是直接砸翻了大牛。 这是上天下地都无门啊…… 第446章 下江南(下中下) 许琛此时的状态很是不好,不好的意思其实是说许琛现在上气不接下气的,并且他看着面前的几个弟兄,因为他们受了很重的伤,自己一个人背着两个大汉,又拖着一个大汉,要不是身后还有块板子,他可以将汉子放到上面去,从而拖着走了一段,讲道理,他现在应该是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和死了也差不多了。 许琛不是以武力著称的,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武力可言,他浑身精瘦的,要不是他套着一身比较严实的衣服,你甚至还可以看到许琛那皮包骨头的身子。 他不是不长肉,他也不是不想长肉,只是他从小体弱,是根本弄不来这些刀枪棍棒的功夫,平时真的是要出行,他从来都是慢悠悠的,跑两步就要喘得要死。 满打满算,他也就有个一百来斤,七尺多的个子,显得身材高挑,不过这些都不是他得以仰仗的优势。 在那群穷凶极恶的人面前,他的任何优势都不够看。 好在是他提前做好了逃生的打算,早早的就为几个兄弟谋好了后路。 他知道付十三可能来抢他们的地盘,可能也会来直接把他们的家底给掏空,所以当赵厚要参军的消息传遍了城中的帮派时,许琛早早地就开始为鸿鹄帮谋后路了。 许琛是个秀才,考上童生是三甲的第一名,考秀才也是三甲,甚至策论之上,他是甲加,为何是甲加?他其实也不想说,考官看中他的文章,那是他的荣幸,但是……他走不得。 县试靠他释经义,他写了一篇策论出来,这是府试和殿试的内容,所以考官不管怎样,给了他一个甲加之后,其实他还是只是靠着二甲的水平考上了秀才,自此便不再科举。 考官给他甲加的成绩其实是出格的,但是考官的身份特殊,他是老太傅的最有出息的弟子,如今已经官拜临安县县令,为何一个区区一个县令就能使桃李满天下的老太傅的最出色的弟子,这个我们之后再说,总而言之,考官是十分欣赏他的才华的,给他甲加的意思其实是要他来找自己。 结果许琛很是争气的拒绝了,然后将自己跑题的事情告诉了所有的考官…… 他没有丢脑袋其实很不错,辜负了太傅的高徒的看中,甚至还伸手打了他的脸,饶是让这样一个文雅可敬的读书人也在书房之中暴怒无比。 还好同考的考官本着县试的铁律,将临安县的县令按了回去,但是这也基本上绝了他今后举人的路。 其实这是他自找的,可以说他是故意的。 他不得不这么做,他苦读了二十年的书籍,从中得知了一个道理,像他这样的人,像他这样胸中满是治国大论,洋洋洒洒就能说出成篇大论的人……这是一个太平的年代,在这样的年代,他是无用的。 他不懂官场,他不会与那些世上最为奸滑的老狐狸们打交道,他不会趋炎附会,他喜欢这种无束缚的感觉。 不过这些理由到底还是牵强了,家中之人若是真的知道了自己的孩子有如此大才,却亲手断绝了自己的高升之路,或许逐出家门都是轻的处罚了。 当然许琛很孝顺,所以他不会专门为了让家里人生气才做到这种决绝的地步。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付十三安心。 是的,他是付十三手下的人,他很小就是了,自从父亲因为一点财产的纠纷,就被青牛帮的人打死之后,他和他的老母亲就成了青牛帮的财产。 他要煮馄饨,为街上所有人煮馄饨,母亲被付十三掳走了,待在付十三那里,做些可有可无的事情,为的只有给许琛套上枷锁。 许琛他何德何能呢?那时他才十岁,付十三就敢用这样的方法对待一个孩子。 但是付十三却清楚地知道,这个孩子在自己的父亲死后,毁掉了沱牛帮一百头黄牛的生意,更是毁了沱牛帮的牛群,五百多投精壮的黄牛因为腹痛,死伤惨重,让牛生病,这实在是太过狠毒了,心黑的付十三一开始还只是以为这是因为染了什么样的传染病,忍痛将这些这么多年来,基本上抵得上沱牛版一半产业的牛群生生活埋了。 一开始付十三自然不会将这些事情归咎于一个小孩子,家畜染病,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怪只能怪他们发现晚了,一夜之间,损失惨重。 而后铤而走险的付十三从匈奴人手里买来一群相当低价又至的牛,若不是因为他有着过硬的路子,或许这一次匈奴的买卖真的没法做成。 但是巧合的是,从匈奴赶来的近千头牦牛,竟然再一次染了同样的疫病,好巧不巧,再一次死在了城外的沱牛帮的牛栏里。 这次的付十三终于是相信了,这些事情必定是人为的,然后就在将整个辽城翻了一个底朝天之后,终于是怀疑到了许琛。 许琛招供的很干脆,因为付十三直接是拿她母亲的性命来诈他。 其实不是诈他,就算许琛真的是从头到尾坚持着自己的口风,许琛的母亲依然是要死的。 付十三心情很是不好,看到了这个帮中的老许家的孩子,心中没由来的生起暴躁,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误打误撞将这事情问了出来。 谁能想到一个十岁的少年便能够研制出无色无味的烂肠药,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这辽城之中最庞大的势力吃尽了苦头呢。 后来的事情没得商量,付十三痛恨许琛,却不杀他,他要他痛苦一辈子,然后用一辈子来给沱牛帮还债。 因为这些损失,青牛帮趁势崛起,更是让付十三元气大伤。 许琛这样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实在是骇人听闻了,付十三总有时候,有种想要将许琛直接揽入自己部下的想法,他知道许琛是只桀骜的狼,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狼还只是一个狼崽子的时候,磨掉他的一切野性,为此,许琛度过了一个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童年。 也因此,他的身体落下了隐疾,隐疾不重,却一直折磨着他。 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悄悄地读了不知道多少的书,悄悄地考取了功名,他其实最想做的,还是想用自己的力量碾死付十三,后来他才发现……像付十三这种人,手脚甚至是能够伸到官场之上的。 这也是许琛为何亲自绝了自己的仕途的原因。 县试的三名考官,一位是那位临安县的县令,另一位是他地一名不知名号的考官,剩下的……是许琛亲眼见过,在付十三房中唯唯诺诺的跪在地上的那个男子。 想都不用想,如果自己真的考取了举人……他会不会在某日的光天化日的路上,死于非命,更重要的是他的老母亲,那个两眼昏花的,平日里连顶指都没有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娘是如何将针线穿起,他看的到老娘手指上的血洞,所以他就范了。 二十岁,是一个很重要的年纪,二十岁男子加冠,终是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许琛的二十岁是黑暗的,他第一次让绝望在胸间弥漫,他享受这种感觉,想要一睡不起。 老娘那一年死掉了,她是自己一头撞死在门框上的,被付十三嫌弃的丢出了门外,丢在了堂前。 许琛哭够了,所以敛起了老娘的尸体,他知道,娘为了不拖累自己,终于是将自己的命交代出去了。 从那以后,许琛成了一个无所顾忌的狼。 他再次感受到温暖,是从那个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汉子身上感受到的。 就为了那一句:“兄弟遭了罪,我们这些做兄弟的不去帮他,成何体统。” 说着就带着寥寥仅有十人的鸿鹄帮,开始了长达五年的与沱牛帮的拉锯,各种明争暗斗,各种勾心斗角,只是为了当年许琛无意间提醒了赵厚的一句话,赵厚便甘愿为此付出满腔的热血。 所以在赵厚做了一个决定之后,许琛也会无条件的永远站在他的背后。 沱牛帮到底是势焰滔天,赵厚没法顶住了,把一切留给了兄弟们之后,一身清白的将要离开,许琛一样不发,却早已动起了手脚。 既然赵厚能够为兄弟们两肋插刀,他许琛不给赵厚铺好路,那真的是看不起他许琛了。 许琛没有什么大志向,可能他的目标就是要搞垮整个沱牛帮,然后让付十三给自己的老娘赔命,一辈子就在这么个小城中摸爬滚打,其实他也认了,志向有大小,但是追逐他的人,却是同样的坚韧,值得尊敬。 他说自己布置了足足一个月,其实他足足布置了五年,他等的就是一次真正足够清洗的力量的来临,不过今日似乎出了一些差池。 他躺在地道的墙角,看着三个因疼痛而呻吟的兄弟。 眼神平淡,似乎还在想些别的事情。 他从背后摸出一把匕首,匕首是赵厚曾经的贴身武器,锋利的吹毛断发,刚才那样的险情他都没有用,到现在他才掏了出来。 匕首平于眼前,他的目光似水般阴冷。 “老猪,今日是我许琛连累你们了,算计了别人一辈子,倒在这样地方实在是太嘲讽了。”许琛的嗓音压得低低的,其实他的声音很柔,所以他平时总是压着嗓子说话,不然他这样一个狗头军师,实在是没有什么威严可以说了。 躺在地上正在仰面朝天痛苦喘息的一个中年汉子,此时歪着脑袋,睁着一只完好的眼睛,冲着许琛笑了笑:“说什么呢,琛哥儿,咱们都是要挑翻他付十三的兄弟,倒在路上不丢人啊,付十三这个手脚遍布燕地的大蛊要是被咱们就这样轻易的干掉了,我老猪下辈子都能从娘胎里笑出来。” 老猪快不行了,老猪平日里身手很好,他也是个屠户,不过确实城中卖猪肉的,沱牛帮的人烧了他的铺子,只是因为他的铺子很是碍眼。 他顶着大脑袋,歪来扭去,怎么都不舒服……肯定不舒服,胸前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尽管已经被许琛简单包扎了,依然还是有大量的鲜血往外渗,眼看就活不成了。 老猪自己也知道。 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弟兄,都是他带出来的铁汉,如今也是奄奄一息。 付十三纠集了几乎是整个阴沟里能够见到的所有力量,围攻了鸿鹄帮的洞穴,最后只有他们四个逃了出来。 “付十三今天还是会死。”许琛摇了摇头,老猪有些疑惑,许琛没有解释,另外两个帮里的兄弟面色也是各异,其中一个眉头紧在了一起。 许琛站起身来,向着三人躺倒的地方走去,手中轻轻把玩那匕首,三人从来没有停止过呻吟,然后很快,就只剩两声。 许琛在老猪和另一个兄弟惊惧目光中,一匕首插在了中间那人的喉咙上,他死前那微微发散的眼神似乎昭示着他的恐慌。 一击毙命,许琛很满意这匕首的锋利程度,怪不得赵厚他成天把这小破匕首挂在身后,原来是他这种废物都能随意杀人的成色。 “叛徒,是得死的。”许琛这是第一次杀人,他杀过很多头牛,但是没有杀过人,他想把自己第一次杀人留给付十三。 今日破例呢,其实是因为这次无所谓了,因为…… 老猪的另一个带起来的弟子似乎也发现了,这个刚刚死去的兄弟,舌尖之下,沱牛帮的人会在身体某个地方落下一道烙印,一头栩栩如生的公牛。 他们没有发现,原来是因为他烙在了舌尖之下,怪不得…… 许琛却这样对着老猪说道:“他一路刻下了记号,一会付十三就会过来……所以……” 老猪的眼神悲伤,似乎还有不少的惭愧:“哎,琛哥儿,是老猪害了你,还有你,我的傻孩子。”老猪似乎很想抽自己一巴掌,不过他没有力气了。 …… “谁说你害了我了?”许琛笑道。 老猪第一次见琛哥儿这样的开心,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是无法装的。 第447章 下江南(下下中) “阿琛啊……”众人包围了这个十分隐蔽的洞穴,这里是他们一路顺着内应给的标记找到的,疤脸的男子冲着洞内喊了一声,满脸堆砌着笑容,“阿琛,出来吧,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虽说是好好谈谈,但是他身边的人的那种穷凶极恶可是让人根本生不起那种友好的感觉的。 他就是付十三,城中沱牛帮的帮主,是这整个辽城三十年来的最风云的人物。 与孙麻子不同的,孙麻子那种趁势而起的暴发户,在帮派的底蕴还有各种眼线的布置上,其实远远不如沱牛帮来的犀利。 孙麻子能够崛起,还得追溯到十多年前,也就是当年许琛报复了沱牛帮,报复了付十三之后,那作为燕地最大的生牛供应源地,沱牛帮在其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但是那因为损失严重而造成的供应空洞,让来自外地的孙麻子紧紧抓住了,于是青牛帮趁势崛起,青牛帮的帮号也是因此而来,当年孙麻子崛起时带来的那匹青牛,如今还有几只被他当做自己的禁脔,好好地养在宝地之中。 因为青牛帮的事情,付十三对于许琛真的是又爱又恨,无他,人都是爱才的,尤其是像付十三这种真正用着上位者的目光去看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更会重视人才这种东西。 待到鸿鹄帮不断地给沱牛帮造成威胁,造成各种不必要的损失的时候,付十三才真正的对许琛的态度转变成了一种,要么得到,要么摸除的极端。 一想到这里,想到那个死老太婆当时竟然敢自杀,付十三就有种心中不适的感觉,他付十三在辽城之中呼风唤雨,偏偏不能掌控住这对母子,这要从何说起? 此次终于是将许琛逼到了绝路,付十三还是有种想要将许琛收为麾下的想法,毕竟鸿鹄帮这些年靠着那点人手,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不能用惊艳来形容了,你可以说许琛绝对是有着难以想象的大才,这样的人,就算是放到军队、放到战场上,他照样也有着大用。 付十三他们不敢冒进,毕竟这一路上,他们折损了很多人,明明许琛手下只有五六个人,却已经造成了他们二三十人的杀伤,那种层出不穷的机关,甚至在他们常年累月掌控的地盘上都能够神出鬼没的出现,这是付十三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此前要不是有手下人舍命相救,可能自己也会遭到那暗箭的袭击吧。 付十三一路上是黑着脸的,每查探到一处机关,他心中就越是沉重,他们竟然不知道鸿鹄帮究竟是何时装好的这些机关,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并且觉得自己的手下很没有用。 标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付十三摸着这昏暗洞口的墙壁,看得出这是一处新鲜开凿的洞穴,阴沟之中洞穴纵横,很多都是当年燕地的人民为了躲避匈奴人的侵袭,特地修建的,如同地下城一般,到近几十年已经渐渐荒废掉了,毕竟燕地以北,那镇北军的实力一直都不容小觑,所以燕地不管匈奴人是多么的咄咄逼人,其实一直都生活的很平静。 这阴沟被翻出来,还是要靠当年许琛的东躲西藏……是的,阴沟再次重见天日,是因为当年沱牛帮追捕许琛时,许琛藏身于阴沟之中,尤其是因为当时他很多的诡毒的由来,那都是因为当年阴沟之中有着很多的藏药。 虽然许琛后来被迫离开了阴沟,但是城中的帮派都发现了阴沟的确是一个好去处,能够躲避官服的追踪又能够进行很多见不得天日的交易。 付十三对于许琛能够非常熟练地掌握阴沟的各种道路是没有疑问的,但是他现在就担心,阴沟里的那些机关是不是许琛有着其他他们不知道的手段来布置,若是这样,他们脚下站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相当危险的。 “阿琛,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荣华富贵,我们一起大展宏图,一定可以将整个燕地打造成我们的地下王国,这时,我为王,你便是王下第一人。” 付十三的确有这种想法。 在修行者以及修行者门派很少的燕地,他们这种帮派的势力大的难以想象,他虽然是在辽城之中发展了几十年,但是他缺的只是一个时机,青牛帮,他是不放在眼里的。 孙麻子只会享乐,他是个暴虐的主子,在付十三看来,虽然青牛帮家大业大,但是他们在沱牛帮面前还是相当脆弱的,自己这么多年来没有下定决心整治,主要还是不想要其他帮派从中获利,不然的话,将沱牛帮在其他城的力量一并聚集起来,区区青牛帮这样仅仅只能在一城之中守着老本的帮派,还不是手到擒来? 若是能够招到许琛,付十三决定立刻就开始他们的大清扫,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不准备等了。 但就算是许琛没有答应,把许琛杀掉,吞掉鸿鹄帮的资产,阴沟中现在青牛帮的一切物资也被沱牛帮今日的算计所包揽了,靠着这批补充,付十三决定大开杀戒了。 那些匈奴人的出现的确是意外,不过只需要等待就好了,付十三觉得镇北军还是一块硬骨头的,所以等到镇北军的那些军人离开之后,立刻就要开始行动。 远远地看见洞里有一点点荧光闪烁,随后就是一个人脚步声响起,他的脚步沉缓,听起来有些让人心中不适,眼尖的沱牛帮的汉子已经看见了,那串发光的自然是玉佩,一串可以当做一个人标志的玉佩。 许琛出来了。 这串玉佩还是付十三交给许琛的来着,没想到许琛竟然还带着,这让付十三觉得他的招徕很可能有用,于是便笑脸相迎,用出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笑容,像是欢迎一位老朋友一般。 许琛出来了,依靠在洞口,看着身前不远的付十三,面色从容不迫,他身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伤,都是鸿鹄帮的那群汉子们一边掩护着,一边送他离开的。 “付叔,没想到你能够将这样的探子送到鸿鹄帮中来。”许琛的面色不改,但是他身上还是有些狼狈的,原本一身的士子袍,是他儒雅的象征,如今,簪子丢了,袍子也破了,肋间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里面的白衬,不过他的面容依然的俊秀,许琛是个典型的儒雅的士子,长相也绝对是上乘,看起来可能绝对会让人很有好感。 谁能够想到,那些狠毒无比的暗箭,暗沟,巨石的机关,就是出自此人之手呢? “阿琛,终于又见面了……”付十三笑的得意,这么多年,自从许琛连夜逃走之后,许琛再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过,其实无数次沱牛帮的杀手想要去刺杀许琛,为此,沱牛帮还折了一位武力高强的堂主,不过都没有用,甚至说他们连许琛的面都没有见到。 付十三从来没有将陈厚放在眼里,在他眼中,陈厚不过是一个稍微有些头脑的武夫罢了,真正让鸿鹄帮崛起的还是要看面前这个年轻人。 许琛叫他付叔,因为当年很早的时候,付十三还经常去他家做客,他清楚地记得,当年自己的父亲,许株,当时听说是付十三的得力助手,谁知道有一天付十三竟然会轻易地将自己的父亲杀掉,说是偷盗财物,其实本就是无中生有,这让许琛苦恼了很多年,也调查了很多年。 最后得出的结论自然是自己的父亲当年与付十三似乎是有了什么分歧,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太久了。 “看来小蚂蚱应该已经被你杀掉了,我没想到的是鸿鹄帮的老猪这么多年来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如今竟然是这样一位高手。”老猪提着一把剔骨刀,先前浴血奋战的样子,让付十三很是触动,当年他有不少机会杀掉这个城中老屠户的儿子,没想到如今也成了他的麻烦之一。 不过老猪应该是活不久了,中了两箭,腹间被人狠狠的插了一刀,最主要的是阴沟中的两名神医,早就被付十三连人带家产的带走了,那样的致命伤若是没有神医来处理,已经是活不久了。 “老猪做梦都想看着你死啊,所以我答应了他。”许琛抱着胳膊,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的话说出,引得哄堂大笑,大家都笑哈哈的看着面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士子,就靠它吗? 一个手无寸铁,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除了能够靠着别人的力量来做成一些事情,真当他们面对面的时候,是一群狗熊吗? “小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爷爷可以跟你练一练,不过你输了可不要哭鼻子。”一个黑脸大汉三两步挤上前,挥舞着手中的剔骨刀,大声的嚷嚷着。 “老黑子,你这副模样,恐怕是想要吓哭别个。” “哈哈哈哈哈……” 黑脸大汉是沱牛帮中最高的那个,长得五大三粗,手里的剔骨刀都比别人大上一号。 好巧不巧,他也是杀猪的,只不过他的铺子在城南,与老猪相隔甚远,老猪被捅的那一刀就是他做的,此时手中的剔骨刀上还有不少鲜血。 许琛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大汉,就是他伤的老猪,他的小徒弟也是被他砍伤的。 看到许琛眼神不善,黑脸大汉,直接是吼叫了一声,想要上前直接把许琛揪起来,结果却被付十三拦住了。 “阿琛,你真的要放弃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吗?靠着我的财力物力,你的智力,我们一定可以做成一番事业的,我这么多年没有取你的性命,是因为我真的很欣赏你。” 付十三是这么说,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危险了,虽然说话很心平气和,但是不乏威胁的意思。 “我这个人呢……最喜欢的人有两种……”许琛突然笑了起来,一口大白牙露在外面,森森的让有些人感觉到了一些害怕。 这种绝境中,有人笑了出来,说明他不是疯了,就是手里还有什么底牌未出。 “一种人……是守信用的。”许琛意有所指,似乎是在说自己想要履行诺言,不过付十三还是一脸从容的看着许琛,想要看看他现在还能做出什么花样,“另一种,比较少,是愿意为兄弟两肋插刀的。” 许琛看着远处,似乎眼神越过了人群,传出了洞外。 “我不是什么士子,也没有所谓的风花雪月的雅致,我是个俗人,不过读了些书而已,脑子里装的还是那些最为平常的情谊。” 他缓缓踱步,似乎有着无限的气势,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赵厚他拿我当兄弟,我自然也会拿他当兄弟,他是个傻子,那我就给他出谋划策,他想要杀你,我便帮他。” “很简单的道理不是吗?”许琛笑着说道,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付十三,这让付十三感觉到如临大敌。 “付叔……你是个真小人,我很佩服,但是……” 许琛歪了歪脖子,叹了口气。 “我不喜欢,而且,我比他们任何人都更想要杀掉你,所以……” 许琛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付十三早有料到,原本那满脸的笑容瞬间消失,就和变了脸一样,也变得面无表情,轻轻地对着身边的人一个招手,黑脸大汉就直接冲了上去。 慢他一两步,其他人也跟着冲了上去,似乎很快,许琛就要被这群汉子直接撕碎。 然而一道悠悠的笑声传出,笑的十分清爽。 “付叔,你果真不记得这里了?” “什么?”付十三心中一惊,忽然转身又向着许琛看去。 许琛的笑相当开心,就像是一个孩子,一个……一个当年他以满脸惊惧看着的孩子。 付十三紧张的向着周围看去,突然……他看到了一处让他心中大感不妙的东西。 洞穴一旁的地面上,有一块相当特殊的紫石,这是一种极其稀有的矿物,在这种深度一般是找不到的……但是他却见过……在十年前。 “付叔……”又一声,传入付十三的耳中时,却是那样的刺耳。 “我等了十年……” 付十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似乎已经无能为力了。 这是个由一个孩子,准备了十多年的局,如今终于是到了收尾的时候了。 第448章 下江南(下下下) 老猪这辈子本来应该平静的过去的,家中有老父亲留下的铺子,辽城中东南西北有三家老屠户,朱家绝对是好口碑,靠着家中的摊子,老猪娶个媳妇,生几个半大小子,再养着年老的父亲,其实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错就错在付十三的崛起吧,付十三做事是不择手段的,他不下手,他的手下却是根本没有一点人性的,听说这些很多人都是他从山里面带出来的野人,大字不识,却异常凶狠。 本着不想要闹事的心情,老猪也就不会多么的去跟付十三正面的对抗,付十三要做牛肉的生意,那便做,他也不会像那些地痞流氓一样,看到人家有坏了自己生意的可能,就去给别人摊子上捣乱。 老猪的为人肯定是邻里都有担保的,老猪长得不好看,肥头大耳的,但是邻里乡亲们有事却很喜欢交上老猪,不管是红事还是白事,老猪绝对是相当有信服力的一个人。 就是这样厚道的老猪,辛苦经营了父亲的铺子十多年下来,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事情,却被那突然出现的付十三,以及他的沱牛帮给搞到几乎家破人亡。 首先就是他的小儿子,在街上玩耍着,被人莫名掳了去,从城里的小暗巷子的垃圾堆里发现的时候,孩子都臭了很久了,与那些果蔬垃圾堆在一起,早就没了人形。 这个事情给老猪的打击很大,老父亲也因为失去了自己的宝贝孙子,成天愁眉不展,妻子则是一蹶不振,不久就卧病在床,没办法再帮衬着家中的生意。 但是这当然不算完。 相继的就是老猪的父亲,朱家的老爷子在家里铺子不远十几步的茶馆里喝茶的时候,莫名其妙就中了风,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从此就不省人事,很快就没了命。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说的就是老猪的家里。 乡亲们在感叹老猪家命途多舛的时候,似乎也出现了另一种声音,就是其中这些事情都是有人在刻意针对老猪家。 老猪的妻子最后终于是没有挺过去,大夫说是风寒,但是那种成日里上吐下泻,哪里是什么风寒的症状,带着妻子在城中到处求医,似乎城里的大夫们都是这样的说辞,说什么也不给开别的药,这样的情况下,日子一天天的耗下去,家中的生意也耽搁了,钱财也开始疯狂的消耗,老猪心一横直接是带着妻子去了幽州城,去找那比较靠谱的神医。 后来果然是诊断出来了,痢疾,不说是难治与否,就是这样耽搁了许多日的情况下,又加上路上颠簸许久,妻子的病早就已经没有救了,听说老猪当日是哭着看着自己的妻子死在病榻之上的,足足过了一个多月,老猪才赶回到辽城的老家之中。 但是接近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老猪的铺子已经被人推了,如今已经改建了,似乎就是要开成沱牛帮的铺子,明明沱牛帮在他们对门的地方就有很好的一间店铺,却依然要扫清眼前老猪这样的一个障碍。 这样,真相自然已经大白,当时沱牛帮的人来推铺子的时候,听说里正还特地来阻止,说他们的行为是明文禁制的,结果里正却被打伤了,待到老猪回来的时候,里正还不能下床。 家破人亡,便是如此,就在短短的三个月之内,因为一群人的私心,其实不只是私心作祟,其中还有很多关于权力势力的说法,这样的惨案其实在二三十年前,祥通初年的时候,相当的普遍,只能说这就是百姓的疾苦,不论在什么样的年代,百姓的苦不是某位帝王的励精图治可以彻底解决的。 记得当时,老猪最为绝望的时候,就是他拿着当时在幽州城中的大夫的药方去找每一位城中的大夫讨要说法的时候,得到的都是冷眼与沉默。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在无冤无仇的情况下,真的有人会做到如此的残忍,这些郎中估计也是受到了付十三的威胁,他还曾经以为付十三这样笑起来如此和善的人,会是一个相当好相处的邻居…… 老猪后来消失了很久,人们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直到最近十年,老猪重新改头换面,似乎以前的一切都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城东的他家的铺子如今早已经成了沱牛帮固定的财产之一,他便在城南开了又一家肉铺子,而且隐隐约约的,有人发现老猪似乎和城中那新兴起的鸿鹄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前老猪的朋友们都不管去过多地过问这些事情,毕竟和城中的那些帮派扯上关系是他们不太敢去幻想的事情。 许琛问过老猪的想法,毕竟当时老猪强烈的想要加入鸿鹄帮,听说他在赵厚面前发过了毒誓,许琛来到鸿鹄帮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所以他有去了解过帮内的每一个人。 比如石头,石头就是原本城中一个小帮派的一个小喽啰,小帮派被沱牛帮兼并了之后,石头受不了付十三那种虚假的表现,明明自己就是一个伪君子,却还要表现的那样的高高在上,与所有的富豪们扯上关系,出入各种上流的场所,把自己包装的好好,但是除了他之外,她手下的任何一个人都是那种根本上不得台面的打手一样的人物。 付十三就是掌控着整个帮派的皇帝,或者说他就是想要当成一个地下皇帝,过上那种天下都围着他转的生活。 这与鸿鹄帮是完全不一样的,石头当时可没有想很多,但是后来想起来,似乎真的是在鸿鹄帮更加的快乐,更加的轻松一些。 类似的还有大牛他们,他们当时都是沱牛帮的最底层的打手之一,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从沱牛帮中脱逃出来,恰逢赵厚的鸿鹄帮飞速发展,似乎口碑相当的好,便一柄加入了进去。 但是,始终鸿鹄帮能够做的都相当有限,赵厚在短暂的发展之后,就开始面临各种来自沱牛帮的压力,后来也有了青牛帮个的压力,不过青牛帮那群没脑子的莽汉,很随意便能对付过去。 赵厚他们的目标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搞垮付十三,似乎也是因为大家共同心气的作用,但是始终一直被付十三压制着,终于是在最近,赵厚选择了退出。 许琛有道理相信赵厚是受到了付十三什么样的威胁,但是赵厚这样隐忍的性子,基本上没有与他们说起的可能,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许琛也在暗中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也从来没有与他们说起,不是说许琛没有信任他们,只是因为,这件事情已经谋划了如此之久,已经没有办法让别人再从中插手了,在最后的收官阶段,许琛不允许任何的变数。 所以其实不管是那个内奸的出现,还是今日的匈奴人的出现,实际上让这个计划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如今,终于到了许琛履行自己的诺言的时候了。 不只是对赵厚的,老猪的,石头他们的,还有……对自己已经逝去多年的老母的。 那年他跪在老母的坟前,只发了这样一个毒誓,随后便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娘……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这个家,只有这样,我在将来,才有力气,将我所恨得,将那些应死之人,一个个,亲手送入地狱……” 所以不管怎么样,许琛都在咬牙坚持。 …… “老猪,好好给我吊着这口气,我这条命,欠你的,今日,我让他们十倍百倍的还你……”这是许琛出洞穴之前,给老猪说的最后一句话,没有回头看,却听到背后的老猪呼吸明显平缓了许多。 有时候一个人的兴奋,不必以喜悦表现出来。 比如许琛,他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 眼前的沱牛帮的闲汉们如同潮水一般向前涌上来,他们在狭窄的通道之中拥挤这,昏暗的通道里满是肮脏的积水,这群汉子没有发出什么兴奋地嚎叫,反倒是那种粗重的喘息,更是让整个冬穴变得压抑异常。 是啊,若是遇到天灾,野犬,家猫,长蛇亦是田鼠都会有那种没由来的预感,人也不遑多让,很多时候,在某些坏事发生前,人们心中都多多少少会有些感应的。 他们现在只想要赶紧将前面那个瘦弱的男子撕碎了,然后立刻出去这个让人十分不舒服的洞穴。 只不过许琛只是打了一个哈欠。 在他的面前,这些莽撞的汉子就如同无物,他现在最想看的就是付十三得报表情,他不知道付十三究竟有没有发现那些奥秘。 他轻轻的摸了摸身边的墙壁,从一个奇怪的地方轻轻的一按,一块毫不起眼的小石块被他一手便按了下去。 有人眼尖,看见了许琛的动作,他们出于本能,或许也是出于先前的应激反应,因为之前的那种层出不穷的陷阱实在是让他们神经紧张得很。 “小心机关!”有人大喊。 冲在最前面的人立刻趴倒在地上,溅起了一波波黑色的水花,似乎是什么肮脏的泥水,不过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在乎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然而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随后传来的是许琛的大笑,笑的那样灿烂。 他从那石缝之中摸出了一个什么东西,一个木棒一样的东西,但是又不是。 没有什么机关,许琛是在诈他们,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除了付十三。 付十三刚才一直在四处张望,他知道这个地方他很早就来过,虽然那些来的道路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这处洞口绝对是当年许琛被他们抓到的地方。 许琛当时就是站在洞口前,只不过神色甚是慌张,也没有进入后面的洞口,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可能后面真的是绝路。 不对! 付十三突然蹲下,不是因为许琛的动作,而是因为他发现了自己的手下身上多多少少都染上了那种黑色的液体。 整个洞穴中从一开始就飘着一种十分难闻的气味,与他们来时路上有些不同。 这里可是阴沟的最深处,潮湿的话,雨水也进不来,那么这些泥水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明明墙壁上也是一片的干燥……偏偏这地上…… 付十三从地上的小水坑之中捻了捻,发现这种液体根本就不是什么泥水,稍有些黏腻,但是靠近了光亮之后依然是黑乎乎的一团,并不是什么泥巴的颜色。 还有些刺鼻的气味,付十三发现,空气中的味道就是来自于此。 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他看到了许琛的笑脸,许琛似乎极其满意自己发现了什么。 这个……看着这种熟悉的样子,这种液体……是油! 付十三从脚底一直升到头顶的是一种透骨的寒颤,他已经知道许琛是要做什么了。 他靠着光线的遮掩,又靠着之前那些陷阱的引导,让他们形成一种惯性的想法,以为许琛会一直放着那些阴险的暗器机关,实际上,那些机关险境才是许琛的伏笔,一切都是为了现在。 他们不敢深入那洞穴,似乎也是许琛料想得到的。 一块巨石突然出现,许琛一个侧身,巨石便从他的身后滚出,许琛最后的笑容是伴随着一根奇怪的棒状物一起丢出的。 那是个火折子,点火用的,很多有钱人家,都是用这种东西点火,一般是用粗制的纸张做成的小棒子,里面都有着点火用的东西,许琛就对着那火折子一吹,随后轻轻地抛出。 他的身形隐藏在那巨石之后,巨石顺势便将洞口堵住,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待到真的想要冲上去的时候,那火折子却已经落入地面。 付十三是空白的,他什么都想不到了,他最后很希望那地上的液体不是什么可以点燃的油,他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漆黑的油,他只知道…… 付十三转身便要出逃,却发现身后的通道被一声巨响蹦碎,碎石纷纷坠落……与火折子一起。 许琛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城外了,老猪没有挺住,不过他是笑着死的,听到那洞穴之中的惨叫,还有那一连串的爆响,他说自己这辈子就听过这么一次音乐,这次相当的悦耳……相当的让人舒心。 第449章 下江南(完) 讲道理,许琛虽然说自己是个俗人,但是他的身体还是很像一个书生的,如同富家子弟那样的娇贵,这么多年来的风吹雨打虽然是让他性格更加刚强,但是上天没有眷顾他的身体。 暗道是多年前自己找好的,用了不知道多少时间,足足挖出了几千斤的泥土,从城中的阴沟底层,一直挖到城外,他一共就挖通过一次,第一次从城中挖到城外的时候,他立刻就将洞口慢慢的填住。 那时候他虽然已经是鸿鹄帮的一员,但是他的心基本上还是没有多少归宿的,说到底他和老猪是没有区别的,他们是一类人,区别就是他是动脑子的,老猪他们则是出力的。 他没听到想象中的那种爆响,其实他也不知道那种黑色的油究竟有多少威力,他只在密封的小罐子之中测试过,再宽阔一点的地形他就没有实际的例子了,只能靠自己的各种推算去预估,没有那种火焰冲天而起的效果其实在他的预料之内。 这种黑油是会爆炸的,许琛来到鸿鹄帮第一次受伤便是因为测试这种黑油瓮的威力,那一次他把阴沟中,属于鸿鹄帮的地盘给炸了一个稀碎,赵厚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在他伤好后,再一次进入阴沟的地盘的时候,特地还是嘱咐了一声他:“一切以性命为首……” 赵厚是真的害怕他丢了自己的命,都说这些天才本来也是一些疯子,不然他们也不会想到那些常人所不能理解的点子了,赵厚对此深信不疑。 黑油翁的实验搁置了下来,他只是发现这种油是要比平时家中的那些菜油猪油都要易燃易爆的,烧起来也更加的旺,用水扑是扑不灭的,这种油,粘性很大,沾到身上也很难去掉,这就成了一种相当厉害的引火源。 但是凭本事,把这种油往人身上泼是不现实的,黑油翁就是他做出来为了当做便携的投掷物来用的,不过当时去看,他还是没有掌控这种东西的能力,所以便搁置下来。 考虑了这么一个翁中捉鳖的方法,实际上容错李是相当低的,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许琛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修正这些计划,进行了无数次的推演,终于是到了今日,许琛把这次行动叫做割韭菜,相当的形象,韭菜高了,也就是到了收割的时候,不过他这次收割的是人命。 老猪和他弟子的去世是许琛的损失,但是……老猪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至少他给了老猪一个交代,没有牺牲的计划那是天人所制定的,他只是一个凡人,他没打算着全身而退。 为老猪烧些纸钱吧,老猪生前孑然一身,全身心都是想要置付十三于死地,许琛不确定如果老猪活下来,他今后的生活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听闻俞伯牙失去了钟子期这样一个好友之后,折掉了自己的古琴,此生不再碰琴,没有人理解,没有了目标,没有了……那件事情也失去了意义,好在是俞伯牙还好好活着,老猪可是要别俞伯牙还要凄惨,难保他不会去寻死,所以壮烈的死去,老猪是没有怨言的,老猪在许琛走前是大笑着的,也是许琛见过的老猪最开怀的笑。 许琛自己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他很累现在是真的很想睡一觉,其实在阴沟之中的时候他就已经这么想了,毕竟付十三到最后才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圈套,让他的心中有了大大的满足。 付十三是个聪明人,能够报复一个聪明人,并且让他一直在局中全然不知,这是很让人舒心的。 只是不知到赵厚他们怎么样了。 “赵厚,爷这次是真的累了,你别白白给人送命啊,好好活着,将来整个辽城老子都给你拿下,回来的时候没有个五百人的队伍,真的别进自家门……丢人……” 许琛时对着斜阳这样呢喃着进入梦乡的,仰在城墙的脚下,难得的这里有一块小空地,没有什么林木的交错,不然夜里的蚊虫还有蛇鼠恐怕是要让这个皮脂细嫩的书生牢牢记住这一天。 若是有一壶酒就好了,许琛这样说着,他只有开心的时候才会喝酒,他不会喝,一喝就倒,但是那种醉醺醺,朦胧的感觉,最是能让人想起从前家中的那些小时光,家里还是温暖的啊,思绪飘向了多少年前,不过都不耽搁许琛做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 他城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奇特的感觉,实际上在他睡着之后,那真正猛烈的反应才开始爆炸。 第一个直面这冲击的不是背靠着阴沟的洞口的赵厚、石头他们……他们可是背对着大石头的,那里轮得到他们去面对,不过字眼也就扣到这里。 赵厚背靠着大石头,若不是听到了身后的那种奇怪的异响,他们可能真的会一直依靠着巨石,直到对方那个骄傲的匈奴人冲进他们的杀阵。 听到了那种稀奇古怪的声音,赵厚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了当年许琛捣鼓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那种东西在阴沟的地道之中爆炸的时候,似乎也是发出了这样如同野兽低吼的呼噜声音,滚滚的声音一阵一阵的冲击着赵厚的胸膛。 “石头……听我的号子,我一喊,所有人便向着两侧闪去,能多快就多快……”赵厚此时还趴在石头的后背,石头虽然瘦,但是他的体力是相当的好,赵厚的身子那样的重,他能背到现在,实在是难得。 石头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厚哥儿不会害他们,大牛他们本来还疑惑,看见了石头和赵厚那样坚定的眼神,就直接回过头去。 现在他们就等着号子,大牛和六儿眼神死死盯住面前的这个大汉,匈奴人似乎停下了脚步,知道这几个人如果是一直背靠着那块巨石的话,那他们就是无路客套了,心中嘲笑着对方的愚蠢,自己就算是一个人,那也是战神天赐的骄傲的匈奴战士,哪里是这些地痞流氓能够抗衡的。 “愚蠢的汉人,天神之意不容抵抗,你们却敢触怒天神之意,杀害我的弟弟,我以我胸中的战士之血发誓,德哈里·阿碧吉将代替战神惩罚你们这些恶民,愿吾弟在天之灵能够安息,得到真正的宁静,为战神继续征战……” 一开始的几句话他们还听得懂,后来这个叫做德哈里的说着说着,嘴巴呜噜噜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不过从他狰狞的面目上看得出,他肯定是想要杀了赵厚他们一群人。 六儿和大牛被这汉子踢了一脚,现在还没有缓过来,这人身长臂长,可以说这些匈奴人就是比他们要大上一圈,这一脚的威力几乎是可以直接踏裂质地上好的大理石,更不用说人身了。 只不过赵厚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从德哈里身后鬼鬼祟祟的那个憨熊…… 老胡啊老胡,你说你没事跑出来干什么,好在老胡没有再冒进,从德哈里身后远处的门柱掩藏着自己的身形,不断地向着赵厚这边看去,焦急的模样让赵厚很是感动……但是感动有个屁用,赵厚很想骂这个憨货,但是身上实在是带不出力气。 身后的那种颤动越来越明显,赵厚发现自己似乎因为手脚不能动弹之后,各种感官都相当的敏锐,这样细密的声音似乎石头他们都没有听见,现在他听力敏锐的都能听到石头他们的心跳声。 来了……越来越近的声音让赵厚觉得时候终于是到了,他知道爆炸的威力,只不过能不能冲开这个巨石就是一个变数了,期望能够如此,最好能够直接让这个匈奴人一直站在那里,巨石直接砸死他……赵厚越想越不敢想,因为身后的声音如同野兽怒吼,让他汗毛战栗。 一声急促的哨音从赵厚的口中传出,这就是他们的信号,当一个地皮流氓,这可是最基本的技术…… 匈奴人德哈里看着几个心怀鬼胎的汉人,眼神阴狠的能够滴出水来,他听见哨音,以为这几人就是要逃跑了,直接是大跨步的飞了起来,口中狼嚎着,声音震耳欲聋,颇有种野狼捕食的那种压迫感。 但是他哪里想得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那样的让他感觉到离谱,让他感觉到那样的失去了战神的眷顾。 “老胡,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别他妈回头看了!”看见老胡还愣在那里,赵厚整个人没由来的火气,恨不得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催他跑的快一点。 老胡听到了赵厚的声音,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已经被赵厚发现了,但是厚哥儿的话,不可不听啊,他知道这里危险,所以他也早早地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听到赵厚的喊叫,胡一统那腿脚利索的,似乎石头都有些赶不上。 石头被这赵厚向着洞口的右侧翻身闪去,而大牛,六儿他们则是一同向着左侧闪去……分路逃离,这是比较好的逃跑方式,毕竟不管对方去追那一方,另一方得到的解放都是相当的大。 德哈里是相当疑惑的,但是出于心中的那种誓言,他是毫不顾忌的冲着赵厚他们追去了,赵厚那里行动最为不便,这是一个出色的战士在毫厘之间做出的判断。 但是一种让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的力量不知从何而来,在德哈里的眼中,除了战神,其余民族所侍奉的那些所谓的真神,还有上仙,那都是不值一提的,他只相信手中的刀剑。 但是今天,他不得不相信了。 大地从眼前的洞穴入口处开裂,一条如同能够吞噬一切的鸿沟突然出现在眼前,直接将整个街道分成两段。 大地在咆哮,而阴沟这个如同大地的洞口的地方,似乎在无限的倾泻着大地的怒火。 地皮从洞口延伸出来的部分,直接隆起一个高高的土包,然后不管是地砖还是房屋什么的直接是在这个土包之上直接断裂开来,无数地砖的碎屑纷飞。 大地裂开了,这是让德哈里瞬间蒙掉的事情,生活在大草原上的德哈里,他们这群游牧民族哪里见过真正的地震,别说地震了,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识过火器的威力,那些道教的老不死们,不光是有着各种各样神奇的法术,与修行者能够分庭抗礼,他们还是相当有名的炼丹士,什么草药什么之类的,一股脑的往药鼎之中投放,至于能够炼出什么来那当然就是另说了。 不过灵气出现的相当有规律,所以这种情况下,火药并没有被大范围的使用,实际上人们都没有真正的整理出火药的药方。 不过今日,德哈里总算是能够真正的见识到所谓的爆炸的威力了。 一股灼热的气浪率先袭来,一种难以想象的巨力直接将身体前冲的德哈里直接推到了身后的房门之上。 这是一家卖米的铺子,门板都是相当精贵的,重点是厚,所以德哈里整个人被那气浪一推,五大三粗的汉子整个就嵌在了门内。 就像是连击一般,只能说德哈里的运气不好。 德哈里的武力相当强大,但是再强大,被嵌到门框之中也会有些行动不便。 就当他反应过来来,此地不宜久留的时候…… 一块有三四块磨盘那样大的巨石,直愣愣的直接是冲着德哈里飞来。 德哈里的眼睛瞪得溜圆,在他与巨石接触之前,他脑中闪过的想法还是究竟是什么神力所致,要将他置于死地,难道真的是在大汉的境内,有那些真正的神仙存在? 不过这已经不是他所能纠结的了,巨石飞撞到一个凡胎肉体之上,匈奴人再是人高马大,再是身体强健,也抵不住大自然的攻击。 巨石好巧不巧的击中了德哈里,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巨石的速度之快,实在是不给人活路。 德哈里后来被人从巨石底翻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真的是碎成了肉酱一般,实在是无法入眼,不少人直接是当场吐掉……赵厚后来看着那一幕,实际上心里是麻木的,当成肉卤子不就好了…… 第450章 下江南(后续) 能够击杀两个勇武的匈奴战士在许多人看来已经是足够的投名状了,有人后来这样调侃赵厚,赵厚在入军之前就亲手杀掉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匈奴蛮子,说出来也是一段相当非凡的经历了,新兵最早的一个月到三个月都是不会上战场的,这是镇北军的底线,具体时间自然要看战局的状况而定,若是低于了一个月,那让这样什么都不精的新兵上战场那才真的是堆人命。 匈奴人给汉人的印象很多时候都是堆人命的死士。 汉军不知道战神这种虚无缥缈的信仰在匈奴人心中的地位,就算你是让一个忠诚的佛教信徒或者道教信徒去送命他也要疑惑三分,斟酌三分,最后是犹豫三分,而匈奴人说去送命,那是一刻都不耽搁的。 实际上他们在平时也是这样莽撞的性子,要不是有一些因为战乱逃出大汉的汉人存在,可能匈奴人在战争上的技战术还要再差一些,正是汉人的内乱给了匈奴长足发展的机会,说起来真的是让人唏嘘,谁也没想到,臣服了这么多年的一个脚边的温顺的大猫有一日会突然炸着全身的毛向着主人反扑,这时人们才知道他本是一头沉睡的雄狮。 要命的就是有人还不管不顾的,按照以前的想法,一直供奉着他,祈祷它能够带给自己足够的安全。 有个说法很是形象,饭总是别人碗里的香,西域也不是没有什么可以耕耘的土地,越过了天山之后,那阿尔金山以南,阳关以西,翻越大戈壁,满是无边无际的平原绿洲,更有雪山矿藏,那里是真正的富饶之地,但是西域人二话不说也要冲着汉人横刀相向,还不是因为汉人的商人将西域人压榨了不知道多久,最终还是勾起了别人对于大汉的向往。 外族人向着大汉推进最深的记录就是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役了,匈奴人越过了长城的屏障,一路长驱之下,从河套平原上奔驰,知道最终被人拦在了最后一道支流之前。 要是知道后世渭水还要改道多次,可能史书中会这样记载,那就是匈奴人曾经深入过大汉腹地。 大汉的反击是相当被动的,以至于这么多年以来,要不是因为霍牧的出现,大汉真的是在匈奴面前抬不起头的。 越是中原人,他就越是对于匈奴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慌,反倒是越是靠近边疆,汉人就越是剽悍,剽悍的如同匈奴人一模一样。 所以不管怎么样,不管是文化如何,战况如何,只要是能够杀了匈奴人,你就是响当当的大人物,而且由于特殊性,能够在汉疆土之内杀掉匈奴人,可能比在边境上杀掉匈奴人来的更加声势浩大。 赵厚后来就是这样的情况,被人捧得高高的,有种让他感觉到不真实,四处来的奉承看起来其实并不假,很多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尊重这个遍体鳞伤的汉子,这都是那日的事情。 但是赵厚担心的忧虑的却不是这些。 他回想起来,那人的身份实在是让他有些冷汗直冒,从城墙那里来的军官一脸的冰冷,听他们一五一十的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便让他在家中等待,到时候会有另外的安排。 那个叫做魏青的男子,是赵厚这辈子见过的最强的男人,没有之一,他没有用武力来形容,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武夫所能够形容的,所以他很是默契的和镇北军中扥那些军卒们想到了一起,这种人大概就是神仙了。 自己一开始还和他斗过嘴,想象就让赵厚后怕,最关键的是,似乎后来的这些征兵负责人,专门负责一个城池或者一个区域的军中大官似乎是认识那个男子的。 那个叫做魏青的男子……在自己面前轻描淡写的砍杀了四个全副武装的匈奴人,却如同喝水一样的轻易。 他是看自己等人遇到了麻烦才特地等等的,到赵厚等人匆匆赶到那校武场的方向,只见到魏青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等到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魏青的动作才猛地一变。 他手中也是柴刀,用的也是军中八法,似乎是有意的展示给赵厚看,赵厚自然也看的痴迷。 第一刀是极慢的,那个叫做完颜凉虚的匈奴大汉似乎早就已经变了脸色,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完颜凉虚究竟经历了什么,他脸上的那种得意与桀骜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几位军官的战况,似乎三位镇北军那天衣无缝的配合开始将匈奴人齐齐的攻势压制住了……总之他是有时间回头看的。 一刀斩下,缓慢至极,完颜凉虚却吃力去挡,长槊从当中齐声而断,丝毫没有拖沓,完颜凉虚也是一个反应极快的主儿,当即弃下手中的槊杆,探手便从空中捞来了两根长槊的前半段。 兵刃永远都是比破木杆有用的,尽管破木杆比较长。 完颜凉虚的口中传来别扭的嘶吼,似乎带着很多绝望,这时候直觉告诉赵厚,不是他们该靠近的时候,免得遭了对方最后亡命反扑的灾……怎么就要亡命了?明明先前离开的时候,还是完颜凉虚风光无限的在那里耀武扬威…… 魏青只是一个横扫,没看到刀身接触众人的身体,身旁配合着完颜凉虚的冲上来的匈奴人便齐齐倒飞出去,手中没有刀刃护身的胸前直接是飘起大片的血花,血珠飞溅中,几具身体烂泥一般的砸在地上。 一声声惨烈的叫声传来,让人有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这是有多绝望才会有这样歇斯底里的叫喊? 完颜凉虚没想到同僚们只是被对方这样一扫便再也没有了战斗力,刚才是自己被打的没有了形体,没想到竟然是害了他们。 吼!一声更加怒不可遏的咆哮,从完颜凉虚的红肿的喉咙中阵阵传出,似乎大地上的小石子都因此颤动起来,但是光是声势惊人是没有用的。 魏青做起什么来都是那样的行云流水,轻描淡写,这让完颜凉虚的暴怒变成了一种相当滑稽的表现。 其实从第二刀起,魏青的刀法就加快了一大截,眨眼的时间,赵厚都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魏青的刀路了,这时赵厚才能看的出,完颜凉虚跟魏青之间的差距究竟在何处,一人是在描龙写凤,另一人则是在地上泥沙中随意的涂画,两人的招式路数对比是相当的惨烈,惨烈是一种相当恰当的形容,若是其他人在场,说不定会不忍心去看那个匈奴人笨重的反击。 完颜凉虚跟不上了,对方的路数在自己的眼前变换的如同繁星交错,明明是普普通通的军中八法,为何就是在对方一个抖动之后就变成了那种刁钻又无解的路数? 对方是在玩弄自己,完颜凉虚最后绝望的想到……魏青的确可以保住了他的命,不过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能够无意中发现一个好苗子让他很是心旷神怡。 既然使刀,自己就手痒的想要去教导他几手,看得出对方的起步虽晚,根骨一般,但是似乎因为多年的练习,基础的架子打的非常稳固,这样的人或许成不了大宗师,但是在战场上成为一个万人敌绝对是有机会的,万人敌们……哪个不是兼具勇气与扎实的武技的? 世上没有这么多的天才,魏青是清楚的,老汤便是如此,他那一身的横肉,他那滚刀子杀人的技巧,都是在大雪山之中一点一滴的磨练出来的。 所以他能学多少,就算多少,自己的引导倒只是给他一点点的启发,今后还是要看他的发展,这样的好苗子,交给老汤他们不过分吧,魏青这样想着,嘴角挂起似有似无的微笑,相当的阳光,一点看不出他现在是在杀人。 愤怒的咆哮慢慢的就变成了痛苦的哀嚎,完颜凉虚现在是想死都死不成,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何还在反抗,他的每一下都在对方的引导之下显得那样的无力……对方看透了自己,完颜凉虚是这样认为的,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下,不然自己也不可能生出一种被人操纵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当年自己初窥武学之时,父亲拿着一根烧火棍调教自己的时候感觉很是相同…… 他记得那时父亲说了一句话,让他记忆很是深刻:“光练把式,不练基础,将来有你的苦头吃……” 魏青也说了,说了之后完颜凉虚的内心彻底被摧毁了。 “你的基础很不扎实,不过你应该没有机会去巩固了。”魏青说的时候很是真诚,因为他说什么都很真诚,魏青从来不骗人,这是军中与他交往过的人都能够知道的一点。 魏青对敌人也很是真诚。 他不止一次的对着那些前来埋伏他的匈奴人说过:“你们不是我的对手。”谁能想到他是真的实话实说呢?在那种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不被对方当成挑衅那是不可能的。 魏青不傻,只是有些愣……这是当年少爷给他的评价,他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不过也挺好,这样不累。 最后的一刀依然是如同慢动作一般,不过看到完颜凉虚倒飞出去的速度,赵厚还是咽了一口口水,他有一刹那觉得场间的空气都凝滞了,回头看去,完颜凉虚整个人腿脚嵌在青石板之中深深没过双膝,整个人想要向后栽倒却因为石板挡住了他的腰,让他整个人无力的挺在半空。 他至少可以跟自己死去的父亲说,自己是站着死的,虽然是因为自己只能站着。 一道比先前阴沟那处爆炸所致的裂缝还要宽深的鸿沟就一直从完颜凉虚的身前延伸出去,这一刀,魏青将对方砍出了七八丈远,路上拖着长长的血迹,完颜凉虚的尸体上已经没了小腿还有脚之类的部位,那些东西都在与泥土沙石的摩擦之中化作了血水。 一道几乎将完颜凉虚从中劈成两半的刀痕从他的头顶一直延伸到小腹,甚至远远可见完颜凉虚森白的喉管。 这样的一刀,你说他不是神仙,赵厚是不信的,但是对方的确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最主要的,自己先前还撞过这个小个子(实际上是赵厚高),这样赵厚一声不敢吱声。 三名镇北军的军官抓的住这种转瞬即逝的机会,尽管他们眼中也有惊愕,但是哪有那些匈奴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中的最强者完颜凉虚被人砍成了两半来的震撼?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匈奴人瞬间没了招架之力,被军官们三下五除二就给劈翻在地,有的没了命,有的则是在呻吟,留下几条活口,镇北军留作审问是相当有用的。 即便是到了现在,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赵厚还是没有从那种梦幻的感觉之中回过神来。 他身上的伤是真的,石头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他疼的龇牙咧嘴。 还有一件好事,那就是昨日的爆响果然是许琛弄出来的,许琛昨日夜里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明明已经是城禁的时间,许琛还真他娘的有办法,反正赵厚不想去问,许琛总有一些和小娘们一样的小秘密,无伤大雅,赵厚便不会过问。 付十三死了,这件事情他们还没有求证,毕竟那昨日因为爆炸而惨的没有路可走的阴沟基本上是废了,要到深处去找到付十三和他的手下的尸体基本上是痴人说梦,但是赵厚是亲身感受到了那种爆炸的巨大威力,付十三在不死,他是真的不信了。 唯一让他无法忘怀的就是那个叫做魏青的男子,它究竟是什么人? 砰的一声,房门被粗鲁的推开,门板子撞在墙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赵厚没力气起来,但是他眼睛一直看着门口呢,看到是昨日那位明显是所有军官的上司的军爷,赵厚顾不得吃痛,赶紧是爬了起身,做什么礼都不是,单膝跪地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镇北军了。 实际上他已经是了。 “征兵结束之后跟我去营中报道。”盔甲密布的军爷冷冷的抛下了这么一句话,转身便想要离去。 “赵厚还未问过将军如何称呼……”赵厚斗胆问道,问过之后虚汗直冒,不敢抬头,便将双手捧在头顶。 “镇北军东线大军,游骑军校尉,姓汤……叫我一声将军便可,总之你便跟我走。” “这……”赵厚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汤将军倒是有些兴致了,抬了抬帽檐,看着面前这个浑身纱布的汉子。 “怎么,不愿意吗?” “不,将军厚爱,赵厚惶恐,但……” “将军,我不会骑马……”赵厚可是没有听说过他们这边的镇北军还有游骑军的,明明游骑军可是在霍牧霍大将军的麾下,是一只相当传奇的队伍,但是重要的是,他真的没有骑过马,他本想要成为铁壁军中的一员的…… “无妨无妨,我当年被屈老大赶上劣马的时候……咳咳。” “有人指名道姓的要你跟着我,你就别挑挑拣拣了,被他看好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哩。”汤将军快绷不住了,他本就不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不过出于在新兵面前的威严,他还是强忍住了。 “莫非就是昨日那位高人?” “将军,容赵厚斗胆问一句,那位……究竟是什么来头?”赵厚吞了一口唾沫,魏青……这样生猛的人要是在镇北军中,那得是怎么样一位杀神啊。 “他啊……” 汤镇笑了笑,转身离去,临了朝着屋中撇下一句。 “你去军中听他们讲,我这人不会讲故事,他们讲的那才叫一个精彩……” …… 遥想初次下山,当年还是个半大小子,乳臭未干的样子,怀着一把破柴刀就一路北上去到了匈奴,如今再次回来,身上还是柴刀一把,说来真是有意思。 “公子,此去江南还是要行大船,老叟劝您一句,路上多走大路,少走那些山林旷野,能够免去诸多麻烦呐。” “多谢老伯提醒,再送小子往前一些就够了。” 他立于船头,老船夫在船尾,这是运河上的一条不大的支流,入了幽州城。稍作休息,他便会乘大船南下。 “少爷,援军到咯!”他狼嚎了一声,一下子把那股子文人墨客的儒雅风范给喊了个干净。 老船夫看着前面的这个年轻人,咯咯的笑着,原来也是个野孩子啊。 第451章 广陵乱(上)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这是一首好诗,只不过本来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尉扶锦这么些天来一直念念叨叨着这么几首诗,而且时不时的还要李重霄再作出几首来,然后让她好好装裱起来。 扬州是很大的一片地域,后世有称世间富庶出益杨的说法,益州收益与成都平原以及当年前秦人开凿的都江堰,一直是大汉重要的粮食产地,而且重要的是益州的人口如今都集中成都城附近,所以那附近的无数良田总算是有了人力去耕耘。 城中都是做小本生意的人家,当然也有那些富庶的人家,这个是另说的,几十万人的大城一座,对于粮食以及蔬菜瓜果的消耗是难以想象的,城外皆是片片的良田,不光是会种那些粮食,而且还有相当数量的青菜,那都是要供给给城中之人去吃的。 益州是相当典型的农业州地,而扬州就不大相同。 扬州纵使是有农户耕耘,但是称得上真正良田的地方也是比不上江畔的那些古来良田之地的,扬州各地的郡城周围基本上是没有农户种植粮食的,不管是麦子还是水稻,这些东西都轮不到他们去操心。 大运河纵通南北,来往船只络绎不绝,源源不断的优质粮食从北地一直运到繁华的扬州境内。 楚王的富庶大都也是沿着这大运河而来。 修筑运河绝对是一件伟大的工程,不仅仅是体现了君王的高瞻远瞩,更是对于南北融合交流提供了难以想象的助力。 对此李重霄是完全没有什么其他的怨言的,自己当时还没有出生,不知道这位素未谋面的君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他曾经听说到的那些壮举,比如科举,比如运河……都在这短短的几十年之中迅速的实现。 重要的是运河的修筑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惨烈,现在已经不是当年始皇帝修筑长城时的那样刻薄了,刘钊的功绩倾一部汉史都描述不完,李重霄不止一次的感叹过,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中兴千古一帝了吧。 这个皇帝似乎和葬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李重霄也没有刻意去挖掘,他知道这些事情在合适的时间知道是更好地处理方式,如今还是尚早,他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秦王,是一个被抬到位置上的恩赐王,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揣度君王的内心,他现在更想要巩固自己的实力,做自己该做的,允许做的那些事情。 他不想成为魏王那样窝囊中里外不是人的儿王爷,石敬瑭后来出卖燕云十六州,为的只是一个在契丹人身下跪舔的机会,不就是因为他夹在两股势力之间,而无可奈何嘛,他是个枭雄,却不是真正的君王,他没有一统天下的决心,所以便沦落至一个“儿皇帝”的名号。 年轻的魏王也是一个有才华有天分的人,可怜他的父亲是一个窝囊废,其实魏地是一块相当富庶的地方,临近蜀地,领地之下更有荆州这样的战略要地存在,奈何被楚王三下五除二便夺了去,留给他一个半残不残的摊子,老魏王亦是死于天灾,所以与秦王一样,魏王世子也是得到了恩荫,得以继承他父亲的王位,不然的话,可能他家的荣华富贵只会一点点的烟消云散。 但是李重霄认为,其实魏王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处境更是煎熬,有雄心却无力,实在是让人憋屈至极。 朝廷对诸王之间的摩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重霄也明白自己需要自保,不然偌大的蜀地,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分羹,自己也就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三个向他发来请柬的王爷中,他的确对于魏王最有好感,魏王是一个文化人,听起来像是一个相当正直的儒家士子,有着圣人口中的君子风范,这些似乎都是拜老魏王的门客伍克所有,谋士伍克出身于微末,如百里奚一般,是真正的大才,朝廷不只一次的请伍克赴任户部之职,但是都被他拒绝了,对此,官家也没有什么说法,伍克说自己只是一个王爷的私人老师罢了,上不得台面,自然也进不了朝堂。 魏王励精图治窝在角落,而李重霄此时却在远在千里之外的扬州陷入江湖之事,实在是让人觉得好笑,大汉有纨绔的王爷,有垂垂老矣的王爷,也有像魏王那样的年轻俊秀,听闻齐王是一个相当自命不凡的书画家,京城之中有着他相当精美的画作,每每真迹都能够拍的天价。 现在多出一个混江湖的王爷,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李重霄相信,那个跑断了腿的太监出现在葬山时,刘钊这个君王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觉得很正常。 刘钊的雄心壮志是难以想象的大的,圣人言:有容乃大,便是如此,所以他这样的雄主可以在一个隐世的宗门之中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当这个异姓王,将来刘钊要他上前线他也不奇怪。 广陵是扬州城的美誉,荆轲刺秦的佳话成为了广陵人心中的浪漫,浪漫的扬州中有浪漫的广陵散,尽管广陵散在后来渐渐失传,但是李重霄觉得自己能够一睹士子抚琴轻奏一曲也很是满足了。 运河贯通广陵,将城池分成两段,东城西城都是相当大的,广陵这么多年的沉淀,要比成都大上不少。 那首诗也是李重霄在船上遥遥望见那雄伟的扬州城之后一时兴起才脱口说出了这么一手诗。 没了小竹子,此次却多了一个桃花仙子,尉扶锦没有了弟子跟在身边,没有了掌门人的束缚之后,活脱脱一个小女生的扮相,更是毫不掩饰他对于文雅的诗词的向往。 “果然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向往浪漫的……”这是李重霄的感叹。 一剑东去西来,纵有千种风情,实来是江湖凶险的情况所致,如果可以的话,他相信每一个乱世中的女子都希望能够团扇轻摇,罗莎落地,胭脂扮相,藏在深闺之中,享受这种唯有小女子才有的风情万种。 公琰瑜要先去一趟宗门,蜀王亲临此地,绝对不是一件小事,可以说宝器宗女帝的心思现在都在李重霄这个蜀王的身上,公琰瑜在路上不断传来的讯息上说的出神入化,三分假,七分真,主要是公琰瑜无意中总会给李重霄说些好话,这要是让李重霄知道了,可能他也会有些不好意思吧。 女帝现在对于李重霄他们一行人非常感兴趣,公琰瑜回来之后就一直非常的兴奋,黄金眼如今卸在后山,谁都知道如今掌控宝器宗的是谁,听闻黄金眼当年还会稍微干涉一下宝器宗的运行,如今女帝是真的一手遮天,这几乎是骑在界清门脖子上拉翔的魄力,撕破脸皮直接召开武林会盟,明显的就是要开战了。 谁也不会想到这些魄力十足的手段都是出自一个阴柔美艳的手中,不过若不是如此,她又如何担得女帝一名。 公琰瑜对众人说迎接蜀王的队伍要在次日到达,主要是此前公琰瑜他们遭遇了许多事情,导致接风的队伍一次一次的错过了时间,实在熬不住就回去山中了,毕竟武林会盟的事情让宝器宗人手稀缺,如今都用上了扬州城中的散工,这是真的很缺人手。 李重霄没有什么意见,正好在这繁华的扬州之中好好的转一转,李重霄活这十几年,除了成都,他还真没见过几个大城市,江夏荆州之类的地方也只能算是比较有名罢了,感官上就与广陵差了不止一个量级。 与洛阳的那种肃穆庄严不同,扬州才是真的一种叫做娱乐至死的地方,坊市林立,夜市一开,那才叫灯火通明,火树银花。 广陵城中的那些吃食实在是让人眼花缭乱,难得的没有压力,是正事前最后的放松,李重霄也与众人说好了,今日便好好休整。 战三秋似乎对扬州极其熟悉,说着自己只是去吃些酒肉便笑呵呵的一个人溜达走了,不一会便转没了人影,对于战三秋的事情众人知之甚少,李重霄觉得有必要回到成都的时候好好问一问楚老,听闻战三秋与楚老之间的关系相当密切,他觉得这是很有必要的……主要是他很是好奇,战大哥这样的英雄人物,怎么会就这样窝在荆北,当一名普普通通的船工呢? 尉扶锦是很想要开溜的,她这一趟不只是带来了用于交换的物资,当然还有自己的私房钱,看到了那些脂粉,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眼睛都直了,要不是大氅遮着她的身子,李重霄似乎都能够看到那山峰的剧烈起伏。 她现在面色潮红,琳琅满目的商品实在是让她呼吸不畅,她这样一个风姿难掩的女子,年纪轻轻就成了宗门的掌门人,哪有时间去关心这些寻常女子才会有机会接触的东西,如今终于是有了机会,几乎是解放了她一切的天性。 李重霄乐呵呵的看着这一切。 公琰瑜说要充当这个领路人,嘴巴就没有停过,看得出他那兴奋地模样,不光是因为扬州的繁华,还有不少他们顺利到达的喜悦吧。 “诸位,前面就是楚王的产业,这是全扬州最大的酒楼,也是最为奢华的酒楼,里面的菜肴,我敢打包票,想得到想不到的东西这里都有。” 晌午到的城下,城门过关没有多少阻拦,到现在的确是腹里空空,让人饥饿难耐,一听到从公琰瑜口中不断抛出的各种珍馐之名,众人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都像是久久未进食的狼崽子一样,不停地吞咽口水。 胡云河走在最后,似乎有些心事,也对,这里其实也是他的家,尽管铸剑山庄不再广陵很近的地方,但是相信他这个颇有豪杰气势的铸剑山庄少当家应该没有少往广陵里面跑,如今物是人非,他要没有些想法,才是奇怪的。 李重霄一胳膊就搂在了他的肩膀上,还连连拍打几下,满脸笑容。 “回来了就好好玩玩,明天有精气神也能讨个好说法,若是有什么怨言,酒桌上说!” 有什么事情,酒桌上三杯两盏换酒,真的假的一股脑的都会说出来,要的不是解决,酒桌上办事不牢靠的,李重霄知道这个事,但是酒桌上说事儿,心里通畅! 胡云河从忘情洲之后,整个人越来越阴郁,李重霄觉得这样是不好的,虽然不好劝说,但是他知道,一个男人要是心里有事情,不说出来只会让他的心底积压更多的压力。 叶青青似乎也是因为林竹的离开变得有些失落,李重霄这个正主在这里都缓过来了不少,女人之间的情绪是要更加的绵长一些,所以李重霄也是不是的撺掇着君秀去多多开导一下叶青青,就是不知道魏青这个木头是不是能够理解。 原来是自己是个木头,现在终于轮到他来教导别人了,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李重霄觉得他们这个小团体中,那些隐患都要渐渐地排除掉,才能够走的长久。 原来有林清玄和战大哥在,他其实并不单纯的是一个领导者的存在,如今,真的是在老剑神点醒了他之后,带走了他的情愫之后,他发觉自己还有很多很多不足的地方。 就在小事上做起吧!李重霄心中难得的舒畅,有种想要大吼一声的冲动。 明天才是真正的关键。 …… 河畔的一家老酒馆之中,一个身上穿着明显与这破旧的酒馆不符的年轻男子在痛饮烈酒。 扬州人平时比较喜爱温良的米酒,还有那西域产的甘甜的果酒,像是这些烈酒在他们看来那都是劣质酒的象征,酒不可口怎么能够叫做好酒? 但是年轻人豪饮烈酒之后似乎极其的满足。 桌上摆着三大盘酱卤肉,从颜色上看去似乎并不是多么的好看,但是卤香四溢,真正懂行的人才知道这种肉才是最为可口的。 一口酒,一口肉,年轻人吃的很快,吃完之后拍拍肚子,便仰着睡了过去,也不管自己身上的那些玉坠子会不会被人偷去。 第452章 广陵乱(中) 大汉从门外走了进来,撩开帘子便坐在了掌柜桌前最近的那一桌上。 鬓角还有下巴上的那些微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饱经沧桑,眼角的皱纹还有脸上的粗糙纹理都是昭示着他经历过了苦难的磨砺。 掌柜的特地在门外散了水,屋里也是充满了潮湿的空气,这样在炎热的夏季是让屋子降温的最好办法。 店里是没有小二的,店门前也没有什么招牌,这里就是广陵小巷口最最普通的一家小吃店罢了,一般只有那些酒楼才会有稳定的肉食供应,像掌柜的拥有的这家只有一间屋子的小店,一般屠户们是不会将自家的肉类往这里送的。 但是出人意料的,这里的酒肉似乎永远不会断。 已是下午,中午那些闲汉还有散工的聚餐已经散掉,零零散散进进出出间,屋里就剩了三个人。 大汉披着大氅,身上还有看起来相当老旧的皮衣,在这夏日里显得格格不入。 脚步轻快,将木头地板踩得吱扭吱扭的轻响,这点点声音没有惊动一旁仰头大睡的年轻男子,反倒是让小憩中的掌柜的忽的抬起头来。 掌柜的是一个小老头,老其实不算太老,但是他的须发已经斑白,看起来实在是太过苍老,身材短小的掌柜的扎着利落的头发,下巴的小胡子没有经过修剪,稍有些凌乱,并且有些蜷曲。 掌柜的从椅子上蹦下来,赶紧冲着大汉笑了笑,然而没等大汉说话,自顾自的就溜到后厨中忙活了起来。 小店就这么大,搁不下多少副桌椅板凳,也就没有必要去再雇个长工来帮衬了,小老头腿脚利索,一个人就将生意包办了下来。 大汉似乎也没有因为掌柜的没有理会他而生气,反倒是笑的也相当的舒畅。 不一会儿,一双小脚就从后厨中探出,脚步如飞却稳健无比,两盘满满当当的酱牛肉排在桌上,一坛用封泥糊得严严实实的老杜康被掌柜的单手拎了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大汉敞开了怀,一腿翘在凳子上,另一只手抓起一块酱汁丰满的牛肉直接塞到了嘴里。 “掌柜的近来可好?”大汉不知为何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掌柜的拿着抹布,勤快的擦拭着大汉身前的桌子,相当顺畅的答了一句:“老头儿如今也就那个样儿,倒是将军这么多年不见,风范可不减当年啊。” 两人是认识的,很早之前似乎就已经是旧识了。 “哪里是什么将军,早就退了下来,现在也是闲汉一名,故地重游,这不,麻溜的来到掌柜的家好尝尝鲜,”大汉哈哈一笑,一手起开酒坛子的封头,贪婪的吸了一口,闭上眼睛赞叹一声,“唔……掌柜的这老杜康不会还是当年我带来的那一批吧……这可真是烈的上头哦!” 掌柜的咯咯一笑,把抹布往肩上一搭,回头就对大汉得意的说道:“将军给的好酒,小店不给藏好咯,那可真的是莫大的醉过哟……” 听得出话中的调笑之意,大汉也不生气,他现在的确就是一介闲汉,能再次来到广陵也真的是相当机缘巧合的事情,没有过多地伤秋怀古,大口的吃起牛肉来。 提起坛子,一口痛饮,烈酒入喉,刺激的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似乎有无数的气孔从身上打开,这是相当舒爽的事情。 他十分得劲的抻了抻身子,舒展了一下胳膊,思绪也飘得远远地。 掌柜的只是看着大汉那满意的模样,笑而不语……小店就是这样的,总是会有一些几十年的老客,他们有时真的是吃准了之后,那就是吃上一辈子,不管将来如何发达如何富贵,骨子里就好那么一口。 大汉今日有的是时间去品尝山珍海味,但是……他还是蜿蜿蜒蜒的摸着来到了这处相当隐蔽的巷子。 沟渠在门前穿过,极其古朴的小石桥静静地呆在一旁,过往的有旅人也有商贩,但是真正的扬州的百姓,都是在这巷子间的,想要看到扬州的真正民生,这里才是最好的地点。 门侧有个年轻人睡了许久,似乎是被什么惊到一下,大张的嘴巴哼哧一声,似乎是呛到了,一下子就从梦中醒来,猛烈的咳嗽着,看那憋得通红的脸感觉都快要呛死过去了。 但是就是这样,呛得满脸通红,也没忘了从一旁的桌上抓来一片酱卤肉来塞到口中。 大汉倒是没有对年轻人有什么看法,只是稍有些关心的问道:“要不要清水?” 年轻人赶忙一招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呼的一声长气顺出,人也顺畅了许多,抬起头来,原来是个长得相当英武的汉子。 身上的长衫是北方常见的款式,似乎是因为有些炎热,袖子撸到了小臂之上,腰间挂了一个相当显眼的玉佩,不知道是什么的材质,不过上面刻的字大汉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不是官家的,而是兵家的,似乎还是那种如同通关文牒一般的存在,看他的样貌,眉眼之间的距离相当开阔,五官比较厚实,一看就是相当典型的北方特征。 “小子是第一次来扬州?看你的样子可不是本地人。”大汉问了一句,又饮了一口好酒。 年轻人的行为虽然很是尴尬,但是他那鼻子可是当仁不让的灵敏,问道那浓醇的酒香,眼睛就直了。 自己倒了满满一碗一饮而尽越来越觉得不尽兴。 大汉看到年轻人的那个眼神,毫不掩饰的模样让他觉得并不讨厌。 冲着他招招手,年轻人嘿嘿一笑,一下就窜了过来,坐在大汉的对面,端着酒碗就递了上去,大汉给他斟上满满一碗,年轻人这时候终于是彻底忍不住了,鼻尖从酒碗上划过,似乎带起了酒碗上的一圈波纹。 “好酒!”兴奋的大叫了一声,对着对面的大汉一敬,然后就再也不矜持,仰头饮尽,完了还意犹未尽,胳膊擦了擦嘴角,将酒碗搁在了桌上,筷子夹起面前的一片酱牛肉塞到嘴里,边摇头边点头,这副模样可是幸福的很。 大汉哈哈大笑,丝毫不在意对方的那种不客气,紧接着又为他满上。 掌柜的此时可是有些疑惑了:“您二位可是相识?” 大汉一摆手:“我看着汉子气概不凡,英雄儿郎自然是要好好招待,再上两斤好肉,掌柜的要卤子加满的!” “行嘞,您吃好了怎么都行,小老头儿这就给您去弄。”说罢一溜烟便没有了人影。 年轻人这时候似乎也从刚刚醒来的那种恍惚中醒来,看清了面前这个中年大汉的模样,赶紧冲着他一拱手:“多谢酒肉款待,感言皆在酒水之中,请,小弟敬大哥一碗。” 一推酒碗,两人一碰,又是两碗下肚,年轻人脸上的红晕稍显,但是大汉却丝毫没有影响,酒量是相当的可以。 “大哥可是本地人士?小弟这是初来乍到,只是为了寻人罢了,兜兜转转便找到这么一处吃食的地方……”年轻人晃了晃脑袋,显得有些清醒了,言语也变得有逻辑了起来。 “我也不是本地人,不过多年前曾经在扬州居住过一段时间,若不是同僚相知会,我是不会找到这么一处好地方的,别的不说,就这酱牛肉,我敢说全扬州也没有谁家的能比掌柜家的好吃。” 男人都是肉食性动物,这是谁说的也不知道,不过似乎从大体上来看,情况是这样的。 酒肉下肚,再不熟的人,也能够侃天侃地,就如同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在这凶险的江湖之中,这种时刻才是最为轻松最为真实的。 “你倒是会找,我当年可是吃遍了扬州才找到这么一处好地方……”大汉哈哈一笑。 年轻人嘿嘿一笑,笑的相当憨厚,他的那种面相相当讨喜,大汉见了也生不出什么厌恶的心情。 大汉继续问道:“小兄弟是来找什么人的?或许我能够帮上一帮,若是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基本上能给你数个遍。”大汉其实没有说透,他觉得对方可能是来找什么军中的人物的,毕竟那块玉佩他当年见得不多,但有资格佩戴的大都是相当有地位的人物,像这个年轻人一样身边也没有什么护卫,似乎真的是单枪匹马便来到扬州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是来找我家少爷的,少爷如今似乎有了不少麻烦,师尊传我来寻少爷,希望能够帮上一些忙,我这人论脑子比不上我家少爷,但是力气还是有一把的。” 年轻人自顾自的说道,似乎有些苦闷。 “不过似乎是真的是脑子不行,当时该好好地问一问师尊少爷他们的行程,如今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这扬州城里看来看去,也不知道去哪里寻人。” 他这样说道,大汉倒是有些兴趣了,这样一个鹦鹉的少年郎难道是个下人不成,从他的举动中似乎也看不出这些痕迹,要么就是他说了谎,要么……他那个少爷可能真的是什么来头大得很的人物。 “若是这样的话,那的确是小兄弟考虑不周了,出门闯荡,绝对不是靠一腔热血便能办成事情的,若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的话,很容易迷失方向……”大汉这样点头说道,说得年轻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若是要寻人的话,我建议你可以去瓦香栏子去找一个叫牛世通的男人,他是这个城中比较靠谱的,价格不高,他的人也比较好找。”大汉此时闭着眼睛,突然一个转折,让年轻人眼前一亮。 “情报贩子?”年轻人有些欣喜,今日里本来是寻一处小酒馆,想要消愁一番,毕竟来到偌大的扬州城,总是会有种自己一个人很是渺小的感觉,跟不用说在这城中寻人,这对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困难了。 但是事情似乎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没错……牛世通当年也是个江湖上的人物,不过后来隐退了下来,靠着当年的人脉,聚集起了一股不小的力量,成了这扬州城中一个不小的情报贩子,比不上天机阁这种存在,但是在这样一个州城之中,他这样的人物却是极好发挥的。”大汉打了一个哈欠,歪着脑袋这样说道,说的轻描淡写,却让年轻人感动万分。 他继续说道:“他的价钱比较公道,也不是什么那些黑色的人物,去找他准没错……你这初来乍到估计也不知道瓦香栏子在哪里吧,要不要跟我走一趟,正巧一会儿,我也要去跟朋友们会和。” 大汉的一串话说的他感动的稀里哗啦,掌柜的此时刚刚从后厨之中端来满满两大盘的酱牛肉,结果就看见一个年轻汉子单膝跪地的,表情狰狞的跪在大汉面前,嘴里不停的说着些什么,让他一下子愣住了。 这才多久没见,两人就这样了吗? 看到掌柜的从房中出来,看到那种惊异的目光,年轻人才在尴尬中起身,冲着面前的大汉再行一礼。 “大哥真是个彻彻底底的好人,小弟能够在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境地遇到大哥,实在是小弟的荣幸,容我再拜……” 大汉耸着肩膀满脸的笑容,果然还只是个孩子,看到年轻人这副模样,大汉感叹着,能够看到这样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越是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许多,不过也庆幸对方还好遇到的是自己,扬州城可不是表面上的这样平静祥和,暗地里的那些龌龊勾当绝对是上不了台面的,不是只有小地方才会有那些险恶的勾当,其实越是繁华,繁华背后的那种阴暗就越是让人毛骨悚然。 见年轻人这样的行大礼,他终于是忍不住了,“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如此大礼,你我萍水相逢便是缘分一场……若是看得起我,便好好地吃酒喝肉。” “好!今日与大哥不醉不归!”年轻人感激万分,坐在长凳上,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新。 第453章 广陵乱(下) 三日之后便是真正的武林会盟,这是公琰瑜晚些时候得到的准确消息,明日女帝便会大设宴席,提前宴请很多贵客,李重霄一行人自然在列,而武林会盟届时会邀请诸多中原门派以及地方霸主前来会面,会盟的内容其实不只是为了决出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武林盟主一位的归属,更多地还是为了对江湖未来的势力进行一次大的洗牌。 大家都不是傻子,宝器宗做大本来不是众人想看到的,因为宝器宗的商业手段让很多潜心修炼,注重硬实力的宗派很是眼红,他们认为宝器宗是没有与名气相匹配的实力的,明显就是靠着钱砸起来的一个宗门,很是颠覆以往的传统。 江湖上细数历史,真正将商业一途用到如此淋漓尽致的也就宝器宗这么一个宗派,原先代表着炼器宗门的典型的是铸剑山庄,很早以前,还有一个叫做琉璃门的专攻灵器制作的炼器宗门,不过后来是因为匈奴的入侵,当年琉璃门的宗门之地此时已经是在匈奴境内了,还听说当年匈奴骑兵兵临琉璃门山门之前,琉璃门还发生了相当严重的内乱,如今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已经是不得而知。 炼器宗门这样靠着手艺吃饭的宗门做到一隅霸主的情况,大家原本是想都不敢想的,知道宝器宗迅速崛起,几乎是踩着狮吼门的尸体,短短几年的时间,狮吼门原本的旧址之上就建起了属于宝器宗的亭台楼阁。 不过其实也很好理解,听起来很难做,实际上宝器宗的崛起本就是因为宝器宗靠的完全就是商业的手段,他们若是真的看透了本质,就应该知道,宝器宗的崛起与黄金眼的很多神来之笔一样的操作脱不开干系。 包括将狮吼门的旧址拿下,还有前所未有的将炼器宗门的器物大批量的兜售,将受众目标定在了江湖的下层,这样拢集了难以想象的需求,从此便一飞冲天,不得不说黄金眼的确是个商业鬼才,不过后来的宗门规划一事自然是脱不开他的一种得力干将,最重要的还有他那天赋异禀的女儿,长袖善舞的女帝让宝器宗游离在各种刀尖刃口,从而一次又一次谋取了难以想象的利益,直到大家再反应过来,宝器宗的崛起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但是今日出了一件更大的事情,这件事情让那本来已经是基本上不可逆的武林会盟前景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江湖说到底终归是皇家的默许,若是江湖的势力真的与国家的权力冲突时,李重霄相信,很简单的,江湖会很快被大军碾碎。 现在江湖已经接近了饱和,看似繁荣的景象,实则是暗藏各种难以想象的巨大危机,如今朝廷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很多人也能够从天机阁这些年以来的高压管控看出一些门路,所以别看很多宗门征伐不亦乐乎,实际上那些真正顶头的江湖势力,暗中都在权衡着各种利弊,脚步很难迈打迈开。 步履维艰之下,宝器宗如此大的动作,说朝廷没有关注是不太可能的,天机阁到如今还没有真正展现他的獠牙是让很多人心中发毛的,直觉告诉他们,越是平静,之后的疯狂便越是彻底,王朝如此,江湖其实也是如此。 大汉诸王与江湖的关系就显得暧昧了许多,燕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汉军人,年轻时就带兵征战沙场,与老秦王是一个时代的人,若不是因为后来的王位的争夺上失败,或许如今大汉的北疆不会因为当年的内乱而失去那样大片的领土。 他对于江湖的态度是很消极的,连带着燕人对于江湖势力修行门派的看法也是相当的恶劣,他认为任何修行者在军队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算是彻底继承了皇家的铁血做派,修行门派很难在燕地立足基本上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楚王就很不一样,曾有士子如此评价天下诸王:英雄唯以天子是首,而当乱世,楚王乃真枭雄。 楚王刘岑是一个相当有野心的人物,麾下有名有姓的带甲兵士便有五万,这还没有算上广陵水师,纵横大江无敌手的广陵水师由三只军队组成,每一支都拥有一万六千名水上好手,麾下蒙冲斗舰无数,大汉水师一石,广陵独占八斗不是说笑的。 几年前,楚王做了一件很是为人称道的事情,让他在天下士子口中的形象拔高了不少,楚王刘岑在天子五十大寿的当日,云淡风轻的交出了广陵水师的大印。 掌控广陵水师许久的两位名将,何文远,蒲永益,解甲归田,算是彻底将广陵水师放手,这一举实在是太过突然,朝上很多官员都处在怀疑的状态之中,奈何天子大寿,此事便没有了纠结的余地,当时的给事黄门侍郎,郭淮意,因为在未央宫外说了一句胡话,他说楚王此事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说楚王是做足了面子上的工作,实际上却是玩弄了圣恩。 这被觊觎黄门郎的人给听了去,转头便告知了宫内的曹貂寺,曹贵与黄门侍郎的关系随不得而知,但是就算他是委婉的告知了天子,郭淮意也保不住自己的位置,虽然他是为了朝廷着想,但是……这不是等于变相的骂了天子吗? 郭淮意这个曾经极有希望成为往后朝堂之上中流砥柱大人物的倒霉蛋,因为口无遮拦便这样罢了官,天子因为此事极其恼怒,说宵小之辈胡乱评说皇家内事,留他性命便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听闻此事御史台的几位老古董当时都憋坏了,一肚子的水没有地方放,直接是告病许久,这件事上是完全没有商量的,因为皇帝亲口所说的,若是皇家的事情,那便已经不是什么所谓的朝堂之上可以公然讨论的了,皇帝的家事,他们这群外人不论如何是没有资格去评说的。 大家也因此知道了皇帝对于此事的态度。 楚王放在寻常人口中那就是一个相当称职的长辈,但是真正了解广陵以及楚王的人其实此时都已经很是不适了,广陵水师两位主将告老不假,但是他们两人本就是年老半退的状态,军队之中可没有什么仁义的说法,永远都要以战斗力的保持为先。 更重要的是,两位老将经营广陵水师二三十年,广陵水师之中的其他副将裨将那基本上都是两人的枝叶,汉军主将不管哪一只军队基本上都是时常流动的,除了镇北军因为独得盛宠,三位主将都是真正的忠良之辈,可以不受这条例的约定,全天下也就广陵水师的两位主将整领一军的时间最长。 每一支军队的主将基本上遵从二到三年一换的频率,一同进行换将换帅的还有副将,为的就是确保不出现将士领帅命,不领皇命的情况。 一只军队永远不变的只有多位裨将,他们是军队中最小的将领,与边军的统领制基本上无二,广陵水师接近十万人,数得上名字的裨将有足足四五十位,这几十位裨将基本上全都是两位老将的门徒,你说这广陵水师的帅印交与不叫有何区别?两个老将卸不卸任又有什么区别? 满朝文武此时选择了闭嘴,他们中很多人都看的出楚王的不安好心,将帅印交出难保他不在酝酿更多的军队,但是这交出帅印的举动基本上也是宣告了一些推测的落实。 其实大家都不认为天子不清楚其中的利弊,天子刘钊的高瞻远瞩很多在朝堂之上大人物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么多年来,若是没有君臣的相互配合,大汉也不可能迎来如此盛世,但是此次,似乎天子有了许多顾虑,帝王家事他们不宜揣度,但是其中的阴暗却是不经意的开始蔓延。 …… 在楚地,楚王基本上就等同于天子,甚至很多楚人都觉得就算楚王真的一声之下反了大汉,他们也就顺势做大楚的百姓,这些都是无妨的。 楚地有着大汉接近一半的海岸线,有着最为富庶的耕地,也有着丰富的山林资源,楚地人口也是相当多,秦以后,温暖平静的南方成了许多汉人的心中所属,汉人南迁成了一种潜移默化的趋势,几百年之间不间断的,南方的耕地技术迅速提升,因为有着比北方更加合适种植稻米的土地,南方迅速成为了大汉粮食的重要供给地,这种趋势在祥通年间,刘钊下令开凿运河之后变得更加明显。 原先北方遥遥领先南方的年代越来越远,如今的南方是富庶的代名词,加上大汉放开了海关管制,那些心中怀有各种发财梦的海商开始疯狂的与邻国贸易,狭小的倭国就是其中一个极其典型的例子。 如今倭国正在经历战争,但是在诸国还没有真正分出胜负的时候,很多小国家已经开始从内部崩溃了,他们抵挡不住大汉商人带来的金银钱财的诱惑,疯狂的用国中的原料换取财富,但是慢慢的他们就发现,这所谓的财富,在越来越多的情况下,购买力在疯狂的下降…… 大汉的富商买空了整个倭岛这不是说说而已,从未见过如此之多钱财的岛国人沉浸在金银的喜悦之中,他们贩卖自己的玉石香料,贩卖那些可怜的土地种出的稀少却精致的粮食,他们将满山遍野的树木砍伐,只为了换取金银,他们的女子成为了商品,成为了大汉最上等的仆人之选,成为各种富豪身份的象征。 如今的倭国可以说是百废待兴,一种说法是倭国如今因为大汉无穷无止的逆差,穷的只剩黄金白银。 然后在物价飞涨的时候,他们在从原来买入他们原材的汉商那里购买价格高的难以想象的粮食米面……没有办法,因为他们没有粮食了,精明的汉人将倭国买的空空如也。 这还不是最绝的,慢慢的倭人就会发现,他们当年因为用女人换取了金银,在那些穷酸的守着金银的武士慢慢老去的时候,倭国已经没有足够的女人来繁衍后代了。 其中到底有没有朝廷的指示我们不得而知,而在后来几十年之后,从一位翰林老编修的口中,世人似乎得知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一段真正让人毛骨悚然的绝户计呈现在人们面前。 而那时,所为倭国,却已成空壳,在风中摇摆,如同残烛,再过了不知道几十年,大汉水师轻松从倭国登录,摧枯拉朽便拿下了那个曾经因为贪婪而屡屡冒犯大汉海域的岛国。 楚地的海商是大汉一绝,因为他们开辟了不只一条的商路,让楚王赚的盆满钵满,楚王甚至拿出自己的私人钱财,为的就是资助那些有着发财的心,却并没有资本的海商,只要他们发达之后向楚王缴纳相应的钱财便足够。 楚地渐渐地已经呈现了割据之势,朝廷担忧,诸王眼红,而当事的楚王和天子却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具体的态度,这让所有人心中都留有很大的疑惑。 但是这都不是今日的大事。 在当年进京献上生辰礼之后,楚王便很少在扬州露面,楚王世子刘槐成为了城中真正的风云人物,楚王身下有三子,唯有刘槐是真正的展现出了不同于其他纨绔的当家之势,似乎楚王也乐于放手。 但是今日不同,让全城震动的事情只有这么一件,因为楚王露面了,其实仅仅露面也不足以引得全程震动,但是这一次的露面却让扬州盘踞许久的诸多世家都嗅到了很是不同寻常的气味。 各家纷纷出动,赶往那座称得上是扬州地标性建筑的常楼,全扬州最大的酒楼。 施家匆匆忙忙派出自家的三公子出面,于家则是整装待发,似乎动作快的不像话,而廖家则是家主廖昌直接出面。 只因为常楼今晚,有一场很是不同寻常的宴席。 老楚王坐庄,而宴请的则是那远道而来的蜀王一行人。 第454章 嗜杀亦或者嗜酒(上) 王之洞他们在为李重霄一行人送行之前,还充当了一回仆人的作用,毕竟因为桃花险资带来的箱子再加上他们原本的行李,已经算是很多了。 王之洞让他他儿子还有外甥帮衬着,还有一种船夫,当时是浩浩荡荡的入了城。 有了君秀给的文牒,入城自然是相当容易的,不然还需要各种检查,各种登记,他们也算是享受了一次真正富贵人家能够享受的便利。 王之洞此次没有跟来,他要细致的打点一下扬州的情况,而且留在了扬州的码头,他像是回到了家一般,与一群真正志同道合的人聊的火热,众人听说他是从几千里外的蜀地乘风破浪而来,自然是将他捧得高高的,说实话扬州来的船只多是大江稍近一些的郡城中来,又或者是沿大运河一路南下的商船,真正从蜀魏交界的地方赶来的,破天荒能有这么一支就很是让人惊叹了。 王之洞自然是一个老油条,他当然不会因为同行的各种奉承而迷失了方向,事实上他从没有忘记自己载蜀王等人一程的真正目的,他为的就是打通这么一条航道,让自家的大船成为纵横大江的第一船,让王家从这大江之上再次繁荣昌盛起来,任重而道远的王之洞怎么会忘记初心? 在明确的拒绝了李重霄的好意之后,王之洞开始了他所谓的布置,这也为他日后成为扬州的商业巨擘提供了很基础的条件。 大运河如此一开凿就能够创造无数的商机,让千百年来的南北差异变得不那么明显,而这明明上天赐予的航道却无人通行,说起来真是让人惋惜,所以他要做便做这大江之上的第一人。 李重霄等人算是与王之洞分道扬镳了,因为双方的合作当时谈好了,便是到此为止,宝器宗的确是一位难以想象的大金主,公琰瑜能够掌握的资金是巨大的,所以轻松地为船家垫付了费用。 因为他知道,王家这一趟其实是血本无归的,为了速度,放弃了可以随行的各种商品,为了私密性,放弃了各种贵客的邀约,所以给些补偿算是公琰瑜做人做的极好的地方。 不过王之洞有些担心那个一直昏睡不醒的和尚了,那个和尚在他们一行人救起之后,便一直没有醒来,王之洞后来可是亲手去为他把过脉,当时那种脉象,若不是还有一两下突兀的跳动,他还真的分不清面前的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不过事情现在已经不归自己管了,事实上他觉得,那群混江湖的人根本就是一群他们触不可及的存在,所以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其实都不奇怪了。 然而当夜,月上枝头之时,城中某处灯火辉煌,而另一边的客栈之中,叶青青正在为如意和尚整理被褥,叶青青提前回了客栈,这里是一行人歇脚的地方,公琰瑜特地找了一处比较清静的去处,为的就是让众人不受打扰。 众人去喝酒,叶青青便稍有些不适的样子,所以君秀先是陪叶青青回来之后才去了酒楼。 和尚一直不醒众人便一直带着他,李重霄自然是有自己的考虑,众人其实基本上都不知道他那身上纠缠的佛门之事,如此若是能悉心照料着如意,来时再有什么变故,如意也好为他们做个调解。 话虽然说起来有些天马行空,佛林可是对李重霄这个佛首深恶痛绝的,暗杀还有暗中阻碍的事情都做了出来,说他们没有仇恨那是不可能的,再见面就是痛下杀手的情况下,如何去好好说话还是一个问题,不过到底,众人还是觉得将这样一个和尚随意丢在一旁是不人道的事情。 叶青青倒是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思量,这是一个和尚,她也为能够给一位高僧做杂感到高兴,指不定还等得到一些什么佛门中的点化,不过都是后话。 为和尚擦了擦身上裸露的地方,尤其是那颗圆滚滚的大脑袋,这让叶青青的心情变好了许多,大家看得出来叶青青自己的不自在,她也觉得自己这阵子以来表现的有些奇怪了,她心中的一些事情是无法与众人细说的,如此一来体会到自己的失态之后,她觉得好好地休整一番,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门,和尚独自一人一屋,为他吹熄了烛火,然后小心翼翼的带上了房门,叶青青也准备趁早休息了,听说明早要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她也要为众人早早地准备好行头…… 却不知在黑暗的房间之中,和尚缓缓地坐起身来,晃了晃脑袋,撇了撇嘴。 …… 城南一角,这里是城中最著名的瓦香栏子的入口处,由此靖安门往西去,方圆十里的范围内,只要是你能见到的建筑物,那几本都是栏子里面的娱乐场所。 以酒铺子茶馆为例,来来去去三五条街,总共得有不下十五家,而且各家都有各家的特色,都有着一批忠实的顾客。 还有各种卖艺的能人在此搭擂捧得一片掌声喝彩,更有各种棋馆与赌坊,这才是瓦香栏子真正营收所在,赌坊与棋馆都是属于税收的大头,由扬州的官府直接接管,自然很多时候也会有到处巡役的长官。 所以这里虽然是人头攒动的地方,但是治安也是相当的有保障。 但是越是这种地方,就越是有各种黑暗的勾当存在,这是大汉很多城池的通病,毕竟有利益的地方便会有人,有利益的地方也会有人命诞生,要发多大的财就要看你有多大的胆。 城中严禁人口的贩卖,扬州城这样大,每每以繁华著称,若是出现了人口贩子这样的存在,那才是打了官府的脸面,所以官府对于人口贩卖一事抓的极严,前几年还有一次重大人口贩卖的事件的堪破,时任的扬州太守便因为此事的功绩,直接调离了扬州,如今似乎已经成为了京城的府尹大人,算得上是相当让人羡慕的事情了。 现在的扬州太守则是常山郡调来的新任长官,听说是相当有潜力的一位年轻官员,处理政事效率很高,如今带动的扬州城的经济不断地攀升,这可是肉眼可见的提升,估计再过不了多久,这位新任的扬州太守便能够坐稳自己的位置,成为官场新贵。 人口贩卖是相当严重的黑色交易,但是其他也有不遑多让的,比如各种军中制式武器甲胄的贩卖,这其实算得上是危害国家的事情,对于这些真正属于国家重要机密的东西,朝廷向来是零容忍的,一但抓到基本上就是杀头,但是这担不住其中的高额利润,所以依然有人在胆大包天的做着这些买卖。 其他的虽然不是什么危害性极大的,但是也是平常市面上难以见到的买卖。 而情报交易,这其实是其中最为正常的一种了,因为他的低风险高回报,算得上是一个相当火热的商机,但是越是这种,其实越是难做,毕竟要真正做大情报交易的买卖,你的头顶上还有许多其他的巨鳄已经将这杯羹分的零零散散了。 而且这一行,修行者更有优势,若是普通人要做这种情报的买卖,那是困难的不能再困难了。 但是有一个人,却依然在其中做大做牢,成为了扬州城中的数一数二的情报商贩,这其实已经足以称之为传奇了,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残疾人,更何况,他还没有那些修行者的逆天手段,能够在这样的风浪之中开辟出自己的一块领地,他的手腕实在是有够强硬。 牛世通的大名,相信瓦香栏子之中不会没有人听说过,但是他初来乍到,依然是转的头晕眼花。 原本说好了要带他找牛世通,因为他是要在城中寻人的,所以以牛世通的情报灵通程度来看,买他家的情报那是绝对划得来的,扬州城听说守军之中都有不少他牛世通的眼线,这个真假与否,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要在城中找一个人,对他来说,应该不是很难。 但是战大哥突然的离去让他有些尴尬,他没有说出口,因为这件事情的确尴尬,他是真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战大哥临走之前只是对他说,路过了一个叫做箐桥口的地方,从那里一直往西去,走到了长亭再往南拐便能够找到襄阳街,襄阳街的尽头便有牛世通的线人,去找到线人,便能够找到牛世通本人。 好家伙,说的他晕头转向的,怎么就往西往南又往东了? 不过战大哥走的急,从他的脸上看去也不像是假的,他没有理由去拦着别人要求别人将自己待到地方,退一步讲,这已经说得足够仔细了,寻常人若是牢牢记住了这路线,一路问着估计也就到了,但是他不行。 白姨当年说他从马上摔下去过,结结实实的摔到了脑袋,不然可能性子不会这么直,性子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不认路这件事情可能真的就是摔的了,对此他深信不疑。 瓦香栏子的地界儿里,路其实都是不那么笔直的,原先建城的时候估计大家也不会想到专门留出这么一块地方供百姓娱乐,所以这里本来是整整齐齐的房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能人就从百姓手中买房买地,然后渐渐就改成了这样的模样,在整齐划一的房屋之间,瓦香栏子的街是歪的,房子也是歪的,说是为了顺一顺风水,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实话。 不光街是歪的,连路都很窄,毕竟当时都是民居,如今改造成这样,已经实属不易,扬州城里的那些经常来栏子里玩乐的自然可以进入进出毫无阻碍,但是对于初来乍到的外地人,这弯弯扭扭的如同巷子一般的街道,再配上栏子之中各种稀奇古怪的传闻,很容易让人望而却步。 魏青就这样兜兜转转,靠着那种若有若无的方向感在其中不断地摩挲,路过无数茶家酒店,也见到了不少灯光昏暗的小屋子,不少浓妆艳抹的女子都对他这个长相英气的少年郎颇有想法,路过着,有不少都要在他那健壮的胳膊上侃一把过一过瘾,惹得他东躲西藏的,像是一个小老鼠。 他是来找少爷的,少爷如今似乎已经身为蜀王了,师尊在信中没有说很多的话,只是告诉自己,若是已经步入通玄,那便跟随着少爷,似乎在少爷的身边,即将发生很多大事。 不过他没有多想,当务之急只是为了找到少爷,当年自己因为实力不济,让白姨遭了无妄之灾,两人那样无助的感觉,他到现在都记得,所以自那日有了深入匈奴历练的机会之后,他几乎是毅然决然的,根本没有多加思索,为的就是能让自己争一口气。 若想保护身边的人,首先要有的便是力量,此外别无他说。 然而在魏青蜿蜒前行的时候,有几个看似若无其事,其实已经完完全全盯紧他的身影,在他的身后不远处默默跟着,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跟上的魏青,而魏青似乎也没有发觉,,一直在寻找战大哥话中的长亭,然而却徒劳无功…… …… 而在另一端,那常楼之中,如今却在进行一场难以说清的酒宴。 谁也不知道这酒宴究竟从何时准备起,而李重霄他们到达的时候,似乎对方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时候李重霄才觉得这一趟的扬州行可能真的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轻松的机会了,自己一行人的行踪似乎早早地就被人摸得一清二楚,不然这酒宴也不会准备的如此妥当。 李重霄坐在上宾之位,余下的君秀、胡云河还有公琰瑜以及桃花仙子依次列座,众人无声的喝着茶水,没有一个人作声,而座上之人却是威严自现,虽有老态,但是难掩霸气,整洁的头发,束着高冠,紫色的蟒袍彰显着此人的身份。 楚王刘岑。 第455章 嗜杀亦或者嗜酒(中) 这是鸿门宴,李重霄是肯定的,不过自然是没有刀斧手的。 若是楚王能够得知李重霄一行人的行踪,那么他自然是会知道李重霄一行人究竟有什么样的实力的。 与那皇家的酒席不同,这一场几乎称得上是江湖宴席,沿途扫去,满座皆是身怀灵气之人,就算是那些普通人,也能够看得出来他们的身份的特殊,身后总是形影不离的跟着一两个实力不凡的高手。 但是隐隐约约的,李重霄似乎是嗅到了阵法的味道,似乎这顶层之上现在还加持着某些不明原理的阵法,这让李重霄不敢妄然的运用灵气。 偌大的常楼高达二三十丈,每一层都有着相当大的空闲,越是往上走,沿着楼梯,看着那根参天的顶梁柱,越是能发现这栋酒楼的神奇之处。 从外面看,常楼似乎是上窄下宽的构造,但是进入了之后才明白实际上这七层楼,每一层的酒桌基本上是相同的,除了顶层之外,顶层是最豪华的,看得出是为了招待贵宾才会开放的一层楼,李重霄估计这常楼的顶层很多年都没有开过了,不然横梁和飞檐之上应该不会有那么多的落尘。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楼外便是皓姣的明月,星辰依稀可见——今日可是晴空万里。 徐徐的穿堂风从楼阁的一侧穿过,每一扇窗都有着精美的构造,看的出这楼在修建的时候就下了不小的功夫,尤其……尤其是主座,楚王坐庄,威严自现,李重霄打眼看去,那座位的规格可是不差的……隐隐约约见到了龙凤呈祥之势,让他不得不眯了一下眼睛。 楚王说是没由来的那些风言风语,难道还真的是确有其事?若是真的这样的话,李重霄现在可要掂量掂量自己究竟该说什么话了,如果今天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发生,未来不可避免的是要被人做些文章的。 不断有宾客落座,不过他们都坐在了稳坐高台的楚王右手边,而李重霄一行人则是被安排在了上宾的左侧,依次排下去,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位姿色上佳的侍女,每每当李重霄和胡云河他们放下茶杯或者酒杯之后,盏中便会快速填满上好的茶水或者酒水。 李重霄浅尝几口之后就不再举杯,他知道对方不敢下毒,毕竟如今闹得全城皆知,信任的蜀王如今在扬州的详细估计第二天就要传遍大江南北了,若是他现在有了什么差池,那恐怕真的是楚王不管有什么布置,都会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鸿门宴也要分场合、分时候的。 如今是李重霄他们处在了被动,但是由于他们目标比较小,不是高祖当年麾下仍有雄师之时,若是战大哥得到了消息快速赶来,一但有了什么差池,几人迅速的远遁千里那是相当容易的,战三秋的实力在如今现在的情况下,那基本上是进出自如的。 李重霄放下酒杯,杯中的琼浆玉酿根本惹不得他的兴趣,他现在在观察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老楚王。 楚王身上蟒袍是御赐的,从那崭新的面料以及不断在灯光的映衬下闪烁的金丝线,不难想,这一定是相当奢华的一件袍子。 皇帝御赐的蟒袍还没有送达王府,李重霄也穿不惯那些官袍王袍,宽敞的长衫平时没有战斗的时候穿着舒适,而一旦有了危险,脱掉身上的黑袍子,露出的便是他那干练的黑色练功服……平时总是练功服不离身的王爷,估计整个汉史都没有几位吧。 没有任何躲闪的,李重霄的目光就与座上两位撞在了一起,一位自然是楚王,另一位则是目光让李重霄感觉有些不是很舒服,好像李重霄欠了他什么的样子。 那位是楚王的世子殿下,是楚王的长子,听闻楚王膝下三子,长子最是有楚王自身的气魄,楚王当年征战沙场的时候,年近十四五岁的世子刘槐就已经能成为父亲身边的得力干将了,如此一来经历了沙场,又以博爱著称的刘槐深的楚王部下的喜爱与支持。 刘槐如今已经成家立业,主要在经营父亲的各种产业,比如这常楼,名义上是由刘岑冠名的,天子刘钊画像不挂,如今楼阁最顶层的宴席之上,清清楚楚的就能看见房间的最显眼处,有着一张刘岑的画像。 这楼就是在刘槐的督促之下建成的,因为这个,扬州的繁华更是被人们所称道,刘槐的名字也被宣扬到了不知道哪里去,算是名誉天下的一位世子殿下,不过他和秦王、魏王一种同龄人应该是没有的比了,两位承蒙父亲的隐蔽,各自都有各自的苦难,他刘槐看着健康的父亲,估计是没有什么机会封王了,这听说是刘槐总是一副阴霾脸的缘由之一。 不过有能力就是有能力,楚王不管自己的长子究竟对自己有什么看法,他都是放手让刘槐去控制自家的产业的,像是在锻炼刘槐一样,刘槐确有真材实料所在,估计真的能够当上王爷的话,不会比秦王与魏王差。 而他心中的想法则是……自己更不会比这个乳臭未干的蜀王差,眼神之中的那毫不掩饰的敌意几乎是出卖了他的心思,刘槐的心性大概是他唯一一点可以算得上是缺点的地方了吧,其余的政治、商业、甚至是统兵打仗,他都是一把好手,如今似乎有种施展不开的感觉,看到了根本在他眼中就是白白获得王位的李重霄,他眼中的恨意与妒忌似乎快要滴出来了。 其实刘岑膝下三子,长子次子都是由他的正房刘王氏所生,并且当年由于生产次子刘泰的时候,没有保住母亲,最终在诞下第二个儿子之后,刘王氏就与世长辞了,三子刘绍则是由楚王刘岑的二房所生,如今家中的很多事情楚王都不愿意去搭理,不知道成日在忙些什么,原本与长夫人关系极好的二房刘江氏如今便是在指掌楚王大院里的琐事。 长夫人刘王氏所生的两个孩子都是相当有才华的人,刘泰满腹的经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年幼便以真正的神通著称,十年京城的求学生涯让他在洛阳那边的口碑似乎要更好一些,若是两位相比,可能刘泰才是真正的君子风范,翩翩不堕。 京城人在皇宫的眼皮子低下,说书人们抓到了这种君王的大事一般就会说个不停,所以不可避免的,京城人对于楚王是有极大的敌意的,不信你瞧那些上朝的官员,当年那次天子五十大寿的时候,楚王进城,若不是有御林军的把守,街道上的那些百姓们几乎是要生生盯死龙行阔步、目中无人的老楚王。 跟不用说楚王的兵马出城之时,街道上那响彻天际的谩骂之声。 曾有儒圣落世的洛阳,君臣之礼在众人的眼中那几乎等同于天律,圣人之言那就是煌煌圣音,已经是几乎将谋逆之名坐实了的楚王被人们这样唾弃实属正常之事。 而刘泰就不一样了,老太傅钦点的能将圣人之言学以入微的儒者,原本老太傅临退之时,还要推荐当时年仅十七的刘泰进入翰林院,说他不必科举,自可将大学士之名稳稳坐实,太学之中的教书先生平日里总是会与刘泰等几名杰出的学生讨论儒家精义,而有一位太学的教习在某次与刘泰深入的进行过探讨之后,他说了一句京城人几乎无人不知的至高评价:“他参透了论语的精义,听他论道,如同坐听圣人大义,是当之无愧的圣人之徒。” 刘泰是当之无愧的儒者,这样的人,京城要留基本是必定能够留下的,诸多殿阁大学士都称若是能将刘泰收下,融入朝堂之中,那必定、肯定,大汉未来的朝堂支柱就会落在他的身上。 京城人将楚王当做无耻之徒,却将楚王二子视为己出,曾有言:爱屋及乌,如今父子两人的口碑如此的差别巨大,实在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本着孝义之名,于太学之中求学十年的刘泰并没有留在京城,而是毅然决然的回到了江南道,回到了扬州父亲的身边。 如果只是这样,真的能让刘泰的口碑变得与他父亲一样,其实人们还是可以接受的,但是罪过就是在于刘泰与刘槐之间的取舍问题,老楚王明显的是有些偏向长子刘槐,而刘泰呢? 刘泰如今与他的弟弟,也就是楚王的二房刘江氏所生的三子刘绍成日混在一起,而刘绍的大名在楚地意外可能不算多么响亮,但是扬州人不可能不知道刘绍的鼎鼎大名。 这位年幼便已经进出青楼场所的少年郎,如今初长成,就已经成日流连于酒池肉林,沉浸在女子胸脯之中,说些杀头的话,扬州人怀疑那成日病恹恹的刘绍可能已经染上了病,或者纵欲过度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正人君子的刘绍回到家中之后得不到任何重视,便会与那不成器的纨绔典型刘绍混在一起,京城人知道了这种事情之后真的是骂在嘴里,痛在心上,如此大才竟然让刘岑给搁置一旁,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然而这样无意间,又是给刘绍增加了一波人气,给他的父王添了许多的骂声。 李重霄看着旁那不动如山正襟危坐的俊秀男子,他的眉宇如云,脸庞是相当的精致,士子袍在身,没有与一旁的刘槐的正装相同,他那种淡然的劲儿,显得实在是有些出尘,似乎酒局根本与他无关,他闭目捧杯,让李重霄有些哑然。 一旁的君秀此时却戳了戳李重霄,示意李重霄坐的近一些,李重霄本来是没有那些兴致的,突然想到君秀似乎就是京城人士,心中便有了一些兴趣。 君秀眼睛那是直勾勾的盯着座上的花美男啊,他倒不是因为那人的面庞而出神,而是因为当年他多次在太学之前与那群士子们下棋,师从萧师的他自然是棋艺当处上乘中的上乘,关键是他还可以靠棋局对弈来赢钱,君秀可从来不是一个老实的孩子,他可以在萧师面前恭敬,可以再母亲身边孝顺,但是一旦没有了约束,他就是一个惹是生非的小魔王。 京城的丐帮那可是大名鼎鼎,在天机阁本部之下,丐帮的情报能力几乎也是涵盖了全洛阳,这已经是让他无法无天的巨大资本了。 欺负寻常人的事情,君秀他们不干,他总是喜欢去做那些捉弄士子的事情,比如棋局对弈一事,他总能够在太学门口杀得那群高傲的士子们片甲不留,但偏偏…… 偏偏面对这个男子的时候,他是输多赢少,十有八负。 他可记得当年刘泰还没有离开太学的时候,每日夕阳西下之前,刘泰总是会像一个救世主一样,出现在士子之间,然后与他战至华灯初上,那么些年,那一大一小的对弈,几乎是成了太学门前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君秀是不服输的,这件事情他没有告诉萧师,但是估计萧师也清楚地很,只要是君秀没有求助,萧师也乐于见到君秀吃瘪。 多年的鏖战之下,知道刘泰离去,每逢十盘,君秀从来都没有与刘泰战平过,每次刘泰那种真是无比却在他眼中像极了装腔作势的劫后余生,都会让君秀相当的气愤。 而如今,刘泰在上,而君秀却作为一名客人,再次做到了他的面前,让君秀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本以为这次他们不会与楚王有任何的纠葛,但是……恰恰相反。 君秀将刘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李重霄,顺便他也相当了解当年楚王进京的事情,如今看到楚王的那种气势,他总觉得京城人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的,这可是一件大事,让君秀有些慌张,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李重霄洗耳恭听,知道了对方的底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强,但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那端坐于前的刘泰,却早已经嘴角挂上了淡淡的微笑。 第456章 嗜杀亦或者嗜酒(下) 大约是到了辰时,主人终于是要发话了,让这原本聒噪的环境变得突然严肃。 说话的声音来自于上座,老楚王并没有继续主持,而是交给了身边的刘绍,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看到刘绍缓缓起身,许多人脸上也有了各式各样的表情。 “没想到今日竟是二先生主持大局,实在是大善。”有一位头发花白的矍铄老者在次席之上忍不住的拍起了手,周围人看的他这副模样大都笑一笑表示理解,只不过他的声音似乎被那座上的刘槐听到了,刘槐的眼神从刚才的淡然突然变了模样,这是李重霄亲眼看着刘槐变了脸,让李重霄心中觉得有趣十分。 没想到这在世人心中已经成为东南巨擘的楚王家中,还有这样的爱恨纠葛,想着想着思绪就有些偏离,第一印象上李重霄对于楚王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敌意的,尽管对方这样一场酒宴,让他们有些猝不及防,但是事实上李重霄等人已经早有了这种准备。 他们路上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了……若是这样能够掩饰住,那真的是让他有些怀疑各势力手下的那些练气士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练气士是修行者之中的一个小分支,但是一直没有消失掉的原因大概就是他们那种无视距离无事时间的探知能力吧,虽然不能到达百分之百的正确,但是若是某些人的特征很是明显的话,那么大致的定位是有机会的。 李重霄大致的观察了一下大概在场之中就有一位修为极其身后得了练气士,他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缥缈感可是与修行者那种扎实的灵气修为感觉起来相当不一样的,李重霄一触即反,这栋常楼上的阵法还没有弄清,李重熊还不想惹是生非。 但是他没有发觉的是,在次席的很后方,有一个眼神相当不善的山羊胡男子一直在向李重霄他们那个方向偏头,他袖间的云纹相当的有那种行云流水的意思,栩栩如生之下,似乎能够将他托起随风去。 …… 这场宴席李重霄的判断是对的,如此卧虎藏龙的席位,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猥琐行事,在楚王面前有任何不妥的行为,都有可能成为你日后掉头的理由。 魏青望着席上的那个男子,表情很是纠结,亦师亦友的二先生刘泰在他的年少时期很是重要,但是若隐若无的他总觉得这紧张的气氛暗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承蒙父王厚爱,今日便由泰,主持这样一场宴席,在座的诸位若是风尘仆仆,匆忙匆乱,不必太过担心,父王为各位早已安排好了沐浴更衣的场所,待大宴过半,诸位贵客便可自行梳洗。” 二先生刘泰说话不紧不慢让人心中很是平缓,在场的诸位可是有不少人听过楚王在高位之上发声过的,身在扬州,富商贵族们那是一定要向楚王及时反馈的,就如同诸王进京参见天子一般,所以很多人对此苦不堪言。 楚王说是性格很好,但那是在楚地以外的名声,在扬州谁不知道楚王嗜杀如命? 刘泰说话让场间那本来应该襟声不作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一场惶惶不安的宴会,一下子就有了那种诗词文会的感觉,看那些基本上都已经古稀不惑之年的中老年贵族们脸上那淡淡的笑意,你就知道刘泰的本事了。 刘泰脸上一直带着相当迷人的微笑,标准的京城口音让人听着相当清晰,似乎是有韵脚一般,抑扬顿挫的。 他从身前的桌上端起一盏玛瑙点缀青铜的华贵酒杯,执于身前,言随酒出。 “今日诸多英雄名士再次,刘泰为此次宴席的莽撞自罚一杯,此事是完全由刘泰构想,父皇还未点头,泰就已经逾矩而行,实在是有碍儒者的身份,希望诸位莫要怪罪。” 知道刘泰想要敬酒,众人都纷纷拿起酒杯,但是没曾想刘泰竟是自责了如此之多的话语,更重要的是众人似乎也听出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这场宴席似乎就是刘泰提出组织的,有些胆子大的人不禁瞟了一眼老楚王的方向,,突然发现身材雄武的老楚王缓缓起身,他们瞬间就屏住了呼吸,所有人没有一个敢让自己的屁股呆在坐席之上,匆忙起身之下有人甚至将酒杯碰洒掉。 众人望去,尤其是楚王身边的人,看到那位匆忙起身却碰到了酒盏的糊涂蛋,心中暗道不妙,楚王对城中的其他富商其实不怎么严苛,最多是口头的警告,但是对于自己人来说,用血流成河来形容曾经发生的种种事件似乎很是恰当,楚王最烦的就是在他要发话的时候有人要打断他。 那人扑通跪倒在地上,他是楚王底下一位很是有地位的门客,但是主要因为他年轻,他那样有能力又没有履历的新人从来都是他们排挤的对象,这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起来,他穿了一件浅色的襦袍,似乎就是一位腹中有经纶的儒生,这样的人向来都是很软弱很是没有战斗力的。 众人不敢抬头看去,更不敢再看楚王一样,宴席之中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然而突然有一个相当年轻的嗓音传出,方向则是在大宴的上宾方向,这让所有人心中更是一惊。 老楚王眉宇一挑,就迅速的回归原位,谁也看不出他那皱纹密布的国字脸上究竟是什么一个意思,他手中的酒杯轻轻矮了一些,似乎将嘴边的话语受了回去,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黑袍帅气的年轻男子。 李重霄笑了笑,手中端着酒盏,毫不见紧张的说道:“这位仁兄莫不是知道了我要来参宴,想要给我留下一些深刻的印象吧……哈哈哈不必如此行此大礼,儒者跪父母,顶天立地,起身便是。” 李重霄一番连珠炮的一样的解场话,让那名年龄大不了李重霄多少的儒者愣了一瞬,但只是一瞬,他知道宴席最上方坐着的是大人物,估计就是这次宴席老楚王宴请的对象,他反应迅速,立刻从地上滚起来,抖了抖身下的污秽,那是从酒桌上沾染到的葡萄酿,颜色有些深,看的很是明显。 他冲着对方恭敬的一拱手,口中立刻回到:“小人可不敢与日月同辉,若是真的能让您稍有些印象,那一定是韩友珺的荣幸。” 看到他这样李重霄嘴角的笑稍微扩大一些,同样也行了一个儒士之礼,标准的动作让众人眼前一亮,尤其是此时正在席位上方撑酒不作言的刘泰淡淡的笑了一下。 李重霄继续答道:“儒者自是治国之本,我们一群只是略读史书的糙汉可当不起儒者如此大败,韩友珺,我记住你了。” 这一段的解场是相当的凶险,但是又相当的巧妙,最重要的是李重霄这一个主宾中的主宾一直在奉承对方儒者的身份,这明显是在拉近两者的距离,他可能不知道这名年轻儒者接下来将面对的处罚,但是越是严重的处罚,就越是打他这个主宾的脸。 不少人都长舒了一口气,但有更多人严重的恨意也是难以掩饰,他们敢怒不敢言,握酒杯的手几乎是要将青铜盏捏碎。 李重霄缓缓地转身向楚王,一脸带笑的看着楚王,两人这样毫不掩饰的对视,终于是让人从心中惊呼出声,这年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宴席匆忙,大多数人都不知情,他们只知道今天必须来,但对于宴席的内容一无所知,终于看到了宴会之上的大爆点,瞬间是推翻了心中之前的种种推断。 能够这样与老楚王对视的人,这个世上可是不多的…… “重霄喧宾夺主,望王爷海涵,实在是重霄对于儒者喜爱难当,蜀地人才稀缺,东拼西凑才弄来了一些工匠,却是对这种腹中经纶满满的人才可望不可得,未有长足考虑,若是王爷有什么怪罪的话,重霄便再次担得。” 李重霄话从口中而出,他的气势节节攀升,每一个字,都似乎能让他的形象变得更加高大,大家突然觉得这个黑袍的青年,根本就不是对楚王有什么恭敬,他的话明眼人都能知道,这就仅仅只是一些客套话。 恐怕其中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实现。 而有人已经从李重霄刚才的自称之中听出了一些更是劲爆的信息,不过心中更是因此惶恐,他们这群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在王权面前,实在就是蝼蚁与渣滓,对方的对位之中根本容不得他们这些小虫豸的蹦跳,于是襟声又是最好的做法。 “果真是如传闻中完全不同,那些妖魔鬼怪的说法让蜀王殿下估计风评很是不好,如今一看,实在是英雄出少年,若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能有王爷的五成,老夫就已经能死而无憾了。”老楚王笑了一下,众人又是惊了一下,老楚王给他们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他每一个动作都让人又掉脑袋的冲动,但是……他刚刚笑了,想的那样的开,让他脸上的皱纹挤成了很搞笑的模样。 “您有在说笑了,重霄怎敢与几位世子相比,若不是重霄得了这样一个坐不实的虚位,重霄怎敢在这里当堂讲话。 三世子如今只是贪玩的年纪,若是没有影响,便让他好好的玩乐,到了该努力的年纪,相信三世子一定会如同黑马出头一般,您家添多光彩,重霄年少的苦日子,小子可不愿意看到发生在任何人身上。” 老楚王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和善,看待李重霄的那种样子,身边的近侍几乎这辈子都没有看到过,听说当年长夫人诞下刘槐的时候,老楚王眼睛都没眨一下。 “哈哈哈哈,莫要折煞老夫了,年轻人,我以一个长辈来看,你这番话语,那个不成器的小王八蛋这辈子是说不出来了,老夫可算知道天子为何要将王位赐予如此年轻的你了,老夫很是看好你的未来。”老楚王哈哈大笑,让所有人的嘴巴大张着,从画中,傻子如今也能够听出年轻人的身份,不少人看向李重霄的眼神是怪异无比的,他们竟没有想到,那神神秘秘的新蜀王竟是能够年轻到如此程度,估计看到他嘴角的胡茬,知道他如今应该连及冠之年都还未到,让许多人脑中轰的一声。 老楚王毫不避讳的点名了这一点,身下的这群人究竟在想什么,他这样的老油条怎么会不知道呢? “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们,要嫁妆的赶紧准备嫁妆,要混脸熟的宴席结束之后前往别放过他,我们今日的上宾蜀王可是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呢。”老楚王难得说出这样调笑的话,李重霄也跟着哈哈大笑,一时间其乐融融的场间让人忘记了之前的那一幕。 “都别跟老夫抢,要不是老王爷膝下三子皆是有了家室,老夫必定将小女送到王爷府上,如今这个机会可是要轮到老夫了,若是有人出得起黄金三千两,老夫自然会乖乖的让出这个位置,若是没有……哼哼,小王爷可就要成为老夫的上门贤婿了。”老头看起来年纪很大,但是嗓门却大的很,嗓子不哑反倒有种钟鸣鼓乐的隆隆响声。 “老施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怎么王爷就是靠黄金买来的?王爷,老夫的小女如今芳龄十五,正是豆蔻,若是无人上门,老夫愿意为王爷留着小女身边的床位,不管三年还是五年。”有一个老头长得很高,一出来气势也不输于身边的另一名老者,听起来他们可是相当认识的。 先出口的那个老头自然是相当气愤的,他知道刚才自己说错话了,但是慌忙的要补救,与他对立的那个老者应是他的老对头。 胡云河、君秀还有公琰瑜他们可是襟声不说话的,静静地看着这一场抢婿大战。 谁又能知道那位风声如此差劲的老楚王竟然还有这样一面,尤其是改变了君秀听来的那些老楚王嗜杀如命的传言的印象。 第457章 勇武(上) “好了好了,老夫还有话要说,你们要抢女婿等老夫把话讲完也不迟。”老楚王端着酒盏,另一只手在身前不远处拍了拍,示意不要再这样乱糟糟下去了。 施家还有另一家原本争夺李重霄争得火热的两位家主一听到老楚王再次发话,那说收便收,完全看不出之前脸红脖子粗那种要分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李重霄笑笑不说话,他知道,现如今,不管场面话说的多好,基本上都是假的,场间只要有楚王在,事情就永远会掌握在他的手中,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应对接下来不管出现什么样的变故,最重要的是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他这次贸然出蜀实际上已经算是违背了天子的意愿了,事情就是如此,如果没有天子的召唤,或者是其他突发的事情,大汉的诸王是必须呆在自己的封地之上的,若是擅自出动,那么极有可能被那些谏官言官们上奏弹劾,尽管王爷们的地位自是稳如泰山,但是谁都不愿意在天子那里留下一个糟糕的印象,说句实在的,如今大汉还能有诸王封地,实在是因为之前的内乱未定,大汉才刚刚经历了来之不易的繁盛与和平,诸王分封那是来自于天子的恩惠,失去了圣恩的王爷谁也无法保证百年之后他的家族究竟会发生何种变化。 楚王身子转向李重霄,呈邀杯状:“王爷被我这个老头子突兀的抓来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好启齿,刘泰说是他提出的这个宴席的想法,也是老夫没有多多考量,若是有什么地方招待不周,一定要与老夫知会,老夫也自罚一杯,王爷请……” 说罢,老楚王一饮而尽,那种雄霸之姿,也唯有英雄饮酒之时才能够看到,长髯垂胸,如今晚风微抚,让老楚王在风中又是饮出了另一番风味。 见楚王如此痛快,李重霄也不再多说,前一拱手,捧盏亦是一饮而尽。 刘泰见此,带着头拍起了手,席间众人也纷纷被这种煮酒论英雄的气势给激发,皆是喝彩叫好。 “父王与蜀王殿下果真是当世真豪杰,泰深感不如。”刘泰边摇头便说道,嘴上的笑容是那样的真诚。 楚王坐回到原位置之上,众人也皆是落座,刘泰此时宣布今日的宴席正是开始,迎宾一环迅速进行,他还特地重新的好好地介绍了一下李重霄的身份,说道那年龄之时,众人皆是一脸的佩服,年少有为大概便是形容年轻的蜀王吧。 刘泰宣礼,宴席正式开始,每一环刘泰做的都是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任何的差池,这时的刘槐却一直在低头和闷酒,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只有在介绍到自己的时候,他才象征性的起身向诸位敬酒。 随后便是起宴,侍者们纷纷上菜,珍馐琳琅满目,葡萄琼浆亦是杯盏不停,常楼最为人称道的地方便是这里了,虽是整个扬州最大的酒楼,但是底层的那些酒菜价格那是相当的公道,不说普通人家能否吃得起,毕竟普通人家也少有的前来酒楼挥霍,对于那些富足人家来说,若是能够来到常楼吃酒,那必定不会再选其他地方。 鲁菜系在此地最是受欢迎,最重要的是有圣人家的宴席名头所在,孔府之宴可是最高规格的宴席之一了,如今在常楼之中,似乎就是很寻常的一些酒菜,来自天南地北的珍惜食材被那些厨艺高深的厨子烹制的细致入微。 自从人开始学会了享受之后,厨子这一个古老的职业也伴随着食材的丰富开始登上大雅之堂,已经早已过去了茹毛饮血的年代,能够吃上一份真正大厨所烹制的饭菜那实在是幸运至极。 汉人也总是拿这一点调笑匈奴蛮子的愚蠢至极,听说当年在与镇北军拉锯作战的时候,镇北军防线后缩,匈奴人便向前蚕食领土,但是到了汉土之后,他们反倒是找不到那些牛羊来吃,少有的尝试过汉地的熟食之后,许多匈奴人真的就是原地造反,为了一两顿饭便反了自家的军队,实在是让人大跌眼界。 扬州富裕,人也富裕,富裕之后便会有生活质量的提高,所以说富虽不养雄兵,但是富却养百姓。 宴席刚刚开始,大家都在喝酒吃肉,山珍海味在此,必定要先填饱肚子,因为他们知道,后来一定还会有更加重要的环节在等着,酒宴与文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什么样的人组织什么样的宴席,这是很有道理的,如果是二先生刘泰主持大宴,虽说在场皆是些富豪地主,该提升格调,那是很快就能提升起来的。 酒菜慢慢的全部上罢,接下来便是乐舞的环节,说道乐舞又是不得不提常楼的大名鼎鼎之处了,汉人善诗文,而西域人则大都擅长歌舞,尤其是龟兹人,龟兹歌舞堪称世间一绝。 龟兹这个起源于西域的国家,原本是处在阿育王统治之下,阿育王当年扩张领土,也就是经文中所说功德无量的那位西方君王,他推广佛教的同时,亦是扩张土地,将教义散布天下,龟兹人多喜好自由,西方佛的那种苦行生涯实在是无法为龟兹人民所接受,因此在多年被通知之后,龟兹人揭竿而起,龟兹人不善征战,听闻当时是求助了匈奴人,龟兹人为此付出了诸多能歌善舞的人才,但是得到的结果也是他们终于在西域独立建国。 如今的龟兹过在走廊以西的地方建筑领地,敦煌石窟艺术以及乐舞技艺堪称一绝,但是在不断发展并且轻松快活的龟兹人面前,显得太过庄严了一些,龟兹人自建石窟,有着第二个莫高窟的称号。 在大汉诸多富庶地带,譬如长安洛阳,以及扬州等地,龟兹歌舞几乎是远近闻名的,某家酒楼若是能够打出龟兹人坐场的名号,那么必定的,酒楼的客人自会络绎不绝,扬州作为近些年来发展如此兴盛的东南雄城,龟兹人在此不仅仅是得到了应得的钱财,还有人成为了汉家乐舞大家,久居于此,开宗立派已现雏形,名利双收便是如此。 应有尽有的常楼定然是有龟兹人的,龟兹的舞女歌者还有乐师纷纷登场之后引得一片喝彩,他们还未开始表演就已经感受到了今日的气氛的浓烈,领头人是一个久负盛名的琵琶乐师,他是在扬州城中开办学堂的第一批龟兹乐师,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琵琶技艺也是总能让人流连忘返。 他直接是长揖及地,拜谢楚王能够给他们乐团这样一个表演的机会,他们早就明白了今日在场的人到底有多么的富贵,如此能够在富人之中再次打开局面,是他们龟兹人绝对想要看到的事情。 的确龟兹乐舞与大汉的那种隆隆正式感完全不同,若是在皇家大宴之上,使用龟兹人是不妥的,那样会坏了天子的声威,龟兹人对于性的描述那是相当开放的,他们的穿着也很是暴露,在人类的本能的刺激之下,血脉喷张之中,听着那些欢快的音乐,绝对是能够让人翩翩起舞的。 龟兹舞女的脚步极快,他们的动作干脆利落,卖力的扭动着腰肢,身上那些五彩斑斓的坠饰在他们欢快的动作下发出叮当的脆响,歌者歌声悠扬,声音婉转有余,虽然很多都是听不懂的龟兹语,但是音乐有时是不需要文化的支撑的,音乐无国界的说法可能就是从此时渐渐流传下去的。 他们脸上都带着相当统一的笑容,让人看了也不禁受到感染,从而喜笑颜开,侍女们都是姿色上佳的,楚王举办过如此多的酒席自然是知道这些胆小怕事的人最是中意什么东西,樱桃小嘴儿的映衬下,一口两口清酒都让人脸红到脖颈。 但是也有很多人从头至尾都没有发生过太大的波动,比如那脸色依然阴沉的刘槐,一杯两杯的喝着不痛快的酒,也不见他有任何醉意。 李重霄等人自然也是丝毫没有失去自我,前面客套话说的漂亮,但是楚王完全看得出,李重霄根本没有放下心中的警戒,胡云河、君秀、李重霄三人一直坐的很近,似乎是在预防这某些突发生情,尽管是在喝酒吃菜,但是眼睛却根本没有放在案前,都是不停地在扫视。 “不是还有几人?”楚王眼神玩味,示意刘泰靠近自己一些,随后问话道。 “回父王,战姓的高手似乎独自吃酒去了,另外那名侍女留在了他们的客栈之中,似乎他们还带了一名不知道性命的和尚……而剑神林清玄在不久前似乎带着那名女子离开了蜀王一行人的队伍,具体原因不知。”刘泰用酒盏稍掩嘴角,这样对楚王解释道。 楚王轻声嗯了一声,便示意刘泰自己去做自己的事,他则是继续闭目养神,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刘泰回过身来,手执毛笔,随意在案前写了些什么,递给了身旁的一位侍者,侍者匆匆离去,不带半点拖沓。 刘槐此时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对着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人满头大汗,似乎有些为难,但是在刘槐的凶狠目光之下,匆匆亦是离去,不敢多说半点事情。 刘泰是去请楼下的文人了,听闻有人写小韵写的很棒,他尽管不是很擅长诗文一途,但是对于这种雅致的事情,能够为席间增添几分欢乐也是相当好的。 但是事情却完全不如刘泰所想,刘泰的侍者赶到了楼下,恭敬的去请几位相当有实力,今日也正巧在此吃酒的文人上楼赋诗助兴,一开始这群文人眼高于顶,但是一听到是二先生传话,那立刻就是恭敬地不像话,二先生在文人之间的口碑那是相当好的,他们感不给楚王面子,大不了跑便是,但是若是不给二先生面子,他们的名声可就在文人之间臭掉了。 蹬蹬蹬随着侍者的脚步,几位文士打扮的年轻或是中年男子匆匆上楼,这可是一次大机会,他们绝对不想放过,二先生在条上甚至都写好了此次的主题,为的是让他们提前准备一下。 但是他们在最后即将到达顶楼的时候,视线却突然被一个巨大的黑影遮蔽掉了,侍者皱眉抬头看去,却在目瞪口呆之中看到了一个身材魁梧无比,打扮相当奇怪的络腮胡男子。 络腮胡男子眼睛湛蓝,就这样直直的挡在众人的去向之前,一样不发,抱臂观看。 侍者虽然心中有些恐惧,但是身为二先生的人,面对这种情况,尤其这还是自家的酒楼前,对方怎敢造次? “大个子,劝你不要挡了文人们的去处,二先生可是指名点姓的要他们上去赋诗赋兴的,如此罪过,你可担不起。” 大汉突然笑了,笑的让人毛骨悚然,身后那几个文人在这人的映衬下显得相当的渺小,大汉身上的皮裘相当的肮脏,但是仔细看,确实能看清上面的纹路,这分明就是虎皮,他的胸膛外敞着,光头在灯光的反射下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这群人最后的记忆也就是对方那一口洁白的牙齿了,看到对方二话不说便冲了上了,之后的事情,他们实在是无法掌控。 刘泰稍有些焦急,因为叫几个人来本不应该花如此多的时间,如今龟兹乐舞都快结束,还不见那群人上来,让他心中稍有些不安。 众人突然被一阵剧烈的撞击声给吸引,咚咚咚的声音很是响亮,让人觉得整层楼似乎都在摇晃,然而转眼望去却发现竟是一个九尺大汉正在楼梯口处缓缓上楼。 哪里见过这样勇武的猛士,众人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唯有刘泰眼眉紧皱,他似乎知道事情究竟是那里不对了,看了看自己兄长的方向,刘槐正在悠然饮酒,之前的阴霾转瞬消散,刚才看到自己派出了侍者,没想到兄长派出人便是要拦截他们。 第458章 勇武(中) 旁人不知刘槐刘泰之间的一些隐情,但是老楚王却是一直将其看在眼里,尤其是刚才两人的那些小动作,事实上,这次宴会既有他的意思,也自然是有刘泰的想法在其中,在得到了他的允许之后,刘泰放手去做,目的当然是相当深远的,他也不去干涉。 刘槐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消息是让老楚王很是讶异,明明自己交给了刘槐如此多的资源,到如今却被自己这个文绉绉的二子夺了先,说不清到底是谁的错。 老楚王可不是不重视刘泰,他打心底里精明着,他深爱自己的夫人,夫人临终之前为自己诞下如此一子,自己却撒手人寰,说什么自己也要让刘泰好好地成长的,但是帝王将相家的事情便是如此,若是多一个人出头,在他身后便会有无尽的风险存在。 先入为主之下,因为长子刘泰也确实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自身能力不差,很是有继承他的衣钵的苗头,他是没有料到二子刘泰能够独自在京城闯出那样一番名堂的……说到底,虎毒不食子,再如何暴戾,他都还是一个父亲,他永远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能够功成名就,能够有始有终,但是如今的世道便是如此,他只能够让刘泰安全的呆在自己的身边,可能会委屈了他的一身才华,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有的是时机有的是精力去实现自己的伟大愿想,所以委屈一时,绝不会委屈一世。 老楚王希望两位相当出色的儿子能够理解他这个父亲的良苦用心,实际上刘泰早早的就明了了其中的道理,所以他从来没有去刻意的争抢些什么。 只是这一次,两个儿子的行为的确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还好大局都还在掌控之下,蜀王看起来并不打算刻意制造些什么混乱,那么只要顺着大家的心意来,自然就能够顺理成章的与蜀王这一条线搭上关系。 蜀王的神秘可是让整个大汉都为之迷惑的,年龄,长相,行事方式,背景,尽管现在陆陆续续的已经有相当可靠的画像传出,有风声走露说蜀王是个相当年轻的男子,但是能够真正与蜀王进行正面交谈的,他也算第一个了吧,所以在这件事上,老楚王觉得刘泰做的很是不错。 然而不是事事都能在人的预料之中的,毕竟人心难测,父亲对于孩子的感情是无法割舍的,但是却不知,一些孩子在各种顺境之中成长起来,已经丝毫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了,哪怕……那个人是自己最亲的人之一。 刘槐心中的怨恨一直是有的,他知道自己的骁勇善战,他也知道自己在政事之上的天赋,他只是觉得父亲在这个位置上坐的实在太久了,尤其是在自己已当而立之年,却依然看不到父亲真正衰老的征兆。 他口口声声说着将来这个家是要靠自己的,然而却根本没有任何放权给自己的征兆,所谓的家主之位估计就是在今后,能够为他处理一下身后之事,然后象征性的接管那些破烂一般的店铺,然后最终坐享其成,成为一个随处可见的富家翁吧。 这种怨念一开始极浅,后来渐深,爆发点是在那段时间,老秦王与魏王相继死去,而他们的两个独子,分别承蒙父亲的荫蔽,获得了世袭的王位,这才是让刘槐真正觉得无法释怀的地方,他每每想到当年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在自己的马下怯懦的看着自己一身威武的盔甲,眼巴巴却无法得到的样子,如今回想起来,自己现在可不就成了当年他们的模样了? 现在他们是高贵的王爷,而自己呢?若是父亲一天不死去,自己便永远会是这个窝囊世子,窝囊在小小的扬州,窝囊着成为一个只能够数钱的愚笨掌柜,这种结果,交给那不成器的三弟,他自然会是乐享其成,然后自由快活一辈子,但是自己不同,他是有着更大抱负的人,他的目标当然不仅仅只是能够成为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 其实刘泰是无缘无故遭了刘槐的嫉妒,他本就没有任何要抢占兄长家主之位的意思,甚至就是说将来有一天,父亲真的不幸离世,天子再次恩赐王位,他也不会与兄长去争夺这样一个位置,出于理性、感性他都不会。 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儒者,他的抱负是想要成为一名那年在京城之外为千万人请圣道的楚家圣人那样的伟岸人物,其实就算做不到,哪怕只是窥得一斑,他也觉得能够心满意足。 蜀王之事实在是一次意外,意外中他听得了父亲与门客的对话,听的了其中关于新蜀王与当今天下大势的关联,他便对这位新任的蜀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他孑然一身,肯定比不得兄长那几乎可以掌控半数楚地密探的消息网络,他也只是半推半就的在黑市间打听那些消息,最可笑的是,他竟然是从一名醉倒在青楼的酒客口中听说的,那名浑身酒气的江湖客,断去一臂,那日两眼通红,醉意熏熏的来到他的面前,推开了在一旁调笑女子的一脸茫然的刘绍,就那样与大名鼎鼎的二先生对饮了起来。 二先生与江湖客在青楼之中对饮一夜,此事竟是成了一个很好笑的逸闻。 但是只有刘泰自己知道,那名江湖客究竟有没有真正的醉倒,是不是真正的来寻欢作乐的。 自那日以后,江湖客便消失在扬州的各处,刘泰遣人去寻,也终究寻不到那人的踪影。 一向稳重的刘泰,为了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江湖客的一夜话,撒下重金去求证消息的可靠性,各种零散消息的拼凑下,他竟是真的得出了一个相当可靠的结果。 因此便有了这样一场酒席,也就有了这样匆忙的一幕与一幕。 说实在的,蜀王他们的隐蔽性其实做的很不错了,主要是事情的突然性与意想不到,让人不会联想到,那样风口浪尖的蜀王,竟会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一览无遗的大江之上,并且他们甚至已经快要到达扬州。 出于礼节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考虑,难得的二先生也因为李重霄的大胆而慌乱了一番,但是宴席终究是搞起来了,却遗留了诸多隐患,就比如人员的筛选方面……今日的常楼并没有清空,最下面的三层在宾客们入宴之后,又恢复了往常的火热。 办成文会也是刘泰加紧想出的点子,文人们好面子,哪怕吃穷了裤裆,也要有诗与酒相伴,虽说他没有体会过那种穷酸的日子,但是他的诸多同僚,当年可是那样一路穷到殿堂之上的。 随手一抓就能抓到一些舞文弄墨的好手,这是必然的,所以虽说是临时的点子,但其实相当的可靠。 然而却在此时,刘槐终于出手了。 他的情绪在见到新蜀王竟然是这样一个与他儿子一般大的小屁孩之后,他的情绪彻底控制不住了,尽管没有人看到他暴怒的模样,但是每个人发怒的样子都是不一样的,刘槐,每每怒到极点,他都会不由自主的笑。 他的笑,落在了老楚王得眼中,看到长子这样的笑容,他的心终于是放下了,但是他哪里想得到,这是自己孩子最终走向另一条路的最后一刻,而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到后来追悔的时候,他的泪是此生第二次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无法止住……有人说他冷酷暴戾,说他在夫人死时都没有眨过眼,谁能知道,那些不眠的夜晚,又哪位王爷能够在一个妇道人家的碑前,烂醉如泥……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些不可说、那些关乎于整个天下的事情。 “这位壮士……莫不是走错了地方,今日是楚王宴请蜀王的一席,若是壮士愿意讨个彩头,能够赔诸位一杯酒,我们便也敬你一杯,如何?” 尽管是突然闯入,尽管来者不善,但是刘泰的处理依然是相当的有分寸,他没有强硬的赶走这样一个不速之客,反倒是给对方留了一个台阶下,更重要的是,能够缓解一下刚才尴尬的气氛,给大家一个反应的时间也好。 之间那高大威武的汉子咧着嘴笑着,一句话也不说,拎过来一旁次席一位富贾身后的酒坛,直接起开封泥,仰头三五口气便饮尽,酒水顺着他的胸膛留下,更是凸显了他那健壮的身材究竟是多么的惊人,很多人都没有见过这样有模有样的筋肉,他的筋肉甚至有种看着一副画的感觉,渐渐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是他那一气豪饮给人的印象又是那样的刺激着人们的感官,不知何人从角落里叫了一声好,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叫好声,刘泰虽然面色稍微平静了一些,但是丝毫没有放松过警惕,他已经很是怀疑,这个壮汉是兄长请来的人了,莫不是要砸场子? “果真是真猛士,既然猛士能在我楚地之中赢得诸位的一片叫好,那么自然我楚地也会有猛士的一席之地,给猛士赐座!”刘泰也不拖沓,直接安排了下去,侍者们颤颤巍巍的从这个壮汉身前路过,跑到了酒席的后方,准备按照二先生的吩咐,给这个来路不明的壮汉布置坐席。 然而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此时竟是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刘槐起身发话了。 “诸位莫要惊慌,这位壮士我是相识的,他是三弟在扬州城中无意发现的一位闲汉,因为不通语言,反倒是受尽了欺压,可能诸位都是来自于大宅院不太知道这些事情,不过我算是有幸得以一见。” 刘槐的睁眼说瞎话让刘泰直接是确认了刘槐就是幕后捣鬼的那个人,他成日与三弟刘绍在一起,其实也在起着兄长照看弟弟的义务,何年何月见到过这样一名醒目的壮汉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过? 如果没有想错的话,刘泰认为刘槐还会说这是在他来之前的事情…… 果不其然…… “二弟可能有所不知,前些年来,因为父王繁忙,我也疏忽与三弟的照看,给城中许多人看了三弟的笑料,但是三弟的秉性却根本不差,他还只是个少年,看到了这样一个受人欺凌的异邦人竟是主动伸出援手,给了他身上所有的银钱,让这名壮汉足够去在城中觅一处生计。 “这些……可都是绍儿亲口对我说的,壮士,我说的可对?”刘泰转向了那个杵在原地的壮汉,一脸微笑的说道。 “没……错,谢……二位世子……当年的恩情……俺听说今日城中权贵皆在……便想……想着……”壮汉点了点头,但是话却有些屡不清,他的汉话说的很别扭,听得出的确是异邦人。 “壮士是想说,想要展露头角吗?若是能够给诸位露上一手,那我相信,这些见过真正世面的人,也会被壮士的技艺所折服的。”刘槐接着他的话说道,笑呵呵的,看不出任何的虚假。 壮汉只是再次点头,然后望向了尽头,看向了真正那位坐于正座的男人。 老楚王的确有些搞不懂,但是他也很少见到如此魁梧的壮士,几十年的征战,也只有少数的外族人才能够拥有这样的体型,而那种人,基本上都是万人敌,万人敌在此,哪有不见识的道理? 老楚王直接给了一个手势,刘槐见父王许可,有些难掩心中的喜悦。 “壮士想要什么兵器尽管去招呼,常楼自然应有尽有。”他大声喊道。 而那壮汉只是摇了摇头,用强有力的胳膊锤了锤自己的胸膛,示意自己全凭自身的本事。 如此一来,宴席终于是进入到了高峰时刻,刘槐钦点先前那位乐师奏乐,随后便给与了一个手势,顺势坐下,端起酒杯,准备细品,其实心中则是已经开始各种盘算了。 而一直一言不发的李重霄一行人,此时却终于是觉得可能宴席出了一些问题,虽是按兵不动,但是其实已经箭在弦上了。 第459章 勇武(下) 刘泰不知刘槐此时从中作梗的目的,难道只是为了搅动楚地与蜀地之间这滩混乱的泥水吗? 明明这都是父王的心意,难道他身为兄长的,成日呆在父王身边的,不懂的这些道理吗? 二先生刘泰学识压身而且将功名放于身后,自然不能理解自己兄长的这些做法,但是李重霄知道太多这种兄弟反目成仇的事情了,所以他都看在眼里。 旁人都以为他与身旁的几位同行之人只是在饮酒,谁知他们四人没有一个是在真正的喝酒,他们全都在细密的观察着整个宴席的动静,而李重霄则是非常认真地在注意着座上三人的举动。 这次的君秀倒是有些冷静了,可能是真的看到了那位少年时代对自己影响极大的人物,心中有了不小的变化吧,而胡云河此时则是稍有些不安。 他明显的感觉到自身的灵气有些施展不开,但是却又琢磨不透其中的奥妙,如今传音之术也不得使用,不得不开始怀疑其中是否是有什么阵法存在。 再看到那来者气势汹汹,身体如此强壮之后,他知道,若是真的出了什么状况,像是王爷还有君秀他们那种修行者,受到的限制会极大,而压力都会落在自己这个受到影响较小的武者身上。 所以他现在有些紧张,更重要的是,他有些着急桃花仙子的去向。 他只知道他们在被人围住之前,桃花仙子就已经飘飘离去,后来若不是因为李重霄的安抚,他真的以为桃花仙子就这样弃他们于不顾了,事实上他们有着最大的助力战大哥此时正不知道在何处,若是桃花仙子这样无法真正找到战三秋,那他们的处境才是真正的危急。 江湖人自然就是有江湖人的考量,而李重霄则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算是很好的保持了他身为一个王爷的风度,实际上他就是这样,因为他心中有种莫名的安心在,不管是战三秋在外游离,还是其他,他今日的一切其实都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料,随心所欲,大概如此。 二先生儒雅,他唯独露出过一次紧张的神色,世子刘槐则是阴郁无比,也仅有这一次露出了他真正的笑容,李重霄不用看也知道是为什么,两者的交汇点不就是在这一个身材魁梧的巨汉身上吗? 不过凭心而论,或者凭各种而论,李重霄在这种腿脚被束缚的感觉下是打不过这样一个壮汉的,他从那人身上的花纹,从他的发型,蜷曲的毛发,还有那独特的口音,其实都可以听得出,此人应是一个羌人,后世羌人亦是善骑,与北方乌桓并称马上民族,不过可能都不如如今的匈奴人来势凶猛。 羌人此时应该还处在比较野蛮的时代,所以他能够在这样的年纪——约摸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来到大汉,能够得到重用的话,应该是能够保证子孙无忧的程度,但是偏偏……偏偏他来找了这么一出麻烦。 无情最是帝王家,陷入王后将相的家事之中,一般就是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当然有的也可以一飞冲天,那身后的道路也必是血腥无比的。 不知道这个汉子有没有做好死的准备,李重霄刚刚在想。 楚王一样不发的在喝酒,汉子也跟着再喝了一大口,吹了一下胸口,一把扯下身上的皮裘,露出了那宽阔的胸膛与背脊,胸前浓密的毛发惹得很多小侍女都惊惧万分,但都捂着嘴巴不敢出声,这种时候,谁敢出声,这可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出声的时候。 “俺……有名字……仲长元恭!”他一字一字的憋了出来,最后将自己名字那四个字喊得震天响,感觉顶梁此时都在颤抖,许多人杯中的酒水不断的泛起波纹,终于是又引得宾客的惊呼一阵。 “好一个仲长元恭!”不知谁喊了一句。 众人也是觉得这个名字的确很是有水平,不是一般人能够起的出来的,所以更不可能会是他自己的本名。 他长吸一口气,大家瞬间感觉到周边的空气流动都要加快,一股股匹练一般的气流窜入他的口中,他的胸膛鼓起如同要炸开一般,但是迟迟没有炸开,像是能够无限容纳一般,随着他无声的呼出,白色的长浊气从他的口中散出,被他从宴席中央直直吹出到远处窗外。 席间终于有一个人坐不住了…… “竟然是练气士的手段?”他稍有些恍惚,练气士的修行非师徒单代相传,没有他法,这扬州城中有几个练气士他还不清楚吗? 先前世子所说,他既然流浪与扬州城中,自然不会从他处习得这种技法,如果习得这种技法他又怎么会是那样落魄街头的下场? 这种情况下,身为楚王座下第一的练气士端木坪终于是坐不住了,他从先前那吃酒吃肉纵观全场的姿态,一下子变得正襟危坐起来,他们练气士的规矩是不容打破的,千年以来的祖训便是如此,如果打破了,练气士的传承便会受辱,练气士一脉便会颜面扫地,尽管这个只是他们以为。 端木坪没有贸然出击,因为此时不合规矩,尽管他是楚王门客中极其有地位的一个,也不代表他可以藐视王权,所以他托身后的侍者一名,写了一封纸条,送给了前方的楚王。 侍者走的飞快,席间,仲长元恭的长拳打的那更是相当的有威势,隐隐约约有着呼啸的风声,但是那种厚重的拳响更是让人知道,为何他的声音不如那些街头上卖艺的艺人们,只是因为他的拳头太重了。 短短的几息之间,他的招式就变换了十数次,引得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大家没有想到,先前那个走路感觉笨重无比的大汉,在做起这些动作来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的敏捷。 再一次刷新了这些普通人对于他们习武之人的印象。 不是没有人没见过那些动不动便能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光亮的修行者们,但是那些人的打闹通常来说永远入不得贵人的眼,因为说到底,都是大汉的军队带给大家的无敌之感太深了。 曾有多位家主见证过广陵水师当年拔除各种水寨的无敌之势,那才叫天地不仁。 相比较而言,这样的拳拳到肉的大个子更是惹得他们的喜爱,这样的猛士若是给自己当贴身的侍卫,那不是什么小蟊贼在他的面前都如同蚂蚁一般,那些盗者估计在他的拳头之下撑不过两招,这样的人,难道当年没有人去关注,怎么会让他流落街头的? 不少人津津有味的看着仲长元恭的表演,仲长元恭也是毫不费力,将自己的所学全部展现了出来,一招一式的连贯性,那真的是无法点出其中的奥妙也要被惊住。 这就是能够让外行也看的出门道,实在是已经有些炉火纯青了。 其实看到这样一幕,李重霄等几人,不由自主的都想到了一个典故——项庄舞剑,只不过他们都没有说出来,只有李重霄是觉得其中绝对不会仅仅只是这么简单地,如果这两兄弟之间的碰撞就到此为止的话,他们可是少了脱身的机会哟。 是的李重霄基本上已经想到了脱身的可能了,不过一切还是要看一看事情的发展。 实际上李重霄就是觉得,自己这个蜀王的位置坐的实在还是太不稳当,今日路过扬州城,道听途说一下就知道这座雄城的兵力究竟有多么恐怖,跟不用说那些名义上已经归属于朝廷,但是实际上还是楚王一手遮天的广陵水师的存在。 李重霄知道火药的威力,这种东西,其实很好制造,甚至可以说在大汉这片土地之上遍地都可以找到制造火药的材料,但是他一直还没有去鼓弄,是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些事情,他年少时弄出来的一些东西已经慢慢地改变了一些这个世界一些事情原本的进程了,而火药这种东西,对于战争的催生力那是恐怖的,那是空前绝后的,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孙世卿说的、楚老说的,要是出现这种东西,那整个天下就会乱了套。 但是君秀无意之间与他交谈时说起……说是广陵水师已经研制出了一种完全有异于弩炮的船炮,听说可以在远在百丈的距离,就将对方的船只撕成碎片,然后葬身火海。 这个消息来自于天机阁自然是可靠的,君秀的消息一直都相当可靠,李重霄现在也大概能够推断出君秀口中的那位萧师,可能就是传说中天机阁的几位神龙不见首尾的神秘上层人物之一,能够有他这种信息量自然是天机阁纵容的可能。 所以他更有信心认为,天机阁至少现在是站在自己这里的,君秀有意无意透露出的消息大都是相当有用的消息,也都是相当的适时,其实早就给他们的行程添了很多助力,李重霄觉得君秀在将来绝对是自己不可或缺的好伙伴。 火药很有可能已经被研制出来了,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消息,其实若是在镇北军中被研制出来,李重霄觉得这些事情能够接受,大不了自己直接写信告诉远在北疆的魏青,告诉他那些火药的多种用处,这样对于镇北军的助力绝对是相当大的,若是能够先将匈奴击溃,然后再在内乱,大汉这种稳定性,他觉得,在挺过一个百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在广陵水师中研制出来,一是这东西杀伤力巨大,出现在内陆,尤其是水军手上,很难外传,二是结合了之前知道的那些消息,楚王这个人的反心让李重霄都有些看不透,李重霄觉得将火药这东西交给秦王都要比交给楚王要好的多。 广陵水师配上火药,然后就是火炮,今儿就是楚王的军队有了火熜……李重霄觉得自己这个蜀王呆在楚王地界边上很是危险,突然觉得天子那样强横的将那一块三家之地割出来,更是让自己难做。 北面秦王改革的事情他已经听说,魏王勤政,楚王富强,合着大汉几大封地中最危险的几位都放在自己身边了,现在一想,萧师、楚老、甚至还有自己的秃驴师父他们的深谋远虑那真的是无限远,自己能够搞些阴谋就不错了,智将这种东西,多多益善,不然他也不会准备跑这么一趟大江南北。 李重霄想入非非,似乎根本没有因为仲长元恭的一系列动作而有任何反应,这让看在眼中的刘槐冷笑无比,还亏得父王之前夸赞你少年英雄,若是今日成了刀下亡魂,父王会被责备,两位弟弟则是有着诸多的牵连,而自己则早早的准备好了脱身的说辞,甚至已经有了很好的证物。 打完一套,终于收工,继续吐气纳气,身上的汗水感觉瞬间蒸腾,又是让人惊掉下巴。 刘槐起身鼓掌,大家也一同附和,而刘槐则是突然拦住了身旁一个匆匆来过的侍者,拿过了其中的纸条,打眼一瞧就知道是谁的字迹。 既然有人能上,练气士与练气士之间的碰撞,能够让这个汉子不能继续捣乱绝对是最好的。 刘槐则是上前一步便宣布:“仲长元恭的拳法世无双,如今真是让我等见识短浅之人大开眼见,不过比武怎能没有对练,泰虽一介文人,但亦是知道武会的规矩,不知道壮士的意向如何?” 刘槐突然看到了刘泰手中的纸条,发现自己的弟弟竟然也有一些手段,想要给仲长元恭使个眼色,万一其中有诈,后面的计划就不好做了,然而仲长元恭果然还是个愣汉,想都没想就点头了。 当即便有人飞身出席,轻盈落地的他长髯飘飘,手中捧着一杆木剑,并没有花哨的雕纹,更没有其他装饰,身着皆是青灰色布袍,实在是不能再朴实了,但是他确实城中许多贵人的上宾。 “端木坪,你可是要挑战壮士?”刘泰问话。 端木坪摇头晃脑道:“自然便是,小道想要领教一下壮士这吐纳法的精髓。”他笑着说道,毫不掩饰目的。 第460章 塞上关内一轮月(上) 却说这端木坪与突然崛起的猛士仲长元恭的对决基本上是要一触即发了,端木坪不知道面前的这个高处自己两个头还要多的西羌壮汉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练气士的练气手段,练气士的练气与平时修行者修行境界中的练气当然是不同的,修行者的练气意味着修行者将自己身体里能够掌握得灵气可以浓缩起来,变成更高质量的灵气,这样的话也算是一个打基础的过程。 而练气士的练气那就完全是操纵、掌控以及沉浸在灵气的世界之中,没有几人真正追究过两者之间的这些渊源,不过从真正意义上来讲,练气士脱胎于修行者是对的,不过他们的手段在凝练灵气上面,在掌控、感知等等其他方面更是与修行者远远不同,根本就不是寻常的途径能够得到的,江湖上有传闻,是老练气士在死之前,都要继续将心肺间润养的气丹传给下一代,这种东西是一个练气士能否真正到达“全知”(传闻中练气士的最高境界,没有真正记载,也可能没有人达到过)的关键,气丹自然是真的,端木坪心肺之间也有一个金色的,一直在不断得将灵气变成更加凝练的、可以供他们使用的力量。 端木坪更是因为知道了气丹这种东西对于一个练气士真正的重要性,若是一个练气士没有气丹,那么他绝对不可能运用练气士的手段来沟通天地间的灵气的,从头至尾,就只能进行练气士之中极其有名的“内修”之旅,就是不断地用各种手段润养身体,尽可能的让自己身体健康,排除各种杂质,不断地记忆练气士的内决却不进行实操,一直等待着自己的师父将气丹传于自己。 练成的练气士一般都会靠着一身的本事去谋求各种荣华富贵,也有的会追求自己的各种理想,练气士没有一个很统一的目标,也许有些人真的会想要去追求练气士的终极,听说那也是神的世界,不过未见有人成功过,只有当他们真正老去,预感到自己的死亡快要到达,才会提前多年,有的是五年,有的是十年,有的可能会急一些,这是祖训,他们会将衣钵传于下一代,不然便会在死后上天不能,入地不能,永远的捆绑在死地,成为游魂野鬼。 可能有些徒弟会眼巴巴的等着师父的死去,毕竟那个内修实在是有些熬人,说是进行养生,但实际上很多老练气士都会刻意的去磨砺徒弟的身心,做一些很是痛苦的修行,他们在没有得到气丹之前其实一直只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空空有一身的灵气却不能像修行者那样很早就能够运用起来伤敌,但是当气丹传于他们之后,他们又会反过来相当感激自己的师父……代代相传便是如此。 不过他似乎也听说,南海之上,有一些海岛,海岛有各种小型的练气士的宗门,而有一个似乎已经能够制作出那种毫无“履历”的气丹了,如果真的有练气士想要用那种毫无千人经验的气丹进行练气士的更深层的修行的话,可能难度会更高,但是好处就是,很多人很年轻的时候就可以拥有练气士真正的实力,也不知时好时坏。 而他的这颗气丹,听他已经故去的师父说,那是已经传承了七代之久,他的师父当年将气丹交到他手中亲口告诉他,这枚气丹如果运用得当,能够在他这第八代的时候发挥出最大的光热,如果不能的话,可能这枚气丹就要渐渐走向衰弱了。 端木坪一直记得这些,这些都是他心底里绝对忘不了的记忆,而那时他也已经二十多岁了,进行了多年的“内修”,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到达不了如今这个汉子先前随口用出的吐纳术那样可以白练如同长虹一般直冲天际的程度,那都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做到?自己的师父为人二百载,能够比他的那吐纳之术做的更强一些,虽说练气士的各种术法个人皆有专精,不会样样兼顾,但就算他是单练那样一种吐纳术也足以碾压许多人了。 他自持是比对方的练气术要更强的,练气士在打斗方面不擅长,但是若是它能够在术法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那么他便有自己的胜算。 此时端木坪已经断定对方是偷鸡摸狗之人,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才得到了只有运用气丹才能够使用的练气士的术法,所以他抱着诛杀师门之贼的心态已经彻底无法让人拉开了。 大家一看原来是端木坪大师前来挑战,端木坪给诸多宅院看过风水,并且他还有这一手营造的功夫,将诸多富贵人家的宅院规划的有模有样,绝对是赢得了大家的更多地喝彩的,看热闹怎么样也是要支持自家人的,所以当端木坪站到了仲长元恭身前的时候,可怜的仲长元恭那便已经没有先前的喝彩了。 而李重霄他们几人却是已经有些看不懂这个场面了,他们是不相信那个瘦了吧唧的小老头有什么能力可以制住那个叫做仲长元恭的壮汉的,而且先前他说练气士,可能说明那个老头,端木坪是个练气士…… 这哪成?练气士就能不用灵气了?这里明显的已经禁了灵气的使用,不知道这个小老头该怎么样攻击对方……碰瓷吗? 众人苦苦不得解,但是李重霄却已经开始哟呵着开始喝彩了,而和众人相反的是,他是真的在支持那个壮汉,那个看起来明显就是有些不太正常的仲长元恭。 仲长元恭听到了前方有人喊着他的名字,眯眼一瞧竟然是那个黑衣王爷,这让他的眼皮子抖动两下之后,赶紧将脸上的怒意压下,他似乎没有在意面前这个小老头所说的话,露出一口大白牙,想要拍一拍他的肩膀,手刚刚落下,便一下刺痛,原来是小老头端木坪快速的拿自己身上的木剑击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小老头的攻击极快,一触即反,身子也轻盈的弹开很远,与仲长元恭拉开了距离,胡子在风中刚刚落下,真是好不潇洒。 看到了端木坪那样快速的防反了大汉的一下擒拿,好多权贵脸上也是露出满意的笑容……不愧是大师。 大师脸上没有笑,但是心里也是冷笑一下: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但若是肚子里没有自己的思量,怎么可能得到练气士的术法?想要靠外表骗人是不可能的,我端木坪又怎会给你这样下黑手的机会?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仲长元恭只是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因为他觉得面前这个小老头真的很瘦小……而且他更不知道的是,此时灵气是无法使用的,他之前的这些花拳绣腿当然只是表现给这些大人物们看的,表现给楚王殿下看的。 然后……他缓缓的催动着身上的气丹,准备从这扬州城的极高处,汇聚尽可能多的灵气来作为这场作战的储备……然而不管他如何催动,珠子转的溜溜的也不见有一点点的灵气从中发出,他细密的感受着全身,却发现全身的灵气还因为催动气丹而缓缓的减少了一些,再探知出去……碰到禁制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这次可能是托大了,脸色瞬间就变得比死了师父还要难看。 李重霄等的就是这个脸色,他只要知道对方是这个脸色,其实就排除了一个可能,他一开始就以为这灵气的禁制是因为这个瘦小的老头所为,而后来他主动站出来要挑战仲长元恭,那么不请自来的验证机会李重霄自然要好好的看热闹。 毕竟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如果他能够站出来出站,一是因为他的确是阵法的主人,恕他学艺不精,做不出这样只会禁锢他人,无法禁锢自己的灵气禁止大阵,李重霄会选择更加稳妥的逃脱方式,而如果不是他的话,他一定会在后面出糗,那可能这场间就没有一个人是这阵法的主人,真正的主人可能远在其他地方,正在观察这里的动作——脱手的触发性阵法,李重霄很是有把握,那么便可以用原本想好的逃脱方式。 现在果然,这个小老头根本不知道现在有这样的禁制——拜托,宴会如此之久,你竟然都没有用过灵气,那之前看着我的眼神就真的只是看着咯? 他不是很理解小老头,难不成成为楚王部下的修行者一类的人,平时都不能随意的使用能力的?灵气本就是生命的能量,还能有什么辐射不成? 不过这也不管李重霄的事情了,如今便是坐等接下来的发展,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壮汉应该是要在宴会上引发一些事情的,结合之前的一些推断,大概就是这位世子脑子抽了,想要自己捣乱,那么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想要留下的心,便顺着对方的心意走呗……本来可能接下来还会有来自楚王的挽留,来自二先生的一席忠告,来自楚王的密信,可能是一些关于未来的约定,但是李重霄都是不想要去理会的。 这些太早了,不管对方是好意还是其他,不管着楚王的名号是好还是臭,都无关李重霄的决定,他的目的早早地就定下,不会更改,他要做的就是按照那个名单点兵点将,统统将他们带回蜀地,然后在自己那小小的一隅闭门造车,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待着,给天子留一个很好的印象。 其实李重霄不打算回了蜀地之后等待天子召唤再上京城去,他打算这一路直接去拜访,原因是他看过了楚王的某些布置所造成的的局面(可能还有火药的突兀),都让他觉得自己的脚步实在不能拖沓。 不结盟是最安稳的做法,他们现在实力太弱,要赶紧趁着和平的岁月加紧自身的建设,弱国无外交,放在他们这些人身上也是一样的,所以当一个浪荡江湖的王爷其实很是一个好办法,毕竟谁都抓不住,也省的了那些没法拒绝的宴请。 端木坪僵住了,这是很多人没意识到的,大家只看到端木坪刚才的那很漂亮的几步、几下,记住了他潇洒的头发和胡子,却没有看到他那便秘一样的表情。 他想跟前面说自己可能出了一些问题,但是想想还是算了,毕竟杀头和一线生机之间,他觉得一线生机更好。 第二次执剑,手已经不再那样坚定了,端木坪的眼神也不再坚定了。 那面仲长元恭也是很生气,毕竟他们男人之间的肯定就是拍拍肩膀,也没有什么恶意,这个小老头从一开始眼神就看自己不友善,其实不友善没什么,两人本来就是要决斗的,但是那种充满了上层人士对于下层人民的鄙视的眼神,他确实有些难以忍耐。 再加上被打,仲长元恭也不准备多说些什么了,甩了甩膀子胳膊,胳膊上他那紧紧缠绕的绷带被他一把扯开,露出一串粗制的铜环——这得有十多斤重,两只胳膊上都有,若是这样撞到人身上,粉身碎骨那都是可以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些大老爷们对这个呈环状的东西当然有意识,光看那粗度,他们带的那是金的,这东西是铜的,哪个硬自然不用多说,所以仲长元恭亮出来满胳膊的杀器之后,许多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师……这也能挡得住? 大师觉得自己也挡不住,他可是看了刚才这个兄弟是怎么打拳的,那种速度,绝对是老手,能打死人的那种老手,但是自己现在真的很可怜,可怜的能用出来的术法只有先前和仲长元恭相同的那个吐纳法……吐纳法当然不用灵气,但是吐纳法是让自己体内的灵气变得焕然一新的一种呼吸法,根本没有什么攻击性……想到这里,端木坪咽了一口唾沫,顶响。 或许,此时告诉端木坪,西羌那边的武士,自幼便有这种呼吸法,这个是他们祖辈摸索出来的攀登高山所用的呼吸手段的话,可能端木坪会一头撞死在庭柱之上。 第461章 塞上关内一轮月(中) 事到如今,端木坪是不管怎么样都得硬着头皮上了,他和对方根本没有任何交集,那就更不可能奢求对方留手了,端木坪现在想的就是如何能够不被对方打死,只要留的一条命,他端木坪定然能够东山在起。 就算是在贵人眼前颜面扫地,他也一样可以换个地方,去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继续边修行边赚钱,赚取自己的融化富贵,没有牵挂的练气士就是这样的,潇洒无比。 但是对方显然根本不想多跟他多说一两句话,仲长元恭的眼神变得相当灼热,他本就是个话少的人,对方明显就是在挑衅,这就怨不得他不留情了,长气一舒,浑身上下的筋骨便是一遍炸响。 这就是所谓的透体的劲气,有些时候别看一拳打出速度慢,看起来也软绵绵的,然而真正打到人身上的时候却是致命一击,甚至能够将人的五脏六腑都给击打出来,靠的就是这种无声无息的劲气。 与拳法中的内劲不同,这种劲气是由内功功法运用产生的,相当于一种能够从气脉之中流通的微弱能量,但是若是从一个极小的范围爆发出来的话,那样的威力就可以有无限的提升空间。 与端木坪想的不同,仲长元恭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一个修行者,他的实力来源于他师从的内功大家、拳法大家,当然这些都是由刘槐提供的,刘槐当年发现他时,的确是与刘绍一同发现的这个汉子,其实后面的说辞也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让刘槐通过话术打乱了一下时间,如今没有了证人,刘绍这样的混小子哪里会记得清当年自己善心大发所救的一个汉子,所以他的话就是无懈可击的。 刘槐知道以自己二弟那种细致的性子一定会在事后调查清楚,但是他却已经早早地将事后的路给铺好了,失败了,让这个自己已经赐给了他一生的汉子去自杀便好,仲长元恭是一个力士,但更是一个死士。 一切都在刘槐的掌握之中。 说到底还是因为二先生对于这些阴谋小计的处理没有那么的熟练,毕竟二先生怎么样去想,想到的计策那叫做谋略,思考的都是大方向,他的思想也是向着正面的方向去想,他当然知道很多关于那些朝堂斗争的事情,他觉得那样已经算是丑恶了,不过他还能接受,但是像这种兄弟相残的事情,他是真的做不出来……说到底还是正人君子的身份限制了二先生成为一个英雄一样的人物。 成为一个天下人皆知的名士,要的就是你的高尚的道德,要的是你高超的学术,但是二先生要面临的事情,他似乎还有些不明确,他是一个儒生,看的懂天下有难,想的是成为一个谋士,能够帮助一位真正的救时者完成使命,而不是想要成为那个拯救天下的人。 人太过正直,有时候也会出现很多难以预料的问题。 仲长元恭二话没说,拔开腿就朝着端木坪攻杀过去,那一脚震得一层楼都响,让许多人都吓了一跳,他的腿长的令人发指,因为这是东南,人群稍有些矮小,本就是高大的他在这席间显得更加的身形伟岸,那一条长腿可以说能够到许多人胸口的位置,这可就是欺负人了。 小老头想都没想,打还没打就直接窜了起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刻不停,众人之前看着仲长元恭的腿长,跑的步子大的不行,可是转眼一瞧,端木坪那双腿才叫飞毛腿,跑起来两条腿转的和轮子一样,要不是裤子显得有些肥大,看的见腿的摆动,这腿已经无形无影了。 他仗着自己身体的优势每一下都堪堪避过仲长元恭的追捕,身体灵敏的像个猴子一样,但是……这并不是人们想要看到的啊。 端木坪的丑态让所有人看在眼里,连一些曾经很是信任他的老主顾此时都皱起了眉头,但是因为他端木坪是楚王的门客所以一直还没有发火,不过看样子其实是在积蓄怒火。 “刚才气势汹汹的上来,结果是上来逃跑的?” “之前我还看见端木大师在赵先生家里作法,引来了许多七色的云彩,不能是假的吧……” “呵呵,就算不是假的,那也只是花拳绣腿而已,真正单打独斗哪里轮得到他这种人来掺和,这不自己请下来的脸面,却自己不知道在哪里搁……” “实在是丢人现眼,如此隆重的宾宴,能在两位王爷面前丢脸,端木大师也算是一个人物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起话来,没有人敢于太大声的说话,但是多少都表达了一些自己的不满,毕竟场上的局面实在是太过难看了,端木坪在那里跑的真是玩命,看的出他的面色惊恐无比,绝对是不会反击的那种,而仲长元恭口中一直在喊叫,基本意思大家也都懂,就是让端木坪不要再跑了,然后好好决战一场。 李重霄倒是看的津津有味,能看见有修为的人这样出糗其实也挺解气的,他看得出来那个小老头,似乎叫端木坪的,平日里应该是相当有实力的,只是因为这个无差别的灵气禁制如今成了一个缩头缩尾的老鼠,实在是很舒服。 他从小到大经历的各种战斗,那一次自己不是在被动的挨打,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绝望了,李重霄如今吃着酒菜,吹着夜风,问着让人心旷神怡的熏香,看着两方对打,他不能再满意了,这样其实也很放松,他们去酒楼本来就是想去放松的,如今好像也不错。 不过台上的两位楚王家的世子们可就面色各异了,二先生实在是有些不忍去看,他以为这位端木先生能够为他解局,看他说的那样的自信满满,结果却是这副模样,原来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傻蛋,其实对于他自己是没什么影响的,因为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反制的手段,他已经算是失败了,只能看着自己的兄长捣乱……君子无财,亦是窘迫啊。 刘槐此时真的是快要手舞足蹈了,喜怒现于言表,根本就不加掩饰,平日里的那些稳重今日像是爆发出来了一般,很多人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的世子都觉得原来世子是这样的人。 刘槐其实已经不介意了,他心中有些事情已经定了下来,就已经不会再纠结了,所以此时的他才是三十多年来最为轻松的一次,想笑便笑,想吼就吼,真的是酣畅淋漓。 看着儿子的这副模样,楚王虽说有些担忧,但是也是跟着一起开心,多喝了几杯酒,已经稍稍有些醉意。 …… 桃花仙子当然是要去搬救兵的,她又不是什么不讲信用的人,双方的这种合作关系要一直持续到会盟结束,所以当事情有些不对,李重霄传音给自己之后,她就立刻溜了出来,信号弹有些明显,但是还是有别的方法可以联系上战三秋的。 她的实力当然很强,但是事情一定要让所有最高武力都知道,这样才能够万无一失,更何况,都到了这样的扬州之中,说没有高手谁会信? 战三秋留给了李重霄一个很是像令箭一样的发送信号的东西,他说这是他们军中从前用的信号弹,因为信号弹这种东西也是很后来才出现的东西,所以一直在改进,向他们这种就是只能发出相当暗淡的火光的东西,其实向天空射一只火箭都有可能比他的光芒大,但是战三秋能够认识,这就是很有用的东西。 所以一离开人群之后,走到一处较为阴暗的巷子,她需要找到一处房屋都比较矮的地方,所以民居之间会是很好的选择。 战三秋果然很快就看见了信号,所以匆匆忙忙只能告别这个自己无意中结识的很是投缘的小伙子,他的名字好像叫魏青,战三秋当时就笑称,说是如果魏青将来真的做到了征北大将军那样的成就,可要记得他今日的一场酒水情谊。 不过他们的事情更加重要,战三秋只得离开,毕竟信号这种东西,不到危急时刻绝对不会使用的,如今绝对是发生了什么问题。 战三秋行路根本就不耽搁时间,人影在房屋上轻踏几下,就窜出去几里地,这是用了灵气加持的极强的轻功,飞身落地,却只见到一身轻装的桃花仙子,却不见李重霄等人。 “他们呢?”战三秋立刻问道,脸色有些严肃。 “我们被人围住了,李重霄让我出来找你,然后我们再想办法。” “我先是溜出来,然后再混入人群之后,悄悄跟了上去,他们似乎是被强行带上常楼顶参加一场宴会……这力美健究竟有什么猫腻,是不是我们已经被人彻底发现了?”说着不慌张,其实桃花仙子根本就没有思考过一点办法,她满脑子想的就是先找到战三秋,然后战三秋找到之后就有办法了。 战三秋想了想,又联系了一下常楼,他当然是知道常楼是什么地方的,这里面的联系很是简单,所以他就说了:“大概是楚王一脉的人,或者可能就是楚王本人已经到了那里,我们的行踪肯定是被人发现了的,但是也没有那么彻底,我和你不就这样跑出来了,所以说明他们其实并没有杀伐之心,放心,王爷他们肯定是安全的……” 战三秋的推断很是迅速,别看他平时总是只出手,不怎么说话,但是他绝对是一个相当有脑子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家族几乎被仇人击杀殆尽之后,能够远遁千里,苟活几十年,甚至还能将妻子女儿一起抚养,他绝对不傻。 但是此时却需要掂量掂量其中的问题了:若真的是楚王,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强行抓人,先前桃花仙子也说了,她们本就是要去常楼吃酒的,若是有宴会,那必定已经准备了许久,那么他们被发现的时间还要再往前推…… 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头绪,所以他们需要尽快的前去现场,至少若是有什么紧急事件他们也可以提供帮助,以供他们逃脱。 现在他们那四个人之中,实力最强的也就算是李重霄了,这是战三秋认为的,可能公琰瑜的修为更高一些,但是公琰瑜并不是战斗型的,反倒是王爷身上有着层出不穷的手段,他认为李重霄至少是可以与一名通玄境强者相当的,这样的情况下,对方若是想要控制住那四个人,估计也要好好考虑一下,所以战三秋他们走的并不急,更重要的是要不声不响,去除一切被跟踪的可能。 但是他们却在接下来遇到了一个想象不到的人,彻底打乱了他们之前的那些简单的想法,这场宴席可能真的不只这么简单…… …… 端木坪怪叫一声,整个人朝着反方向跑了出去,身子一矮竟然从仲长元恭的垮下钻了过去…… 现在已经到了能够忍受胯下之辱的时候了,结果这却让仲长元恭觉得更加受到了侮辱。 他反身追了出去,速度变得更快……不过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任务,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寻找机会……现在可能真的有了。 端木坪是跑向了宾宴的尽头,那里坐着的是本场最为尊贵的几个人,蜀王一行人,还有楚王一家子。 这可吓坏了侍卫,侍卫立刻当在了兄弟二人的案前,但是却让刘槐不耐烦的呵斥开……这当到他看好戏了,因为他觉得现在也是一个好机会。 端木坪只管跑,却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的方向,因为李重霄侧躺着,给了他能够直接侧跳出中场的机会,所以他纵身一跃就那样跳了出去,宾客的身后空间可是更多。 但是仲长元恭却直直冲着蜀王去了,众人一阵惊呼,但是却没有人赶去救驾,侍卫们早早就被刘槐喝走,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现在场上可没有人能救蜀王。 仲长元恭此时竟然就开始出拳了,这看着明明就是直接要杀了李重霄啊,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大呼:“王爷小心啊!” 大家的惊叫声震天响,但是却无能为力. 李重霄似乎看见了仲长元恭眼中的冷光,大概也就明白了,果然就是这样拙劣的借刀杀人…… 突然间场间风云变幻,风声大作…… 内江之上一个人影踩着木筏缓缓飘着,突然他便冲天而起,直直的飞向了远处的近处的常楼之顶,身后划出一道弧线。 谁都没有看清究竟何时场间突然多出了一个灰衣年轻男子,男子身上的衣衫有些朴素,但是眼睛却是相当的有神,他的眉毛如剑,很是英气,脸庞绝对算是相当的有形,身形稍显健壮,但是也没有到强壮的程度,最重要的是在这即将杀至的仲长元恭面前,还是不够看。 男子带着兜鍪,此时一把扯下,露出了束着的乌黑长发。 他的腰间挂着一把很是普通的刀,应该是柴刀。 手轻轻地探在刀柄之上,他没有作声,也没有回头。 端木坪小命得救,却紧张到极点,似乎这个人是个刺客,而他将刺客引向了蜀王。 见到突然有人出现,大概这就是王爷的护卫……但是他更是紧张了,因为这可是有灵气禁制的,他想要大声呼喊提醒对方,但是却发现已经晚了。 男子一刀看出,他看的出那刀上根本没有半点流光,就知道这根本没有一丁点得灵气运转,这怎么能够伤得了这个壮汉? 但是突然间,李重霄笑了笑,他侧躺着,用手轻轻地在地上画了一个圆,指间轻点,一团如同涟漪一样的波动瞬间传开…… 刀从朴实无华到光芒万丈只花了不到一眨眼的时间,这是正气刀,只属于魏青的一刀。 第462章 塞上关内一轮月(下) 其中的奥妙说来也简单,在大致推断出了端木坪不是这灵气禁制的始作俑者之后,李重霄便已经开始着力于破解阵法了,原先他还害怕被人发现了,现在发现似乎场间的所有人都不是这禁制的控制者,现在再去想其他的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先破解阵法是对他们几个人最为有利的情况。 李重霄的阵法造诣原本只是在高不成低不就的程度,因为没有境界的支撑,就算是他可以破格的使用一些阵法大宗师才能够使用的阵法,但是也无法彻底发挥出阵法的真正威力。 但是在经历了一系列的磨难之后,也就是这一程沿江东去之路,给李重霄带来了太多的的启发,李重霄本身不是那种依靠苦练才能够进步的人,他的领悟力相当的恐怖,基本上只要是能够明白了功法的基础心决之后,他就能够很快的掌握一门功法。 修行也是这样的,他当时进入化形境也是相当的顺利,根本不像寻常修炼者那样,对于那境界之隔的感觉如同面对一座高山一样,那些拦住了无数前赴后继的修炼者的屏障在李重霄这里从来没有给他造成过任何困扰,对于这一点,李重霄似乎也想过,不止一个人告诉过自己,自己的通玄境会是难以想象的困难,他觉得可能真的是先前的所有困难都堆积到了自己面前,等待自己一次性的解决…… 但是李重霄又不得不去挑战那个境界,因为他太需要境界的支撑了,他需要力量,而这个力量的最低门槛就是通玄境,所以李重霄从能够修行起,就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好在如今的阵法造诣似乎已经到了圆满的程度,李重霄觉得自己有种只差临门一脚的感觉,可能不需要通玄境的修为,自己就可以率先进入阵法大宗师的境界,这样的话,他就已经有了足够拿的出手的手段了。 这个灵气的禁制大阵就是能够很好的体现他的进步的媒介,李重霄早早地就已经彻底将这个阵法看破,如今只差切断最后的阵眼之间的联系,随后这个大阵就会彻底失效,只要失效,他们的灵气就不会再被封锁,他们就算立刻逃走,想必这些轻功没有那么好的人,也是没有机会能够追上他们的。 只要到时候进入了宝器宗的范围,料是楚王的人也没有那么容易可以找到他们。 但是李重霄并没有立刻就解除,他一直在等,在等心中一个缥缈的预感。 而刚刚,他终于是等到了。 两个风一样的少年,在最好的年纪,终于是重新聚在了一起,而他们之间的那种无人可以匹敌的羁绊将会是决定他们之间反应的最关键一环。 李重霄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是大笑出声,他身子斜着,开怀大笑,畅快的高饮一杯酒,身形在混乱的场间显得好是潇洒。 灰衣的年轻人身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有一串玉佩显眼无比,眼尖的人可是见过这样的玉佩,而每个拥有这种玉佩的人那都是军中极其重要的人物……难不成大汉的军队人物还要来掺和一下这场宴席? 但是最重要的不是那个玉佩,而是他出了一刀。 与柴刀对上的是仲长元恭的拳头,仲长元恭本就是要趁着混乱一拳打死那个年轻的蜀王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一个糙汉,不知道那些大人们心中的想法,但是只要是世子要自己做的,自己便会拼尽全力去做,所以也就不管对方是不是王爷了,一拳打死便是。 他对自己的拳头很是自信,端木坪的逃跑给他创造了最好的机会,他也就将计就计,知道最后这个画面终于出现时,他也终于开始兴奋起来,浑身气血喷张,心跳变得极快,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狰狞。 然而面前突然出现的男子让他觉得有些碍事,他虽说有想过对方可能会有隐在暗处的护卫,但是他不认为这世上有什么护卫能够打得过自己……这都是世子灌输给仲长元恭的想法,刘槐生在楚地,但是却随楚王征战南北多年,见过诸多力士,但是唯有这个仲长元恭,他的力气是给自己震撼感最大的那个,刘槐不过是按照自己的见识来说,其实说的基本上没有错误……但是错就错在刘槐是一个皇族……他不是混迹江湖的人物,所以他见不到真正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 比仲长元恭力气大的,可能没有几个,但是要找出比仲长元恭强的,那还是不难的。 仲长元恭如今仗着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灵气禁制,自认为无敌,但是当这个灵气禁制去除之后,他依然只是一个普通人。 仗着拳法的威势,仲长元恭一击直拳直接轰杀向了面前的年轻男子,他看到那个男子快速的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刀,在手中转了一个刀花,然后干脆利落的迎着自己的拳头劈了过去,这个过程中,那人的动作比自己不知道快了多少,而自己的拳头就像是在空中慢慢飞行一般,让他有些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他忽然心中有些难过的冲动,让他有种想要哭一场的感觉,他见到那人的刀一闪,然后拳头就刺痛了一下,他下意识的缩了回来,然后巨大的身体停住了,不再向前冲,他一矮身蹲在了地上,胳膊抱着膝盖,眼神空洞无比…… 刘槐慌了,他看到自己精挑细选的力士,竟然生平以来第一次露出了怯意,他不知道突然出现的这个灰衣男子是谁,但是他却能够明白,是对方的一刀,让仲长元恭停了下来,他心中焦急的很,他不明白为什么仲长元恭不再继续,这让他很是气愤。 他大吼一声:“侍卫怎么还不来!”眼神焦急的寻找着侍卫,四处张望着,脸上带着烦闷的表情。 随后终于是有一堆身着盔甲的士兵从楼下匆匆忙忙的冲上楼,领头的带刀侍卫飞速的跑到了刘槐的面前,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这群人的队长,但是匆忙的样子应该是知道自己怠慢了的失职。 他一言不发的直接跪在了三人面前,刘槐生气的大吼:“为什么现在才来,先前混乱无比,宴会都要被搞砸了,难道你们听不到吗?” 但是他却想说……明明刚才是他叫他们滚下去的,他们上楼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上来,而且没有人喊叫的话,他们是不会轻易上楼的,但是他不敢说……所以他只能沉默低头。 刘槐不傻,他知道现在基本上算是失败了,这个刺杀实在是有些让人无法满意,而他现在就应该开始撇清关系,不过仲长元恭只要没有死,他就可以有机会将他留下,培养出这样一个力士的花费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只不过现在要将他当做凶手来处置,之后的事情要再考虑。 “快去将凶手抓住……还有那个擅自闯入家父为蜀王准备的宴会之中,这个人绝对是不怀好意的,让这样不明不白的人物闯入,也是你这个队长的失职,要不是人手稀缺,你有你好果子吃!”虽然世子激动地方言都崩了出来,但是却不难感受到他的愤怒,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直接借护卫之手将这个刚才碍事的不知名姓的人给除掉。 一众护卫呼啦一下全部围了上去,里外围了两层,众宾客终于是缓了先来,看到带盔甲的士兵总是能够让人心安的,毕竟身为寻常人的他们平时总是会被带甲的侍卫好好保护着,谁能想到这样的吃酒竟然还会遇到这样的危险,虽然看起来对方的目标并不是他们,但是这也是很让人害怕了,他们平时娇贵富养的,如今哪里是能够何人搏斗的程度呢?不被别人欺负就不错了,所以只能靠财富来雇人保护自己,如今没有保护,终于是体会了一把无力的感觉。 护卫围住的是李重霄他们所在的那几桌酒席,这些护卫都是楚王府的亲卫,也就是他们养的家兵,李重霄看过去,觉得这些卫兵的装甲基本上能够与那些最精锐的镇北军相比了,果然是虎狼之师而且还有虎狼之心啊,不由得啧啧两声。 君秀等人此时则是淡定的很,因为他们现在已经能够运用灵气了,那么现在遇到了那些危险其实都不在话下,这些卫兵虽然名义上过来保护他们的,然而看待他们的眼神却是相当的敌视。 李重霄倒是不介意,他习惯了别人的看不起,不过他志不在此,会被这些人敌视的理由其实他也很清楚,不过是因为自己主子的暗算没有成功,结果却想要撒气撒到自己头上来,如果他们敢在有其他的动作,李重霄不介意去教育一下他们…… 但是现在……现在是魏青的场子,魏青这么多时间没有出现,估计也是在北边憋坏了,今日就容他潇洒一回,李重霄轻轻笑着,看着众人,又饮了一口酒,显得惬意无比。 那个带刀的侍卫领了命,匆匆忙忙的走到李重霄这边,头虽然低着,但是眼神却是很有威胁感,看着几个人,尤其是魏青的方向,他先没有说话,先走到了仲长元恭那里,毕竟仲长元恭才是这次酒宴上明面上的刺客。 然而当他的手触碰到了仲长元恭的身体,原本一直不动弹的仲长元恭身体突然向后倒去,眼角的泪痕还没有擦去,却已经无济于事,他的眼神空洞,在向后倒去之后,身体终于失去了支撑,浑身瘫软在地,眼球上翻。 他原本捂着的胳膊此时终于露了出来,众人也终于看见了之前无名男子那一刀为何让勇猛无敌的仲长元恭破了冲势。 那条原本在他们眼中是能够击穿巨石的胳膊此时从中无力的裂开了两半,鲜血终于开始喷涌,那道裂口一种从手腕延伸到肩膀,隐隐约约的看见肩膀处也有更大的裂隙。 如今仲长元恭呼吸微弱,不断地在抽搐,护卫队长此时眼皮不断地抖动,面无表情的先是下大了命令,先给刺客治疗,保他一条性命,其他的事情日后再说。 一众人焦急的给仲长元恭处理着伤口,他却一直在冒汗。 另一面侍卫队长站到了一直一动不动,只是盯着仲长元恭看的陌生男子面前,他对着那个人说道:“你从什么地方来的,身份都报上来,擅自闯入楚王大宴,这可是大罪!” 他的声色严厉,看起来有种不可侵犯的模样。 然而对方只是抬眼砍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将腰间的玉佩抬起。 玉佩正面是刻的一匹栩栩如生的马匹,正在抬起前蹄嘶鸣。 而缓缓转动过去,北面却印着一个显眼的霍字。 “镇北大将军亲卫-魏青在此,谁敢动我家少爷!”他柴刀不够长,无法立于身旁,他就手握着刀柄,横刀立于李重霄桌前,用尽丹田之气,喊出了这么一声。 振聋发聩的声音便是如此吧,众人一听这人竟然是霍牧的亲卫,一下子就怂了气势,侍卫队长听着魏青竟然是镇北军,一下子就没有了气势,头一缩,恨不得找个地方将自己的身子缩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魏青的一番话,地上的仲长元恭原本痛苦的脸色也变得轻松了一些,他是真的很无辜,气势就算没有魏青,也会有李重霄身边的众人招式齐出,将他打翻在地,因为一开始这个灵气禁制破开就是李重霄告诉了他们得,所以从不管什么角度来说,仲长元恭都是必输无疑。 不过能够输在一个镇北军,更是输在了一个通玄境大宗师的手下,仲长元恭不冤,只不过他的右臂今后基本上是没有机会使用了,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刘槐还会不会愿意将他收在麾下。 刘槐目瞪口呆,刘泰则是神色复杂,不知是喜是忧,连刚才一直闭目养神的楚王此事都睁开了眼睛,他眼睛盯着那个叫做魏青的男子,满是打量。 第463章 幕后的影子(上) 说实话李重霄也是有些惊讶的,他只知道当时是自己外公让魏青去了匈奴历练,谁能知道这么几年的时间,魏青竟然已经混到了霍牧的身边。 霍牧是谁啊?大汉镇北大将军,在大汉征北大将军卫青之后,大汉的北疆就从来没有再那样的风光过,就是这位异军突起的年轻将军将大汉北疆从危机之中拯救出来,给了式微的大汉一记真正的强心剂,振奋了军民之心,让汉军重新拾起了与匈奴对抗的信心。 他虽然如今还带三品镇北将军的职位,但是谁都知道他在天子那里究竟有多么重的分量,听说天子因为要给他封赏而忧愁的很……不是功高镇主,刘钊的气量可没有那么小,而是因为实在是就算一个兵马大元帅的实职也不够封赏的。 许多朝中之人当年都曾经预测,很有可能霍牧是要封王的,实际上真正分析下来,这样的武将若是封王,那才是真正的不想要国家安宁呢,思来想去最后干脆给霍牧安了一个上柱国的位置…… 所以霍牧如今就基本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能够将武将的官职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足够经验了,因为霍牧的存在,原本应该有着相当大权力的兵部尚书大人如今处在一种郁郁寡欢的程度,他充当的就是一个调兵的角色,毕竟上柱国的行为那都是得到了天子绝对支持的,就算自己想要为难别人,也不可能为难到镇北军头上…… 能够在霍牧身边做兵,不管是什么种类,什么职位,基本上都意味着一个人的未来光亮无比。 李重霄早早的就听说了霍牧的大名,那一年青城山出事,他后来才知道在那一年的北疆也是同时发生了那样的大事,也可以算是一种渊源吧,魏青最终也是去了霍牧的手下。 不过如今回来之后,魏青可就不是从前那个对待强敌无能为力的少年了。 李重霄他清清楚楚的记得魏青当年离开之前对自己亲口说,若是不成通玄境界,他是不会离开军队的……那么如今他好好的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自然就不用多说了。 带刀的护卫小队长现在瑟缩着站在一边,眼神从周围瞟来瞟去,样子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但是他笑不出来啊……镇北军的手他还真不敢动,所以不停地想要看向刘槐,希望刘槐能够给他指条明路。 但是刘槐哪里有办法,镇北军出现了,这是一个消息,也是一个讯息,讯息意味着有可能军方会渐渐开始干涉大汉内部的各种局势,霍牧的态度当然一直很明确,他就是要追随天子的,所以你将镇北军看作是天子的手脚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现在这里……这样一个微妙的局势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打破僵局的人,而那个打破僵局的人到如今还什么都不清楚……他不太擅长这些弯弯扭扭的东西,他只知道他是来找自家少爷的。 霍牧没有跟魏青说什么,甚至说当魏青要走的时候他也只是口头捎去了许可,本身魏青就是春棠从他这里借走的,所以魏青想走,最主要的还是要霍牧的同意,霍牧对于魏青的各种决定总有种纵容的感觉,其中的缘由不得而知,但是什么都没有做的霍牧如今却让远在千里之外的楚王一众人感觉到了一种叫做威胁的东西。 想想一下,当那十几万镇北军从北到南一路驰骋,铁蹄所到之处,皆被移平,那种大军压境的震撼感不用说大家能够想象得到。 魏青其实无意间被人当做了一个媒介来使用,不过倒是对他本身没有什么影响,他今天就是来找少爷的。 刘槐尬住了几息时间,但是立刻有回过神来:“原来是军中的兄弟,失敬失敬,不过今日宴席二弟准备的仓促,不知道兄弟已经来到了扬州城,如今还麻烦了你动手帮忙捉住刺客,槐某实在是惭愧。” 好话谁都会说,刘槐现在可是清醒了,之前因为嫉妒的仇恨,还有各种负面的情绪交杂让他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满眼都是李重霄死去的模样,现在反应过来才觉得自己之前才是真正的失态,若是被人看到了,估计真的会吓到吧。 他想的没错,很多人都看见了刘槐之前面目狰狞的模样,倒是二先生不管如何都还保持着自身的矜持。 有心之人多少都有了一些思量,毕竟这场刺杀显得也太突兀了一点,本就是突兀的请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蜀王,如今还出现了突发情况,实在是没法让人不想到某些阴谋。 “世子不必如此客套了,魏青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兄弟,如今估计是领了家人的意思前来找我,只能说好巧不巧嘛……”李重霄直起身子笑眯眯的说到,但是很多人却感觉到了李重霄言语之中的那无形的威胁之意,果然是要强强碰撞了吗? 李重霄起身说话,楚王还有两位世子也只能起身,出了刺客,而且刺客的出现是那么的巧合,这样的话各种证据相指,楚王几人实在是脱不了干系。 楚王是因为听到了魏青的说辞,所以终于是坐不住了,他没有表现出多么紧张,但是依然是站了起来。 李重霄从这一点细节之上又看出了些什么,不过他没有点名,现在……就是他们狮子大开口的时候了。 虽然之前魏青一直在说要找自家的少爷,但是也没有说清,刘槐也一直没有往那方面想,现在李重霄确认了,刘槐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原来对方的后手是这样的让人猝手难防,自己的情报人员在扬州城这么多日子里,李重霄一行人的信息基本上摸得一清二楚,但是却唯独没有发现此人的消息,这让他不禁有些怀疑手下人的办事效率。 “原来都是自家人啊……哈哈哈哈,槐某实在是惭愧,我这就安排手下人先将这个刺客处置掉…… 三弟养他一时,没想到他竟是这种忘恩负义之徒,实在是辜负了三弟那一片赤诚之心。 还愣着干什么?伤口处理好了,只要死不掉,那便押入大牢!” 刘槐的语气不容置疑,平时养成的那种上位者的气息在他吩咐属下人的时候显得极其明显。 估计这也是楚王平时培养他的时候,要求他有的威严。 二先生一直在一旁脸色不好的看着自己的兄长,他的眼神投过去却收获了无视,不过他是已经决定不管这件事情如何收场,他都会好好的和自己的兄长去谈一谈,他觉得兄长这种没有由来的敌意很是让他心里不舒服,有些事情,兄弟之间,总是要说开的,他不想要一个兄弟反目的结局,尤其是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 刘槐依然在说着没有营养的话,似乎一直在掩饰自己先前的嫌疑,但是他面对的可不是那些脑袋空空的富贾了,如今他面对的是几个已经初入江湖,并且已经亲身经历了江湖险恶的头脑灵活的年轻人,尤其是李重霄这个妖孽。 可能刘槐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是淡然,然后后来也是如同二先生那样临危不乱,表现出自己应该有的焦急,而不是那些欲盖弥彰的狂喜与慌乱,李重霄还有可能相信或许真的是那个一直没有出现的三世子刘绍搞得鬼,毕竟只是听见了吧别人的一面之词,很难确定这个成日出入青楼的纨绔子弟不是一个隐忍之辈。 众人便这样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刘槐的表演,护卫队长刚才被呵斥过后立马就派人赶紧将仲长元恭给抬了出去。 气氛是如此的尴尬,众宾客不好意思开口也只能满脸愁容的望向世子,世子啊世子,你说你今日怎么如此的奇怪,明明平日里是那样的高贵,那样的从容,如今却像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一般。 刘槐脸上堆笑,皮笑肉不笑的让李重霄都有些为他感到难过,魏青知道这些事情少爷都会处理好,他只需要出手便是了,于是便站到一旁,不管刘槐再说些什么都不为所动。 “够了!”一声怒吼似乎要将整个常楼的屋顶掀开。 刘槐凝固的笑容待在脸上,没人知道他此时的内心在想什么,但是他拙劣的表演终于是让老楚王看不下去了。 楚王从头到尾就憋着一股气,其实一开始他虽然没有明白,但是慢慢的感受到那种场间的气氛,还有蜀王一行人的反应…… 一开始他是真的不会把事情往刘槐身上想的,他真的只是以为这只是一场针对蜀王的刺杀,毕竟蜀王身份特殊,若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也不会与同僚隐匿自己的行踪,楚王不可避免的就会想到这是因为蜀王得罪了某些人物而造成的后果,但是如今真的回想起来…… “真是孽障!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滚回府上,等我回去处置!”楚王真的是第一次对着自己的孩子这样的暴怒,很多与楚王联系密切的富豪们们也很少见到楚王这样的暴怒。 平日里若是楚王生气,他也不会将怒气浮于脸上,这是他作为一个王的形象所在,而楚王到底有多么宠自己的孩子大家都是能够知道的,只要是三个儿子不做那些杀人放火的事情,这个老楚王基本上都会给他们去擦屁股。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忍耐,而是直接对着自己的孩子大吼出声,尤其是这个平日里被他总是寄予厚望的长子刘槐。 大家都蒙了,有些不敢出声,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看前面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 而身为当事人的刘槐是真的僵住了,他第一声竟是以为父亲在吼别人,而第二声他终于是反应过来了,父亲口中的那个孽障竟然说的是他…… 刘槐机械的转过身来,手中的酒杯还被他好好的端着,但是当他转过来,看见父亲那张暴怒狰狞的脸,他终于是开始颤抖了。 酒杯咣当落在地上,砸出了数丈远,一直在地上滚着,直到慢慢停下,酒水则是撒了一地。 他的嘴唇颤抖着,颤抖着呼吸却没有说出一句话,他不解的看着那么宠信自己的父亲,此时他能够从那眼神之中感受到那种来自一个王的冰冷,那是一种不容侵犯的权威。 所以他刚刚憋在嘴边的所有话都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这次不是他能够利用父亲宠信的时候了。 各种负面的情绪交织下,他浑浑噩噩的立场,没有任何人相送,世子就这样落寞的离开了酒宴。 没有人敢在此时为世子说话,因为这里是楚王的地盘,不管是不是刘槐建成的常楼,也不管刘槐究竟做成了什么大事,这里……所有人都要听楚王的。 李重霄没有笑,他能够感受到那个刘槐此时情绪的郁结,他怀疑像这样心里如此阴暗的人物,表现得如此虚伪的人物,总有一天会做出让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不过这只是他自己的推断,他不会与旁人说起。 楚王对着二先生使了一个眼神,刘泰大概明白了这是父王让自己赶紧收拾残局呢,这场宴会的主要目标到底是谁自然不用说,本来后面他们还会趁着酒性与蜀王深刻交流一番,如今看来,刘槐在其中捣了乱,让这个宴会存在的意义其实也没有多少了,他们现在必须拿出最大的诚意来,不然这才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诸位……诸位!”刘泰清了清嗓子,赶紧恭敬的对着众宾客交代。 “今日宴会出了意想不到的混乱,此事绝对是我这个主办者的失职,父王慷慨,愿意接纳我的过错,在下现在这里给诸位赔一个不是,今日宴会马上就会结束,稍后,泰会派人恭送诸位,改日我们还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算是对今日的突发情况的补偿了。” 刘泰说的非常妥当,众人其实也没有什么脾气,本来事情就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既然现在楚王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们走是最好的选择。 第464章 幕后的影子(中) 刘泰这么说完全是憋着一口气来说的,他当然知道蜀王的意思对于父王将来的不管是什么计划都有很大的影响,这个时候有人跳出来阻拦并且搅局这绝对是他们不想看见的,关键是这个人竟然出在家中,这就让人有气无处可撒,实在是憋屈至极。 此次贵宾们基本上也都是酒饱饭足,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憋屈,尽管是来的匆忙了一些,但是二先生既然说了会给他们一个交代,那就说明这次宴会其实没有办到期待中的那种效果,今后还会有可能在举行一场合适的宴席,不然他们来了基本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难道只是来这里白吃白喝的? 有些事情,有些大事都是需要有人来见证的,大家都推测之后会有很是正式的事情发生,然而却被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客给搅黄了局,而且……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推测这刺客可能就是来自于楚王自家内部……这说明了什么? 楚王自家的家事他们不会插手的,但是他们基本上也得到了一个讯息,那就是原本可能坚不可摧的楚王势力,如今也出了一些裂隙或者矛盾。 随着众人纷纷退场,原本热闹无比的常楼顶,如今显得冷清了许多。 当然李重霄等人是没有走的,他们四个再加上魏青如今都稳稳的坐在原位置上,他们是不急的,因为现在他们才是真正的占据主动,而造成了重大失误的楚王一行人现在才是需要思考的那一群人。 而且重要的是看对方的态度,李重霄等人的态度现在非常重要,若是对方执意不合作,要离开的话,他们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能够将对方拦下来,对方现在手里攥着自己的命门,不光是刘泰,就连楚王都觉得很是棘手。 其实原本他们不该是这样的,只是二子刘泰回到楚地之后一直没有施展开拳脚,刘岑有种想要补偿刘泰的心里,重要的也是想要看看刘泰究竟学成归来有什么样的本事。 此次大宴其实已经很是让楚王欣慰了,首先就是刘泰本身并没有利用什么多余的资源,全部就是靠着虚无的名号就这样将众人招徕,宴会尽管仓促,但是依然办的有条不紊,如果不是因为刘槐在其中作梗的话……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刘槐的事情刘岑决定今晚结束之后回去再好好处置,他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大儿子会搞这么一出,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如今也极其需要外力的帮助吗? 楚王现在的局面尽管算是他一手造成的,但是他一直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藏在心底不会与他人诉说,重点是楚地如今不能再继续树敌了,本就是出于众矢之的的位置,没有人愿意与他们沟通交流就算了,若是平白无故树起一个正在崛起的敌人,那真的是得不偿失。 刘泰当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会将这个新上任的蜀王看的如此之重,父亲的心思刘泰懂了大半,这样一个就连当年那雄踞一方的老秦王都不放在眼中的父王,竟然会那样的屈从于这样一个年轻人…… 众多侍女、侍者此时都是战战兢兢的站在远处一旁,他们很是快速的将乱糟糟的场面收拾一净之后就那样闲了下来,其实也不是闲了下来,最重要的他们都是属于刘槐的人,刘槐建成常楼,侍者们自然都是为刘槐工作的人,这场宴席的杂项还有安保其实都是由刘槐的人负责的,这也算是楚王对于自己长子的信任吧,但是刘槐却根本没有看到这一点,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的人,难堪大用。 如今他们的主子都被楚王训斥而走,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屁股不敢落地的,战战兢兢的等着上面的发落,实在是不知道他们究竟会不会被怪罪。 刘泰招了招手,眼眉低垂,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意气风发,他现在看起来很是劳累:“你们先下去吧,上面留几个人就好,今日常楼已经可以打烊了……” 领头的几个人得了命令终于是如释重负,命令下达的飞快,他们的步子很是利索,几人留在一旁等待着其他可能用得到他们的时候,余下的人匆匆的下楼去做打烊的准备,看起来他们是不会有什么遭殃的可能了,心中轻松,办起事来也就干脆。 终于是吩咐完毕了,如今场间仅剩的也就只有几名侍卫,还有几名侍者待命在一旁,然后就是楚王还有二先生刘泰,一旁的是李重霄等五人,坐的稳当,齐刷刷的品着酒水,一直在看着众人的匆忙。 刘泰拱手,人从高台之上缓缓走下,一直走到了众人面前,长揖及膝,已经是作为一名大儒对人极度的尊敬了。 李重霄手疾眼快,立马上前搀住了二先生刘泰的身子,让他不至于行罢那样的大礼。 讲道理他们算是晚辈,得了对方的大礼,那可才是真的担当不起。 “王爷不必拦着泰……今日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以至于出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还险些害得王爷受伤,泰须担得大罪。” 李重霄确实对这种儒生没辙,他们不管怎么样,做事都是很极端,道个歉也会让李重霄感觉不好意思,但是他知道若是自己不接对方的道歉,事情会没完没了的。 “二先生不必多说了,这些本王都清楚,你们的家事本王不会参与,而且既然本王没有任何损伤,也不必再追究这个事情了。” 李重霄肯定不会受伤的,这个事情是刘泰不懂的,刘泰只是零零散散的得到了一些李重霄的消息,他自然不会明白什么叫做大修行者,他们这一群人的实力如何,更不用说,外面如今还有两个一直没有出现的大能,那才叫真正的实力。 但是话锋一转,李重霄只是转身对着台上的楚王直接说道:“楚王殿下,如今还不能开门见山的说话吗?” 楚王听罢眼神中的最后的那种威严也消失了,他也累了,今晚的确是失败的一晚,他刘岑叱咤风云这么多年,即便是独身入京,依然是能够潇洒来去,今日却栽在这小小的跟头上,实在是让人唏嘘。 “王爷可知那封书信?”楚王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李重霄说道。 李重霄当然知道楚王写给他了信函的事情,不过他当时听准了楚老的建议,并没有立刻回复,最后只是模糊的回了一番话,基本上是让那封书信失去了意义。 “当然是知道的,不过当时我蜀地百废待兴,我这个王爷哪里有时间去接受别人的邀请呢?不瞒王爷说,不光是您,秦王、魏王,甚至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燕王都向我发来了请函,都被我婉拒了……” 李重霄怕楚王误会了他的意思,于是便加上了后来的解释,的确没有错,李重霄那段时间接到了数不清的信函,基本上书信写的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邀请他这个新蜀王去做客…… 不管是为了什么,可能是为了拉拢关系,也有可能是为了做什么交易的事情,李重霄都一概拒绝了,李重霄不光是因为相信楚老,楚老是师傅推荐的隐士,李重霄自然很是依赖他,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判断。 当时属于完全没有站稳脚跟的情况下,基本上算是暴露在朝廷的眼下,虽说他这个蜀王在天下人眼中显得很是神秘,但是朝廷确实最为了解他的势力,他做的任何事情基本上都会传到天子耳中,所以最好不过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做。 “王爷误会了老夫的意思了,其实王爷没有接受我的邀请,我才会更加的看中王爷……” “王爷能够守住自己的内心,能够有绝对的骨气自立自强,这是老夫最想要看到的事情,若是王爷就那样简单的开始与周边的诸王结交,那么蜀王殿下其实也就不过如此……王爷当时是做出了最合适的决定啊。”楚王悠悠的说道,不着声色的又夸了一下李重霄,但是李重霄也听懂了楚王话里的意思。 李重霄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楚王竟然会这样看好自己,这样的关注自己,那么他的目的呢?难道不是要与自己拉近关系吗? 李重霄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各种迹象,尽管不会去确定,也不会去说,但是李重霄觉得自己是不会与楚王有什么太多的来往的……楚地实在是太过危险了,若是到时候自己被脱下了水,那才是真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那王爷今日的意思?”李重霄直接问道。 刘泰回头看了看父亲,退向了一旁,他发现自己可能并没有真正的猜测出父亲的意思,难道父王心中还有别的更多地打算? “没有别的意思,其实就是想看看天子口口声声说起的王爷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 楚王笑了,他话中的意思很是隐晦,李重霄稍微思量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可能猜错的更多。 天子口中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李重霄不觉的自己见过天子,天子若是能够清楚地了解自己,那么只有可能是通过情报……不然怎么说得通呢? 楚王笑的慈祥,就像是在看一个优秀的晚辈一样,不带半点的私心。 刘泰皱着眉头看向了父亲那里,他明明记得父亲当时说过,若是楚地能够得到蜀地的支援,那么接下来三十年,楚地的情况都会稳固无比,刘泰是个孝子,他自从回来楚地就浸淫在这种氛围之下,他心中也纠结过,毕竟他学的是圣人之言,谋逆这种事情本应是被他唾弃的。 但是他曾经问过教习,问若是忠孝冲突,那么他该如何选择? 古来忠孝两难全,这个事情哪里是太学一位教书先生能够解答得了的事情。 但是教习却看着刘泰良久不语,最后给了他一个答案。 “若是你没有办法接受成为一个英雄需要放弃的亲情友情……那么成为家人心中的英雄,也是你的决断……” 刘泰只是一个平常人,所以他回来了,他有过纠结,但是那是他的父亲,所以他又坚定了……然而现在他却发现父亲可能与自己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天子与您说起过我吗?”李重霄有些愣,结结巴巴的问道。 “哈哈哈,自然是说起过……王爷若是有什么不解,自己去一趟便会一清二楚,老夫如今只是一个守成的老东西,将来要折腾,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情,王爷只带这么些人就敢一路沿大江来到扬州,这些老夫年轻的时候可是也不敢想的。” “老夫知道王爷心中一直以来都会有很多困惑,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自己去问,老夫不知道王爷身后究竟有多少人再为你说话,但是王爷需要知道一件事情……你是你,不管做什么,最后的一切结果都是由你来承担,所以王爷要好好思量啊。” 老楚王说完这些就坐回到自己位置上,如同一个雕塑一般,坐的稳稳当当的,他的话让李重霄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二先生没有说话,李重霄身后的众人也没有说话,他们没有替李重霄背负什么,如今是两个王之间的对话,那么他们自然就不会插嘴。 李重霄得到了很多讯息。 最重要的是得到了一些关于天下大势的准确的结论。 有些事情道听途说总是没有办法确认的,就算那是来自特别准确的消息,也不如一个人去亲身经历。 他忽然感觉自己可能之前真的是过于相信他人的判断了,他当然不是一个会经常怀疑别人的人,但是他觉得自己不能一直那样了,沉思之中,李重霄想通了很多事情,也做了不少决定。 他当然不会知道的……那个一直远在京城的天子,会是多么的关注他这样一个异姓的王爷,因为他不知道他的王位更多地来由可是当年两人之间的对话。 黑衣的男子当时潇洒无比,临走之前说了一番话,十多年后就为自己的孩子要来一个王位,“若是生了男孩儿,你就是他的干爹,干爹给自己干儿子弄一个王位当当有什么不妥?” 第465章 幕后的影子(下) 今夜很是漫长,叶青青在梦中呢喃过后,终究是醒了一身冷汗,她梦到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不过那都是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如今已经彻底过去,她也早就打算开始新的生活了。 夜晚醒来自然第一时间是想要看一看李重霄他们有没有回来,轻轻推开了李重霄还有君秀的房间门,她有些惊讶,原本门应该是被他们临走前带好了的,怎么这时候她想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 推开门,果然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君秀他们到现在依然没有回来,叶青青刚才望向窗外,看到街道灯火渐熄,这里没有夜市,而远处的夜市却是依稀可见,不过依然是渐渐地暗了下去,连夜市都要歇了,这时候是真的不早了,叶青青有些担心那些人的安危,但是她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侍女,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紧紧的关好了李重霄他们的房门,又走向走廊的另外一边,那里是如意和尚休息的房间,今日照顾了他许久,其实很多日之前,叶青青就已经开始兼顾照料如意的身体了,虽然不会为他将全身的衣物脱掉,但是做一些简单的清理工作还是可以的。 本来想要轻轻扣门,后来又笑了,和尚还没有醒过来,她敲门又有什么用呢? 门是关好的,但是由于没有办法从门里将门栓带好,于是门还是可以很轻松的推开,这也是为了方便夜晚起身照料如意的一个办法。 听说如意是来自北方七十二佛林的高僧,叶青青当时没有在府中经历那一次凶险的刺杀,自然也不知道七十二佛林究竟有什么样的玄妙在其中,只是生来看着如意的面向,叶青青总觉得这个和尚不像个和尚。 主要是他没有和尚应该有的那些慈眉善目,如此剑眉怒目的和尚,她倒是第一次见,若是侧脸看去还好,如果是一直盯着如意的脸看去,心中指不定会生出什么莫名其妙的战栗感。 叶青青可能不知道有种气势叫做煞气吧,如意身上的煞气几乎是所有能够外出的和尚身上最重的一个,可能也与他的经历有关,多少年前那个嗜血江湖的妖僧,如今改头换面成了这副模样,然后又因为师弟的死去,渐渐清醒了心中的那个妖魔,说来实在是造化弄人。 叶青青反身将房门带好,走进屋内一瞧,那蜡烛已经燃尽,一旁的熏香依然在缓缓燃起,散发着很好闻的味道,熏香是客栈给的,因为公琰瑜为他们定下整个天字号的房间,所以店家特地给他们准备了最为齐全的用具。 叶青青因为做梦醒来,所以有些睡不着,到处也找不到能够聊天的人,无聊的便坐在了和尚的屋中,看着面前的蜡烛缓缓燃烧,烛光轻轻地照亮了叶青青成熟美丽的面庞,让她显得极其的慵懒。 烛光的确显出了她姣好的皮肤,就是这样一个侍女都能够拥有这样的美貌,说出来真的是让人陶醉啊,若不是老剑神带走了林竹,如今叶青青、桃花仙子加上林竹,三人若是往街上一站,那街道基本上就是要被围的水泄不通。 桃花仙子可是十大绝色,真正放在一起看,叶青青和林竹其实也不赖,就不知这下此的绝色出榜,会不会有人真的将她们二人放在榜上。 叶青青望着窗外的明夜,不觉的眼有些倦怠,然而当她眼神飘向了床幔……屹然发现,如意竟然是支起身子坐在了床上,虽然是没有睁开眼睛,但是那幅眉目紧蹙的模样,着实是让叶青青吓了一跳。 叶青青猛吸了一口凉气,她的心跳变得很快,一下子有种气血冲上头的感觉,毕竟这样一个魁梧的和尚,原本是昏迷不行的,然而今日突然坐起身来,让人很是惊慌,而且还有种莫名的惊悚感袭上心头。 叶青青慢慢的看出和尚似乎并没有睁眼的意思,循着声音缓缓听去,发现他的呼吸平稳,就如同睡着了一样,她才终于放下心来,用手不断的拍打自己的胸脯,好让自己不再那么惊慌。 她悄悄地走上前去,想要近距离的看一看和尚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因为她听说过,有些人昏迷许久,可能会在无意识之中做出许多动作,这些都是他们自己身体的反应,并不代表他们真正的醒过来了。 她轻手轻脚向前,歪头探过脑袋,轻轻地冲着帘幔之间已经坐直了身子的和尚挥了挥手,又在他的眼前晃来又晃去,发现和尚果然是真的没有醒来,心中倒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若是和尚真的醒来,没有李重霄君秀他们,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毕竟她也没有与和尚交流过,听当时李重霄他们的对话,和尚似乎还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救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但是既然他们救了,自然就有其中的道理。 这样想着,叶青青倒也不那么害怕了,但是依然还是很期望李重霄他们能够快些回来。 然而就在叶青青转身的那一刻,一个低沉的嗓音突然从她背后出现,惊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同触电一般的叶青青,脖子一缩,头也不敢回,立刻小跑着跑向了一边。 然后麻利的躲藏在了屏风之后,终于是敢回头瞧一瞧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见一个和尚平静的睁着一双眼睛,然后一动不动的,摆着从前的姿势,看向了叶青青的方向。 叶青青似乎感受到了那视线,脖子又是缩了缩,这样被人盯着,她浑身不自在。 和尚醒了,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向叶青青道谢。 “多谢女施主多日以来的照料,如意不胜感激,若是女施主不介意,如意愿为女施主的善行诵经。”和尚双手合十于胸前,他醒来之后,脸上的那些煞气似乎荡然无存,如今虽然脸上没有多少笑容,但是多少看起来顺眼了一些。 叶青青其实跑开之后也没有多少害怕了,毕竟回想起来之前和尚的声音,似乎真的是向自己道谢,转过头来,看见如意和尚的确没有什么恶意,心中的警戒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施主不必害怕,小僧还是知恩图报的,小僧之前与女施主有过一面之缘,如今一想,小僧从梦中醒来,既然能够见到女施主,那么必定是为王爷所搭救,所以女施主放心,不管如意是带了什么样的使命而来,如意都不会做出任何对于诸位有害的事情。” 虔诚无比的一番话与,加上如意和尚那端正无比的手印与坐姿,让他说出来的话显得庄严无比。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佛音,大有种振聋发聩的感觉。 叶青青探出身子来,轻轻地走到了原先的屋中的桌前,朝着如意和尚稍行一礼,随后便缓缓落座。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张了张,只是发出了一些气声,如意和尚一点便通,之前叶青青这么长时间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原来是因为她失了声,略表遗憾之下,和尚更是尊重这位任劳任怨,能够为自己清理身体的女子了。 “原来是这样……”如意表示自己明白了,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若是女施主已经劳累,自可回屋休息,如意如今已经醒来,已经可以自己料理内事,就不麻烦女施主了……”如意从床上走下,然后单手作法号,轻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对着叶青青这样说道。 叶青青笑了笑,她的确有些不知道自己呆在这里能够做些什么事情,他们都是修行者,就算是如意和尚,似乎也有着极高的修为,而叶青青到底还只是一个普通人,和尚说的很委婉,并且之前已经感谢过自己了,叶青青觉得自己也不用再呆在这里了。 只不过叶青青临走前却与如意说了,和尚能够稍稍懂些手语,于是便能够理解不少意思。 “王爷他们自从今晚出去之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希望大师能够去寻找一下王爷他们,我担心他们出了什么意外,不过若是没有问题,那是最好的……” 和尚轻轻点头:“施主放心,如意定不辱命……” 说罢叶青青回给如意一个十分自然的笑容,然后轻轻地离开,为他带好了房门。 看着叶青青离开,如意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回到自己的床位之上,将床角的帷帐掀起,里面一具身体突然倒下,毫无征兆的歪倒在了床上。 …… 时间回到叶青青第一次离开如意的房间,那时如意就已经醒来了。 如意醒来其实主要也是因为时间基本上已经到了,他的昏迷基本上是处于身体的自我保护作用,之前与吴名大战,他被突然赶来的陌人合结结实实砍中一刀,原本身上无敌的气势就那样一泻千里,不光是受了外伤,还有更加严重的内伤存在。 他刀上的那种奇特的龙气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料是如意这样身经百战,也是着了那刀的道。 他后来也知道了,那把刀就是刀殿的立身之本,合刀本位,千年一出的神器,怎么是他肉体所能够抗衡的?有些奇特的地方也是肯定的。 只是功亏一篑让如意心中的怒火难以消散,一急之下内伤外伤同时爆发,好在他在离开之前,将对方全部击退,然后自己孤身投入了滚滚大江的水中。 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一昏迷就是半个多月,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段时间内发生了很多大事,他对于外界的记忆是模糊的,他准确的记忆就只到他投入江水,之后的事情,大都是以梦境的样子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梦渐渐清晰起来还是在最近,最近几天,他明显的能够感受到自己得到了很是悉心的照料,他的眼睛很累,想要睁开却迟迟无法睁开,但是他能够感受到身上那双温柔且贤惠的双手,于是睁眼之后,他看到了叶青青的背影,心中不只一次的拜谢,这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他之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让他整个人几乎再次破功,明明答应了师父与师弟,却依然没有做到。 不知道师父的在天之灵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暴怒而怪罪下来,但是他知道,若是师弟就这样死不瞑目,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只是这样在床上想着,他的感知那样骤然布散开来,却在房顶之上发现了一个极其陌生的气息。 敌人? 和尚确认了叶青青已经离开之后,就那样悄悄地摸上了房梁,从窗户那里悄悄地翻上了屋檐,在刻意克制气息的情况下,突然屋檐之上一阵骚动。 以如意这通玄境的实力,他竟然刻意隐藏气息的情况下还会被人发现? 不是对方的实力太强,那就是对方刻意锻炼过这方面的能力…… 二话不说,如意身形暴起,速度一瞬便攀升到了极点,身形如同一道阴影,瞬间就飞至陌生气息之前。 那人黑衣蒙面,似乎也没有想到如意的速度能够这样快,看他那幅紧张的模样,似乎是已经准备逃走了,然而却被如意捷足先登。 如意一击便将对方擒拿在手,双手如钩,直接钳住了对方的喉咙,刻意用力之下,直接是将黑衣蒙面人的舌头都掐了出来。 黑衣人的面罩早已经掉在了地上,如意不是刻意的要让对方如此难受的,如意不是第一次闯荡江湖,他知道若是真的要捉活口,必定要掐死对方自尽的机会,而很多这种蒙面人士都会在舌下隐藏着致命的毒药,为的就是方便自尽,将消息烂在肚子里。 如意伸手一掐,将对方的喉咙死死扼住,黑衣人舌头吐得老长,果然在他舌尖之下,有一粒白色的圆形圆丸,伸手扔掉,如意将对方直接拎回了屋中。 而此时突然门外想起了推门的声音,是叶青青很快就醒了过来。 第466章 故人相见(上) 待叶青青再次离开之后,如意终于是有机会彻底盘问一下这个在屋顶之上鬼鬼祟祟的男子了。 然而此时在帘后的男子如同死去了一般,整个人脸色铁青的,浑身也有些发紫,如意眼神有些焦灼,他明明已经将对方服毒的方式给断送了,并且在叶青青进来之前,彻底封死了对方的穴位,为何对方还能够服毒? 此时这个黑衣人表现出来的样子的确很像是服毒自尽,毕竟除了将自己活活憋死之外,其他方式除了服毒,哪有能够让整个人呈现如今这种病态的模样? 如意立刻跨步上前,将黑衣人的身体放平,他用手轻一划过对方的指间,黑衣人五指就迸发出一丝丝的血箭,看不清手法如何,但是如意确实运用了相当高明的方法。 伸手捻过那丝丝的漂浮在空中的血丝,如意将手凑到鼻前,细细的嗅了一下,果然有种酸臭的味道,这种味道一般也就意味着血液之中有些其他的物质,除去银针试毒之法,其实有着很多靠谱的方法验毒,流传最广的银针试毒其实能够验出来的也只有那最古老的毒——砒霜了,如今江湖之中毒术高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没有合适的方法是无法他人究竟是中了什么毒的。 如意用的这种测指尖血的方法一般人也无法使用,一是有可能掌握不好力度,指尖血是一个人精血所在,若是放多了很可能造成中毒者迅速的衰弱,死亡,二是通过气味分辨……如果不是真的对各种毒药很是了解的情况下,很可能无法判断中毒与否。 如意虽然是个和尚,但是他却已经行走江湖多年,对于这些下毒的方式很是清楚,自然也很精通验毒之法,今日这个黑衣人无缘无故的突然毒发很是让他困惑。 确定了对方身体已经中了毒,如果没有灵气去遏制的话,可能这个黑衣人就活不过下一炷香了,于是如意迅速的解开了对方的几个关键穴位,一般这种昏迷不醒的人,能够放开对方的灵气流动,一般他们的身体都会做出足够的自愈反应,所以如意没有多想。 谁知,说时迟那时快,如意的指头点下,啪啪三声,对方的穴位突然放松,黑衣人顿时睁眼,一股浊气从他的口中喷出,如意立马应激性的闭上了眼睛,褐色的浊气让如意的面部烧伤一般的疼痛,一股气从如意的身体中突然涌出,瞬间将那浊气冲散。 然而突然暴起的黑衣人此时两腿一蹬床榻,床铺连同着床帘一瞬间全部崩塌,发出清脆剧烈的响声,如意整个人虽然遭受了暗算,但是修为在那里摆着,镇定下来,很快的便驱散了先前那口浊气的暗算效果。 “是酸蚀气……”如意睁开眼睛,如今眼球已经有一些红肿,但是好在没有受到过多地损伤,酸蚀气是一种发掘与南蛮之地的,如同瘴气一般的毒性气体,这种气体一般悄悄的投入到一个密闭的空间之中,会对人体造成各种潜移默化的伤害,最重要的是他的毒,是那种腐蚀性的毒,寻常的毒你可以将其逼出,但是酸蚀气的毒性确实能够对各种皮肤内脏造成实质伤害的猛毒气体。 如意怎么也无法想到,这样情况下,这一个黑衣人竟然能够口含酸蚀气,然后最后还能够保持清醒的暗算自己,难道之前的那些中毒征兆都是假的? 如意有些不认同,但是时间却无法让他思考更多。 这样的人若是被他逃走了,那后果才是难以想象的,想到此时毫不知情的李重霄一行人,如意心中有些焦虑。 前脚刚出,黑衣人的身形如同飞燕一般,轻点床脚,一步踏上了先前叶青青依靠的桌子,纵身一跃,整个人如同猿猴一般,向着大开的窗外越去。 他身体矫健的哪里是一个中了毒的人,如意深度的怀疑自己是被对方给欺骗了,修行者的手段现在排不上用场,如意没有画地为牢的本事,整个人只能跟着追了上去。 如意的身材比较高大,看起来有些笨重,但是实际上他的速度也是相当的快,没有一身拖沓的袈裟,现在他身上穿着的似乎就是李重霄随身携带的黑色劲装。 光头在夜幕之中相当的显眼,但是他的眼神却冷冰冰的,直直锁定这前方飞速窜来窜去的人影。 两人相继追出窗外,黑衣人一声不吭,轻功也的确了得,不然之前若不是黑衣人放松了警惕,没有控制住自己外放的灵气,加上刚刚从昏迷之中醒来的如意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黑衣人基本上是不会被如意生擒的。 如意追的紧,黑衣人也只能无边无际的逃走,生怕一放慢速度,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逃走了,刚才和尚外放出来的气势实在是太过骇人,黑衣人连反抗的想法都瞬间打消了,他不是个傻子,他是特地被培训出来,专门是搜集情报的人员,虽然这一趟很是艰辛,但是靠着高超的技巧,那几乎不弱于天机阁驿卒的匿踪之法,让李重霄等人毫无防备的被人监视了多日。 本着能够待几日,那便待几日的原则,黑衣人一直在如饥似渴的向回汇报着李重霄的一举一动,今日李重霄等人突然消失,他只能够在客栈顶楼等着几人的回归……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黑衣人一度担心是不是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但是后来又发现,对方还留了那个没有修为的女子和一个昏迷的和尚,他基本上也放下心来。 但是面对着这样两个几乎对自己造不成任何威胁的人,他终究还是放松了警惕。 匿踪之法是灵气高阶的运用手段之一,不是单纯的隐藏气息,而是要将身上所有的能够被发觉的信息源全部遏制住,这也是需要消耗大量精力的,修行者平时最为放松的情况,其实是全身气穴毫不控制,任由天地灵气与自身进行缓慢沟通的状态,所以稍一放松警惕,竟是被对方抓了一个正着。 好在他还有最后一手……与呼吸法中的龟息之术不同,假寐之术更是一种几乎失传的绝学,而他则是无意中得知了这种基本上等同于无解的假寐之术之后,勤练了超过十年,十年磨一剑,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几乎就是在假死状态下,随意的操纵自己身体的任何机能,他将自身的血液都变的能够像是死人那般以假乱真……为了可能出现的意外,他甚至在喉咙口,藏了一个蜡丸……蜡丸之中自然就是刚才出现的那股毒性剧烈的酸蚀毒。 一般情况下,在喉咙被扼住,连舌头都吐出来的这种状态下,要想激发喉咙处的藏匿的毒药,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意当然不止见到过藏匿毒药在舌头之下的人,为了躲避审讯者的追查,自然有人做出过将猛毒物塞在喉咙眼里,靠着灵气将那东西固定的行为,所以如意第一手为了防止对方吞咽,第二手就是控制住对方的灵气释放。 然而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没有用。 他塞蜡丸的目的就是因为他掌握着别人无法掌握的技巧,这让他几乎立于不败之地,虽然是第一次使用,但是效果确实拔群。 假寐之术将喉咙处的温度渐渐升高,到了一定的程度,他陷入假寐状态……但是不能太久,假寐之术难以掌控的地方就在这里了,如果时间太久,那就不是假死了,会真的造成死亡,就算没有真的死去,也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 一股毒气憋在口中,好在是假死状态,他没有一丁点的直觉,不过这也是一种煎熬。 迅速骗过了如意的验毒方法,他终于是将毒气喷发而出,身上穴位突然爆开,让他有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他抓住这个机会,迅速脱逃,便成了如今的这种局面。 如今他的口腔几乎已经溃烂,忍受着剧痛,他不停地逃走,只要是能够逃到城外,他就有实力彻底将身形隐匿,然后靠着各种办法,与上面的人交接上。 …… 但是事情好像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顺利。 如意的速度和他保持的很一致,让他又有种想要放松的感觉,但是他强撑着,忍着痛觉,保持住了自己的速度。 在房顶穿梭是个很凶险的方式,如果不是有着很好的视力,再加上多年以来的训练,就这扬州多如牛毛的各式房屋,一个不留神就会绊脚,这种情况下绊脚基本上就意味着丢掉性命。 话是不可能说了,这可能是他苦中寻乐可以找到的唯一一点好处,因为酸蚀气并不会因为他的操作而让他完好无损,他的口腔溃烂着,若是不能及时处理,很有可能会落下永久的床上,舌头则是无力的耷拉在口中,他虽然感受不到味觉,但是那种融化一般的触觉,他确实相当的敏感,舌头几乎都要融化掉了…… 扬州城虽有夜市,但是依然在夜晚有着很严的管控,今日格外的严格,可能是因为楚王的原因,黑衣人并不清楚,他不会走城门的,毕竟他不想被射成筛子。 纵身一跃之下,他的身形如同箭一般猛扎入护城河之中。 这条从大运河中分离出来的河道最终是会流出城的,只要是熟悉其中的水路……再加上能够半柱香的时间屏息。 所以虽然大家知道这条河道是能够通向城外的,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事情,大家还都是人,水性再好也不能住在水下。 但是黑衣人却不一样,他拥有者独步天下的假寐之术,只要是能够找准了河道,保护好自己,往水中一趟,基本上就能够顺水流出城外。 扑通入水的声音很是刺耳,但是此地已经没有一户人家点亮灯火,里正早已经吩咐好了,今日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外出,家家户户早早地都要紧闭房门。 如今是天干物燥的更夫声音都听不到了,哪里会有人来注意这似乎是有某物落入水中的声音呢? 到这里,黑衣人的计划基本上已经是万无一失了,和尚刚刚苏醒,其实根本没有与他气势相匹配的恐怖势力,不然照以前,他能够将整条河翻一个底朝天。 他如今站在水边,看着黑暗的水,只能是有些垂头丧气,待到李重霄等人回来,他会好好的说明的,今后再做什么样的打算,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和尚打了一个佛号,正准备转身离去。 突然一声响亮的吼叫声从身后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重物出水的那种水渍淋漓之声。 如意转身看去,却看到了很是稀奇的一幕。 一个身着深色长袍的男子,扎着一头干练的长发,眼神淡漠,一手拎着如同落汤鸡一般的黑衣人,另一只手一拳轰在了黑衣人的胸口之上。 先前的那声怒吼大概就是黑衣人的惊怒之声,他怎么也无法想到,本已经彻底匿踪于河底,他竟然能够被人这样轻易的找到,实在是让他无法理解。 痛苦的无力感让他羞愤难当,最重要的是一种绝望感终于漫上心头。 先前就算是被如意抓住了,他依然是能够保持足够的冷静,因为那是他有底气,但是此刻他被人轻易地捉住,正当他想要反抗之时,一记重拳轰在了他的小腹之上,一种翻江倒海的吃痛从他的小腹一直弥漫到全身,他原本还有不少的力气,在这一拳之下彻底变成了空想。 一切都结束了,黑衣人不想去追究剩下的失误,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是任人宰割了。 …… “多谢施主出手相助……敢问施主尊姓大名,小僧似乎并没有与施主有过交集……”和尚自然说的是真话,他从来没有在记忆之中有过此人的一面之缘,此人突然出手相助让他有些不解…… 难道是李重霄的朋友不成? 要他来回答的话,他其实算不得李重霄的朋友,但是他确实跟李重霄站在一起的。 第467章 故人相见(中) 弓龙是带着仇恨回到扬州的,他没有直接回到铁沧岛之上,尽管铁沧岛此去扬州也不足百里的距离,若是海上无风无浪,一般不到半日就可以到达。 更重要的是,弓龙这几乎算是铁沧岛二把手的人物,怎么可能没有人去迎接他回宗门? 他此行可是带着宗门的任务前去,谢玄的内伤若是没有足够的药物来治疗,在接下来的武林会盟之中,他们说话可没有相当的底气的。 谢玄虽然是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加入了铁沧岛,但是他那超群的实力,以及一直以来维护铁沧岛利益的形象实在是深入人心,所以这么多年以来,铁沧岛的那些本来的权威们也将谢玄当成了自己人,反倒是弓龙这个前代掌门人的长子,这个一直以来都是铁沧岛天之骄子一样存在的天才,慢慢的成为了谢玄身后的那个人。 当时谢玄成为宗主那一年,弓龙才二十五岁,还在一个厚积薄发的年纪,它本身实力并不差,在二十五岁的年纪已经达到了化形巅峰的程度,放眼大汉江湖,同龄人之中也没有多少可以说能够稳压弓龙一头的存在,但是谢玄与宗门元老们却没有给弓龙这个机会,宗门的掌门交接很是顺畅,但是终究是因为弓龙的父亲英年早逝,大权被宗门的长老所掌控。 谢玄的手段是相当的高明,狮吼门出身的谢玄是一个江湖上著名的老油子,虽说如今还有不少人在说当年造成了狮吼门覆灭的原因,应该就是出在桀骜不驯的谢玄身上,但是狮吼门唯一的活口,谢玄说什么,基本上大家也都会信什么。 与宝器宗的商业崛起不同,狮吼门当年那可是实打实的靠着硬实力稳稳地坐上了东南霸主的地位,他们当年所造成的影响,肯定不是一个短时间崛起的暴发户-宝器宗所能够媲美的,所以尽管狮吼门已经覆灭,前身是狮吼门三当家的谢玄依然有着很高的信服力。 若不是后来弓龙有了奇遇,未到三十便已经突破了通玄的境界,成为了一名货真价实的大宗师,或许他真的会慢慢的被宗门边缘化……无他,唯有宗门利益为先,一直从弓龙小时候便追随他的那些宗门大人物,多是摄于形势,不得不转投谢玄之下,这些弓龙都没有怪罪。 他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就是那些一直坚定不移的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自己一定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所以弓龙才会冒着生命的危险,去闯荡大汉少有的几处秘境,最终也是在九死一生的情况下,凯旋归来,渐渐地回到了宗门的权力中心。 其实很多一流宗门都是这样“势利”的,相较于二流宗门的很多代代相传的稳定传承,一流宗门更新换代更加迅速,因为他们就是处在江湖竞争最为残酷的一个区间……有些人说江湖最为残酷的地方不应该是那些底层人士的苟延残喘吗? 只能说这是大家各执一词的说法,越是站到高处,你就越是明白自己的渺小,江湖的高处风景是完全不同的,你可以看到各种真正可以在古往今来被称作大能的大修行者,你也可以了解到江湖背后的极为恐怖的一些势力,还有可能能够接触到那几个真的可以称作与天地作斗争的隐世宗门…… 二流宗派是稳定的,而一流宗派则是“势利”的,没有办法,就是生存环境如此,铁沧岛这种在一流宗门之中都能排的上号的宗门,若是真的一直愚昧的遵从周朝一直流传下来的那套家天下的传承,可能早就在乱世之中断了传承吧,近来可见,弓龙的父亲,也就是前代掌门人便是趁着宗门混乱,趁势崛起的一个宗门小人物。 所以弓龙最后面临着抉择的时候,也是父亲生前留给他的后路,让他终于是能够真正在铁沧岛之中站稳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一切的转折都在此次出行上,弓龙一开始是对李重霄等人有怨念的,但是后来他才觉得,自己可能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意气用事,将八扇门牵扯进来。 后来他肯定是明白了,八扇门能够在江湖之中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背后站着的是能够与整个江湖对抗的刀殿,而刀殿之后的牵扯也是对于他目前的境况有着极大的影响,也是现在他所要做出的决定的前因。 穆名被杀是他最无法原谅那群人的最大原因。 那日要不是老剑神林清玄的出现,可能他也会被一起杀死在岸上,他不后悔脱逃出来,其实追根究底,他是十分感谢老剑神的,他知道老剑神当时直接将自己和穆名两人直接送走是一个相当仁慈的决定,这也是为何弓龙会回来,并且决定站在李重霄这一边的原因。 江湖之中想要快意,那便意气用事,但想要真正成功,真正崛起,冷静和理性的思考才是真正的决定性的东西,所以你看到江湖上那些能够恣意潇洒,快意恩仇的大侠多是散修,而真正成为那些庞然大物的掌门人的人,那都是能够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狠人物,从这一点上来看,谢玄这种不择手段,喜怒不显于言表的人是比弓龙这种江湖气浓重的少当家更适合成为铁沧岛主人的人。 但是弓龙也这正是因为感情用事,爱憎分明,他才能够吸引那“疯狗”穆名的信赖,才能够在偌大一个一流宗派之中,有一群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老顽固追随。 穆名被杀的事情若是他也一并死去了,可能真的就让那群人得逞了,但是只要是他弓龙可以活下来,那么……他的大仇不报,他便死而不得瞑目。 那天来杀他的人是两批人,很是简单的构成,也因为对方很清楚他们两人因为身体虚弱,实力不足,因此似乎也没有过多的做成保密的事项,本以为稳杀的局面最后给自己留下了隐患,不知道他们回去之后,他们上面、真正想要弓龙和穆名死去的人,会如何处置他们。 这些自然不是弓龙需要过多担心的事情,他需要做的就是确认对方的身份是否真实,因为不排除对方早已经想好了对策,故意露给他特征来看,嫁祸给那两方,用一手借刀杀人之计。 弓龙争分夺秒,老剑神没有过多的去追究他们的事情,这是让他更加感激涕零的,所以在李重霄等人还在忘情洲上休整的时候,弓龙却已经不得不为了复仇,而踏上艰辛的道路了。 事情得到真正的落实是在他追出去两日之后,因为弓龙本身战斗嗅觉很是灵敏,他将自身的印记深深的刻在了其中一名蒙面人的身上,所以他顺着微弱的痕迹,生生是找上了那个人的门,然后在一个血月之夜,生生将对方扒皮剔骨。 可能是为了泄愤吧,也可能是为了宣泄这么多年以来的那种郁郁寡欢,当弓龙的出那个名字之后,他是如释重负的,甚至没有一点的意外。 一者是谢玄,一者是刀殿。 谢玄能够上位少不了刀殿的扶持,弓龙最无法理解的是铁沧岛百年,竟然是能够那样轻易的被刀殿渗透,而那个狮吼门覆灭的江湖悬案,在弓龙这里也是清明无比,狮吼门传闻一直是因为正面与刀殿对抗而最终财力人力不足而败下阵来,宗门之地被移平,连宗门子弟也被屠杀干净,可能有些流落江湖,但是他们没有了依靠,哪里敢在这青天之下宣称自己是狮吼门的遗民? 问出来了谢玄与刀殿的名号之后,一切都说得通了,所以弓龙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当时其实就曾怀疑过,为何当年有人告知自己八扇门的时候,一直在怂恿自己去请求一次八扇门的势力出动,这么些年来,那么多熟悉的面孔都曾经在自己面前提到过八扇门的威力,终于潜移默化之下,他在愤怒之中动用了这股隐藏在江湖深处的力量,然后……到最后竟然是一个构思了许久的阴谋,这实在是让弓龙有些无法正视自己的宗门了。 他当然知道江湖险恶,但是铁沧岛他一直是当做自己最后的家,一个能够在漂泊之后栖身的地方,现在他却不得不放弃那样一个地方,一个心心念念了几十年的归宿,实在是有些让人无法释怀了。 所以弓龙如今对于刀殿与谢玄的恨意已经上升到了空前的高度,这种怨恨能够让他保持在冷静的状态,就已经说明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狮吼门的覆灭就是谢玄与刀殿的推动,刀殿不允许有这样一个能够在凡间崛起、最终能够威胁到修行圣地地位的宗门存在,于是刀殿无所不用其极,最终是将魔爪渗入了狮吼门的内部,谢玄成为了那样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弓龙估计谢玄就是得到了刀殿的承诺,可以让他在另一个一流宗派之中同时收获名利,只要他肯为刀殿卖命,或许还会有更多的利益相关,这些弓龙不用去想。 一想到自己的宗门被人如此简单的渗透进去,弓龙就浑身发抖,他可以不要这个宗主之位,宗主之位自然是有能力者居之,但是他无法想象铁沧岛百年的招牌,很有可能在一个背信弃义之人手中渐渐腐烂掉……背信弃义这件事情是会上瘾的,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事情也基本上反映了一个人的品性……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第一次的出卖,就会有第二次的叛变,弓龙不允许宗门的传承毁在这样的阴谋之上。 如此多仇恨交织之下,弓龙前所未有的冷静,最先要做的事情那就是与李重霄等人联系上。 通过之前忘情洲一战,弓龙多少知道了一些这群人与刀殿之间的不解之缘,所以这也是弓龙会找上他们的原因之一。 因为前来刺杀自己的谢玄手下的人已经被自己折磨致死,弓龙自然要尽最大的可能利用此人的价值。 好在能够从此人的包裹之中搜到与谢玄直接相通的书信,在这样的情况下,弓龙对于伪造的事情基本上就是信手拈来,于是乎便有了后来的通信。 弓龙将自己的死讯传回了宗门,为的就是筛选出真正能够忠于自己的人,自己终究有一天是要回去的,回去的那天,自然也是整个事情见分晓的那一天。 如今的弓龙必须隐于暗处,明日或者后日的武林会盟必然是关键点,铁沧岛来参加的人本来是他和穆名两人,如今估计会是其他人手,他还没有搞清楚铁沧岛的人这两日会在哪里休息,也没有足够的信息可以预测,毕竟明面上,他还是个死人,为了防止消息的泄露,他就不便与自己的人手进行交流了。 这些都是弓龙来到扬州之前的事情。 这一路上他不光做了很多复仇的准备,还特地观察了李重霄一行人的行踪,为的是有一个好的时机可以与李重霄等人冰释前嫌。 最重要的是能够与桃花仙子有一个好的开端。 虽然之前他有错误,而且拿了忘情洲的弟子来泄气,但是归根究底,那都是属于宗门之间的立场问题,如今的弓龙是一个散人,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今日本来是要找到李重霄等人好好地聊一聊的,没想到李重霄等人被楚王的人手截住了。 更加误会的是,他本来只是想要去偷偷观察一下宴席,却无意间撞见了李重霄一行人之中战斗力最强的两人。 没错……李重霄估计也没有想到,战三秋与桃花仙子迟迟没有赶到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将弓龙当成了敌人,然后追逐了许久。 要不是弓龙一直苦苦的解释,到最后甚至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兵器,战三秋和桃花仙子估计还不会善罢甘休。 最终对方还是相信了自己,他们决定先将李重霄等几人接来,随后再在这处客栈会和。 弓龙出手帮助如意和尚实在是巧合的行为。 但是错打错成,和尚还在疑惑的时候,弓龙已经发现了这个黑衣人身上十分关键的一个点……他小臂上的蛇蝎纹身。 第468章 故人相见(下) 桃花仙子和战三秋姗姗来迟,他们看到了如意此时正在完好无损的站在河道一旁也是满脸的惊讶,这和尚昏迷了足足得有半个月的时间,怎么今天就这样毫无征兆的醒来了? 随后便看到了弓龙手中擒着一个浑身软趴趴的黑衣男子,更是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们两人只是先去确认了一下李重霄等人是否没有事情,然后战三秋就看到了那个早先求助于自己的年轻男子正站在李重霄身边…… 战三秋一般是不想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的,它本身就是一个勇往直前的战士,习惯了将后背交给那些脑子里总是有着无限计谋的谋士们。 今天发生了这些事情也是有些让他混乱了。 这和尚怎么醒来的?弓龙怎么就突然成了好人?王爷他们不是遭了危险,怎么突然就那样和气的与人交谈了起来?这个黑衣人是谁?而那个年轻的陌生男子又是谁? 尉扶锦,也就是桃花仙子在战三秋面前招呼了一下,两人只是落到河道一旁,一直没有靠近前面,搞得弓龙还有如意和尚看着有些尴尬。 战三秋有些呆滞,凭心而论,他那沧桑又富有岁月感的面庞配上一种忧郁的神色,真的会让人觉得他正在很是认真地思考,但是实际上他并没有。 …… 楚王那样说了,自然就不会有假,李重霄虽然没有办法求证楚王所说的那些从前的故事,但是他隐隐约约觉得那些事情就是真的。 自己的王位来的实在是太过稀奇,就算是师父孙世卿这样跟他解释过,这是一群真的能够影响天下的人的一次布局,他也没有办法彻底相信。 李重霄相信天子并不是什么江湖中人,他一定不会知道所谓的那些金凰金龙……又是什么合刀离决的事情,如此一来,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不知道多少的关系,选中了自己这个几乎从出世起,就没有在世间有所作为的无名小卒,不管怎么解释,李重霄心中都是有这个坎的。 当年孙世卿曾在佛葬山上对自己说过一大串关于这个世界辛秘的事情,有些事情李重霄相信了,因为他的的确确就是亲身经历过来了,但是更多地他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李重霄此生最为相信的人就只有自己的父母,不知这是不是他天生对于这个世界的戒备造成的,但是他认为这没有坏处……至少在他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轻易相信别人,是很明智的选择。 现在放在李重霄面前的难题是揣摩楚王对于大汉皇室的态度,自己不论接下来对方如何要求,也不能轻易的答应对方的各种条件,再没有清楚这个世上最为强大的势力——也就是大汉朝廷的意思之前,李重霄做的任何决定都是有着极大风险的。 葬山之所以能够存在如此多年,一直保持着超然的地位,原因就是两点,一是实力,二是置之事外,李重霄认为自己现在要学习葬山的那一套,韬光养晦不说,种个白菜也是相当惬意的。 楚王似乎并没有着急等李重霄做决定。 他没有明说,但是他的意思刚刚在那两位似乎也是李重霄手下之人赶来之前,也跟李重霄说清楚了。 不是拉李重霄以及蜀地入伙,而是在将来任何可能发生的混乱之时,李重霄能够给他刘岑的三个孩子一个容身之地。 这话说出来李重霄当然更不敢做决定了,他不知道那多年前的神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道听途说之下,大概也是知道了一些辛秘,大汉即将到来的大乱究竟是出在什么地方呢? 如此繁盛、欣欣向荣的大汉,正如同几百年前的汉武盛世一样,正在重新取回自己霸主的地位,这样的大汉究竟遭受什么样的劫难才会直接走向时代的终结呢? 李重霄不相信江湖有这样的力量,他虽身处江湖,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明白真正掌握在国家手中得力量,江湖与之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那么剩下的可能就只有是大汉内部的内乱,或者是由于北方匈奴人的战争…… 大汉人才辈出,尤其是在这么些年来,各种良将名士纷纷出世,匈奴人也在被疯狂的打压,甚至之后的事情李重霄还可以去问一问魏青,魏青是那个真正正面与匈奴人对抗过的人,从他口中了解到的匈奴,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偏差吧? 所以当时李重霄听到有那么一个神谕一直悬在大汉的头顶之上时,他几乎就是断定,大汉的混乱只会在内部诞生……但是…… 短短的百年之内,大汉至少发生了两次内乱,每一次都被韧性十足的汉人给挺了过来,这一次……难道还真的能够一次把大汉搞一个七零八落不成? 李重霄这样想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逻辑性错误。 然而他还是太过年轻,如果他把这些想法都告诉了老楚王,楚王可能真的会重新评估一下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李重霄论心智还有行事风格都是相当的成熟,这是身为一个掌权者应有的品质,李重霄还是一个相当有主见的领导者,这样一趟远行,极强的增加了李重霄之前欠缺的那些凝聚力一类的能力。 可以说李重霄表现出来的东西,都会让人很是满意。 但是林清玄这样的老江湖临走之前也是这样对李重霄说的,如果李重霄说出自己对于当今局势的判断,估计老楚王也会发现李重霄身上很是致命的一个缺点。 其实不能说是缺点,这种品质本来就是很少人能够拥有,但是当他在一个掌权者身上出现缺失的时候,总有一天,这个缺点会被无限放大。 大局观这种东西是很难培养的,这也是当时林清玄直言不讳的指出的。 李重霄的应变能力很强,他总是能够在险境之中选择很是出色的解决方案,他的灵机一动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是……成大事却不是一件小事的得失所能够决定的,往好了说,李重霄这是追求完美,但是往坏了说,那就是斤斤计较。 李重霄的决定从永安城外就已经埋下了一个个的伏笔,最后终于是在忘情洲一隅全部爆发了出来,若不是林清玄出手……若不是桃花仙子同意联合,李重霄本该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到最后还是因为林清玄之前留下的保命灵器,才让林竹不至于英年早逝,但是恶果却已经出现了。 林清玄带走林竹的很大原因他就是觉得,如果按照李重霄这样的行事方式和思考习惯,后面有可能会遇到就算他出手也解决不了的问题。 如果李重霄真的能够完好无损的归来,做成那样一件大事,然后自己的实力也得到极大的提升,那样林清玄才会真正的认可李重霄。 李重霄大局观缺失的事情楚老很早就看出来了,他总是只专注眼前的事情,缺少足够的深谋远虑,深谋远虑当然不是指一个又一个的连环计,那出奇量也就算是他下棋多想了几步的事情,他缺少的是对于整个棋局走势的判断。 所以楚老直接是给李重霄规划好了一条虽然艰辛但是大方向绝对没有问题的道路。 好在李重霄是能够相信别人的。 其实到现在李重霄都没有细细思考过为什么楚老会那样轻易的就答应他而出山,只能说明李重霄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进步。 不过还好……李重霄有这许多改错的机会,这可能就是所为的天选之人与那些寻常人的区别吧。 李重霄年少时还曾经抱怨过这个所谓的天选之人从那位布衣先生口中说出来,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但是事实上,李重霄都不是很清楚他自己究竟有了什么样的资源。 这在后来也让李重霄吃尽了苦头,当他真正陷入孤军奋战的时候,他才明白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样的,真正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残酷。 李重霄最后的决定是直接告退。 楚王很是豁达的表示了理解,他稍微嘱咐了一下,今日的事情他会给李重霄一个交代,但是今日谈话的内容希望李重霄等人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李重霄听到楚王的各种嘱咐之后,突然感觉到这个老男人可能心中真的有很多的纠结吧,自己虽然搞不懂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他之前请求李重霄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在将来为他的三个孩子提供庇护,那时老楚王霸气十足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了许多。 李重霄没有做过父亲,但是他却见过其他人有过这样的眼神,所以他心最后软了一下,答应了楚王的这最后唯一一个请求,虽然李重霄总有种隐约的感觉,感觉老楚王这说的一番话很像是那些遗言一样的东西。 临走之前,二先生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但是端着酒盏,却呆在了原地,两人只是对视着,一直无言。 众人的眼光也一直集中在两人身上。 李重霄今年随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但是长得却不矮,二先生今年二十七八,脸上已经稍有些中年男子的胡茬了,只是他总是整理的自己很是干净,让人感觉到他的年纪实际上要小一些。 李重霄看着这个似乎已经是在天下久负盛名的可以称作大儒的二先生,看到他眼中的那种忧愁,不由得心中也是有些触动。 “王爷……今日,泰多有得罪,若是王爷还有什么不满,那就都放在我的身上吧,父王……父王其实真的没有恶意。” 二先生这样一幅拘谨的模样,让李重霄稍稍有些受惊,其实他从心底里没有怎么讨厌这个举手投足皆是儒士的文雅之风的男子,他是个喜欢讲道理的人,也是一个骨子里对于礼法有着相当认同的人,粗鲁的言语并不能让人感觉到心灵的安静,所以当二先生这样一番推心置腹之下,李重霄也是想要有些表态。 “二先生,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多礼,也不必自责,我不是个没有脑子的人,他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人一丈,若是真的还有机会,希望能够与二先生有一番愉快的畅谈,今日时机不是多么合适,只能算作是一个小遗憾,但是我本人确实相当尊重儒者的……”李重霄笑的很是真诚,这让二先生刘泰也是真的感受到了李重霄的那种回应,心中也是有了一些安定。 李重霄等人转身离去,二先生刘泰便在原地拱手相送,一直直到李重霄等人消失在楼梯口。 楚王没有叫人再去送李重霄离开,他今日还有其他事情要做,那是关于他长子的事情,他总觉得在潜移默化之中,刘槐可能发生了一些连他这个父亲都不知道的变化。 今日没有让这位年轻的蜀王与自己站到一条船上来,他也是没有多少遗憾的,有些事情,做起来总是要忍受各种程度的孤独,很多事情,需要他们这些老一辈去做,做给年轻人们看,他们才会真正明白其中的利弊,才会明白何为大义,某种程度上来说,楚王很是开心李重霄今日敢于拒绝……以一个长辈的角度来看。 李重霄的心很快就从这常楼之宴之中脱出,因为他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多,魏青今日能够赶来实在是雪中送炭的一举,在清楚了是自己的外公叫魏青回来的时候,李重霄总觉得心中暖暖的。 魏青回来还没有说什么话,因为此时路上不便寒暄,关键是从刚才战三秋那里传来的消息,让李重霄觉得,今日可能还有些关键的信息他们可以得到。 怪不得战三秋和桃花仙子迟迟没有赶到,最后是魏青姗姗来迟,实在是太过让人意想不到了。 后面还有李重霄更加没有想到的如意和尚正在等着他,可能李重霄知道了之后也会有些头疼吧。 今日发生的事情真的是有些多了,战三秋头疼不是没有什么道理的。 一夜之间,半个江湖的秩序有种要翻天覆地的趋势。 第469章 一夜(上) “和……如意大师,能够看到您醒来实在是了却了我心头的大事啊……”一眼就看到了那夜色中锃亮的光头,李重霄一开始还吓了一大跳来着,二话不说就带着胡云河还有君秀他们直接冲上了二楼。 客栈当然是已经打烊了,但是从里面有人开门自然也就没有其他的担心了。 李重霄几人本来是迅速的感到了客栈前,听战三秋说弓龙竟然来到了扬州,这实在是让他有些想不明白。 林清玄当时离开前就已经跟众人说过,他是在紧急情况之中为了保全弓龙和穆名的性命才放他们走的。 事实上在击退了刀殿的攻势之后,李重霄一行人与忘情洲打成了同盟的关系,已经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了,弓龙他们本就是谈判之中的添头,虽说放走了铁沧岛的两个极其有分量的人物,但是那已经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了。 铁沧岛会不会有后续的动作,弓龙和穆名会如何跟宗门中人说起,而且那枚补天丸的价值……加之桃花仙子的分析,那极有可能是给谢玄疗伤的珍惜宝物,丢失了这样的宝物,若是对方还没有反应,只能说明问题出在穆名和弓龙那里。 武林会盟铁沧岛自然也要前往,桃花仙子决定将问题解决在扬州。 李重霄倒是有幻想过一个知恩图报的情节,但是想了想,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先动手的人,说不定对方还会对自己有什么怨念,所以也只是想了想就算了。 如今事情成真,李重霄倒有些觉得不真实了,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弓龙和穆名在离开之后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比如穆名究竟为何被杀死,当日林清玄带回来那颗头颅可是让人很是惊疑的。 …… 结果光头是如意,十分出人意料的一个结果,在李重霄的印象里,光头一直都有种象征着敌人的概念……也不知怎么去让他改变这个观念。 脱口是这么一句话,着实让李重霄有些憋住了。 君秀差点没呛到,他从第一次见到如意就觉得这个和尚绝对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后来知道了对方那惊人的实力了之后,他就更加有些畏惧对方。 这不是什么欺软怕硬的问题,君秀当时也是经历过那场王府之中的刺杀的,对于这群和尚有些挥之不去的阴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就算是你让顾飞站在这里,他毫无征兆的看见一个大和尚,他也得抖三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这么个道理的。 如意在楼上围栏处静静站立,似乎一直在等待李重霄等人前来。 叶青青和桃花仙子单独住一间屋子,知道叶青青睡着了之后,桃花仙子也没有去打扰他,众人便齐聚在隔壁的两间中的一间屋中。 见面是很草率的,因为这群人身上都有很重要的事情。 众人围绕着一个相当有水平的八仙桌坐好,颇有种正式会议的味道,但是今日的事情却是相当的杂乱。 战三秋见到魏青之后,嘴巴一直没有合上,想要问些什么,却一直忍住了。 他们都是一致的认为弓龙和那名黑衣人的事情更加重要一些,余下的事情,夜还长,有的是时间寒暄。 弓龙坐在李重霄右手边,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也越来越不自在,他以为自己和这群人的见面会是相当顺利的,但是真的见面了,心中的那种疏离感与陌生感让他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在李重霄很是会掌控气氛,稍微说了几句闲话,就让这一夜的紧张稍微的少了一些。 大家都是知道今夜是楚王将李重霄等人带走了,具体商讨了什么事情应该只有与李重霄同行的三人知道,之后应该会提起。 但是场间唯一气氛的冰点是在君秀与弓龙之间的,知道的人都明白为何君秀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天机阁的命案到现在还没有了结,虽然当时因为为了团队的考虑,君秀决定不将弓龙的事情上报,但是要论原谅,君秀是众人之中最不可能接受弓龙和解的那个人。 如今弓龙算是自由身,但是只要他们想,战三秋还有桃花仙子……甚至说如今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如意都能让弓龙吃不了兜子走,弓龙如今还能屁股一点不移开座位,已经让他们很是惊讶了。 说实话这种感觉只有体会过的人才明白,前不久还是敌人的人,如今要你亲自前往那群人之中,甚至还要完成结盟的事情,就是当今的鸿胪寺卿前来,他都觉得会不自在的。 但是弓龙决定做出改变了,不然今日的进程肯定没有办法进行下去,如果今日的事情没有结果,他的大仇便无法得报,或许真的会让他抱憾终身。 就在一个很特别的节点,李重霄正在说着今日的常楼宴上的那龟兹乐团的事情,弓龙突然拍案而起,场间气氛一凝,众人脸色各异,君秀眉头紧皱,眼中丝毫不掩饰那种厌恶,看着面前这个“杀人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他们都没有作声。 李重霄似乎早就料到了,揣测人心这一块,李重霄那是相当的在行,他总是能够设身处地的去想别人的心境,这时总是可以很是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感受,如此尴尬的局面,其实就等待弓龙来打破僵局呢,因为他就是一切事情的缘由,这个他是最清楚的,李重霄有些事情不清楚,但是他在这扬州城中隐匿了如此之久的时间,得到的消息是要比初来乍到的李重霄一行人多太多了。 “诸位,虽然之前我们有着诸多的恩怨,我并不想为之前的一些行为做什么辩解,因为有些事情做错了,是没有办法去补救的,我弓龙在这里斗胆想要请诸位能够放下之前的恩怨,我弓龙向来不求于人,但是如今的形势让我不得不这样做……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弓龙的这段话说出来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因为大家都听得出来了,这些只不过是弓龙的一些开篇的话,真正的涉及到关键的事情还没有说出。 弓龙环视了一圈,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情绪已经稍微可以控制住了,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口,他就没有停下来的道理。 抿了抿嘴,他将之前从忘情洲的桃花谷中脱逃之后的事情捡着重点全部说与了众人,直到后来听到了可能还有刀殿的其他人手参与了铁沧岛的某些宗门之事之后,大家的脸色也都变了。 刀殿这个名字在许多人心中都是相当有分量的,原以为他们所面对的就是刀殿的极强的势力了,没想到竟然远在东海之上还有刀殿的手脚所在。 而且听弓龙所讲,铁沧岛可能如今已经被刀殿彻底渗透了,这是一个相当有影响的大事。 毕竟……之前李重霄等人给了刀殿一记重创,李重霄只是听长辈说起,刀殿的几个分殿所拥有的实力,这次蛇蝎殿领大头,如此恐怖的一股实力受到重创,刀殿的抱负没有接踵而来已经是让李重霄等人感到非常的不适应了,过度的紧张可是会让人精神崩溃的。 弓龙越是描述,众人的脸色就越是不好,战三秋可是经历过当年狮吼门的时代的,他自然是知道狮吼门当年盛极一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宗门,那样的一个宗门都在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被彻底颠覆了,竟然也是刀殿的手笔,他现在越来越是怀疑,当年战家还有楚家的灾祸说不准就是刀殿的主使。 刀殿这样一个宗门能够强大到与国家对抗吗?这是一个很深的疑问。 李重霄却看到了更加不同的一面……东海之上吗? 东海之上可是也有一处隐世修行圣地的,那被称为剑之源,剑客乡的东海剑礁,如今已经有十年之久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了,当时的事情李重霄当然是有所耳闻的,父亲李重阳虽然没有与自己说起,但是他却从孙世卿还有白酉的口中断断续续听说了当时的事情。 三帝失其一帝,这甚至还要涉及到天人的事情,李重霄是不敢去多想的,如今却是有了这样的苗头,这让李重霄怎么能够坐视不管呢? 如今魏青归来,算是给他一颗定心丸,但是他觉得有必要、很有必要关注一下那消失已久的东海剑礁的动向了,听闻白帝城虽然是在江湖上有着最大影响的帝城,但是他们的综合实力却是最低的,青帝、赤帝若是齐出,真不知道这如今已经是足够混乱的江湖,究竟要变成什么样子。 弓龙最后说了又一件事情,这是彻底将李重霄的头绪打乱了。 “王爷,不瞒您说……我来到此地十日之久,虽说没有天机阁的那种情报能力,但是我却有自己的情报优势……” 弓龙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份羊皮纸,上面原本是什么字都没有的,他起身从一旁的水盆之中捧了一掌清水,将羊皮纸在桌山放好之后,将水均匀的抹在了上面,随着他的手不断的抹过,纸上渐渐显出生动的文字。 弓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这让他显得有些不安,他的确是越说越发现这些事情的错综复杂,越说越觉得,可能李重霄这群人本就会和他产生很多不可避免的交集。 “王爷,这是几日前,我唯一在宗外联系上的仆人给我带来的消息,我一直怀疑为何楚王的手下会有那么多实力高强的探子……这都是我这几日查探消息的时候无意碰上的,若不是我自身实力比他们要强一些,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的身份。” “如今我是不能露面的,在铁沧岛那里,我此时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我相信很快我的死讯就会在明日的武林会盟上传开,到时候我就更不能轻易露面了,不然谢玄会很轻易的就知道他们的消息已经泄露了很多了,可能他们会立刻采取极端的行动……” “我的老仆告诉我的这件事情,我觉得王爷可能会有一些想法,不知诸位如何想……” 弓龙说完之后,指着纸上的信息,信息很是明确,上面写了一些当年弓龙不在宗内时,铁沧岛发生的一些事情,譬如:铁沧岛曾经与界清门有过相当密切的接触,弓龙回来之后,突然宗内的那些来自界清门的使者们,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还有譬如……当年常楼建起的时候,铁沧岛有特地参与过其中的建设,重要的是如果从官府之中的报备上查询的话,应该是能够知道……常楼的大股当然是刘槐,刘槐是建造者,是最大的出力者,但是二股似乎就是谢玄。 常楼……不,可能楚王的势力之下,刘槐的手中有着很多来自于铁沧岛的人手,不然刘槐也不可能凭着一群普通人组成的探子,就能轻易的在楚地与全是精英组成的天机阁驿卒打成平手。 楚地的人可都是清楚,楚王手底下的探子到底是多么有实力,楚地近千里的疆域,何处发生了一件小事,一个时辰之内,楚王就能够得到准确的反馈,这可不是什么空话。 李重霄突然吸了一口气,他忽然想起今日的很多事情,都是那样的违和,他知道王侯将相的家族子弟总会有一些奇怪的性格,但是总觉得这也不足以让这个刘槐对自己刀剑相向吧……再加上常楼上莫名其妙的灵气禁制,他当然是将其破除掉了,但是说到底,那都是因为这是一个离手操纵的阵法,若是阵法师本人在此地,李重霄等人可能真的会遭一些无妄之灾。 “这么说来,今日那灵气的禁制,也有可能是铁沧岛当时在建筑常楼之时加上的东西?” 胡云河还有君秀、公琰瑜眼睛眯起,他们陷入了思考,其他人倒是有些疑惑,李重霄便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众人这时才发现,看似没有丝毫关联的几个势力,此时可能都有着他们难以点名的错综复杂的关系。 第470章 一夜(中) “进来……”门内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出,透过石窟的墙壁不断地反射,直到传出洞外。 蒲甲没有刻意的收起自己的灵气,因为今夜的事情有些紧急,他发现了异常之后,二话没说,就直接赶赴岛上最高的千石窟来寻找宗主。 宗主自然就是谢玄,铁沧岛别看是个岛,但是他确实这东海上少有的大岛之一,若是将岛的范围全部算进去的话,足足有着大汉一些中小型的郡地那样大。 岛上多是密林,铁沧岛的宗门之地便修筑在这岛的中心,依靠着岛上最高的地形——千石窟,宗门之地几乎占据了整个岛的三成的土地,几乎是将岛上林子最为茂密的一块给彻底推平,然后从中建起了高楼亭台。 铁沧岛初代掌门人的品味的确不错,飞檐楼阁都是按着汉家最为流行的风格建筑,所以即便是在远离陆地的海岛之上,漫步岛上,依旧能够感受到汉城之中那些繁华的景象。 铁沧岛很是富有,不然也不会建筑这样奢侈的高楼,宗门弟子的修行环境可能那所谓的世上最为富有的宗门——宝器宗,都不一定能够提供,富有的来源很是奇特……铁沧岛上有着一条藏量不知道有多少的巨大银矿……坐落在矿脉之上,就算铁沧岛的弟子们根本不去外出,几辈子也是不愁吃不愁穿的。 但是只要是在大汉的疆土之内,不管是什么样的矿脉,如果有人发现了、不上报、并且自己私自开采的话,那也是死罪一条。 大汉最为富有的一条金矿就在齐地,那靠近黄河的一座小城之下。 当年那里可是有着一个很是低调的隐世宗门的,这个隐世宗门的意思并不是说他们能够与圣地进行抗衡,而是因为他们真的很是低调隐蔽。 躲在深山之中,设置了不知多少迷惑的阵法,就是为了掩藏自身的存在,他们的弟子平日里都不待在宗门之内,那都是伪装成城中的百姓,做着那些小本的生意,为的也就是将金子不着痕迹的处理掉。 但是毕竟这群修行者根本不是什么成天玩弄阴谋诡计的官场老鬼们,齐地的官员很快就发现了此地商铺赋税的异常,尽管只是高出了两成左右,每年高出两成,常年累月下来那也绝对不是一个小的数字了。 官员很是精明,知道就算出了谬误上头也不会怪罪他们,所以便将这异常报了上去,层层递进,最后这小小城镇的赋税异常直接是传到了户部的厅前。 户部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会赚钱的人,这句话可不是什么空话,当年户部的人才基本上都是从民间举荐选上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科举考试的结果……朝廷上的那些老油子哪里不知道这群科举上来的书呆子根本就不是跟钱打交道的料子呢? 多少士子都是靠着家里无忧无虑的钱财供给,最后寝食无忧、精神饱满的考上了进士? 真以为寒门子弟有了科举这条道路就能够一飞冲天? 寒门子弟成才的例子不少……但是那只是例子啊,放眼望去,自从老太傅提出科举,为刘钊所采纳之后,已经过去了接近三十年的时间,这三十年间,真正的寒门状元,可能只有朝堂上的那位黑脸丞相吧,但是就是那位黑脸丞相在进入了翰林院之后,也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虽说是家中贫穷,但是他却是儒圣之子,那位凌霄阁丞相的儿子啊。 寒门不足一成,说明了什么? 首先要读书,就是要有钱,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但是更多地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君子,基本上都是不太会与钱打交道的,不然有些人也不会成日花天酒地,而有些人只能坐着冷炕吃干粮。 户部的老油子们是这个世上最会赚钱的人,那可怜的倭国基本上就是例子……真以为商人们能够有将商贸作为经济武器的才能吗? 不都是这些户部的老狐狸们,成天研究钱财,研究出来的怪东西,倭国小国发展至今,哪里知道这些钱财上的花花肠子有这么大的威力? 所以当那稍显一场的赋税报告上呈到户部的大佬面前时,他们其实已经怀疑到、甚至说已经基本上有了一个猜疑的方向了。 这种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多出来的钱财,一般就是有两三种的可能,若是没有太大的意外,最大的可能就是城中有人刻意销赃。 只要调查一下这段时间之内,那个小城之中的钱财流通,基本上就能够看出更多地猫腻。 最重要的是,户部的很多案牍记录之中,可是明确的说明过这种异常的,很多次……这都是象征着金矿银矿的发现。 果不其然……户部的官员亲自莅临,稍加调查,就发现了半年之内,城中的金子流通量多了很多,很是轻易的抓住了一些看似无辜的商家,稍加威胁,就有人供出了那金子来源的几家商户。 然后后面就是很正常的修行者与朝廷对抗的事情了。 隐世的小宗门发现了金矿,私欲的侵吞,让他们变得无比敏感,于是便将宗门之地彻底迁入了深山之中,做了不知道多少道的防护,就为了防止官府的发现。 但是只能说他们就是没有脑子,只能想到这种笨办法销赃,或许他们将金子与大黑市商人进行交易,可能还有些救,但是靠自己来做这笔买卖,没有专业人士参与,他们只有失败一条路。 结果就是天机阁出动,轻松将这个宗门移为了平地,小城依靠着金矿,城中居民很多都放下了家里的小生意,帮衬着官府去做徭役,大汉的徭役自然是让人可以接受的,在这种情况下,小城迅速崛起。 战国时那地被称作莱国,是依附于齐国的一处小国,景帝之后归为东莱郡,属于齐国胶东一代,本就是富庶之地,但是由于距离海岸较远,没有办法受到海盐商业的照料,发展便一直缓慢,那年之后依靠金矿崛起,成为了齐国胶东很是富庶的一郡之地。 铁沧岛当年开宗立派之时,比这处金矿发掘的时间要早的多了,但是这就是体现了当年铁沧岛老祖的抉择明智与否的时候了,铁沧岛的老祖本来也是想要占据银矿,然后坐据一方,由于手下人的建议,权衡利弊之后,最终是选择了与官府合作,但是当时的大汉还不算羸弱,不过终究是由于匈奴的趁势崛起,而受到了相当大的影响。 老祖本想要与官府讨价还价,结果却遭受了很是强硬的强征。 不过这都不是结果,铁沧岛有今日,真的是需要感谢当年铁沧岛老祖的智慧,因为他的隐忍造就了如今铁沧岛上的银矿是大汉唯一一座由官府与民间合作的一座,靠的就是多年来的软磨硬泡,铁沧岛的实力不断壮大的同时,一直在致力于与扬州的官服打好关系,最终是展现了足够的效率之后,大汉户部与工部特地与铁沧岛签订了协议,铁沧岛负责开采,然后取二成的所得,不得单独侵占,然后要有大汉的官员定期进行核查。 铁沧岛的诚信是他们立身的根本,当年的铁沧岛倒是真的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宗门,最后慢慢的与官府的合作提升到了三七分成,这就足够铁沧岛极其奢华的消耗了。 铁沧岛的崛起靠银矿,但是他的发家确实靠着千岛窟。 也是当年老祖的故事,老祖散修一名,本是江湖中很是出名的雇佣兵,但是由于得罪了仇家,只得流亡各地,最后依然是被仇家合击而伤,在东海之前,乘船逃离了陆地,最终是撞见了当年渔民很是熟悉的铁沧岛。 铁沧岛最初不叫铁沧岛,扬州当地的渔民多称其为双峰岛,因为远看起来,铁沧岛当年隆起的千石窟,其实是两块高地,加上林子茂密,让两个隆起的石窟远看就像两座山峰一样。 渔民多是在岛上歇脚,岛上赶海也能够找到不少虾蟹,于是在渔民之中还是相当有名的。 但是无人前往过铁沧岛的岛内,因为岛上有巨熊与巨蟒存在,不少轻易踏入林间的渔民都有的被咬杀或者被巨蟒直接吞食,可能真的是因为岛上独特的环境吧,这里成了凶手的天堂。 但是为了逃窜,老祖可就没有多管这些事情了,直接是弃船逃如了深山之中。 果真是遇到了巨蟒,据当年老祖的叙述,之后还被记录进了宗门志里,后来铁沧岛建起之后,老祖带人花了足足五年的时间,剿灭了岛上超过十指之数的巨兽,那些各个都是能够媲美化形境强者的变异凶兽。 老祖当年受了伤,拼着重伤的可能,将巨蟒杀死之后逃上了山顶,没曾想,在外看来是高峰的地方,竟然是由一座又一座隆起的石窟组成的巨型地貌,各个石窟的洞口几乎是与当年的狮吼门凯旋门(后被毁去,狮吼门标志建筑)齐宽齐高。 怀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老祖就那样闯进了深不可测的石窟之中。 结果这就是铁沧岛的开宗立派的标志事件。 铁沧岛之名来源于铁沧岛的功法以及老祖的姓氏,老祖承蒙大汉铁氏家族照顾,得铁姓,在铁家没落之后,因铁家家主的关照,放他自由之身,但是他却以铁姓,闯荡江湖,最终建起铁沧岛,部分也是为了报答当年铁家的照料。 老祖在千石窟之中发掘了灵气起源时期的修行秘籍,沧海决,这是一种绵延不断,细水延长的功法,刚柔并济之间,是一种能够将运功者力量叠加的神器功法。 所谓,修行越久,威力越是强悍,与寻常功法的突破寻求增强不同,沧海诀是不需要境界的增加,便可以靠着积累,获得难以想象力量的神器功法。 千石窟是铁沧岛的福地,也是被铁沧岛严加看管的宗门禁地,平时只有经过特殊的允许,弟子以及长老才能够得到进入的许可权,除此之外只有得到了老祖之魂认可的人才能够进入禁地,而得到认可的人,一般也会成为当代的宗主。 每隔五年,铁沧岛都会选出何适的人才,进入千石窟进行传承的验证,最近的成功例子是两人,史无前例的两人,那就是弓龙以及谢玄。 但是问题就在于,弓龙在年仅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认可,那是弓龙的父亲,前代宗主,弓高原依然在位,所以他的事情就那样拖了下来,但是谁都知道,弓龙基本上不出意外,就会是下一代的宗主了。 但是问题就是出在这里,弓高原在外意外死亡,下落不明,很少的遗言,并不是明显的指定性,而且是单独留给弓龙的一些言语,并不能够真正起效。 这时谢玄突然加入铁沧岛,算是被众长老请来的客卿长老吧,然而这位客卿长老却在接下来的一次老祖认可之中,得到了老祖的显灵。 具体这都是弓龙听别人说的,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在权衡之后,众长老是选择了谢玄,因为他完全符合成为一个宗主的所有条件,而弓龙则是因为实力稍差,资历也稍逊,而意外错失了宗主之位。 但是如果弓龙能够在细心一点,再敏锐一点,或许他就能发现多年之前,那一个隐藏在暗中的惊天大案。 在后来一切真相大白之后,弓龙虽说已经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但是却彻底失去了对于岛的信任,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头,流落天涯直至老去,不过他的身边始终跟着一个女子,从未有过任何怨言,这就是后话了。 谢玄不只是在养伤,他还在冥想破解铁沧岛功法的途径。 铁沧岛的沧海诀是一种相当巧妙的功法,他是一种兼容性极强的功法,如果是已经学成的修行者,能够再次学习沧海诀,那么他的实力将会得到大大的提升。 但是铁沧岛的传承也是极其怪异的,祖先之石是他们得到传承的唯一途径,当然只要是铁沧岛的人,得到了岛的接纳,基本上就可以获得传承,这与得到祖先之魂的认可是完全不同的。 然而,谢玄却到现在都没有掌握…… 第471章 一夜(下) 谢玄能够做到这样的位置,若是没有其他的助力,在这样一个相当独特的宗门之中,他绝对是寸步难行的,但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更为了那个达到终极的可能,不管是多大的风险他都愿意冒。 最凶险的一次,并不是前短时间,为了他的一己私欲而单独袭击忘情洲的事情,虽说受了伤,但是他基本上也能够清楚了对方的实力,桃花仙子……他认为,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他最为凶险的一次,正是刚刚到达铁沧岛,那次祖先之魂的认可一事,结果虽然大家都看到了,他也最终坐上了铁沧岛宗主之位,但是实际上过程的凶险,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所以这也是他十分觊觎千石窟以及铁沧岛核心功法的原因。 当年获得认可一事,是上面的人,特地为他准备了周全之法之后的一次尝试,但是没想到最后一步竟是要靠着自身肉体的力量来进行历练,任何他带着的宝器以及可以浑身用的宝物,到最后都成了无用功,若不是他侥幸得以撑过了时间,或许他的性命就那样交代在那里了。 之后才听到了岛上的人说起,若是有人想要投机取巧的话,可是会被祖先之魂所唾弃,从而产生生命危险,真正的试炼基本上是不会有任何危险存在的。 谢玄憋了满肚子的气无处撒,只得在日后成为宗主之后,彻底扎入千石窟之中,为将铁沧岛的所有秘密研究透彻。 上面的人答应过他,只要是他能够在二十年只能踏入半步天人的境界,他们就会直接将他送入天人境界,天人境界的天人自然是有可能进入天上神国的,位列诸仙之位。 谢玄从出生起就与修行有着难以分解的渊源,这也可能是由于他受到了狮吼门的耳濡目染吧,谢玄本就是孤儿一名,被狮吼门的某位客卿长老收养长大,最终是加入了狮吼门的正宗,慢慢的坐上了铁沧岛三把手的位置,这个过程也只有他知道其中的艰辛,所以他对于力量与权力的渴求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他在这个奋斗的过程中受到了多少冷眼,受到了多少的指责,他都没有在乎过,真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永远都是这样劝自己,可以说如今大汉东南的江湖局面,大半有着他的身影,他的这种经历估计也为他造了不少的势。 谢玄从来没有任何负罪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他的信条,也是他为何费尽心机也要将自己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障碍都给抹除掉,比如与他本来是没有任何恩怨的弓龙。 弓龙既已经表态过,自己是没有任何争夺宗门宗主之位的野心,并且愿意全心全意的辅佐谢玄将铁沧岛壮大,谢玄却因为弓龙那一段不为人知的神秘经历,导致他实力突飞猛进的原因,就将弓龙视为眼中钉……他的眼中不允许有任何秘密存在,尤其是在他的宗门之下。 是的,谢玄如今已经将铁沧岛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了,囤积居奇的道理他是相当的在行,偌大一个顶尖的一流宗派,在他的手里也逃不过成为筹码的命运。 原本是刀殿扶持了他,他却已经准备在将来,彻底接手了铁沧岛之后,将铁沧岛作为自己的筹码,从刀殿那里获取更大的利益。 开玩笑?刀殿这样可以称作是传说的宗门放在眼前,并且已经给他展现了他此生都难以想象的实力(轻易颠覆狮吼门),他竟在恐惧之中,依然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只能说谢玄也是一个奇人。 说不定谢玄运气好,江湖真的会被他靠着这样肮脏且投机取巧的手段压在身下,毕竟这世上大宗师可数,天人可是寥寥无几,真正的天人也大都隐匿,天道的束缚可不是简单地规则那么简单。 在收到了来自柳生智的书信之后,确认了弓龙的死亡之后,他是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他贪婪的修习着来自千石窟内部的壁画,那些近乎与达摩面壁时所产生倒影同等的沧海壁画,每一幅其中蕴含的道义都是让人无法平静的大智慧。 谢玄除了真正需要他外出的时候,基本上大部分时间都会在洞窟之中,贪婪的修习,他尽管从未从壁画上面参出过一个文字,但是他却迷恋上了这种迷失的感觉,听闻当年铁沧岛的老祖便是在此处盘坐五年,最终得到了沧海诀的真谛,于是就地开宗立派的。 他谢玄的修行天分基本上算是妖孽一类,年近四十便已经踏入了大宗师境界,如今几乎已经臻至了通玄的巅峰境界,真的算是一览众山之小,然而他却依然无法看懂这些幅壁画。 壁画多是一些毫无规则的白云沧浪,风卷云舒之姿,满是流云飘逸的模样,延绵不断的壁画却未有一处是能够重合相同的,每一处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纹路。 谢玄自从得到了弓龙死去的讯息之后,便一直在此修炼,如今过去许久,甚至身上已经积蓄了不少的灰尘,让他整个人显得古朴如像。 随着他嘴唇的抖动,他身上的灰烬片片飘落。如同雪絮一般,岛上随着夏日的海风吹拂,有许多植物的柳絮状的种子漂浮,岛上多数的灰尘也是这种东西导致的。 有人沿着石窟的道路慢慢向深处走来,石窟自然是没有门的,但是却有着相当复杂的禁制,宗主有着独特的开关钥匙,自然可以自由进出……不过说是钥匙,其实也是阵杵的一种。 谢玄说完那句话,手掌翻转,空指一弹,一束光芒射向了墙壁附近的一处案几之上,那里有一个刻画的很是抽象的小人壮的小石杵,光芒没入石杵,随后便有一阵阵的光晕从其中传出,渐渐地蔓延到地表,然后蔓延至整个洞穴,洞穴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至少在蒲甲面前是这样的,波纹渐渐传开,原本一成不变的黑暗洞穴,此时却豁然开朗,出现在蒲甲面前的自然就有端坐于蒲团之上的谢玄,洞内很是闲雅,若是有焚香便更突出一种书香气,没想到杀伐果断,并且外形粗犷的谢玄竟然有着这样的一面。 不过蒲甲却不敢多大量,他能够这样闯进千石窟已经是谢玄很给他面子了,若不是他是谢玄唯二的真正亲信,旁人就算有急事也只能等谢玄自己出洞。 谢玄两手本翻转,高过于肩,以一种很是怪异的姿势平托着手掌向上,背朝着蒲甲的方向,待蒲甲真正露出面貌之后,他的胳膊轻轻垂下,缓缓地叠在膝盖之上,随后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充满厌恶之色的凶狠眼睛,谢玄的凶相也多出于此,他长舒一口浊气,尖锐的牙齿轻轻打开,喉咙中传出的是一种很是压抑人心的低吼。 “宗主……”蒲甲咽了一口唾沫,不管多少次见到谢玄,他的内心都是相当慌张的,谢玄给他的感觉从来都不是一个上位者,而是一个冰冷的魔鬼,他永远都无法真的猜测出谢玄真正的想法,作为一个手下,这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何事,说!”一道更加冰冷的声音,还略显严厉着突然传来,谢玄根本没有回头,但是蒲甲觉得若是谢玄此时回头了,他可能会直接跪在谢玄面前。 “多年前我为常楼所设的锁灵阵被破了,不知道楚王那里发生了什么情况,如果不是登到顶楼,就算是大宗师也无法站在楼内其他层级破解我这阵法的……” 蒲甲小心翼翼的说着,他对自己的阵法还是相当有自信的,虽说是多年前设置的离手阵,触发型的阵法,但是只要是有修行者前往其中,非为通玄大宗师,余下的所有修行者都会被阵法偷偷汲取灵气,量不多,但是却能够不断地维持阵法的强度。 最重要的是楼层越是往上,这阵法的限制能力就越强,知道顶楼,阵法能够达到最大的效果,基本上等同于灵气禁制的存在。 这种巧妙地设计,已经是相当高明的阵法大宗师的手法了,阵法的宗师已经是很稀缺的人才了,大汉总共拥有的阵法大宗师也不会超过五人,尤其是在阵法大宗师们基本上都是相当淡泊名利的存在,所以人们更是难以了解到阵法大宗师的存在。 所以像蒲甲这样的阵法宗师,已经是修行者中相当受人尊敬的存在了。 他这手独到的布阵方式,师承缎阳宫,是中原相当有名的阵法宗门,缎阳宫的符君便是阵法师之中最高等级的大宗师存在,也是人们最为耳熟能详的一位。 蒲甲年少时曾经得到过缎阳宫一位长老的真传,这些事情他都没有往外去诉说,因为缎阳宫的阵法奥秘都是不传之秘,江湖上你都很难见到缎阳宫的弟子出现,更不用说一位长老级别的存在。 但是蒲甲便是有着这样的机缘,他这样的散修能够究一生之力,成为一名自身的阵法宗师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而他也是在被人追杀之时,得到了谢玄的救助,最终决定跟随谢玄的,谢玄的大名他怎会不知道?所以当时见到了狮吼门中极少的能够脱逃出去的人面虎谢玄,他当即便表达了自己追随的意愿,而当时的谢玄也是慈眉善目的,绝对是一副大侠的模样。 如今判若两人的模样,总会让蒲甲有种片刻的迷失……这究竟是从何时期发生的变化呢? “嗯?”谢玄似乎也有些疑惑,当年常楼的建设可是有他的一份,说起来他倒还是常楼的股东之一,不过…… “刘槐有消息吗?”谢玄这样问道,因为他知道虽说常楼是属于楚王的资产,但是真正的管理者就是楚王的长子,这个他一直以来的合作伙伴,若是常楼真的出了问题,谢玄觉得这种情况下,如果要寻求修行者的帮助,刘槐应该很快就联系自己才对。 “回宗主,是今夜刚刚发生的事情,如今还没有任何世子的音讯……” 蒲甲有些放心了,主要就是谢玄没有追究他阵法出了问题的事情,看来谢玄依然相信他,他立刻回道,大概是今夜丑时发生的事情,这种时候,若是没有特别的渠道,现在过去短短一两个时辰的时间,这二百多里路应该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赶到的吧? “我知道了,明日准备好,去宝器宗之前,先去拜访一下刘槐,若是有什么需求,到时候便由你来处理……”谢玄并没有多少动作,更没有将事情联想到李重霄等人的身上,根本不会将心思放在一个已死之人的身上。 柳生智说过些时日便会将弓龙以及穆名的尸身运回宗内,到时候再做处理也不迟。 他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弓龙模仿柳生智的笔迹所写的信件根本没有引起谢玄的丝毫怀疑,可能这也是因为谢玄成大事不拘小节的原因吧,总之这关键的信息让谢玄如此草率的处理,也是给李重霄他们带来了无限的机会。 弓龙在信中根本没有提起李重霄等人行踪的事情,李重霄等人的下落在铁沧岛这里一直都是一个很神秘的问题,更重要的是,由于一开始弓龙他们就没有向宗内求助,所以李重霄等人的事情从来还没有引起过谢玄的注意。 他知道有这么个新蜀王,但是哪里会想到如今这位蜀王带着一众高手,就已经到达了扬州,并且他的很多秘密在众人的追寻之下,已经露出了马脚,他的事情正在急速的败露,而他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大计之中。 没错他这长袖善舞的把式,在明日将会彻底收网,到时候他将得到难以想象的利益加持,最终再次得到更强的能力进步,若是能够将铁沧岛彻底清洗,这对于他的成神大业更是如虎添翼的事情。 “退下吧,没有事情,不要再进来了。”谢玄有些轻松的说着,语气也变得不那么严肃,让蒲甲有些不适应,但是他还是乖乖的退下了。 第472章 界清门的盘算(上) 谢玄有时真的会因为自大和自我而失去一些小事上的判断能力,成大事者自然可以不拘小节,但是很多英雄好汉就是败在小事的成败之上的,这不是一件矛盾的事情。 蒲甲退去之后立刻准备着手明日的阵法布置,当时他们和刘槐的盘算大概就是若是刘槐想要对付某些大人物的时候,只需要在顶楼上置办宴会,便可以将对方置于死地……毕竟要是在扬州这个地盘上,一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要是没有了身边的那些实力高超的江湖人士的傍身,他们充其量也就能与一两个普通人打成平手。 刀斧手绝对是宴会上的大杀器,别说那西楚霸王因为自大二错失了争一统天下的最好机会,最终只能乌江自刎,事实上就是当年那传奇宴会之上,有刀斧手藏于身后,是个人都会感到无比的安心,有些判断失误也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这都不是现在的事情。 既然自己的阵法被人破去,那就说明今日常楼顶上至少有着一场相当重要的宴会,而出手破除阵法禁制的人也有可能就是楚王宴请对象阵中的人,若是对方意识到了这样阵法的存在,指不定那场宴会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数呢…… 蒲甲的心不管如何紧张躁动,他都没有办法去解决,毕竟他是没有命令可以擅自离开宗门内部的,关键是他也没有那个速度,可以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赶到事发的现场。 在成为了谢玄的部下之后,有了数不清的荣华富贵,他也少了很多当年的江湖气,变得有些贪生怕死了……人若有珍贵的东西傍身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冒险的。 所以蒲甲就是那样静静地呆在了自己的住所之内,反复的在自己的心中描摹阵法的弧线,静心的同时,也是能够掩饰他紧张的一个做法。 刘槐最终还是没有送来任何消息,第二日他们便趁着天色早,直接出发了。 刘槐没有送来消息自然不是因为他没有办法送出消息,父王叫他滚回家中等待发落,其实也没有限制他的出入,没有限制他任何的动作,他有着大把的时间与机会,可以给铁沧岛的谢玄进行通信,毕竟当年谢玄借机加入了他们常楼的建设之中,谢玄没有付出什么多余的代价,但是却留给了刘槐几个承诺,承诺他只要是在他谢玄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无论烧杀抢掠,他谢玄都会尽力而为。 刘槐没有多少修行者的概念,他知道的最多的修行者就是父王手下的那个端木坪,如今也看出来了,端木坪根本就是个破篓子,一位装了一肚子的水,结果漏了一个干干净净,他现在气还来不及,哪里会考虑到当年那吹得天花乱坠的铁沧岛众人。 说实话,铁沧岛派来的人手,当做探子的确不错,轻功这种东西刘槐是相信的,刘槐对于修行者的概念就是那些硬功夫——拳脚功夫,然后就是飞檐走壁的能力,剩下的自然是一无所知。 他根本不知道到了谢玄这样层次的修行者,基本上已经能够踏空飞行,一步数里,搬山填海都是在所不辞的程度……他不知道。 这大概也是很多皇族、王族对于这民间的江湖的固有态度吧,他们只知道所谓的江湖就是被铁蹄践踏过后不见任何反噬的软弱货色,却也根本不清楚当年肃清江湖的铁蹄,是大汉多少年以来,精锐之中的精锐。 何不食肉糜,上位者不理解人民的力量是真的,不了解自己的力量的话只能是归为酒囊饭袋一类了。 大汉看似繁盛的外表,其实内里就是这样慢慢被腐蚀掉的,看似健康向上的官场,实际上还被诸双大手暗中操纵者,朝堂上那欣欣向荣的模样,其实背地里还有着一个又一个的团体,他们相互倾轧、靠着大汉的财力,在高等的泥塘之上打滚,这也就是所谓的官场龌龊事。 变革从江湖开始,但是真正的危机却已经从内部开始萌发。 这一场载入史册的武林会盟,真正将江湖这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拉上了历史的舞台,因为他是真正将王与民拉在了同一个位阶,期间究竟造成了多少的伤亡,造成了多大的经济影响,还有对于天下大势的走向有多少影响,以及将多少隐藏在暗处的大手拉上了台面,这些都无法为正史所记载。 因为那时正处在动荡前期的大汉,陷入了一种不作为的态度,朝堂冰冷,民生凋敝,大概就是野史之中所称的那一次浩劫神谕吧。 知道百年之后,天下三分,最终被一个趁乱崛起的国家一统,这段历史才被细细的发掘,然后千年之后,这段历史被人们冠以大汉最后的回光返照,因为自那以后,江湖这种东西,只能听闻在说书人的口中,民不以民为乐,而以君之兴为乐,那时的天下估计应是是无聊透顶的吧。 大江湖的开端便在此,如此站在历史的节点之上,多方势力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自己的盘算。 而作为原始势力的一方,一个极其重要的推动性人物,刘槐,此时却在府中疯狂的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 将怒火转化为浴火,似乎是一个相当合理的方式,只是府上的弱女子被世子殿下如此欺凌,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她唯一能够期待的就是怀上子嗣,然后能够从世子那里得到持续一生的好处。 坐在世子屋外的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虽然他真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已是古稀之年,但是他那挺拔的腰身,还有眼中不便的狠厉,都让这个看起来老态龙钟的老者,实际上充满了一种戾气。 这种戾气不是那些来自于恶人身上的丑陋习性所致,而是因为这真的是从死人堆中摸爬滚打之后,融得的一身杀伐之气。 老者是一个军人,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军人,只不过看着他现在一身的闲服,倒是有种解甲归田的样子。 是的,已经正式解甲归田的老将军,何文远,现如今听着屋中世子充满兽性的怒吼,正在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喝着清茶。 他是广陵水师多少年的头号人物,掌管水师三十年,广陵水师三十年从未有过败仗,即便是江上无有战事,那些江南熊兵下了舟船,依然是数一数二的好汉。 就是他,当年在大汉危难之时,命治下三万水师解除装甲,策马狂奔,驰援黄河前线,当年援救刘钊的军队,便有他广陵水师的一份,水师陆战,估计他也是天下头一号的人物,若是真的来了战事,匈奴再次南下的话,估计以他的性子,他是不介意沿东海三千里岸线,十万水师直击匈奴腹地的。 但是这样一位传奇将军如今却闲赋在家,只能说是这就是王权黄权斗争牺牲的结果。 就是当年与他同行的那位将军蒲永益一同与他告别自己的那群崽子们时,他面对着万人恸哭的场景,也没有撒过一滴眼泪,这样的老将,终有一天会再行千里的。 现如今他却有着他自己的角色,并且依然乐在其中。 世子的唯一亲师并不是什么儒家的大人物,世子不喜这些,当年小刘槐最喜欢的就是在战马上驰骋,携战船翻山越海的感觉,他这个当老师的也自然乐于见到老楚王有这样一位能够继承他兵马意志的虎子出现。 刘槐如今已经不再上战场了,主要也是因为如今并无战事,真的想要寻些仗去打的话,也只能赶赴边疆,爱子如命的老楚王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远去千里之外,面对豺狼虎豹一样的匈奴铁军呢? 老将军现在就想看着刘槐一步步的接管整个氏族,他是一个好老师,可以说刘槐就是他看着长大的,但是刘槐生命中却依然容不得别人,刘槐性格中的缺陷老将军也都知道,但是……他认为这都需要刘槐去真正的尝到因此造成的苦果之后,再帮他改正才是最好的办法。 讲道理老将军其实方法并没有错误,一般情况下吃一堑长一智这都是很好的纠正错误的时机,但是老将军始终也只是一个从平民阶级出身的人,有句话说的很在理,有时统治者以及上位者做出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智力真的相比身下的人有着什么样的优势,反倒是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们的视野,一个普通人能够掌握的信息,如何与一个拥有详尽的探子机构的世子所能掌握的情报相比呢? 老将军站在他多年将军的角度去看待刘槐的错误,但是当真正上升到王与王之间的恩怨,上升到江湖的格局,这个他完全没有涉猎过的领域,在上升到家国之间的关系时,他的那些经验很是不够用。 至此,何文远还没有意识到今日事情究竟有多么严重,他觉得刘槐心中有气很正常,但是刘槐自从进入了房间之后根本没有告诉过何文远任何关于今日的事情,刘槐身后的侍者只是低头跟随着,如今守在门外一言不发。 何文远为何此时会出现在刘槐的屋外,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最初宴会殷始,刘槐浑身的戾气可是被老将军给喝止了,刘槐对于自己的弟弟越过自己在常楼宴请贵客的事情很是恼火,加上本来就有许多积郁,这些刘槐没有对自己的父亲说过,却对自己的老师何文远吐露过苦水。 各家的当年世子如今都成为了王爷,王位不能世袭这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如今出现了先例,自然各王家的世子出现各种不满的情况也是情有可原的。 天子不太想解释这些事情,一群王爷的子嗣还没有资格能够问责他一个真龙天子的资格,这些在他公布诏书的时候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魏王被刺杀,老秦王意外病逝,这些都是不可抗力,尽管其中还有前朝的一些恩怨,不容说明,但是既然已经说白了,那就是天子的决定,迁都的事情本来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他一个天子真的要做,文武百官也只有应着的道理,这就是皇权。 刘钊这样雄主的威严不容分说。 但是自然有一个道理是说由威严镇压的不满,始终会是不满,不会化解。 何文远能够理解世子的心情,也已经安慰他了许久,他身为老师自然会给出自己的建议,不然安慰他人这样的活,他是肯定不如那些妖艳女子投怀送抱来的实在。 他给世子的建议自然就是学习自己的二弟,也就是如今已经在儒道之中站定身子,将来会在史文之中有着自己地位的二先生,向他学习,不要再在父亲的隐蔽之下理所当然的去掌管家业。 刘槐有什么?刘槐自身的武艺绝对是军中好手,毕竟他虽是随父亲征战过沙场,但是一身的本事还是何文远亲自调教的,何文远不是什么修行者或者武夫,但是他身上的功夫那都是战场上实打实练出来的真功夫,可能不够绚丽但是绝对是杀人之法。 别看刘槐套上一身锦服,活脱脱一个富家纨绔的模样,但是实际上,他身上的功夫绝对能够顶的上一些偏将军了。 若是刘槐能够亲历北上,在保守作战的同时,不断的攫取军功,不出十年,大汉军界绝对会有他的位置。 其实已经有人这么做了,齐王虽然不作为,坐享其成,看起来有些事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是他的两个儿子却是已经在兵部之中朝着侍郎位置进发了,一个很明显将要接任即将空出的兵部侍郎位置,而另一位如今已是大汉宣武将军,官至从五品,皇城领兵,志在边疆,估计不出几年,他就要赶赴北疆,成为镇北军中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刘槐身上的军功早已经够他从一个杂牌将军的位置起步了,刘槐在骑战上的天赋也是何文远这么多年极其少见的,若是肯稳扎稳打,不是不能期待一下将来镇北大将军的帅印。 第473章 界清门的盘算(中) 在一声极其满足的怒吼过后,房中的声音终于是渐渐平息了下去,这么深的夜里,做这种龌龊事情,世子殿下也是相当的有情调,不过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痴情于女子的男人,他为了自己的事业,甘愿去做一个孤独的人,对此,楚王还有他的老师等等从来都没有逼迫过他。 一个女子抱着自己狼狈不堪的衣物悄悄推开门之后,蹬着小鞋仓皇逃窜。 侍者并没有阻拦,王府之中如此多的下人,他作为世子的贴身管家,基本上能够认清所有的下人,他只是默默地记住了那名女子的姓名,然后准备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细细观察,若是女子有了身孕,那便要将很多资源倾斜给她。 不过这种事情基本上没有出现过,也不知是世子的问题,还是这些女子的问题。 他不会想到是世子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有所准备,刘槐早就看清了许多女子的真实模样,所以根本不打算留给府中这些下人一点点的机会,讲道理做到这样的程度的主子也是相当罕见了。 总之不管什么措施,不管什么结果,这只是世子泄愤的一个小小方式而已,真正的处理还要在后头。 世子刘槐整理着衣物,头发有些散乱,但是依然在脑后挽起了一个结,一身白色的里衬让他整个人的气质脱现的淋漓尽致。 刘槐不苟言笑的时候,他总能够保持着这样一个极其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与二先生那种从身子骨力散发出来的文人气质不同,刘槐这种刻意保持的忠厚模样,总会让人有些敬而远之的感觉,远观之下,刘槐确实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人了。 但今日,完美的世子在扬州城的权贵眼前几乎是现尽了丑态。 在各种压力以及环境所致,许多君王以及王公家中的后代,都会有着这样那样的怪癖,很少能够见到一位真正符合世人心目中的正义形象的接班人出现。 就是对于当今天子,刘钊的孩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众人也是稍有不满的,那样羸弱又平庸的太子如何能够当得他父亲这样雄主身后的大汉主使? 不过那都是帝王家的家事,王侯将相也是没有任何干涉的权力,最多是有着风言风语的撺掇之类的事情发生,但是刘钊基本上将这些事情化为了乌有,他的后宫被管理的非常严格,尤其是历史上著名的那些后宫倾轧之事,在他这里几乎是难以见到,外戚干政的事情更是不可能。 皇后苏婉的娘家虽是富庶人家,但是真的与官宦家族相比,他们也只能算作是平民罢了,这样的情况从根本上就杜绝了外戚干政的可能。 更不用说如今很多人都不清楚的……当年天子最为中意的一个女子只是赵王家的一名侍女罢了,虽说后来那名侍女消失无踪,但是她给当年文武百官留下来的那种平民百姓下等不堪,飞扬跋扈的印象,那可是相当深刻的,记得可是愁坏了一帮子挤破了头颅也想将自家的女儿送入宫中,送入天子脚下的投机者。 天子独宠皇后一人,诞有一名子嗣,便不再有任何其他的子嗣可以争夺将来的王位,就算文武百官再是为皇家着急,但是刘钊摆明了就是要这样决定了,无与伦比的霸气让那官宦集团总是有苦难言。 但是若是撘眼看一看大汉的王族,就说楚王家,如今楚王三子,最小的儿子算是极早的就退出了家族的继承,玩物丧志,但是就是这样只有两个儿子成器的小家庭,如今也渐渐地出现了不可交割的矛盾,实在是让人无法判断对错。 本以为楚王两个孩子都是难得的栋梁之才,将来楚王家有长子刘槐掌管大局,而有先生刘泰坐镇后方,为楚王家积攒功德,这基本上就是一个千年氏族的雏形了。 都长说富贵不过三代,楚王家从第二代起,看起来就是要更胜从前的样子,这样如何才能衰落。 而且多少富贵不过三代的家族,多是家中暴富,粗人一群,子嗣没有教养,然后才慢慢让家族蒙尘的,但是真正的士族,真正拥有大儒的家族,哪一个不是子孙荫及十数代的? 然而刘槐的性格终于是在某些刺激之后渐渐暴露了出来,后知后觉的楚王似乎并没有察觉,反倒是他的亲弟弟,刘泰,率先感觉到了兄长近来的不同。 刘槐理了理里衬,就那样干爽的坐在了夜晚的庭院之中。 面前是已经等候多时了的他的老师,何文远。 “抱歉让您久等了……”刘槐歉意的一笑,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何文远当然没有介意,就那样直接摆了摆手,示意没有问题,但是何文远现在就想知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是知道今日常楼上宴请的客人就是那鼎鼎大名的蜀王一行人,一开始他也是相当惊讶,那神秘的不能再神秘的蜀王,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现身于楚地数千里之外的扬州,并且是如此的悄无声息。 何文远这么想当然是情有可原的,世上唯一能够清楚掌握李重霄一行人行踪的估计也只有那情报网络冠及天下的天机阁了。 何文远之前猜测了个大概,他大概推算错误是处在了刘槐身上,刘槐虽然平日里表现的那样稳重,但是他骨子里还是有着一种军人的血性的,有时候若是被愤怒或者其他兴奋冲昏了头脑,就容易陷入是非难分的境地。 讲道理,若是一个在军中生活过多年,尤其是真正带兵打仗过,经历过战场的人,若是没有这种性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沙场很是能够影响一个人的性格,何文远将世子的这种冲动归于血性,但是事实上刘槐这种是源自骨子里的那种阴狠妒忌,身为老师的何文远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实在是刘槐的伪装太过精细了…… 不过大概,也只有在老师面前,刘槐才会稍稍袒露自己的心扉吧,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带着所有的秘密活一辈子的,他总要有一个人去倾诉,生逢乱世的刘槐选择了自己的老师,而不是自己的父亲,这是一个很有影响的决定。 “现在说说……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从来没有见你如此愤怒过……”再饮一口海棠尖,何文远捧着茶杯,自认为镇定的问了问。 他需要完整的事情经过,才能够帮助刘槐想出对策。 这样的一幕在过去三十多年间,不知道多少次上演,只是这次真的稍有些不同。 刘槐只会在自己的老师面前露出窘态还有羞涩,这次他真的是有些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了,说道今日的事情,他的身体还是稍稍有些发抖,但是唯一制止他没有发火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的确意识到自己今日的行为有些操之过急了。 他尽量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将今日的事情稍作添加的讲了出来,从开始迎接蜀王一众人,到最后不欢而散,他被父王第一次斥责离开常楼,再到现在,详尽无比,足足用了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 今日的事情自然不是从常楼之上就开始的,而是从迎接蜀王就开始了的,不过蜀王似乎并没有介意,主要也是因为似乎当时蜀王身边也有相当程度的护卫,所以并没有受到那群打手的为难…… 没错,当时去请李重霄的一众人也是刘槐的手笔,他从心底里就开始拒绝这样的一场宴会,更是从心底里就开始敌视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王爷,所以正准备给他一个下马威,但是似乎并没有实际的效果。 何文远一边听,一边喝茶,直到后来茶壶空了,滤出来的都是茶渣,刘槐才发现,老师的心似乎已经早就不在这里了。 何文远尽管外表上表达着平静,但是内心里确实掀起了万丈狂澜。 今日……刘槐做的事情,很有可能为自己的将来埋下很难以评说的祸根,这是出自他一个征战沙场如此多年的老将军惊人直觉的判断。 他也没有见过这位蜀王,但是从刘槐的只言片语之中,他渐渐能够从心中塑造出一个形象:年轻……但是野心勃勃,稳重……却心机甚重,谈吐丝毫不留破绽,更是临危不乱,拥有相当难得的领袖气质。 从他身边人从头至尾就没有惹事基本上就能看出来,他信任那群手下,那群手下也应该是在死守他的命令。 直到最后才一鸣惊人,若是刘槐不指使刺客的话,或许所有人都不会清楚,这个面色上温文尔雅,并且还年少无比的蜀王,竟然还有他们所有人都不清楚的护卫力量在身吧? 就这……何文远认为,这还不是这位蜀王所有的力量,若是真的撕破脸皮,这位能够悄无声息潜行千里的王爷,身边绝对会爆发出不亚于一直军队的能量,到那时……那才是真的远了。 见老师一言不发,愁容渐渐浮现于脸上,刘槐也不继续说下去了,老师明显是在思考着什么,这里就不便打扰了。 片刻之后,陷入沉思的何文远终于开口了,他决定从别人口中再探得一些消息,若是从刘槐口中听得的消息中分析,这个蜀王实在是有些太过可怕了。 如此年纪便有这样的心计,怕是将来在大汉翻江倒海都没有人可以制住他的随心所欲了,这哪里是一个小小的世子能够压制的住的? 李重霄手下的仆人加上军队可能真的没有刘槐多,这对于一个王爷来说,实在是太过寒酸了些,但是他们两人所处的高度不同,这就决定了他们将来的发展绝对不是一个指数级别的,何文远想的没错,若是再有五年,不出五年,刘槐基本上只能为李重霄舔鞋底了。 这是起步造成的天壤地别的差距,是不管如何都会发生的事实,再加上李重霄的算计……恐怕这种差距,还会为全然不知的刘槐带来灭顶之灾。 “去将今日你派出去的那群打手叫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何文远这样说道,其实直接是对着刘槐的那位贴身侍者说道的。 侍者从暗中走出,处变不惊,先是眼神询问了刘槐的意思,刘槐手指一点,他便快步离开,这是刘槐允许了。 等待之中,一切都显得那样漫长,两人无言,刘槐也没有接着问什么对策,老师既然已经有指示了,那基本上就是他的对策来了。 然而一炷香过去,杳无音信,满是寂静的庭院突然被一声焦急的推门声给惊扰。 来者自然就是先前离去的侍者,他是刘槐的贴身管家,一般有什么事情,都是由他传达的,所以他养成了一种处变不惊的修身功夫。 但是这样的焦急与恐慌,刘槐还是第一次见,所以心中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世……世子,人……人都不见了!” 他喘息着,吐出了这么一句话,何文远眉头紧皱在了一起,刘槐则是不明所以。 他突然响起,这群打手也不是他随意找到的,反倒是他们都是府中的很是有资历的老人……但是自从宴会过后,他似乎真的没有见过那群人的身影……他们究竟去哪了? “差人去找了没有?”何文远立马问道。 “已经去了,院里的下人已经出了府,正沿城中的街道寻找,今日没有宵禁,估计会多花一些时间……” 侍者这样答道,也是焦急无比。 实际上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因为有下人只是沿大运河的河道找去,便在河边发现了飞溅的水渍。 飞溅的水渍自然不是什么怪事,但是若是配上湿漉漉的脚印这就让人怀疑了。 最后实在河道之中,众人惊恐无比的从中捞出了总共十具的尸体,尸体身上并没有任何重物,却在河泥之中陷得无比深。 据水性好的仆人说道,当时拉尸体的时候,就感觉那些尸身有着千斤的重量。 …… 果然坏事了,何文远心中有些阴霾,而刘槐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了惊慌失措的感觉。 悄无声息……什么叫做悄无声息,十名凶悍的家丁,就这样沉尸于河底。 最关键的……对方丝毫没有掩饰身份,在家丁将一具具尸身运入府中之后,一封书信被一名小乞儿递入了府中。 “多谢世子款待。”李重霄如此写到。 第474章 界清门的盘算(下) 待到刘泰与老楚王被侍卫一直护送到王府之中,已经是后半夜了,夜市早已关闭,整条街上都是萧瑟无比的模样,盛夏的夜晚总是乱糟糟的,王府周围住户不多,多是那些真正有钱有势的贵族人家,廖家就与楚王府在同一条街上,但是廖家的人早已经闭好了门窗。 谁都知道今晚的事情并不是那么顺利,有些人甚至才出了楚王家中的那些事情,正在家里盘算着如何去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明面上大家都是相当恭敬楚王的,楚王也有那种魄力,只要是老楚王还在扬州城里,那么这个扬州城就只会尊于他,但是大家也都明白,总有一天,老楚王的位置是要有他的子嗣去接替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长子刘槐,还有二子刘泰,应该就是铁定的人选了。 一般人家处理不好这种兄弟分家的事情,家里都会闹得不可开交,更不用说王府了,而今日便是出现了这种兄弟反目的兆头。 很多人都是不明所以的,还在追问着今日的刺客究竟是什么来头,却丝毫没有怀疑到刘槐的身上,但是与楚王府交往甚深的扬州城中的几大家族可是清楚地知道这其中的点点滴滴的。 平日里这种事情——特指今日的这种高级宴会,总会是让刘槐来办,齐王还有老秦王曾经都到过扬州城来游,当然明面上,朝廷是禁止诸王之间有这样密切的交流的,但是只要是秘密的来办,书信这种东西,一般是不会被截下来的。 敲定过时间,如今在位的齐王,还有当年的老秦王都是来到扬州做客,当时常楼还没有彻底建好,常楼真正加速完工也是在十多年前,铁沧岛入伙,刘槐亲自接手这个一直由当初王府之中的一位营造先生来规划的盛大酒楼工程。 短短两年之内,就完成了接近五年的工程量,常楼便建好了,但那已经是老秦王病逝于床榻之后数年的事情了,当初的刘槐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大约也就是与李重霄差不多的年岁,已经是经历过沙场的世子刘槐,自认为自身的本事是绝对不差的,便主动地开始向老楚王那里请求力量。 刘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总爱兵马的儿子竟然有朝一日也会对这些王侯家事,以及朝野政事感兴趣,自然便开始慢慢的放权与他,刘槐也是承包了各种高档的宴会的布置,算是体现他办事能力最直接的体现吧。 老秦王回府之前,就一直对外称赞刘槐的照料周到,刘槐负责了老秦王的一切起居,甚至让老秦王有种当年在京城那样享尽荣华富贵的感受,说实在的,刘槐的确很有天分。 但是自从知道了今次宴会的贵宾竟是那位很有可能对大汉将来的格局有着巨大影响的蜀王之后,大家的想法也就变了,这样的宴会不是刘槐来主事,放在谁身上,谁都会有不满的,不知道他们自家人是如何去说的,但是明眼人确实看到了这里的矛盾。 实际上真的是无心插柳的结果,刘泰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花花肠子,他是一个正经的读书人,所以真的只是单纯的直来直去的思考,有人总说儒生误国,说那些在朝野之上的蛀虫,都是出自儒家,让整个朝堂充满了腐朽的味道。 刘泰是大儒,是公认的大儒,但是他却从来没有经历过官场的洗礼,所以他的心很是正,说这个读书人身子骨直,便可以称他为一身正气,一身正气的刘泰哪里想象过这些兄弟相争的问题,他满脑子都是想要为自己的父王着想。 刘岑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情况,大家具体都不清楚,估计只有他随身的郎中,那名在王府之中一住便是三十多年的前朝太医能够清楚。 在外看来老楚王那器宇轩昂的姿态,还有挺拔的身子骨,都昭示着他的身体状况极好。 但是父亲的呕血却是被刘泰亲自撞破…… 刘泰是一个从心底里就是孝顺的好孩子,哪里有想到过自己的兄长竟会因为此事而记恨起他来。 再加上今日的一系列变化,刘槐开始仇恨起周围的许多人,甚至……已经包括了他的父亲,老楚王刘岑。 马车停在王府门前,刘泰先一步下车,老门房早就等在门外了,王爷一直没有回家,他也是不敢睡去的,生怕王爷夜半归家,他再一忙活,这是会出差错的。 侍卫们排排地列在门前,一直延伸到府中。 府中的园林风格都是老楚王当年精心制作过的,他在沙场退下之后,心情确实总像一个富家翁,为了园林的风格独特,他还特地遣人去了扬州的吴郡,去找那独特的园林匠人,听说那里的匠人倾其所有打造出来的园林,那都是鬼斧神工一般的杰作。 但是今日,这园林再清心,再自然,都没法彻底平复老楚王心中的烦闷。 他当时的确是生气了,如今依然没有彻底缓过来,他正准备找到刘槐好好谈一谈,刘泰搀扶着父亲下车,老楚王缓缓的走入门厅,绕过长廊,便到了王府的中段,中段的大堂两侧有着许多的厢房,然后厢房尽头便是几处分别隔开的小园子,分别是给他还有妻儿们居住的地方。 所以总起来看,楚王府在这扬州城中还是占了很大一片地的,寻常的豪宅也没有空去圈出这么多的单独的小园子来。 富贵人家要想要住的更加舒畅,更加开阔,多会在城外郊外寻一些平坦地,然后买下,建成自家的庄子,每到大暑之日,便会去到自家庄子里乘凉。 楚王家没有这些,实际上只是楚王不习惯搞这些,刘槐在背地里搞得火热,刘槐喜欢买地,明明城中有三成的铺子都是挂了他的名字,他在扬州城中的商业几乎就是稳固不可破的,他还是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地了。 城外绵延十数里的山地,几乎可见的都是刘槐的地,也不知道他买如此多的地到底要用来做什么。 老楚王没有过问过,不过已经有些贴身的人在他耳边说过,刘槐似乎在密谋自己的队伍……甚至可能是军队。 …… 刘岑唯一没有给过刘槐的就是王府的亲兵,楚地的亲兵各个都是精锐,他们不常驻扎在扬州城中,事实上这本就是大汉的规定,规定诸王的亲兵不得超过五千,但是楚王的亲兵,多年前,似乎已经早早的超过了五万之数了…… 而且重要的是,这都是靠着银子堆出来的熊兵,可不是那些战力羸弱的州兵,那些兵真到了打仗,只能是为大汉最精锐的军队做跑腿的,来回的往返在州郡之间,做做后勤的粮草工作。 楚王的亲兵是能够拎出来直接上战场的。 镇南大将军印就在刘岑的手下,你说他的兵到底有多少的资本可以与正规军抗衡? 这么多年来,大汉只需担心北方的匈奴人,而曾经困扰大汉多年的南蛮人,在大汉军队一波又一波的洗礼之下,变得老实了不知道多少。 南方多少雄伟的城寨,被如狼似虎的楚兵轻易的拔除,然后坑杀…… 问北方的人,他们当然不知道楚地究竟有多少能够上战场的兵……但是越往南的人,就越是明白,楚王若是真的想反,大汉的颠覆几乎就是顷刻间的事情。 这样的军队,刘岑不会交给任何人,就算交给了别人,那群人也只会听刘岑的命令……认人不认军令,已经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可以说,只要楚地的兵还在,楚王就是这个天下最有底气的男人,如此有底气的男人,今日遇上了家事,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他在宴会上什么都没有吃,只是象征性的在饮酒,于是回到府上,坐在大堂之中,餐桌便腾了上来,刘泰在一旁站着,他没有准许是不会落座的,而楚王似乎也没有让他落座的意思。 堂中出去了两批人,一波是去做饭的,为楚王做一席不下于常楼水平的饭菜,另一批人则是去世子的园子里去请世子来。 不动如山的刘岑,坐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他闭着眼睛,胡须根根垂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正因如此,刘泰也在身后惶恐不安的站立着,只等自己的兄长到来…… 接下来要进行对峙了吗?刘泰很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情况。 …… 所以到最后,楚王府也没有与铁沧岛有过联系,两股本该交互相当深刻的势力,却在这时,最该交流信息的时候,断开了联系,所以这终究是同盟的不可靠性,李重霄虽然不太看好桃花仙子武林会盟时想要拉拢同盟的计划,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同盟这种事情不在于协议,而在于签订协议的人,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就像界清门的人,他们就是相当遵守协议的人。 解信锐已经在铁沧岛上待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从界清门遣去宝器宗提亲的使者无故被杀之后,界清门立刻就已经行动了起来。 界主司徒瑾虽然实力不是天下第一,但是毕竟是在武榜上进入过前十的人物,他的底气谁都知道,那就是强大的实力,不只自身,还有界清门的实力。 实力这东西也分硬实力和软实力,像宝器宗就是典型的吃肿的胖子,真要打起来,若是那些客卿长老愿意为女帝拼命还好,若是他们不愿意,他们临阵却离去,宝器宗的真正高阶战力估计就只有那几个擅长战斗的最寻常不过的大宗师级别的舵主了吧。 更不用说舵主之中还有像公琰瑜这样并不精于修行的存在。 界清门十二峰峰主,哪一个不是靠着自己绝对的实力爬上了最高峰的,当上一峰之主便有整个宗门最大的好处,任何人都有机会,这就是很简单的竞争关系,但是只要有对手,人就会进步,这是定理。 感受到了来自宝器宗绝对的不敬与羞辱,尤其是被退婚的还是他的小儿子,他唯一的儿子,界清门的少当家司徒戎,这让他这个当父亲的绝对不能忍。 他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再真正展示过实力,这次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有必要让江湖再认识一下界清门为何被称作接下来的第五圣地了,因为他们就是有这样的实力。 但就算再怎么怒气冲天,司徒瑾也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年轻时冲动可以,越到老,越到身上有着很多的负担与责任,他就必须更加的谨慎。 所以他选择了铁沧岛,这个当年在谢玄成为他们宗主之后就曾经向他们发出过通商请求的宗门。 过程是相当顺利的。 司徒瑾的面子谢玄还是要给的,更重要的是,靠着界清门的力,谢玄也可以在会盟之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桃花仙子的事情,还有刀殿的交易的事情。 所以这是一笔交易,不是那种简单的协议,身为使者的解信锐是带着足够的筹码来的,其中也包括了一颗补天丸——纯天然形成的补天丸,原本谢玄以为不会用上,但是在独闯了忘情洲之后,他的确受了不少的内伤。 但是灵机一动,借着这个机会,谢玄来了一出声东击西,隐瞒了自己的伤势的恢复之后,将弓龙和穆名支开了,支开最重要的就是可以分开处理弓龙的班子。 在弓龙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追随者在谢玄威逼利诱之下,很快就分崩离析,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保全了自己,等待着弓龙归来。 但是又是追加一击,几乎是给弓龙打上了死亡的印记,或许弓龙真的会死,如果没有李重霄他们的意外介入的话。 交易基本上是达成了,铁沧岛作为内应,为界清门打开界门——这是司徒瑾的霸道逆天的能力之一,可以当做无视距离的一种传送手段,世上独此一份。 只要是界门成功打开,明日的会盟会是怎样一副尸山血海呢? 与解信锐同行的是司徒瑾的亲侄子,司徒鹤轩,作为施术者的关键的他,如今还在铁沧岛的谷中休息,正等待明日的大干一场。 第475章 会盟(上) 刘槐在得知了父亲已经进入了府中,然后回到了大堂之后就不再走动,心中也是有些慌张的。 现在经过了刚才的刺激,他现在清醒的不得了,是那种不得已而清醒的感觉。 何文远清清楚楚的跟他说过了李重霄这个人惹不得,然而他却已经做了,这才是最让他感觉到有些心烦意乱的地方。 他怀恨的目标有很多,比如那当年一身荣华,却能够坐享其父亲的病逝而当上秦王的世子,刘宰是什么德行,他刘槐又怎么会不清楚? 当年自己随父亲的大军征战南北,随水师横贯东西,他刘宰还是一个即将醉死在渭河畔的浪荡世子,他的前途光明一片,而看他的模样,却是一副根本扶不起的样子。 而刘棣,这个胆小如鼠的懦弱文士,就更不用与他相提并论了,当年刘棣见到父王的熊兵,那几乎是站立不稳的,可是如今…… 如今这两人都受了父亲的福,先他一步,先他不知道多少步,当上了那至高无上的大汉诸王,当年弱小怯懦,并且萎靡又无能的几个弱者,在刘槐眼中只能是一事无成的两个废物,如今竟然是远远地甩开了他,不管是从地位还是从风评上。 别人说起魏王刘棣,都会说他刘棣小小年纪便承受了这样的丧父之痛,身体孱弱却依然励精图治,将魏地治理的井井有条。 魏王与刘泰一样,当年很早便离开了父亲,孤身前往京城求学,两人岁数相仿,但是两人的成就却很是不同,总的来说,二先生修的是大道之义,为的是将儒家提升到更高的位置,而刘棣却学的是为官与治官之道。 虽然有区别,但是两人都是太学相当有名的学生。 只可惜身为长子的刘棣,突然得到了父亲被人刺杀的噩耗,据当时太学的教习所说,他从未见到世子是如此的恍惚,正如一颗明珠,顷刻间便失去了自身散发的所用光芒,一点点的黯淡了下去。 刘棣未完成学业,早于刘泰两年便赶回了魏地,为的是主持大局,让多年来本就风雨飘摇的魏地能够保持稳定。 魏地是很奇特的的一个地方,他的地理位置一直在变化,起初诸王分封那都是看着军功,看着亲疏来分,但是历经近千年的风雨,大汉的版图不断扩张,具体的封地也渐渐消失。 每位天子再分封之时都会考虑到当年的形式,然后稍作封地的调整,也有像如今刘钊所做的事情那样,直接明着或者暗着进行削藩的事情。 如今的魏地虽然是比不上秦与楚这两处本就相当大的封地面积,但是由于将韩一同兼并与身下,地方也不小,将洛阳这一块地方分与赵之后,为了保持魏的完整性,多少年前,魏便渐渐向南移,可以说若是能够将蜀地大半给纳入己下,魏依然会是大汉第三大封地。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也不会想到当年遂天子之意,本应该成为魏地封地的巴蜀,竟是渐渐成为了三家王百年相争的地盘,这主要还是由于蜀地那封闭的地形导致的,蜀对于各地都没有多少的归属感,渐渐地便成为了不治之地。 魏的面积便急剧的减小,当年最为富庶的洛阳地区也成了如今的国都,留下的都是相当不痛不痒的州地,资源不充足,人口也少。 人口少是一回事,本占领着中原大地大片的魏,遗留下来了诸多大汉百年来的大户,这些大户多是当年中原贵族,论分封一事,那自然是中原之地更加会让人觉得自身受到了重视。 所以有些虽然没落,但是依然有着财力,或者有些依然还带着凶悍的爵位的大户扎堆于魏,老魏王虽然没有楚王那种征战的霸气,但是靠着多年的经营,依然也是能够处理好封地内部的各种矛盾。 但是魏王一死,这事情可就乱了套了,大小家族的割据就开始了蔓延,多少猜忌让家与家之间开始了冷战或者相互倾轧,更有甚者开始霸占小城,虽然他们一直没有宣布过独立,因为他们不敢对抗皇权,但是他一个小小的世子,如何能够压得住这些老油子呢? 刘棣当时的孤立无援众人其实也在旁观的,大家都想看看这个魏王的独子究竟该如何处理这样的烂摊子,尤其是在刺杀魏王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那些大家族之中出来的人的时候。 没错,魏王虽然很是巧妙地找到了魏地那些权贵的一个平衡点,但是多少年的风雨,还是惹了许多人的,这种情况下,只要是能够不留下痕迹,刺杀王爷这种事情,在这些权贵的眼中也只是一个关于利益的抉择罢了。 虽然很可能魏地再也回不到当年的那种与赵齐飞的风光感觉,人们都看到了刘棣的积极与正直,他能够在临危受命的情况下,将即将分崩离析的魏地拉回正轨,不光是得到了天下人的赏识,而且是他那种处处为大汉着想的表现,也是引起了天子的注意,至此天下人都认为魏地至少不会就那样彻底落败下去,成为大汉的一处荒郊野岭。 而秦王刘宰呢? 在他父亲死之前,人们对于刘宰的唯一印象就是这个败家世子对于酒的嗜性,长安城的老杜康几乎是靠着刘宰一人脱销,一人将大汉整个酒业带动起来的巨子本应该是一个商业奇才? 但是他却不是靠着酒业的贸易,他靠的是买、喝、送,败坏干净了老秦王库中那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财富,将自己成功塑造成了一个嗜酒如命的无赖青楼徒子。 然而在老秦王病逝之后,他立刻就变得不同了,大概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极好的转变,谁都没有想到,这个他们认为没有任何能耐的新秦王,竟然能够降服那传闻中的徐奇为他所用,两人内外兼修的同时,还给朝廷展现了极好的形象。 多少年不受治理的西北大盗们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开始呈现衰退的形势了,曾经荒废千里的穷土,在他新政策的推动之下,秦地一下子几乎为大汉增加了足足一成的耕地,真正的增加还可能更多。 扭转风评的两位王爷,就那样成为了死死压在刘槐头顶的两块巨石。 刘槐的评价是怎么样的? 在楚地你可以看到到处都为世子殿下说好话的人,因为刘槐对那平民做的的确很是周到周全,虽然是在扬州城里处理家中生意,但是却从来没有靠着自身的声望与威势欺压过平民百姓。 而且楚王诸多惠民的政策,大都是出于刘槐的点子,刘槐从小就有着那种机灵的头脑。 刘槐在为民这一方面,做的很是不错,但是他搞错了一件事情,秦王如此荒奢,魏王当年如此怯懦,为何他们还能赢得天下人的称赞?而他一个楚王世子,虽然做好了身边的一切,但是在外人的眼中,他依然只是一个暗地里逆贼的接班人罢了,不管怎么样,他做的事情是好是坏,已经会有一群人,孜孜不倦的在朝廷百官、在天子耳畔吹风了。 这时就应了那句古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了……这种老话永远都有他的道理,他可能不会永远都对,但是他很多情况下都是前人的经验总结。 就好比大汉多少年前开辟的疆土——夷洲、以及琉球附近。 夷洲还有琉球是一座相当大的海岛,还有一群面积不等的小海岛,但是岛上的居民确实相当的多,只能说是因为资源丰富吧,多少年来也没有收到过统治者的约束,一直都是封闭的发展。 但是靠着大汉海商的开拓精神,大汉海司还是发现了这样两处富有的靠近大汉疆土的岛屿。 自然是要征服的,兵不血刃,大汉甚至没有拍出最精锐的水军便轻松地登岛,占领了那些地盘。 来自闽越的军队多是冲锋舟,来得快,去的也快,也没有怎么约束岛上的居民,岛上的人最讨厌的人可能就是那只听到其名号,而不见其人的大汉天子刘钊了吧。 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大汉照收其赋税,官员将其治理的井井有条,民心的厌恶,对于刘钊对大汉的统治没有丝毫的影响,这就是大局观的影响了。 刘槐……还是对于大局观过于匮乏,他以为只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脚下的百姓,自己就可以获得相当良好的评价,以为百姓会不断传播他的好名声,然而他全都错了。 刘槐的嫉妒不是空穴来风,他自然要找地方发泄的,他从来不是一个能够隐忍的人。 所以他盯上了未知的李重霄,这个见面之后发现,竟然年岁比那魏王还要年轻的王爷,这让他的嫉妒变成了怒火。 然而就是人们对于未知的恐惧,才是能够让人不断前进的驱动力之一,当人失去了对一切未知的敬畏与恐惧之后,他离自我毁灭也不远了,这里虽然用在李重霄这个小年轻身上不太合适,因为他的确不是什么未知的恐惧,但是兵家还讲求一个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来着,刘槐对于全然不知的李重霄就这样下手了,实在是一招昏招。 怪不得何文远整个人都沉默了,他甚至都没有见过李重霄,也知道这样一位能够悄无声息来到扬州的王爷,不管是魄力还是实力都是刘槐招惹不起的,最好的情况也就是两败俱伤,但是他李重霄行将千里都没有被发现,要从这丝毫不设防的楚地逃脱,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这种情况下,只要是刘槐下了手,那就是一棋昏招,很难反悔的那种。 何文远给刘槐的建议就是缩起头来当王八,用最诚恳的态度认错,不光是对愤怒中的老楚王,还有对那位初来乍到的蜀王。 听到这里,刘槐其实也是沉默了,他心中憋着的气,被人今日一股脑的还了回来,还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一个扎实的警告。 要他这种从来没有受过挫折的性子,他怎么可能能够忍得住不抱负,所以他沉默了,对于老师何文远的尊敬,让他从心底深处不愿去顶撞自己的老师,但是阳奉阴违的事情,他绝对是干的出来的。 尤其是在看到了刘泰那幅无辜的嘴脸,他恨不得将牙齿都咬碎,刘泰看见自己的兄长龙行阔步的走进了大堂,表情很是担忧,他虽是治学治经擅长无比,但是轮到他来处理家中伦理之事,他实在是白板一块。 到这时,他突然想起了蜀王临走前,特地悄悄地凑到他的耳边对他说的话,这让他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被权力包裹的血水亲情,有时很难抵过利益的交锋,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先生保重。” 李重霄没有什么表情,说的这些话让刘泰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还记得小时候,兄长总是领着自己在舰队的甲板上玩乐,总是能够看见兄长意气风发的模样,那在他小小的心灵之中产生了多少的深刻印象,此时也不得而知。 但是当真的反应过来,明白了兄长真的已经变了很多的时候,他的心是很痛的。 如何让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彻底失去心中的秉持,变得不再遵守自身的原则,那大概就是发生了很多无法让他接受的事情吧。 刘泰沉默了,他看向兄长的眼神,很难再生起那种亲情的感觉,他需要用一种安全的,审视的眼光,去看这个男人……是啊,面前的这个人,是一个男人,他也是,那么在同样的权力荫蔽之下,两个人总会有难以避免的各种交锋……实在是有些太过悲观了。 老楚王撘眼看了一下在桌子另一端的刘槐,嘴角抽动了一下,但是却没有说什么。 只是叫来侍者,让他给自己的长子赐座。 “槐儿,泰儿,我们父子三人有多久没有坐在一起吃一顿饭了?”老楚王笑道,笑的有些真实,是真的最真实的那种笑容。 两人不言语,但是心中却多了些纠结,多了些思考。 刘岑呢?刘岑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些什么。 第476章 会盟(中) 这一晚的父子宴没有人知道这三个人具体的交谈内容,刘岑究竟是如何训斥了早先刘槐的冲动与误事,又是如何教导了两人如何相处,这些事情只能由人们去猜测了,而且能够猜测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多少大家族内部都不清楚今夜楚王府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何文远一直在刘槐的院子外等待着,此去王府的大堂并没有多少距离,但是中间有各式的建筑遮挡,又有着亭亭如盖的树木,说这一段路是小径幽静也没有什么区别。 王府之中今晚是寂静的,但是也是忙碌的,忙碌的下人一声不吭,只是沉默的向着依然亮着灯火的大堂之中送上饭菜,腾上酒宴,规格几乎与常楼一宴无差,基本上也显示出了究竟楚王到底多么重视这样一场家宴。 没错,家宴,多数家庭之中都会有的一顿餐饭,一般都会是在年夜那天,或者佳节共度之时,一家人一起,围着暖炉,聊一聊闲话,拉一拉家常。 放在大家族之中,家宴都是相当肃穆的,长辈端坐在上,后辈听取长辈的谆谆教诲,然后关照一下大家族各个分支的情况。 但是放到楚王家,这场家宴是特别的。 没有一个女人参加,甚至楚王的三子刘绍也没有被邀请参加,要知道今夜的刘绍可是乖乖的呆在家中一直没有外出过的,他虽败家,但是脑子还是不蠢的,知道今日出门的话,一定会被父亲数落,今日的重要性其实不用任何人提醒他,他也是知道的。 如今他还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过却是已经仰面朝天的躺在藤椅上睡去,他要身旁的侍女提醒他,只要是父亲回到家中,他就会醒来,然后前去迎接……这种事情他自己想得到,几乎不用人提醒。 但是他刚才在父亲回到家中时便已经醒过一次,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今日没有他的事,让他好好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 …… 这是家中三个真正顶梁柱的一顿餐饭,恐怕说的也不只是家事了。 刘槐回到园中时神色有些萎靡,何文远有些疑虑,但是还没有立刻去询问他,而刘槐则是直接向着老师拜了又拜,然后恭敬地请老师回去。 何文远是没有想到刘槐会是这副模样的,心中虽有担忧,但是……事情不必着急处理,既然没有听到楚王的任何处罚,那就还不算紧急。 何文远是离开了,刘槐在园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兜兜转转,让所有的下人都出了园子,自己一个人喝了碗醒酒汤,昏昏沉沉的倒头睡去。 老楚王看着刘泰也缓缓踱步离开,打了个手势,让身边的人将大堂的门敞开,好让风吹进来。 他没有走,他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就这小菜,继续喝酒。 可能刘泰和刘槐都没有发现,今日自己的父亲竟是早早地就红了脸…… 老楚王的酒量不好,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尤其是那些大家子里来的人,多是跟楚王上过多次酒宴的人,老楚王每次都会选甘甜的果酿,少有的几次饮了烈酒,几乎是要醉倒在案前的。 他脸上的红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不少,老楚王脸上的皱纹不多,毕竟身边的婆娘多,照顾的他还是好好地,不然人们也不会总觉得老楚王的身体很好,身子骨硬朗。 他夹了一口菜,将小酒盏端在面前,轻轻摇晃着,又凑到鼻前轻轻地嗅了嗅,神情自陶醉。 刘岑他今年快七十,七十已经是很高的年纪了,但是他看起来也就像个五十的老人,毕竟他骨架子宽阔,生的又高大,显得也不是那么的憔悴。 他经历了许多许多,尤其是那段争夺皇位的惨淡时光,他也是一点一滴的挤凑着度过来的。 当年他排行老四,上面三位兄长都是惊才艳艳之辈,老大前些年死去了,他与老大的关系很好,也和老六的关系很好,所以老大去世前几年,他还特地宴请过他,只不过撒手人寰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这些老人,到了一定岁数,心中总有些感觉的,当时与老大那最后一面,刘岑甚至也是意识到了那可能就是大家的最后一面了,所以他让刘槐好好地伺候这那个一生也是传奇不断地老人。 按照他们当年的说法,他是四皇子,老大自然也是大皇子,而当年老三上位之后,是根本没有放过两个与他争得最凶的人的,大皇子二皇子分为秦地与燕地,成了多少年的秦王燕王,背地里还被迫害着,老秦王那一身的病根,也有当年,也就是先王的因在里面。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那种日子,自己的父亲,当年面临的日子恐怕比自己现在还要难受的多吧,得亏父亲去世的早,不然见到后来几个孩子那样阴狠手辣的手段,那样不认亲情的相杀,估计心中会滴血吧。 “刘淳,你也是,你也生了个好儿子,估计他也是亲眼见证了当年的事情,才会单独只留太子一个子嗣,为的就是防止这种事情出现的吧。”刘岑撇了撇嘴,自己在那里砸吧嘴。 门外只留了一个侍卫,这个侍卫不一般,是王府中极强的一位高手,也是楚王的贴身护卫,不过他一直穿着盔甲,全身只留出眼前一道缝隙,很少人见过他的真正模样……听着老楚王独自一人在堂前自言自语,他没有任何的变化,那冷静的眼神透过盔上的缝隙射出极远,似乎什么都不能打动这样一个雕塑一样的侍卫。 老楚王砸吧了一下嘴,又饮了一口酒。 “两个臭小子,根本不知道这剑南春的滋味,这可是当年你们的娘给老子埋下去的,一藏着二十多年,醇香的我都忍不住了,倒是你们两个,心怀鬼胎的,谁也没好好地吃一口饭。” 他多想两个孩子能够真正的坐下,好好吃一顿饭啊,他还想起当年身边只有刘槐一人的时候,夫人亲自准备一桌子的饭菜,何文远还有蒲永益两个年轻的小将也有时能够蹭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吃上一顿饭,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那时候……那时候才叫一个家吧,越是和平的年代,家中越是冷清,这是怎么个事儿呢? 刘槐今日的所作所为他也是明白了,说白了不就是嫉妒吗? 但是这种时候,他们这样一个小家里,哪有哥哥嫉妒弟弟的道理? 他与刘槐彻底说清了:将来这个家就是要交给你的,家里以后所有的事情都要你来决断,家里老小的命运都要依靠在你的身上,老将军们都要跟着你养老,跟了我刘岑一辈子的熊兵们,也要你来养活…… 他又与刘泰说好了:将来只要是有机会,就会让他前去朝廷任官,他想在洛阳当什么官,他就从天子那里要什么官,想去太学教书,那便教书,想去开学堂,那便开学堂,想做大学士,做太傅,爹也能给你搞来翰林院的上上下下来给你衬着。 他对于两兄弟的唯一要求那就是不要打,不要骂,不要吵,更不要相杀。 他刘岑的家不应该是这副模样,不然他是真的对不起天上的夫人。 一说到他们的母亲,两个已经长大成人的,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一下子又变回了普普通通的小孩子,一个想要依偎在母亲身侧,一个却只能遥想遥望那早早离去的母亲。 “那个孩子……他也是相当命苦哟,但是一切都给他准备好了,就看他将来能够如何在这片大地上跃起……说不定,大汉将来真就要有求于这个本为弃子的孩子呢?” 老楚王想着想着已经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他想起了前几年去往京城的时候……啊,此京城已非彼京城了,看不见长安的花,洛阳的秋景倒也是精致的很,只不过洛阳到底还是与长安比起来,少了一些艳丽媚俗,多了一些严肃冷漠。 刘钊平时的确是一个很随和的性子,但是真到大事上,他可比自己这个当叔叔的要果断的多了,想到这里,老楚王又感叹了一句,“老六果真生了个好孩子……不过我的两个混小子也不算多差吧。” 说到底他还是更喜欢刘槐一些,刘槐不明白,但是刘泰却明白,自己父亲打拼了一辈子,一切都在王府之中,一切都在他的手下,父亲要将家主的位置准备着,留给自己的哥哥,这还用问究竟谁更得宠吗? 只是刘槐习惯了,从小就习惯了这种理所当然,不光是父亲刘岑给他的理所当然,还有母亲疼爱的理所当然,对比起来,刘泰小时候从来没有感受过真正的母爱,并且在很小的时候,就送去了京城,从小生活在学堂边的他,可能最亲的,也就是那个总在他窗前放些果子的老爷爷了吧。 当然后来他才知道,那位头发不多,但是胡子老长的老爷爷就是当今太傅,那位在儒生心中地位至高的先生。 在这种情况下长大的刘泰,自然要比从溺爱之中长大的刘槐要更加明白现实一些,更加懂得人情世故一些。 刘泰的处理让老楚王总是会无意间心痛着这个当年费了老大劲才从他母亲肚子里出来的瘦弱孩子,刘泰很懂事的将那些重要的抉择都留给了自己的兄长,而他却甘愿带着一身的学识,去照看自己的弟弟,年纪轻轻,本应一飞冲天,却能够闲散在家……只是为了陪一陪自己这个老头子。 回到扬州是刘泰自己的决定,为了回来,他甚至违背了父亲的命令,也就是刘岑的命令。 刘岑当年是不想要他回来的……回来有什么用呢?跟着自己败坏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好名声? 放弃了自己一片坦荡的仕途吗? 老太傅亲口对自己说过,只要是刘泰能够留下,将来太傅的位置那就是刘泰的。 成为大汉的上柱国,刘岑可是认为这根本不比他这样一个闲散的王爷要差的,能够得到天下人的认同,这样的机会……这样的机会,这个傻孩子竟然放弃了。 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番话,看起来他对刘泰宠溺无比的话,实际上都是他作为一个父亲,想要补偿这个苦命孩子的决断罢了。 刘岑多想要家里和和睦睦,甚至他想要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将来不要有任何的变故,不要出现任何的混乱……但是,大汉之乱,已成定数。 他……是少数几个明白究竟大汉如今正处在什么境地的人之一。 因为他清楚刘钊的身体,他清楚自己的身体……他清楚北方的那位闲赋在家的匈奴老帅,也明白西域如今正在经历何种变故。 ……他甚至明白,大汉将乱,将乱在各地…… 天要塌之前,总要让他们过一段平缓的日子不是? 他希望这个日子能够无限的延长下去,这样他就不会有求于那个渺小的机会,李重霄如今是什么资本,他怎会不知道,蜀地无兵无将,恐怕他这样悄然出行,也是在四处笼络人才吧,真是辛苦了这样的孩子。 但就是这样的蜀王,这样的李重霄,他也要亲自去请求他,不放过任何机会。 他害怕自己的两个孩子,在那一日到来之时,没有了自己,会孤零零的处在风口浪尖,然后被口诛笔伐,最后过上惨不忍睹的苦日子。 能做的……只有等待罢了,他已经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四皇子了,已经不能再征战沙场了,已经不能再举起自己有力的胳膊,然后振臂一呼,身后千百万人狼卷风起,马蹄奔疾了。 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两滴嫣红的血液从他的嘴边滴落,他的打扮是那样的一丝不苟,但是喝醉了之后,他真的显出了自己应有的模样,真是好生憔悴的一个老者。 刘泰倚在小山前,听着堂中不断传出的自言自语,泪如雨下,他恨自己不能拥有足够的能力,然后帮助自己的父亲,让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小家,那样平稳的一直走下去。 第477章 会盟(下) 今晚的扬州城看似繁华似锦,然而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就在李重霄等人与楚王进行会面的同时,为了那一场武林盛会,甚至听说还有可能是女帝的招亲会盟,多少江湖人心潮澎湃,也有多少真正的巨头细细斟酌之后,携重金重财,千里迢迢赶赴了扬州。 江湖人不与王公贵族同堂一室,只是很基本的一个不成文规定了,所以自当楚王与扬州城中的权贵忙于会面另一位权贵,也就是蜀王李重霄一行人的时候,江湖人物已经蜂拥而至。 只不过属于江湖人的时间永远都是夜间。 扬州城中宵禁不严,一般情况下还是要看楚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平时的时候夜市也总是开放,毕竟扬州是一个真正的大都会,商业贸易是扬州的经济大头。 李重霄等人疾驰于扬州巷间,很快的返回了客栈之中,然而那些真正明日参加武林会盟的江湖客们,今日却齐齐聚集在城西。 这是宝器宗的特别安排,一是为了好划分,二也是为了给李重霄他们一个特别的待遇,凸显出宝器宗对于李重霄一行人的真正重视。 不过西城区也是扬州的繁华路段,尤其是各种客栈,扬州城的西段,多是往来的暂住客居住的地方,因为那里交通更加的方便,要是出城去各地的话都有更好更坦荡的大道。 城中的脚夫还有闲汉也大都在城西闲散着,有往来的旅人的话,这些人可是要赚上一笔的,多少走小本生意的商人,也是要靠着这些打零工的闲汉和脚夫,才能将自己慢慢当当的货物运到具体的地方。 不过到了晚上这些人可就不会在了,他们大都是有家的人,虽说可能没有什么正事来做,家中也不怎么待见他们,但是毕竟人嘛,有家都是要回的。 而江湖客们,尤其是那些大宗大派的人物,则是全部靠着自己的人手来运送。 武林会盟虽是会盟,但是却更像是一场盛大的宴会,宝器宗虽没有要求,女帝也没有去说,但是各宗各派都很是自觉地准备好了足够的贺礼,因为至少……他们知道,这次武林会盟就算盟主不是这位年轻有为的女帝,也会是一方人物,这贺礼到时候转手也很是自然。 况且听说宝器宗为了这次会盟的布置,可是下了血本的,让宝器宗出点血当然无所谓,但是象征性的人情礼,还是要给的,这在江湖上叫做礼尚往来,谁都不愿意当个恶人不是? 所以在城东稍显肃穆又状况齐出的同时,城西的江湖势力也已经开始有了些小小的摩擦。 宝器宗派了两位舵主在这里迎接众位江湖势力的大头,今日自然不是正式的迎宾入场,但是也要给他们安排好住宿,必要的话,城中多数产业都有宝器宗的影子,有什么需要搭手的,宝器宗也是乐意效劳。 两位舵主的职责其实与公琰瑜差不了多少,但是尊卑有别这种事情还是不说出去的好,公琰瑜能远在千里之外,直接赶赴永安城去迎接贵客,顺便还能够慢慢的化解隔在两个势力之间的矛盾,这当然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像是当年李重霄第一次离开铸剑山庄之后的事情,公琰瑜也是挑过了时间,特地为李重霄再解释过,那些解释也得到了胡云河的确认,大家分析中也渐渐明白了,在李重霄离开后不久,其实宝器宗就已经收手了,虽然心情上很难接受,但是事实就是,已经被压制成那个样子的铸剑山庄,要让宝器宗再搭上很大的风险去冒险兼并,这样的事情宝器宗只会果断的放弃。 所以两股势力的无缝衔接之下,让铸剑山庄很是迷惑,让铸剑山庄一直以为,那段最艰难的时间,是宝器宗一直在步步紧逼,最终落得那样要鱼死网破的局面,若不是真的让胡云河还有卢莹逃出了那场围杀,胡云河千里奔袭至蜀王府,事情的结果还真的不一定会被破解。 只是可怜了某位公孙姓的宝器宗客卿,丢了命不说,还成了双方牵线搭桥的道路。 最先来到扬州城的江湖势力并不是什么无名小辈,而是中原相当有名的一个儒道宗门。 辰霜书院坐落于嵩山一旁,与嵩山的青驼寺倒是相望无几,只不过嵩山上的僧人们没有什么尘世的欲望,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如意一个人真正的走下过山。 辰霜书院的名号来的比青驼寺要大许多,纵使青驼寺是那七十二佛林中,相当重要的一部。 书剑双绝,说的就是辰霜书院,甚至说的不是林清玄。 林清玄当年被称作书剑客最主要还是因为他多少年都一直盯着一个书童的名号来闯荡江湖,他读的书很多,但是却不是一个真正的文人,没有辰霜书院真正做到的书与剑并驾齐驱,棋与招共同前进。 儒道究竟是如何修行的呢?除了儒生谁也说不明白,但儒生的就行更是让人捉摸不透,多少在书海遨游,在官海沉浮的失意文人,突然一日便成了大修行者,又有多少将心思放在修行上的儒道人,最终却是在朝堂之上登顶,这实在是说不定,说不清。 唯有一家,一个宗门,真正将儒道与修行糅合在了一起,而做出这个贡献的大人物,也就是辰霜书院两百年前的那位惊才艳艳儒圣人物,他是林清玄之前的剑神,但是真正的剑道可能也只有大宗师的修行。 不是说大宗师的剑修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是与他在儒道上修行的成就来比,他的剑道那就是相形见绌了。 剑修的不染尘埃,力求剑招精准,招招致命,在他这个儒生的手中,变成了一种能够与佛家煌煌天音相媲美的东西。 儒家真意被融入到剑道之中,剑变成了教化之器,一招一式之间充斥着的都是那种圣人家的威严大意。 他实现了儒道多少年来都没有明确过的目标,将儒道真正的用剑表达了出来,后世也称他为儒剑老祖。 辰霜书院,就是他在晚年集大成之所作。 入了儒道,便要懂得如何去教化百姓,圣人之行,便是教化万物之德,孔生在蛮夷的中原大地之上,将教化之职表现的淋漓尽致,成为古往今来开教化之先祖,人只有经历了知识的传承,才是真正的得到了前人的精髓,你看如今诸子百家,又有哪一家能够真正地摒弃教育的共用,靠着什么大意,靠着什么典籍来让后辈突然领悟,不都是开办学堂,然后一字一句的孜孜不倦的交于后辈吗? 辰霜书院便是这样的一个宗门,他是这个世上唯一的儒道修行者的修行宗门,除此之外,别无一家,世上有书剑,多是仿效了林清玄的作为,但是世上却只有辰霜书剑有儒剑,以儒法入剑道,成就圣人大道。 而这次跟随辰霜书院的队伍而来的,正是他们的宗主。 玄宰德的大名,估计整个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武榜前十,天下第八,书剑双绝这一世的代名者,真正做到了将辰霜书院带到江湖顶端的成就。 还记得十年前他最后一次露面时,他早已经步入了通玄的巅峰境界,如今十年过去,未曾露面的他,听说一直在书院之中教化弟子,近来辰霜书院再次出现了一位妖孽,能够在江湖之中战败衡阳重剑——武榜前五十的人物,今年才刚刚二十五岁,他叫宁休,正是玄宰德数十年不收徒之后的首徒,听说如今仅差一步便能够踏破剑道的第一个桎梏,成为一名拥有辰霜书院学徒特有书剑双绝的剑域,看来又是未来江湖的一位大人物。 而今宗主亲自来到扬州城,虽是一群读书人,但是书中自有黄金屋的道理大家还是明白的,提前两日便已经来到了扬州城西的辰霜书院一行人,带着沉重的箱子,已经率先入住了宝器宗为贵宾准备的天字号客栈之中。 辰霜书院的随行弟子不多,但是各个都是气质出尘的儒生剑客,随身不见剑随行,却有书卷不离手,他们没有刻意的去打扮,但是却让整个客栈显得更加的有了一种难以抗拒的闲静雅致。 寥寥无几的几人就撑起了一个宗门的门面,这就是站在顶端的一流宗派应有的风范。 相反距离武林会盟的日期还有一日时,诸多散修,各种小宗小派的人物也纷纷赶至,他们也是宝器宗迎接的对象,这让这些自认为在江湖之上没有丝毫地位的穷酸江湖客几乎是泪流满面。 宝器宗稍稍给予他们一些好处,他们几乎就要为这东南霸主去卖命了,其实他们就是来卖命的,小宗门也有自己的打算,浑水摸鱼的事情才是他们在这些大鱼的身边该做的事情,大宗门兼并小宗门,小宗门想要成为大宗门,也是需要兼并的,武林会盟会成为他们施展拳脚最好的地点。 所以说若是这些日子里,扬州城这个繁华的大都会若是出现了什么各种离奇的命案,还有什么尸首遍地的情况,那保准是无名小辈们在为了自己的未来而拼上了性命。 散修便是雇佣兵,小宗门便是大雇主。 江湖底下有江湖底下的斗争,上面也会有上面的斗争。 稍晚些又有几个大宗门赶到,这几乎是给宝器宗的武林会盟完全撑起了面子,这幅图景,这样的气派模样,实在是让人有些瞧不起那竟然丝毫没有顾虑便与宝器宗宣战的界清门,界清门又如何? 难道界清门能够顶得住这些个一流宗派的联合出手吗? 午时一过,城门便开启到最大,浩浩荡荡的有一只队伍丝毫没有收敛的进了城,守城的士兵似乎并没有说些什么,一般这种情况他们本是要给这种不守规矩的人一点颜色瞧瞧的。 但是提前得到了消息,他们也不会触这个险了。 “缎阳宫果然来了!” 为首的一个轿子是四面敞开的,上面是一个相当华美的床铺,没错就是床铺,本应是抬轿子的轿夫,八人同抬一张大床,大床上有帷幔穿梭,多是红粉颜色,床铺也是鲜红的颜色,让这一只队伍变得格外显眼。 为何有人能够靠着个认出来者的身份呢? 那自然便是床上的人,实在是太过耀眼,太过著名。 符君! 世间仅存的几位阵法大宗师之中,最为耀眼,或者说最为不遮掩的一位。 符君长相自然是风度翩翩,银灰色的头发披在他的身前,却更让他显得气质无比。 符君当然是个男子,他究竟何许岁数,众人皆是议论纷纷,但是最可靠的一句话出自那位武当山的老国师,老国师说自他出江湖,符君便已经叱咤风云了三四十年了。 与那位百年前江湖魔头一个时代的人物,能够活到现在的大都是难以捉摸的狠角色,他们不是隐于山林,便是隐于那些超级宗派之中,没有一个真正像符君这样,招摇过市,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 符君所做所为是何? 自是与女子媾和,这床铺便是他用来做事的场所,他所到之处,自有弟子为他招来美艳动人的女子,但却从不偷不抢,江湖人虽羞于谈论其行,但是他却依然是正人君子……因为他真的不偷不抢,符君的义举江湖人都是知道的。 缎阳宫的符,那就是江湖上最为划算的符,缎阳宫的阵,那就是江湖上最为妥当的阵,缎阳宫的弟子也是不偷不抢,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要是价钱合理,他们便会为那些小宗小派出动,为他们构筑起真正可以守护宗门安全的阵法。 天下三成的现存阵法皆是出自缎阳宫的人之手,这可不是一句夸张的说法。 符君此次又是招摇过市,他身后的队伍之中,弟子们皆是勾肩搭背,这是一个相当惹人喜欢的宗门,因为他们的弟子真的是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好人缘,五湖四海皆兄弟,这句话真的是在他们身上应验了。 第478章 会盟(下下) 符君的行为大家都有些避讳,因为就这一会儿,已经有女子被缎阳宫的弟子忽悠上了轿子,在符君的三两挑逗,加上相当迷人的面庞身段的吸引之下,丢了自己的魂,稀里糊涂就成了符君短暂一行的女人。 符君的行头不多,但是珍贵的却是不像话,因为他们就直接大摇大摆的摆在了明面上。 一头貔貅。 这种来自于蛮荒的珍兽,实在是能够为一个宗门带来无限气运的神兽。 貔貅能够被人们一眼认出,而且丝毫不害怕就是因为他的外表实在是太过有欺骗性了。 其实若是没有秘法以及驯养人在场,这群不知风险的好事人如此凑近观察的情况下,很容易,这里就成为一道鲜血长街。 不过貔貅都出现了,谁也不会质疑缎阳宫的手笔。 远远地两位宝器宗的舵主就已经赶到了这里,似乎就是闻讯赶来,真正看到神兽貔貅的时候,心也是差点停止不动,因为实在……实在太过贵重了,这也是侧面印证了,楚地果真是符君极其喜爱的地方。 扬州城的人知道符君的大名还是因为端木坪,端木大师的原因嘞,虽然端木大师现在一蹶不振,但是他给人们造成的影响还是在的,阵法这种东西,就是路上的百姓也会知晓一二,知道这保护扬州城近郊连年风调雨顺的,保护扬州城不受旱涝之灾的,就是那神器的阵法原因。 不少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接连现身,引得众人连连惊呼,穷的人,脑子里有一百种享受的方式,实力差的人,对这个江湖的了解比那些强的人不知道要全面到那里去,这倒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了。 如今的武榜前十还真有些说不定了,除了那两位,再次出世的老剑神无人与之争夺那天下第一的位置,剩下的第二也被那位来自神秘之地的黑衣竹剑李重阳牢牢把控,不说别的,就是亲历匈奴,击败那个统领了匈奴武林数十年的猎户座,他就能够稳稳压过所有江湖人一头。 剩下的……赵知礼、断刀客王杨、刀殿的陌人合、当年还有那白帝城的苏长庚、盗榜上走下来的狠人物——吴名,佛门的觉明大师,道门的峨眉大师兄,还有武当山的老掌门,远在京城的年轻国师,这些人物还真的不好排出一个高下,更不用说天机阁的几位阁老,那传闻随意一位都是能够搅动整个江湖格局的。 赤帝城青帝城名声不显,但是只要是知道东海剑礁这剑修圣地的,谁都清楚那两座海上雄城之中,究竟还住着怎样的老怪物。 武榜接近十年不曾更新,大概也是因为当今的天下有些安静的不像话,没有任何参考,那就自然也没有有说服力的榜单更迭。 而这场武林会盟,或许就是这江湖众仙的最好的一次洗牌。 多少后起之秀期待着能够展露头角,又有多少的老人物,睥睨着天下,准备给那些初生牛犊一个深刻的教训,一切都会很快揭晓。 一流宗派的掌门人物很多都没有出现在那武榜前十之上,武榜前十历来都会被那些妖孽一般的特殊人物牢牢掌控着,而这些一流宗派走出的修行者们,在他们面前看起来倒像是普通人一样。 或许他们之中最有头有脸的就是当年曾经靠着一手独步天下的秘术闯入十的司徒瑾,还有那位书剑双绝,年轻时那样锐不可当的玄宰德了吧,玄宰德一度到达过天下第五的位置,而后回到宗门之后,就不再潜心与修炼一途,可能这就是儒生与江湖人真正的区别了吧。 对于他们来说,教书育人似乎是一个更加神圣的使命。 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个江湖的精彩。 能够在江湖生存下去,靠的从来都不是你的真正硬实力,你有很强的功力,却在勾心斗角与阴谋诡计之中逐渐迷失,你有极强的天分,却在各种无处寻找的打压与挫折之下,累断了脊梁,最终泯然众人,这就是一个奇特的地方。 能够在江湖生存下来的永远都是那些拥有一技之长的人。 入场似乎并没有停止过,自从缎阳宫入城之后,那些一流宗派就像是赶趟儿一样,一股脑的全部来到了扬州,人们眼前走过的都是那些江湖上真正能够称为大名鼎鼎的人物,不少人都在怀疑自己眼前的真实性,这宝器宗的影响力实在是有些太大了吧,真的是整个江湖都给他了一个面子。 远在西域建宗,但是实际上却一直是属于大汉江湖的那个神秘宗门沙溪府也来了。 “哪里有沙溪府的人?我怎么没有看到?”有人嚷嚷着,的确是因为今日的场面太过火爆,多少人都围在街边,想要一睹那些真正大人物,大宗门的风采,用里三层外三层来形容并不为过。 “哎哎,你挤什么挤,就你看不见怎么的?都看不见你挤啥呢?” “真是个愣子,沙溪府还用得着你往前挤着看?” “哈哈哈,这位兄弟说的极是,沙溪府可不用到前排来看……” 人群中骚动不断,之间一处移动的塔楼突然出现,人们便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用着极其出色的表情,看着那个莫名其妙的建筑? 那其实不是建筑,塔楼用石块垒砌,高越五米,堪堪能够过来城门,上窄下宽的模样让他显得十分特别,通体土黄的颜色,也让他显得有些老旧,然而,“塔楼”却是在不断移动的。 这就是沙溪府的标志性东西,这不是他们的建筑,他们也不会住在里面,“塔楼“宽也就一个成人的肩宽,根本住不了,这东西上面刻画了各种奇妙的纹路,深浅一致,一致从塔楼的尖顶延伸到底部。 它的底部就是一个小板车,用木头做的,底板稍稍加厚了一些,轮子有些磨损,看起来有些单薄,但是依然行进的相当轻松,侧面也是说明了,这个“塔楼”其实并不重。 这是沙溪府的图腾,图腾文化就是中原大地最古老的文化之一,又作守护神的意思。 图腾多是一些神秘的兽类或者天神一类的存在,人们在遇到了真正的困难的时候都会祈求守护神的保护,也就是祈求图腾的保护,这就是又一种神学的象征。 其实就和现在寻常百姓家遇到什么大灾大难,拜一下老天爷,拜一下菩萨,又拜一下老君什么的是一个意思。 沙溪府保存了中原最古老的文化……他们本就是中原部落的一支。 然而远在西域的他们,却也拥有了另类的守护神,这塔楼是他们的图腾……更是他们图腾兽的住所。 图腾上面凿开的小小洞口之中渐渐有什么气息传出,很多人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沙溪府的弟子……或者说部众,他们身着西域特有的那种衣袍,将自身围的十分紧实,尽管是艳阳天,依然不露出半点肌肤,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眶附近的皮肤,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皮肤相当黝黑——他们生活在西域的大漠里,风吹日晒变成了这副模样。 有人依然不明白为何大家突然都不敢说话了,便四处的询问,却并没有任何人会回答他们。 猛然间他们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浑身发冷,整个人干脆就那样蹲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头颅,不敢再去多说一二。 知道沙溪府的队伍渐渐远去,由街口的宝器宗舵主引导而走,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兄弟,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沙溪府的事情啊……”有人这样调笑道,大家稍微散开了一些,有些人看着那个先前被吓蒙了的年轻人,不禁这样说。 他倒是依然浑身打颤,似乎久久不能散去先前的那种感觉,抬起头来,颤抖的问向周围的人,他那表情,感觉都像哭了一样。 “诸位,这沙溪府究竟什么来头,为何会这样……我突然就感觉到自身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下子差点窒息掉……”他看起来很是年轻,估计是真的不知道。 好心人边笑着边说:“这沙溪府住在西域大漠,这你是知道的吧……大漠之中有很多我们都不清楚的天灾,听说那种灾难一样的场景,很是能够摧毁人的意志,在这种情况下,沙溪府的图腾兽便是这大漠之中最为凶悍的存在,也是真实存在的一种野兽……” “是啊,当年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图腾兽都是什么凤凰啊,神鸟啊之类的东西,他们倒好,直接请了大蛇来,那东西哪里是什么神圣的东西?不过人家就是有自己的办法,老子年轻的时候见过一样西域的那种蛇,我哩个娘嘞,那蛇有我半个腰那么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截子树干埋在地里……” “老哥,人家那叫沙漠巨蟒,哪里是蛇,蛇和蟒还是有区别的,听说沙漠巨蟒,粗的能有一个成人的腰那么粗,能有二十丈那么长,别说是老虎了,就是先前那缎阳宫的貔貅也弄不过这种畜生。” 年轻人听了心里直发颤,哆哆嗦嗦的说着:“这么说,之前那尖塔里面,住着的就是那种巨蟒?” “还有区别……沙漠巨蟒是西域大漠里土生土长的东西,不多见,但是也是见得着的,但是沙溪府的那种巨蟒,那可就是真的成了精了……” “听闻沙溪府的巨蟒是从沙子里面炼出来的,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你别看他们捂得严严实实,他们打起架来也不用什么武器,但是真到了关键的时候,他们身上各个都能放出莫名其妙的巨蟒来,有的人根本就是能够让身化巨蟒……听说这可是化形手段之中,很是高深莫测的一种血统秘术……” “那尖塔……里面估计就是蛇母吧……” …… 沙溪府让人听得不寒而栗,沙漠巨蟒的事情更是让人心里发慌,但是他们就是靠着这样奇特的术法,稳稳的站住了一流宗派的位置,能够为宝器宗所尊重,那自然都是能够得到认可的。 传闻沙溪府的掌门人公玉良凡,就是那蛇母诞下的一个神奇的胎儿,最终成为了沙溪府的掌门人,这么说吧,大漠千里,足足有一半都是沙溪府的掌控,这就是所谓的统治力,一切都是拜这位公玉良凡所赐,不过他到底来没来还是个谜,一群人捂得那么严实,男女都分不清,还能认出一个从来没有露过面的人不成? …… 随后祝寻峰的人也来了,祝寻峰也是一个相当有实力的一流宗派,他们起家于大汉的贵族,传闻他们的宗主第五衫,就是当年大汉某个消失的公爵家的传人。 虽说第五这个姓氏很是少见,但是在大汉也不是没有,而汉家的那个第五家,当年可是官至丞相,最后被封为国公的。 贵族摇身一变成为修行宗门,的确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不过如今的祝寻峰却并不是什么大汉贵族能够轻易媲美的了。 祝寻峰源自他们宗门所在地祝寻山脉,祝寻峰便是山脉的最高峰,奇特的高峰上宽下窄,如同一个悬针一般,多数江湖人都推测,这估计也是阵法的功劳,不然祝寻峰顶,那样宽阔的地界,怎么可能能够如此稳固的支撑在原地。 这与葬山的那些悬空山还不同,因为祝寻峰确实就是下面没有离地。 悬针一般的造型也让祝寻峰的生态很是奇特,所为山上有山,越是高处,祝寻峰的林子越是茂密,只不过由于倒吊的形状,那些平日里生活在山地的野兽便无法生存了,唯有猿猴,还有那些各种鸟类,成为了祝寻峰的常住客。 而祝寻峰的修行者也与其中一种鸟类脱不开干系。 都传闻道门的仙人会驾鹤而行,而真正你能够见到的驾鹤而行的人,估计都会是祝寻峰的人。 他们依托于道门的法术,修行不限于兵器,但是由于弟子的天赋超绝,加上祝寻峰那几乎是大汉最适合修行的地界之一的修行环境,造就了无数各色天才妖孽……这是个靠天才堆积起来的宗门。 第479章 会盟(完) 就在各大宗门陆陆续续的赶至,收拾好行头住进武林会盟宝器宗为他们准备好的地方时,城西的城门外,距离扬州不足几里路的小道上,有一辆颤颤巍巍的马车,看起来十分的不稳当,但是依然是毫不受阻的行在道路之上。 马车后面是一个相当封闭的车厢,一般这种情况下,车厢里都会是一些不想要被外人看到的人,坐在里面,但是这架马车稍有些不同……因为就算装满整架马车的话,也不应该车辙陷得如此之深。 这驾马车晃晃悠悠赶来,车辙陷入道路之中足足有五寸,这还是扬州城外,多少商人行车之后,仅仅夯实过的土地呢。 马车前面是一个带着斗笠的麻衣男子,他的胡须环着脸颊一直延伸到鬓角,只不过胡须并没有那些老人家那样长髯飘飘,稍稍两三寸的黑色胡须挂在脸上,让他显得稍有些沧桑。 但是从他的脸上看去,你又会觉得这个车夫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毕竟……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男子有一双相当有神的眼睛,眨眨眼便有着相当的魅力,虽然他的长相很是一般,而整个脸的气质完全是在他的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之上。 他看起来并不瘦弱,应该有很结实的肉藏在衣下,每一挥鞭,马鞭都会在空中爆出一声脆响,空中还会留下白色的烟尘,这大概是一把相当有年头的鞭子了,老鞭甩起来大都是这种效果。 一匹黑色的瘦马在马车前方拉着整个车厢,看起来丝毫不费力气,这就更让人疑惑,究竟为何这马车的车辙会陷得如此之深了。 城门口的守城士兵没有多难为这个麻衣斗笠的男子,因为他的确有合法的手续,只不过当士兵要去检查马车中所载的东西,男子笑嘻嘻的下车为军爷拉开帘子的时候,这群士兵可就不淡定了。 怪不得这么重,娘嘞,这人名不见经传的这副打扮,看起来也那样的不起眼,怎么就他娘能够有一车的金银财宝呢? 伍长眼睛都瞪直了,嘴巴撅起来,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 旁边一起与他值岗的手下看见他这幅滑稽的模样,好奇的挠着头,也过来看了看。 好家伙,两个人黝黑的脸庞都被这金银所反射出来的光彩给提亮了脸色。 一车的金银财宝,什么样的都有,鸡蛋一般大的玉石玛瑙,看起来都有些不能让人相信。 他们当兵的,那就是穷当兵的,不过已经算是能够吃饱饭了,再加上在扬州这种繁华地段当守城卫兵,他们的响水那是更多的,隔三差五的开个荤都没问题。 平日里见着那些招摇过市的大户们,腰间别着什么,膀子上挂着什么,脖子上戴的,胳膊上戴的,手上戴的,那……这群穷当兵的也是见过世面的呀,但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士兵,什么时候能见到这种级别的货藏? 伍长当年听这里老兵说过嘞,说那运军饷的马车来的时候,满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但是说到底一个城的军饷,也就半车的银子,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可不只是银子啊。 到了这个男人这里,银子倒成了最下等的东西了。 伍长和他的属下满脸惊异的看着这个相貌平平的男子,男子谄媚的笑着:“二位军爷,这都是小的的家当,也没有什么孝敬军爷的……就希望军爷不要声张……” 男子悄悄走进了一些,毫不着烟火气的往伍长的手心儿里塞了俩金疙瘩。 伍长接过来的时候,浑身抖了一个激灵,这可是金子啊,块儿大的金子这足足是够他们两年的吃喝拉撒了。 另一个卫兵眼睛都直了,眼珠子也快瞪了出来,看到伍长悄悄地将东西塞到怀里,给他打了一个眼色,他还是没有缓过神来。 这种时候还是伍长反应快,看见城门外又有一批队伍赶来,立马对男人换了一个脸色。 “咳咳,兄弟自是不知,这扬州城中最近来了许多江湖上的人,治安没有办法保证的情况下,有家当还是要好好放起来,别怪哥哥没有提醒你昂,没有问题了,赶紧走吧。” 伍长指了个方向,男子上了座位立马拉了拉缰绳,黑色的瘦马毛皮已经有些褪了色,感觉黯淡无光的样子,实际上应该是许久没有清洗过,杂乱的鬃毛在脖颈后散乱着,看起来相当的一般,但是……但是就因为这一马车的宝贝,伍长感觉这马已经是要比来自大宛的汗血马还要精贵咯。 开玩笑,大宛马哪里是拉这种东西的货色,拿来看还行。 两人目送着男子与他的马车远去,皆是吞了一口唾沫,两人一个交班,赶紧回了自己的营房,说什么也不出来,其他卫兵虽然疑惑但是也没有什么说法,毕竟正常的交班,哪里会有什么问题。 男子走了好久,穿过了先前缎阳宫与沙溪府都曾经穿过的街道,然而却并没有引起任何的疑虑,这个年头,在扬州,有架马车还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少懂行的,撘眼看去,就知道这黑色的瘦马本就是一匹杂了种的马。 看马要从马鬃毛看气,一样就能瞧出真正的货色来,这黑马的鬃毛与野马无二,就算是没有清洗过,也大致能够看出成色来,这样的劣马,在扬州城中还真排不上号。 男子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别人用鄙夷的阳光看他,他笑一笑便是,他可是要赶紧过这一段儿路哟,身后的大人物,大宗门可赶的紧,小人物怎么敢挡他们的道? 看到男子消失在街道尽头,根本没有什么人来接他,众人也就不再去想了,果然就是个小人物。 只不过他拐了街角,旁人眼中那匹劣马的速度突然加快了,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眼睛瞪得圆圆的。扬州城的地砖可都是相当精致的,当年修筑扬州时,工匠们可是下了不少的力气,这么多年来为楚王所居住,楚王这种生活中处处有些小精致的人,也将扬州城重新修缮过,整理过街道,也铺过地砖。 可就是这样,男子所驾的马车在行至南向这条街道的尽头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一个剧烈的颠簸,原来是车轱辘深深地嵌在了一块地砖之中……这可是被马车压断了? 车子一颠簸,车厢也跟着如此颠簸,叮呤咣啷从车上掉下来一些物件,惹得街上比较靠近的人都凑过去看了两眼,见是那种铁质的刀枪便没有了兴趣,要是些锅碗瓢盆,他们可能还会上去捡个漏,兵器噢,闲的人才会搞这些。 看看就散了,男子从车上跳下,有些不好意思,拾起地上的一把刀,一把铁枪,溜着圈又转回了车上。 怎么先前都是金银财宝,如今还能掉出些打仗的家伙什呢? 他当然是知道的,因为这件事情,只要他想,基本上就能够做到。 他去了西域,去那里等了一个人,在那里买了好久的兵器,倒是也成了一个地标性的人物,不过他最终还是决定离开了,要等的那个人露过一次面之后,就刻意躲着他走,他怎么也等不到了。 听闻江湖上有传闻说那人已经死了,开玩笑,那人怎么会死? 那人若是死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摆了摆手,便知道这是个谣言,不过知道了江湖上流传开来了这种消息,基本上就会被大家当做事实的,因为多数人都是没有可靠的消息渠道的。 后来他就回去了,回到自己家,看看家里的傻鹿还有傻鸽子,傻鹿不会饿着,但是傻鸽子却会,因为傻鸽子和信鸽不同,傻鸽子只要出门就会迷路,每次都要他亲自将鸽子带回来。 不过那么多年都过来了,鸽子和鹿陪了他那么多年,他是不会舍得让鸽子挨饿的。 这次鸽子也没有乱跑,乖乖的在家里等着他回来,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然后果然,有老熟人不请自来……他都不记得上次山上这么热闹是什么时候了。 先前的金银珠宝就是山上的宝贝,山上什么宝贝都有,只要想的到的基本都有,只不过于他都无用罢了。 讲道理,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唯一觉得是自己生活中必需品的,大概就是傻鹿和傻鸽子了吧。 还有个当年的缘没有断,所以果然有因果找上门来,不过他也不介意家中多添一双碗筷,有什么需要自取便是,他基本上不会插手,他这辈子所有的目标,应该就是和那个人有一个了断吧,为了这个目标,他都不记得自己在山上过了多少年,在山下又过了多少年了。 惶惶度日,忽然发觉那东西已经转了九世了,然后果然,早先有一个小家伙,突然闯进了他的世界,这让他又有了些牵挂。 男子走在大街上,马车已经不见了,其实并不是不见了,只是马车变得很小很小,小道足以躺在他的手心,他端在手上把玩着漆黑的似乎用钨铁制成的小马车,在城南的巷子里绕啊绕。 等着一双相当老旧的布鞋,这布鞋还是当年从一女子那里恬着脸要来的,说起来自己真的是好久没有来过这种大都会了。 路上有那种涂脂抹粉的佳人,身上的味道和那些草药混杂起来的感觉很是相同,是一种很香也很刺鼻的味道,他闻惯了,所以总感觉有些亲切。 当年他有了第一个炉鼎的时候,还不是把自己炸了一个人仰马翻,讲道理那时候的味道可比这烈多了。 只不过他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盯着人家女子看的行为已经被人定义为下流之人,但是他应该也是不在乎的。 多少年不来一次,这一次就破了格,主要是心里痒,总想要看看这天下,再看看当年无意间撞见的小家伙,现在到底想如何处理这里的缘呢?这里的缘是乱的,乱的根本分不清东西,只有他一个人是无缘的,亏的他当年为他遮蔽了许多感知,没想到他还能有这种分身又合身的造化,算是自己失算了吧。 无缘到了他这里就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了,无缘的人那就是一个透明的人,当然他在人世间是不透明的,但是在天上看来,那他就是透明的,只要是他不要太过张扬,指着天上破口大骂这种事情没有的话,他基本上就不用管当年自己给他的那些危言耸听了。 这种事情倒是很省心,男子点了点头,旁人又以为他是觉得人家女子姿色姣好,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不光看,看着看着还点头,不是无赖是什么? 说实话,如果不是那两个人总是有意无意间聊到这个小家伙,可能他还真的会忘记,他的记忆已经变弱了,这是个很不好的消息。 总想起当年某本经文上的记载,说是九世为结,这种日子果真要到头了? 不然他怎么会一个劲的想要往外跑?十年时间出了三四趟门,讲道理这已经很多了——对于他来说。 看看吧,反正就是在城里看看,老朋友似乎真的不回来了,虽然知道这里有老朋友的人,但是看这感觉,应该也没有押宝在这里…… 但是这天是要变了的,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你想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他忽然想起来当年的时候,他在那个流氓的身边当了许久的读书人,还好几次在两军对阵的时候,两人下棋拼杀到天亮来着。 那个时候他可是怎么也等不得的,虽然大家都是在盘算,但是到底是他这边的气运比较好……气运这东西,那是多少年前就在作祟的东西了…… 讲道理,流氓的运气好应该不是什么怪事吧,他总觉得人过的无赖一些,总能活的长一些,虽然他无所谓。 想当年……当年……他叫什么来着? 范增吗? 我是谁来着? 我是张谋? 男人摇了摇头,表示那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了,自己的事情还要自己到史书里去翻,别人可是记得比自己清楚太多了。 他蹲在城南的河岸边上,遥望着东面的一个客栈,轻轻地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他是在叹自己,还是在叹别人。 第480章 剑侍(上) 大概是到傍晚的时候,基本上所有的宗门,应该说是要参加武林会盟的宗门基本上都已经入驻了扬州,江湖之大,数不胜数的宗门自然不会全部到齐,毕竟到齐的话,看起来很是有规模的扬州城,可是装不下这么多人的。 最后到达的就是铁沧岛了,铁沧岛的队伍不大,但是却是由长老们领头的,不过谢玄在扬州的名号那可是相当的大的,扬州的修行者大都把狮吼门看做扬州本地的宗门,狮吼门还在的时候,多少次都提携过周边的小宗门,如今狮吼门的事情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人们再缅怀也是看着一片已经物是人非的建筑只能兴叹。 谢玄倒是不少人心中一个小小的慰藉吧,知道这位当年在狮吼门中虽然比较沉默,但是也很是容易接近的高手如今能够另觅一处宝地,并且渐渐地站稳了脚跟,多少大家还是有点欣慰的。 狮吼门的灭亡实在是太过可惜了,可惜了这么一个即将脱离凡世,能够成为真正睥睨江湖的绝顶宗门的时候突然遭了灭顶之灾。当年的事情人们只知结果,若是他们真的能够了解其中的某些隐情的话,可能他们就不会这么看待谢玄这个人了。 谢玄问心无愧就好,只要他不说,基本上没有人会知道。 长老一行人身前大摇大摆的走着的都是铁沧岛的弟子,他们大都是铁沧岛这一辈的二代弟子,也就是多是长老的弟子们,他们如今才是最风光的。 夜晚的扬州城满足了他们一切的幻想,平日里在岛上的那种封闭日子终于在今日得到了舒缓,谢玄在他们眼里是相当和蔼的,尽管他们从未见过谢玄冷血无情的样子。 铁沧岛对外可以宣称他们是一个相当开放的宗门,就算宗主谢玄就在这里,弟子们也可以去到扬州城中花天酒地而不用管谢玄的脸色。 对于不少人来说,他们年纪轻轻的初入江湖,便能够遇到像谢玄这样老大哥形象的宗主,实在是他们的幸运。 有些人啊,能够在这个世间如鱼得水,不就是因为他们有着多副面孔吗? 谢玄是第二日清晨才到,毕竟夜里他还在宗门苦于无法突破沧海诀的禁制。 其实今日便已经是武林会盟的第一日了,正午时分所有人便要前往宝器宗的宗门之地,然后稍晚些便会在丰庭汇聚起来,由女帝宣读过武林会盟的起誓书,这会盟就算正式开始了,没有什么歃血,也没有什么祭天。 看起来似乎有些准备不足的样子,然而一切疑虑都被接下来的酒宴所打消了。 谢玄真正在独处时,其实是这一日的深夜时分,寥寥几步的距离,他轻一点地,便从扬州城外入了城中,根本不在乎扬州城那不成文的“不许修行者行于扬州城高空”的规定。 蒲甲就在谢玄身后不远处,谢玄如今是独身一人,长老们指挥着那些愿意留下来的弟子去搬运铁沧岛自家的财物,然后应该还会有那个看起来地位极高的男子来对他们进行一连串的恭维,大家大都没有留在他的身边,而他则是有时间好好去河上看一看扬州的夜景,闻一闻这繁盛的新鲜气。 谢玄租了一艘船,不大,就是乌篷船的样子,船家应该有些岁数了,佝偻着腰,但是手上的活儿却很细,一根长蒿就将船整的服服帖帖,就像是与整个船融为一体了的感觉,遇上夹缝还有大船挤道,船家都能够轻轻松松,毫不费力的穿行其间,这倒是让谢玄有了些兴致。 乌篷船缓缓地漂行在运河之上,沿岸的夜景虽有些耀眼,但是整体看起来的确很像是赏花的感觉,还记得当年开春,扬州城中还会有赏花会,年轻些的谢玄还有机会跟着当年还在世的谢炎一睹花会的风光雅致。 要是谢炎的话,应该会很喜欢这种独自乘舟沿河而下的感觉吧? 而谢玄?谢玄从来不是什么爱慕美景的男人,他的心里只有实力一说,一切都是为了权与势、名与利,说他俗套,他大概也会欣然接受。 人生在世,若不追求这些,那活着该多没有意思…… 蒲甲大概是很少数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些什么的人吧,船家现在坐到了船尾,一言不发的靠着小炉子,炉子上有小壶,壶中热水是烧着为了泡壶热茶暖身子用的。 蒲甲这样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自觉地有些寒冷,其实吧,多深的夏日,到了晚上,尤其是在河上,都会有徐徐的凉风吹过,驱散那夏日的燥热,想了想,大概是这凉风所致吧,但是蒲甲依然是向着船上的小炉子靠了靠。 今日的一切,都只是开胃小菜,那酒宴着实惊艳,要是让有心人往别处一说,可能朝廷真的会来兴师问罪于宝器宗,毕竟国宴的规格,不是什么江湖人都有机会享受的……纵使能够享受,大抵也不会如此豪奢浪费吧。 扬州虽是在大运河上,但是真要寻那些岭南的珍奇瓜果,寻那些天山边上的矫健杂畜,光是千里迢迢运来,就已经是一个不小的工量了,只能说……不愧是经商起家的宗门,出手如此阔绰,果然是堵上了所有江湖人的嘴。 然而明日,才是真正的正菜,大概……如今仍然在丰庭之上纵情歌舞的那些大人物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和和睦睦的景象竟然只会持续一天。 蒲甲没有见到忘情洲的来人,这倒是一个让他有些疑惑的事情,毕竟听谢玄说起过,忘情洲似乎很是看中这一次的武林会盟,不知道从多久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这大概都是当时他独身闯荡忘情洲的时候看到的事情吧。 司徒家的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们从早上与谢玄道别起,就再也没见过一丁点的影子,倒是解信锐,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铁沧岛的人,如今应该还坐在铁沧岛的位置那里欣赏西域的歌姬,痛饮扬州的好酒吧。 听说司徒鹤轩这次的任务很是重要,蒲甲没有真正见识过那传闻界清门能够独步天下的秘术,这东西听起来就玄乎啊,界清门宗门在什么地方?人们大抵只知道一个位置,似乎离如今的洛阳不算太远,但是要离扬州,那可就太远了。 这么远的距离,能把东西传过来都让蒲甲觉得有些骇人听闻了,蒲甲见过当年缎阳宫的符君随意的一手,便能够将百斤的巨石从一处转移到几里外的另一处,当然这也是用了阵法的手段,那种速度已经是他平生所见,任何东西能够达到的最快的速度了,数里的距离,只是眨眼的时间。 但要说上千里……还是将足够能影响到今日这种阵势的修行者团体的强手转移过来,蒲甲怎么想都想不通。 但是人家都信誓旦旦,提早好几个月就过来打好了口信,甚至还派了使者与真正司徒家的人过来,蒲甲也没有办法去怀疑人家了,毕竟他也只能算是一个稍稍能与谢玄搭上话的亲卫吧。 从西头一直往东走去,应该是能够看出来扬州城的重心偏移的,东边其实显得冷清许多,不只是因为今日西城被江湖人士所霸占,东面大都也是那些贵族豪门居住地,比如高贵无比的楚王。 不过谢玄可没有什么想要一睹楚王风采的想法,刘槐不来联络他,他也没有什么需求,毕竟他每个月的分红都会直接付到银庄里,若是资金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再找他便是了。 刘槐以为自己是得到了铁沧岛以及谢玄的追随,其实并不是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真的能够有一丝丝的打动谢玄,让谢玄有种想要效忠于对方的冲动。 刀殿也不行。 哪怕是年轻时便已经见到了刀殿那毁天灭地的实力,谢玄也只是怀着恐慌,将利用对方的心思悄悄地埋在了心底。 如今实力壮大,甚至隐隐有着能够突破的兆头,加上得到了界清门这个相比之下更加对等的交易对象,刀殿……到底来说还只是一个远在天边的势力,根本不会对铁沧岛造成实质性的创伤。 谢玄现在确定,就算刀殿大兵压近铁沧岛,铁沧岛岌岌可危,他也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留下铁沧岛的烂摊子……讲道理,若不是有能够从这次武林会盟中分一大杯羹的利益所在,谢玄现在可能已经觉得铁沧岛有种拖累他的嫌疑了。 比如他在千石窟之中,几乎是已经无法再得到什么好处了,千石窟如果没有办法让他领悟沧海决的话,那千石窟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修行灵气稍微浓密一些的地方罢了,这样的地方,大汉还有许多许多。 谢玄可能不清楚修行宝地的真正功效,如果他知道这世上有一个横贯南北的大阵,将整个天下的灵气都笼控在其中,只是为了为一个地方制造额外的修行福利的话,可能他真的会发狂发疯。 不过他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他估计也只能步前人的后尘。 运河到了扬州城中就稍微显得平缓一些了,可以逆流而上,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阻碍,不过大多数的游船还是顺流而下的。 多付给了船家一些银子,船家将碎银子举在眼前,又放到胸前,好好的擦了擦,感觉的确是真的之后,心满意足的悠悠而去,也不知道煮到现在,他的茶水好了没有。 蒲甲始终是没有能喝上一口,他现在有些口干舌燥,因为他们已经临近了此行的终点。 岸上没有其他游人了,也不知道远处的人是怎么想的,这里如此诡异的断崖式缺失,却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 谢玄走在前面,蒲甲稍稍落后,他们踏过岸边的小台级,这里依然是河岸,依然是长街,依然有店铺。 只是两三里长的长街,唯独只有他们面前的这一块店面灯光昏暗,无人经过,甚至连风都停了。 蒲甲只知道谢玄是来见人的,他曾经有幸能够跟着谢玄见过那位来自刀殿的传话人,就是对方身上那种阴寒的气息,也会让蒲甲感觉到非常不适。 蒲甲总觉得自己恨不适合跟在谢玄的身边,谢玄的变化太大了,这么多年来,蒲甲亲眼目睹了谢玄身边所见的人变得越来越诡异,越来越让人无法理解。 就比如现在…… 蒲甲屏住了呼吸,看着面前这个似乎是用棉布缠得结结实实的“柱子”? 这根“柱子”有一个成年人那样宽,也有一个成年人那样高,实际上……这就是一个被白色棉布条缠绕全身的人形。 棉布条裹得它严严实实的,没有漏任何缝隙,蒲甲不敢外放灵气,因为他就算不用灵气,似乎也能够感受到面前所散发的那种大恐惧。 他亲眼看见谢玄被在身后的手攥的发白,这是什么时候才有的事情? 人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高处谢玄一头,谢玄已经是有八尺多了,这人柱约是有九尺高,脚下没有鞋,布条一直绑到了脚趾上。 他就诡异的立在岸上不远处,立于一家店面之前一丈远,距离谢玄他们也只有两三丈的距离。 但是就这两三丈的巨力,蒲甲事后回想起来,他感觉自己走了一整年。 人柱最给他留下震撼的是因为他背后不知道用何种方式,贴着一柄无鞘的巨剑。 巨剑两侧开刃,看起来相当的重,从剑柄那里的玄铁就能看得出,那是一整块玄铁,没有任何的雕琢,就这样直接楔在了剑身之上,也不知道这样没有熔铸过的兵器,到底结实不结实。 人柱没有呼吸,至少蒲甲没有听到,似乎是知道谢玄走进了,浑身抖动了一下,巨剑就那样突然从他身后落下,直直的、轻易的插进了青石板砖之上,目测……似乎是没入了一尺深。 “铁沧岛……谢玄,见过青帝城剑侍大人……”谢玄如此恭敬,让蒲甲有些意外,但是听到了谢玄口中的说辞之后,蒲甲身上的汗毛都根根炸立。 青帝城!剑侍! 第481章 剑侍(中) 难怪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谢玄都要畏惧三分,这是谢玄第一次在蒲甲面前露出过紧张或者是胆怯的状态。 也难怪能让谢玄敢于与刀殿背道而驰,原来……谢玄暗中已经找了这么多的后路了…… 刀殿远在西北边陲,三帝之城传言则是在东海之上,帝城的位置漂泊不定,曾经在东海各处都显出过模样,说不定他们真正的位置就在铁沧岛不远处? 谢玄没空思考这些,说实话他这样背着刀殿的人,暗地里却与另一个修行圣地接上了头,已经很是忤逆对方了,用忤逆,其实就是因为不管是刀殿还是东海剑礁,对于谢玄来说都是太过庞大的势力了。 他对于刀殿的印象是停留在当年狮吼门灭门那一天,那一天摧枯拉朽的战技向着谢炎身上轰去,原本只以谢炎为自己追逐目标的谢玄,见到了此生最为难忘的一幕。 本已臻至通玄巅峰的谢炎,已经跻身于天人一线的天下第七,就这样在他面前向萤火虫一般,突然熄灭于黑夜之中,而此后那些攻击所绽放出来的光芒,一股脑的就将整个宗门毁坏殆尽。 实际上……对方仅仅出动了三人而已。 亲身经历的事情,总是会给人以深刻的印象,这一点谢玄深谙其理。 到现在,谢玄的身体都还记着当年曾经正面面对白帝城剑侍时的感觉,那种将身体扔进万丈深渊的缺失感是让一个人崩溃的最好办法。 白帝城的剑侍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因为当年谢炎曾经与白帝城进行过讨价还价,白帝城以狮吼门面临危险为要挟,想要换取一些利益,比如说宗门的分成好处,又或者是一些下属的宗门。 谢玄记得清清楚楚,当年的时候,白帝城作为剑礁的代言人,已久活跃在江湖之上,苏六祁那时候还是在江湖上风光无限的白帝城少主人,更是人尽皆知的下一任帝剑之主。 拥有白帝剑能够拥有什么样的力量,自然可以参考当年陌人合一人一刀,如何将戒律宗这样一个超一线的宗门给埋葬掉的。 虽说当年是有着江湖联军的撑腰,但是一刀让戒律宗的半数强者失去战斗力这样的事情,谢玄当年也是亲身经历的。 的确是很巧的,年纪轻轻的谢玄就已经亲眼目睹了这江湖上两大势力的真正实力,从他年轻且高傲的心中种下了种子,那种嫉妒与渴望的种子。 受当年白帝城的剑侍影响,谢玄甚至练过一段时间的剑术,只不过确实限于天赋的桎梏,苦苦不得突破,只能够练回最基本的拳法。 如今能够到达通玄巅峰的境界,谢玄觉得自己根本就是靠着一步步的打拼,而不是靠着自己的天分得来的。 事实上他的天分根本不差,世间大武功哪有什么高低贵贱,哪一门术法练到最后都是能够无敌于天下的存在,拳法便是这样刚猛横直的一条康庄大道,前面便有赵知礼留下的不败传说,这是不用怀疑的。 赵知礼这个天下第六多少年前就已经不再前进,如今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样的境界,只知道当年曾有江湖魔头百炼老人,因为对赵知礼的女儿起了歹心,最后被赵知礼连人带宗门用一双铁拳,生生锤成了渣滓。 然而在谢玄心中,他本能的认为,剑,就是这世间最能够让人疯狂的一条大道。 不然他也不会在拥有了与青帝城赤地城对话的机会时,毫不犹豫的,直接舍弃了刀殿的承诺。 刀殿当然是承诺扶植谢玄直到他坐上东南霸主的位置的,只不过这对于谢玄来说还远远不够。 东南霸主是什么样子的?谢炎那样只是会有人表面上尊敬你,只是等到你死后,一切都化为乌有,也根本不会有人去缅怀你的过去那种人吗?还是说就如现在这样,女帝振臂一呼,江湖百应之,然而,很有可能,在接下来的两日之内,这霸主之名就会名不副实这样吗? 东南霸主实在是太过可笑的一个承诺了,当年摄于刀殿的威势,谢玄做了一次刀殿的走狗,这已经是他能够承担的极限了……他要的是暴利。 这也是他如今,为何虽然浑身都在发抖,但是眼神……却那样的兴奋的原因。 青帝城的剑侍……蒲甲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有想过所谓那些除了三位城主之外,代表剑礁最强战斗力的剑侍会是什么样子……可能是长发飘飘,冷酷无情,剑法惊艳,然后桀骜不逊。 也有可能是木讷不厌,阴险深沉,冰冷似铁的感觉。 那些感觉符合他对于高手的真实定义,当然还有一种癫狂的高手,比如现在的谢玄。 但是面前这个奇特诡异形象打扮的人柱,还有刚刚插于地面上,似乎根本称不上真正宝器的巨剑一般的武器……这都让他们这一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对于谢玄的计划,蒲甲一无所知,甚至说明日的安排,他也只是略知一二,这是他身为一个追随者应该有的觉悟。 人在面临未知的时候,真正能够保护你的,是恐惧,而不是好奇。蒲甲很识相的闭上了嘴巴,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去理会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一切都是谢玄的安排,他跟着做变好了。 …… 谢玄其实也很没底,他与东海剑礁能够联系上还是因为当时从忘情洲大闹一场之后,险些于江畔被人堵截到,而那时正是青帝城的这个剑侍的出现,让他无意中获救。 虽然他并没有任何想要帮助谢玄的本意。 谢玄又是怎样知道对方的身份的呢?像是现在,这个浑身缠满布条的怪人,从头至尾只发出过粗重的呼吸声,而且只发出了一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认符不认人,果然是相当有契约精神,呵呵呵。”谢玄有些尴尬,他差点忘记了当时与青帝城约好的事情,对方给了他一块只有青帝城的弟子才会拥有的令符,薄如蝉翼的纸张,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破掉,但是无意间却让谢玄试出,这东西上的禁制与保护,甚至要比铁沧岛的护宗阵法都要复杂。 当年东海三剑的事迹,江湖上还有着流传,大都是说明三座帝城如今的侧重点都在哪里。 白帝,也就是当年白帝城的主人,白帝剑的真正剑主,从来都是一个智谋过人的人,而另外两兄弟,青帝与赤帝,青帝注重境界,赤帝注重术法,三人皆修剑道,联袂飞升神国。 白帝城的事情暂且不说,谢玄虽然很想了解,但是似乎有些事情是有隐情的。 十年前白帝城的帝众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原本的天之骄子,苏六祁也转眼不见了人影,这到如今都是一段未解之谜。 似乎那也是如今江湖大兼并真正的开始,因为当年隶属于白帝城的中小宗门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间失去了主心骨之后,江湖中出现了大量的个体宗门,这让很多一流宗门迅速崛起,记得宝器宗也趁势狠狠的补充了一把自己的实力。 如今青帝城的人已经开始外出,甚至剑侍都沦落到亲自上阵与江湖势力联络,这是谢玄都没有想到的。 当年初一见到这个怪人,他心中就生起了一种奇妙的想法,想起了当年谢炎与白帝城苏六祁进行交涉的时候,似乎这些来自于东海剑礁的人,身上的气运都会变得模糊无比,变得气息相同。 谢玄当时竟然斗胆敢于去直视对方的气运,结果就这样无意撞破了对方的身份。 深知自己先前行为不妥的谢玄,把身段放的极低,恳请对方能够给自己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次的武林会盟便是由这个怪人主动地联系了自己。 虽说是谢玄将功补过,但是这也像极了一场交易,相较于刀殿的那种仗势欺人,谢玄倒是有些享受这样沉默的会面。 令符是散发着淡淡荧光的,谢玄轻轻一弹指,令符便飞了出去,随后便静静地悬停在了怪人剑侍面前。 蒲甲似乎听到一声肯定的“嗯”,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见对方的身体上,突然分出了一个枝干……大概可以这么形容,其实是他的手臂,这左臂先前蒲甲根本没有看到究竟在哪里藏着,他还以为对方是将自己整个人直接缠绕了起来。 有些骨瘦嶙峋的细长胳膊依然是帮着白色的棉布条,缓缓抬起,点在令符之上,令符瞬间化作光点,飞上了高空消失不见。 然后突然,那条胳膊就那样轻易的一招,谢玄整个人被无形中一股力量猛地拽到了前方,吓得蒲甲差点就运起了功法…… 谢玄半悬在空中,整个人有些后仰,但是却依然能够看见这个剑侍的面庞,他的眼窝处凹下去,似乎就是他的眼睛所在,嘴巴处也能够看出真正的形状,只是对方这一手粗鲁的取物之力,再来一次,他还是没有能够适应。 没错……上一次,谢玄也是被这个剑侍直接毫无征兆的拉到了身前,当时恐惧的谢玄还发动了攻击,没想到却被对方轻易地化解,实在是让他显得有些软弱无力了。 ……这其实是他对话的方式,近距离若是用灵气直接链接两人的神识世界,这就不叫隔空传音了,这就单纯是用神识在交流。 气氛就这样诡异的持续了下去,今日还能吹着河上的凉风,蒲甲依旧大汗淋漓,这大概是因为内心焦躁不已吧。 谢玄也有些傻了,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提这样的要求……或者说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要求中的这个人现在正在扬州城中…… 蒲甲终于是不用呆在这里了,因为他马上要代谢玄去追查一个人,如果有的话……、更要搜集对方所有的资料……搜集对方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信息。 那个人自然是蜀王……李重霄。 青帝城要杀的人就是他, 这下谢玄有些慌了……这个蜀王能够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里……最关键的是……之前柳生智最早传来的消息就是弓龙他们好像与蜀王一行人纠缠在一起了,当时其实他还没有多么在意。 谢玄对于地域这些事情了解的还不太多,总以为从荆州到忘情洲那段路途,大都是蜀地,蜀王会出现,估计也是知道了一些事情吧。 弓龙的麻烦越多,他谢玄也就越有时间去准备,而后的事情就更是没有关于蜀王的描述了,谁知道这半个月的时间,蜀王竟然能够一路沿江,这是三千里路啊。 谢玄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青帝城说李重霄在城中,那自然李重霄就是在城中的,听闻这位王爷还是个有修行的王爷,莫不是来参加武林会盟的? 没有请柬可不能参加武林会盟,既然蜀王来了,那就说明宝器宗早早的就与蜀王搭上了线…… 谢玄越想背后越凉,因为他很担心,蒲甲很快传回来的消息就是有一个本该死的人没死,有一个本该活着的人,现在却已经是个死人了。 要检验也很简单。 柳生智今日本来就应该到扬州城中了,他是谢玄自己的人,自然是知道谢玄最讨厌的是什么……谢玄讨厌不守时的人,也讨厌啰里啰嗦的人……所以就算有时候柳生智与蒲甲出去办事遇到了什么问题,进程受阻了,他们也只会乖乖的受罚,因为一切意外都本应被他们考虑到。 谢玄当然是要不到柳生智的回信的。 因为弓龙已经不打算隐瞒了,他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了,今日他看的一清二楚,那些原本承其父命,要一直追随他的人,有几人已经是毫不遮掩的卖掉了自己的一些秘密。 来到扬州城这么些时间,弓龙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自己的女弟子麻巧曼还活着。 而麻巧曼悄悄的跟随了谢玄一路,谢玄大意到竟然没有注意到,现在……谢玄独自一人站在河畔,似乎正是一个刺杀的好时机。 第482章 剑侍(下) 麻巧曼是弓龙很是无意收的一个徒弟……弓龙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到那种该将自己毕生所学传授于他人的时候,那怎么也得等到自己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然后自觉地身体已经跟不上自己思考的时候吧。 但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又是那样的无助……弓龙发誓他是真的没有心思去做什么收徒的事情的,只是因为……若是自己不把麻巧曼从那种通玄境的大宗师都会殒命的地方带走,他实在是良心上过意不去。 麻巧曼就是弓龙第一次离开宗门,前往父亲所说的秘境的时候在秘境中发现的小女孩,当时她可能有十岁? 如今麻巧曼早就已是亭亭玉立的动人女子,但是却要做着这些稍一不留神,就会命丧于此的危险事情。 不过只要是师父的事情,她觉得那就是自己的事情。 起初宗门里传回弓龙已经死去的消息时,她打死都不相信,原本好好的师父,已经是那样实力的师父,就会这样干净的死掉了,甚至没有来得及传回来任何消息。 最主要的是……麻巧曼根本不相信柳生智的话。那封信是以柳生智的身份传回的,而柳生智又是什么人,宗门里恐怕没有人不清楚吧。 接下来就是麻巧曼最最难忘的一段日子了,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原先自己很是信赖的大长老还有姑姑,他们一个个的毫不留情的直接背叛了师父…… 大长老是弓奇文,其实论资历的话,大长老应该是宗门里最有威望的那个人,甚至说……大长老本就是弓龙在宗门之中最大的支持者……因为弓奇文是弓龙的大伯,也是与弓龙的父亲弓高原出生入死过的,有着过命的交情。 这么多年来,弓龙一直能够在宗门中地位稳固,而且一直也有一部分忠诚的追随者,究其因就是因为当年弓龙的父亲,前任宗主弓高原死前,特地将弓龙嘱托给了弓奇文,弓奇文很像是被托孤一般。 而事实上,这么多年来,也是弓奇文一手掌控者宗门,能够让宗主未有人选之时,能够那样的稳固也不出问题。 谢玄的强势加入的确是一个众长老商讨过的结果,弓奇文为了宗门做出这样接纳一位久负盛名的江湖高手,其实也无可厚非,只要他能够在背后一直支持着弓龙。 弓龙其实在宗门之中最信任的人就是他与自己的姑姑弓黄氏了。 弓黄氏的丈夫,名为黄立行,当年就是狮吼门的五长老,人们最为熟知的黄立行的故事就是他是狮吼门中那位亲手杀掉来犯刀殿大宗师级人物的男人……很可惜,这位本该有着光明未来的狮吼门五长老,因为那场灭顶之灾,最终是没有能够活下来。 黄立行与弓黄氏没有子嗣,在宗门中,弓黄氏因为很是照料弓龙,还有一众追随弓龙的部众,大家都亲切的称弓黄氏一句干娘。 干娘在宗门中是一个相当有威望的人,一是因为她的确很有人缘,作为宗门中少有的女子,她也是担当起了宗门维持阵法的大任,在蒲甲没有到来之前,弓黄氏是宗门中独一无二的阵法师。 弓黄氏与弓奇文两人是坚定地弓龙阵容之中的人。 那段时间,谢玄强势的成为了宗主,弓龙因为实力不济,而渐渐地被宗门中心疏远,不少追随他们的部众,很多客卿也都转而投奔谢玄,成为维护谢玄的“忠实”部众。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这一趟出行,弓龙独自远行千里,就是为了给一直追随他的人一个交代,给自己的父亲一个交代……弓龙其实是一个上进心不太足的人,但是他却又是一个相当有责任心的人,这其实并不矛盾。 弓龙一趟远行足足接近两年,两年的时间,谢玄以及他的部众,尤其是以柳生智为主的那群忠实家犬,用着各种的理由,开始蚕食属于弓龙的资源。 修行宝地,修行资源,药物,甚至钱财之类的东西也要去掺上一脚。 不少人渐渐被这种积压挤兑给搞得无心修行,很多人其实都是无奈的,谢玄的目的其实很明白,就是为了孤立弓龙,因为只要弓龙还在,他的地位就是不稳固的,弓龙比他小了不少,因为黄立行的原因,铁沧岛还有狮吼门其实有着不小的渊源,两宗门之间不少信息都是公开给对方的。 谢玄自然是很早就知道那位弓高原的长子,是一个天赋极其妖孽的修行天才,到那时他已经成了铁沧岛的宗主之后,他还是有所担心,担心弓龙会有朝一日拥有超过自己的实力,那个时候,他的位置说起来,根本就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所以他发动一切能够掌握的力量,只是为了将宗门把控在自己的手中。 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是弓奇文与弓黄氏顶住了压力,一直等待着弓龙成功归来。 麻巧曼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被弓龙带到了宗门之中。 两年之后,麻巧曼开始修行,本来弓龙是要拜托大伯来教导麻巧曼的,虽然从秘境中归来之后,弓龙也成为了大宗师,但是论起底蕴,自然还是大伯,身为宗门大长老的弓奇文更有能力来教导好麻巧曼。 但是麻巧曼就算到来宗门两年也只是亲近弓龙一个人,弓龙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江湖之中若是一个女子没有任何自卫的能力的话,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想到当时在秘境附近发现麻巧曼时,或许若不是麻巧曼运气好,山林中的猛兽就能够让她命丧当场。 麻巧曼生的精致,随没有那种祸国殃民的胚子,但是在带回宗门之后,弓黄氏亲自给她打扮了之后,也是相当好看的一个姑娘。 这样的小姑娘怎么会独自一人留在那种修行者才能够进入的秘境呢?弓龙曾经想要去知道,但是麻巧曼似乎什么都记不起来,麻巧曼是失忆的,甚至就是到现在,麻巧曼也没有任何关于自己十岁之前的任何记忆。 不过她在宗门之中过的很充实、很开心,这就够了。 对于麻巧曼来说,师父弓龙就是她能够生活下去的信念。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师父若是遭遇了什么不测,那时自己该怎么办。 现在这个事实放在自己的面前,她冷静的出奇。先是冷眼旁观,身边的不断的离开,甚至到最后……弓奇文与弓黄氏也离开了。 这两人的离开,是麻巧曼最不能接受的。 干娘这么多年来,一直照顾着自己,不让自己受到宗门之中其他人的欺负,干娘对她来说,就是亲娘一般的存在。 弓奇文也是这样,麻巧曼后来便认弓奇文做了干爹,嘴上说着只要自己的师父教自己,但是很多时候,麻巧曼有什么不明白,最后都是要弓奇文出马来为她解惑。 麻巧曼没有亲人,而他们两个就是她的亲人,虽然早先时候,她对于弓奇文与弓黄氏也有敌意,但是两人的那种照料还有呵护,这让麻巧曼真正明白了世家亲情的意义。 干爹与干娘的离开让她无法接受,甚至当时他们还隐瞒了自己那个消息,想要欺骗着自己,让自己自己选择加入谢玄的阵营。 而在她发现了其中的猫腻之后,麻巧曼很是少见的向他们发了火,愤怒的斥责了两人的行为,这让麻巧曼十分心寒。看着当时干爹干娘的窘迫与羞愤,麻巧曼伤透了心。 最后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麻巧曼很是冷静,她先是绕开了宗门的途径,想要从江湖上了解到当时真正的情况,然而没有任何资源在手,甚至根本没有怎么出过宗门的麻巧曼,在踏上扬州大地的时候,整个人完全是一无所知的。 这时……又是患难见真情。 麻巧曼遇到了弓圣,弓圣的帮助,让她能够彻底安心。 那封来自柳生智传回来的信息流传甚光,因为心中的内容就是相当的简单。 但是那短短的几个字之中,有着除了弓圣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猫腻。 弓圣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人物。 说是在一流宗门之中不该有人是没有修为的,但是说到底,有些事情还是要交给普通人去做的。 弓龙不算是太普通的人,他有修为,但是很低,满打满算,他也就能够同时与两个成年男子对打,也仅仅如此了。 不过他忠心耿耿的做了弓高原二十多年的老仆,在弓高原死后,他又转而去照料主人年轻的儿子,也就是弓龙。 弓圣是弓家的老仆,他本不姓弓,只不过弓高原的确念及他这么多年的辛勤,帮他改了姓,或者说给了他一个姓氏,不然之前,弓圣在宗门之中,人们都喊他老黑头——因为他长得很黑。 他是看着弓龙长大的,甚至要比弓龙的大伯还有弓黄氏要更加的清楚,清楚弓龙小时候的事情。 弓高原很是忙碌,家中弓龙除了习武,那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娱乐了。 他最高兴的时候,就是能够跟着上扬州采集宗门需要的货物时,弓圣能够带着他游一游扬州城。 弓圣虽没有什么本事,但是这么多年活下来,见识确实不少。 弓龙最喜欢的就是听弓圣讲一些那些年江湖上发生的老故事,这种故事,他一听能听一天,弓圣也能讲一天。 不过随着年纪的长大,弓龙也不那么粘着老弓圣了,弓圣也自知自己的地位,只是没有怨言的一直在为少主人打理后务。 麻巧曼很是惊讶,弓圣这个老仆会在扬州找到她。 当时如同无头苍蝇的麻巧曼很是无助,在城中她找不到任何能够给她有用信息的人,就是连当时弓龙究竟去了何处她都没有一个清楚的方向。 弓圣却能找上她……实在是让麻巧曼不得不防备。 然而弓圣却成了麻巧曼的救命稻草,可以说……如今弓龙能够这样来到扬州城,并且能够不断地得到宗门之中的消息,弓圣才是那个最关键的人物。 年少的时候,弓圣给弓龙讲过了很多故事,其中就有一篇,是关于飞贼史进的故事。 飞贼史进是一个大盗,别看他的外号是飞贼,那只是因为他的轻功实在了得,他实际上也是一个相当有修为的高手。 飞贼史进从来不是一个人单独行动,史进是个飞贼,但是人们也都知道他的大名,因为他是一个好贼,他只取豪奢人家,只取贪官污吏,而且得到了宝物他还会去帮助那些真正的穷苦人家。 这样人其实是可以称之为侠的。 但是他做的事情实际上是很危险的。 越是富贵的人家,家中越是会有很多难以想象的防御。 很多富贵人家都有那种靠钱财供奉起来的高手,他们为的就是能够在富豪危险的时候,能够挺身而出,这种事情实际上也是相当普遍的。 他有许多挚友,也有不少愿意帮助他的人,因为如果单独一个人的话,有些防卫森严的家宅,他是没有轻松进入的。 而那些人没有他的轻功,如果他失败了,那些人就会被连累到,他就会与那些人有一个特殊的约定。 史进很有名的一件事情就是他遇上了一次硬茬子。 而他的那种特殊的约定,也是救过他,还有他的朋友的性命。 他被黑凤城中的权势滔天的张鬼王家中的防卫击伤,只得远遁。 张鬼王是黑道上的人物,有着相当厉害的信息网,他放出消息说史进被他们抓住了,想要引诱史进的同伙来自投罗网。 但是史进却是早早的约定好了,如果有这一类的消息,不管是他被抓还是被杀,这种消息,首先他的朋友们要先躲避三天,如果过了三天还没有他亲自传来的消息,那就不要去找他, 正是因为这个约定,史进和他的朋友们都得以逃脱,史进在第二天晚上就悄悄传回去了信息,让朋友们不要担心。 弓圣知道自家的少主人没有这么容易就死掉,所以他会先等待三天,因为这也是弓龙亲口跟他说过的。 果然……第三天,弓龙到达了扬州,亲自传去了消息。 第483章 三圣地(上) 麻巧曼就是在得到了弓龙依然活着的消息之后才决定彻底放开手脚的。 她的心其实已经不属于宗门了,说实话,要不是当年因为弓龙救了她,她才不会管什么铁沧岛不铁沧岛的。 虽然这么多年来,铁沧岛上的很多人也给了她相当美好的记忆,但是从得知自己的师父是被谢玄所谋害的消息之后,她就再也无法对铁沧岛升起任何的的好感了。 与弓龙不同……她从最开始就没有什么归属感的。 名义上弓龙的追随者还都在,宗门也特地分给了弓龙原先追随者一部分名额,用来参加这一次的武林会盟。 是的,原先因为宗门虽然是已经有了宗主,但是实际上还是分成了两派,一派追随谢玄,另一派则是追随弓龙,宗门在分配物资,甚至在分配历练的名额的时候,都要分开来考虑。 不过因为是谢玄的追随者比较多,弓龙也不愿意去争这些,明面上的和谐还是要维持的,所以不管有什么不公,他都还没有翻过脸。 但是这一次,这个武林会盟的名额分配倒是有些让人觉得,这分明就是谢玄在嘲笑讽刺麻巧曼这个傻女子。 弓奇文与弓黄氏转投谢玄之后,真正追随弓龙的人,麻巧曼都不知道还有多少,原先她也不怎么和人交流,要不是机缘巧合,她能够认出弓圣这个师傅的老仆人,她甚至还要对当时的弓圣痛下杀手呢。 说的也是……谁愿意去追随一个死人呢? 估计也只有麻巧曼这种傻姑娘了吧。 麻巧曼看透了宗门,所以当师傅安然无恙的消息传来,她刻意隐藏自己心中的怒火,只是为了给那群忘恩负义之人,一个彻底难忘的教训。 今日的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计划,完全都是无意间的组合,没想到却成了一次痛下杀手的极好机会。 麻巧曼一路跟随着谢玄与蒲甲,她知道蒲甲是谢玄最为忠实的走狗之一,若是他们两人一同出行,那指定是没有什么好事会发生的。 之前在宴会上也是,不管那宝器宗的大宴做得是多么的惊艳,估计若是平时的麻巧曼,也会因为那种富丽堂皇的豪奢之感,沉醉于其中,但是杀意是能够掩盖一切的情感,整个宴席其间,麻巧曼的精力完全都放在了谢玄身上。 以他的阴险狡诈,麻巧曼不相信,这种江湖人士皆在的时候,他会不搞一些幺蛾子。 很是震惊的,扬州的很多年前的事情,比如狮吼门的覆灭等等,那些麻巧曼都听师傅说起过。 她也知道谢玄就是那狮吼门中活着走出来的高手,不然也不会被铁沧岛所引入……一般情况下,铁沧岛这样封闭式的传承宗门,引入外人是不太可能的,当上宗主那就是更不现实的事情了。 麻巧曼自从听说了当年师傅与谢玄的纠葛之后,心中一直有着很多疑问,为什么明明宗门的传承是那样闭锁的,师傅练了这么多年的沧海诀,谢玄却可以后来居上? 明明师傅的下任宗主之位是那样的稳固,大家也都知道按照师傅的修行天赋,将来他很可能会将宗门带上一个更高的层次,在明显没有什么内忧与外患的情况下,尤其是在大长老弓奇文实力超群的情况下,一段时间没有宗主也并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铁沧岛就是逆着各种合理的情况,选择了一个外人作为他们的宗主,这让麻巧曼不太理解。 麻巧曼虽然很多年前的记忆都是空白的,但是她却是一个相当激灵的小姑娘,不然也不会在修行的途中,提出很多连弓龙都有些犯难的刁钻问题了。 这些问题她都一直藏在心中,然而现在,似乎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了。 师父似乎在这段假死的时间内,弄明白了很多当年的事情,尤其是当年狮吼门覆灭的事情,还有当年为何谢玄能够那样强势的进入宗门,就好像一切都为他铺好了路一样。 刀殿这个名字出现在麻巧曼的眼前的时候,她曾经有过一瞬不真实的恍惚,恍然间,她总觉得自己从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但是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但是弓龙解释的很详细,麻巧曼从点滴的事迹之中,慢慢了解到了一个惊天的大阴谋,而铁沧岛,似乎只是这个阴谋中极小的一环。 从那时起,她就对谢玄的任何动作或者言语都有了难以想象的防备之心,麻巧曼深知一个外人生活在这样一个宗门之中,她会对宗门拥有怎样的情感。 就像现在这样,对于铁沧岛,她说抛弃便可以抛弃,所以同理,她认为,铁沧岛对于谢玄来说也是这样的。 她认为总有一天,谢玄会像当年出卖狮吼门一样,无情的将铁沧岛也投入无尽的深渊之中,最坏的情况,那就是铁沧岛会沦为与当年狮吼门一样的结果……化成灰烬。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这些事情麻巧曼终有一天会彻底搞明白的,就只是为了师父受过的苦难,她也要一点点的找回场子来。 麻巧曼的消息传得很快,事实上弓龙并没有让麻巧曼来冒这个险,麻巧曼才什么境界,谢玄又是什么境界? 可能麻巧曼自以为的天衣无缝的跟踪,在谢玄的那里,分明就是站在他的面前让他来发现。 当弓龙接到这个讯息的时候,弓龙与李重霄他们已经彻底交换完了情报,也得出了更多地结论。 而且很快,弓龙认为,他们双方的利益出发点是相同的,既然李重霄身上已经带着刀殿的风险了,为什么要被动的等着别人来找上门? 刀殿的部众真正的威力弓龙可是亲眼所见,能够让那位纵横天下几十载的老剑神都出现了疏漏,甚至在李重霄口中,这还只是刀殿实力的冰山一角。 刀殿真正的大能都是隐于世间,从不露面的。 已经没有外人了,李重霄也特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刀殿的消息全部说了出来,没有人问过他为什么他会对刀殿如此上心,但就从这消息的真实性来讲,大家都是丝毫不怀疑的。 刀殿会出游在外的、会执行任务的人员,那都是刀殿刻意放出来的人手,那些人是刀殿的未来,他们大都是刀殿中的青壮势力,刀殿真正的后备力量绝对不会因为这些江湖上的小打小闹而流露在外,就凭他能够屹立千年。 这是刀殿的独特的培养人才的方式,很像是养蛊一般,从厮杀与竞争之中,最后的胜出者便是最后能够得到重用的人。 甚至就是刀殿,他们有一个单独的小界域,为的就是从中筛选天才出来…… 而铁沧岛与刀殿扯上了关系,这就不是他们能够轻易视而不见的事情了。 铁沧岛与众人的恩怨其实并不多,唯有桃花仙子一人是对铁沧岛深恶痛绝的,她在知道了谢玄如此之多的恶劣行径之后,对于谢玄的厌恶达到了极点。 既然忘情洲与李重霄他们已经成为了盟友,那么这次武林会盟,自然也是要尽可能的保证他们之间合作的平稳进行。 在弓龙提到了刀殿与铁沧岛之间的密切关系之后,李重霄觉得谢玄这种人肯定不会就这样让大家相安无事的。 所以主动出击成了大家心中的首选。 然而事情却出现了意外,而意外就是麻巧曼的突然介入。 麻巧曼当然没有来到众人居住的客栈之中,她需要跟随着铁沧岛的众人在宝器宗安排的地方住下,也算是比较好管制吧,不至于秩序太过混乱,至少是一个宗门要在一起,这样也会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摩擦。 如果麻巧曼擅自离开,那一定是很可疑的,这一次跟随前来的铁沧岛的人手可不只是有谢玄还有蒲甲,弓奇文留在了宗门之内,然而跟来的还有三长老和四长老吕秋处和钟俊明。 他们两人跟来基本上就代表了一件事情,这一次的武林会盟,谢玄绝对会做一些偷鸡摸狗的龌龊事情。 蒲甲和柳生智是最早追随谢玄的两个人,他们在来铁沧岛之前就已经是谢玄的手下。 而三长老还有四长老,则是谢玄来到宗门之后,对于谢玄的态度最为欢迎友好的两位,他们也是最早表达了自己效忠意向的两个铁沧岛本宗人士。 如果说弓奇文是宗门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那么三长老四长老两人就是宗门的地桩。 弓奇文总领着宗门多少年,大事的决策之上他依然有着一票否决的权力,基本上没有出现什么失误;而三长老和四长老则是负责宗门的杂物与小事,多数的弟子在入宗之后都是由三长老和四长老进行的分配,就像宗门的两位老管家一样。 但也因为这个,两人手上所能够控制的资源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因为他们两人的转投,这才让谢玄的局势开始变得倾斜起来,让弓龙的资源变得匮乏,弓龙原本水到渠成,当年靠着宗门里的珍稀药材,能够大大的提高自己进入大宗师门槛的机会,然而到最后,他却只能够靠着历练的刺激来突破,这说来都是宗门资源分配不均的问题。 这世上是没有多少大宗师的,散修的大宗师更是少之又少,真正占据了大头的,便是那些宗门中的长老们。 他们大都是靠着宗门后顾无忧的支持,才能够毫无心理压力的突破成功,哪里有江湖上传言的那些玄之又玄的传奇故事可听? 真正有头有脸的,数来数去其实也就那几个,无不是能够冠绝古今的妖孽人物。 要不然为何数不胜数的修行者都要有自己的宗门,为了一个好点宗门的名额,甚至能够下了杀手,为的不就是能够得到晋升的机会嘛…… 麻巧曼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离开,其实已经被别人发现了,弓龙不去,甚至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吕秋处是什么人,恐怕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了,听到了吕秋处也一同前来之后,弓龙还特地嘱咐过麻巧曼,任何时候都不要擅自行动,因为一切都有可能会被吕秋处所察觉到。 吕秋处的来头不小,他早先是天机阁的人物……没错,天机阁的一名统领,而且是专门负责情报机密的一名统领,为何会沦落至此,究其因还是因为他当年执行任务时的失职,害死了自己的同僚之后畏罪潜逃。 天机阁这样管制森严的机构之中,国法对他们没有约束,但是他们单独的法律却更会让人发狂。 其实这么多年来因为执行任务失败而逃走的人不在少数,但是数量却是一直在减少的,到如今,基本上如果天机阁中有人因为任务失败而要接受惩罚的话,他们大都会坦然接受,因为不管如何,罪也不足以致死。 当两害置于前,一般我们都会取其轻者。 但是当死和生的选择放在我们面前,不管生的是如何痛苦,我们也都很难下定决心去死亡。 但是依然是有人在逃走。 吕秋处就是少数的,能够真的逍遥在外的人……其实并不是彻底的逍遥在外,铁沧岛因为在东海之上,受到天机阁的管制是比较松散的,如果真的是像狮吼门那样的开放的大宗门,或许吕秋处真的会无处藏身。 这么多年过去,吕秋处彻底换了一副面孔,那都是靠着江湖上的那些秘术来改造的,很多在逃的罪人都会找到那些精通易容术的高手来为自己改头换面,吕秋处也不例外。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他那强大的侦查能力。 一气远遁百里,这是最能够体现他身手和匿踪之术的一个标准。 一口气,他能够不发出任何波动的情况下,远遁百里的距离而不换气。 换气的重要性,于修行者来说,这自然不用再提,像他这样的人,那就是为了能够隐藏自己的气息,更好的侦查和搜集情报,而付出了难以想象的锻炼。 弓龙想的没有错,一开始谢玄是的确有着羞辱麻巧曼的意思,但是带着吕秋处,确实蒲甲的建议。 蒲甲是一个心思细密的人,他总觉得麻巧曼这个女子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死心塌地的跟随着弓龙,即便是弓龙已经死了,一定其中有所隐情。 所以便更改了这样的一个小安排,让吕秋处跟着。 果然……事情全部被蒲甲料中了。 第484章 三圣地(中) 谢玄早就察觉到有人跟随,而且知道了是麻巧曼之后,心中就有了疑惑,不知道这个女子究竟想要做什么,于是便不去惊吓。 麻巧曼唯一对他有用的消息,就是她是弓龙的唯一亲传弟子,除此之外,这个实力低微,而且根本没有一点眼力的女人,在他这里其实也是一个累赘罢了。 他不介意让麻巧曼看到青帝城的剑侍,以麻巧曼的实力而言,谢玄想要去抓到她,那实在是不要太容易。 唯一没有直接拆穿她的原因,就是谢玄想要看一看,这个愚蠢的女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剑侍又留下了一张泛着荧光的令符,这种令符刀枪不入的,最神奇的似乎是可以收入到识海之中,这让谢玄反应过来,这种东西可能是一种秘术制成的。 蒲甲早早的离去了,青帝城的剑侍给了他们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那位蜀王已经来到了扬州城,这么一想,可能昨晚真的出了些什么事情,让刘槐不得不避讳一下,这样想的话,谢玄倒是觉得,如果刘槐之后很快就和他继续联系的话,这笔买卖应该还可以长久的做下去。 谢玄与刘槐的交易,名义上说是铁沧岛与楚王府之间的事情,但是实际上最为活力的两个人就是他们俩了。 谢玄靠着刘槐赚足了银钱,修行无非是财侣法地,没有财就没有任何资本,事实上,谢玄这已经是在给自己找后路了。 谢玄沿着先前的街道,就那样径直的走了下去,显得相当的自然,而隐于暗处的麻巧曼则是为了不跟丢,能够及时的告知自己的师父足够准确的信息,所以义无反顾的跟了上去,殊不知自己早已经被别人察觉的一干二净。 蒲甲迅速去追查了李重霄的一切消息,然而最后得知却是对方已经于忘情洲的势力进行了联合,最重要的……对方所处的环境极其的安全,似乎他们被宝器宗保护的相当好。 这就是棘手的问题了,论情报,刘槐的情报网络其实也是出自铁沧岛之手,铁沧岛能够如此稳固的立于东海之上,少不了他们这借助刘槐的名义所布下的天罗地网的。 而如今,连他们的情报网络中都没有任何能够搜寻到的有用的信息,这是让他很难相信的,虽说难以相信是一回事,但是要仔细推算的话,其实不难明白。 李重霄他这样一个大汉的异姓王爷,能够如此悄无声息的来到扬州城,其中必然是少不了高手的帮助,有着高手傍身,他们又怎么会不防备这些情报探子呢? 所有他们外人能够得到的消息,那一定是对方想让自己这群人看到的。 蒲甲似乎陷入了困境之中,他有意识到今夜似乎并不只有他与谢玄两人有所动作,似乎有更加难以想象的力量,如今还隐于暗中,而他若是没有能够尽快的发觉其中深层次的那些脉络的话,可能面临的将会是难以想象的灾祸。 所以他已经不打算考虑损失了。 在蒲甲来到铁沧岛之前,宗门的阵法相关的一些事情都是由弓黄氏那个女子负责的,但毕竟弓黄氏当年只是师从一位阵法散修,她的功力也极其有限,一流宗派那样庞大的护宗大阵,若是没有像样的阵法师去掌控的话,一旦出了问题,弓黄氏根本负责不过来。 所以蒲甲到来之后,立刻接替了弓黄氏的位置,蒲甲虽说名义上是一个散修,但是他的道统确实正宗的不能再正宗。 天下阵法其实基本上分为两派,阵法的源头,曾有记载就是出自武当山,阵法出自道术,这其实很容易被人接受,而后来由于分支,武当山并不肆意外传,所以阵法的发展极其缓慢。 最终由一位武当山的流放弟子,将阵法的精义传出,这在当年也是相当轰动的事情。 所以又有一份正统传承从江湖中渐渐萌发。 后来集大成者则是缎阳宫,符君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蒲甲师从符君,符君虽未真正教导过他,但是他的手段那都是缎阳宫的不传之秘,若是他的天赋再好一些,说不定这世上又会出现一位如同符君一般惊才艳艳的人物了。 不过放在现在是够了的。 这个阵法需要酝酿,但是又一种情况下不需要酝酿,甚至不需要任何的准备就可以放出。 这个阵法其实当年用来舍生取义的疯狂阵法,被符君轻一改动,于是变成了一种献祭用的阵法,只要是有足够的媒介,理论上来说,这阵法能够提供的反馈将士无穷大的。 别以为蒲甲看起来一穷二白的,身上什么都没有,派出去的那些情报人员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存在,真要毫不避讳起来用这个阵法,一切拥有灵气的东西都可以当做媒介。 阵法的反馈过程就像是焚烧东西一般,阵法会将其中当做媒介的东西彻底提炼干净。 万物皆有灵,这句话不知道是谁说的,但是放在现在其实早就已经成为了现实,原先我们以为是死物的枯木,杂石其实都是含有灵气的,这件事情从来没有人去刻意隐藏,但是很少有人能够真正注意到。 只有一些人真正到达了一种境界,一种能够放下身边的杂事,能够融入天地彻底感悟整个天地的时候,他们才能够真正明白,究竟万物是如何蕴含灵气的。 这种境界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通玄境界……通玄境界为何被人们称作是大宗师?不就是因为时间能够做到摒弃杂念,将自身融于天地之间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吗? 这于突破通玄境界的那个桎梏很是相同。 而这个无名的阵法却是很随意的便将这一点的要义提炼了出来。 …… 为何阵法师会被修行者所尊重? 稀少当然是一个原因,他的修行难度之大比起寻常的修行实在是要高出太多。 还有一点就是因为阵法师的能力虽然不似修行者那般清晰可见,但他们所拥有的的某些特别的能力却是寻常修行手段难以想象的…… 修行讲究一个传承,但是如何传承,传承的程度又是如何的,这都没有硬性的规定。 而阵法师的传承,却是这世上最为独特的一种,一个融会贯通的阵法师可以运用一切前人总结出来的经验,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只要他的修为足够高,他的灵气充足,精力充沛,理论上他是可以绘制出古今出现过的所有阵法。 阵法有的需要人为的维持,而有的则不需要,但是阵法最为独特的,就是因为他就算需要维持,那也只是需要最最普通的灵气就足够了。 他就像是构成一切最基本的法则与公式一般,一点一滴的可以积累起来,只要是有了数量的堆砌,质量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刻板”的阵法之道,便是为何阵法师能够这么强大,因为他们拥有整个阵法之道作为他们的后盾。 阵法师很多都会被修行宗派或者金主特地保护起来,很少有死于非命的,那些散修于江湖的,别看他们漂泊不定,就如同当年的蒲甲一般,但是他们却是不愁吃不愁穿。 蒲甲的这一阵法也是从符君的亲传之中偶然习得,符君或许真的不适合做一个师父吧,最早蒲甲入阵法一道的时候,根本就是零基础,符君为何叫做符君就是因为这个修行世界上还有一种很小很小的修行分支,叫做符法,实际上符法根本不算是一个独立的分支,因为它就是道法中的一个类别。 像祝寻峰、缎阳宫这样后来居上的一流宗派,他们大都是有着当年道门修行的底子,很少有宗门能够从零开始,自立门户,那样的宗门大都是一些小传承,因为他们单独开辟的道路很少有走上康庄大道的。 佛法云三千世界,而道门也有三千大道的说法,七十二天道每一个都是能够一路直达天人的道路,三千大道走到尽头也都能够成为独霸一方的修行人物,若是有了更多地感悟,就像是当年洛阳城外的儒圣以身铺路,生生将儒道抬升到了天道之中,为后世儒道之人开辟了真正直入天人的道路。 剑道由来已久,但是真正成为天道一枝人们都以天道剑的出现为准,殊不知当年真正一剑开天道的就是那位纵横江湖几十载的老剑神。 阵法是大道一枝,也是脱胎于道门正统,符君修行符法,以符法入阵法,融会贯通着,靠着卓越的天赋,似乎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完成了转变……这可是当年的真实的故事。 多少江湖老人还记得很早的时候龙虎山有一位持剑画符的怪异道士,长相似乎有些妖艳,一直是龙虎山对外称道的第一弟子,没想到多少年后此人竟摇身一变,成为江湖中罕见的阵法大宗师,强势的入住了缎阳宫。 关于符君强势接手缎阳宫的事情又是当年的一段佳话,与谢玄的这种被人请来……甚至说还有一些龌龊的勾当帮助下,成为铁沧岛的宗主不同,符君看似怪异的行径之下,隐藏着的却是一颗真正维持正道的决心,这也是为何符君不管如何特立独行,江湖上也少有人评价他的为人如何的原因。 符君是一个天才,但是做传承这样的事情,很少是有天才能够做好的,这些人对于一些需要寻常人大量领悟的修行环节一知半解,因为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完全就是毫不费力,甚至都没有感知的事情。 符君也是这样,听当年的传闻,符君由符入阵,似乎满打满算花了半年不到的时间。 蒲甲能够成为一名阵法宗师已经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了,符君留下来的传承大都是他当年、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好好使用的阵法模板。 培养一个阵法宗师需要的资源是相当恐怖的,如果要一个阵法师能够最快的理解阵法的奥义,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一个完整的阵杵交给他。 很多刻画完备的阵杵都是将整个阵法的核心内容以及各种当年刻画者的体验都夹在其中的。 就如同实地操作一样,如果要领悟更高层级的阵法,很少有人能够实地的操作,就比如当年李重霄越级使用阵法,险些透支了两人的生命,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任何支持,只有一套理论,以及一套精义的情况下,蒲甲的修习是相当艰难的。 但是他也有旁人所没有的优势……符君留给他的精义。 符君的精义是他到现在都留着的宝物,听说缎阳宫中藏本也不多,大都是留给核心弟子去参照的。 阵法如何学习,无非就是学习阵纹的刻画,了解阵法的运行模式,然后就是对于整个阵法的整体感悟,整体感悟这种东西要亲力亲为才能感受更深,很像是我们所说的那种意境的意思。 精义则是将大半符君认为能够用到的阵法阵纹以及运行模式全部详细记录下来的东西,也就是除了没有感悟,一切都已经为人铺好了路。 这么多年过去,蒲甲依然没有完全掌握那本精义,甚至说它连其中一半的阵法都没有记录下来,能够用出的也仅仅只有两成左右,但是就是这两成已经足够他成为阵法宗师了。 其中记录在最后的几篇无名阵法,符君没有详细阐述其中的道理,似乎是符君也很少使用,而且根据蒲甲的推测,似乎这几种阵法,那都是符君感悟而生,也就是符君自己所独创的阵法。 门槛极低不说,其中的效果也是极其的霸道,但是就是因为这样的效果,所以他们大都是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阵法,唯有他如今正在准备的这个阵法,是可以脱离他的存在,独立运行的一个阵法,因此,这个阵法也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 但是这个阵法有一个最为恐怖的效果,那就是通晓…… 蒲甲睁眼时,阵法已经彻底刻画完毕,真正的阵法宗师刻画阵纹的速度是难以想象得快。 蒲甲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一拨,十数根石棍一样的东西便缓缓地飘荡在他的面前……这些都是要当做献祭的东西,虽说要献祭,但是如果靠堆石头这种微弱灵气的东西,当然是不行的,他想要做的事情,恐怕搬来一座山都不够。 蒲甲在扬州城城南的一片空地上进行了布置,还特地加持了一道障眼法。 他下了血本……这十几根石柱基本上是他这十年来的一切修行成果,十几根大宗师级阵法的阵杵。 而这样献祭的结果就是获得通晓的能力。 看到未来,通晓过去的能力…… 第485章 三圣地(下) 蒲甲究竟看到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他的部众在离去之后,很是困难的敛聚了相当少的关于李重霄的信息,在当时看来,实际上是于事无补的。 李重霄来到扬州之后的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隐藏的,但就是这样,他们也没有弄明白李重霄来到扬州之后这几天,除了他们参加了两场酒宴,剩下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说是失职其实也不妥,你不能强求这群实力完全不够李重霄身边人看的探子们去摸清李重霄一行人的处境。 他们甚至都没有出身于天机阁的君秀搜集情报的能力优秀,这时候你还能强求些什么呢?所以事后一切紧急的处理都是出自蒲甲……蒲甲依靠着那奇特的阵法得到了许多难以想象的事实。 至少他在赶往谢玄那里的时候,一路上脸都是扭曲的,也不知道那是纠结还是愁苦什么的。 待到后来,有人曾经问起当年的情况的时候,毕竟那是一次空前绝后的江湖大事件,不光是江湖志上有着浓厚的墨彩,就连正史之中也对此有过了记载,这在百年之后江湖彻底凋敝之后,成为了后世唯一可以信服当年江湖与修行者存在的证据。 蒲甲对此没有太多的描述,只是一直在强调一件事情:“那已非我一人之力可以掌控的局面了,就算知道了结果,其实也于事无补;不过如果可以再来一次的话,我可能会更早下定使用那个阵法秘术的决心吧……” 已经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阵法大宗师的蒲甲在他生前最后一次的谈话之中说道,当时知道这段话的人不在少数,毕竟虽然蒲甲在后来成为了散修,没有所谓的开宗立派之意,但是他却依然有不少徒孙在侧,也算是功成名就,死得其所了吧。 到蒲甲死去,真正经历过当年那场江湖大事的人,可能这世上也只有那位闲散在家的老王爷,还有他的几位亲朋了吧。 …… 蒲甲匆匆赶到,只是远远地望见了谢玄,然而他的心中却比谢玄还要焦急,蒲甲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年谢玄能够向一穷二白的他伸出援手,他也会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倾尽所有的帮助谢玄,江湖重义,蒲甲便是这样的一个人,无关对错。 他只是来得及匆匆告诉谢玄一个事实…… “弓龙没死,已在扬州!”蒲甲说出来的时候,嘴唇都是颤抖的。 谢玄的脚步就在半空中停下,蒲甲没有看见他的表情,只见谢玄身上突然爆出一股气劲,毫无征兆的,谢玄全身的功法直接急剧运转了起来。 那一脚终究是没有迈下,他的脚步在落地前,天地间响起了一声闷重的空气爆震,谢玄眨眼间便瞬间消失于原地。 地上的青石砖节节爆碎,基本上可以看出谢玄这一瞬究竟爆发出了多少的力量。 他的反应是相当快的,不管蒲甲告诉他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处理掉那个碍事的女子,万一是真的,这个女子的尾随很有可能让她坏了大事。 先前还镇定自若的谢玄发现自己已经是半步踏在悬崖边上了,如果真的让麻巧曼逃走,今日的事情不用全说,只需要说一说他与青帝城有所构结,不少在宗门中还摇摆不定的人可能真的就会彻底反了他。 刀殿的交易说是不重要,但是若是真的让刀殿的布置落于空处,让他们十多年的布置全部流于无形,谢玄本事再大,他觉得自己也是逃不过一个圣地势力的追杀的。 所以无论是杀了麻巧曼,还是抓住麻巧曼,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真是个碍事的女人,谢玄心中的烦躁已经让他有些窝火了。 现在是真的没有时间去考虑柳生智的事情了,若是没错的话,很有可能柳生智如今已是死尸一具了……谢玄眼中杀意升腾,他往空处啐了一口,满脸的凶恶。 …… 麻巧曼在蒲甲匆匆赶来的时候,似乎就已经意识到不妙了,但是师傅的答复还没有落实,她宁可冒险再等待一会。 麻巧曼的实力不济,所以根本不敢靠近,只能是远远地观望,靠着灵气加持的视力,能够保证不跟丢,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无法完全听到对方的对话已经没有招式了,得知了青帝城的消息之后,她已经立刻给师父送去了消息。 然而……只是一瞬的功夫,一种没由来的恐惧感瞬间便袭满了她的全身。 谢玄不见了,在她这里听来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就见蒲甲的嘴动了动,谢玄就立刻消失了。 就这样,麻巧曼还是没有很快反应过来,危险就是冲着她来的。 可能下一瞬,她就会身首异处……谢玄有这个实力。 身后悄悄地传来了一阵微风,麻巧曼的身子僵住了。 不是因为她心中的恐惧而僵住的,这种感觉她在面对当年怒火中烧的师父时,她也曾经感受过。 只不过那一次弓龙的怒火目标并不是她,仅仅只是让她感受了一下气场,她的腿脚就已经不听使唤了,那时她已经踏入修行之途许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大宗师发火…… 麻巧曼很少出城,你说她见识少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她就是很少见到一些除了宗门之中的人以外的高手。 她没有真正面对过谢玄,谢玄经常是笑眯眯的,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展露过实力,她所能面临的最强大的压力还是后来在一次对练之中,弓奇文稍稍拿出了一些大宗师的气息,那就让她几乎昏厥。 男女修行者之间有些微弱的差别,这是很多人都不清楚的,女子的身体强度要脆弱一些,但是女子的忍耐能力却是要比男子强上不少,在那样的情况下,麻巧曼依然是几近昏厥。 如今……她甚至感受到了一种令她窒息的强大气息。 谢玄有这么强吗?她不用看,基本上已经明白了刚才谢玄为何是消失了。 “你早已经发现我了吗?”麻巧曼没有晕过去,而是强咬着牙冠战栗着说道,声音的颤抖不可避免,听起来就如同她在啜泣一样。 “是的,女人,你该死了,陪你的师父一起死……”谢玄低哑的嗓音有些让人难受,但是更是这种夜色,才让这种声音变得无比合适。 麻巧曼没有来得及逃走,只能是乖乖的站着,其实她在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有办法靠速度脱身了之后,已经开始立刻思考接下来的说辞了,然而却没有想到谢玄是这样的当机立断。 一说到自己的师父,麻巧曼怒火中烧,脸色铁青,喉咙里的声音就如同低吼一般,“渣滓,你竟然敢谋害我的师父,亏的铁沧岛众人如此信任你,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你的这副嘴脸,你今后就别想着翻身……” 麻巧曼威胁的口吻对于他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因为他只要抓到麻巧曼,今日的事情便一点不会暴露,可能之前他稍有疏忽,但是从现在起不会了。 “呵呵呵,你的师父不是没死吗?所以你可能现在等不到你那可怜的师父了……”谢玄笑道,冷冽的弧度在他脸上勾起,让这月夜变得更加寒冷。 麻巧曼大惊失色:“你……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遇到这种情况麻巧曼第一个想到的是她与弓龙的传信全部都被截取了,如此一来,不光是自己陷入了危险,自己还会连累了自己的师父。 麻巧曼终究才不到二十岁,涉世未深不说,江湖对于他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谢玄只是稍微一诈,麻巧曼便将一切都暴露了,这样谢玄也可以确定,接下来蒲甲说的那些信息都会是真的了。 麻巧曼这时忍不住了,转过头去惊恐又凶狠的盯住了谢玄,看到谢玄脸上那得意的笑,她忽然又明白了过来,心如同坠入了万丈深渊,一下子她陷入了绝望。 麻巧曼的腿终于支撑不住了,在威压与心理失落的双重打击下,腿一软,整个人便蹲坐在了地上,整个人恍惚不明,实在是有些让人感到可怜。 谢玄轻轻捏住了麻巧曼的头,一手便将她提在了半空之中,麻巧曼眼神空洞的,不知道在看向哪里,似乎是已经没有了焦点。 她心里不断地责备自己,是自己害了师父他们…… 然而事与愿违,不管是谢玄的愿,还是麻巧曼的愿。 谢玄要杀人,只有杀了麻巧曼,然后再去城中找到那个阴魂不散的弓龙,他才能够安心。 而麻巧曼呢?麻巧曼现在大概想的就是一死了之吧,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去将传信追回,或者说再给师父送去第二条讯息的能力都没有了,等到她的只有谢玄的任意摆弄。 这时候再去后悔实力不济其实已经没有用处了,谢玄不是她实力有多少就能解决的麻烦,解决了谢玄,很快的……应该还会有牵扯进来的青帝城…… 麻巧曼的头被捏的恰到其份,谢玄看见麻巧曼眼中已经没有了焦点,似乎也有些扫兴,这个时候如果被他摆弄的人没有挣扎,实在是无法解他心头的大恨。 “那你就死吧……”谢玄这样面无表情的,杀人这种事情,实在是一个太过稀松平常的事了,已经闹得谢玄没有什么心思再去享受这个过程了。 风驰电掣间,此时,变故突生。 天不遂人愿只是因为你没有站在与天齐高的位置。 此时两人的对局才正式成立,而不是又麻巧曼这个实力微弱的女子去对抗一位成名已久的大宗师。 麻巧曼被刚才那一瞬的变故所惊到,转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了谢玄的控制。 她整个人半挂着,此时趴伏在什么人的肩上。 她的身体实在是太累了,谢玄的威压不是一般的强,如果谢玄放开来自己全部的威势,若是实力极其不济的修行者,说不定真的会七窍流血而亡,这是一个大宗师级的修行者中,也是佼佼者的人物,真正恐怖的地方。 只是顺其自然,就拥有置人于死地的力量,不知道是人太脆弱,还是他已经超脱于生命的范围了。 但是对于弓龙来说,他身边的人或事都是比天地还要重要的东西。 穆名的死对他打击很大,穆名虽然有这那的毛病,但是只要他是忠心的,弓龙就会给他一个交代。 穆名替他死了一条命,所以现在他也应该叫该来的人去偿命,亲自偿命。 现在正主找到了,这个人依然还不知悔改,依然要谋害麻巧曼的命,所以弓龙不答应了。 麻巧曼只觉得身上一股暖流涌过,身上暖洋洋的,这让她的眼皮有些无法支起,只是最后睡去前,她听到了一句话,这让她终于放心的睡去。 “一切都会好好的,师父在这儿呢……” …… 谢玄没有想来这么短短的一瞬之间,他迎来的不是麻巧曼死去的景象,而是一个带着赤红火焰的拳头,拳头带着不可阻挡的威势,直接是冲破了谢玄平日里经常维持住的薄弱灵体。 这一拳的速度几乎是让他的拳头拉起了长长的焰光,如同长虹贯日一般,一道火光冲天的拳影向着谢玄的方向毫不留情的袭杀过去。 似乎根本没有打算趁着这个先手的优势进行偷袭。 谢玄认识这一拳,这一拳他没有挨过,但是他见别人挨过,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柳生智应该也是死在这样的拳头之下。 铁沧岛练的是沧海诀,但是却不限制一个人的真正修行方向。 沧海诀是一个人基本的模板,铁沧岛所有弟子的修行结构都是构筑在沧海诀的延绵不绝的沧海意上。 但是他们大都也都是选择了与沧海诀相契合的那种绵长输出灵气的功法,以求在战斗时可以拥有持续且渐强的战斗力。 唯有一个人……他选择了至刚至猛的退焰决。 这一道火拳蕴含的可不只是单纯的火灵气,还有另其他属性灵气失效的霸道功效。 “我等你等了好久啊……弓龙!” 第486章 三圣地(下中) 接到最后麻巧曼传来消息时,弓龙混杂在李重霄的队伍里,蒙混过了宝器宗的开场大宴了。 当然弓龙的目的不是为了去品尝一下这规格高到离谱的一场宴会,而是为了能够更加接近接下来可能铁沧岛会有所动作的策源地。 刀殿都参加其中了,就算是李重霄一行人没有被刀殿发现,光是来自扬州城的那些探子出来,他们的事情也瞒不住了。 主要是被楚王家的二先生提前给找到了消息,这是李重霄最没有想到的。 不过既然大家都没法继续掩藏行踪了,已经是武林会盟开始前的最后一晚了,李重霄也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再低调下去了。 于是第二日,由公琰瑜传回了消息,李重霄一行人被放在了此次宴席最为显眼的位置,就连迎接众宗门入宝器宗的时候,李重霄一行人的行头也明显是要比那些缎阳宫、沙溪府什么的要高出不少的。 两队不苟言笑的宝器宗内门弟子矗立在众人两侧,前方还有引路人,一路毕恭毕敬的为李重霄等人开路,登丰庭之时,那数百丈的红毯,从高处缓缓滚落,如同一道鲜红色的瀑流从天上潺潺倒流。 李重霄自然是换上了更加惹眼,或者说更加正式一些的行头,本来说是他们要按照江湖人的规矩,李重霄的身份也不会显得那么特殊……到最后一晚李重霄还在嘟囔着自己是青城派的闭门大弟子来着,不过被众人一口回绝了。 他们真的是受够了鬼话连篇的这种感觉了,真不知道之前与那些江湖人打交道的时候,李重霄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这样一听就是谎言的谎话的。 所以青城山最后的传承没有能够从这一场盛会之中重新崛起,这让李重霄在今后的日子里一直念念不忘,他们后来一路北上的时候,李重霄只要是有机会……就会把他那一套说辞拿出来,到最后真的搞得整个大汉都对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宗门耳熟能详……怎么着也算是李重霄的本事吧,毕竟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此次李重霄以王爷的身份来到了这场武林会盟,那么他的行程就算是彻底公开了。 大汉当然是有明文规定的,不管是何种的爵位,有封地的,那必然是要待在自己的封地之中不得随意外出,不然这就是公然挑衅天子之威。 不少人都不是扬州本地的修行者,他们当然是来自天南海北,要说消息灵通,他们可是要比普通老百姓知道的要多得多了,江湖上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消息就如同燎原之火一样,一夜便能传遍大江南北。 所以楚王的那些似乎并不是空穴来风的传言,加上这位大汉最为神秘的异姓王爷的到来,人们似乎又能够捕风捉影,背地里说道些什么了。 但是李重霄一行人的淡定与从容的确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毕竟他们的情况他们自己最清楚,有君秀跟着,也就是有着天机阁的照应,其实他们的行为早就已经是被默许了的。 君秀说自己最开始是要彻彻底底记录蜀王的衣食住行的,但是后来这个工作便交给别人了,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 有些事情李重霄是知道的,比如每个王爷身边不远处,其实都会有天机阁安插的眼线,这些眼线的或明或暗其实取决于这个王爷他的行为究竟是不是合乎逻辑。 但是像他这样已经在修行一途上小有成就的人都没有办法清楚感受到天机阁的那位密探的位置时,只有让战三秋去感知,才能够知道有人是在一直跟着他们的。 不过君秀也说了,这种情况主要是因为李重霄身边的人实在是实力过强,这种情况下,就是对方也没有办法彻底搞清楚李重霄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如果真的有这种情况的话,君秀说自己的师父也应该会明白的。 密探你可以知道他存在,但是你不能指明他的真正位置的时候,他其实就是消失的,这样的逻辑,奇怪,但是却就是天机阁对于一些重要人物监管的必要性。 朝廷重视江湖修行者的力量是从三五十年前开始的,那时候是以武当仙人下山渡黄河戍边的事情为导火索,最终天机阁是建立了起来,但是朝廷意识到江湖修行者的力量时确是要早太多太多了。 当年冀州的平原王叛乱时,已经是二三百年前的事情了,大汉虽然稳固,但是内部依然是有矛盾的,人无完人,一个国家这样庞大的机器更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 平原王因为当年先帝托孤一事记恨在心,毕竟他随先帝征战匈奴,为大汉开拓了疆土,先帝曾许诺他为皇太弟,皇太弟的存在很是稀少,但是不是没有合理性,譬如当年大汉的某位天子因为饮酒暴死,幼子刚刚满月,这种情况下,太上皇便准备了合法合理的皇太弟的册封仪式。 其实只是为了让那位能够成为名正言顺的储君,他先加封皇太弟,随后便登基称帝,而他膝下并无子嗣,于是又立先前暴死的天子的幼子为太子。 这种逻辑其实并不奇怪。 帝王家事总有一些难以预料的意外会发生,失足坠马死掉的,饮酒过度死去的,有沐浴时淹死的……若是有哪朝天子的后代不足以承担起治国之事时,如果没有争端,另立储君是相当明智的做法。 后来几百年后有一个朝代,他们的开国皇帝勇武智全,却生了一个呆头呆脑的儿子,但是他依然立起为太子,待太子登基之后,智力不健全的太子将整个天下搞得乌烟瘴气,间接地导致了后来朝代的灭亡。 平原王被许诺的储君没有落到手中,难免有些不忿,但是他毕竟是王爷,大汉又如此稳固,造反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酒水害人匪浅,听信谗言的撺掇之下,一日借着酒劲他便起兵造反了,最重要的是因为他造反的毫无征兆,虽然他后来清醒之后惊出了一身冷汗,并且多次恍惚间想要直接羞愤投降,但是骑虎难下之情,爱将也纷纷拥护他称帝。 靠着奇袭的作用,长安城竟是被他一时攻陷。这边是后世所称的平原之乱。 这时候有江湖什么事情呢? 年幼的天子逃离了长安之后,恐于不能处理,一时间竟然是毫无办法,区区三万人政变,竟是将当年拥兵百万的大汉搞得有些摸不着方向。 大臣们四下而逃,一时间也聚拢不起真正有效的力量,武将戍边,此时匈奴却来犯,这让边疆不管是消息还是情理上,都无法满足回京平叛的可能。 然而半个月过去,突然有一队来自京城的禁军人马,找到了已经隔河与长安相望许久的年幼的天子一行人……叛贼已死,政变结束了。 京城的剑客就是这样的冷血,这样的无情。 当年的京城第一剑客桓常三,本是与南方剑客切磋招式,谁知却得知了长安陷落的消息。 家中妻儿皆在,老母已是七十有六,怒火中烧的桓常三,千里奔袭,单人单剑直闯长安城门,一人杀出了一条血路,提着剑到皇宫便砍了已是新帝的平原王的脑袋,其部下瞬间作鸟兽散,政变就这样被一个意气用事的江湖客轻易的终结了。 若是这个传说太过玄妙的话,其实可以问一问长安的老人们,他们是知道的,长安城三十多年前迁都前才刚刚修缮过城墙,若是如今没有修缮,东门城墙上的三尺深的剑痕如今应该还整齐的斜刻在墙上。 帝王家史虽羞于谈论此事,此事的正史在大书库中存放着,一字不差的记录了当年的事情,问问皇帝,他肯定最清楚。 虽然号称铁蹄之下,无人生还,但是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江湖修行者的实力是难以想象的,千军万马中独取上将首级这种事情,他们做起来,比什么冲锋陷阵的勇将还要狠一点。 恒常三是最早的剑仙级人物,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是千年以来,江湖志上有记录以来,可能是灵气浓度最高的一个时代。 灵气浓度到底代表了什么呢?不仅仅代表了修行者可以拥有的修行环境,他们的修行速度会受到这种大环境的影响,更代表了一整个天地究竟能够容纳总数多少的能量。 是的……其实高手一定是有限的……因为这天地的灵气总量不变,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事情,说出来,很有可能引起江湖的动荡。 恒常三所在的是修行最好的时代,也是第一次大宗师级人物频出的时代。 修行者强了……军士也弱了。 平原王突入长安之后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的梦想就这样实现了,于是他赐予士兵美酒,让士兵们随意于长安城中玩乐,具体的事情没有描述,但是只要知道,他们突入长安之后其实与歹人是没有区别的就好了。 这样的情况下,仅仅半个月,所有的士兵便已经战力远远不如先前,先前带盔带甲,气势汹汹,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因为他们知道……不成功便成仁。 然而取得了这样轻易地胜利之后,他们的气势瞬间就泄了。 不是说恒常三的一人破城的事迹不够耀眼,他其实已经做到了古往今来任何一个修行者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了,但是就是说他的存在,是让朝廷意识到,这个他们不曾关注的江湖,竟然有着这样恐怖的力量。 所以说从那之后,虽然是江湖人拯救了因意外,险些被人推翻的王朝,但是朝廷对于江湖的警觉已经上升到如同对匈奴人那样了。 渐渐的也开始有一些修行者为朝廷效力了,这也可以算是天机阁这样修行者组成的组织的滥觞吧。 若是李重霄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王爷,天机阁可能根本不会用到这种软硬皆施的手段。 君秀其实就是天机阁放出的友好的情报,但是……接下来很有可能,若是李重霄有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天机阁再来的人,可能就是他的生死之敌了。 李重霄身边有什么程度的力量,天机阁必须一清二楚的知道,这点虽然君秀不说,但是大家都明白,大家不会让君秀一个人难做,毕竟都经历了生死了,大家的联系似乎是要超出了这种工作的关系了……还记得当年君秀对与李重霄的态度——那叫一个毕恭毕敬。 现在其实君秀已经有时候忍不住要骂他了——该骂。 人们关注的事情可能就是天机阁与众位王爷的关系吧,而李重霄毫不担心,则是太多太多的原因了,就比如,其实他这一趟从林清玄带走林竹之后,他已经决定要去京城见一见大世面了……顺便还有见一见天子……李重霄还有很多事想要问他。 在李重霄在穿上一身很是彰显其身份的锦服之后,整个人气质瞬间就变得高贵无比,原先那种颇有江湖气的小流氓感,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最早跟随着李重霄的那群人已经习惯了,他们亲眼见过好多次李重霄变脸的速度的,所以见怪不怪。 倒是桃花仙子,一想起当时李重霄在他闺房之中的那种装模作样的拘谨,她现在心里就有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合着您都是装的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呗? 看见李重霄亲切的向着宝器宗的那些组成了围观群众的弟子们问候招手,众人心中有种很奇怪又不知道哪里奇怪的感觉。 这些都是白日的事情,弓龙没有出现,但是他一直在注意着丰庭之上的情况,然而到受到麻巧曼的传讯之前,他都不知道谢玄已经离开了丰庭上的大殿……实在是让他心中有些窝火。 他留下了信息,李重霄他们如果回来,一定能够看到,他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正面与谢玄对抗的……他已经不傻了,因为他跟李重霄打交道之后发现……这个世上聪明人实在是太多了。 第487章 三圣地(下下) 所以如今站在谢玄面前的弓龙很是让人惊讶,这种惊讶不光是混杂了之前的那种惊异,还有如今的恍然大悟。 弓龙站在他的面前比什么推测都要更能说服一个人。 这是两人摊牌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如果处理得当的话,也会成为了两人最后一面,弓龙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却有些不现实,毕竟他的出现虽然是很能够震慑对方,但是也仅限出现的那一瞬,如今正处在弱势的还是他和麻巧曼。 他没有来得及直接叫上李重霄等人……哪怕是叫上了君秀,他如今的处境都要比现在好的多。 弓龙当然已经对李重霄一行人没有怨恨了,他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之前被俘虏的一段旅途其实也是让他对这群人慢慢改观的一个过程,从老剑神轻易的放他离开时,他的心态就已经彻底转变过来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和穆名还有原先身边的所有人都被谢玄这个衣冠禽兽给彻底欺骗了,弓龙到现在还记得穆名多次的说过,他觉得谢玄身上的那种散发出来的气味,很是不友善,这种气味只有在那些曾经要彻底与弓龙鱼死网破的亡命之徒身上才能嗅得到。 弓龙其实也没有当回事……穆名当时提起的时候,说起来就如同开玩笑一般……谁会靠一个人的气味如何来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呢?退一万步来讲……这个人身上的气味估计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察觉得到的吧…… 当时没有太当回事的弓龙,在穆名死时将一切都在脑海中过了一边,穆名一声不吭的死掉了,死之前弓龙也不知道这位虽是张扬,但是依然这样不离不弃跟随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老伙计究竟是怎么看自己的…… 至少……弓龙是带着无法言表的愧疚在战斗的,今时今日……此时此刻。 退焰决的真正威力其实要比真是看到的情况要小的多。 说到底退焰决并不是天地之间至纯的那种火系功法……真正以天地元素为根基而形成的那些功法:火、雷、水、金。这些功法大都是从道法之中延伸出去的分支,一切都要追溯到当年武当山的符法一途,里面的道术多是一些和符法混杂的法术性质的招数,甚至你可以说它们原本并不属于修行者的能力…… 是的原本道门在灵气这种天地间至纯能量出现之前,就已经能够掌握天地间的其他属性的力量了。 最为常见的就是唤雷这样的咒术,前段时间弓龙也是亲眼见证了八扇门的杀手是如何使用那落雷的光击阵的,虽然那是一种合击之术,与个人所修行的这些功法功决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是管中窥豹,也可见一斑,道术究竟是什么类型的功法……他们是基本上不依托于施术者的自身修为的。 退焰决也是这样的功法,而且退焰决虽属火系,但是工于掌控,而不是真正的杀伤。 若是要寻求杀伤的话,天地间还有很多能够制造难以想象爆炸一类效果的霸道功法存在,那种功法使用起来,若是操作得当,使用顺利,自然是微利无穷,但是退焰决不一样。 退焰决是将能够掌握到的灵气缓缓转化成为温和的火系灵气,随后工于变化,是化形中很是高端的使用方式。 这对于当年还是化形境宗师的弓龙来说是相当合适,甚至说极其契合的功法。 弓龙本就天赋极佳,当年逗留于化形境,完全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契机加上足够的资源。 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退而求其次,需要搏一搏的弓龙当时没有办法,他们这种自幼开始培养的天才子弟,很多都是修行着最基本的功法,只是为了到达更高境界时,靠着自己境界的优势,能够冲击一门更加契合自己的功法。 一个修行者最早修行的那种可以替换掉的功法一般被称作毛坯功法,就如字面意思那样,这种功法只是为了给修行者提供一个未雕琢的毛坯,等待着修行者去选择的还有更多更加璀璨耀眼的功法。 弓龙选择了退焰决……这是他那时能够拿到的最合适自己的功法了,无论是从速度还是从威力,最重要的是从难易程度上来说,都是最适合他的。 半年的时间,从第一重到第九重,弓龙将一整本退焰决参透之后,匆匆的离开了宗门,前往秘境……如果不是退焰决的话,可能他真的没有办法靠着一穷二白的修行体系获得足够的体悟。 退焰决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有纪念意义的功法,一个人基本上很难多次更换自己的基底功法的,这种功法大多数情况下都会重新塑造一个人的身体经脉,让一个人的身体变得更加契合功法的运行,一但这种模式固定了,再放弃这种功法,去寻找其他的功法,这个人的身体就很难再接受其他运行轨迹的功法,不是说不能修炼,只是不管从效果还是从难易度上来说,都很难达到那些真正从一开始就修行那种功法的人的效果。 毛坯功法也是同理,他们基本上不会对一个人的修行根基产生任何影响,就像是一层薄薄的膜,覆盖在了一个人的脉络之上,再修行其他功法时,只是将膜褪下而已。 宗门之中最为核心的功法虽然是沧海诀,但是当然有更加适合弓龙的火系功决,譬如不知火,又比如千金焱。这两种都是直来直去相当霸道的火焰功决,重点是他们都能够给修行者的灵气一种彻底的改造,火系的功法之中最为关键的一点还有修行之后能够产生什么类型的火焰。 退焰决则是最为普通的火焰,其实与寻常百姓家的灯火还有炉火没有什么区别,温度再高也就那样……而另外那两种确是完全不一样的。 灵气所产生的火焰自然不是真正的火焰,他们基本上都是灵气托于功法而展现出来的各种形态,但是这也是有强弱之分的。 如今的退焰决已经是赶不上弓龙真正的境界实力了,谢玄被弓龙充满了毁灭性能量的一拳彻底逼退,一步遁走五里地,看起来是极其的震撼,但是两人都清楚其中的秘密。 这边是沧海诀的威力了。 明显与弓龙自身的功法释放效率不匹配的火焰灵气,如今正在汹涌喷薄而出,似乎弓龙大宗师级别的力量都没有办法完全抑制住火焰的溢出。 弓龙脸色看不出来什么异样,但是绝对也没有任何高兴的神色。 她将麻巧曼护于身后不远处,这里就是他的底线,他不能再后退了,所以他直接动用了沧海诀中最为霸道的一重。 沧海诀与寻常功法很是有区别,毕竟它是属于万用功法的一种。 万用功法就是不会对目前的修行体系产生任何影响的一种能够契合基本上任何功法的一种独特功法。 他们大都没有独自强大的力量,他们没有什么属性可言,甚至很多修行难度都不高。 但是他们却有着很多难以想象的辅助效果。 沧海诀看似简单的三重功法,一重比一重效果要霸道。 第一重沧浪出海,效用便是能够让一个人的力量不断积蓄。 我们常说一个人积攒了多少多少的力量,但是一般说的都是总量,而沧海诀的这第一重效果便是能够让这种总量变成一次性的量……说起来可能有些别扭,但是如果有真正的实例的话就很好解释了。 一个人如果没有修炼沧海诀,那么他的出招威力便是根据着他的境界而定,他再积蓄力量,状态极好的情况下,可能会让他平时出招的威力增强不少,但是也不会超出太多。 但是如果他有沧海诀的加持的话就不一样了,沧海诀可以让他在平时随时随地的积蓄力量——只要他想,不过这是比较耗费神识力量的……沧海诀对于一个人神识力量的要求比较高,不少人都很难知道如何去锻炼这种虚无缥缈的力量……人们大都知道他的存在,比如感知的时候,那边是神识力量的效果,但是说到训练就比较无知了。 如果一个人神识力量比较强大,他就可以将一招的威力一直积蓄到他无法坚持的程度,最终一次性的将所有在沧海诀加持其间所聚集的能量一次性的发出去。 原本正常的一招,此时拥有的力量可能是五倍……甚至可能是十数倍的力量。 江湖上为何很少有人愿意去招惹铁沧岛的弟子?铁沧岛的不少弟子也经常霸道行事,而从来不会吃亏? 很多情况下都是因为有了前例……沧海诀这种在同级别人中对拼时基本上算是无解一般存在的效用,让铁沧岛的弟子在打斗中占尽了优势。 不是没有人因为轻视铁沧岛弟子,而被铁沧岛弟子积蓄了许久的一击直接击杀的……甚至当年最早的时候,铁沧岛还没有如此规模的时候,这种事情一时间发生了很多次…… 慢慢的江湖人也知道了铁沧岛是这个江湖中相当难惹的硬茬子了。 但是这招并不是没有任何破解的办法,不然铁沧岛也实在是太过无敌了一些。 首先就是神识力量的原因,很多人因为根本没有系统的锻炼神识力量的办法,所以沧海诀真正极限的威力他们是完全没有办法做到的,这门功法理论上的极限差不多是能够积蓄超出一招十五倍的能量,但是大多数的铁沧岛弟子连他的三成都没有办法达到,这就是神识力量的影响所在。 其次就是因为如果一个人因为为了一招的效果而积攒太多力量的话,没有考虑到自身总共有多少的力量,一次性的打出了太多的力量而被人早有防范的躲过的话,很有可能他会陷入完全无力反抗的局面……这种情况,铁沧岛的长老们在教导弟子的时候很是上心,基本上都是禁止弟子们去超纲使用沧海诀的。 因为也有着前车之鉴,曾经的几位与弓龙天赋能够不相上下的天才弟子因为冒险行事,而被人一锅端掉,让铁沧岛十多年没有办法恢复过来。 这仅仅是沧海诀的第一重功法。 第二重则是完全不同的,与之前第一重没有任何关联的一重功法。 叠浪,也是字面的意思……一层一层的浪花叠加之下,最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很多生活在沿海的渔民可能都是知道的。 铁沧岛就在东海之上,虽说距离扬州很近,但是也不是没有机会见到大海的真正恐怖的那一面。 这种所说的叠加是作用于对方身上的。 就像是印记一般的功效,随着时间的延长,铁沧岛弟子的战斗能力会越来越强,当然这也是仅限一招……而且如果中间有着很长的真空期的话,这种层层叠加的攻势也会断掉。 民间当年曾有种乱披风锤法,是铁匠们在打铁的时候渐渐悟出的一种相当高明的锤法,其实本质上也是借力打力,让捶打的威力不断增强,到最后若是没有掌控好,很有可能造成锤坏器碎的情况。 叠浪便是同力,借力打力是关键,是能否掌握好这第二重功法的关键。 能够合理的使用前两重功法,这是一个铁沧岛弟子是否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弟子的关键因素。 而且大部分弟子也只会学习这两种功法。 第三重功法的效果有些难以言表,但是若是见过一次,大多数人都会难以忘怀吧。 比如如今弓龙……他已经毫不犹豫的施展了沧海诀的第三重决——鲸波怒浪。 能够彻底让一门功法超负荷运转,对于自身伤害极大的一种献祭型的功决,若是一名大宗师全力而为,那产生的恐怖威力实在是无法想象。 超负荷运转的功法能够产生多少的能量这个不得而知…… 只是当年铁沧岛的铁老祖最后便是用了这一招,才最终去世。 这一招在弟子之间不允许传播,但是作为曾经得到过先祖之魂认可的弓龙,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招呢? 第488章 三圣地(完) 至少弓龙问心无愧,担得起一个名号——麻巧曼的师父。 搏命的做法谁都有,有人不甘搏命,甘愿在危急时刻成为一个缩头乌龟,这也只是众人的选择罢了。 如果没有活下来还好,如果活下来了……那说不定才叫做煎熬。 弓龙做事随心,为的一个不后悔,他不是一个错误会犯两次的人,知道了谢玄的用心,知道了谢玄的所作所为,弓龙上来就要搏命了。 鲸波怒浪都说了是一种透支生命力的做法,世上有各种透支生命力的功法,其实都是最初的燃烧识海气海的委婉做法。 有些惊才艳艳的大能,悟出了一些关于修行的真谛,便在一些功法上做了一些实验,说到底,最开始,这些献祭生命力来换取战斗力的功法,那都是养作炮灰的做法,很是残忍,也很是无趣。 反倒是古往今来一些真正心中怀有大信念、大抱负的人,能够用这些似乎是无心插柳的方式来将自己的生命绽放的更加绚烂。 看到弓龙直接不要命了,谢玄皱了皱眉头。 他已经是这个世间最顶点的那群修行者了,虽有战力的高低,但是已经无境界的差距了。 他与某些隐于尘世的老怪物们,如今差的只有一些沉淀和手段而已。 未来是多么光明他没有想过,他不是一个展望未来的人,这不是他的性格,他是一个脚踏实地,一步步走下去的人,所以心狠手辣成了他的代名词。 他最难以接受的就是赌……不管是赌财,还是赌命,这对他来说,都是不划算的。 精打细算着自己的一切,这样是一个聪明的修行者应该有的素质。 像弓龙这种,动不动便意气用事,很难走到最后,所以看到弓龙搏命了,谢玄这一仗有些不想打了。 他现在没有想到若是此时离去,放弓龙离开的后果是什么……只能说如今的氛围,他很是不舒适,总觉得难以施展开拳脚的样子。 “快些将这个人杀掉……” “你有更重要的人要去杀……” 一段声音从他的心里突兀传来,这种突如其来的僵直感让谢玄满身不适。 这是一个年轻的声音,分不清男女,但是意思却是表达明白了。 “剑侍大人……令符还有这种作用吗……”弓龙很是不适了,如今的战斗环境他很不喜欢,加上突然有种被人窥探的感觉,他心中有些烦躁,这种小烦躁让他手脚不安,于是他在心中咬牙切齿的问道。 但是声音传出却如石沉大海一般。 然而另一个声音却想起来了。 一步砖瓦爆碎,弓龙重踏身前,一跃三里,纵身直直的向着谢玄砸了过去。 弓龙的招式没有任何花哨,他走的就是最最纯粹的拳法正途,所以他的拳法至刚至硬,唯有正面硬撼一说。 谢玄不管是如何招架,总要是面对弓龙如雨点一般密集的拳击,更要时刻注意弓龙那充满了毁灭性力量的火焰拳风。 一团团火光簇拥而起,一瞬瞬的焰光爆发,赌的都是谢玄的走位不慎。 谢玄用什么呢?谢玄精通各种武器,或者可以说他因为早年的经历,将各种招式变换运用的炉火纯青,如果谢玄不分心于这些阴谋诡计,中原宗师之位,绝对有谢玄一个稳固的位置,多半他还要被尊为武器大师。 就一手,随意的一门技艺,他都能够破开桎梏,进入到因道生域的状态,这样的恐怖应变能力,已经不能用大宗师来形容他了。 他总是早年标榜一些江湖中修行的妖孽天才,说是自己天赋远不如别人,只能够寻找其他的道路,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实力。 实际上呢?他的每一段历练都是他实力的积累。 本说起功法一道,人人一般都是主修一门功法,而谢玄确实永远要参透任何一本只要是与自己相契合的功法。 走到哪学到哪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实在是太过困难了。 沧海诀就是他现阶段的一个目标,因为沧海诀的这种效果对于他这种涉猎甚广的人来说,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甚至可以说是,如果拥有了沧海诀,他单凭这通玄巅峰的境界,就能够硬撼天人境界,这是他对于自己的自信,也是对于沧海诀的觊觎。 可惜的是,沧海诀的修习似乎并不如他所愿那样的顺利,不像从前那样杀人夺宝一样轻松写意,沧海诀的传承如此的严苛让他一时间找不到努力的方向,如果不是有刀殿的指标在这里一直限制着他,实际上他很是想要放弃的。 但是每次转身面对着千石窟那奥妙深渊的千古壁画,他的心又是那样的不甘,眼见可能全天下能够找到的最适合自己的功法,就这样放在自己的眼前,甚至说是他最根本的核心奥义就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却没有任何能力去发掘他,这实在是太过煎熬了。 所以正面硬抗弓龙的攻击,谢玄心中很是复杂。 弓龙的压制极强,因为是火力全开的状态,无数的火焰灵气从他的身体气窍之中随意涌出,他整个人如同披挂火焰战甲一般耀眼无比,看起来谢玄是根本拿他没有任何办法的。 口中吐出了赤炎的火息,弓龙就像是杀红了眼一样,但是他没有意识到的是,自己的处境已经相当的麻烦了。 扬州城中如此火拼,若是不能速战速决的话,很有可能招来更大的麻烦,弓龙本应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的战斗才更应该是一击遁走……但是只能说是只求快意恩仇的江湖人啊……说到底还是心中有怨恨,有德报德,有冤自然要报冤。 弓龙的步子稳扎稳打,每一下都是精打细算过后的最合适落脚点,不断的压缩着谢玄的反击空间。 谢玄出手去格挡,一身华美的衣袍,如今两袖早已烧灼溃烂。 谢玄华袍出站,现在却显得有些落入下风……怎么不见他反击? 慢慢的……弓龙发觉自己可能已经无法停手了,他一瞬间回想起来之前自己的目标……不由得懊恼着,更静下心来去观察如今的形式。 高手过招每一招都是险之又险,看似招架不住的谢玄,其实如今一直在存攒气势,他用来抵抗时,甚至是为了减少消耗,而直接用身体硬抗,这已经是给了弓龙太多的信息了。 或许很快,谢玄的反击就要到来了。 取中直一拳,寸劲满出,谢玄抬腿便用尽全力的撞了上去,然而这却是拳法中最为霸道的一种劲。 寸劲的威力完全是看一个人技艺的高超与否,真正的大宗师,一招寸劲便是一招杀人技,远比起那些大开大合的华丽招式要来的实在的多。 寸劲的修炼难如上青天,可以说这是正道拳法中最为精妙的一途,然而以弓龙年年寸劲开山崖的凶劲,估计也没有多少拳法宗师能有他更理解了。 一招寸劲出的是平直无比,更没有显出任何的端倪,本是普通一拳,打到肉上,那就成了一拳直击要害的杀招了。 谢玄一招膝击本要巧妙化解,在接触的那一瞬,他便意识到自己轻敌了,弓龙多少拳的铺垫,原来只是为了这一击而做嫁衣。 俄而百十拳起初,火光肆意间,一拳隐秘杀招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 其实待到谢玄意识到,再做防御的话已经有些迟了。 满身的烈焰直接朝着谢玄顺势扑了过去,而一个人形从那一团烈焰中后撤一跃而出。 弓龙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其实那一招寸劲还能够积攒更多的力量……这边是沧海诀的第一重的融会贯通的用法,用第三重的整体爆发来延长战局,最后这一手暗中藏劲的寸拳便是他酝酿许久的一招。 寸劲修到尽头可以开山,而弓龙的寸劲,甚至可以开天。 焰光中的谢玄似乎没有发出再多的声音,火光包裹一个人形在其中,似乎已经没有了挣扎,但是弓龙却不觉的对方已经死去了,讲道理他这一式最多也就是谢玄全力而为的一击,或者更强一些,但是也没有强到让一个生命力顽强无比的通玄巅峰大修行者直接毙命的程度。 但是弓龙不愿再去揣度,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立刻离开这里。 纵身一跃三两步便是百十丈出去,穿行间身上的火光便点点熄灭,他的身体里如今有种难以想象的疲痹感,一切都是拜这第三重的沧海诀所赐,弓龙已经算是将沧海诀修习的相当精通了,已经是如此控制之下,但是沧海诀的反噬依然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这种伤害隐于外形之下,渐渐会有越来越多的副作用,所以弓龙不敢怠慢。 穿行到刚才置放麻巧曼的位置,一把将已经睡死过去的麻巧曼揽在怀中,侧身轻踏砖瓦,弓龙纵身便要离去,此时只能是限逃向城西,若是能够得到其他宗门的帮助,他现在的处境绝对会好的多。 讲道理,当年谢玄还没有进入铁沧岛的时候,弓龙随自己的父亲弓高原可是见到过不少江湖中一流宗派的高层人物的,更譬如符君……当年符君可是随意交了弓龙一两首阵法来玩……虽然如今弓龙也没有学会,就是总之,只要弓龙能够走到有人的地方,他便能够揭露谢玄的罪行。 虽然这一招本来是下下策,直接公之于众的话,其实很难真正对谢玄造成打击,但是如今必须借助压力的弓龙已经想不得那么多了。 但是事情并不如他所愿。 突然一阵冲天的碧玉色光柱从他的面前暴起,弓龙强行扭转身姿,然而却不可避免的撞向了一旁的民宿。 还好他一直护着麻巧曼的身子,以至于麻巧曼也不会被伤到。 然而面前的碧玉色光柱突然暴涨至百丈宽,而高似无边无际,直插九重天。 在一眨眼的功夫,面前已经被碧玉色的光芒所掩盖。 一种难以言表的不适感突然从胸中涌出,他感到浑身的力气正在慢慢的抽离,是那种彻底消失的抽离,甚至他都不知道究竟力量是从何处开始消失的。 “中计了……”这是弓龙意识到的事情。 他突然想起麻巧曼之前说起,谢玄分明是两人同行,而另一人…… “蒲甲!你真是谢玄的一条好狗!”弓龙怒吼道。 这是一套不知其效果的阵法,弓龙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阵法的那种独特气息。 关键是这阵法的效果很是克制他如今的情况,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入其中,如今似乎已经没有办法出去了。 弓龙身上当然还有灵气在,但是他的域在扩散的过程中发现,只要是触碰到了这碧玉色的光芒边界,就会像是被一种无法突破的力量给送回的感觉,就算是他强行扩张开来,那种冲击的力量也会重新席卷到他的域上。 蒲甲没有出现,他如今大汗淋漓,但是眼神却冷静的很。 双手扣于地面之上,他其实就在弓龙远处两三里的位置,民巷间,身前的阵杵是那样的精美。 这是他身上留下的最后一根阵杵,先前的损耗再大,他也没有将这一根阵杵用上……用来封印的阵杵,永远都是最为珍惜的东西。 弓龙愤怒的吼叫声并没有激怒他,相反他如今才是如释重负,只等谢玄赶到,弓龙的力量也基本上会被这大阵给彻底抽取掉,就算到时候他力竭而倒,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然而他最后倒下前看到的却不是这么一个画面。 “那紧灵大阵,这么说……就是你搞得鬼咯?” 一个少年一般的声音传来,声音中还有种痞气,听起来让他觉得好不舒服,有种被人鄙视了的感觉,但是他却如今更加的感到惶恐。 因为抬头看见的这个人,让他心中如坠万丈深渊。 年轻男子轻轻蹲下,随意弹指,一团小小的光团标没入阵杵之下的土地。 咔……咔嚓…… 一声碎裂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的还有蒲甲心碎的声音…… 阵杵被人直接给破坏了,并不是单单阵法本身,这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了,要说一根阵杵的价值……那基本上是能够买下半个二流宗派的。 李重霄……好狠。 第489章 请出剑(上) 李重霄的阵法造诣其实在离开了蜀王府之后已经得到了多次的提升了,似乎是在与妙常那一战之后,他的阵法修行就像是开了窍一般,虽然他之前的修行也已经很是惊人了。 煮茶道人对于李重霄的阵法修行是十分上心的,原本是想要一起教导魏青,但是魏青在与李重霄一起学习了一段时间阵法之后,煮茶道人似乎有种当年教导易星辰的感觉。 总的来说就是根本不搭边,这两人的心里对于阵法就没有任何的概念,所以对比下来,李重霄实在是太过有天分了。 陈福还没有到真正要他去战斗的时候,所以一直都是跟随着易星辰玩玩闹闹的,其实大家心中还是讨厌战斗的,所以能够让陈福再有多少开心的生活,其实是相当有意义的。 李重霄是主动要去学习阵法的,如果真的从心底的喜好来说,其实他是并不喜欢这种需要很多的准备的手段的,但是他却又亲身经历了因为阵法不稳所导致的一系列事情,这对他的影响绝对是相当大的。 正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才去积极地学习自己不足的那一方面,对于李重霄来说,他不是一个能够随时忘记仇恨的人。 宝器宗的大宴终于是结束了,李重霄看着最高处的那个蒙面的女子,心中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面纱之下的容貌究竟是什么样的,李重霄其实也有些兴趣的,他听说桃花仙子是十大绝色之一,心中当年还是有些认同的,如果不是桃花仙子后来突然暴露出自己女孩子的天性的话,李重霄真的会觉得桃花仙子这样的就是真正完美的美人。 谁知道这些看似高高在上的女仙子们,到底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不是要刻意装出来来维持自己的不易近人的形象呢? 女帝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几句话,但是仅有的那几句就让在场的不少男子面红耳赤,什么叫做天籁之音,如同风铃一般的清响从面纱之下传出,就这样甜美动人的声音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若是能够得到这奇女子的青睐估计不少人都会兴奋的昏过去吧。 李重霄是见到了什么叫做男人的本性了,相比较而言,他似乎并没有那么的激动,虽然是挺感兴趣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李重霄对于感情有些迟钝的原因也是因为他还肩负着太多的东西,一来二去,心中留给男女之情的空间其实就少了很多。 他还不知道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叫做心有所属,不过也罢,李重霄的心不在焉放在女帝的眼中,让女帝对这个平静无比的男子评价更高了。 这不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不过李重霄不知道罢了。 上一次的那种浪荡纨绔模样,着实是让女帝对于这样一位年轻王爷另眼相看,他今日表现出来的不同感觉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对于这样一个有着多种面孔的人,女帝就像是产生了共鸣一样,有种想要去了解他的冲动,但是她毕竟是女帝。 一晚上若是加上酒水的刺激,其实是一个很短的时间,不少人醉的脸红脖子粗,不过那些真正大宗门的话事人一般都是微醺的模样,宴会自然是要饮酒作乐,但是他们身上还担当着统领全部的任务,所以他们大都是很有自制力的。 今天真正到场的宗主其实不多,他们大都避讳着在其他地方有着自己的打算,会盟第二日的大会才是重头戏,所以这样礼法多于意义的一场宴会,不少宗主都选择了避讳。 李重霄今晚只是与众人谈论着一些扬州城的轶事,并没有说起正事,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隔墙有耳的道理,这样的场景下,肯定是要避免泄漏关键的信息的。 李重霄终于是找到了一个机会好好与魏青聊一聊天了。 讲道理,李重霄长这么大,魏青在他身边的时间其实要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长,甚至要比他父母陪伴他的时间加起来还要久。 魏青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人,白黎最后跟他说过,要好好的照顾李重霄,他答应了白姨的事情,他自然是要做到的。 做人透彻了,做事就简单。 李重霄去往北疆就是为了修炼的,也是为了与师父的承诺。 讲道理白酉其实并不适合当一个师父,李沐成日里就是喝酒下棋,其实更没有什么教导子弟的心,真正能够给予魏青和李重霄建设性建议的也只有孙世卿和煮茶道人了。 两位山主在过去的不知道多少岁月里,也不知道带出了多少学生,李重霄道听途说的,似乎挺厨子说过,煮茶道人也就是悟空师叔当年也是在江湖上叱咤过的大人物,不过具体是什么势力,又是什么年代,那就不清楚了。 像孙世卿的事情李重霄就知道的多了,什么莲心大师之类的都是他搞得鬼,李重霄信三分,疑七分,不过孙世卿是没有害他的心的,这是李重霄最为深刻的感受。 所以这也是李重霄至今还没有打过这个光头的原因。 相比之下,魏青就听话多了,在山上多是完成白酉交给他的修行目标,空余时间便会再去找煮茶道人去求一些建议。 葬山上其实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修行是最受关注的,总的来说,他们得到的修行资源是无限的,但是偏安一隅永远都没有机会成为真正的大修行者。 这也是为何魏青最终会选择去北疆。 讲道理李重霄对于这个神秘的世界也有着无限的向往,他曾经最向往的就是大草原,火逐的出现是他对于北方的第一次真正有过印象,想起那驰骋于沙场之上,匈奴与大汉的战争,总是会让人心情澎湃。 魏青瘦了,李重霄听着魏青一点一点的给他们讲他当时在霍牧手下当亲卫时候的事情,眼睛注意到了这些。 还黑了……看着魏青黝黑的面孔和明显不是一个颜色的脖颈,估计成天风吹日晒的,自己去了也会变成一个小黑人儿吧。 这是李重霄这么多天里第一次感到安心,先前总有一段时间,举目四望,皆是强敌,那种日子让他的心神牢牢绷着,生怕有一点出错,他们所有人都会被连累,那样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 因为有魏青在,李重霄就感觉是有后盾在的,更有种家人的感觉。 年少十多年,站在李重霄身后的永远都是魏青,魏青大李重霄五岁,两人的经历不同,性格不同,甚至两人的种族都不同,但是李重霄却只有在魏青身上才能感受到那种来自家人的安心。 众人都是聚精会神的听着魏青讲述当时的事情,尤其是君秀,他对于沙场是相当向往的,当年如果不是萧师的话,他小时候其实就打算将来是要征战沙场的。 只有李重霄一个人边听边傻笑。 宴会结束之后,公琰瑜特地再过来邀请李重霄,因为女帝对于蜀王一行人有着特别的安排,但是李重霄这时候却已经溜没了影子。 因为只是一出丰庭,李重霄就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了。 首先就是铁沧岛的位置本来是在比较靠近出口的位置,但是铁沧岛的人在宴会还没有结束之前,就已经彻底走空了,当然这场宴会宝器宗并没有强求所有人留到最后,但是长老连同弟子们全部走空,这绝对是出了什么问题。 更重要的是才出丰庭,李重霄就望见了远处扬州城的火光,火光在这样的距离下已经是很微弱了,但是那种颜色,那种独特的颜色,李重霄亲身经历过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再探住所,原本跟着他们前来的弓龙已经不见了,一股信息悄然涌出,弓龙走的急,匆匆留下了灵气的痕迹,但是桌上的那封书信确实已经敞开了口子,大概是弓龙知道李重霄一定会明白的。 李重霄的动作要比所有人都要快,因为他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可不止一次的救过他的命,魏青留下来,等待众人赶至之后与他们说明,这都是李重霄的安排,凭感觉而言,李重霄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所以直接马不停蹄的直冲着扬州城回去。 于是便是如今的这一幕。 正面的对抗的话,李重霄不一定能够这样轻松地解决蒲甲,但是谁叫李重霄赶来的如此之快,又是正巧赶上了蒲甲的虚弱呢? 一记手刀又轻又快,蒲甲再没有更多地机会去反抗,蒲甲是一个纯粹的阵法师,在近距离的战斗上当然是不如修行者出身又有着相当强健体魄的李重霄。 李重霄纵身一跃便从蒲甲身旁离开,蒲甲选的这个巷子很是隐蔽了,但是正好是堵在了弓龙要逃离的方向上,让已经不是完全状态的弓龙匆匆装上,直接是造成了弓龙自身灵气的空虚。 弓龙本打算直接重新激活三重沧海诀,不管是强行硬闯还是要与已经马上赶至的谢玄硬抗,谁知道这个几乎是如同索命鬼一般的阵法竟然就那样渐渐地消散而去。 转身探去,谢玄已经追上来了,甚至已经能够看见他的身影了,弓龙一咬牙,直接是心决再起,沧海诀的第三重再次运转了起来。 谢玄身形矫健无比,此时已经不足百丈的距离,弓龙一眼就看到了谢玄此时的状态。 明显谢玄的右膝处是受了伤的,那里破烂无比的衣物已经无法遮盖住他的伤口了,伤口处扭曲的血肉已经是触目惊心,但是谢玄却是毫不受阻碍的样子,一步便是几十丈,两三步便飘至弓龙的面前。 左手一掌迅雷不及掩耳直接朝着弓龙的胸口贴了过去,弓龙看着一掌普通,正以一招长拳直击,意图是先要抵挡这一掌,再加上寸劲的力量给与对方反击。 寸劲就是如此的隐蔽,很容易就能够造成第二次的伤害。 但是这一掌却让弓龙真正的失去了一切的抵抗之力。 只见一圈圈的涟漪从他的掌间散开,如同水波传开的样子,弓龙一拳其实已经酝酿了很久,从那阵法的限制消失,到谢玄再次追至身前,弓龙至少是要反抗一下的。 谢玄的招架对于弓龙来说实在是太过有杀伤力了,两人差了两个小境界,弓龙从前还从未与真正站在大宗师巅峰境界的人交手过,如今才发现,自己可能是太低估谢玄了。 谢玄之前与全力爆发的自己对拼,虽然招招都是险之又险,然而他真正受到的伤害可能只有最后那一击出其不意的寸劲,而弓龙就不同了,至少他是在透支力量在与对方对抗。 有句话说的好:当你全力而为还只是与对方势均力敌的时候,其实你已经输了。 弓龙这段时间里一直在高强度的奔波之中,其实从离开忘情洲到被袭击,那段时间就已经是弓龙最为虚弱的时候了,虽然之后有了不少时间来调整自己的状态,但是到底,他还没有好好地静养过。 “大化绵掌……”弓龙已经没有办法收回这一拳了,本来就是挣扎下击出的一击,哪里还有心思去思考对方的后手,关键是这一招很少有人会去防范吧…… 毕竟这是狮吼门已经失传了的绝学…… “不错……不过你也是害得我险些废掉一条完好的腿,真是好可怕的寸劲……”谢玄现在总算是彻底压制住了弓龙了。 大化绵掌的效果很简单,就是能够彻底消解对方的攻击上所带的灵气,当然如果真的超出大化绵掌的承受力极限太多的话,大化绵掌也是无法真正达到最好的效果的。 但是这就是这样看起来有些鸡肋的一招,被狮吼门奉为绝学是为何呢? 这一招其实就是为狮吼门的弟子量身订造的,因为狮吼决肯定是越能够贴近对方,越准确,那就是伤害越大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有一招能够彻底控制住对方,那么这一招对于狮吼门的弟子来说称之为神技也没有什么问题。 第490章 请出剑(中) 当他被对方擒住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自己与谢玄的战斗结束了。 人活一世,难免会有些念想的,弓龙也是有一些很不切实际的梦想,但是到现在依然只能藏在心里。 毕竟是正义与不甘还有报仇的心思交织吧,谢玄在他弓龙如今的人生之中,扮演的是前进道路上的一块难以想象的巨大的巨石,他要前进,那必然是要与谢玄有接触。 一生苟活的死去,让他不去在意当时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去在意父亲苦心经营的宗门,最后被人靠着阴谋诡计被夺去,这样的事情,弓龙实在是做不大。 所以弓龙努力的在去与谢玄做抵抗……但是弓龙面对的不仅仅只是一个谢玄的力量。 如果谢玄只有自己修行所得来的力量,那么他可能也就没有那么可怕,如今弓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实在是两人实力有着明显的差距。 通玄初境其实和通玄巅峰就是有着天壤地别的差距,这种差距有可能比御气境到通玄境的差距还要大。 修行是无限的过程,这条路不像很多情况下,路是越走越宽的,佛门的大能当年有感于修行一途,曾经说过:“越是修行,就越是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他准备放弃了,其实也没有人会去责怪他,毕竟他从一开始就面对的是不只一个人的算计……丢了宗门又如何? 比之大汉的天子丢了天下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弓龙这样想着,心中不知道哪里来的笑的力量,微笑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巧就巧在,这一刻,谢玄大化绵掌的功效过去,两人如今算是毫无保留的站在对方的面前。 谢玄当然是见过修行者最后的殊死一搏是如何的惨烈,他们会燃烧自己的神魂,让自己的气海彻底耗尽,为的就是给自己争一口气。 谢玄虽然知道目前按照自己的处境,弓龙是无法再反抗自己的,谢玄居高临下的,一手捏握住了弓龙先前攻来的拳掌,另一只手则是掐住了弓龙的脖颈,让他失去了一切反抗的能力。 大化绵掌是其次,关键是近身之后,谢玄有无数种方式让弓龙瞬间失去抵抗能力。 这还是谢玄没有使用狮吼决的情况下呢。 狮吼决作为狮吼门当年盛极一时的核心功法,是真正组成狮吼门宗门中人修行框架的那个核心,为何? 因为狮吼决兼备攻守的能力,修行门槛对于那些能够被狮吼门所青睐的青年才俊们所接受,再加上易于修行,同级别之中强度非常的高,这才是让狮吼门逐渐崛起的关键。 狮吼门崛起于微末之中,与武当山这种千年历史的古老道统当然不可以相比,武当山有藏书阁,阁中能够称之为武当绝学的功法与秘籍,几乎会让武林中人眼花缭乱,所以对于武当山的道士们,很多人都是远观矣,不敢深追,若是真的起了冲突,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江湖中人会吃亏。 而像狮吼门这样的宗门,依托着很是简单的一个契机便开宗立派,再靠着一门可以说是与弟子们契合无比的功法就可以让宗门立于不败之地,这才是武林中大部分宗门所能够期待的那种方式。 狮吼门倒像是真正的寒门子弟,在这样权贵横行的世道之中,靠着自己的强横霸道的优势,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 所以狮吼门在灭门的那一天,甚至有人冒着生命的危险,要潜入那几乎是被山火所灸烤殆尽的狮吼门宗门之地,为的就是那一门让一个宗门能够站在武林的顶点的功法秘籍……只可惜,到目前为止,狮吼门的大部分功法都已经失传了。 比较有名的几类功法,像是大化绵掌,既是是江湖上有其拓本或残篇,大抵……也不会引起疯抢的,因为这种功法说到底还是局限性太大。 就比如铁沧岛的沧海诀,若是能够流传于外,如果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了沧海诀修行条件的苛刻,大概率,沧海诀这样近乎于完美的辅助功法,也不会被人所哄抢的。 谢玄参千石窟接近十年的时间,十年间他日思夜想的就想要破解其中的奥妙,最重要的是那一手能够真正得到铁沧岛祖先认可,然后能够修行沧海诀的方法,那才是让谢玄最欲罢不能的地方。 没有认可,他连铁沧岛最低级的功法都没有办法去理解,说出来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想象。 谢玄见弓龙突然笑了起来,心中一惊,竟是松开了手,因为那一瞬大化绵掌效果的消去,让对方其实也有了攻击他的机会。 谢玄快步后撤三尺距离,袖手一招,便是一柄钢刃在手。 然而见弓龙直挺挺的趴倒在屋檐砖瓦之间,谢玄也是虚惊了一场,难保弓龙不会燃烧自己的神魂来与他搏命一场。 讲道理,沧海诀的第三重功效,在它看来就是一个弱化版的神魂燃烧之计,这种功法,在狮吼门,当年也是束于藏经阁之中,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弟子去借阅的。 谢玄当然也没有兴趣,一切以自己姓名为代价的功法,在他看来,实际上与自杀都是没有区别的,就算是用这种功法打赢了战斗,在谢玄看来,自己未必也能够感到高兴。 也正是知道了这一点,谢玄其实也是能够选择放弃沧海诀的探究的。 毕竟按照他的修行路线来说,全能全才,融会贯通才是他的方向,他走的从来不是什么至刚至猛的路线,也就没有必要为了沧海诀单单前两重费劲心思。 只是谢玄在铁沧岛之中除了修行与等待刀殿的最后一次通知之外,其实根本没有别的事情需要考虑。 得益于铁沧岛那安全又稳定的地理位置,加上稳定的财政来源,铁沧岛其实有着大汉少有的闭合性修行环境。 真要去类比,大概也就是如同葬山悬空山境一般的修行概念吧。 无人打扰的情况下,在铁沧岛上修行实在是无忧无虑的事情。 只不过谢玄并不是一个能够闲的住的人,他要的不是这样稳扎稳打的修行,他等不及,也等不起。 刀殿只要到了合适的时机,总要将铁沧岛彻底收回,到时候刀殿想要做什么,其实谢玄还真的是完全不清楚。 但这个时机,谢玄已经本能的感觉到他快要到来了,毕竟,只要是弓龙一死,这个宗门基本上最后与他敌对的力量也已经彻底消失了,剩下的人有反心,也无反胆,实在是不足挂齿。 然而收回了铁沧岛之后,谢玄说是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这毕竟是他十年经营的结果,他如今的很多既得利益,一切的谈判底气,不就是来源于铁沧岛的支持吗? 只可怜那些追随谢玄的人都不知道他们追随的这个新任的宗主,其实早早的就已经把他们所有人都已经卖干净了,然而他们还以为跟着这一个宗主,所谓的狮吼门真正的遗馈,能够将他们带上难以想象的高峰呢…… 说来这个江湖就是这样的残酷,尔虞我诈怎能容的一丝半点的疏忽与天真。 发觉弓龙只是自顾自的笑了一下,其身上的护体灵气在这一刻倒下之后都已经支离破碎,那就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提刀前踏一步,势要将弓龙直接格杀。 “若不是因为我需要杀掉你,可能,我会很是喜欢你这样一个二把手的。”谢玄淡淡的说道,但是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 也不知道他这么一句是不是真话。 弓龙的左臂缓缓抬起,似乎是伸向远处,一缕似有似无的青烟从他的指间悄悄划出,然而却在半道而散,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气力了,大化绵掌在谢玄的手中威力根本就不是寻常狮吼门弟子手中大化绵掌的效果。 溶解一招一式是最基本的作用,但是到谢玄这里,却基本上已经是能够让弓龙身上多余的灵气也被故意引出,一招便将弓龙最后保留的力量彻底抽空,实在是让弓龙失策。 不过也没有办法,若不是因为先前蒲甲的那一手阵法,可能弓龙身上原本还剩的气力不会让他这样轻易地失去抵抗之力,至少……他还是能够将麻巧曼送走的。 最后这一缕青烟散出,其实弓龙的意识也已经快要丧失了,但是他就是凭着意念,想要再送出一些信息…… “师父撑不住了……你还可以走吗?” 想必是不能了…… 一脚从上而下直直的落下,传来的是弓龙筋骨断裂的声音,弓龙整个探出的左掌都被谢玄踩在脚下,谢玄又再踩下之后碾了又碾,而不远处此时仍在梦中的麻巧曼不知道为何眼角挂上了两滴泪珠……这些事情谁又说的准呢? 谢玄与弓龙之间的战斗结果便是如此了…… 但是…… 钢刃直直冲着弓龙的头顶劈下,如果真的中了的话,必定是一幕相当残忍的景象。 然而谢玄到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为何弓龙如此轻易地失去了抵抗之力,弓龙受阻的时候,他还在火云之中挣扎脱出,似乎并没有看到绿幕碎去的那一幕,只能说他的运气便是这样,也只能说是弓龙的造化。 遥遥一声龙吟尖啸,黑色光影如同生猛的巨浪直直的冲着谢玄而来。 谢玄还未看到攻势,身上就已经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浑身汗毛站立的,心神不宁。 什么样的攻击能够让谢玄如此惊惧? 双掌一拍身前的高墙,谢玄转身便是急速退去,甚至刀在半空也没有时间落下,回身抽刀便是守势在身。 然而迅猛的攻击已至…… 咚的一声,整片巷道似乎都能够感受到的一声剧震,连空气都跟着颤抖了一般,凛冽的狂风从谢玄的身边呼啸而过,而他的钢刃就这样斜抵在身前,不敢离开身前半分。 一道燃烧着黑炎一般的光影就这样抵着谢玄的身体不断地倒退而去,谢玄的脚下扎得稳健无比,但是毕竟不是立于大地之上,无数的砖瓦被他的身体冲起,一时间砖瓦横飞,墙砖碎裂,扬尘四溢。 从远处看来,就像是一道漆黑无比的光团,直接是将谢玄吞没了一般,好生壮观。 最后的冲势终于是散去,谢玄衣衫已经无法看了,身上到处都是破裂的口子,他的胸前除了被他手上刀刃挡住的那一段,剩下的部分多是横竖歪扭的口子。 这就是剑意的威力,谢玄身上老伤未好,又添了不少新伤。 但关键就是他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这样恐怖的攻击出现……他竟是没有任何的发觉,难道今日还有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大能参与了这样的一场争斗? 谢玄眼神复杂的看着已经是在身侧远处数十丈外,趴倒在地的弓龙。 这就是你今日的秉持吗? 谢玄当然没有想过弓龙会来轻易的送死,但是他是知道弓龙他们师徒情深,只要是麻巧曼有了危险,弓龙冲动来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是更多地情况,弓龙绝对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从柳生智的那封书信来说,谢玄就能够意识到这样的一点。 二长老柳生智是谢玄来到铁沧岛之后才当上的长老,主要也是因为铁沧岛显出了自己的诚意吧,不过柳生智也的确有这个实力去担任二长老。 通玄中境的大宗师不管他修行的是不是铁沧岛的功法,至少给予尊重是没有问题的吧? 但是分明当时是已经与刀殿的一位大宗师一起前去击杀弓龙了,这也能够让弓龙逃脱……甚至现在看起来,可能不光柳生智……连那个刀殿的大宗师也被杀了,这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至少谢玄是没有保底的…… 果然,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原来弓龙今日一切的搏命,都是为了等这个人来吗? 如同黑龙一般的光影从空中划过一道急促的弧线,远远地落在了数里之外的一个高塔之上……那里有着一个人影。 第491章 请出剑(下) 那时是李重霄感觉人生中又一个低谷……当然他的人生低谷有很多,当然不差这一个,但要说给他的信念造成了致命一击的,那也是非那一次莫属。 林清玄的否定是什么概念……可能有些人他这辈子都遇不到这天下第一,一辈子也不明白什么叫做天下第一,李重霄是亲身经历,跟随着老剑神走了那么千余里的路的,所以他自然是明白为何老剑神能够成为天下第一。 探囊取物,不知道这个词有没有偏驳,但是用来形容林清玄对于江湖地位的予求予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能够有正面站在林清玄面前的勇气的,江湖上人很少,多半是靠着圣地之名,能够与林清玄搏一搏,真要是一对一的站在剑神面前,腿不发软就已经算是他做到了一项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林清玄说话很少,应该说他平时也没有必要说话,现在回想起来,李重霄还觉得当时老剑神对于自己的那些评价如芒在背。 老剑神说李重霄什么都好,缺少的却是那种一往无前的信念,缺少的是那种为至高的目标舍弃一切的勇气,也缺少能够站在自己最高的顶点,去看到这世上本应该出现的格局的能力。 这几点一出,实际上李重霄觉得自己先前所有的优点都有些微不足道了……因为这三个缺点是致命的,是从根本上,否定一个肩担重任之人的缺点。 李重霄不喜欢的事情有很多,但唯独,对于老剑神的话,他是没有任何怨言的。 李重霄为何要练剑……小时候是因为崇拜那些侠客的恣意豪情,能够纵情山水之间,一览江湖之多彩,这才是一个侠客真正所向往的东西吧…… 可是当他真的越来越长大,阅历越来越多,他心中的那些可笑的想法一个个的被自己否定。 当他真正明白过来这个江湖之大,这个世上究竟有多少的紛怨纠争,他的心便无法再那样的天真了……每一对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天真烂漫的生活下去,不都是因为生活所迫才不得不成长吗? 李重霄就是在不停地修正自己的过程中,在追求自己心中所想要达到,所想要见到,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为了这些目标,不管是自己想要的,还是生来便被赋予的,还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李重霄觉得自己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了。 为了母亲的苦,他要亲手将世上的毒瘤拔尽,尤其是刀殿与剑礁,任重而道远其实并不是什么可以劝退他的事情,他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够一直努力下去的目标。 在这个过程中,他慢慢的有了别的想法。 比如,他想去北方看看,看看沙场,看看匈奴为何百年不断的要与大汉对峙;想要去东海瞧瞧,因为听说东海上是有仙界与仙人的。 他还想要逛遍整个大汉,看看这个大汉与自己臆想之中的究竟有什么不同。 他是大汉的王爷,虽然是被强加于身,但是似乎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身上若是有了责任,他便想要去尽力去维护,想要承担下来,也许只是因为简简单单的:他曾看到过西北那荒凉的土地,看到过那纵使富饶无比,依然有饿死枯骨在路旁的青州之景,他想着如果自己真的做了官,做了王爷,他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出现。 所以这又是他的一段不可推卸的责任,当然……他必须弄明白,为何这王位会突然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这些事情都是在蜀王府到林清玄离开之前所想,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或许也是他最为自由,最能够展现自己的一段时间。 但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突如其来的批评下,变得如此脆弱。 是因为对方是那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还是因为对方说的话字字诛心?又或者…… 李重霄发现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很难过去林清玄这个槛了,不知道为何在林清玄离去之后,自己很难再有兴奋的心情…… 思绪越飘越远,谁知道距离会让思念变得如此焦烈,如此的炙烤人心,他的心神哪里是在老剑神的身上? 老剑神的批评针对了他,但是他这样的厚脸子,有哪里是会因为这些批评而受挫的人? 多少的苦难他也经历过来了,多少的折磨他也经受了,最终竟是过不了情这一关。 情……这一关,从前他没有经历过,现在深陷其中之后,他纵使有一身的本事,似乎也无法将自己拖出泥潭。 情啊……原本就没有出现在他的规划之中,不得不说,他也只是一个雏儿,各种意义上的。 李重霄后知后觉,林竹却早已经不知道思念他几回,但是林竹显然……她是个更能够处理感情的孩子,对于这些的成熟也让林清玄多了些愧疚之意…… 自己当年,似乎也是这个年纪吧…… …… 江上的明月照了大船一路,越是明月,越是月圆,李重霄心中就有无限的烦躁似乎要涌上心头。 桃花仙子以为这位王爷有个登高望远的癖好,还私下里问了问众人,结果得到的回答却是否定的。 李重霄在明月之下坐了一路,战三秋这个老年人很容易就看穿了年轻人的心思,尤其是像李重霄这种……明明就是刻意装出来的成熟,却要一直维持下去,年少便已经失去了轻松过日子的资格,说起来江湖便是这样身不由己。 其他人不知,问道便是李重霄一句不相干的回答……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问了。 李重霄的精神头很好,这是他们在忘情洲就已经解决了的事情,每天众人在船上都是在热火朝天的规划着后来的行程: 桃花仙子在武林会盟之后就不会跟着他们一起了,她回去处理好宗门的事情,只要是解决的比较好,她就能够得到更多的时间,毕竟她也想要亲自闯荡一下江湖,而不是被迫的锁在宗门一隅,就那样日理万机的处理各种琐碎的事情。 战三秋当然是要一直跟随着李重霄的,战三秋其实完全算是李重霄这一路的第一个目标。 楚老跟李重霄说了很多当年的人物,说了他们当年的事迹,有些李重霄似乎也在记载之中见到过,而战三秋却并没有从信中提起。 若是李重霄知道他这一行最大头的人物就是这位要护卫他一路的战大哥,心中究竟会如何去想呢? 胡云河也会离开,他如今寻仇的事情似乎有些明显了,但是没有定论之前,他肯定不会离开的……若是事情都结束了,他应该会立刻去找卢莹吧…… 公琰瑜肯定会留下,但是这么一段日子,他与李重霄一行人也是相当有感情了,所以将来宝器宗与蜀王府的关系,可能真的需要公琰瑜来做这样一个大使? 剩下的便是叶青青的事情,君秀会跟着李重霄一路北上,他的任务原本就是跟随在李重霄的身边,充当一个起居官一样的角色,但是君公子明显是深得天机阁厚爱,他如何行事,甚至不只一次的直接把天机阁的辛秘卖了出来,也没有什么冷血无情铁面无私的天机阁来人来治他的罪。 他回京除了是要送叶青青回去,剩下的应该也是顺便回家一趟吧。 和尚的事情大家还没有头绪,只能等他醒来,当时在船上,如意和尚什么时候醒过来都是一个谜,他们也只能带着他。 魏青更是最后的面的事情,当然也不用说。 这么规划下来,其实……经此扬州,再走下去,这个团队人只会越来越少,临了离别的事情大家都不考虑,但是要做,就要做得干脆利落,所以李重霄这个话事人的事情肯定是不能疏忽的。 李重霄表现的一直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让众人觉得更加奇怪了…… 也是这个时候,尉扶锦才听到了李重霄无意间吟诵的诗词,边开始百般纠缠李重霄让他作诗…… 李重霄对于这样事情,脸皮还是很薄的,他只说是远在青州的一位大诗人所作,但是他哪里知道桃花仙子本人是那样的工于诗赋,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他吟诵的那几首,桃花仙子不用脑子都能想得到,只能是一口咬定这就是李重霄所作……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众人听赋,就算是文盲都能感觉到的惊艳词句,又有谁会不爱呢? 不过李重霄一直不是很热衷于“吟诗作对”,他只观那一轮明月……悠悠然,何时又不知其哀怨几许。 李重霄当然不会成为一个诗人或者词人,他再沉沦也不会因为几句话而彻底失去了方向,最重要的……只要他还能够见到她,他就觉得一切都不成问题。 不就是天下第一?我练给你看! 这一剑是那夜最为闪耀的一剑,大道三千,天道七十二,林清玄以剑道参万道,无愧于千古剑道第一人的名号,若是有后来剑客独取其一,也足以笑傲江湖。 老剑神让李重霄取三,而李重霄只选其一,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只需要一剑,自信……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众星何历历……明月亦当入我怀。 “王爷真是好兴致,没想到王爷竟是隐藏在众人之中的高手一位?”谢玄脸色有些僵硬,他的眼皮子疯狂的跳动……要说他想过没有……他其实是想过这次来袭的应该会是蜀王一行人中的狠角色。 毕竟蒲甲已经跟他说起,说是弓龙之前就已经与蜀王一行人接触过了。 今日端坐在高位之上的,除了那位女帝,更耀眼的还有一旁黑色王袍的年轻俊美男子,这也是蜀王自上任以来,第一次在江湖人面前真正的露面,无数人都感叹于这位大汉唯一一位异姓王爷的年轻……更是赞叹于其总是年少,依然器宇轩昂的模样,以貌取人是不对,但是李重霄那呼之欲出的气势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强势与优秀。 年轻……是谢玄感到的第一印象,而接下来李重霄的处变不惊以及谈笑风声就是让他心中有些不爽了……毕竟这样年纪的年轻人,刻意装出一副成熟的模样,有些人可能喜欢,但是有些人还是觉得这样很是做作。 但是这些都没有让谢玄往如今这方面想。 三尺黑锋静静的握在李重霄的手中,李重霄面无表情的站在高楼顶端,如同塔柱上的一个雕塑,这里视野很是良好,黑龙剑的剑气在他身周若隐若现,让他整个人更显神秘与冷酷。 谢玄不知如何是好,重要的是他不相信此时只会有李重霄一个人前来,不然他的手下是不是太过没用了一些? 而李重霄似乎就像是知道谢玄所想一样…… “谢宗主,不必担心会有人围攻你,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前来,若是想要动手,再拖下去可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这赤裸裸的嘲讽还有这彻底猜透了谢玄的小心思,都让谢玄有些恼怒……这个年轻人岁数不大,可是说起话来总是让人有种想要捏死他的冲动。 谢玄紧咬着牙关,努力的不让自己的愤怒表现出来,谁知道李重霄又补了一句。 “宗主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若是腿脚不方便,那我便取你的性命就好,你呆在那不要走动……” “我看你是在找死!” 谢玄浑身的灵气瞬间爆发出来,让他原本有些杂乱的碎发全部被吹起到头上,重要的是,他手中的刀刃,在这一怒之下,瞬间报废成了残渣。 先前已经被李重霄一剑伤的不成样子了,如今直接是爆碎开来,但是这都不影响谢玄的暴怒。 “剑来!”他怒喝一声,从天边远处,突然飞来一柄青铜构造的古朴长锋,剑长三尺三,宽三指,谢玄重踏屋檐,腾空而起,于空中直揽一剑,向着李重霄的方向爆射而去。 “剑来?你也配剑来?” “大道三千,你又有几招几式,怎敢配剑来!”李重霄冷酷无比,黑龙剑一声龙吟,便是化龙而去,滔天的黑炎像是不可抵挡的夜幕,侵袭而去。 第492章 青光(上) 李重霄到现在也没有真正的跨越属于他的那一步……不管是练刀也好,练剑也罢。 先前总能够凭借着各种本不属于自己的手段来对敌,已经算是他的极限了,而他自身,若是碰上了像谢玄这样的强者,基本上也只有挨打的份。 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就算用了,其实也没有多少成就感,反倒是越用越多的话,很有可能,产生了依赖性,他将来的修行之路就更加的难以捉摸。 但是李重霄最最关键的地方,也就是能够影响他实力的因素,还有一个……那就是悟。 李重霄的感悟已经领悟能力实在是强大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若是真的有人细细的感受过李重霄领悟的速度已经强度的话,无不会惊呼出声……因为他这种程度的领悟力,世间无人可以匹敌。 这一点李重霄没有感受到,孙世卿略有意会,但是似乎也没有完全的去思考李重霄实力的来源。 老剑神与李重霄接触的时间太短,能够看出李重霄意识上的缺陷,已经算是很有眼光了,剩下的人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当年可能唯一亲身感受过李重霄领悟能力的人,如今也正在赶来扬州的路上……一息之间连升三个大境界,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 更不用说李重霄从小一直在做的一件事情,那就是以下克上,这种凶险无比的战斗经历,让李重霄在战斗之中获得的感悟要比同龄人多太多了。 更不用说李重霄修习功法……当年的青城剑诀,如今虽然已经被李重霄放弃,但是李重霄都没有注意到,青城老人留给他的是秘籍,他却能够从中直接领悟一整本的秘籍功法……这说到底也是一个宗师级人物所留下的绝学啊,李重霄初窥修行之径,便能够一目了然,这也是相当骇人听闻的事情。 随后李重霄的修行就完全是在和境界较真,对于功法的修行,李重霄似乎从来没有过担忧,因为他不知道什么叫无法意会。 可能……他有着很多不属于这个天地的视野与想法,这才给了他难以想象的领悟力吧。 这你不能说是老剑神看走了眼,林清玄一生见过的修行妖孽数不胜数,他却从没有意识到领悟力也能够成为决定一个人实力的关键…… 所以……李重霄心无旁骛,眼中倒是只有这个与他们之间甚是有渊源的人面虎谢玄。 黑炎是由剑身自身而发出的,这其中的奥秘胡云河似乎也解释不清楚,胡云河说,当年父母还在的时候,教导他们打制这样的灵器,最重要的是心意,心意到了,灵器的灵才会真的灵。 胡云河不说这是神器,江湖上都说铸剑山庄每一代的传人都会在最后用毕生的心血去打造一柄足够震撼整个江湖的神器。 但是胡云河却从小没有听父母说起过这样的一个说法,胡明朗说的最多的,便是一个“灵”字,这件器有“灵”了,胡明朗便会高兴地满脸笑容,若是没有感觉到上面的特殊,他便会暗自懊恼。 李重霄的重新打制过的黑龙剑,其实就是这样的一种灵器,万物有灵,说的是灵气,而器具上面,经过人千锤百炼之后所诞生的东西,我们称之为器灵。 黑龙是有意识的……不然他也不会那样轻易地来到李重霄面前,丝毫不费力气的便认了主。 刀殿的合刀也是灵器,虽然江湖传闻着刀殿的合刀是可以斩尽世间一切物质的至尊神器,但是胡明朗却坚持认为,那合刀之所以可以这么的霸道,就是因为他本身的器灵很是强大。 当年从未参与过围攻葬山或者戒律宗的事情,胡明朗居于一隅,自然是没有机会去见识一下真正合刀出鞘时的景象。 这江湖上能够见到的龙……估计也寥寥无几吧,金色的巨龙腾空而起,转而急坠,便是一个宗门的覆灭,抽刀裂石,如同抽刀断水一般轻易无阻,这一切还都是因为器灵的威力啊。 对此,可能林清玄更有发言权,老剑神当年用着一根破竹竿子能够打遍天下无敌手,人们从来都没有认为老剑神手里的青竹剑就是他真正无敌于天下的关键,相反,越是手中持有常器,越是能够展现出一个人实力的强劲,但是他们又有谁真正的于林清玄照面过呢? 青竹剑中究竟有没有器灵……大多数人应该是没有这个资格见到的,所以自然也没有流传在外的故事。 胡云河再将黑龙剑交回到李重霄手中之后,曾经告知过李重霄,越是灵器就越是会契合主人的心神与意念,佛门讲究一个有心无相,相由心生;有相无心,相由心灭。 人如此,器也如此,黑龙剑的实力如何,李重霄的内心会一一篆刻其上。 黑龙剑不只是一副皮囊罢了,它真正蕴含在剑身之中的是属于意志一样的存在,这才是黑龙剑一切力量的来源。 黑炎是李重霄的心炎,这种至纯至黑的火光逼近了谢玄之后,谢玄终于明白先前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冷,原来是这漆黑色的火焰发出的。 冷火……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能力? 谢玄没时间再犹豫下去,三尺青锋斗转,并指如剑,一声长啸,心中剑诀默念,青锋顿时如同黑龙剑一般有了灵性,一团青色的光芒笼罩其上,渐渐地像是为青锋镀上了一层牢不可破的光膜。 青光剑诀,中原武林的老牌剑宗,青虹剑宗的招牌绝学,谢玄年轻时游历大江南北,为的就是一个融会贯通百家之长,李重霄所闻的问题振聋发聩,但是谢玄却并不为之所影响……他有着他的信条,剑入三千道又如何?我会生生的将那三千大道一条一条的走通! 某种意义上来说,谢玄的心,已经与很多尘世之中的江湖人完全分离了,当修行者去追求道的时候,他不是疯了,那便是已有觉悟。 修行修的是什么?长生?力量?修行最早出来的时候,为何叫做修行? 这一切的一切,都有着他们最初的答案,如今的江湖人相互倾轧,尔虞我诈,为的都是凡世之间的那些功名利禄,反倒是早已经为那些真正修行之人所不齿了。 修行为的是成就天人,到达更高更远的地方,这才是修行的初衷,所以为了这个目标,不管是你如何去追求大道与天道,只要有这个心,其实无关乎正邪,大家都是相同的。 所以从一开始……谢玄与众人的观念,只是相悖而已,并不代表着谢玄就是错了。 但是归根究底,谢玄此身立于凡事,那边要被凡事的因缘缠身,不了却这些,他此生都会被此纠缠。 他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杀光那些人。 李重霄选择了最不合理的方式……走走停停,只是一时兴起,又一直有目标督促在前,实在是难以捉摸透。 为了这个,李重霄掩藏了自己的内心……谢玄也一样,不过谢玄不需要装,他是坏的彻底,他走的便是这条路,而李重霄身上的责任与他的性格不允许他成为一个自己不愿意看到的角色,所以他走的很辛苦,心中的郁结又有谁能够真正抚平? 所以李重霄在远远的打出第一剑之后,看着黑龙剑裂空而去,看着黑炎肆意的绽放,他忽然心中清明无比,忽然感觉到了神清气爽,仿佛一种从上到下的清净雨水,将他污浊的内里涤荡地干干净净。 所以不可避免的……李重霄悟了。 诗词是可以反哺于剑法的,爱情也可以……亲情也可以。 这些李重霄似乎都在经历……所以给他按一个七情六欲实在是有些便宜他了。 进入了这种莫名的状态,李重霄脸上不喜不悲,连谢玄都有些感觉到面前的这个李重霄,似乎与今日大殿之上的蜀王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青锋一转,划出星星点点的光斑,俄尔爆射出去,原来都是一道道三尺长的青色剑气。 剑气劲射,一切都冲着一往无前的黑龙剑上飞去,然而李重霄手中剑诀变换飞舞,黑龙剑亦是一剑化千,数千青黑相间的光团,就在这扬州城的夜空中接连爆闪,如同夏日的烟火一般。 远观是如此,但是真的身临其境的话,估计没有人会说的出这话。 谢玄以如今的距离,分明就能够感受到不远处静静矗立的那个年轻人,只是一个化形境巅峰而已,还是那种刚到不久的境界,如今还有些上下浮动,没曾想,这分神御剑的本事,李重霄根本就是与他不分伯仲……甚至可以说,在他这个年纪的谢玄,必输无疑。 呼啸一声剑起,谢玄面色冷峻,两掌轰击房屋顶端,一条数百丈长的木龙顿时活灵活现。 木龙赤红的双眼是冷血无情的,而随着这参天的木龙崛地而起,无数木制挤压的那种脆响也不断的传来……竟然真的是木制的。 谢玄能够那样细微的操纵千百剑气,其实也是说明他的神识力量是相当的霸道的,看到御剑术应该完全无法与李重霄速战速决,谢玄干脆的直接用上了通玄境才能掌握的炉火纯青的操纵天地灵气的技巧。 灵气化形是化形境境界名的由来,这是修行者运用灵气比较高端的一种用法,一般是灵气的质量与数量都能够达到这个境界的时候,才能够比较顺畅的掌握灵气化形的能力,所以化形境便是这样叫了起来。 但是谢玄这一手完全就是跟灵气化形反着来,这便是真正贯通了天地,领悟了大玄之后,修行者所能做到的奇特事情,赋予死物以灵性。 某种程度上来讲,铸剑山庄铸造真正的绝世灵器,其实也是在慢慢的赋予一件死物灵性,但是具体的操作还是有所不同,不过如今……这条木龙已经足够惊艳了。 身长百丈,体宽三丈两丈有余,远远地看去,就像是有一条巨物盘踞在扬州城的西南一角,实在是太过震撼了。 趁着夜幕还未凋零,木龙口中无声的咆哮更是让人无法直面其威势。 李重霄只是螓首,眼中飘过的不只是蔑视还是什么,总之不为所动。 木龙震撼的身躯只是一角,转瞬之间,木龙的身躯便如同大蟒一般扭动起来,无数的房屋被碾碎,若是这样还没有惊动扬州城的住户的话,那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过扬州城中也没有人真正的能够处理这样的景象……他们还都是普通人罢了,能够做到的只有疏散普通百姓而已。 老楚王倒是淡定无比,站在王府跟前,静静地负手观望,远远地只能望见那百丈木龙还有一大一小两个黑点,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扬州城有多少年没有经历过这样修行者的大闹了?他也不记得,但是上一次,扬州城被波及,时候他们处理的也是相当麻烦,现在的扬州城也是借着当时的机会,好好的翻新了一边。 但是这次,老楚王怎么会没有怒气呢? 他不是不知道就在城外的宝器宗要召开什么武林会盟,他倒是愿意做这个举手之劳,但是只有别人尊敬了他的威严,他才会做,否则…… 眼神中寒光闪过,老楚王腰身依然挺拔着,他缓缓走进了王府之中,招来一个不知名的下人,三两句后,下人便飞速离开了王府,前往了东城一处更加隐蔽的巷子里。 巷子里人户不多,有一家始终敞开着门户,因为往里看的话,其实里面几乎是什么都没有的,扬州城这么大的城,说是没有小偷小盗,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若是什么都没有,那的确没有什么必要去偷了。 既然没有人偷,那他家也没有必要关门了。 中年男人一头散乱的长发披在身侧,身上的背心都是汗荫透的,不过白色的面料子,不是染上黄泥,一般还是挺好清洗的。 城中震颤不断,基本上住户都已经撤离到临近的街上,然后抱团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这今夜的神迹……他们称木龙为神迹,根本没有思考过修行者的事情。 唯有这个胡子拉茬的男子,自顾自的在家里,那这块板子,不停地拍打板子上的衣物…… 第493章 青光(中) 若是真的有人经历过当年天子北伐的那个年代,估计也不会说楚王的什么不是了。 天子之所以被称为千古一帝,那就是因为他之后为大汉北击匈奴做出的贡献,比之卫青、霍去病虽然不太妥当,但是他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称之为神将的皇帝了。 熊望关当年就是天子的麾下的偏将一名,不然他也不会能够在当年镇北大将军位置不在的时候,亲力亲为,代理其职,亲自踏临过上京城,踏临过那匈奴百年雄城之下,一睹过临近亡国时一个国家究竟可以有多疯狂。 老楚王当年随天子征战,担得就是一个定海神针的作用,有他坐镇中军,将士们便可以冲杀敌阵而不用担心腹背受敌,可以说当年那次的一跃而去长城以北的北伐,若不是因为天子的意外重伤,在楚王的辅佐之下,众将士众志成城,很有可能一举灭亡匈奴…… 只能说时运不济,但是这更让楚王反应过来了一件事情……主将作为一支军队的灵魂,若是主帅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不是说你有多少军队就可以安然无事的。 慕容观海当年作为匈奴的顶梁柱,也无愧于匈奴第一守将的称呼,大汉三十万大军围城两月,死伤十万,古来攻城的近乎所有计策都派上了用场,然而都被慕容观海一一化解。 但最关键的……慕容观海当年就是一个大宗师级别的武夫……这才是真正的让所有人都无法逃避的事实,天子登城墙,却被这慕容观海以势如破竹的攻势直接杀到了面前,若不是后来攻城将士的拼命解围,军中郎中的高超医术,很有可能天子就会被那大宗师级别的一枪毙命…… 如今经历过当年北伐一战的老兵多是已经告老还乡了,而天子的伤势为了稳定朝野,秘而不宣,基本上是没有人知道天子的伤情当时究竟到了多么危机的情况。 最后真正稳定下来还是靠着老国师与萧师两人的共同疗养,人们如今才能够看到这样一个雄韬武略的英雄天子,而老楚王这次回去,却也预见了一些事情,他也老了。 曾经也有人当年在北伐前劝过天子,说是要带一些实力强劲的护卫,当时天机阁初设,还没有担任那么多的职责,最重要的还是要保证驿路畅通,不能耽误军机,完全没有如今的这种大权在握,便宜行事的感觉。 朝廷可用的护卫其实也都是那些骁勇的武将,老太傅开科举之制,民间却还没有武举的说法,大汉的兵役制度当然是相当完善的,想要晋升那便需要军功,每年皇城近侍自然也会招收军人,最后层层选拔,出来的亲卫便是天子身边最为强力的护卫。 但是……这些实在是不够看的。 那场北伐,大家不说,但是真正知情的人都很是后悔一件事情……当年老国师说是要派武当山的道士前去征战,结果被大臣们以不合传统而拒绝了,如今想来,若是当年有一名与如今国师这样强悍无比的剑士守护在天子身边,是不是…… 不过当年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北伐之后,天子便再也没有亲自去往前线过了,那段青黄不接的时间,正是大汉与匈奴同事修养的时间,双方不约而同的停战休养生息,因为一鼓作气,汉军攻下的城池多是没有留军驻守的,更重要的是若是当年留下军队驻扎在每一个城池的话,也就不会有三十万大军兵临池下的事情了,分散兵力的话,不管是多么雄壮的军队都是不堪一击的。 楚王那时也已经有五十的年岁,便从京师退了下来,专心于楚地的事宜,不再过问朝政,也是从这个时候,不少大臣开始有了那种楚王威胁的言论,毕竟老楚王在军事与政治方面的才能是公认的一等一的好。 当年大汉如此多的王爷,唯有楚王与魏王去往了前线,其余的诸王不是托病便是有疾。 一个健康的王朝,最重要的是不能出现力量的偏驳,当年本应该拥有最多势力的秦王与燕王在经过了那段皇位争夺的岁月之后,完全陷入了沉默的状态,燕王比老秦王去世的更早,大概是因为北方的恶劣天气吧。 因为这些事情,北伐回朝之后,论功行赏,魏王加任骁骑将军,并领尚书令,留在朝中辅佐天子朝政。 然而本应居首功的楚王,推脱掉了所有的分封,独领一个开府仪同三司以及上柱国的空名号,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原先那样沉迷财权的楚王会突然成为周公一样的人物。 不过老楚王并不介意那些事情。 一晃这么二十年过去,天子也变成了老人,他这样原先就已经是德高望重的老汉,如今更是垂垂暮已,他这么多年的经营,没有人相信他就会这样平庸的病逝。 若是王位被收回了,他的那些经营一生的财富与权力大半都会失去依靠……听闻那位颇具雄韬武略的世子殿下可是对这个王位虎视眈眈呢…… 楚王家事便是这些,他从来都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挑明过任何事情,任由朝上的官员们猜测,甚至对于东南有种严刑苛税的“照料”。 ……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老楚王和群臣打成了共识的事情,那就是对于江湖修行者的态度。 从天子班师之后,天机阁的权力被放的无限大,更是有朝野共同努力,来不断地进行江湖势力的管制,天机阁的人才制度也有了良好的循环,这其中其实也是有着当年老楚王奏折的作用。 朝上如此,如此多人嫉妒的情况下,老楚王又怎么会不重视自身的安保呢? 别看如今夜里,楚王府里一片安静,当年老楚王回到扬州之后,可是大设宴席,很是款待过周边的宗门大户们,特别是狮吼门…… 向他们这些江湖人士,自身的地位再足,也只会是来自江湖人的恭维,若是没有了实力,那自身便是留下了一个笑话,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官与民之间的距离感。 当官的与百姓之间要亲切……这是从多少年前就已经总结出来的经验,但是更重要的是要保持一种距离感,若是为官之人与百姓之间没有了任何距离,那官员也就失去了身为官宦应有的那种威慑力。 法以严摄众,官以威理民。 就算是狮吼门,这个久负盛名的东南顶尖宗派,他们何时也没有想到过会受到贵族的款待,更不用说是这位已有周公吐辅之名的楚王的招待了。 自那以后,王府上的自告奋勇要投奔的江湖人是络绎不绝的,后来也就有了扬州城人绝对熟知的一件趣事。 楚王府的王下十三太保。 他们个个都是扬州城中的大人物,重要的是他们每个人都有着相当强悍的实力,这才是得到众人尊重的根源。 他们平日里久居王府,只负责一件事情,那就是楚王的安全,老楚王虽是推脱掉了功名,但是天子依然遣人送来了无数的珠宝财富,意味着这是朝廷给他的补偿,也是他应得的财富。 那日扬州城熙熙攘攘,说是有人没有看到那壮观的五车珠宝,人们都是不相信的,毕竟那一日几乎扬州城中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所有人都走到大街上去看这天底下最为富有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然而财宝运回王府之后免不了被有心之人惦记。 那时天机阁对于江湖势力要有一个相当清晰的判断,所以也就有了后来为普通群众所津津乐道的天机阁十榜。 盗榜之上赫然有着数位久负盛名的江洋大盗在列,更可怕的是他们从来对于财富的嗅觉是敏锐到极点的,楚王府的财富他们一听说之后,不约而同的都赶到了扬州城之中,甚至有人放出了狠话,就是说要大摇大摆的从楚王府正门进入。 那时军民不一家,不管是北伐什么的事情,若是消息不灵通的地方,都要过数月才会得到消息,因为天子可以隐藏行踪的事情,那年北伐大捷的事情还是等到同年腊月才真正被大汉各地熟知,那可是已经过了半年之后的事情了。 这些江洋大盗可对于王爷一类的王公没有任何的尊重,他们眼里当然就只有钱财一样东西,甚至有人明明是腰缠万贯,但是依然要去偷盗,只是为了这样的成就感。 听闻数位盗榜大盗来到了扬州城,约定好了,谁要是能够得到最多的财富,谁就能成为盗榜的第一,当时还被城中之人大肆宣传,完全没有人在乎楚王是什么态度。 更没有人去关注,之前楚王府之中传出的十三太保的消息。 什么十三太保?难道有盗榜上的狠人厉害? 当年的盗榜也是相当单调,只是由偷盗技术高超的那些大道与飞贼构成,哪里像如今这样将恶人也一起并了进去,基本上是成为了一个悬赏榜一样的存在。 他们说是偷盗,那就是真的要靠技术靠手段去偷盗。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扬州城依然繁华,依然是热闹无比的,老楚王那时候还喜欢逛一逛扬州城,扬州城的美景是为旅人所称赞的首屈一指的地方,老楚王一出便是三五年,回来看看家乡的样子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是没有人再能够听说当时半个月前扬言要将王府的财富盗尽的人如今在哪里,似乎人们的记忆也是如此,被每日平淡的生活缓缓冲淡,随后便无人可知了。 后来有人在城门外一个荒郊野岭之上发现了一些已经被野兽啃食干净的尸体,情急之下便报了官……结果,,事情一层层的往上报,惊动了太守大人,扬州城的太守一直是以扬州城的治安为业绩的,关键是他十年上任,扬州城是大汉极少数连意外死伤都很少有的一个重镇。 听闻次年,他便要靠着累计升迁为扬州刺史了,州官与郡官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扬州刺史堂堂正正的正四品官员,在朝堂之上也是挺直了腰板站着,一人升官,整个祖辈全都是要光荣无比的。 这突然出现了数具惨死的尸身,还离得扬州城如此之近,若是那些人还是什么贵人,他真的是不敢想象自己的后果。 然而……王府只回来的一个答复,那便是让他安心…… 后来有人特地前去那处地方观察过那群人的衣物,毕竟抛尸野外也是一件相当不雅的事情,官服必须给他们好好埋掉,然而有衙役显然是相当了解江湖上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很是了解当时那些人的打扮,有一人在过城门的时候就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身份,特地从守城将士面前晃了晃,不过一溜烟就没有人影了。 他的衣物这个衙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与这死无全尸的枯骨完全相同。 后来便有不少江湖人也来参与帮助,纷纷指认,尸身全部被认了出来,完全就是那几日里风光无限的大盗们。 他们埋骨荒山的时候哪里还有当年的那种轻松写意?哪有当时的那种骄狂? 王府没有说任何话,自然也没有人敢去问,这时人们才想起了当时王府中传出的那十三太保的事情……听说那些人都是江湖上难以见到的散修,多是楚王花大价钱从各种地方请来的高手中的高手。 不过毕竟没有证据,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地断定。 直到后来…… 对于扬州城的人来说,他们可能是大汉少有的真正见过大能在城山战斗的百姓了,平时若是受到了波及,就算是修行者也很有可能会受到伤害,但是他们却没有。 他们经历过的事情当然就是当年狮吼门覆灭一事,听说当年狮吼门的二长老腾空而立,一招一式之间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气息都会让城墙炸裂,而对面的黑衣剑客的剑影根本就是无影无踪,只能听见一声一声的剑鸣,让人心中陡生恐惧。 而阻止他们的……便是一个很是普通的蹬着木屐,坦着胸怀,胡子拉碴的男子。 第494章 青光(下) 他其实不是个仆人,他也是楚王身边的护卫之一,只不过老楚王家中一般大家平日里没有其他要紧事情的时候,仆人们的工作也没有多少差别的,但是到了这种紧急的情况,也只有他们护卫才知道该如何去做。 老楚王只是简单地几个指示,他就已经明白过来老楚王指的是谁了。 当年那些人在的时候,他还是个半大的小子,完全不明白那些人为何在王府之中有那样的地位,知道那些人一个个的离开,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天机阁统领的时候,他才懂得当年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的机会。 他是个普通人,老楚王一般都唤他一个板凳儿,因为他身子特别单薄,所以看起来有点像个板凳,但是他祖传的轻功身法可是骗不了人的,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老楚王一般都是让他出去知会一声,时间用不了多久,办事牢靠的很。 板凳儿如今只知道那群人里面还有一个还呆在扬州城里,因为他进王府晚,见到那人的机会不多,但是最有印象的就是那人来回走动的时候总是会伴随着咔嗒咔嗒的响声,那是他那双独一无二的破木屐的声音。 尤其是在安静的夜里,这人走动的声音回荡在空悠悠的王府之中,甚是吓人。 但是重要的不在这里,他在扬州城中还挺有名气,相传那东城宽窄巷子里面,有一个不修边幅的色鬼,总是会调戏良家妇女,名气还是相当大的…… 不过这都和今日的事情没有关系。 板凳儿健步如飞,他三两步便是要并作一步的跑起来,因为他远远地在城东都能感受到西南角那撼天动地的打斗感。 看?看是不敢看的,那条木头巨龙活灵活现,他虽然不太信鬼神,但是他觉得那些修行者的本事和鬼神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所以他是没胆量再去看看当时那参天而起的巨兽,那种黑压压的罩过头顶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震撼了,人在某些天灾面前的感觉大概与这个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扬州城里的巷子西南角是最为混乱的,因为那是当年被破坏过,街道都强行改道过,所以有些歪扭,而东城,作为王府的所在地,其实一直都被保护的相当好。 当年就算是刀殿与狮吼门相争,双方也似乎是刻意避开了楚王府的位置,选在了城西。 所以板凳儿抄了近道,只拐了两个弯就走到了一副破败的门前……显然这门和没有是没有区别的,另一边的大门直接是敞开的,从外面很远就能看见院子里的样子。 月光斜斜的照下,洒在院子中央,有些小水洼似乎是因为院子里的地面不平造成的,往里面探去,其实可以看到很多杂乱摆放的器具,看得出来,房子的主人还是相当不修边幅的。 当然最不修边幅的还是那个惹眼的男人。 看到男人屁股下面垫着的破木头,板凳儿有种被人压在身上的错觉……因为当年板凳儿这个名号就是这个男人才开始叫的。 板凳儿没敢踏进去,主要还是因为多年未见,当年男人可是严厉的很,他要是挑个水,擦个桌子不卖力气,让男人感觉到他出力不够的话,男人都要冲着他的屁股最中央来上一脚,那种酸疼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了的。 他朝里面探了个头,发现男人依然在不定的拍打着似乎是还在清洗的衣物,动作已经相当娴熟了,当年可是板凳儿给他洗的衣服来着…… “叔儿?”板凳小声的招呼了一下。 板凳又招呼了一下:“洁叔儿?是我……板凳儿……”板凳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明明老楚王给他命令的时候是那样的情况危急,他现在竟然还有心在这里磨磨蹭蹭,若是被老楚王知道了,估计也不会给他好脸子吧。 男人突然坐直了身子,似乎听见了这声招呼,缓缓的转头向门外看去。 一看到那个臭小子…… “你x的,板凳儿你躲什么呢!像个大男人一样给我站进来!” 男人脸上本来还带着一点微笑,看起来相当的和蔼,突然就变了脸色,看起来整个人就像是炸毛了一般,他的头发本就散乱无比,木板子往盆里一扔,噗一下就溅出去不少的水花,这让原本青灰色的墙壁也涂了一层的水花。 他一嗓子喊出来……其实声音并不算多大,但是却有种出奇的严厉,这种声音的魔力估计只有那些年少时上过学堂的人才能明白,为师长之人,说话之中的那种感觉是错不了的。 板凳儿听到这一声,整个身子就弹了起来,就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对方的严厉让他仿佛回到了当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于是挺着身子就走了进去,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点都不敢动弹。 “洁叔儿!王王王王……王爷请您办事!”小伙子半大不小的,站出来之后挺直了腰板,根本就不矮,只是平时站着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敢恭维。 “王什么王……洁什么洁。”男子不耐烦的,转过头去就要拾盆里的衣服……刚刚拍干净的衣服,这时候一头扔到脏水里……白洗了。 男子似乎也有些佩服自己的做法,满脸黑线的拉过木板子,继续搓啊搓的,根本就不在乎刚才板凳儿带来的什么消息。 板凳儿这下头大了,他可是知道洁叔儿的脾气的,当年不高兴了,老王爷亲自上他小屋子前面去敲门,他照样能够呼呼大睡。 板凳儿在那些人都搬出去之后,也曾经问过当年王府中的老人,最主要还是问洁叔儿到底什么来头,毕竟洁叔儿当时不管他多少岁,拉到身前来就说让板凳儿以后跟着他…… 后来的日子,板凳儿也和王府里其他的仆人完全不一样,王府里的人做什么,他便不用做什么,楚王也不会给他安排事情,管家也没有什么任务要交代的,平时众人对他还相当的友好。 讲道理他家只是普通人家,扬州乡下还是有些偏僻的,家里人养不来这么多孩子,便把孩子们送到城里来做工,不知道为什么楚王府的老管家竟然会看上他这样毫无背景又没有身体的苦力,更重要的是,老管家给他开出来的工钱完全够一家人来用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甚至因为这个还可以去上个学堂,实在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他在王府之中……前三年干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伺候好面前的这位爷…… 其实他私下里更喜欢称洁叔一声爷,因为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自在的人,王府之中,甚至现在二先生回来之后都不能随意出入的楚王的书房,洁叔端着鸡蛋面就能进去,更不用说那些王府之中的其他地方了,洁叔儿完全是一个不被约束的人。 板凳儿伺候了他三年,三年之后洁叔儿就离开了,说没事不要找他,但是临走之前还是好好跟老管家嘱托过,若是板凳儿有什么事情,尽管找他来就是了。 洁叔儿离开之后,板凳儿还是问了管家洁叔儿的来历,老管家呆在楚王府里,没有二十年,也有个十多年了,听说当年楚王府在建的时候,老管家就已经开始帮楚王办事了,问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更关键的是当时领他来到王府的人便是老管家。 管家只是告诉他洁叔儿的身份特殊,整个天下能够拿他有办法的人也不多,让板凳儿没有事情便不要多问,于是板凳儿便将这个疑问一直埋在心底,从未提起,但是暗地里……板凳儿还是调查过一些的。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是王府之中工钱最多的一个仆人,尽管他干的活也并不多,似乎是特地照料了他一样,不过似乎真的没有人跟他提起过,所以他没有从这方面去考虑。 不过有了闲钱……钱是能办事的,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他实在是太明白了,要让他在过一段当年的生活,他是不会愿意的。 见多了世面,自然也会懂得一些门道,其中便有扬州城的黑市生意,买些请报对于他这个楚王府来的客人来说,对方一般都挺是看中他的身份的,毕竟能够在扬州城混下去的,那都是在老楚王眼皮子地下混的不是? 然而散出去了大把的钱财根本就是无人问津,更有人在听了他的要求之后,告诫过他不要再继续问下去了,不然可能遭来祸事,这才让板凳儿的好奇心全部压下去。 如今在见到洁叔儿,他心中其实是五味杂陈的,竟是有些想念当年的日子。 他这一身好身手可也是在洁叔手下做事才得来的功夫,没有人来教他的话,他可是如今连几十斤的东西都提不起来的。 洁叔见他僵硬无比,脸上的绷紧的表情突然就放松下来了,龇着牙看着板凳儿慌张木然的模样,笑的那是相当开心。 “哈哈哈,真的是没变啊板凳儿,叔儿不喊你,你还真就不来啊,你个臭小子……”洁叔儿说着就站起身来,他那招牌的木屐磕打在地上反倒是敲出了一些当年很是让人怀念的响声。男子一起身,结果却和板凳儿平头高,惊的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遥记得当年……洁叔儿是个实在人,他直接走到了板凳儿的面前用手比量了起来,甚至……板凳儿还要高他一些…… “你还真是离了我就长身体了?娘的,老子这么多年都没长起来,真的是富养人啊……”男人摸着自己的胡茬,挤着眉毛嘟囔道。 然而板凳儿显然没有忘了自己的命令,终于是着急了起来。 “叔儿……咱有事一会儿再寒暄,成吗?”板凳儿面露难色,他不用去看,光听估计就能明白现在情况多危机。 心中不断地在想……难道洁叔儿看不到那远处的庞然大物吗? 洁叔儿似乎也突然陷入了沉思,这让板凳儿异常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当年的事情又有谁记得呢?他可是只能一个人听其他府中的人去说当年的事情。 因为老仆们都喜欢东聊西扯,扯着车辙就扯到洁叔儿他们身上了,比如当年十三太保的事情。 板凳儿知道了洁叔儿他们那一群人被称作十三太保,是专门护卫王府的一群猛人,最著名的事情,板凳儿也是耳熟能详,不就是当年几名盗榜上响当当的人物被人无情的抛尸了吗? 这些只是外面人相传的事情,其实他们杀得人更多。 但是当年最为震撼的杀掉盗榜大人物的事情,老仆们可是清清楚楚的告诉了板凳儿,那几个人……可都是洁叔儿一个人杀的。 洁叔究竟有多强……他并不知道,他来到王府之后,洁叔儿就再也没有出手过。 他也没有经历当年狮吼门与刀殿的事情,那些事情对他来说太过遥远了,他喜欢的就是王府里面这种平静的小日子,从来没有奢望过会有什么江湖风起。 但是如今……似乎避之不得了。 洁叔儿,望着远处的天边,挤了挤眼角,又用手扣了扣,结果挖出来一块眼垢,就这样不修边幅的模样……任谁也不会去将他联想到一个绝世高手身上…… 其实一开始板凳儿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听传闻是那样,他也不会去质疑,他宁愿洁叔儿是个高手,能够给他不少幻想的空间,也能成为他将来吹嘘的资本。 洁叔突然转过头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随意的说道:“小子,你想好……要不要做我的徒弟。” 洁叔转身便去屋中取了一件衣服,反倒是板凳儿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一直愣在原地,眉毛挑的老高,似乎不太明白洁叔儿是什么意思。 洁叔褂子一披,是一件青黑色的长衫,与他这种气质是在是有些不搭。 他悠悠的走出了院子,临了门口,突然对着屋里说了一声:“我回来,你得给我想好啊,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第495章 青光(下中) 按理说,通玄级别的剑法,通玄级别的灵术,面对的是一个刚刚到达化形境巅峰不就的乳臭未干的剑修,他本不应该如此的吃力。 李重霄根本不去躲闪,一柄黑龙剑自夜空中冲杀不断,荡起无数的剑气,把整个黑夜都渲染的有些不那么自然。 黑龙剑的黑是能够吞噬一切光亮的黑,与那也空中挂着皎皎明月,繁星点点的夜空的黑,完全不是一种概念,就算是黑夜也要未知避讳的黑。 李重霄独自腾空而起,黑龙剑游走于他的身侧,木龙每一次咆哮的撞击都会被黑龙剑以最为刁钻轻易的方式给化解而去,如此百丈高长的巨大木龙,在黑龙剑的敏捷与凌厉面前,显得笨拙无比。 谢玄阴沉着脸色,身上的灵气不断的汹涌着,他整个人就如同江海一样,容纳了不知道多少的招数,面对还未至通玄境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光是僵持,就已经让他很没有面子了。 原先明眸皓齿的少年,如今整个眼瞳都被染成了漆黑的墨色,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更加冰冷,若是能够站在此时的李重霄面前,如若不是他的样貌还是没有多大的改变,光是气质这样的转变,就会让很多人感到陌生无比。 老百姓是看不到对局的真实情况的,那些灵气的激烈碰撞,在空中交织而出的火光,在他们眼里都像是空气在震荡一般,只是见到有人立于半空之中,这就已经很是让人震撼了好吧。 踏空行走,在老百姓眼里,那是只有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景象,今日得以一见……也不知道要回去吹嘘多久。 他们当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他们本就没有面对过修行者,更不会知道像如今天上两个对峙的修行者之间的战斗究竟到了怎么样的一种强度。 有见识的人说当年扬州城大半都让这些修行者毁去了,今日见到这阵仗,似乎和上次相差无两,有人听了这样的话,也有些害怕了,悄悄地退离了人群,自顾自的,或者拖家带口的,直直的赶往东城的位置……那便至少要离这里远一些不是? 只能说他们的做法都是正确的,寻常人碰到了修行者,两者没有交集,避开来是最好的做法,修行者之间的战斗是开天辟地一样宏大的,其场面完全不亚于铁蹄飞驰,万马奔腾的战争景象,修行者哪里有功夫去照顾路边的花花草草?更不用说那些主动凑上去的花花草草了…… 但是就算是这样,扬州城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多少个普通人在江湖相争之中收到过真正的伤害,事在人为…… 老楚王虽说在外名声很差,就差落一个乱臣贼子的称号了,但是楚地的百姓……骂谁都行……骂老楚王的,还真没有。 老楚王知道有这些事情,所以也不会让他们受伤害的,这是他们的信心,也是他们对于楚王信任的表现,可以说楚地的居民是整个大汉最为忠实的存在了。 当然……也因为这个,他们也是整个大汉最喜欢凑热闹的一群人。 …… 去请杨洁,这是很简单的一道命令,有些久违,也有些沧桑。 十三太保当然不是因为天机阁给予他们优厚的待遇才离开楚王府的,应该这么说,就算是多么丰厚的待遇,他们应该也不会离开的,情谊这种事情,要是能够用金钱来衡量,那也太过廉价了。 要知道当年老楚王将他们从荒郊野岭中请出,给他们名,给他们利,告诉他们乱世不争,便不会有未来这样一点,可以说老楚王就是他们的再造恩人,就算老楚王不给他们优厚的待遇,相信他们基本上也会死心塌地的跟随着老楚王的。 李重霄不知道十三太保的名号,因为那的确是一段年代稍远,而且记载浑浊不清的一段事情,但是李重霄一行人之中,战三秋对那群人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战家世代忠良,樊家之后,若不是遭到了迫害,一定会将门满朝,当年随军征战,战三秋并没有真正的前往前线,主要还是因为家中顶梁柱依旧在任,他则是需要时间的积累,所以他有幸能够在楚地任职。 诸王有板授的权力,这是大汉历来的规矩,多少年前曾经取消过诸王的这种权利,但是经过乱世的洗礼,刘钊上位之后,又恢复了这样的制度,这样也就造成了诸王的封地之中,一般会分成两党。 朝廷派便是朝廷直接为此地指派的官员,他们一般也会直接占据某城某郡的太守刺史之职,而另外一边,还会有诸王板授的亲信官员,他们一般是直接听命于诸王,然后多行便宜之事。 战三秋便是战家向朝廷举荐的人才之一,毕竟当年乱世之中,战家还有楚家横空出世,为大汉的北疆安定,提供了最强力的保障。 若是战家能够支撑到刘钊真正登基,或许如今那北边大将军的位置,有他们战家一席也说不定,总之世事难料,当年战三秋来到楚地,也没有亲信,更没有其他的帮助,就是一穷二白的从这里开始打拼。 他是真正的见证了扬州城历史转变的一个人,十三太保,狮吼门覆灭,广陵水师等等。 楚老第一个安排他来接应李重霄,并直接成为李重霄后面一行的真正护卫,其实不无道理,甚至说他本来就应该是最适合李重霄这一行的一个护卫,无人能够做的比他再出色。 比如……现在……战三秋远远地就感受到了空气之中的异常,率先越过众人,直接闯进了原先弓龙所在的屋子,正好看到了魏青跑来,要向他说明情况。 余下的人远远的也望见了这边的情况,赶紧向着魏青这边赶了过来。 短暂的说明了一下情况之后,战三秋直接是裂空而去,余下几人相视一样之后,一样迅速赶上。 原先准备好的计划,没想到今日就已经与谢玄短兵相接了,也不知道谢玄有没有留下后手,若是有刀殿众人留在扬州城中,那李重霄现在的情况可是危险至极,怎么说李重霄也只是一个化形巅峰……虽然他们中很多都见过李重霄真正爆发后那不真实的实力。 李重霄一行人走的如此匆忙,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不少人在宴会结束之后,都想要上门拜访一下这位年轻的蜀王,李重霄之前的那种从容不迫,气度不凡,实在是给他们这些江湖人留下了相当好的感官,这样的一个年轻有为的男子,如今身旁还有这么多强者跟随,结交一番绝对是好的。 结果就出现了这样的画面:李重霄位于丰庭一侧的宅院外人挤人、人挨人,院子的大门始终是紧闭的,多少人都在那里熙攘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敲门的。 又或者是有人本来想去敲门的,结果看到这么多人都等在一旁,自己也没有了那种魄力。 大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但是很多人的眼睛都是相当机敏的,他们有的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与蜀王交深,不少人都把与李重霄交深看做是自己的机缘。 女帝立于丰庭之上,俯瞰着众人围堵李重霄的宅院,不言不语。 公琰瑜一直呆在女帝的身旁,有他在,很多时候,也就不用侍者来帮忙处理事情了。 还有,公琰瑜是女帝比较看重的一个舵主,女帝虽说统治整个宝器宗,但是与真正的男性所担任宗主的感觉还是有区别的……最明显的就是她对宗门中人,有着明显的喜厌。 总舵主余兴康是她最厌恶的人,没有之一,这一点宗门中人都能感受得到,但是也没有人敢于说出来。 黄金眼余道诚,也就是老宗主不出来露面之后,宗门大小事务一般都要经女帝与总舵主余兴康之手,然而就是宝器宗这样庞大的宗门,如今实际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却闹得有些不可开交,实在是有些让人无法理解。 不过只要还没有影响宗门的正常运转,大家也不会出来站队,毕竟余兴康虽然平时不苟言笑,但是他确实是一个相当可靠的人,不然也不会被余道诚看中,慢慢的成为操持宗门各种事物的总舵主。 公琰瑜则很像是女帝无意间培养的亲信一样,自从回来了之后,公琰瑜得到的吩咐也变多了,很明显有着向更亲近的方向发展的趋势,这就看公琰瑜要怎么把握了,总之公琰瑜现在不卑不亢的态度,很有升迁的可能。 不过公琰瑜如今是刚刚回来,并不是待在女帝身边等待吩咐的样子。 “宗主……他们已经先行离开了,我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公琰瑜也有些摸不清头脑,因为回到了宗门之后,他就不算是李重霄阵中的人了,自然也不会和李重霄他们一起出入,不过他还是会不经意的去注意李重霄他们的动向的。 只不过就是宴会结束这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么一群人竟然就已经走空了。 公琰瑜知道李重霄他们不是那种什么话不说就自行离开的,如果不辞而别,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不过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的李重霄一行人,究竟去了哪里,他只能问一问山上的其他人了。 女帝听了这种吩咐,心中也是有些疑惑,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她今日要表现出足够的威严,明日才有可能镇住这些来自各地的江湖客,作为一个宗主,也作为这个武林盛会的真正主持者,她是这个会盟能否进行下去的关键。 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些人,如今还在暗谋破坏,这些事情她当然都知道,这是他们在暗地里的较量,胜出的人必须是她,为了一个简单的婚约她当然不可能如此兴师动众,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 越是身居高位,就越是有着更多的顾虑啊……这么多年,女帝也是这样过来的,不是一个人随随便便都能够胜任宝器宗这样庞然大物的宗主之位的。 忽然从庭下,一个身形匆匆忙忙的赶来,公琰瑜定睛一看,原来是宗门的客卿长老尤圣。 尤圣年纪比较大了,他其实是一个相当有名的炼器宗师,平时寄寓于宝器宗,就是能给宝器宗提供一些建议帮助的,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散修,所以很是了解江湖中所用器具的供需,能够让宝器宗的供需朝着整个大汉最为需要的方向发展。 宗门里还有不少这样的客卿长老,他们与宝器宗之间就是互利共赢的状态,平日里没有事情的话,他们是不用履行任何义务的。 尤圣腾空而来,于女帝身前不远处站定之后,就不再靠前了。 这是宝器宗的规矩,只有女帝允许的人,才能够靠近她,比如公琰瑜。 “宗主……不知宗主是不是在寻找蜀王一行人?老夫先前没有看到蜀王去了何处,但是他身旁的那些人,刚才是成群结队的一起出去了,看样子很是着急……”尤圣抖动着胡子说道,尽量的简洁明了,因为先前公琰瑜通知他们的时候也是相当的着急,这让他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公琰瑜立刻问道:“尤长老可知他们去了什么地方?”眼中多了些光亮,若是没有人看到,那出了什么差错,可能真的会酿成大祸。 “就直直往扬州城的方向去了……老夫不会看错的,其中有一位速度极快的男子,实力应该是很强的,剩下的人也是跟在他的身后,他们去的方向都相同……”尤圣皱着眉头,随后又确定自己说的没错,点了点头。 公琰瑜望向女帝,想看一看女帝是什么说法。 “叫黄剑生还有礼图婆去吧,去扬州城,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管相助便是……”女帝点了两个人,说给了公琰瑜,公琰瑜立刻就明白了,转身便飞速离开。 尤圣倒是有些震惊了……这两人……都到了要请这两人出来的程度了吗? 第496章 青光(下下) 黄剑生和礼图婆这两个人,若是年轻人很有可能不清楚他们是谁,毕竟他们就算如今是宝器宗的人,也不见得有多少真正还能记清楚他们名字的人。 尤圣年纪不小了,不过他作为一名德高望重的炼器师,其实年龄与他的修为无关,炼器师要的是沉淀,而不是所谓的年轻力壮。 他是江湖中最为自由的一批人,毕竟年轻时候闯荡江湖,靠的就是那一腔的热血还有对那种侠客山水行的豪情万丈来支撑自己,所以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成为一名散修,而不是受拘束于宗门。 他活这么大岁数,什么风浪没有见过? 就是大汉垂垂危矣,他也没有偏安于一隅之地,总是称赞当年那武当山的数不清的剑侠,但是又有谁知道,当年那么多中原宗师,多少死在了匈奴人的铁蹄之下? 他们都是真正的保卫过大汉的人,尤圣也不例外,不过现在年岁大了,如今膝下无子,但是却有一个已经成器的小徒弟,他在游历山水之中,如今还未归来,不过尤圣已经很满足了。 作为一个散修,最喜欢的事情,也是最常经历的事情,那就是要与各种江湖人打交道。 他是一个炼器师,更是一名铸剑师,所以有幸结识过很多当年有名的剑客,铸剑山庄被炼器师们奉为正统,但是也不是谁都有机会得到铸剑山庄的青睐,获得一柄由铸剑山庄的庄主亲自打造的武器的。 所以江湖上像他们那样有了经验,也有了名气的散修,也是许多人结识的对象。 他也练剑,对于剑很是着迷,也很是了解,所以便主攻铸剑方向。 黄剑生就是当年很早的时候,他的一位客人。 不过黄剑生这个人寡言少语,能够与他结识,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尤圣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什么人是黄剑生能够聊得来的,说是散修,像他这样人脉遍布大汉东南西北的人其实也不多,不少人都是相当的我行我素,或者说比较的独来独往。 黄剑生,字剑生,单名一个惮字。多以字行,毕竟他使一柄三尺六寸的赤铜长剑,挥舞起来如同火光阵阵而来一般,加上他当年那赫赫有名的战绩:单人单剑于洛水畔连战三十六局不败,这几乎是被奉作当年江湖人士中,剑客的标杆。 有人说在一对一的决战之中,绝对不会有人能够击败黄剑生,就是林清玄也不能。 林清玄此生唯一的一个争议,可能就是没有与黄剑生战过一场。 黄剑生仗剑入江湖之年,林清玄已近四十,说来黄剑生还是一个相当有冲劲的后辈。 大家都知道老剑神林清玄向来不找那些弱势之人去战斗,接连挑落的都是江湖之上那些久负盛名的大修行者,或者直接去那种顶尖的宗门山门之前叫阵,为的就是不断地提升自己。 这样一个只往前看,不顾后方的剑客,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只是稍有名气,甚至还没有过真正的战绩的年轻人呢? 当年除去东海剑礁这样一个海上遗世独立的缥缈剑宗,中原剑道是三足鼎立之势。 蔚雪剑庐、青虹剑宗、万世剑冢。 剑冢可以说是当年中原武林之中最为独特的存在,若是有人见到过葬山的剑冢,估计也会与万世剑冢联想到一起吧。 万世剑冢依剑冢而立,不知传承多久,似乎也是与大汉同寿的一个相当古老的宗门,若是宗门中人想要修行,就要去到剑冢之中,拔出一柄可以与自己相匹配的名剑。 名剑从何而来,众人不知,江湖志也只是从百年前才真正开始记录,有人彻彻底底的去调查记录过,万世剑冢百年来一共在江湖上现身过二十三次,每次都是他们剑冢之中的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现身,然后于江湖之上掀起一股腥风血雨之后便回到剑冢,不再出山。 而这二十三次的出现之中,二十三人带有二十三柄名剑,每一柄都是曾经在大汉历史上有过姓名的名剑中的名剑,最独特的就是当年一柄赤铜打造的通体血红的长剑,其名为万剑图。 万剑图当然不是一副图,但是它那三尺六长,细窄无比的剑身之上,可是清晰无比的刻画着各种难以想象的名剑的纹理,而那些名剑,后来听说,都是曾经败于此剑之下的剑,就如同在脸上刻上了伤疤一般,那些败于万剑图的剑,剑神之上都有过记号,这些也是有所考证的。 而到万剑图现身之时,那是万世剑冢出现在江湖之上的最后一次,当时的剑冢出来的年轻人似乎姓雷,不过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刻意的去记住过那个年轻人的名字。 那个雷姓的年轻人出剑冢之时,也是相当的耀眼,毕竟剑冢若是开山,整个中原大地似乎都能够感受到那种的震颤,再加上剑与剑之间的共鸣,听说当日剑冢开山,大汉万剑齐鸣,似乎不下于先前的老剑神一声剑来,巍峨千百剑来的壮阔场景。 所以江湖人都知道了剑冢传世,有这样一柄堪称怪物的宝剑。 雷姓的年轻人修为也是极强,才一出山,行走江湖便与北地七十二佛林相照面,似乎还杀掉了不少的金刚僧人,名声大噪,毕竟当年的七十二佛林可不是如今这样隐于世间,很少露面的情况,当年与七十二佛林相抗衡的势力,基本上都会被那千百僧人的霸道直接碾压。 不然也不会在后来,有什么中原武林盟主一事的纠纷了。 不过剑冢之人,向来不争名利,二十三次出现,有数次都正逢江湖势力更迭,有好几次更是遇到了盟主相争,都没有见他们有人去染指那武林盟主之位。 他出山便击败七十二佛林,按理说,似乎是比先前的很多剑冢的年轻才俊做的还要惊艳。 但是他出现的时候,正是遇到林清玄仗剑一人独挑大汉江湖的时候。 他没有把林清玄放在眼里,更是直接追寻千里,直接与林清玄进行了挑战。 后来的事情大家便不清楚了,有人也说,这里可能林清玄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不然林清玄也不会闭口不谈此事,但是后来有人发现,那柄惊艳无比的万剑图,似乎也没有了消息。 万世剑冢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知道如今,也没有人知道剑冢究竟去向了何处。 剑冢为何久负盛名?因为二十三次出山,有三次,那位由剑冢钦定的年轻接班人被江湖之上甚是有实力的年轻剑客击败,而被击败了的剑冢之人,便没有再回到宗门,而是将剑留下,告知对方,他现在已经是接替了接班人的位置。 也就是说……若是有人能够击败剑冢传人,那便能够将这传人之位拿到自己手中,成为一名万世剑冢的新传人……并且还有一柄难以估量威力的强大武器在手,这样的好处,谁不想要? 所以万世剑冢开山,很多年来,都会成为江湖上一道别样的风景,江湖其他势力相争盟主之位,而剑道中人,却是在追着一个年轻人挑战。 不过这么多次,也只有三次剑冢被人击败,所以也能够看的出剑冢所挑选的传人到底有多强,毕竟他们的传人出山之后,可是一人独自面对整个武林的剑道中人,那种压力之下,依然能够强势击破所有的挑战者,也能够印证万世剑冢极盛之时,究竟实力该有多强。 二十三次出山,三次被击破,十九次击败全江湖……唯有一次,也就是这雷姓青年,彻底的没有了音讯,就像是蒸发了一般,江湖人一时间一位那个年轻人躲了起来,但是剑冢之人若是不能击败足够的敌人,相必万世剑冢也不会认可他的继承人的位置吧。 更不用说,他刚刚出世便已经能够与佛林相抗衡,这样实力的人,应该不会去躲避吧。 所以一时间,人们只能是认为林清玄杀死了对方,但是林清玄到最后也没有去过万世剑冢,万世剑冢从那之后便消失了,再也没有什么年轻人出现在江湖上,扫荡整个武林的剑术。 渐渐地……人们也就吧这个很是奇特的宗门忘却了。 蔚雪剑庐在后来也慢慢隐退,人们知道蔚雪剑庐的存在,只是感叹蔚雪剑庐的心气,能够在这样的武林之中,轻松的放下一切的名利,实在是无愧于宗师之名。 而青虹剑宗,似乎是在当年武当山剑侠出世之后,渐渐没有了名号,他们多少任的宗主都是相当平庸之人……平庸当然不是说青虹剑宗的宗主实力不强,相反,青虹剑宗作为最早的那一批能够等同于如今界清门一样存在的一流宗派,每一任的青虹剑宗的宗主,都是实打实的大宗师级别,甚至都是巅峰之境之人。 青虹剑宗当年开宗立派之时,那是青虹剑宗最早的时候,听闻是当年灵气初显,两位天人创立,如今青虹剑宗的宗门中心,还有着那两位剑仙的石像存在。 只不过,青虹剑宗向来以稳扎稳打,剑术精妙高超为名,青光剑诀的惊艳,当年可是让整个江湖都为之震颤的存在。 而也就是创立了青光剑诀的那位大能去世之后,青虹剑宗再也没有一位真正能够独挑大梁的人物出现……换句话说,那些宗主,只有守成之功,而无进取之实。 创立功法与剑诀,其实需要的是更为深刻的理解,若是在剑道一途上堪堪起步,那这个人,这辈子也没有机会能够触及到这种领域。 都说能够使用天下各种剑诀的人,他是一个无敌的剑客,但是他对于剑道本身的理解,很有可能赶不上一位能够自创剑诀的宗师,这就是其中的差距,使用和创造,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青虹剑宗也没落了,再加上东海剑礁虽然这么多年来都有着剑道圣地之称,但也只是因为江湖人认可他们的实力,但是不认可他们的做法,他们在江湖上作恶多端,引得江湖武林都相当排斥整个剑礁,唯有那些依附于圣地的小宗门,甘愿做他的走狗,实在是无法让人直视。 如今剑道扛鼎的宗门……竟然是武当山,实在有些让人唏嘘。 不过江湖就是这样,风云变幻之间,人也变得快,一眨眼,整个江湖就换了个天,如今界清门与诸多中原武林形成,一超多强的局面,而东南则被宝器宗所据守,西南偏安,东北方向则是江湖基本上未有涉足的区域,很快的,人们就已经忘记了当年万世剑冢的事情。 但是……黄剑生的出世,才让人们真正的再次回忆起了万世剑冢当年凌驾于剑道之上的恐怖。 谁也不知道黄剑生的万剑图是从何而来,他自己也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他是一匹独狼,游离于江湖之中的独狼。 他的初战便在洛水,终战也在洛水,此后多年,他便在追随林清玄的道路上一直努力。 身经三十六战的黄剑生,真真正正做到了当年那位剑冢雷姓年轻人没有做到过的事情,这是让人们将他与万世剑冢的消失联系到了一起,不知是谁,刻意的推动着,将黄剑生一下子推到了剑冢传人的地步。 这样的高压之下,黄剑生急流勇退,便再也没有出过剑。 或者说,他的那一剑,一直等待着林清玄……他当年被称作是林清玄第二,但是无人知道,他追逐一生,为的就是把这个名号拿掉,他不要做什么剑神第二,他要做的是黄剑生第一。 而如今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黄剑生依然带着他的万剑图,但是今日,似乎到了动用他的时候? 尤圣不敢想象,这位当年给予江湖无限震撼的年轻人,如今成为了一个老者的时候,他那实力的积淀,能够到什么样的程度。 毕竟,他逐一击败的人,曾经可是有着青虹剑宗的宗主的…… 第497章 青光(下下中) 礼图婆就的来历就有些奇特了。 北地枪王的名号,江湖人几乎没有人不会知道的吧。 一手百鸟朝凤枪,当年就让礼家枪立于北地的不败之地,人们都说,若是礼图婆当年不发生那个事的话,到今日,武榜前十也一定会有他的名字。 礼图婆追根究底起来,是要比黄剑生要小上不少的。 黄剑生若是真的有统计的话,估计他的历史都快要追溯到匈奴与大汉的百年国战之前了。 也就是江湖的大兴起的年代,那个时候,苏长庚、林清玄、后来的黄剑生,他们是算一个年代的人。 而礼图婆呢? 他当年是与初出茅庐的司徒瑾有过照面的,两人年岁如今也就六七十的样子,这种岁数在普通人眼中,当然已经算是高龄了。 其实就算是和平年代,人能够活到五十多六十岁的,就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事情了,更不用说当年那种战乱时候,人们成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哪天脑袋就不在自己脖子上了。 礼图婆是经历过匈奴那次大肆南征,然后直接打到了黄河北岸的事情的人,他们礼家本就是时代的习武之家,然后在灵气爆炸式的增长的年代,家中的老祖摸出了当年祖上传下来的修行法诀,然后便是以枪入道,他这枪王的名号,就是在他以一杆铁枪强势进入通玄境界之后,北地的修行者们送给他的名号。 礼图婆一声征战,还曾经在年轻的时候,深入过匈奴,枪挑过一只匈奴铁骑,真可谓是少年得意,意气风发。 他有着一群与他共同努力的好友,那群人在当年,可以算是大汉北疆上的名人,他不少的朋友,还是当年天子北伐中,陷阵老营中的将领,不过都这个岁数了,大都也都隐退了。 战场上是容不得你的岁数的,谁也不会因为你年纪大就对你手下留情。 礼图婆没有选择成为一名边军,而是继续继承礼家的家产,并且有着做大做强的趋势。 北地枪王的名号出去,当然也有很多修行者前往挑战他,尤其是在当年北边还算平稳,虽说朝中有些动荡,几位皇子争得不可开交,但是终究都没有影响到江湖。 江湖那么几百年以来,一直都是与庙堂、与民间分开的,各不相争,也各部相干,江湖才能够有着自己独特的生态圈,才能有着长远的寿命。 虽说现在江湖已经开始被各种势力所渗透,江湖与庙堂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又有天机阁这样的机构出现,似乎江湖不再像当年那样自由无虑,但是其实也是多了一些平稳。 至少想当年滥杀无辜的魔头一类的人物,现在是很少出现了,盗榜上的人物看起来那么的凶狠,其实那只是最后没有被处理掉的恶人们,他们要么就是藏匿的相当隐蔽,要么就是逃跑的功夫了得,而没有上榜的那些,基本上是已经被解决干净了,所以这个江湖,如今虽是落入迟暮,但是依然是健康的。 但是当年江湖人的那种戾气可不是现在能比的。 一言不合便是要打大出手,为何民间说书人有那么多说不尽的故事,那可不就是因为当年数得上名号的惊世大战也是相当的多吗? 比如礼图婆与匈奴人张顺熙的一战。 张顺熙就是当年战神冢的大长老,如今的战神冢元老阁中,大长老的位置一直空缺着,并不是因为大长老之位没有人坐,而是因为张顺熙如今还活着,只不过已经是行动不便,没有办法再进行修炼了。 可能要不是战神冢的宗主念在张顺熙的多年的贡献下,给了张顺熙一个安度晚年的机会,可能张顺熙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了。 但是就是这样,他也阻止不了当年的事情的发生。 大汉虽说是武林相争不断,但是要说道真的与匈奴武林之间的摩擦,那江湖人绝对会一致对外的,这是原则上的问题,不少有志青年,在自己修为有道之时,都会前去匈奴草原上厮杀一番,当做自己的历练,若是不小心殒命,那也绝对不会有人嘲笑那年纪轻轻便丢掉性命的人,至少他们是在为大汉的安定做贡献,将来的碑文之上也可以写上他的经历,以供子孙瞻仰。 礼图婆在晋入大宗师之境之后,名声大噪,北地中原各地都有宗师级别的人物前去挑战,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被礼图婆轻易挑落。 一杆爪镶铁枪,败尽中原宗师,一式百鸟朝凤,引得武林惊叹。 礼图婆最为人称道的地方就是在于他的武德极好,从来没有特地去伤害过别人,比试总是点到为止,而败下阵来的宗师们,惊叹于礼图婆枪法的无敌,又拜倒在他的品性之下,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礼图婆的坏话,这让礼图婆年纪轻轻便已经站在了大汉江湖的顶端之上。 俯瞰下方的风景时,礼图婆当然也不甘于此,他知道当年的剑神林清玄是怎么样纵横天下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侠客梦,这是真的,不然也不会引得如此多的江湖人于大江南北,南来北往,行侠仗义,这是人生的追求之一。 但是到了他这种程度,若不是向着高峰行走,那只能是止步于脚下,北地枪王的名号不该就如此戛然而止,到底是年轻人,礼图婆提枪便开始了自己的第一趟匈奴行,这也是他唯一一次独身一人的匈奴行,更是这一次,让他北地枪王的名号,传于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与张顺熙的一战,就是他离开匈奴的最后一战,前不久他一人挑落了近百人的一只匈奴铁骑,已经让匈奴相当的没有颜面,他北地枪王的名号,也被匈奴人传遍了国内,不少人摩拳擦掌的想要去挑战,然而都没有找到他究竟在何处。 后来有人发现了礼图婆的行踪,于是礼图婆开始了一段被追杀的日子。 关于礼图婆的第一趟匈奴行,民间有一个很完善的话本,很多练枪的世家子弟,都会听说过,这话本也基本上是很多练枪之人儿时的一个梦想。 《百鸟朝凤枪》,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后来也称礼家枪为百鸟朝凤枪的原因。 礼家枪从来不是礼图婆一人支撑起来的,礼家是一个枪法世家,当年跟随着礼图婆那一手百鸟朝凤枪流传下来的,还有很多很多,礼图婆在晋入大宗师之后,礼家先后又有了三位大宗师境界的枪法大师,他们才是礼家真正经久不衰的原因。 礼家如今还能在赵地,邯郸城北的百枪北苑便是礼家枪的据点,如今礼图婆随不在,但是在礼图婆的弟弟,礼汪卫的带领下,礼家一直都是北地武林的常青树。 礼图婆的地位由来也与民间这《百鸟朝凤枪》的话本脱不开联系,毕竟他的那一行,在练枪之人心中,地位恐怕不亚于当年林清玄的北地一行吧。 追击随猛烈,但是礼图婆在那种困境之下,依然展现出了高超的武艺还有过人的胆识。 他当然不是一个不会用脑子的人,不然,匈奴偌大的疆域,他一个人独行千里,能够完好归来,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途中挑落了不少匈奴成名已久的宗师级别的人物,这都让礼图婆在匈奴人的眼中变得更加不可原谅。 路遇宗门,灭了便是,这种霸气的话语,也就当年无愧于枪王之名的礼图婆能够说出了。 沿途大大小小三十四波敌袭,礼图婆全部击溃,更是有一个宗门,举全宗之力,想要阻拦礼图婆,毕竟当时匈奴的王帐发出了通缉令,若是能够摘下礼图婆的头颅,他们这个宗门就算死伤再重,那也是划算的。 然而,这却是更加成就了礼图婆在枪法一道上不可撼动的地位。 张顺熙最不该做的,就是嘲讽整个武林,尤其是那个因为礼图婆击溃了宗门大部分的力量,转而被仇人灭门的宗门,这样几乎是触了众怒。 毕竟战神冢当年虽然是有着匈奴武林双璧之称,但是匈奴当年还没有被王帐彻底压制住时,匈奴武林并不是一块随意可以拿捏的软柿子。 张顺熙说出嘲讽的话之后,有好事的人将他的话添油加醋之后传遍了各地,于是让战神冢独自一人面对礼图婆的呼声也就越来越高。 人们最讨厌的人呢……不是那种自不量力的,而是那种明明有实力,却还要窝里斗的人,很不幸,战神冢可能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张顺熙成为大宗师之后,他这大长老的地位也无可撼动,他便有些膨胀。 说出那番话之后,宗门之内变得死气沉沉,反倒是他依然不肯悔改。 当时战神冢的宗主候选人仍在历练,没有归来之前,战神冢的大小事务便都由他决定。 其实如果战神冢能够将元老阁中的几位强者一同派去,对抗礼图婆,别说击败,就是生擒礼图婆都有可能。 礼图婆在人们口中趋近于无敌的形象,当时只有他一人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情况,连战之后,他的精力已经不支,可能真的若是在面临包围的情况下,他是没有力气回到大汉的,其实就是这样,他最后也是累倒在了大汉的边境之上,身上虽没有之名的伤势,但是一个修行者若是长器处于透支的状况,不管他身体多么强悍,总有累垮的一天,很有可能,气海之中或者气脉之中都会留下积劳的隐患。 礼图婆被镇北军发现,然后带了回去,才有了后来名震天下的枪王北地行的故事。 不过张顺熙最大的失误,也就是在于太过自负。 他选择独自一人去迎战礼图婆。 明明身边有着数不清的资源可供他调动,然而他却选择了最容易出错的方式,这也让他最后陷入了无法再脱出的深渊。 礼图婆于战神冢之中不是实力最强的,当年实力最强的可能是战神冢的二长老吧,二长老溶战神之血,算是天生的战士,战神冢之中的功法与别处不同,血统这种东西还是挺重要的。 而礼图婆虽说不是最强,但是靠着天赋,却是其中境界最高的一个,战神冢皆是武者,于是身体便是他们最赖以生存的本钱。 但是大汉最为武功的发源地不是没有道理的,枪的一寸长一寸强,多少年来的硬道理,便是在礼图婆手中完全应验。 礼图婆便是在这种绝境之下,遇到了自己匈奴一行之中,最强的一位对手。 在逆境之下,礼图婆成为古往今来唯一一位将枪法与枪术融为一体的人。 可能有人不明白,法与术的区别,术重技巧,法重意境,枪术杀人,枪法压制,这边是最根本的区别。 正常情况下,枪法需要的是一个人对于这兵器的理解,而枪术需要的便是练习的天分了。 而礼图婆才是真正做到了人枪合一,听说当年,礼图婆一柄爪镶铁枪,独身迈入半日天人境界,百鸟朝凤枪再辟天人一式,他实在是无愧于枪王之名。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张顺熙败下阵来,他到最后都没有明白,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礼图婆为何能够绝地反击,爆发出比他全胜状态还要强大的力量。 那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让他在礼图婆的面前,就如同一个才初学步的稚童。 其实这就是修行之中的境界的问题,匈奴人为何被大汉武林瞧不起,原因就是在与他们大多数人入武道,多是一些头脑简单之人。 大汉修行者,境界高超无比,无数天才不断的加筑大汉的这个武林之树,哪里是他们这区区百年多历史的国家所能够比拟的呢? 张顺熙最后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若不是战神冢的医术高明,加上候选人的火速接任,命宗门倾一切治疗张顺熙,可能张顺熙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但就是这样,战神冢的名声,也在那段时间之后,难以回返,这也是为什么天狼山能够后来居上的原因……虽然天狼山……现在也并不好过。 第498章 青光(下下下) 匈奴一战归来之后,那是礼图婆人生的巅峰,不论是从名气上还是从地位上,还有在境界之上。 他一战迈入了天人伪境,虽说不是真正的成为了天人境界,但是按照他的境界来看,在枪法一道上,应该是无出其右了。 枪法向来被誉为百兵中的王者,这是为何? 普通的习武之人可能会在练习了自己所喜爱的武器的各种招式之后产生一个疑问:撩、挂、拨、格等招数明明用来对付刀剑斧钺之时,并不是那么的适用,为何还要有这样的定式,或者是文字的记载呢?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格挡的招数,原本就是用来对付枪的。 枪的强度在武器之中一直都是处于最顶尖的行列,别看林清玄可以仗剑天涯……那不是因为剑有多强,而是因为林清玄这个人太强了,或许他幼年入道之时,用的是刀,他也会成为江湖中难以抹去其印记的一方刀祖。 枪古来就因为其易上手,杀伤力强大,而且不光威力巨大,防守的时候,靠着阵型的排布,也可以做出难以想象的防守。 所以枪成为了军队中最为流行的兵器。 镇北军中有很多军队善使环首刀,那只是因为环首刀平时在游击与短兵相接的时候,有着相当强的威力,真的要是战争,两军对垒的情况下,大汉的军队从来都是清一色的长枪阵列在前。 不论是冲杀还是护阵,枪就是没有意外地强大。 但是在修行一道上……枪法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真正能够拿得出手的大家。 礼家是世代的枪法世家,当年的礼家老祖,也就是能够从上古时代的灵气初生开始,就能够享受到灵气的沐浴,获得了各种枪法的修行手段,听闻那个时代,强者如云,枪……只能是屈居于末流,因为使枪的人,向来都是境界偏低,换句话说,很少有人能够将枪的意,真正悟透。 枪入军队,其实也是因为很多最初的使枪之人,因为修行一道看不到真正的未来,所以才转投朝廷,成为什么禁军统领一类的人物,他们不说是地位如何,但是他们在修行一道上绝对是失败的。 也因为这个原因,自古以来,使枪之人,也有莽夫之称,都说练刀之人向来是头脑简单的,他们之中多出武夫,这个是没错的,但是其中的比例,最多也就五五分成。 而练枪的人,真要统计起来,那武者绝对是其中的大头,枪宗武者,十有八九。 偏偏练枪的人,在战斗方面,总是能够有着相当意外的发挥,若是天赋极高的,很有可能能够做出越级击败敌人的事情,这就让人们更加的不待见枪法一途,只认为这是一门外道之法,毕竟歪门邪道最典型的特征就是易修行,力量强,但是难以精通。 要不是后来枪在战场上大放异彩,可能枪这百兵之王的头衔,都不知道从来里来。 枪真正称为百兵之祖,其实也是礼图婆一带的事情。 礼图婆不是礼家枪中嫡系的传人,不过还好,礼家枪传下来这么多年,对于分家和本家的区分度也没有那么高,毕竟处于弱势一方的话,很少有人会再去窝里斗的。 出于分家的礼图婆,再加上当年他的堂弟,还有他的一众叔兄,两代人赶上了一个好的时代,礼家枪就这样从微末之中崛起,成为了北地大家。 再加上礼图婆的惊才艳艳,光是他那一趟匈奴行的事迹,其实就已经足够礼家站在枪法的巅峰上了。 毕竟林清玄的事迹在前,一个人带起一股风气的事情还是相当可以预见的。 踏入天人伪境的第一人,人枪合一的第一人,可以说,礼图婆若是能够平稳的发展下去,他将来是要被枪法一道奉为祖师的,枪王的名号,不就是那时候与剑神齐平的吗? 人们见到了林清玄的惊才艳艳,自然也会幻想更多地例子出来,北地枪王,还能冠以民族英雄的称号,说来实在是风光无限。 如果这一切都能够持续下去,礼图婆也不会在宝器宗再次出现了……或者应该叫他,李图婆。 尤圣是知道礼图婆其实如今姓李的,毕竟他也是当年那段时间的过来人,算起来两人的岁数也查不了多少,礼图婆可能要大一些,但是出于尊重,尤圣还是想要叫礼图婆的原姓的。 礼图婆的被逐出礼家的事情大概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也就是当年匈奴南征的时候,作为北地大户的礼家,绝对是要首当其冲的。 邯郸城作为大汉北边的重镇,若是按照如今的边境,那肯定不会算是边镇,但是在当年那种情况下,内忧外患的影响下,匈奴已经若有若无的开始侵占大汉的土地了。 等到大汉反应过来,匈奴骑兵南下之势其实已经不可阻挡了。 都知道当今天子是当年的赵王世子,赵王一家其实是因为没有兵权,后来在刘钊离开之后而被动的只能够躲避,赵地大半都沦为了匈奴人侵占的领地。 天子当年随军出征的事情也不用多说,最终第一次的抵抗,大汉搭上了众多优良将领还有甚至那位天纵奇才的楚家之龙,不可谓不惨烈。 大汉的军队溃败之后,首当其冲,最先遭难的便是赵地的北边。 位于邯郸城以北的礼家,当然更是无法逃脱。 当时礼家世代忠良,毕竟是枪法世家,礼家的众多祖先,当年都曾经是卫戍大汉北边的重量将领,曾有一位礼家老祖,当年可是曾经坐到了大汉平北大将的位置。 礼家骨子里流淌着的便是那种保家卫国的热血,所以兴起之下,便要满门抵抗匈奴,要与匈奴人拼个你死我活。 莫说武当千剑的故事,北地的宗门多是最早开始抵抗匈奴人的武林宗师,只不过武当千剑太过震撼,完全是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而那些北地的宗师在匈奴铁蹄之下,也是死无葬身之地,根本就无从去考究,所以只能落得这样一个无名无姓的下场。 其实礼家到了礼图婆这一代,已经是很久没有出过真正的将领了,就算是他那一趟匈奴行之后,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是真正的深入过匈奴腹地的,其余人大多也都是纸上谈兵罢了。 大家虽然有这样的报国之心,但是当时身为家主的礼汪卫很是看中哥哥礼图婆的看法,毕竟哥哥才是真正让礼家站在高峰的那个人,退一步说,哥哥的实力也是家中最强的,征求强者的意见,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而这一次……礼图婆却沉默了。 他的沉默让众人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百枪北苑七百人的礼家,何时会在这种时候有过退却的意思呢? 礼图婆其实并没有明确的表达意思,但是就算是这样的沉默,他也惹得许多人心中不满,其中便有几位他的叔伯,那几位真正这一辈中最早晋入通玄境的枪法大宗师。 他们几位的心思,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了,礼汪卫如今是一个铁面无私的家主,他执掌礼家如此多年,也从未出现过什么样的大差错,也自然不会有人去再追问当年的事情。 而礼家的族谱上似乎都将礼图婆除名了,礼家的年轻人当然会听说过百鸟朝凤枪的话本,他们大都是极其崇拜其中的那位挑落匈奴无数宗师,独战匈奴铁骑的枪法大师的,但是却完全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位明明姓氏和他们一样,甚至连运用的枪法也是礼家枪的大英雄……竟然会不是礼家人? 礼图婆的名字在礼家彻底除去,只因为礼图婆在当年,礼家面临匈奴铁骑的时候,他独自一人杀死了宗内的另外几位德高望重的枪法大宗师。 那一日的血溅北苑,让礼家彻底失去了真正与匈奴人对抗的能力,所以,礼家曾经的与匈奴正面抗争的想法便不攻自破,礼家不得不在匈奴人的铁蹄到来之前,举家南迁。 如今的百枪北苑其实也是当年的百枪北苑旧址之上再次建起来的新建筑。 那一日的动荡,让宗门许多还经历过此事的老人都闭口不谈此事,生生击杀五位枪法大宗师,这样欺师灭祖的事情,放在其他宗门之中,其实是要被追杀到天涯海角的,但是偏偏礼家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事的消息。 其实礼家能够依然兴盛,实在是得益于礼汪卫的有为,若不是在后来,举家逃亡的途中,礼汪卫也是有感而发,一日之内从化形境晋升为了通玄境的大宗师,可能礼家枪的传承就会那样的断掉,更不用说,要是面临其他宗门的欺压,宗门之中没有任何一人可以坐镇的情况下,礼家该何去何从,今后该如何发展。 从那以后,礼图婆的名字便从礼家消失了,原本礼图婆的名字已经是刻在了礼家的碑文之上,百枪北苑之中,便有一处无名的铁枪碑,上面枪意的浑厚绝对是所有礼家枪修习者观摩百鸟朝凤枪的最好去处,只不过百枪北苑,百枪园林之中,只有这一处无名铁枪是没有任何文字的。 其实礼家人也不是闭关锁国的存在,他们有的是年轻人出去历练,江湖人当然听说礼家枪是从礼图婆那里听来的……但是奇怪的就是偏偏礼家枪的发源地,这北地没有任何人会去提起礼家枪的那位神秘人,也不知道礼家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工作。 江湖上传闻不会断的,礼图婆只要是消失,他的故事便会一直流传下去,其实无关乎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只不过这一下子杳无音讯,倒也让不少熟知礼图婆的人吃惊过。 其实后来黄剑生在宝器宗剑道这位消失已久的枪法宗师之后也是相当的吃惊的,他是被宝器宗以相当高的规格请来当做宗门的大供奉的,毕竟江湖上能够真正为钱财所吸引的,可以称之为大修行者的散修,也只有黄剑生了。 黄剑生是对于钱财没有任何抗拒的,江湖上都传闻他的万剑图是真的要用剑来保证锐利的一柄神器的剑,宝器宗作为这个世上最为富裕的宗门,自然是能够满足黄剑生的一切要求的,毕竟钱财这种东西,对于宝器宗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他毕生的心愿就是能够与林清玄战上一场,有各种原因,这让他无法轻易地释怀。他是个极其固执的人,所以为了这个目标,他不介意自己的名声臭一点,当然他也不会做那些邪魔外道的事情,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向来都是靠自己的能力去拿钱,江湖最强的雇佣兵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但是礼图婆来到宝器宗是为了什么呢? 礼图婆这个人看起来其实很忧郁,虽然年岁比他小,但是脸上的愁容却让他看起来相当苍老,他的背也稍有些佝偻,当年黄剑生与礼图婆并不相交,两人活动的地带也没有什么交集,最多是听说过对方,但若是有人当面见过这两人,其实能够感觉到其中很多的差异的。 两人虽然都不爱说话,但是黄剑生是那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严肃是他的标签,而礼图婆其实与那种市井沦落的汉子的失落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两人的实力都是天底下最顶尖的那种,这其实就够了。 公琰瑜去请了两位,只是没想到两个人已经先行离开了,若不是看到两人门柱上的文字,公琰瑜可能脑袋都会炸掉,没想到两人是已经察觉到了扬州城的怪异了,于是先行一步。 公琰瑜为了先传了信息,留在灵气飞鸟身上,自己则是快速的赶往扬州城,毕竟若是两位没有宗主的命令,再搞错了对象,那才是真的让他担当不起。 扬州城顶上的夜空是相当晴朗的,明月、繁星,那都是高高的挂着,没有一点的遮挡。 但是这样静谧的月色,在两股灵气的映衬之下,显得相当的让人毛骨悚然。 第499章 青光(完) “若是铁沧岛的宗主就只有这样的程度,连我一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王爷都打不过,真不知道天下人会怎么看你呢……”李重霄平静的说道,深邃的眸子中透露出不只是冷淡的感情。 其实李重霄这种低劣的激将法,谢玄根本不用想,就能知道。 但是……偏偏这些话从李重霄嘴里说出来效果是那么的好……可能真的是天赋问题吧,有些人的天赋就是会出现在莫名其妙的方面上。 但是谢玄尽管再生气,他也必须保持冷静。 身下方圆几里都是没有人在的,他看着远处已经昏倒在地的弓龙,还有那也就倒在不远处的麻巧曼,心中闪过不少的怨恨与恼怒。 明明之前他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致两人于死地,偏偏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差错,现在他的处境才是最不好的。 他没有用尽全力与李重霄对拼,他也没有必要用尽全力,李重霄身边的那几个高手现在究竟在何处,他也不清楚,若是真的与李重霄扭打在一起,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被人一击致命。 能让他感受到威胁的人不多,李重霄现在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的确很离谱,但是也没有到能够杀死他的程度,真正能够杀死他的,就只有那个相貌不凡的中年男子,还有那个不知名的女人…… 到现在,谢玄的消息依然闭塞,他与刀殿比起来,实在是差距有些大,尤其是体现在情报这一点上,李重霄他们虽说一开始没有太过在意自身情报的隐匿,但是直接被刀殿定位,然后大军压进这样的事情,刀殿的情报系统的高效,可想而知。 而谢玄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敌人究竟还有多少,这也注定了他的弱势。 他甚至不知道那个看起来有些熟悉,实力强劲的女子,就是前段时间,他曾经力战过的桃花仙子,桃花仙子不光是剑术天下无双,女子剑仙没有什么疑问,就连她的幻术能力也是首屈一指的,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就是她的幻术可以制造的假象,让人不至于感受到虚假,但是也不会轻易的认出她的身份。 …… 木龙摇摇欲坠,身上亦是千疮百孔,都是被黑龙剑不停地冲击后留下的疮孔,看起来还是相当的可怕的,不过这跟谢玄都没有什么关系。 木龙当然不是他最强的手段,他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一直负于身后的三尺青锋此时陡然出鞘,一道青光一闪而过,像是把夜幕从中分割成两半一样,一道青虹从谢玄手中出发,以一种不可想象的速度,瞬间杀至李重霄面前。 谢玄的长发被狂风吹拂,在身后飘荡,他的长衫也被狂风吹起,神情严峻的他,双臂敞开,面前是,随后倏然定臂一指,一道更加耀眼的虹光从他的指间爆射,他由半空中挥臂的一式,将面前的屋檐生生撕裂,无数砖瓦被掀飞到半空中,一道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冲击,自他的身下狂乱的冲着李重霄所立的高塔席卷而去。 整个大地都在震颤,如此建制的一栋高屋,瞬间在谢玄的催使之下,轰然倒瘫,随之碎为废墟一片。 烟尘暴起,一直扬起到半空中,几乎遮住了月光,但是那一道势不可阻的长虹才是威力最强的一式。 双管齐下……这是谢玄对于自己剑法的自信所在,这一道暗藏在下方的攻击就是要击打李重霄一个立足不稳——全天下所有的修行者都逃不过这个问题。 莫要看见有人可以御剑飞行、踏空而行就觉得这种人会是真正的强者,真正的强者才会懂得的道理就是双脚扎根于大地,能够连通天地的人才有源源不断的气力使得上来。 越是境界低的人越是无法体会这一点,随着他们境界与修为的提高,他们可能会沉醉于力量的澎湃之中,渐渐遗忘掉修行的根基在哪里…… 从古至今,那一招一式,哪一个不是从那简简单单的一式马步而来? 就是这样的道理,如今还会有很多人不明白。 在谢玄眼中,李重霄也是这样的一个乳臭未干的、不知道靠什么手段得到了如今力量的伪货罢了,所以谢玄一直在用自己的理解,想要在根本上击溃李重霄,只不过……通玄境的法门似乎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够轻易地击垮李重霄的。 然后就是他发现了李重霄这个毫无意义的选择——立于高塔之上。 一剑为主攻,正面破敌,一式为辅,击其下盘,夺其根基,战斗中这样的观察力,谢玄不愧是真正的大修行者,人面虎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这一剑转瞬而至,李重霄其实也一直在等着谢玄的杀招,对于他来说,那条木龙实在是太过愚蠢了,招式从来不是什么架势越大越好,尤其是那根本就不是谢玄的主攻方向。 其实短短一日的时间,弓龙因为与他们结成一阵,实际上已经给他们说了足够多的消息了,比如……谢玄的招式齐出的样子,他精通各种兵器……其实在李重霄眼中这些都不重要。 他只需要知道谢玄身上究竟有什么样的可以让他又那么多的底气,成为一个兵器库的功法存在,这就足够了。 兵器从来不是决定一个人的战斗力的关键因素,不管他如何精通,若是没有相得益彰的功法做辅助,他的那一手五花八门的兵器精通,实际上在独修一样兵器的人面前,可有可无,因为那都是花架子。 果然……若要真的去追求杀伤,谢玄还是选择了剑法……这不是说剑法就是什么霸道无敌的存在了,只是李重霄在看过林清玄的包罗万象的剑招之后,他才发现,剑才是最适合承载无数功法的那一种武器,所以从最开始,李重霄就有种预感……谢玄对外宣称是兵器通,没有任何主要的武器,实际上可能是他故意隐藏了自己的主武器——剑,才是最适合他的武器。 今日得以应验……李重霄更不会没有准备。 李重霄在山上的时候,从来没有做过那些闲事,就算是平日里不去修行,他也会在学海书山之中不停地捧书,他的思想当然和别人不一样,就算是孙世卿后来其实也说了,说李重霄其实并不用看遍所有的书。 学海与书山之中,似乎合计有三千万册,若是看完一遍,那也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古今多少藏书,都容纳于其中,多少文字都是晦涩难懂的,不同文字,不同意义,而李重霄则是真正的将其通读了一遍。 孙世卿知道李重霄的天分在哪里,他说他见过李重霄,知道李重霄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但是李重霄却并没有完全听从那个和尚所言。 孙世卿说李重霄需要做王爷,帝王心术这一方面,还有关于处理政事的那些书籍,他应该参透研投,功法便选取适合他剑法与刀法的秘籍去观摩而不需要修习,更不需要去花费神识去钻研那些晦涩难懂的,前代大能所著的书文。 这是孙世卿给李重霄留下的最简单,也是最高效的提高他知识面的建议,李重霄是一个好坯子,不管是练剑还是练刀,他与魏青那种不同,魏青实际上是因为心性而影响了他的修行,若是真的评价其两人的身体天分的话,不出意外,葬山上所有人都会认为李重霄是更具天赋的那一个。 如同李重霄母亲白黎一般,白黎的仙体是不染凡尘的,甚至不需要去刻意的修炼,天地间的灵气就会源源不断的与他的气海相结合,成为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她钻研那些功法也不需要遇到什么困难,通读过去便是。 这样其实已经算不得天赋了,只能说明天上的人与地上的人,他们有着本质上的差距。 而李重霄呢?李重霄年少时,一度认为自己是无法修炼的彻彻底底的凡胎肉体,没想到其实是因为体内的一颗种子一直在抑制着他的修炼之路。 金凰觉醒之后,那一日的舒畅,李重霄都没有想到,所以一日之内连升三境,这样的事情对于李重霄这种厚积薄发的底子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 重要的并不在于他的境界,而在于金凰觉醒之后,那淌遍他全身的金纹,那才是真正让他体质变得无懈可击的因素。 李重霄修行天赋是上乘中的上乘,其中就在于他这体质的无暇性,与他母亲那种不同,他是肉体凡胎然后经过了特殊的改造之后变成的,所以他便没有了那些与天地的契合度,但是他归根究底还是成了一个一尘不染的躯壳,这就让他的体内有了无限的修行可能。 这些也是在李重霄上山之后,孙世卿彻底观察过李重霄之后才知道的事情。 孙世卿知道金凰的事情,更可以说,当年金凰就是因为他才会进入到李重霄的身体之内,孙世卿说自己死不掉,这是真的,他活过了无数年代,但其实每一个都不是原本的他,他也不清楚自己曾经是想要做什么,他也从来没有真正的研究透过金凰这样的东西。 甚至比他年代还要久远的东西,他是完全不明白的,这还与天上的人关系不大,金凰与金龙的一切渊源,似乎要追溯到更远的地方,那里……孙世卿从未抵达。 所以孙世卿也没有反应过来李重霄身体的如此特殊,直到后来煮茶道人运用阵法之时,才发现了李重霄这种能够容纳时间一切属性灵气的体质,这才将葬山上所有人都叫了过去,好好地感受了一番李重霄的身体。 李重霄早先不能修行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后来李重霄能够修行的事情他们都认为是厚积薄发的效果,毕竟见过大风大浪的一群人,什么类型的修行者没有见过? 就算后来白酉说出了白黎身份的特殊,他们也没有人去想过李重霄能够继承白黎那样的体质,后来看来,似乎当时,所有人都错了。 孙世卿最后给李重霄的建议就是他可以随意的去修行,但是要按照一个或者两个大方向,比如他的剑法,若是要走御剑流派,那便要将神识力量修炼起来,若是要想李沐那样成为真正的剑修,那边要追寻更高技艺的剑术和剑法。 而李重霄……依然没有听从。 “青光剑诀……”李重霄嘟囔了一句,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青虹剑宗的剑法,青光剑诀在鼎盛时期一直都是江湖人心中最为向往的一门剑诀,兼具威力与速度,更有相当好的防御性,再加上青光剑诀最后一式的青虹贯世,青锋一出,世间能有多少剑诀比得上青光剑诀的稳妥霸道? 但是…… “老掉牙的东西,当成个宝贝也不怕被别人耻笑。”李重霄眼神中带着厌恶,其实他平时很少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只不过这一次,李重霄进入了这种奇妙的状态,与他之前的许多次都不相同。 这一次他有着清晰地意识,不想之前就是两眼一懵,人都不知道最后去到了哪里。 这次的顿悟,李重霄自己也感受到了,更多地他能够感受到的是那种隐藏在他心中的大悲大沮。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将他们引出来了。 所以这一次李重霄并没有之前的那些酣畅淋漓的感觉,反倒是浑身有种灼烧的感觉,如同染了风寒一般……他的各种情绪,都被无限的放大,尤其是他心中原本若有若无的那种厌恶之情……原来自己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吗? 他对于谢玄的所作所为厌恶到了极点,于是连带着,与他相关的一切,他都有种难以言表的抑郁藏在心间。 他本不该这样的,小时候的他以为自己嫉恶如仇,后来却发现,自己归根究底还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罢了,他只在乎自己的家人,朋友…… 而现在……他最想做的,就是打爆面前的这个令人厌恶的三姓家奴。 “青光剑诀……不是你这么用的!”李重霄心中一个声音震怒,眼神瞬间煞气爆满。 黑龙剑转瞬飞至,他轻舒猿臂,于半空中横握黑龙剑,剑身轻轻一转,一股晦涩的意蕴从他身上弥漫出来,他左手轻轻的拂过剑身,剑身嗡鸣而响,一股炽烈的青光瞬间将整片天空照亮。 谢玄大惊,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看着那个随意持剑的年轻人。 李重霄则是冷笑道:“这才叫青虹贯世……”他张开双臂,轻轻闭上了眼睛,黑龙剑带着违和却霸道至极的威势,一路席卷向那半空中直刺他的青锋。 第500章 给我个面子(上) 一剑递出,就知道此人究竟有多少的实力。 有些人的修为很高,但是他因为有着相当强的掌控力,所以可以将自己的实力表现的很低的样子,其实不少大修行者平时都喜欢这样隐藏自己。 也有人呢,修为本身很低,但是功法又是弄的声势浩大,满是光影绚烂的样子,总能够给人很强的压迫感,但是这种人若是在一个境界高的人面前,就很容易现出原形。因为有着更强的神识力量,就更能够清楚的判断出对方的灵气波动,这一点是完全没有疑问的。 不少那些华丽的招式,实际上都是靠着灵气的特性,做出了很多无用功,实际上就算是两个实力相近的人,正面相抗衡,能够保持住正常的心,而不被对方的声势所扰乱了心境,实际上也是很容易就能发现对方是在虚张声势的。 江湖上总有一些人这样做,毕竟有时候欺骗,也是一门相当的学问。 李重霄从开始,到递出这一剑,黑龙剑离手,青虹贯世招出,谢玄觉得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这一招都已经无限的逼近了天人境界。 他分明还只是一个化形巅峰…… 身为通玄巅峰,已经站在那道门槛之前的人,谢玄对于天人境的感觉也是若有若无的。 当年他能够在自己的兄长谢炎身上感受到那种气势,但是那时……他是没有办法去观摩兄长的最后一战的,随后便是听刀殿的来使所说,谢炎身死道消,听闻,谢炎的最后一战,他应该是的的确确的迈了过去,就是这样依然被刀殿的执礼殿殿主斩杀……谢玄觉得自己还是很难想象那种感觉。 这些年来,除了是巩固自己通玄巅峰的境界,谢玄还有的就是在寻找晋入那个境界的可能,他认为有时候,力量到了,境界也会水到渠成,所以便想到了容纳天底下所有的功法于一身。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谢玄和李重霄是相似的,李重霄的功法他不清楚,但是从这短短的接触来看,李重霄绝对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剑修,不管是御剑还是握剑。 所以李重霄能够使出青光剑诀中的招式,他是不会意外的。 青虹贯世这一招听起来如此浩荡的招式,实际上,青虹剑宗如今这样不温不火的情况下,已经开始对外传授青光剑诀了,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新鲜的血液。 要说一流宗派,可能如今江湖,真的只有青虹剑宗是在一种相当尴尬的苟延残喘的境况之下吧,有人都建议说青虹剑宗已经可以不再被称为一流宗派了,中原剑宗的时代也该这样结束了:蔚雪剑庐隐世,万世剑冢消失,再加上青虹剑宗的破败。 青光剑诀在这几年尤为的广传,甚至江湖上显现出了当年天道剑那样的热潮,毕竟相较于天道剑那样的未求证的功法来说,青光剑诀虽不复当年盛况,但是依然也是经过了岁月考验的老牌功法,这样为通玄剑客所创,如今还能够以相当小的代价得到,各方面都不差的功法,世上还真的不多。 所以李重霄就算是使出了青虹贯世,谢玄依然不意外。 但是这一招青虹贯世,实为谢玄此生初见,他年轻当然是去到过青虹剑宗的,不然他这一手青光剑诀也不可能这样早的就弄到手,更何况,江湖上流传的那些版本,有多少是其中被暗改过的,谁也不知道。 青虹剑宗虽然对青光剑诀的外传持开放态度,也不代表他们会随意的赠送这样宝贵的剑诀,毕竟可是相当长一段时间宗门的镇宗秘籍。 谢玄通过了一些手段拿到了真正的拓本,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对局……青光剑诀对青光剑诀,实在是有些巧合了。 “他这一剑再强,也只能是一剑的威势,若是不被我这剑气绞杀了威势,可能还能伤到我,但是……” 谢玄的眼神也冷了下来,他这个人是相当信奉力量的,他相信一份力量就顶的上一分的实力,所以他这样的境界再怎么样也不会因为李重霄一击而被击溃。 右手掐诀,左手手印疯狂变换,一股更加强大的气劲从他的体内爆出,他的衣衫突然的一阵扬起,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各处向外冲出去了一般。 一股扭曲的光影突然从他的背后慢慢显现,渐渐显现的是一个鬃毛根根都真实无比的狮头像。 他的眼睛在睁开的时候,眼瞳已经是一片金色,不管如何,他此时身上的威势也与先前的他不同了…… 这是狮吼决的威力所在了,狮吼决其中当然有一式狮吼功,这也是世间绝对少见的音波类的招式,寻常修行者面对对方的攻击,还能够运用灵气来保护自己的身体,但是遇上了这样的音波攻击,就算他是事先知道,要怎么防御? 传闻狮吼门的狮吼功若是能够练到最高的境界,一声气沉丹田的怒吼,甚至可以让高山土崩瓦解,让树木节节爆碎。 这种情况下,谢玄这样在战斗中相当沉稳的性子,终于是让他使出了他最不想使用的狮吼决了。 狮吼决中的招式……谢玄自从离开了宗门,就几乎没有再用过,人们都以为他这是在隐藏自己的实力,毕竟狮吼决如今真的存世的话,也只会在谢玄这里有最正宗的了,其余不知道江湖上究竟还有没有狮吼门的人存在,但是他们也不太可能修炼成谢玄这种实力的。 所以虽然狮吼门被灭之后,谢玄虽然跟人有过战斗,但是他却从来没有使用过狮吼决,人们也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狮吼决的现世的那种盛况了。 没错,他与桃花仙子战斗时,也没有动用狮吼决。 他绝对不是认为狮吼决是什么不上档次的功法,相反就算如今他已经搜集了如此多的功法的情况下,精通百般武器,几乎样样都有他所配备的功法,他也将狮吼决看做他最好的一门功法,毕竟狮吼决也是他这辈子修行时间最长的功法,不论是威力还是熟练度,他都是以狮吼决为首的。 但是他不用完全是因为,他心里总是过不去那个坎。 若是蒲甲在这里听到了谢玄心中的那些自白,可能真的会惊的说不出话,但是事实就是这样,谢玄不管如何忘恩负义,不在乎其他人,自私自利,他依然心中会感到那若有若无的束缚。 谢玄甚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那种让自己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的感觉,只是当他每一次想要动用狮吼决的时候……脑海中总是会闪过很多年前……谢炎亲自教导自己时的景象,那种感觉让谢玄很是不适,谢炎明明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闪回,这让他完全没有办法完全的释放出狮吼决的真正威力。 这其实让谢玄实力大减,如果真的是按照当年狮吼决对于他的那种重要性来对比的话,失去狮吼决对于他来说,几乎就让他丧失了五成的实力……当然不能完全如此对比,毕竟通过狮吼决修行而来的那些境界、理解全部都还在,但就算这样,狮吼决的无法使用,基本上是让他自缚双手。 但是今日,他心中的那种冷静让他克服了一切的臆想,因为他心中总是有种若有若无的感觉……那种自己会被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击败的感觉。 再眨了一下眼睛,眼神中最后的那丝犹豫也散去了,谢玄眼瞳中的情感变得冷淡无比,随时金光艳艳,但是……却如同水一般的平静。 若是李重霄知道狮吼决的真正特性还有狮吼决的招数的话,可能他现在已经会感到不正常了。 狮吼决向来都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功法的威力一直都是跟一个人的情绪挂钩的,若是一个人的感情十分强烈,那个时候,不论是何种感情,都会让狮吼决的威力更加上升一个档次,而此时谢玄表现出来狮吼决的表征,完全是与江湖上流传的那些狮吼门弟子的战斗完全不同。 究竟其中发生了什么呢? 两人这种都是异于常人的状态,已经没有人解释的轻了。 无数的剑气在空中分散又开合,逐渐让整片天都变得耀眼无比,而黑龙剑就如同在水中的游鱼一般,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的阻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速的突破了谢玄在半空中的那些剑气。 青色的剑气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完全没有对黑龙剑这恐怖的速度造成任何一点阻碍,若是有人看的见的话,估计会认为黑龙剑已经必胜无疑了。 然而突然一道金光乍现,午夜不知为何会金光艳艳,如同正午时分的日光招摇一般,金光洒下,剑气瞬间扭曲开来,半空中如同一道屏障一般的剑气纷纷爆裂开来,充斥整个天地的波动让天地都跟着摇晃起来,黑龙剑完全不为所动,或许再过两三息,他就会杀至谢玄的身前。 而谢玄? 谢玄静静地仰视着天边,似乎完全没有在意那径直飞来的黑龙剑。 黑龙剑已经快的飞出了残影,似乎光线都无法赶在他之前洒在他的身上。 长三尺七,黑龙剑兼顾轻巧与长度,握在手中完全不会有任何拖沓的感觉,这也让黑龙剑配合上各种功法都会变得相当契合。 只是不知道这锋利究竟能不能直接杀死一位通玄巅峰的修行者…… 答案应该是存疑的,因为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是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应该是无法伤到谢玄了。 黑龙剑与谢玄只差三寸不到,谢玄侧着身子,剑尖直冲着他的太阳穴,一滴鲜血从他的额上留下,剑气的锋利可想而知,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如此盛世浩荡的一击,李重霄似乎也用上了不少的力量,若是拼威力李重霄可以一战,就如之前的这种情况一样,他是完全可以与谢玄的剑招对轰的。 但是若是拼持久,已经连通了天地的通玄境再怎么也不会害怕他这种程度的化形境的。 李重霄眉头一皱,似乎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知道对方有狮吼决傍身,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见过对方使用过,应该是一直藏着,刚才他也瞥见了那一个若有若无的师像,应该就是说明对方已经开启了狮吼决,只是这狮吼决的效果究竟有何种效果,到现在他真的是一无所知。 实际上葬山上的书也不会是古往今来所有的书,每一本都会有的,像狮吼决这种,本来存世就少,李重霄知道,若是那群老怪物想要去搞一本狮吼决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但是那也是他们的事情,狮吼门遭遇了不测,已经是相当意外的事情了,若是谢玄不展示,这个世上基本上都不会有任何关于狮吼决的记录。 所以李重霄完全不清楚狮吼决的效果。 他转眼也注意到了半空中那不断积聚的一团光团,这是刚才半空中无数剑气爆裂之后渐渐凝聚成的一个奇特的东西,他也不清楚拿东西究竟是什么,难不成还能是一柄武器不成? 李重霄远在数里之外,也已经能够感受到那光团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了,这让他觉得此时的处境非常不妙,更重要的是……李重霄知道自己这一击没有伤害到谢玄之后,他已经将自己的目标转变了……他不介意群殴,因为这就是江湖…… 所以战三秋他们一定会赶来,这是李重霄能够确定的,只是时间的问题,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拖住谢玄,更不能被他看出来自己是在拖延,不然若是谢玄要走,他是真的没有任何办法留住对方。 阵法的事情,他虽然造诣极高,但是还没有到那种随意就能够画出足够困住通玄境大宗师的宗法,那种能力至少也要是阵法的大宗师吧。 所以现在事情有些变得棘手了。 ……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有一个人此时已经站在下方的巷子里,看了他们之间的战斗许久的人存在。 那人嘴里嚼着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腊肠,总之……就是很不像一个正经人就对了。 第501章 给我个面子(中) 他叫杨洁,在这一点上,他是没有骗板凳儿的,板凳叫了他将近十年的洁叔儿,他也认了十年这个孩子。 只不过他的过去,很少有人参与,更不会有人知道。 老楚王找上他也只是因为似乎有人曾经提起过他的名字,他以为自己就会那样平凡的流落在市井街头,然后去看看美妇丰腴的身姿,听一听邻里乡亲们的无聊琐事,然后就这样度过余生。 更何况,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余生在哪里。 他就在扬州城住了很久,十三太保没有出现之前,他就在扬州城里了,不过扬州城的人们基本上也不记得他,毕竟他这样邋遢的闲汉,在扬州城的西市可是有不少呢。 甚至和普通的闲汉还有不同,就是因为他连活都不愿意去干。 扬州城里的闲汉至少都还是有家的,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的来到扬州城讨生活的,有的都是周边的农户,家里孩子多,从小便喜欢在城中玩乐,这点州官也不会禁止。 在扬州城里有家产的那更不用说了,单纯的就是不想在家里呆着,毕竟如今的天下已然恢复了当年文风盛行的感觉,重文之风开始慢慢的出现,这是一个国家平稳的表现,若是国家尚武,总有一天国力会有衰竭的时候,民众们在温饱物质上没有更高的追求之后,转而偏向精神方面的追求,在这一点上,多少国家朝代都是相同的。 闲汉有的去城西下棋,有的干脆就是三三两两的结伴,整日就是在街边闲逛度日。 这里也有一个闲汉,只不过他比较特殊,杨洁只喜欢美妇人。 可能也是因为他长相中多少带了一些忧郁的男子气概吧,他虽是登徒子一个,但是却依然还有不少妇人会时不时的接济他一下。 不过这都是早先的一些事情了。 谁也不知道这样一个闲汉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的扬州城里,毕竟天下这么大,也没有什么人会特意的去观察一下他这样一个闲汉的来处。 就这样知道楚王再次归来,成为扬州城说一不二的那个人,渐渐地,他也似乎感受到了城中那种不同的气氛。 扬州城什么时候变得严肃起来了呢? 这让杨洁其实是有些不爽的,街上的人们面色时不时带一些忧愁,而妇人们白日也不再穿那些让人血脉喷张的衣衫了,如此一来,倒是苦了他这个以此为乐的闲汉了。 讲道理,他也只是看一看,从来没有真的想过要做什么,就算有人投怀送抱,他也只是识趣的走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有什么特殊癖好的人。 所以板凳儿在楚王府里看到的那些景象,那些杨洁成日里无所事事,甚至对于老楚王都没有多少尊重的景象,说实在的并不是空穴来风,杨洁到现在都会时不时地抱怨几回,因为楚王到来后这扬州城最不适合他的改变。 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为什么偏偏要我倒霉? 在这方面,杨洁绝对是有话要说的。 但是说归说,杨洁从来没有真正的在其位而不谋其职的。 他出手过两次,这么多年来,楚王府肯定不止有一批的歹人宵小曾经前来图谋不轨,但是他真正出手的两次,都是相当震撼的。 第一次当然就是随手而为,他只不过是在屋顶上看风景,便有那么一群不知死活的贼人,偏偏要来他屁股底下的那个屋里去取东西。 这么多年他就出手两次,其实也能够知道,杨洁对于楚王府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其实是不太在乎的,只不过楚王盛情难却,他也只好答应,毕竟免费吃饭的地方也不多。 但是……你这样在我屁股底下偷东西,这是真的不把我当人看啊? 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杨洁出手了,然后庭院之中当日无故多出了几具死尸。他们被抛到山上之前,其实还是相当完整的,杨洁并没有让他们多痛苦,不过他们并不是一起前来的,后来的几个人难免会被这些人的尸体惊吓到,杨洁能做的也只有就是快快送他们去见阎王。 事后他才知道,有这么一群人是扬言要来王府取走大量的钱财的,似乎还嘀咕:要是知道他们是宣称好的,我挪个地儿不就完了吗,这样搞得大家都很难做。 然后还以此为由,今后每一次王府遇袭,他都没有出手,美名其曰韬光养晦。 就是这样,老楚王也拿他没有办法,请这位大爷来,实际上是有人给了他主意,让他来到扬州城找到这么一个人,这个人的修为是难以想象的,实际上那人建议他说,十三太保只请杨洁一人也是够的…… 大家都没有看到究竟杨洁是怎么杀死那几位大盗的,但是也算是证明过自己的实力了吧。 十三太保中,大都是淡泊名利的人,杨洁不算是什么臭脾气,大家久而久之也都明白了,所以其实并没有什么势同水火的意思,杨洁过的是相当安稳。 但是有些事情,避之不及。 谢炎与刀殿的那场大战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世间的修行者竟会有如此大的力量,十三太保也都是直接告知老楚王,他们是没有能力解决这件事情的。 世间解决事情的办法有很多,杀掉已经是最最简单的方式了,因为要杀掉一个人的时候,那就说明已经毫无顾忌,几乎是可以任何避讳都没有,而劝阻……这就是相当有技术的事情了,老楚王与谢炎结识,似乎也听说过刀殿的名号,对于谢炎这样一个曾经表示过善意的普通朋友,老楚王自然是不太希望他死掉的,他看不懂修行者的那些实力,但是场面上他还是明白的。 谢琰那样不断的压制,看起来相当的有威力,但是实际上,对方的举足轻重才是最让人头疼的,这意味着对方留有余力,而你……没有。 这时候终于是有人想到杨洁了。 这次的杨洁根本没有推脱,有为楚王府着想,其实更多地是为这个扬州城着想,人蹲个坑,那么多年都能蹲出个感情,他是有血有肉的,就算是为了扬州城里的那些美妇人,他也要担起责任来…… 有时候,高手出手的理由就是这样简单,有些人修行是为了修一个境界,境界高了,他便有实力,有地位,更有财富……这是入世的。 有的人为修长生,求证道,求正果,想要成为另一个世界,另一种生命,想要追求道法的终极,这是出世,这更是修行的本意,谓之修道。 但是转来转去,有的人修行,有的人修道,到最后,还是有一部分人又变成了最普通,最平凡的存在。 这种返璞归真的做法,实际上,可能与道更加接近吧。 杨洁没有考虑过这些,他向来都是遵从自己的本心,说坏了听,其实也就是自私,但是他又没有什么牵挂,不为自己着想,难道还能悲悯天下苍生不成? 和尚的做法让他感觉很厉害,但是他不会去实践,人各有志罢了。 所以为了扬州的美妇人,他去了,谢炎最终没有顶过去刀殿的围剿,也不是因为杨洁上前去给了他一拳,实际上杨洁要是不出现,谢炎可能死的更快吧。 刀殿早就把谢炎算计的彻彻底底,甚至无法杀死他,也能逼死他,这就是后面的手段了,在圣地面前,一切的挣扎都是不必要的,因为没有用处。 不过这句话对于杨洁不适用。 执礼殿的高手向来都是刀殿中最强大的存在,更不用说他们的殿主了,他们若是不够强,那就没有办法去直接制约执法殿以及其他各种殿的强者们,这是一个宗门内部最需要注意的地方,王朝都是从内部开始腐朽的,大汉千年不可避免,这也适用于一切的机构,以至于宗门。 杨洁不管这个的,在对方或许是有感于狮吼门这样偌大宗门被他们刀殿轻易毁去的成就感时,杨洁毫不犹豫的将对方锤到了城墙之中。 是的五丈多厚的城墙,就这样差一点被他一拳击穿,这些,全部映入了十三太保以及楚王的眼帘之中。 楚王当然不是修行者,所以看不懂天上谢炎与刀殿强者因为灵气的碰撞而产生的的那些波动,他最多只能是感觉到空气的震动,但是也没有什么剧烈的感觉。 知道看见一个人拔地而起,实际上就是在楚王府前不远处的空地之上,一个委身,双脚如同扎根于大地一般,整片街道似乎都向下沉去不只半尺。 后来楚王也主持了扬州城的整修工作,城东是里那两人战斗最远的地方,但是城东的建筑却受了最严重的的损害,主要就是因为杨洁上去一踏,下来一落,仅仅一个来回,扬州城城东就像是经历了一次天灾一般,房屋偏偏砖瓦崩落,就连王府的楼阁都不可幸免…… 说起来也不怕别人笑话,楚王府没被别人波及到任何一点,却差点被自己人给拆了。 当然杨洁也只是处理扬州城里面的事情,狮吼门与刀殿之间相争斗的主战场还是在城外的山里,毕竟那里才是狮吼门宗门所在,谢炎与那名刀殿之人是一路从城外打到城池的上空的。 不过经历了那一日的事情,似乎各位太保也有些心神不宁的,之前还有人会去打趣一下杨洁为何不盯着人家小丫鬟的屁股看了,现在再见到杨洁蹲在屋檐之上,一脸严肃的看着府中来来往往的人的时候,他们是连眼都不太敢瞟过去的。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板凳儿成了杨洁独用的一个小杂役,也没有什么人会去指责板凳儿不干活儿了。 这真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过对于杨洁的实力,众人是没有一丁点的质疑了,有些人究竟有多强,是要靠对比才能看出来的。 谢炎是谁?刀殿又是什么来头?所以他杨洁能够轻轻松松的击败对方,自己证实一下自己的实力又有什么问题? 从那以后杨洁便没有再出手过,板凳儿来了以后,杨洁似乎连乱逛也不多了,这些都是人们知道,却没有特别留心的事情,板凳儿只以为杨洁在自己来之前就是那副样子了。 殊不知之前的杨洁才是一个浪荡不清的登徒子。 这次杨洁又去了,念及的是老楚王的旧情,毕竟他留下来有一半的关系是因为心中有种若有若无的感觉,他想要至少报答一下老楚王白养自己这么多年吧。 所以是不是板凳儿来他屋头,他也一定会帮忙的,这是男人之间的情谊问题,说多了没有什么用。 但是另一半……主要还是因为有了点牵挂吧,男人也不愿意说这些,要靠对方去悟,婆婆妈妈的,自己都会起一身的疙瘩。 板凳就坐在巷子口那里,不敢把身子探出去太多,主要还是怕天塌下来了,那两人的打斗,说实话,这是板凳儿这辈子见过的最吓人的景象,时时刻刻都担心天会塌下来。 而蹲坐着,又显得他并不是那么想要逃走的样子,实际上并不是的。 板凳儿这是跟杨洁学的,只不过杨洁坐起来,两腿岔开,中间能再放一个大缸,他坐起来,总是要用胳膊抱着自己的两条腿。 这样总归是安心一些。 …… 然而不知道从来里,一道引得无数人心悸的剑鸣,忽的传遍整个天地。 一道无双剑影,就像是斩破了一切的迷雾,突然给这个冷寂的天地注入了一股难以想象的恢弘气势。 长剑爆射而来,李重霄也是心中一惊,不过他没有躲。 嗡——一道比之前两人的剑术快了还要不知两层,一柄造型独特的古朴长剑,从李重霄肩上擦了过去,没有造成一点的伤害。 谢玄目眦欲裂,他哪里会想得到李重霄会藏这么一手,天空中聚续已久的光团,突然爆裂开来,一股金色的带着无尽威势的金光从谢玄头顶洒下。 他整个人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之下,眼神凶狠,带着一种决绝,胸口一挺。 一股无法想象威力的冲击,在李重霄面前爆炸开来。 狮吼功…… 第502章 给我个面子(下) 李重霄反应极快,这一剑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必然是有人从远处御剑,不过他们一行人之中并没有人会使用这样的一柄剑,他只是擦肩而过,就能够感受到这柄剑身上的恢弘气势,他是那种让人想要跪伏的一种王者气息,实在是无法更好的去形容了。 狮吼功终于被谢玄用了出来,之前谢玄身上沐浴的金色光芒,此时一点点的融入到他的体内,让他整个人的气势不断地攀升,他双脚踏地,迎面冲着那柄携裹无坚不摧之力而来的剑吼去。 飞剑的速度难以想象,但是谢玄面前突然泛起无穷无尽的波浪,风暴骤起,天空中顿时乌云密布,无数的黑云被这狂乱的风暴卷积,形成了一个看不到头的黑色旋涡。 城中街道之上人心惶惶,皆是以天崩为号,无数人恸哭,更多地人在恐惧。 树叶被风一股脑的全部卷走,城中的河水也顿时翻涌至天上,原本平稳无比的河面,此时已经暴涨不知多少丈,数丈高的浪冲进河道两岸之上的店铺之中,将不少装饰豪华的屋子直接给冲碎,此时此景,实在是如同末日来临一般。 老楚王站在王府门前,一言不发的看着远处的一幕幕,已经有人告诉他了,上面战斗着的,其中有一人便是蜀王,而另一人是来自东海之上的人面虎谢玄。 老楚王不知道是什么态度,但是他却想到了常楼之事,他依稀记得当年建成常楼之前,刘槐软磨硬泡的也要担下这个工程,如今看来当年的做法不说错,但是也有一些事情他似乎并不知道。 老管家在楚王身后不远,他姓秦,单名一个尚字,已经是在楚王府中带了二三十年的时间,他的父亲,当年也是追随着楚王的老仆之一,知道他父亲死去,他靠着追随的时间等等,最终是在楚王府坐上了大管家的位置。 这么多年来,楚王几乎没有出过扬州,所以老楚王见到过的事情,他其实也曾经目睹。 他依稀记得,上一次扬州城遭此大难,被修行者搅得天翻地覆,还是杨洁他们还在的时候,不过那一次,他似乎并没有看出老楚王有过什么过激的情绪,事实上,上一次,若不是为了扬州城的百姓,或许楚王根本不会有任何想要插手的意思。 这一次……楚王的眉头皱的很紧。 “老爷,没问题的,洁爷知道您的脾气,肯定会做的干脆利落……”老管家知道板凳儿若是离开了,那自然是要去找杨洁了,当年王府里面那么热闹,如今大家都走了,杨洁一人能在城中好好的生活着,还是每月都有老管家给他送去一些钱财的……而这一切,自然也是老楚王的意思。 只不过老楚王背后背着的手,似乎一直紧握着,秦尚如此劝诫,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我知道的,你不必多说……让泰儿和槐儿去地窖,府中的人也不要再等了,都一起去避一避。也不用担心我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老楚王没有回头,但是说的话也听得出他心中并不紧张,不过老管家还是担心楚王的身体。 “老爷,您也看见了,这群人打起架来也不管不顾的,若是伤着您了,您说说……” “不用再劝了,赶紧去!” 楚王命令的口吻不算严厉,但是却带着一种威势,让秦尚立刻闭了嘴,他转身离去,还担忧的望了一眼楚王,只不过只要是楚王决定的事情,他怎么也没有办法去阻挠的。 老管家秦尚如今已经将近七十了,其实也是和楚王是一个年岁的人,只不过他一声都呆在了小地方,哪里知道楚王心中所考虑的呢? 楚王的眼神似乎洞穿了一切,他总觉得自己的未来,自己子嗣的未来,还有……甚至这个国家的未来都会系于这个年轻人身上……这种感觉相当的真实,似乎他在梦里也见到过相同的场景。 他摇了摇头,脑海中满是思绪,无人知晓。 刘泰已经是组织好府中的仆从了,本想着若是城中的官兵不够多,府上的仆人们可是相当有质量的,这也就是寻常人家所说的那些悍丁罢了,不过楚王府中的家丁都是相当有礼节的仆从,自然不会出现那些仗势欺人一类的事情。 不过这也说不准,实际上,刘泰没有来之前,家中的仆从还是带着一定的那种顽劣脾性,倒是刘泰到来之后,他们多数人都听长者们说起过,自家二少爷在京城中的美名,他们自发的也开始有些顾虑了,总之是要给二少爷一个好名头,至少……不能让他们这些下人给败坏了去。 这里就可以看出,其实刘泰是相当得人心的,起初就是身份的原因,楚王家的二少爷,这个名号也与刘槐相差无几,刘槐虽说是以谦逊恭良为名,但是实际上仆人们自己的感受那才是最真实的,刘槐的骨子里头带着一股傲气,还有一种相当孤独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不管怎么去笑,怎么去表现的敦厚,都没有办法去掩饰的。 反倒是二先生到来之后,大家才真正见到了什么叫做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二先生从小养成的良好品性,更是让他们自愧不如。 正如现在所说,刘槐在自己的园子里悠闲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而二先生却是心系着城中的百姓,刘泰只是一招呼,所有的仆从都是为他响应。 “多谢诸位,愿助泰一臂之力,泰无以为报……”刘泰是真心真意的向着众人拜谢,众人可没有想到二少爷竟然会向他们这些下人行礼,这可惊坏了一众仆从。 有几个稍微有点实权的老仆,这更是吓了一跳,连忙的跪在地上,不停地给刘泰磕着头,二少爷的品性他们实在是担当不起这样的大礼。 “二少爷,您可千万不要折煞我们这些下人咯,本就是救民于水火的事情,再加上二少爷的说法,我们这些贱骨头哪里是会有反对的意思呢?” “二少爷,您做您该做的事情,这是您的高尚,而我们从旁协助,则是我们的本分,可没有什么谢与不谢只说,少爷实在是太过仁慈宽厚了,我们这些老仆这么多年,能见到二少爷这样的大贤,已经是心满意足了,所以您只需说话,我们必定照办。” “是啊,二少爷,您说的话,我们都听!”不断地有人在响应,几个老人的这番话算是说道他们心里头了。 是啊,谁不愿意去侍奉一位品行高尚的明主呢? 如今见到了二少爷刘泰这样愿意为给下人行礼的人,实在是让他们内心太过震撼了。 这种感觉无亚于面见天子时的感觉。 刘泰倒是有些愣住了,转念一想,也便明白了众人的意思,心中虽说感激这些仆从的一番肺腑之言,但是他还是稍有些失落……因为这就是这个天下的问题所在吧…… 兼济天下之名,任何人都担得,可是究竟有几位大儒是真的敢于去挑战这件事情呢? 为官之人不为民,反为其主,这个社会已经是足够乱了,连百姓的心中都已经深深的种下了这样的种子,这让刘泰心痛又疲惫。 没有人真正的理解一位年轻的大儒,他的心中究竟有什么样天马行空的想法,往一辈的老孺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也只有他这样的年轻人,才会去思索那样越发高远的问题吧。 刘泰将这些理想一直深藏在心中,只等待一个最好的机会,如今,不适合…… 不过正当众人想要出府时,秦尚却突然出现制止了他们,然后告知他们这是老爷的命令,有人倒是有些不理解,但是也没有人感真正的抒发自己的情感,说到底,他们还是有些失望的,不过一想到老爷这也是在关心他们,其实也没有啥可抱怨的。 不少人都望向了刘泰,刘泰则是在众人的目光之中,轻轻地笑了一下,他环顾四周,静静地说了这么一个道理:“你们去是情分,不去亦是本分,心中不必有太多的顾虑,父亲让大家避一避,那便避一避吧……” 二先生说理就是清楚明白,大家也就明白了,秦尚倒是一直看着刘泰的样子,心中也是连连赞叹。 随后众人有序的退回了府后的地窖之中,刘泰则是与秦尚说了说,刚才众人是想要出去帮助城中的士兵去维护秩序,秦尚也是相当赞同二少爷的做法,只不过楚王的吗命令始终为先,秦尚还告知刘泰,其实楚王已经找好了解决的办法了,便让刘泰更加明白了。 秦尚告别了刘泰,恳请刘泰先行避难,与刘泰辞别之后,便匆匆的赶往楚王府得了另一角,因为那里还有刘槐及他的仆从们没有通知到。 然而两人并不知道,此时刘槐正在府院旁的一颗树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刘槐的心中此时已经越来越无法忍受自己的这个弟弟了。 “呵呵,能够在父亲面前好好表现一把的机会泡汤了,不知道你是什么感受,呵呵呵……” “不过你在秦尚面前这样表现,相必也是知道秦尚之后一定会与父亲说起这件事吧,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印象,远比不上从别人眼中的印象,我的好弟弟,真是让我这个当哥哥的刮目相看呢……” 刘槐不断的冷笑着,然后笑容渐渐平静,随后换上的又是那幅冷峻无比的面庞,这幅面容,稍稍扭曲一些,就成了当时常楼之宴上,那个丑态尽显的世子殿下了,因为这就是他本来的面庞。 李重霄险之又险的避过狮吼功的一轮冲击,翻身一跃,身形便飘向远处数百丈之外,他终于落在了一块平地之上,此时仰看着天上那金光乍现之景,如同一个金甲人的谢玄此时正在与一柄相当霸道的飞剑抗衡。 果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李重霄也是确认了,然而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一剑究竟是出自谁手。 谢玄脸上的表情逐渐狰狞,他没有想到狮吼功积蓄了如此之久的力量,竟然只能是堪堪与面前这一柄飞剑打成平手,这剑……究竟是什么来头。 看到李重霄退去,谢玄根本没有任何的时间去再关心李重霄的事情。 李重霄的青虹贯世与这柄剑此时所携裹的威势来对比,李重霄那一剑已经有些不够看的了,最主要是,青虹贯世那一剑招虽强,谢玄承认自己修习的并不如李重霄那般好,但是不代表他不了解青光剑诀中这一招威力巨大的杀招。 谢玄有自信能够解决李重霄的攻击,但是这一招完全没有定式的飞剑,此时一息之间便能挥斩十数个来回,剑影练成了一片,剑气纵横交错,让谢玄的身上破烂不堪。 这样的威力,此时若还没有见到御剑之人,那已经说不过去了。 飞剑的威力向来都是与御剑之人的距离有关,若是太远,甚至飞剑会失去联系,当然某些大宗师级别的剑修可以用超强的神识力量,再加上各种辅佐的秘术,做到千里之外一剑东来西去的感觉,但是那也只是少数。 难道如今……这一剑也是从相当遥远的地方飞来的? 谢玄胸中一股鲜血一直在翻涌,这剑气霸道无比,不只是凌厉就能形容的,这剑上的恢弘剑气,可是他几十年来,剑到的最为宏大的一种,最为高傲的一次,这让谢玄心中都生出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自从知道了李重霄一行人之中还有当年那位老剑神时,谢玄就从来没有真正放开手脚去抗击过对方,他要时刻提防着周围可能到来的攻击…… 难道是林清玄? 不……不可能…… 林清玄使一柄青竹剑已经是天下人的共识了,而且自从林清玄出世以来,他就从来都是一手持剑,从来不屑于用这种藏匿来杀人的剑术,他向来都是光明正大的走到你面前击败你的。 那……这柄剑的主人到底是谁? 剑纹纵其剑身,勾勒出无数不同的形状,谢玄便抵抗,却也慢慢的发现……这件上的一道道纹路似乎都是刻画的形式各异的一些剑…… 这个剑纹…… 万……剑图?! 第503章 给我个面子(下中) “我有辞乡剑,玉锋堪截云。襄阳走马客,意气自生春…… 朝嫌剑光静,暮嫌剑花冷。能持剑向人,不解持照身。” 谢玄难阻面前一剑的威势,只得将其引导至其他地方,但是就在这时,天地间突然响起了一个男子缥缈的嗓音。 此诗一出,天地间,不论是有没有露面的人,只要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来者的身份了…… 襄阳——素来的兵家必争之地,是交通要冲不说,更是荆州的命脉所在。 如果说荆州城是荆州的核心的话,襄阳就是荆州的咽喉。 更因为先秦之时,襄阳是诸国经营之地,所以襄阳更是一个受到过相当程度建设的重镇,其城墙更是经历了千年的风雨而不倒,倒是为襄阳城转变为荆北的军事重镇提供了更加便利的条件。 武帝以后,国家财政凋敝,大汉转为休养生息的静养发展方向,历来都是国家重中之重的北方地区的经济也因为连年的征战而变得有些停滞不前,南方一带由于出色的地理环境以及稳定的内部条件,更加上有大量北方人才的南迁,让南方也快速的发展了起来。 襄阳城绝对是大汉内陆最为关键的一处军事重镇,著名的荆州集团便是从这里生根发芽。 大汉的朝堂之上有着各种小型的团体,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自从高祖之后,大汉便有了朝臣入账议政的规矩,能够与皇帝面对面的论证,这些人也就有了一般的朝臣所没有的地位,虽然这些地位都是人们自己排出来的。 后来,也就有人开始称这应该是一项制度,与六部制相违和的这样一个制度,天子从来没有真正的想要去废除过,最多就是将其置之不理罢了,这也就是后来人们所称的中朝。 天子身边的近臣多有一个中字在官名之上,黄门侍郎是名义上的天子的传令官,但是真正的那些近臣,多是一些中侍常,中书令还有太子太常一类的臣子,这些人一般都没有什么实权,但却是朝堂上真正的红人。 有了红人,便有了朝堂上的利益交换,为了让自己的仕途更加的平坦,也可能是为了打击对手的臣子,所以渐渐地,朝廷中也开始有了那些所谓的小团体。 这些小团体在朝堂之上盛行起来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渐渐地,若是有新入朝的官员,基本上都是受到了这些小团体中某些位高权重的大臣的提拔,对此大汉的天子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话要说,毕竟,到目前为止,这种团体,甚至上可以说是集团,对于朝廷的统治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因为这种情况的盛行,所以也就杜绝了所谓的权臣把持大权的情况,真正的做到了一种朝堂之上的平衡,如今的大汉朝廷满打满算应该是由四个集团,这些集团大都起身于地方官,他们以同乡,亦或者是同窗的关系为基本,渐渐地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发展到了如今的规模,已经算是能够掌握朝廷的部分权力了。 当然这些权力,也只是天子放给他们的,不然的话,就如刘钊这样说一不二的君主来说,任何程度的集团甚至是权臣,也无法在没有他的纵容的情况下有成长起来的可能。 说这些只是为了提起,朝堂有一股势力,他们以太尉刘武周以及太常陈世昌为首,组成了一只相当有规模的官员集团,在中央,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集团,位列三公之一的刘武周便是出自襄阳,他与太常陈世昌更是年少时的同窗好友,两人在各自闯荡之后,于二十多年前,一同进入了朝廷为官。 襄阳本就是代表了荆州官员集团的一个小团体,但是由于荆州富饶,又加上荆州是魏王统治的核心所在,所以其官员大都是魏王手下的亲信。 而处于荆北的襄阳便不是这样,襄阳更像是荆州独立出来的一块,他们不管是文化还是风俗,都与荆州大部不同,也对于魏王没有太高的归属感。 所以朝廷也在挑选官员的时候,以荆州为主的官员,多是从襄阳等地提拔,多是看中的他们清晰可见的背景。 不是进入了官员集团的官员们都是出自同一个地方的,他们可能是由同一个地方的官员组成的基础,但是后来的发展,更是要看中培养。 太常作为曾经多年的科举主考官,他的门徒基本上是与老太傅相当的,不过太傅并不是一个贪恋权欲的人,他是朝廷上另一部分官员的代表,也可以说那群人就是孤臣。 所以与太傅天下师的区别就是,太常陈世昌才是很多年轻官员真正的老师,陈世昌作为最初能够接触到那些年轻官员的极少数大臣之一,他自然有着最早能够开始挑选有潜力的官员的权力。 当然这其中并不是像表述上的那样龌龊,实际上的培养,就是这些大臣向着天子进谏,他们的出发点也只是提拔有为之人,实际上并无大碍,若是有能力,天子又怎么会不允许呢? 所以靠着太常的培养以及太尉的统照,襄阳派绝对是朝堂上目前来看势头最猛的一个集团。 这样是为什么襄阳这样一个郡城能够成为媲美许多州地建设的城池的原因之一。 襄阳子弟出门便可知天下大势,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荆北的大户除了部分在荆州城外,大部分都在襄阳城中,这也是朝廷襄阳派盛起的原因之一——豪阀的力挺。 就如同清河崔氏,范阳卢氏等等一样,他们大都是经过了多年的发展,组上都是有名的臣子,而子孙们也都是相当有为的人,共同的建设之下,渐渐发展成的豪门。 大汉中期开始发展的门阀势力也是控制朝廷走向的一大力量,他们大都有着庞大的财力与物力,加上各大家族之间会因为利益的关系而选择联姻,这就让做大的门阀越来越大。 荆北楚家就是一个典范,延绵千年传承的家族究竟有多么恐怖的力量,除了天子知道,可能最有体会的就是当年南下的匈奴人了吧。 当年老魏王辛苦维持的豪阀之间的关系,在老魏王被暗杀之后,也几近崩溃,最典型的一幕就是世家北奔,当时荆州城内部的大户有将近三成都直接拖家带口的转移到襄阳城中。 世家都是相当精明的一群人,他们若是没有利益可图,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放弃继任的新魏王,转而投奔其他地方。 世家就是这样的一种力量,让人又爱又恨,若是时机成熟,或者情况所迫,他们也是做得出来逃奔匈奴这类的事情。 襄阳就是在这样情况下,接受了大量的来自荆南以及荆北荆州城的豪门,逐渐成为了一个不管是从军事上还是从财力上都难以攻破的真正重镇。 若是有人能够细细统计一下,很有可能襄阳所占的财政比例会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 说起这么多,一直没有关于这位剑客的事情,但是事实上,这位剑客才是真正代表了襄阳城中那些豪阀势力的态度的人。 为何说黄剑生是江湖中最强的那位雇佣兵,就是因为他曾经一人担任了整个襄阳城的雇佣兵。 也就是当年襄阳城数十个大家族,都将黄剑生供为供奉,由黄剑生来负责他们的安危,最主要的就是对付江湖人的时候。 世家与朝廷不同的一点还在这里,世家可是身远地偏,朝廷为何没有任何江湖人敢于去招惹?不就是因为大汉最精锐的军队以及最为恐怖的修行者组织的威慑吗? 若是真的朝廷羸弱不堪,江湖人一样可以直接杀上皇宫,然后亲自斩下皇帝的头,这都是可以允许,以及会发生的事情。 都说了当年有一位大汉天子被江湖人一涌入朝,最后被最最普通的江湖人砍下了头颅,这件事情虽说在正史之中永远都不会提及,但是这可是代代相传的故事,又怎么会没有人知道呢? 世家大族没有那些真正可以称作威慑力的东西存在,无论是军队还是什么其他的。 所以他们其实也是最无奈的一群人,若是站在最高的武力面前,他们身上的那些钱财又是相当无用的东西,他们明明是控制朝廷的一股强大的力量,却也要与那些江湖最底层的人勾心斗角。 当年正是人心惶惶,天子没有被杀,但是王爷身死,这让所有的世家大族心中都是难以接受的。 他们平日里虽说与魏王有着各种利益的牵连,魏王也的确做了许多让他们相当恼怒的事情,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在明面上进行的,所谓利益的交锋。 这种情况下,什么事情也不至于与生死挂上关系,魏王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才敢于用各种手段去调和各派势力,所以说魏王其实也不仅仅是胆大一词可以形容的,他还是一个相当有观察力的王爷。 但是当魏王死于非命之时,这个巧妙地平衡就这样被打破了,甚至是不知道谁是凶手,那么一切人都有可能成为敌人,有了第一次,那么便会有第二次。 王爷都已经身死,他们这些平日里家丁碰撞都会闹出人命的世家大族们,又怎么可能幸免于难? 当年北奔的世家大族其实是仔细斟酌之后,有组织的离开荆州城的,他们都是相互之间有姻亲或者世交的一群大家,在相互确认之后才决定逃离荆州城的,若是时机不够好,他们就会一直抱团取暖,因为像他们那种量级的家族若是抱团取暖的话,其实是可以拥有影响一个州郡的能力的。 他们众多家族可以放弃一些实业,但是只要他们强强联合的话,那些损失其实也很容易找回。 然而在知道了魏王似乎是被江湖人所杀之后,大家的心才真正悬起。 江湖人在他们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身为荆州本地的大族们,不会不知道楚家的后果,听说那个一直压在他们头顶之上的楚家最终被人屠尽满门,以至于一瞬之间便跌至万丈深渊,其中就是因为有江湖势力的作祟,不然的话,偌大一个家族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就那样衰落。 有传言说是匈奴人派来的各种高手,也有说是大汉有相当实力的修行者被雇佣之后灭掉了楚家。 楚家的败亡已经给了他们足够多的警醒了,已经有大量的世家开始加强自家的防备了,他们的做法就是请江湖上的相当有实力的那些雇佣兵,又或者是请那些有入世意向的宗门来与他们合作。 魏王被杀,这个已经是相当严重的事情了,后来朝廷的反应也是证实了他们的想法。 新魏王身边不再是原先那样一无所有,朝廷的顾命大臣,当年的兵马大元帅叶问直接率领禁军赶至了荆州城,还有以及一位兵部侍郎的强势入驻,这都让荆州城人心惶惶。 然而到现在,那真正与朝廷作对的实力都还没有搞清楚,更不用说他们这些除了钱与势,实际上在江湖人面前一无所有的一群人要怎么去应对了。 所以在商议之后,在赶至襄阳城之后,他们请了真正的供奉,一个整个郡城的供奉。 黄剑生当年为何出名,不仅仅只有他曾经击溃过无数强者。 在得到万剑图之前,他其实沉寂了很久一段时间,再出世之时,虽说不知为何拿到了万剑图这柄绝世珍宝,但是其实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锐意了。 真正让他回到正轨,有了如今的赫赫威名的,就是襄阳世家。 位于汉江中游的襄阳城在荆州城的北边,是南北交汇的一地,出了襄阳城,基本上就是到达了我们所谓的中原地区,所以南来北往之间,襄阳城也成了一座文化交融相当成功的城池。 这一点,从襄阳城的城南城北的区别便可以看出来,也算是襄阳的一大特色吧。 第504章 给我个面子(下下) 黄剑生如今成为了宝器宗的供奉这一件事情,很少有人知道,应该说知道的人都只是宝器宗内部的人士,如今多了一个尤圣,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这一点,原本就是女帝为了今日的一个安排罢了。 人们都知道宝器宗从来不以战斗为宗门的特色,但若是就因为这个而轻视宝器宗的话,可是要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的。 宝器宗被动的将自己的外壳展现在众人面前,其实为的就是让一些心怀不轨之徒自己上勾,不这样的话,其实也引不出真正的幕后的黑手。 宝器宗算计到了别人,黄剑生的和礼图婆的存在绝对是宝器宗最为可怕的后手之一,这世上说实在的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是钱财办不到的,如果有,那就加倍。 只不过可能宝器宗想得到的事情,别人也已经准备了相当的后手,这些,只有在真正碰撞了之后才能够得到定论吧。 …… 谢玄那一刻,整个人都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不管这把万剑图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又或者是什么人用的,这都代表着他这一步已经走到了头,他在想要去亲手杀死弓龙的可能,已经几乎当然无存。 他心中怨恨无比,但是现实却让他根本没有向弓龙再投去一个凶狠目光的机会。 一个黄杉长袍的白发老者,此时轻盈的在空中虚踏几步,整个人就从城外飘然而至。 李重霄与谢玄战斗的地点本来就离城墙不远。 外城与内城之间的距离本来是很远的,但是对于他们这些随意踏空行走的修行者来说,若是真的全力而为,其实也就是三五息的时间。 黄剑生登场的干脆利落,他的身子斜冲着谢玄躲避的方向,一掌前倾,另一只手则负于身后,整个人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毫不受阻的直冲谢玄而去。 万剑图本来已经被谢玄一击荡开,此时确实如同有了灵性一般,在空中抖了几个来回,转头便向着谢玄再次扎来。 万剑图的剑气一瞬间荡开了谢玄无数层的护体灵气,只见空中那层层金甲就像被一个大手轻轻的拨开一般干脆利落,谢玄本是转身迎向黄剑生的方向——他必须接下这一掌。 却没想到黄剑生的这一剑威势已经彻底消散了,还能再次满势而起。 这一击终究是躲不过去了,谢玄只能稍微避开一下要害,然而万剑图若只是一柄普通的剑的话,他挨上一剑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问题就在不论是当年万世剑冢的候选人出现,还是黄剑生润养万剑图数十年,这柄万剑图至始至终都是一柄堪称神兵的武器。 万剑图的剑气是内敛的,但是一旦他的剑气索敌之后,他那狂暴的一面,就会将面前的一切撕碎。 纵横交错的无数剑气从万剑图剑尖一点陡然炸开,完好无损的空间,似乎都被这一剑之威切割的七零八落,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扭曲着的是谢玄怨恨又不甘的面孔,这一切似乎就将这样结束了。 李重霄在远处遥遥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原本也以为尘埃将落定,然而突然…… 一直缠满了白色布条的手,应该准确的来说,是一双手一样的东西,从虚无中出现,从谢玄的背后悄然出现。 在这堪称静止的一瞬之间,从谢玄的背后,生生走出了一个完全被白布缠绕的人形物体…… 而真正确认他是一个人的时候,是因为他从背后摸出来了一柄相当古朴的青铜色重剑…… 这是怎样的一柄剑?当他一现身,整个天地间都无由来的刮起了一股长风,一股哀鸣直入人心,一种痛苦从人心之处被完全揪出,一种悲苦之情从李重霄的身心肆意,让他的牙冠紧咬,让他的牙根颤抖。 他的眼神僵直无比,这是他此生都没有感受过的一种大恐怖之意,他曾多次面临过生死的关头,他似乎也曾经正面过神魔,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他心中升起这样怪异的感受。 那个人的动作很慢,但是所有人的动作却更慢,李重霄意识到自己能够完整的看见对方的动作,却根本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这是什么力量? 到了这种时候,其实力量已经无关紧要了,这种强大到足以碾压的气势,整个世上也几乎无人拥有,这是一个人内心里所诞生出的最强大的能力,真正能够将其掌握的人,那都是经历了九死一生之局,大彻大悟之后,便来到了如今的状况。 一瞬间,天地万物都失去了颜色,李重霄的眼中失去了一切生命的感知,他看一切都是死物……就连那依然在缓缓走动,从背后祭出重剑的人形,在他的眼中,也是没有任何生命的。 远处的老楚王一直一样不发的看着这里,却瞬间失去了一切的方向感,他的呼吸急促,一瞬间冷汗便湿透了全身,他整个人如同刚从水中脱出一般,整个衣衫都是汗水浸透过的模样。 他强撑着身子不去看远处的景象,双腿虚弱的一步一步走回了王府,然后倚在了门框之上,那种几乎濒死的感受才从他的身上褪去……终究,已经到了他这种人也不能旁观的时候了。 他心中闪过无数的思虑,但是疲惫让他无法再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了。 “洁爷,拜托了……”老楚王力一竭,坐倒在门框后,昏昏沉沉的睡去,后来还是老管家再次担心老楚王的身体,又跑出来看一看,才见到了脸色发白的楚王晕倒在门框后。 吓得秦尚鞋子都跑丢了,又是一阵的忙碌,不过还好的是,老楚王也只是劳累,其实身体并无太大的损伤。 …… 黄剑生原本是不屑于如此攻击对方的,在他的信条之中,堂堂正正,正面地击败对方,这才是真正让对方心服口服,也是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方式。 但是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也是因为这种信条,让他不止一次的失去过很多重要的东西,他才慢慢的开始不择手段,但是实际上,他的战斗方式,依然是相当正派的。 如果不是他提前看破了谢玄的那一手狮吼功,让谢玄再积蓄一段时间,连他也不是很能轻易击破狮吼功的强大威势,更不用说已经在与谢玄对垒的年轻王爷了。 他只知道那个年轻的蜀王是宗主的贵客,所以他自然会去尽可能的保他一条性命,所以出于救人的目的,他这一剑从数千丈之外,跨越了重山,才会直击谢玄本人。 他考虑的当然是速战速决,他是宗门的大供奉,若是办事不能够体现出自己的价值,那么他也没有脸面在宝器宗这样继续待下去。 当年襄阳城中的世家可是花了重金供奉着他,让他在多年流浪之后,终于有了真正一段可以潜心修炼的时间,也是那段时间,他重新找回了当年在林清玄背后追逐的感受,让他的实力再次突飞猛进,一举进入了真正的半步天人境界。 只不过终究世家与江湖人不是一路人,他们也不会理解江湖人的目标,他们当然只以为钱财就能够驱使江湖人……实际上,黄剑生虽然是一个为钱财可以给任何人提供保护的江湖雇佣散修,然而他的真正目标,至始至终只有追赶上林清玄这一个。 林清玄再次现身是他决定走出襄阳城的最大原因,他来到宝器宗,或者说,两者相互成全,宝器宗保证会给他一个与林清玄公平对战的机会,而他也会欠宝器宗一个人情,期间宝器宗则会提供最好的修行环境供他使用。 当他听到林清玄那声横贯大江南北,纵通江湖剑客之心的“剑来”之后,他知道自己等待的东西终于回来了。 宝器宗则是告诉他,他们掌握了林清玄真正的所在,所以黄剑生才会接受女帝的招徕。 其实这一切,都还是因为李重霄一行人的缘故呢。 原本女帝知道宝器宗将来有那么一场死战,所以早已经倾尽所有的可能性,在江湖搜罗一切可以作为己用的有生力量,礼图婆本来就是他们的最大底牌之一。 但是礼图婆的真正状况却是宝器宗一直担心的一点,怎么说呢? 因为了礼图婆被宝器宗收留其实也是一个相当意外的事情,不然的话,以女帝为首的主战派,其实也没有多少底气可以与已经担当中原霸主多年的界清门殊死一搏。 女帝当然有压箱底的底牌,但是那叫做底牌,底牌一出,就代表坐以待毙,宗门之间的决战与江湖人之间的决斗是不同的,决战不代表最终一定会有哪家灭门,最多是让两者的江湖地位以及所占的资源有着较大的倾斜与交换,这一点女帝和司徒瑾都是相当清楚的。 说来残酷也惭愧,女帝从来没有将礼图婆与黄剑生当做自己人,不然她肯定会将两位真正的大能当做宗门的上宾供奉起来,甚至还要尽一切的可能拉拢两人,成为宝器宗的核心,但是说到底,雇佣兵,就是这样的待遇。 女帝的底牌再如何强大,那也是只有在宗门最危急的关头才会使用的,真正战时,肯定是两位供奉作为宝器宗的应战先锋,来对抗界清门的冲击。 这一点,其实黄剑生也明白的很,因为当时,女帝已经与黄剑生说清了。 但是礼图婆是女帝最为纠结的一点,因为礼图婆的到来实在是一个最大的意外。 礼图婆是小昭的养父,小昭则是女帝最好的玩伴以及她最亲近的侍女。 其实礼图婆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来到了宝器宗,只不过他一直隐姓埋名,作为一个最普通的门客,在山门之中,养育着小昭。 年幼的女帝并不知道这一点,她只知道小昭的家也住在山上,她只知道小昭说自己的父亲很是疼爱自己……却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她却要到了在利用与不利用小昭父亲的关头上进行抉择。 礼图婆离开了礼家之后的日子谁人都不清楚,女帝的父亲当年也与女帝说过,礼图婆只是他当年在城中招徕的一个散工,因为他有着一手顶好的炼器法门,不然宝器宗也不会收留这样一对落魄的父女。 这边是宗门的无奈罢,在宗门面前,很多人之常情,都要为宗门的利益服务,就像是戍边的战士,在面临家人与国家的时候,他们只能选择为国家而死,而在心中安慰自己,若是此时不死,将来便无人会愿意为他们的妻儿而死。 …… 说道头来,其实黄剑生与礼图婆的处境很不相同,黄剑生可以毫无顾忌的为宝器宗办事,而礼图婆却不能。 所以两人尽管境界很是相同,但是实力上所呈现出来的差距,让女帝只得将黄剑生作为大供奉。 黄剑生心安理得的卖命,此时便是最好的写照。 他想要一击击溃谢玄的防守,防止谢玄有任何其他的反手的可能,从根本上杜绝一切的可能,这才是一名真正身经百战的剑客所应该有的心态。 而且……黄剑生几近成功。 在他看到那白色的人形之前,他心如止水一般,不卑不亢。 在看他看到那白色的人形之后,他的心乱了……因为他发现,很有可能,这世上……林清玄并不能称之为真无敌。 这当然只是感受,他知道当年自己第一面见到林清玄时,林清玄可能也只是通玄巅峰的境界,但是那种强烈的震撼,确实让他此生难忘,并让他以此为自己人生的信条,为之努力。 而今……见到了这个人,他的心乱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好好握剑的那颗道心也有些变得不那么坚持了。 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只是他从来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是见到这样一个让他能够感受到绝望的人……一个剑客。 万剑图被瞬间崩飞,那个白色的人形其实也只是轻轻地将剑从身后拔出罢了。 只不过这时,有人不愿意了。 “啧……”他很是不满……总之,这柄剑不该这么用的,他心里嘀咕。 “我说……”男人的声音从天地间响起,让所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白色的人形没有出声,也没有转头,只是贴在谢玄的背后,静静的低着头,不断传出均匀的喘息声。 “给我个面子吧,要打……去别处打,扬州城不是谁人都能撒野的。”男人耷拉着眼皮,用手扣了扣牙。 黄剑生发现自己无法掌控万剑图时,道心已经几近崩溃,然而这时他却发现,万剑图却并没有像寻常灵器失去了主人的掌控那般掉落下去,而是依然静静的悬浮在半空中…… 他有些愣,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到男人的声音继续响起…… “万剑图……可不是你这么用的。”他若无其事的向着剑的方向勾了一指,万剑图一息之间便飞至他的手心,而他握剑的那一刻,天地间无人之剑不为他齐鸣。 第505章 杨洁与雷停(上) 局势瞬息万变,前一刻众人还在为谢玄背后突然出现的那个白布包裹的人形而震撼之时,身转瞬,又在不知何处,突然出现另一名不知名的高手,让场间的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李重霄甚至在那个男人说话之前,都还没有感受到他的存在,只有在那柄剑到达他的手中之时,他才幡然醒悟,原来一直有这么一个强者,就站在他前面不远处的巷子里。 此刻,这个人给予李重霄的震撼,完全不亚于刚才从谢玄背后走出的那个白色人形。 这种举重若轻之感,是完全没有办法装出来的,只有一个人真正的对于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他才能够做到,在如此多强者的威压之下如履平地。 男子三两步登上了屋顶,瞧见天上三名已于原地不动的高手,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只不过他似乎更在乎的是面前的那把剑。 李重霄终于明白了为何那把剑给他的那种恢弘之感会如此强烈了。 他是一个剑修,当然他还有一手刀法,但是主要还是一名剑修,一名剑修除了自身的本领之外,他最重要的伙伴就是他手中的那柄剑了。 白酉深知这一点,所以不管葬山之上有多少奇珍异宝,他都要求李重霄带着自己从前的人情前去铸剑山庄找到胡明朗重铸一柄黑龙剑,白酉的人情究竟值多少,这个还是个谜,李重霄闯荡江湖有了一段时间了,然而却从未在江湖上听说过葬山四位祖师的传言。 孙世卿虽说有着莲心大师的身份,但是李重霄还是认为,莲心就是莲心,而孙世卿只是一个脑子里装满了坏主意的秃驴罢了,真不知道他能把陈福教成什么样子。 但是李重霄虽没有听说过几位祖师的传闻,但是靠着对对方实力的理解,通过一些比较其实也可以看出白酉他们究竟会是什么级别的人物。 能和刀殿硬碰硬,甚至还能正面轻易击溃刀殿殿主的白酉,他的实力恐怕早已经超出了通玄境这一个概念了,先前李重霄他们所应对的吴名一行人,还有那对奇怪的姐弟,甚至还有一位刀殿的蛇蝎殿殿主,这些人都是李重霄对于刀殿的具体印象。 几乎身死的李重霄此生都不会忘记当时面临围剿之时,他心中所生出的那种绝望之感。 然而到现在看来,甚至上次的在忘情洲的大战,他们根本就没有完全面对过刀殿的真正力量,那个蛇蝎殿的殿主就是已经死去的二师兄的儿子,这是他最后才知道的事情,明显的……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核心人物。 真正的刀殿的实力是他完全不敢想象的,仅仅是一个谢玄就能够有这样的实力,那么当年的狮吼门究竟到达了什么样的高度呢? 而又轻易将狮吼门灭门的刀殿又是有着什么样的真正面目呢? 这些李重霄一概不知。 他只知道,自己的祖父他们是真的很厉害,若是真的在江湖上现身,绝对是与老剑神有着相当水平的大修行者,更不用说……自己的父亲李重阳了。 这柄剑……李重霄在面对那柄青竹、在那柄黑竹背后之时,都曾经感受过,这种是真正的叫做人剑合一的感受。 当时李重霄曾经进入过一瞬的人剑合一,那就已经足够让他的剑道成为一条坦途。 他现在有种只要这柄剑在,那个男人就是无敌的感觉……难道是因为那柄剑没有在他的身边,所以之前自己才没有发现对方? 这一个扬州城之中,究竟还有多少隐世大能,如今这三三两两的走出,已经是让李重霄有些不敢再肆意妄为了。 他是个相当懂得借势的人,不然这一趟凶险无比的旅程,他们也不会毫发无损,但是单单凭借着战三秋还有桃花仙子等人……李重霄感觉,接下来的局面,自己很可能已经有些应付不了了。 男子肆意的把玩着手中的万剑图,万剑图在他的手中展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一面——温顺。 黄剑生目瞪口呆,于是也慢慢想起了一切事情,这些事情串联起来,一个人的身影,从他的心中慢慢浮现出来。 他得到万剑图究竟是怎么样一个机会呢? 林清玄消失了快四十年,这四十年间,黄剑生是漫无目的的,不然他也不会落下如此多的修行,以至于真的到后来,有了襄阳世家人的支撑之后,他才真正的又找回了曾经的破境感。 原因就在于他败在了林清玄的手下,然后一败涂地。 林清玄离开大汉之前,最后一战就是与黄剑生的一战,黄剑生有些意识,但是也不完全确定,但是事实上,他们那一战就是最后一战。 黄剑生一生与林清玄有过两次惊天动地的大战,第一次就是在黄剑生初出茅庐便击败了三十六位高手之后,他便盯上了林清玄,然后,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惨败。 也是那次惨败,让他真正地意识到了剑道无边,年轻气盛的黄剑生便开始潜心修行,为的就是要堂堂正正的再与林清玄一战。 那第二战,也是黄剑生几十年后……真正的踏上了天人境界一脚,他窥探到了通宣之上无边无际的景象之后,真正有了信心的一次。 然而这个第二次,林清玄虽没有与人提起过,其他人也并不知情,但是确实对黄剑生的打击最大的一次。 半步天人境界的黄剑生一击落败,甚至没有任何的纠缠,就干脆利落的败了。 他的剑也碎了……跟随着崩塌的是他的道心。 林清玄没有说什么,只是留给他了一柄剑,然后便消失不见,可能也是因为可怜他吧,他到现在都这样认为。 但是他其实错会了林清玄的意思,那柄剑……的确就是万剑图。 而林清玄,留给他那柄剑的原因,其实是想要告诉他,自己还远远不够天下第一这个名号。 因为那柄万剑图的主人,就曾经击败了自己。 这才是让林清玄在中年以后更加无敌的一个原因,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第一,所以他才要更加的强大,只不过万剑图的主人早已不在,林清玄尝试过去寻找他,依然是无果。 在林清玄被击败之后,林清玄从来没有气馁过,因为他也从来没有当自己是无敌过,不然他也不会北往匈奴,去寻找真正的武林,去不断地磨炼自己,后来当天下人都知道林清玄的时候,那时,他才是真的第一。 只不过到现在,黄剑生都还没有明白,万剑图真正的意义。 天人境界当然有高下之分,就像通玄也分初中上三境一样,黄剑生当然已经是江湖中最顶尖的一批修行者了,若是将范围在缩小一点,他的剑法很有可能拍入当世前五,只是因为他一直憋着一口气,一口想要超越林清玄的气,但是这种情况下,最不能的,就是泄气…… 黄剑生有了一次道心紊乱,那次之后,他的境界骤降,那也是他人生中最为低谷的一段岁月,若不是因为参研了万剑图上的玄妙剑法,他的心中渐渐升起了对于剑道的一种旁若无人的追求,谁知道一个依靠着一个念头修行了半辈子的大修行者,在失去了自己的目标之后,究竟会瑞和自暴自弃呢? 这都是黄剑生的造化罢了,他如今能够回到从前的境界,已经是相当让人佩服的了,然而今日……轻而易举的,有一个人有再次打破了他的认知。 谢玄此时动无可动,他背后的青帝城的剑侍所带的气势实在是太过强烈了,若不是他此时还能够靠着自己多年以来的心境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他可能是第一个会倒下去的人。 更可怕的是突然,身下不知道又是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总感觉一下就能够捏死自己的无名强者,这实在是让谢玄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只是他与弓龙的一场争斗,能够引出这么多隐世的超级高手,他真的是想不明白,此间究竟有什么独特之处。 命运的齿轮一直在不停地转动,许多曾经无意中种下的因果,此时都慢慢的汇聚在了一起,逐渐成为了一个庞大而又复杂的局势,而这局势的根源……可能只是多年前,有一个老者动了动棋子,将幸福的一家转手毁掉之后,渐渐造成的后果。 说来谁也无法相信,谢玄只是其中小小的一环,没有他,也会出现张玄,王玄,周玄等等…… 终究是一个天道轮回,有些人已经感觉到了这冥冥之中已经在不断地躁动的手,而有些人,却已经无法逃脱了。 “嗬……”一道干哑无比的嗓音从谢玄的背后传出,让他身上的汗毛都根根站立起来…… 他一直以为剑侍是不会说话的…… “嗬……”又是一声相当渗人的嘶吼声从剑侍的口中传出,他那空洞的面庞完全被白色的布包裹着,看不出任何的痕迹,只有他的鼻子部位微微隆起,让人们还能够意识到,这可能真的是一个人。 剑侍僵硬的转头,他的背佝偻着,握剑的右手一直停在背后,天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回荡着的只有剑侍那一道道渗人无比的声音。 他看向了身下的,正在把玩着手中万剑图的男人,然后浑身一阵爆豆一样的响声,原本僵硬无比的动作,突然变得无比扭曲,他整个人的身子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弯,他的肋骨折向了不可思议的逆角度,李重霄瞪大了眼睛看着,心中还想着,这样的话,内脏不就被自己的肋骨给刺破了吗? 不过也不能以常理来思考这个白色的人形,李重霄惊讶归惊讶,他已经注意到了远处的熟悉的气息,此间如今还有一个陌生的强大气息没有完全现身,这让李重霄心中乱成了一团麻。 不过看样子,他们应该目标不是自己…… “嘿,小子……”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让李重霄从思绪中跳出,他愣了一下,发觉竟是屋檐上的那个手持万剑图的男人正在与他对话。 “你这剑法……谁教你的?”男人饶有兴趣的蹲在屋檐上,扭着头斜着眼看着李重霄。 那种慵懒的眼神本来应该是一个相当颓废之人所拥有的的眼神,但是……那一瞬,李重霄与他的双目对上,他甚至有种被窥探了心灵的感觉。 李重霄目光一触,下意识的偏开了,但是男子却嘿嘿一笑,嘴里嘀咕了一声:“果然是他啊……啧啧……” 男子撇了撇嘴,不再看李重霄的方向,李重霄搞不懂为什么这种气氛之下,这个男人竟然能够这样的轻松写意,难道这就是属于一个真正高手的气场吗? 男子站了起来,挺了挺腰板,然后李重霄就听到相当清脆的一声爆响,男人的动作僵住了,他的手撑着自己的腰,脸都有些憋红了,李重霄刚刚升起的那种敬畏之意,一瞬之间就彻底消散了。 男人悄悄地从背后扶着自己的腰,表面上依然是面朝着上面的白色人形,面容毫无惧色。 “娘的……这是多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他心里暗骂了一句,但是脸上依然带着一丝轻蔑的笑容。 白色人形与中年男子的对峙是悄无声息的,黄剑生摄于两人的强势,一直没有在半空中有过任何的动作,此时找准了时机,突然就是翻身向着地面急坠——他必须离开这个场合,最重要的就是因为他手中已经没有武器了。 黄剑生这样程度的高手已经有些心中顾虑了,更不用说李重霄了,但是李重霄却莫名其妙的有种心安理得的想要继续看下去的冲动…… 然而黄剑生动的那一刹那,险象突生,白色人形的头,突然扭了过去,是先前无数倍的速度,一股几乎是能够将人心直接碾碎的威压直接向着黄剑生席卷而去…… 黄剑生大惊失色,然而他的速度却完全抵不过对方的这股气势。 “啧……”男子又是清脆的砸了一下嘴,眼中已经有些愠怒之意了。 “老子说让你动了吗?”他没有对着黄剑生说,而是对着白色人形说的。 白色的人形,完全没有关注男子的意思,然而声音刚至,男子却已经于白色人形只有短短一丈距离了……谁也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第506章 杨洁与雷停(中) 李重霄感觉那一瞬,白色人形的五官都扭曲了,但是为什么说感觉,只是因为那么重的一拳打在了白色人形的脸上,他脸上缠绕的白布也没有一点断裂的痕迹。 这些都是白色人形,一招冲着黄剑生用去之后,神秘男子在那一眨眼的时间做到的事情——起身、腾空、出拳。 手中的万剑图被他倒握在左手之中,李重霄甚至感觉,刚才那个机会,已经是可以一击致命的了,只不过他还是选择了使用拳头。 谢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背后传来一股巨力,然后就是一道震慑心灵的鼓点从他的胸腔之中传出……咚! 一阵风从谢玄的耳畔刮过,随之传来的就是一连串砖瓦碎裂的声音,白色的人形被男子一拳轰飞,生生的砸到了民房之中,一路撞击着房屋的墙壁,不知道拖起了多远的烟尘,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扬州城西南的房屋,再这么打下去,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完好无损一说了。 一时间,整片民居都被烟尘荡染,谢玄转头看去,只见到了那个可怕的男子,此时正静静地立在半空之中,在自己身后一丈多远,似乎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什么威胁。 谢玄已经知道自己完全没有什么威严可说了,如今场间出现的这两人,都是真正能够影响江湖的大能,而自己…… 他突然感觉到身上传来一股莫名的力气,顺着这股力气的方向,猛然一下,他被直接甩到了一旁的威严之上。 谢玄后背撞击在屋檐的瓦片之上,传来稀稀拉拉的碾碎的声音,但也仅此而已,对方显然是没有下杀手的。 正当谢玄又以为自己偶然有幸可以脱离场间的时候……远处天上的男子,轻捻双指,骤一打开,一道不那么耀眼的灵气匹练,从他的手指之间射出,谢玄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这近乎灰色无形的匹练击中了额头,仰头便向后倒去,干脆利落,没有一点点的挣扎。 李重霄当然是看见了,他捂着自己的嘴巴,现在真的是大气都不敢出了…… 刚才那样无敌的谢玄,需要两到三个人去轮番应对的强者,现在被那中年男子轻轻一指就放倒了? 李重霄甚至怀疑,这一下,有可能谢玄就会这样死去,然而谢玄那熟悉的灵气波动并没有消失,这才让李重霄反应过来,应该是男子做了一些手段,让谢玄暂时昏迷了过去。 这样的话,李重霄倒是有些失落了,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天上的男子,没有转身,就像是做了一件相当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也是,黄剑生那样程度的修行者,在他面前都生不起任何的想法,或许可能更弱一些的谢玄又有什么资格让这个男子费心费力呢? “呐,我说……”他又说了一句,慵懒的声音总让人感觉他完全没有干劲,但这又和他雷厉风行的手段相当矛盾……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们躲躲藏藏的,不想挨打就赶紧滚,别老是在老子耳边像苍蝇一样,阴魂不散,这天儿本来就燥热,爷真的不想动火气。” 李重霄以为男子说的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男子,但是李重霄认为,那个隐藏在暗中的人物应该不是什么要针对自己的其他势力的人,毕竟如果他真的有心的话,自己这种程度的修行者应该是感受不到他那磅礴的灵气波动的。 男子这一声慵懒,但是不乏警告的话语一出,隐于李重霄不远处的那个人也是动了起来。 一杆银枪突然从巷间射出,一根枪杆瞬间钉在了不远处,李重霄先前所站立的塔楼中段。 一个灰色斗笠的人影,从巷间腾空而起,三两步,蹬墙而去,举重若轻的就立在了枪杆之上。 李重霄看到那亮银流转的长枪,似乎若有若无的想起了些什么,眼睛便开始打量那个被斗笠严严实实包裹着的人。 他穿着普通的布鞋,靛青色的深色裤脚缠绕着一圈一圈的布条,他的上半身看起来相当的有力,整个人应该不算矮小,只不过具体的体型,因为斗笠的遮盖没有办法完全看出,更重要的是他的脸一直遮在阴影之中,本来就是夜色深沉,这下更是看不清他的面容。 李重霄能够听到他均匀的呼吸,也是以此判断,这个使枪的高手,应该是一名男子无误。 然而震惊李重霄的却不是他,而是从远处天边直坠而来的又一个不知名的高手。 他的来势更凶,整个人就像是从极远的一方一跃而至,整个身子还带着一种缓冲的感觉,落地之时整个扬州城似乎都感受到了那剧烈的震动。 李重霄为了躲闪余波,只得暂避锋芒,兜兜转转,在男子下方的巷子里,绕了几圈,总之是更加靠近外城的城墙了,也方便他一会开溜…… 烟尘之中缓缓起身的那个人并没有像刚才出现的使枪之人那样遮挡自己的面容,或许是因为他并不在意这些吧。 李重霄远远的望去,待烟尘散去,露出的是一个相当年轻的面庞……至少是相较于场间的这些人来说。 “哎呀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了麻烦,咱这就走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容我去收拾收拾残局如何?”这个男子似乎也像他那样肆无忌惮的,口中说着相当奉承的话,但是实际上行动却是乖张无比。 刚落地的男子,轻轻掸落身上的碎石,一路踢着脚跟就缓缓向他身后走去,目标似乎也并不是真的惹是生非。 他轻轻一跃,踩上了身旁房屋的屋檐,然后慢慢的向着远处走去…… “若是您不介意,我便带他走如何?”年轻男子笑道,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他的面容并不稚嫩,但是他的脸上的种种表情都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少爷之感,他的眉毛相当的淡,一双桃花眼若是走在扬州大街边儿上,也绝对是小姐们相当中意的类型。 他的笑是相当自信的那种,没有看向中年男子,却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一种相当侵略的气势。 “哦,随意……”中年男子并没有阻拦,这让李重霄心中打了一个寒颤…… 他难道真的不是属于自己这一方的人? 谢玄这种角色他说放也就放了,丝毫没有一点犹豫的样子,似乎谢玄的存在真的对他来说没有什么。 那么之前的那些动作,这么说起来,他真的只是想要自己这群人赶出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李重霄心中勾起了更多地疑问,但是他依然没有轻举妄动。 不远处站在枪杆上的男子冲着中年男子一拱手,撑手一个翻身,银枪应声而出,他的身形相当矫健,与他比较高大的身躯形成了比较鲜明的对比,只是悄无声息的落地,他便向着李重霄这边走来。 一段传声从李重霄的识海中响起,终于是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王爷,是女帝让我与黄剑生一同前来的,城外如今还有几位您的同行之人,不过我们没有让他们进来,因为还未进城之时,我们就已经发觉此时的扬州城绝对不是那几个实力相对比较普通的小兄弟所能轻易涉足的地方…… 希望您不要介意……”他的声音并没有像天上几位那样的有特色,腔调平缓无比,是一个相当有岁月感的嗓音。 李重霄冲着来者一拱手,表示自己也明白了对方所说。 他用脚尖一点亮银枪,枪头便转动着向着他的身后勾去,他的左手三下五除二,便将亮银枪利落的绑在身后,应该是更加方便他讲话之类的了。 说着还将斗笠轻轻推起,李重霄终于可以看到来者的面目,看到那道传闻中的刺青,李重霄也笑了起来。 “果然是北地枪王,原来传闻说的不错啊……” 李重霄没有大声的说,但是他知道对方应该是听到了他的这一番话,因为当北地枪王一词从李重霄口中说出时,对方明显身体有一个相当微弱的停滞。 “王爷说笑了,礼图婆当不起这样的称呼,早已经消失于江湖之上了。”礼图婆笑道,只不过这笑容之中李重霄总觉得有些苦涩的意味。 礼图婆的眉脚已经有了些霜白,头发也有些银灰色的质感,他的面容虽然不老,但是那双眼睛却与相貌很相像的战三秋有着很是不同的感觉。 如果说战三秋的气质是沧桑的话,那么礼图婆的全部气质都表现在他的眉宇之间了,那是一种蕴含了许多复杂情绪的忧郁,显得他也有些老迈。 不过他身上的气势可是实打实的,李重霄估量着也与谢玄先前金甲披身之时查不了多少,更不用说礼图婆还有没有什么后招,这些都是未知的。 礼图婆和黄剑生出现,李重霄基本上也明白了宝器宗的一部分准备了,看来女帝的确是下了大手笔,想要真的胜下这场对决,从而真正奠定自己的地位。 从铸剑山庄被灭,到公琰瑜出现,这之中的那些盘算,估计只有女帝一人能知道了,或许这已经是女帝规划已久的事情了,不过李重霄并不介意,各取所需罢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也有想要搞明白的事情。 黄剑生随后便至,只不过他的形象似乎有些狼狈,而他的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似乎身上之前的那些镇定自若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 李重霄不做评价,也是一视同仁的向着他一拱手。 黄剑生的气息还有些不稳,李重霄也理解,毕竟刚才那个白色人形突然出击,连站在远处的李重霄都能够感受到那种无法呼吸的恐怖,更不用说首当其冲的黄剑生了。 “让王爷见笑了……我认为此地不宜久留……不知礼兄可否送王爷出城?”黄剑生的面色有些难看,加上之前可能真的受到了什么冲击,他说话都有些不连贯。 礼图婆投去了担忧的目光,李重霄早就想走了,他知道这里再等也不是个办法,弓龙还有他的那个女徒弟如今便在不远处的地方,李重霄不需要多少费力就可以去将他们一起带走,最主要的是,他觉得再待下去,很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的情况下,还要将自己搭进去……先前还没有真正的开战,几人便已经有了这样的声势,李重霄现在相当的怀疑,这几个人是不是真的要打起来,会将整个扬州城掀个底朝天? “前辈难道不与我们一起吗?”李重霄问道,他看着黄剑生似乎并没有走的意思…… 转念一想……似乎黄剑生的那柄万剑图还在天上的男子手里,他应该是不愿意走的。 “抱歉了……”黄剑生眼皮耷了耷,这些话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确实有些丢人,但是对方又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高手,他怎么也无法轻易地离去的。 礼图婆相当明白黄剑生的心情,于是干脆利落的一抱拳,“黄兄,保重,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安危,女帝也会担心黄兄的安危的……” 礼图婆稍加提醒了一下,让黄剑生不要太冒险,毕竟他们归根究底都只是宝器宗的雇佣兵罢了,若是收了钱没有做事便冲动误事,传出去了……他其实无所谓了,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但是黄剑生毕竟名声在外…… “多谢!王爷也保重!” 说罢黄剑生便在拐角处隐没,礼图婆则是与李重霄一起转身离去,李重霄与礼图婆说了弓龙他们的事情,于是两人便匆匆向着不远处的弓龙那里赶去。 这些都是发生在很短时间的事情。 天上的人在沉默,地上的人在跑路,说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不过年轻男子冲着谢玄赶去的时候,突然在砖瓦残垣之间,一股恐怖的气势突然升起。 轰! 无数碎裂的砖瓦被一股难以想象的气劲击飞开来,不少在那爆炸中心的砖瓦碎屑直接是变成了齑粉。 又是一阵让人站立不稳的震荡,从废墟中缓缓站起身的,是那个之前被中年男子一拳轰飞的白色人形。 他的气势无可匹敌,动作僵硬之间,一个奇怪的声音从他那里传出…… “刀殿的人……不要再插手……否则……”青铜巨剑轰的一声发出了耀眼的炽烈光线,在光线中佝偻着的白色人形,此时竟是有种剑法大宗师的感觉。 第507章 杨洁与雷停(下) “什么!” 刀殿两字一出,不少人心中都有了特别的反应,比如李重霄……比如杨洁。 天上站着的是杨洁无误,他从头至尾表现出来的完美的压制力就是因为他强大的实力造成的局面。 他便是楚王的后招,因为他的存在,就算是十三太保散去,老楚王也能够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家中。 没人知道为什么杨洁有这样强大的实力……连他当年的几位同僚都不清楚他的真正实力。 第一次出手,他将盗榜前十的大盗一网打尽,众人以为这边是他的实力的最好展现,但是毕竟……没有人真正看见过他的出手,所以人们没有一个相对准确的标准。 第二次出手便是将谢炎与刀殿大能齐齐击退。 这一次,终于是让人们无法再去低估杨洁的实力了。 杨洁从来没有刻意的去展示过自己的实力,因为他觉得这很没有必要,不如留下时间去树下好乘凉,这边是他的心境。 但是当刀殿一词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的心中也起了波澜。 只是因为他当年的往事……似乎与这个隐世已久的修行圣地脱不开干系呢…… 杨洁这么多年在扬州城当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觉得自己这么些年来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便是能够培养起板凳儿这样一个少年。 …… 当然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在一直调查刀殿。 刀殿将江湖搅得腥风血雨的时候,杨洁一直没有声张过,知道刀殿开始渐渐隐退,渐渐沉寂,杨洁知道这个时候,最是了解刀殿这样一个神秘的宗门的时机了。 渐渐地,他也知道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这也是他现在为什么开始考虑楚王命令之外的事情的原因。 年轻男子脚步在半空中停下,随后缓缓地收了回去,他叹了一口气,扭了扭脖子,显得很是无奈的感觉。 “他违了约,我带他回去处置,你青帝城本来就理亏,如今还要倒打一耙不成?”男子缓缓转过身来,他的眼中原先的那种纨绔已经不见,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相当成熟的眼神,其中的冰冷只有与他对视过的人才能明白。 青帝城……好家伙,现在又一个相当震撼的名字出现了。 最有感触的就是李重霄了,虽说他身旁的礼图婆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之后,整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了,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 已经是离得稍远一些的黄剑生则是眉头皱的紧紧地,他也越发觉得今日的局面很是复杂。 怎么突然就是两个多年不曾在江湖上现身的修行圣地,在这小小的扬州城一出现就是两个呢?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女帝的影响? 黄剑生在心中有了不少疑惑,但是他始终只是一个受雇于人的局外人,所以他很是识相的决定不干预,尤其是那个手持万剑图的男子,黄剑生心中似乎有了一个答案,但是他不敢确信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所以说……我最烦你们这些剑礁的活死人了,为了几把破铜烂铁,值得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吗?还是真觉得当了剑侍,这个世上就没有什么人压得住你?”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边摇头便说道,他的脚尖磕在身后,踢起了一块小石子,然后随意的去到一旁。 而他的这一番话一出,白色的人形浑身的灵气轰然炸开。 一股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顿时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飞速扩散而去。 李重霄转眼便看到了这一幕,一股淡紫色的薄膜一般的东西,向着他们这边的方向飞速的扩散,不过最终是堪堪在他们的身前不远处停下。 礼图婆刚刚也看见了,于是顾不得其他,直接是拎着李重霄就飞速的往前跑,甚至他都还没有搞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如今看那淡紫色的薄膜没有在扩张,礼图婆脸上的不可思议更多了,因为他如今反应过来…… “这是……剑域?”礼图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也不知道去问谁了,自言自语的说道。 李重霄只是一个化形境,他还是感觉得到的,所以他不确定李重霄明白不明白,但是这种心中的疑惑无法说出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李重霄却是知道,这的确就是那人的剑域。 在剑域外数尺的距离,两人实际上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的,但是李重霄相信,若是两人此时踏入其中,绝对会有瞬发而至的攻击,直接将二人轰杀……不是他不看好礼图婆的实力。 礼图婆一杆亮银枪,北地枪王的名号又有谁人敢去质疑呢? 但是在一个大剑宗面前,若是失去了先手的优势,让其施展出了完好无缺的剑域,那基本上表明,不管你再怎么强大,你终究已经落入了下风。 为何许多剑宗尽管是踏过了通玄境界,他依然也要将自己的境界死死的压住,一直不提升,反倒是在钻研剑法与剑术的结合? 这一点,枪法一道之上,礼图婆估计是最有发言权的了。 剑法经过了那么多年的发展,剑宗练成剑域要比枪法人枪合一的难度小太多了。 无数前人的经验都在你的面前,各种各样的办法,只要是你可以将自己的剑法与剑术融会贯通,再加上有一个通玄的境界,剑域一成,同境界里面,剑客的战斗力,那是无法估量的。 但是就这一道剑域来说……已经是彻底颠覆了礼图婆的认知了。 两人从与黄剑生分别,就没有停下过脚步,李重霄顺势将弓龙与那个叫做麻巧曼的姑娘一起带走,因为顺路,几乎没有耽搁什么时间,如今,两人已经走出去了足足三五里地的距离,然而就是这样……这剑域也几乎是差点就将两人罩了进去…… 方圆数里的剑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如今在几人混战的中央,杨洁身前是无物,他似乎并不介意被这夸张到了极点的剑域笼罩进去,这就是所谓的自信吧。 而年轻男子却没有那么轻松地应对。 他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就做出这么有攻击性的举动。 而且这剑域也太过夸张了吧……他身前细微的控制着自己的刀域,与对方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不断地对抗着,维持着平衡,眼中的严肃已经是出卖了他的心情,他已经无法再那样轻松了,这说明青帝城的剑侍绝对足以让他用尽全力去对付。 刀域一出,杨洁就更是明了,对方果然是刀殿来人。 江湖上使刀之人如此之多,但是真正能够将刀域用好,在这样强势无比的剑域的先手之下,还能够抱圆守缺,不要看他的范围不大,实际上若是真的全力外放,不见得这个刀殿来人的刀域就比剑侍的剑域要小上多少。 已经是到了这种程度,刀殿的年轻男子还没有打算直接出手,他一直在相当吃力的维持着自己的刀域,眼睛不断地大量……不光是大量那个青帝城的剑侍,还有天上的这个不知名的男子。 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观察他,只是在他的记忆力,江湖上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强悍到能够与剑侍轻易对轰的剑客……有的话,也绝对不是他这样子。 三个人心中各有想法,不过并没有包括那位来自青帝城的剑侍。 三个人是包括李重霄的三人。 剑侍根本不多说,见刀殿来的男子毫发无损,身形瞬间启动,大剑无锋,却大巧不工,势大力沉之下,连男子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赶至了身前。 剑侍这次是动了真格,完全不拖泥带水,青铜剑一记横挥,眼前如慢放,但是实际上却是相当的快速。 杨洁这时都能够感受到那迎面而来的剑风,剑刃之上的青色流光不断的冲刷着粗糙的剑身,前一瞬还是古朴无比,下一刻,这剑就已经锋利的不像是这种器型应该有的那种光泽。 剑气还未至,男子心中已经升起了无比的危机之感,不知他从何处突然抽出了一柄黑白相间的长刀,转身便是一刀,狠狠的冲着剑刃撞来的方向劈了下去。 长刀黑白相间,刀刃白洁,刀身黝黑,如同阴阳相隔一般,此刀刀名也是自此而来,名为奈何。 刀殿十刀之一的奈何。 他的身份也是呼之欲出,刀殿一共有十柄处于合刀之下的名刀,由十位各殿之中的佼佼者所掌握,也一般都代表了某一殿的权威。 不过执法殿却不是如此。 不似蛇蝎殿一样的那种人多又杂,刀殿执法殿中,都是刀殿的精英中的精英,他们基本是代表了刀殿真正的平均水准。 时敬作为执法殿的首席,已经是执法殿众人中地位颇高的一位了,也基本上算是刀殿普通弟子中能够做到的最高的位置。 再往后,就不只是靠实力就能坐到的位置了。 执法殿有三柄名刀:搬山、春江水、奈何。 分别是掌握在执法殿殿主、左护法还有右护法的手中。 搬山一刀不只是刀殿的名刀,亦是江湖十大名刀之一,他的历史几乎可以追溯到上古,而另外两柄,则是刀殿众人废了很多的财力物力,从各种地方不同的秘境,又或者是修行者的手中拿到的。 奈何便是他手中的那把,他便是刀殿执法殿右护法王玄感。 这些,其他人看不出来,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刀殿的内部。刀殿这样的隐世宗门本来就是相当的隐蔽,他其中的那些辛秘,如果刀殿人不想让你知道,你是没有机会知道的。 要是强行想要去打探或者调查刀殿的消息,很有可能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但是这些在杨洁的眼中都是一目了然的,他敢说对于刀殿的了解,能超过他的,江湖之上绝对不超过五指之数,这些都是他这些年的沉淀,为的就是心中的一个执念。 不过王玄感却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出刀,就被别人看穿了身份,实际上他也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泄露与否,他这趟来,其实如今只是为了谢玄的事情。 谢玄暗中背着刀殿与青帝城结交的事情,他一开始的确是不知道的,因为他来只是一个巧合。 李重霄等人将刀殿的探子生擒,这是刀殿的失误,若是被李重霄他们套出了什么信息,那就更加不能忍受了,所以一开始,他只是来封口的。 谁知道李重霄他们昨日便已经将那个刀殿的探子杀死,他就更加无从得知李重霄他们究竟得到了什么消息。 他能做的就只有联系谢玄。 但是谢玄却有了很多他不明白的行动,这些都是他在暗中观察过后,渐渐得出的一系列结论。 知道亲眼见到青帝城的剑侍与谢玄的那些交流,他才将自己的任务重心转到谢玄这边。 只不过今日的事情发展些许的有些超出了寻常的轨迹。 他原本不想露面的,天上的不知名的强者与青帝城的剑侍若是能够打的在激烈一些,他更好浑水摸鱼……只要将谢玄生擒,他就可以直接代行执法殿的职责,再加上铁沧岛其实已经渐渐的没有了太多的作用,因为他的发展太过缓慢,实际上,身为右护法的王玄感完全有便宜行事的权力。 他正准备将谢玄带走,然后将铁沧岛的事情处理完毕,随后回到宗门复命……只能说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 但是李重霄却不这么觉得,他从一开始觉得很多事情都是巧合,慢慢的觉出了很多事情的不对劲,这让他越来越担心一件事情了…… 他年少时曾经听闻那麻衣男子说过的种种事情,难道在今天都会应验……难道真的有所谓的天命存在吗? 李重霄望着远处的局面,久久不言。 “王爷……是走是留?”礼图婆问了一句,他看得出李重霄似乎并不想要离开了,他其实也只能算是下属,所以也没有强行要求李重霄离开的权力,他要做的就是好好保证李重霄的安全罢了。 “看看吧……”李重霄语气有些重,不知道其中究竟是什么情绪。 第508章 杨洁与雷停(下中) 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现在一共经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远在宝器宗山门之中的那些江湖人也都感觉到了扬州城的不寻常的波动,渐渐地有人也开始从宝器宗那边往扬州城的方向赶去。 讲道理,其实有不少江湖人就是冲着此次武林会盟会有很多不常出现的高人出现才来的,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发言权,能够参加一次这样的峰会,他们的目标肯定不是那级别最高的会议而来的。 浑水摸鱼这个说法其实说的就是他们,但是基本上大部分的江湖人也都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来的。 宝器宗的灵器,结识江湖豪客,若是还能见识一下世面,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武林会盟进行了一天,终于有些人等到了他们最想要的局面。 当年京城的儒圣与刀殿棋鬼老人的一战,那可是惊动了整个京城的修行者们,不少人就算是远远地观看,也被那难以想象的冲击与余波给伤到了,很多人因此殒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强者的战斗没有禁止别人旁观,但是也不代表就是所有人都可以凑个热闹的。 为何老楚王会这么在意扬州城对于修行者的限制?不就是因为扬州城这样的大都会,因为人口众多,所以鱼龙混杂,若是修行者都在扬州城里解决私人的恩怨的话,很快扬州城就会变得残破不堪。 实力稍差一些的修行者若是真的无所顾忌,那也是能够将房屋搞垮的存在,更不用说想刀殿与青帝城这样已经是江湖上最最顶尖的存在了。 他们的打斗导致一个城池覆灭这样的事情似乎不难想象。 杨洁今日本来就是为了将这些人一齐赶走的,但是在那几个实力稍微低一些的人离开之前,场间突然出现了两位连他都会感觉到相当棘手的存在,这就让他相当头疼了。 尤其是……在对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这件事情就不单单是保护扬州城不被破坏这么简单了,这也涉及到了杨洁的私人恩怨了。 远远地,杨洁只是稍微一感知,就知道城外如今开始慢慢的聚集修行者了。 这些人应该就是来自宝器宗的不同宗门,不同势力的修行者们,感觉到了扬州城他们打斗所散发出来的灵气波动,这群人就像是觅食的野兽一样跑了出来,实在是让这局面越来越难以处理。 杨洁现在有些觉得自己真的是没事找事干,若是一开始就将这些人一股脑的全部扔到城外去,自己也不会听到刀殿的消息,自己也不会被莫名其妙的吸引,说不定……现在他还可以回去继续洗衣服。 怕麻烦才是杨洁现在最大的弱点,他并没有害怕,因为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不然十三太保当年散去的时候,大家也不会这么放心的让杨洁一个人留守扬州城。 杨洁就是有着绝对的实力压制,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现在想着,杨洁微微颔首,若是十三太保还在城中,如今就好处理多了,就算是他们谁也不是面前两人的对手,但是他们至少是可以拖一拖时间的…… 不过说这么多也没有什么用处,毕竟十三太保的存在是朝廷所不允许的,所以他们只能分散开来,不过只要是楚王一句话,估计十三太保都会从天南海北各个地方毫不犹豫的赶回来。 这就是楚王的魄力。 杨洁现在想的是如何将面前这两个人带到一个相对比较隔绝的地方,不然的话,就这个剑域……杨洁都觉得有些麻烦。 杨洁使剑不错,甚至如果真的有人知道杨洁的真实身份的话,根本不会对他的实力有所怀疑,如今更是神器加身,杨洁有把握在扬州城里解决了这两人。 但是如今他是为王府考虑,为扬州城考虑,最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将两人杀死在扬州城里,如今再加上有那么多修行者马上就要到来,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若是真的知道了剑礁与刀殿的厉害,他们可能会后悔自己看过接下来的打斗。 杨洁顾虑颇深,这让身前的青帝城的剑侍还有刀殿的王玄感都没有时间去理会他。 实际上就是因为剑侍实在是太过耿直,一但是下定了决心,就一直认定了他这一人去杀,根本不去估计之后可能会产生的后果。 杨洁在头疼,王玄感也在头疼, 刀殿本来与东海剑礁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直到十多年前,剑礁因为刀殿的计谋,计划失败之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刀殿则是毫无表示,紧接着就与剑礁不相往来,这让剑礁从中感受到了相当大的欺骗。 从此之后,剑礁其实对于刀殿的态度也就变了很多,虽说刀殿与剑礁之人几乎也不在江湖上现身,尤其是剑礁在白帝城被一鼓作气解决掉之后,他们就彻底陷入了沉寂的状态,已经多年未见有任何剑礁之人出现在江湖只上了。 当年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白帝众也这样消失掉,其实江湖上很多人也是相当的奇怪的。 当年在东南一手遮天的,宝器宗才不是第一位,狮吼门被解决了之后,宝器宗虽然也在飞速的崛起,但是在那之前,东南有近乎一半的二流三流宗门都是依附在白帝城之下的。 白帝城与刀殿不同,白帝城就是来者不拒的态度,这就让东海剑礁的实力在那些年发展的相当迅速,然后辐射了整个中原武林。 白帝众由于是一个因圣地的威名而建立起来的联盟,这才是真正让白帝城那么些年积攒下相当充足的修行资源的地方。 由于还有一套相当催人奋进的上升制度,这也让白帝城本城的实力得到了飞快的发展。 剑礁一开始只是让白帝城当做一个试验品,如果真的有可行性的话,之后就会是赤地城、青帝城一同向大汉的江湖进发,从而最终慢慢蚕食整个大汉的江湖,这种做法实际上要比像刀殿那样武力征服一个一个的宗门要来的现实的多。 只不过剑礁那不断上升的势头,则是因为棋鬼老人的一番话,而最终付之东流,正在上升的宗门受到了当头一棒,这样的气,如何教剑礁不去忌恨刀殿? 其实若不是因为刀殿也因为遭到了葬山的猛烈打击而沉寂了许久,剑礁得不到刀殿的具体信息的话,可能江湖上也会掀起两个超级隐世宗门之间的一番争斗,江湖也不会十多年来尽管有小打小闹,但是总体来说,如此的和平稳定。 这一切都是当年一件发生在山城的事情而导致的一系列后果。 剑侍作为帝城之中最为特殊的一批存在,他们都是相当怪异的,或者说,他们都是相当有执念的一群人。 成为剑侍的条件有很多,不管是节欲,还是说斋戒一类的事情,活生生活成了一个苦行僧,有的剑侍还必须遭受足够的酷刑,那样才能够证明他们的身心都得到了足够的考验,才能有着一颗为了帝剑而放弃一切的心。 这些近乎于残酷的要求,都是让一个正常人变成了常人眼中的疯子的必经的过程。 但是与此同时,他们这些帝剑的剑侍,也得到了相应的奖励,比如无与伦比的力量,又比如说至高无上的地位。 风水轮流转放在青帝城里,其实是一个相当有趣的概念,因为青帝城里,城主是人人都可以当的,实际上白帝城与赤地城中也是如此,无非是谁的实力更强,谁更得人心,谁就可以成为城主。 但是剑礁就是如此,真正与一个人地位挂钩的,是他与帝剑的关系。 比如苏长庚就是白帝剑的剑主,他就是拥有着无与伦比的至高地位,以至于身下的剑侍也是要听从他的号令。 但是青帝城不然。 青帝城的城主与剑主完全不是同一个人,这就导致了青帝城的城主实际伤就如同一个大管家一样,总领青帝城日常的事务,而在帝城之中地位从上到下则是青帝剑的剑主,再到青帝剑的剑侍,最后才是青帝城的城主。 在世的剑侍,共计以十一人,而这一个青帝城的剑侍排行第七,也就代表了他成为剑侍的顺序。 但是剑侍的排名不代表剑侍的实力,因为有的剑侍,甚至实力相当差,他们有的是与帝剑的感知,如果能够从中理解到帝剑的帝意,然后发觉其中的奥秘,从而反哺剑主,这样的剑侍也是相当可怕的存在。 不说赤帝城,白帝城仅仅只有两位剑侍,这才是白帝城为何身为三帝城中人数最多,势力范围最广的一部,却其实是三帝城中最弱的一部分。 李重阳也从来没觉得因为解决掉了白帝城而有什么好去吹嘘的,反倒是他对于天道的理解更加让他觉得今后的路将是困难重重。 极少有人知道三帝的辛秘,若是将他们的事情公之于众,真不知道会引起人间的多少混乱呢。 不过就是说,这样的一个特别的宗门,想要成为其中的剑侍,究竟是多难的一件事情,也不用多想,里面多半是像这个第七剑侍一样的怪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办法。 王玄感当然是个普通人,普通在心境之上,他就是相当市侩的性子,骨子里与杨洁其实相当相像。 他本着不惹麻烦的性子,想要偷鸡摸狗一番,结果被人直接拎到台面上,面对面的对决,其实他是很拒绝的。 但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一声巨响,看似冲击力更强的青铜巨剑,被这薄如蝉翼的奈何,一刀给崩开,王玄感反手便是一刀,不出所料,为的就是直接砍中剑侍的头颅。 剑侍则是丝毫不避,定着刀势便再次冲了上去。 吼! 这是从剑侍的白布所缠绕的面容之下所发出的恐怖吼叫,几乎与狮吼功没有多少差别的音波直接定着刀势便轰向了他面前不远处的王玄感。 王玄感迎面感受到了那无法抵御的冲击,直接从半空中翻身栽下去,身形直坠于巷间,将小巷子石砖铺好的露面砸出了一个大坑,龟裂的纹路一直延伸到巷子两旁的房屋之上,看起来房屋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然而王玄感根本没有受到影响,两手一拍身侧的地面,身子立刻从地上弹起老高,他脚尖点到了一旁的屋檐,转瞬身形便又窜出去十多丈。 瞬息而至的便是一道势大力沉的剑斩。 原本已是摇摇欲坠的房屋,瞬间被一道无形的剑气给从中截断,不知道已有多少年历史的扬州城老巷子,就这样一刀断开,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修复,总之都是遭了殃。 若是能够袖手旁观就好了,杨洁苦恼于此,但是见到老巷子一点一点的被摧毁,他的心中也是荡起了一些波动。 不管个人恩怨如何,今天,他狠手是要下定了。 万剑图轻轻的挥过眼前,他再将剑持于身侧时,他眼中的一切不认真已经彻底消失,他的气质为之一变,天地万物都为之改色。 剑,始终是凌厉之物,若是失去其锋芒,其他的武器也可以做到。 剑道不可失其锋芒。 剑客亦然。 锋芒毕露之下,杨洁的实力达到了顶峰,这种熟悉的感觉向他不断的涌来,似乎也让他找回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候。 无忧无虑的剑客生活,最是能够让人心神向往。 “这已经是几十年过去了?真是人也老了,脑子也老了……”他感叹道,也静静地感受着空气中传来的无数波纹,这些都是他对于天地间剑道的印象,真正的剑客,就算许久不用剑,只要他再次拿回自己的剑,很快,他就能回忆起曾经的种种。 “不知道老伙计……你有没有老掉?”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低头缓缓的抚摸着自己的长剑。 是啊,当年就是用他,与人酣畅淋漓的战了一场。 万剑图上的剑纹突然变了,像是一条条活灵活现的小鱼儿,从剑身之上不断地游走,渐渐地……组成了一道道震撼的螺纹。 他感受到了剑中传来的剑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要上了……”他对自己说,也对剑说。 第509章 杨洁与雷停(下下) 咚的一声,一阵烟尘缭绕之间,没有人注意到到底是什么出了状况,只有杨洁一人明白,这是一种自由的感觉。 万剑图在他的手中欢鸣,他的身心也得到了极大的舒畅,这么多年来,已经许久没有这种通畅的感觉了。 “快活!哈哈哈哈哈哈哈!”从四面八方,一个男子爽朗的笑声不断地传来,传入了正在酣战的两人耳中,让两人无法再集中于面前的对方,因为先前的战斗,让这两人都许久没有注意到那个神秘强者究竟在做什么。 老楚王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喝下了一些姜汁,老管家还有一种仆人也将老楚王扶到了地窖里相对比较安静的角落。 刘泰此时相当的焦急,老管家让他稍安勿躁,可是这就是一个书生没有能力的地方了,到了这种时候,就算是人尽皆知的二先生,也会露出自己无力的那一面。 老楚王意外的昏倒在了门柱之后,这让当时发现楚王的管家秦尚差一点让心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当时老楚王一头的虚汗,再加上那煞白的面庞,秦尚一时间竟然也是惊慌不知所措。 好在秦尚真的是有经验,先是确认了老楚王并没有咽气……一切都好办了。 这就体现出秦尚身为楚王府管家的真正修为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不说,曾经他还随自己的父亲,一起与老楚王参加了北伐的事业,那可也是一段相当锻炼人的时间。 在草原上,在大漠上,那种恶劣的条件才是真正锻炼一个人随机应变能力最好的地方。 确认了老楚王如今还有气,但是依然不能断定老楚王究竟有没有生命危险,毕竟到那时他都还不清楚究竟老楚王是因为什么而倒地不醒的。 结合了当时的状况,秦尚觉得一定是因为那些修行者的战斗实在是太过影响巨大了,或许就是在他不在的时候,楚王遭受了什么样的冲击,才导致了这样的状况。 这种时候就不能轻举妄动了。 家中当然不只是有仆人的,但是大家的地位也没有差别多少,所以也就都是属于下人。 府中的大夫也是当年曾经从军随行的老大夫,战场上什么样的伤没有见过,火急火燎的赶上前来就开始处理。 在老大夫确认之后,秦尚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老楚王只是因为身体疲惫过度而脱力才沉睡过去的。 好好休息之后,再找一些大补之物,多润养一下身体,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过刘泰的表现倒是像极了一个手足无措的贵公子,看到自己的父亲被人抬着进来,而且一言不发,看起来就像是已经去世了一样,要谁也没有办法冷静的。 就算是知道了楚王没有声明危险,刘泰还是紧张的无法站在原地。 “老秦,父王到底是怎么倒过去的,你有没有看到?”刘泰这样问道,他以为是有什么人专门去害了楚王,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就在门口那边脱力了呢? 就算他是一介弱书生,他也是知道自己能徒步赶很远的的路才会真正感觉到劳累,父亲这样的身体,绝对不是什么随便就能脱力晕倒的体质。 “二少爷,您别紧张,不是有什么人要专门害王爷……扬州城里就算如今是鱼龙混杂,也不会有人有这个胆子的。”秦尚现在倒是情绪稳定了很多,他镇定的样子倒是相当安抚了刘泰的心情。 “可是,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呢?”刘泰皱着眉头边摇头便疑惑。 “二少爷……您可能真的不知道修行者的厉害吧,京城如今是在官家的眼皮子地下,京城有再多的修行者也不敢造次,但是这里天高皇帝远的,本来就没有什么高手……若不是因为王爷的威信,城中有着很多修行者与我们不成文的约定……” “您可以打听打听,秦地诸多城池,有多少是被修行者搞得断壁残垣的……”秦尚苦口婆心的说道。 秦尚在扬州城这么多年,自然是相当明白这些修行者的强大之处的,他虽然不是修行者,但是却能够理解那些人为何这么强的原因。 “修行者能够掌握我们普通人没有办法掌控的力量,真的到了那种特别高的境界的时候,能够搬山倒海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的……城中若不是有王爷的安排,如果老秦我没推错的话,王爷应该也是请了当年府中相当强的一位高手去处理这件事情了。” 秦尚顿了顿,眼神不自主的飘向了地窖外的位置。 “可能王爷比较担心吧,所以才会在门厅处一直不走,但是难免的……修行者之间的碰撞能让街道粉碎,也能够震伤我们这些普通人啊。” “王爷这样只是脱力倒下,估计是受了刺激,养一养便好了,老秦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二少爷您别小瞧了修行者的力量,这世上很多人能够生存下来,必然有其生存下来的道理。 偌大的江湖能够让朝廷如此重视,还有所谓的天机阁出现……您应该明白天机阁是什么样的存在吧,能让朝廷如此重视的,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匈奴人,那就是大汉的江湖人呐……”秦尚这么说着,心中也是感叹,江湖真的是一个相当特别的地方,他说是与尘世不相干,但是却能够让俗世中的所有人都受其影响,渐渐的民间也是江湖的风气所影响,真不知道将来朝廷会如何处理这样庞大的一个社会。 听懂了秦尚的一番话语,刘泰也是沉思了起来,脚步也渐渐放缓,他不是不明白如今江湖人可以说是相当强的一部分战斗力,但是对他来说,他所向往的当然是庙堂治国,如今跟他说这些,似乎真的有些不相干。 但是今日的种种,似乎真的是与江湖人的强大脱不开干系的。 君子爱财,自是取之有道,真正能够将各种资源都利用起来的人,才能够算的上真的强大。 “您说的是,是我不冷静了些,您说的这些话,我之后都会好好想一想的……若是父王看到我这丢人的表现,应该会很失望吧……”刘泰的表情也是有些恍然,他最大的意识就是自己先前的表现其实都是无用的,最主要还是因为他很难以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失去亲人的感觉吧。 他的圈子很小,他向来都是与自己的老师亲近,自己的老师也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但是他心中一直是对自己远在楚地的父亲有着特殊的情感的。 这世上自己仅有的父亲,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持自己平日行事的风度。 刘泰呵呵笑道,像是自嘲一般。 “二少爷,您可不用自责,老秦我也是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之后,才明白的这些道理……您今年才二十出头,还有大好的时光,还有大把的岁月可以去学习,能让二少爷有些东西可以学习,老头子我也是相当不容易啊,嘿嘿嘿。”老管家安危着刘泰,他是相当喜欢这个谦虚却又有着相当独特的领袖气质的少爷的,他总觉的在刘泰的一举一动,总是能够感觉到当年王爷当年在战马之上意气风发的光景。 然而,地窖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阵摇晃过后,不少紧张的仆人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庞,大都是松了一口气。 一道相当有辨识度的有亲和力的嗓音响起,让沉默中的刘泰也是惊醒,他顺着光线看过去,一个穿着相当华贵的男子正缓缓地踏着楼梯而下,身后则是一名身形高瘦的矍铄老者,正在他身后不远处紧紧跟着,下梯级的时候步子也相当的稳健,他的身上看不出一点的老迈。 “哟,大家伙都已经聚齐了,那么接下来也就好办了,这些……应该是老秦你做的吧?”刘槐带着相当自信的步子,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城中乱局的影响,先前的一连串的恐怖的震动都没有让他露面,到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安全避难了,他却出现了。 大家都有些神情复杂的看着刘槐,世子殿下平日里其实也是这种样子,他说的话都是相当漂亮,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与他们这些下人有过什么互动。 但是大家都是做下人的,主子只要不是为难他们,他们也已经相当满意了,更不用说似乎是因为世子殿下的经商头脑,让王府的富裕更是锦上添花,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那都是过的相当滋润。 对外的话,那大家自然没有抹黑自家主子的可能。 但是今日一来……与二先生对比之后,再加上王爷如今还在床上躺着,一直没有醒,越是到这种紧张又紧急的时刻,世子的这种作风就越是让人觉得不妥。 没有人敢说,但是有几个人其实心中已经相当不舒服了,好多人的眼神都是相当疑惑的看着世子殿下,不知道世子这时说这番话的意义是什么。 刘槐脸上的喜庆与大家的阴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刘槐依然没有改正的意思,或者说,他本来就丝毫没有当回事。 走在他身后的自然就是何文远老帅,老帅平日里在王府中不是多么活跃,但是也没有人会不尊重他,他当年可是王府中地位最高的几人之一,如今虽说是从位上退了下来,但就从他能够随意的进出老王爷的书房来说,就没有人敢去不尊重他。 他此时从后面拍了拍世子的肩膀,悄悄地在刘槐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这让世子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待世子在转过投来的时候,他的眼神看着众人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了,不过他也没有对下人们再说什么,反倒是来到了刘泰的面前。 “二弟,城中今日的打斗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你,放轻松点……”刘槐走到了刘泰面前,嘴角带着一点笑容,也不知是戏谑还是什么,总之落在秦尚的眼中,这让他很是不适。 什么时候世子殿下说话成了这幅句句带刺的模样? 秦尚有些不理解了,看着刘槐也是不解的面容,心中总想要替刘泰说些什么,然而只见刘泰直接将自己兄长放在肩上的手拨开,面容严肃的对他说道:“兄长若是没有问题就不要关系我了,我年轻力壮,出什么事情也无所谓,不如去关心一下父王的身体,父王如今还没有醒过来,不知道他看到这幅景象会是怎样去想?” 秦尚听到刘泰这番相当有力的回击之后也明白了,接下来应该是不需要自己来解释了。 只是好奇,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二少爷,如今是不是真的动了怒气。 刘槐的手被打掉,这让他相当惊讶,转而来的一连串的回击更是让刘槐哑口无言,因为他的确没有注意到躺在两人不远处的父王,这让他心中有种蚂蚁爬过的难受之感,这种哑口无言的感觉很是让他愤怒,但是在众人面前,他却也不能说的太过火了。 一般这种时候,他都是会直接动手的…… “很好……”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这一句话,这让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得到刘槐的窝火,气氛一度降到了冰点,但是没想到刘槐竟然是能够忍住。 他直接撞开了刘泰,这结结实实的一下撞在了刘泰的身上,刘泰一声都没有哼,只是侧开了身子,让自己的兄长快步过去,何文远也才看见了昏迷不醒的楚王,脸上也是有了担忧之色,追随者刘槐的脚步,他也快速的跟了过去。 只不过何文远路过刘泰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个后来的楚王府二爷…… 刘槐不耐烦的直接推开了老大夫,差点让年迈的老大夫摔倒,只不过看到是世子的时候,大夫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这个蹲在窗前的年轻人,默默地摇了摇头。 何文远则是稍稍搀住了老大夫……两人可算是旧识,只不过老大夫却并没有看何文远,而是赶紧离开了,就像是躲避瘟神一样,躲得远远地。 第510章 杨洁与雷停(下下中) 扬州城上空如今有着相当难以看懂的神仙在打架的同时,扬州城城东的楚王府里也是相当的紧张,这一日如同昨日夜里一样,显得不那么平凡,不经意间,已经影响了很多没有浮在表面的事情了。 不管楚王府里的两兄弟如何有矛盾,这终究都是无助于如今扬州城紧张的局势。 扬州城的居民,在这子夜时刻竟然无家可归,实在是当世一大奇闻,不知道天机阁知道了这场武林会盟会是怎么想,这应该是不少人的想法。 这个时候不管是不是与天机阁有过接触的人,只要是在扬州城中的,无一不想要求天机阁此时出动,只要是能够解决掉今日的局面,一切都好说,平日里让人闻风丧胆的天机阁的驿卒,这时候突然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无限拔高。 已经聚集在避难场所的人们,此时都躲在空地里,先前的几番剧烈的摇晃,让不少以为躲在树旁会很安全的无辜百姓遭了殃,不少人都因为树木的倒坍而被掉落的粗壮枝干给砸到。 讲道理,平民百姓,寻常人哪有勤加锻炼的,不都是正常的体质嘛,扬州城的那些老古木,多的都有数百年的历史,粗壮的腰身要十个成年人才可以围一圈,于是他的枝干也是相当的有重量,一掉下来,根本不分你是不是扛得住,有人竟是因此丧命。 更多地是石桥,石桥上当时还有人流不断地走动,大家接到了里正的通知赶去避难位置的时候,不少人就选择了走最近的石桥。 谁知这经历了百年风雨不倒的石桥,如今竟是如此的脆弱,只是因为修行者的一番战斗,这让许多人都无法想象。 寻常人家哪里有遭这个殃的机会,动不动就是地动山摇的手段,真的来到了众人面前,百姓们还不得将他们奉为神明。 扬州城几乎是百万人口的大城,常驻的人口也接近五十万,如今一股脑的涌向了城东,慢慢的,就是楚王府前,也集聚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很多人都是希望着扬州城的石佛——老楚王,此时能够站出来领导大家,却只见楚王府的大门紧紧地关闭,不由得也加深了焦躁。 守城的士兵此时齐齐出动,足足上千的官军分布在城东各处,大家基本上都集中在大街之上,若是有大片的空地,那里一定也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反倒是那些小街小巷之间,确实很少见到有人,不少人就算是看见了有巷子亮着灯火,依然没有进去躲避的意思,宁可与各样的人群挤在一起。 这都是相当聪明的表现,毕竟都是从城西城南来的,大家一路上可是见到了相当多图省事,就从巷子里赶路,却被巷子间落下的砖瓦碎石给伤到的人。 如此多的突发状况实在是让扬州城的居民们遭够了罪,说出去也是相当的骇人。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像是江湖上每有峰会,一定是会有朝廷的力量从中监视的,他们百姓能够想到的事情,天机阁不可能想不到,天机阁可是朝廷专门处理江湖事务的机构,这点都没有想到的话,他们也不用干了。 但是这种事情肯定寻常百姓家是不能知道的,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同日清晨,两个风尘仆仆的男子已经从城外赶至了城中。 他们究竟几日之内行了多少路,谁都不清楚,但是从他们一开始的那种落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如此落魄的两个头戴斗笠的男子,看起来与扬州城的富贵繁华格格不入,两人脸上不修边幅的感觉相当严重,给人一种他们是相当有年代的感觉,讲道理这种流浪的侠客,如今已经很不流行了。 当年修行者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多的是这种头戴斗笠,腰带长刀,一件长衫便走遍天涯的浪人,如今天机阁的出现,宗门等级如此分化,就算是散修,如今也有松散的组织存在,一个单独的、无依无靠的、没有任何资源的浪人,他是什么价值都没有的。 大汉的富庶,寻常人难以想象,匈奴人也是南望一眼,那富足的光景,就足以让他们终生为之努力,少见的用腿脚赶路的人了。 两人脚上的破草鞋已经穿破了不知道多少个窟窿,白日里路旁的人不少人看见两人的打扮,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还是相当鄙夷的。 两人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估计就是他们腰间的一把刀、一柄剑了,这样的人,到了扬州城里,怕是井水都吃不起。 不过大家也毕竟都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除了大爷大妈可能在街头谈论两句今日可能见到的怪人之外,没有人会过多地在意这种打扮清奇的人,这两人就算是死在城中,多半也是臭了才会有人发现。 不过他们两人不在意就好了。 码头客栈不是真的就是建在码头边上,就像是同福客栈也不会真的与你同福一样,掌柜的喜欢这样叫,只要能赚钱,就是好名字。 码头客栈在扬州城里上不了档次,多得是平民百姓赶路时在这里歇一歇脚,能住上一两晚相当便宜的客房,已经是相当让他们满意的事情了,扬州城这样的物价,能够找到与大汉其他地方平价的普通客栈,实在难得。 不过也因为其实是小本生意,掌柜的这么多年赚的钱不多,也没有什么靠山,客栈十年如一日的开着,一直没有装潢过,老旧的木头制的桌椅,连门房也是吱吱呀呀的响动,不少的木头都已经开始剥皮脱落,不过这也影响不了码头客栈的确是做的很稳定。 客栈旁就是一片马厩,在这扬州城土地如此精贵的情况下,能够单独辟出来一块地方来为客人安置坐骑,只能说是掌柜的的确考虑周到。 于是这里虽说不是城中最著名的客栈一流,毕竟他的档次上不去,但是却是许多出来扬州的旅人会被人推荐来过夜的地方,尤其是在寻常有马厩的地方,粮草实在是贵的吓人。 平日里码头客栈都是相当普通的旅人喜欢的地方,就算是有些穷凶极恶的人存在,扬州城中恐怖的商战也不会伤害到这安于一隅的小客栈,也不会真的坏了码头客栈的招牌。 但是最近却不同了,络绎不绝的游人少了,多的是一些一住便是许久的闲散人客,他们大都是身上携带着武器,坐在客栈里便是无聊的等待,不停地吹嘘。 这些人都是早早接到了武林会盟的消息,想要来到扬州城里浑水摸鱼的最最下等的江湖人士,叫他们寄生虫其实也不错。 他们中许多人都做着杀人越货的勾当,不少人也是手染鲜血的凶人,多的是一些心怀不轨的肮脏人,这样的局面就是经营多年的掌柜的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牌面,何时这些江湖人一股脑的都涌来了他的客栈? 他的客栈讲道理,虽说伙食不贵,赚的不多,但是靠的就是来来往往的人流不断,大家都会图着他店面的便宜而来,匆匆忙忙的一顿酒菜,加上稍住一晚,这样大的客流量才能让他经久不衰的在扬州城中经营。 可是这群江湖上的人士,可就不管这些了,只要是能够方便他们的,寻常百姓家那里赶去招惹他们? 不少来到客栈的普通人一件满座的凶神恶煞之人,哪里还有敢入店的胆量,讲道理多花点钱财,住个好点的客栈,也好过在这样凶恶环伺的环境居住,动不动还有可能遭到无妄之灾好得多。 掌柜的头疼了,他不敢说些什么,这些江湖客,那都是随便点些小菜,揪着他们店里最便宜的酒水喝下,他们身上都是带着相当多的干粮的,这让他客栈几乎无钱可赚,这些天来都是赔本生意。 马厩因为寻常都是没有马匹的,所以掌柜的做个好人,里面的草料也是免费送给来的客人,但是这群江湖人可就不管这些了,知道了马厩是完全免费的,不少人直接将马领到马厩里,客栈的马夫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马匹,最重要的是,他们店里哪有那么多的草料给这些清一色的壮硕马匹来随便吃喝? 掌柜的欲哭无泪,亏着本,从其他同行的马厩里不断地拉来草料,还要无偿的喂给这些霸王客,他还什么都不敢说。 今早就是因为他有一句话说的不合适,让一位光头壮汉动了怒,大汉掏出砍刀来救将他客栈的桌子剁翻了,一旁还有不少人给他叫好,小二因为这个事情干脆直接离开了,他这些天来战战兢兢的伺候着这些爷,终于是无法再在这样成日的恐吓下干活了。 “掌柜的……不是咱不帮您,实在是咱家里有老有小,咱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行了二虎,你走吧。”掌柜的就是这么让店里的几位小伙计走掉的。 他们离开之前还是相当的胆战心惊,一离了客栈的门口,拔起腿来就跑的样子,甚至还有人在街上兴奋的嗷号了嗓子,让掌柜的原来已经够黑的脸变得更黑了。 两人没有马匹,一路上就是这么穿着一双又一双的草鞋而来,城西南的这码头客栈,讲道理并不难找,如果第一次来找不到的话,多问问邻里,大家也是不吝啬指路的。 不过这两人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初来乍到,只不过这样一身实在是惹眼。 自从他们踏进了客栈,客栈中的气氛便紧张了起来,有人手里团着两个铁狮子,转的溜溜响,也有人闷头喝着酒,听见有外地人的口音说话,这才将头抬起。 还有不少人正在无聊的擦着自己的兵器……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狠兵器,多少人手里抄着的都是三尺有余的黑背大砍刀,这种砍刀如果懂行的,一眼就应该知道,劫道儿的,多是用的这种兵器。 还有用狼牙棒子的就不说了,各个眼中都是看着两人不怀好意。 不过两人始终没有与客栈里坐满的江湖客有过任何的交集。 为首的男子比较高,第二个也就七尺多,看起来有些瘦弱,但是两人脸上的胡茬都告诉众人,他们也不是什么风雅之人,至少他们的扮相不是。 他们戴着的斗笠此时挂在背后,头发有些散乱,两人都是扎着高髻,估计也是一路上走来没有什么时间打理的缘故吧。 第一个男子的眼中稍带一些颓废之意,眼皮子总是耷拉着,看起来相当的没有精神,而第二个看起来年轻一点的呢,说话时操着的口音听起来像是北方那边的口音,嗓音高些,单听的话,估计岁数也没过三十,应该是个小青年。 两人向掌柜的要一件房,但是掌柜的却没给。 他们两人看起来并不是什么适合呆在这里的人,虽说掌柜的从他们进门儿起就看见两人腰上的刀剑了。 他就行个善心,毕竟他也不缺赚这两人的伙食费,劝两人离开这里,并且还指了一个价钱也比较公道的客栈……那里没有江湖人,这里有。 但是那个稍矮些的年轻男子明显的看出来了掌柜的在撒谎,掌柜的说话的时候眼神稍有些躲闪,那人的眼睛就盯上了掌柜的,跟掌柜的对视了起来。 掌柜的被问的有些不耐烦,他行个善心,却被当成了驴肝肺,这让他相当气愤,干脆的脱口而出:“说了没屋了,就是没屋了,两个倔驴怎么就听不懂话呢……” 掌柜的其实不是故意的,但是两人这样完全没有感受到气氛的样子,让他总是很来气。 只不过两人还是不依不饶。 “喂!”一声相当聒耳的喊声从一角传来,一个满脸胡子的胖子直接挺着魁梧的身材走上前来,看起来那扭曲的脸,似乎真的是要找他们的事了。 掌柜的一看这幅景象,心想自己估计是坏了事了,赶忙的走出自己的柜台,有意无意的走在了两人面前。 “客官客官,没事没事,我就是提醒他们一下,今日没房了,他们马上就走,不用您来赶他们……”掌柜的点头哈腰,看起来一副相当害怕的样子。 第511章 杨洁与雷停(下下下) “呵呵,掌柜的,你就不用说假话了,俺早就看出来你看他们不耐烦了,正巧,这些天兄弟们也手痒痒,来了不长眼的,俺们就给你行个方便。”胖子络腮胡这样说着,一边挪着小山一般的身体到了两个人面前。 掌柜的本来出来的身体被他挡在了身后,络腮胡的后背全是横肉,不光结实无比,宽阔的后背直接将掌柜的碰了一鼻子的酸,掌柜的哎呦一声撞到后面的柜台,发出了老大的声音,他的算盘也是直接被撞到了地上,但是这根本就没有引起络腮胡的一点注意。 络腮胡根本就不是看掌柜的有麻烦,他才出来说话的,明显就是这么些天的遵纪守法,实在是让他们这些平日里在山上野惯了的劫道儿的心里痒痒,手上更是痒痒。 没人看掌柜的怎么样,任他如何去哀嚎也不管,掌柜的喊叫里还带着一些凄凉的感觉,其实他疼也就那么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他的小店儿,还真的经不起这么一群江湖人来折腾啊,十多年的家当就是这样一个小店。 掌柜的可是听说过,在大汉的某些地方,有的修行者对决,都是能够将一整条街的铺子给打没的,就算是两个修行者都被天机阁给收了,那他们基本上也是得不到赔偿的,毕竟这种江湖人很多都是烂命一条,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或者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他们要赔偿也不知道在哪里弄。 更有甚者,他听说,有的地方,那些黑心的官府或者豪强直接就会派人演戏,派人去那些地段儿好的铺子里去闹事,一堆人一闹,铺子折了,店面砸了,只能是低价转卖,如果不转卖的话还有强拆一说。 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 掌柜的已经很满足了,能够在这样繁华的扬州城里开个店,还能久经不衰的一直经营下去,这可让他相当感激老楚王的为人与手腕。 但是谁知道会有这么一个武林会盟,突然出现的武林会盟直接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原先在扬州城里规规矩矩的修行者们,经这次的机会一股脑的全部涌入了扬州城。 毕竟没有真正的法律去约束江湖人的,老楚王定下的那些规矩就是规矩,都是不成文的,如果刻在什么石碑之上估计还会有好事之人将这种事情传播开来,然后加之以自立法度的罪名,王府就算在扬州再一手遮天,这种触怒皇威的事情也是做不得的。 既然是不成文的规定,那么一切就有的说,一切就有的破,扬州城的守城士兵平日里常驻的也就三千不到,还会分散开来驻扎在各处,有时候要替各郡城去处理事务,也不会一直维持着满营的状况。 掌柜的也不明白,为何一向对于江湖人态度那么强硬的楚王,这一次竟然没有设立严苛的关卡去控制人口的流动,让这些平日里上马就是风尘赶路,下马便是提刀杀人的凶人们留在民居远一些的地方,这是掌柜的完全不能理解的。 牢骚了好几日了,有意无意的打听着,听说再过两三日这些人就会陆续离去,掌柜的也觉得这段日子熬一熬就过去了,所以平时都是对这些汉子有应必求,只要是能够不搞坏他的店,掌柜的真的是把这群人当爹一样伺候。 但是终究还是熬不过去了,这两人其实掌柜的也没有多少同情心,他们两人明显就不是与这群人一路的,掌柜的做了这么多年的客栈,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劝他们离去是做善行,也是对自己的店铺负责。 没想到人点儿背了,祸事是怎么都躲不过去的。 掌柜的欲哭无泪,撑着腰,坐在地上起不来,其实他已经不想起来了,他在地板上一坐,然后大声的狼嚎:“各位好汉,可不要伤了和气啊,有话都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咱……咱这小店儿可经不起折腾啊……” 掌柜的买下客栈的时候,老楚王已经将整个扬州城翻新过一次了,他本身就是外地人,家有小酒馆,当年也是一个相当惬意的小户人家。 但是就是因为被城中的豪绅占据了店铺,家里祖祖辈辈流传的方子,家里世世代代经营的铺子,全被人拆了去,他只是两日未归,就沦落了那样的局面,一度让他想到轻生。 老婆孩子都等着他赚钱养家,家里有老人,更有两个早先没有了爹娘的外甥跟着他过日子,到底是个辛苦生活的人啊,却被现实压惨了意志。 但他也是个要强的人啊,他没有豁出去的念头,只有苟延残喘的想法,终究是在扬州另起了炉灶,如今做到这样的规模,他已经是谢天谢地谢楚王了。 如果今日他的店再被拆了,他想,自己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吧。 想到这里,他的声音也弱了下去,因为他又看见络腮胡的一帮所谓的兄弟,此时直接拎着各式的家伙什缓缓地走上前来。 “恁两个,是怎么一回事?掌柜的这样不容易,恁还想麻烦咱掌柜的,不知是没有听说过咱黑风寨五虎的名号,还是不知道这码头客栈如今是咱黑风寨和野狼头的地盘儿?” 络腮胡一脸鄙夷的笑容,他的嘴咧的老大,脸上的肥肉挤在一起,让他的眼睛都有些看不见了,脸的各种褶子里都是经久不洗的泥灰还有汗水,这让人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吃不下饭。 他身后的兄弟们凶神恶煞的都走了上来,他们虽说都穿着不同的一副,但是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地方,那就是胳膊肘上都缠着黑色的布巾,这样齐刷刷的站起,在缓缓地逼近,的确很有压迫感。 不少人该吃酒吃酒,该吃肉吃肉,都是等着这一场好戏。 讲道理这么多人能混在一起,他们其实都是大差不离的一群人,还有两家都是道上的兄弟,平日里往来甚多,若是这两个男子敢有什么过激的举动,相信不止黑风寨,这个叫做野狼头的帮派人估计也会毫不犹豫的上前来扭打。 络腮胡头一挨,与面前的中年男子对视起来,他估计是觉得自己的气势很是惊人吧,想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却无意中瞥见了对方正在搭在腰间刀柄上的手,眼神怪异了起来。 “哦?兄弟这是真的想要打一架对吧?呵呵呵,那……可真的是太好了。”胖子的连很是扭曲,他生气了,他生气就气在对方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有害怕的跪倒在地,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反倒是毫无反应的把手静静地搭在了刀柄上。 络腮胡胖子的鼻子像是两条烟囱一样,不停地往外喷气,他的皮肤有些泛红,上面不光是有汗水,这夏日炎热,身上的水汽也在蒸发,他这一发红,看起来整个人就像是熟透了一样。 噗呲一声,相当的明显,让胖子心中的烦躁更加的剧烈。 “谁他娘笑的?给老子出来!”他嗓门大的很,本来就粗糙的嗓音,加上他这暴怒的气势,显得相当恐怖,他的声音阵阵传出,有些人手里端着的酒碗都开始抖动,实在是吓人。 “我再说一遍,给老子滚出来!”咚的一声,他抄起的砍刀终于是被他狠狠的抡起,然后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砸在了身侧的地上。 咚的一声,桌椅板凳都跟着摇晃,咚的一声,掌柜的的小心脏有些受不了了,他都快哭了,看见那没入地面足足有半尺的大砍刀,他想着一会能够保住几个桌椅板凳都是问题了,不如先保住命吧。 这么想着,掌柜的终于有理由躺倒在地了,于是他两眼一闭,两腿一蹬终于昏死过去。 店里的小二其实早就躲到了后院了,往里边不断的瞅,看见掌柜的一蹬腿就晕过去了,更是心惊胆战,如今整个客栈除了两个不速之客,剩下的就是这群帮派人了。 “我,我笑的。”结果就是中年男子身后的男子矮身走出,举起手来,稍微示意了一下,但是从他的眼神还有他嘴角的笑看得出,他其实并没有被吓到。 “你在笑什么,不如给我说说?如果我没有笑的话,不如你去打听打听,黑风寨的魏旋风到底是谁?我魏旋风不介意让你的脑袋和我的大砍刀来比试比试。”这人终于提起了自己的名号,黑风寨的魏旋风,他其实就是黑风寨的寨主,如今正值壮年,拉扯起了一帮志同道合的人,扬州此去北道上的山峦都是他黑风寨的地头,从北来的商客没少被黑风寨光顾。 关键是因为黑风寨似乎和城中某些人有关系,所以官府不管如何整治,他魏旋风的名号从来都是越来越大。 好家伙,原来是魏旋风,店里的同行们自然是知道,但是小二才刚刚知道,如今店里走的只剩他一个小二了,剩下的人跑的跑,溜得溜,听到黑旋风的名号,他在院子里的角落里赶紧找个地方蹲起来了,现在是连报官都不敢了。 原来市井间流传的黑风寨和扬州城的达官贵人们有勾当是真的,不然魏旋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过得了城门? 小二一边祈求上苍,让自己能够投个好胎,一边有期待着真的会有什么奇迹发生,不过他心里还是相当否定的,只要这群爷走了,一切都好说。 店里的情况是很难安定下来了,小二心里是这么对自己说的,他就这样蜷缩着,不知不觉竟然是打了瞌睡。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将睡梦中的小二惊醒,他吓得一哆嗦,头一抬,直接撞到了头顶的木架子,这是晾干货的架子,他就躲在下面,竟然睡了过去,但是他没时间去关心自己头顶的疼痛了。 手忙脚乱的爬起身来,他又是朝着客栈里面探去。 结果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几乎晕倒,他觉得自己可能晕倒比较好,但是那让人震惊的一幕让他心中的血液不断地泵出,根本无法让他昏死过去。 “啊啊啊啊——你——你——”发出叫声的人就是魏旋风,这一声惨叫过后,更是鸡飞狗跳,场间所有的人都慌了,魏旋风身后的人的嘴巴张的比脸都大,讲道理他们做这一行的,本来就是掉脑袋的勾当,其实早就不在乎性命了,只是没有想到,这种时候竟然能够让他们产生后悔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奇特了。 局面很简单,但是也的确让人无法反应。 魏旋风只是走过去,想要直接用自己的大手捏死这个稍微年轻一点的颓废男子,他还特地看了一眼,年轻男子的腰间虽是有一柄剑,但是却并没有拿起来的意思。 魏旋风笑了,大手伸去,他曾经直接捏爆过一个商贾的头颅,这让他有了吹嘘的资本,他也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 所以这种实力悬殊的对局,他又怀念起了那种感觉,所以他想要亲手了解对方的性命,轻易地、蹂躏般的。 只不过他笑了,年轻男子笑的更加灿烂,他眼前只是飘起一连串的红色幕布……随后他就的脑子就空了。 当一股剧痛传来,他才发觉,这幕布是他的血液喷溅所产生的,而产生鲜血的源头,那自然就是他的胳膊,准确来说,如今已经是断肢了。 一条粗壮无比的胳膊直接被挑飞,轻轻地挑飞,重重的落下,落在了一桌正在看戏的江湖人桌上,一人正端着酒碗喝酒,突然一股滚烫的东西直接就泼进了他的酒碗,还溅了他一身,这让他很是恼怒,但是看到同桌人惊恐的表情,他才感觉到不对。 低头一看是血,转眼一瞧是一条胳膊,砸碎了桌上的碗筷,如今正在不断地飙血。 他呆呆的向刚才的方向看去。 魏旋风是在不断的吼叫的,愤怒,而且有种害怕的感觉。 但是在下一瞬,黑旋风连声音都发不出了,他咳咳的说不出话,眼神中的害怕变成了惊惧,随后变成了悲伤。 魏旋风哭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从头至尾,人们就没有看到有人出过招,魏旋风轰然倒下。 喉咙里不断飚出的鲜血飞了老高,还泼在了掌柜的脸上,让他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第512章 杨洁与雷停(完) 掌柜的本来打算就是晕过去就好了,一晕解万仇,这让他美美的做了一梦,只是这梦还没有做完,就突然被一盆凉水泼在了脸上,这让他有些恼怒了。 梦里被泼了一盆凉水,醒来却觉得身上热乎乎的,这让他有些不解,他还是花了一些时间来回想自己睡前的事情的。 这些日子生不如死的经历被他下意识的忽略,当他看到了身旁一种脸色黝黑的大汉之后,才明白过来,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一下子心里的委屈涌了上来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但是日子还是得过,他摇晃了一下脑袋,努力让自己更加清醒,结果就是忽然回想起,自己晕倒之前,似乎店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的店!”他惊呼一声,咚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两手支着柜台,整个人就要从柜台里面跳出来。 结果被他声音还大的一声吼叫,直接将他的十分气势吼去了七分。 “啊!!!你——你——竟敢伤我!我的胳膊!”魏旋风的嗓门大的不行,门外的街上都有不少人听到了他的狼嚎,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接近,毕竟从门外就能看见门内的事情,多少人瞄一眼就只得赶紧离去。 所有人都震惊了,谁都没看见刀客如何出的刀,他原本只是静静的站在那个腰间佩剑的年轻人身前,魏旋风视若无人,绕了过去之后,直接就想要对那个年轻男子动手。 然而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魏旋风捂着自己的右臂一步步的倒退着,鲜血从断肢处不断地涌出,似乎根本无法止住,在地上流淌成了一片血泊。 而持刀的男子则是不知何时突然又出现在了魏旋风的面前。 这一下,连魏旋风都害怕了,大叫之声喊道一般,戛然而止,眼神中的惊恐一目了然。 他向后退去,不知道为何绊了一跤,直接坐倒在地上,就倒在掌柜的身前不远处,这一屁股坐下来的斤两也不清,让掌柜的吓得一哆嗦,头一低,身子一矮,接着有钻回去了,他这时候十分的希望,自己先前没有醒过来。 抹了一把鼻涕泪,却看见了满手的鲜红,得……如他所愿,掌柜的是晕血的,所以当年早先时候,后厨他都不敢去宰鸡杀猪,他的婆娘长得貌美,也要跟着他一起做这些事情,实在是有些难受,如今好起来了,他打算的就是今年过年的时候,就把一家子接到扬州来。 他昏过去之前最后的一个想法就是希望这些大汉,能够少拆一点是一点。 掌柜的又晕了过去,魏旋风则是退无可退。 他退到了柜台桌角,抵着身后的木板,浑身竟是开始无助的发抖。 他都光顾着惨叫,竟然没有发现面前的这个刀客,腰间竟是挂着一块相当不惹眼的牌子。 牌子在他的腰间直晃,但是魏旋风却看的清清楚楚,上面清清楚楚的刻的那个天字,还能说明什么问题? 所有的大汉都被刀客这一手给惊住了,他们的寨主这时候被人逼到了绝路,正在无助的发抖时,他们这些兄弟们,竟是没有一个敢于上前救助的。 讲道理,平日里,他们都是过命的交情,碰上镖师,那都是相互照应着,生死与共不算的,话,至少也是同舟共济了。 但是这时候……场间的寂静与先前的那种火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魏旋风感受最深,他现在浑身冰冷,如同坠入了冰窟一般,而且他并不是从心底里的感受,而是从哪个面色冷淡的男子身上感受到的。 这个人……手上至少有上千条性命。 腰间佩剑的年轻人这时候则是双手搂在脑勺上,显得有些局外,他径直的走向了一旁,身子向后一躺,在一群凶神恶煞的歹人面前,竟是直接躺在了一条长凳子之上,而这里,明显就是先前魏旋风做的地方。 “哟,还挺热乎,这胖哥们儿的屁股可真够劲的嗷……”他嘟囔了一句,满桌的人都听见了,但是他们的嘴巴却从来没有合上过。 黑风寨五个当家,四个在这个桌上,被这仅仅两人的阵容骇的不敢动弹,竟也无人去说。 更不用说那与黑风寨向来叫好的野狼头了,他们早就把脸背过去,根本就不敢去露头,生怕自己是与对方扯上了干系。 在场的人眼睛都不瞎。 因为男子出刀,场间陷入了寂静,这才让他们有时间去仔细看一看那个出刀之人的悻悻。 杂乱的发型,颓废的眼神,许久没有打理过的胡须,脏兮兮的衣物,还有脚上蹬着的破草鞋,这些就是这个人放在最外面的形象,任谁都无法去相信,他们竟然会是与他们腰间所佩戴大的牌子有任何的关系。 两个天字牌,还不是木制的,这说明这两个人不是简简单单的驿卒那样。 天机阁的牌子分好几种。 最普通的当然就是木牌子,然后是铁牌,然后就是铜牌,再往上,江湖上就没有什么真正的事实来支撑了,是一群人来回的推测,说上面有什么金牌子,还有玉牌子一类的。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的确没有什么太大的用途,因为仅仅只是铜牌子就代表了佩戴之人应是天机阁中统领往上的人物。 这两个人的牌子为何让这群人惊惧,就是因为他们不是铜铁木……而是一种特别独特的金属制成的牌子,牌子上面的天字像是泛着一种流光一样,不同的角度反射出不同的光泽,但是若是与衣物放在一起,又是相当的黯淡无光。 “寨……”一个人脸上满是汗水,看得出他已经相当紧张了,但是他确实是黑风寨里面不小的一个人物,他也是魏旋风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这时候他是真的在担心,但是大家都没有动,这让他也有些丧失了勇气。 身旁一个骨瘦如柴的哥们,面庞如骷髅一般空洞,看得出他身上绝对没有什么肉,他面前放着一碟花生,两人就这么坐在一个桌上,蹬着不同的凳子。 “赵能!你不要命了!”骷髅脸瞪着硕大的眼睛,将赵能的嘴一把捂住,身子都有些前倾,差点压倒了身下的花生。 两人在稍微里面的位置,客栈的木桌子绝对不少,他两人坐在后面是因为他们两人本来就不太合群,都是寨主的最亲近的亲信,讲道理也没有什么必要去和手下的一般人去打交道。 他们两个人绝对是有实力的。 黑风寨的寨主魏旋风虽然是个劫道的,但是他确实货真价实的修行者,不然在这样的江湖之中,他也没有能力去拉扯起这么一批队伍,发家致富。 魏旋风多少年前就修炼到了临近小宗师的境界,这是他们这一片相当厉害的水平了。 东南修行门派受限于地偏,虽然扬州如此繁华,但是总体来说,这个地界儿还是相当偏僻的,不少二流宗派的掌门人也就是小宗师的境界,他魏旋风这只差临门一脚的水平,称霸乡野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就是这样,魏旋风一个照面也被人卸掉了一条胳膊,米通当然是意识到今日可能真的不妙了。 米通就是骷髅脸的男子,他从小胃不好,总是很难吃下东西,本来是要活活饿死的,但是就是跟在魏旋风身边,才有了活命的机会。 他也是一名修行者,当然水平就不怎么样了,但是修行者的法门确实让他的身体变好了,所以别看他现在骨瘦如柴,其实吃起东西来,他不比那些膀大腰圆的汉子差。 他当然是相当尊敬魏旋风的,但是这时候他也知道不该上。 牌子他不认识,但是他明白对方绝对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浪人武士,更不是他们随便就能够招惹的存在。 身边的赵能也是魏旋风捡回来的,荒郊野岭的,若是有人想要寻一口饭吃,但是有没有那副手艺,多半是要去跟着打家截道的。 赵能比米通要厉害不少,魏旋风都说将来若是真的赵能能够继续成长,当家的肯定有他赵能一席,但是赵能就是冲动无比,这才有了米通过来管着他。 “你不要命了!”虽然语气相当焦急,但是声音却是奇小无比。 “寨主现在很危险啊!”赵能直接甩开了米通的手,他脸色很是难看,似乎很不明白米通现在为什么会这样阻拦他。 “你看看对方的腰牌,先不要管这些了,对方来头绝对不小,寨主今天已经认栽了,你看……”米通努一努嘴,让赵能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魏旋风真的明白了,他知道这样大型的武林会盟,一定会吸引所有江湖人的目光的,他们本来就是打算着能够从中发一笔财,武林会盟最耀眼的那些人当然不会与他们这些人混在一起,他们的目标就是那些走单的江湖人,人多力量大,这个在江湖上是硬道理,再加上他这样几乎是要成为小宗师的修行者,一般的货色,他们都是应付的起。 别看他四肢发达,他还是有点脑子的,他明白肯定这里会有朝廷的势力伸手,但是他依然这样行事,其实就是吃准了朝廷如今是管头不顾腚,那些大头们,可都是能够轻易动摇一方平稳的危险人物,朝廷若是出手,那里轮得到他们这些人遭殃,更不用说他和楚王府的关系…… 他能来,完全就是因为世子殿下给他行的方便,世子殿下还和他们约好了,如果有大鱼可吊,他们五五分成,一定会给他们最好的消息。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种偏僻的小角落,天机阁的人竟然来了…… 男子颓废的眼神一直没有变,远远地看着,似乎是有些困了,但是他手中的刀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抖动。 魏旋风怂了,但是他却不敢认命,被天机阁的人逮到是什么样的下场,他也不想多说,光是听听那些江湖上的传闻,身上就足够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了。 所以他要表面认怂,他背靠着柜台,但是却并没有完全只是害怕,害怕只是一刻的事情,他们这些刀尖舔血的汉子,怎么能够认命呢? 一段非常简短的敲击传出,听起来像是无规律的抖动,但是事实上,确实他们黑风寨独有的密信。 米通搭耳一听,忽然止住了。 他将手指放到嘴边,让赵能不要说话,指着耳朵,让他细听。 赵能一下便反应过来了,眼中的焦急也变成了冷血的愤怒,手却已经摸向了桌下的长刀。 “大……大爷饶命……小人,小人不知道您大驾光临,不知死活的赶去惹怒官爷,真……真是罪该万死……”魏旋风身子动的相当敏捷,赶忙跪在地上,边磕头便抽自己,但是…… 男子没有一点的反应,不过这并不耽误魏旋风想要做的事情,他肥胖的身躯在地上蠕动,然后慢慢的向着刀客的脚边靠去,边磕头继续扇自己。 他手臂的断口如今已经止住了血,稍稍的凝上了一层痂…… 忽然间,魏旋风眼中寒光一闪,他完好的左臂,突然冲出一柄长匕,直接朝着对方的腹部戳去。 他与刀客之间最多有一丈的距离,可能还不到,这短短的距离,魏旋风只是一个突进,一踏便至。 桌旁的兄弟早早的读懂了他的讯息,一瞬间群起向着两人杀去,无数的刀剑直接冲着两人身上招呼去,刀客身边不下六人,而躺在长凳上的年轻人,身边也有数人直接冲他砍去。 一切都是那么的迅速。 而他们的丧命也是那么的迅速。 人们不知道码头客栈后来是如何经营的,总之一个月后,码头客栈又开业了,但是来这里吃酒的食客们却有意无意的问着空气中总是有种腥甜味,也不知道这看起来丢了魂的掌柜的,一个月来究竟做了什么事。 天机阁的人确实来了,但是却不仅仅是为了武林会盟的人,也是为了这扬州城里的某个人而来。 这一夜,杨洁重新握起了自己的万剑图。 他不知道,远处已经有两人静静等候多时,就为了他亮剑一刻,确定他的身份。 “万世剑冢——雷停,存活确认。”中年男子对着身旁的年轻人说道。 年轻人则在一卷卷轴上不停的写着些什么。 第513章 指路(上) 天山之上,此时不光是云雾缭绕,正午的日光照下,若是没有比较好的防护的话,普通的人应该会是被晒伤的。 住在云雾之上是什么感觉,可能问一问这天山顶上的道观中的人应该就明白了。 不过说实在的,能够到达天山顶的人,也没有一个是随随便便的普通人。 林竹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这所谓的天道剑是怎么一回事,她总是记得当时林清玄曾经无意中说起过,天道剑就是他最失败的一个决定,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让她去修炼。 而且到头来,她连第一式都弄不明白。 不是江湖上都说天道剑很好练的吗?不是当年人手一本天道剑,各个剑客都身怀天道剑的秘籍的吗?怎么到了她这里,天道剑就真的成了与天道相媲美的绝学了呢? 不过林竹的心态很好,她长长在后院的山水间修炼,道观他已经住了不短的时间了,但是还是会长长惊讶于这天山之顶上的奇景。 明明已经到了峰顶,但是后院之后竟然还有一座看起来直耸云霄的石山,石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就如同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洗礼都不会改变自己一样。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她想到了这么一段诗句,不过她也是从李重霄的口中听说的。 道观总体来说不大,有清净阁一座,那里是张先生长待的地方,里面也是烟雾缭绕,虽说张先生没有明确说过禁止她进去,但是她还是不打扰张先生的好。 清净阁的旁边两侧是长廊,一直通往后院,后院有一个小池塘,被砖头堆砌的边角,让这小池塘显得相当精致,塘边的杂草也被好好地清理过,当然,这也是一滩活水,清澈的山泉从后院的山上淌下,池塘的水蜿蜒的从院子的一侧流出道观,然后好像是没入了什么杂草间,不过林竹很少出去,就没有刻意的去寻找。 这塘上也是张先生长待的地方,张先生总是在湖心亭观雪,林竹问他,他便告诉林竹说,这雪中是有很多“小意思”存在的,如果有一天林竹能够看到了,那么林竹也就不必再修炼那天道剑了。 对了,张先生似乎也会天道剑,或者说,他什么都会,阵法啊,道术,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兵器的法诀,他都能够信手拈来,毕竟是在天上上居住的道人,林竹也是知道张先生应该是相当厉害的人,能与林清玄相识,并且好像……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什么渊源,这都是林竹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的。 池塘被张先生唤作红鲤池,只因为其中养了许多的红鲤鱼,不过好像这些红鲤鱼也是张先生从别处弄来的,他说里面本来有上千条,最后水土不服,死的就剩下不到一成了…… 红鲤池旁就是厢房,林竹有一间很大的房子,房外依然是有小篱笆,这些都是张先生之前想要自己种菜,结果都养死了,种出来的小白菜也就巴掌大小,所以最终还是荒废了。 不过林竹喜欢这个,所以住下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打理后院的小菜园,因为天山之上的灵气浓密程度多到了让林竹有些惊叹的程度,她从地上居住惯了,总觉得可能山水茂林之间的灵气会比普通的地方灵气稍微浓密一些,但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直到来到了山上,她才意识到,这种地方,就是那些所谓的修行圣地。 也因为这个,之前说过的湖心亭看雪,山上种菜,其实这些都是很短的时间就可以实现的事情。 山上的天气变幻无常,但是都没有特别恶劣,只是忽而下雨,忽而刮风,忽而晴朗,忽而雪落,这让林竹十分的享受,她很喜欢这样柔和的天气,正如她本人一样的柔和。 小白菜种下地里,不过三两天,就会从地里蹦出来一个小小的头,再过一小段时间,就会茁壮的成长了,这让林竹也有时间去研究许多其他的作物,算是过足了瘾。 再说到后院之后的那石山。 后院也有个小门,算是临时添加的吧,总之算是一条去往道观之后的捷径,推开柴门,便是一道蜿蜒且幽静的小道,然后沿着路走,便会见到那耸立在路中的高山,说起来挺奇怪,其实看起来也挺奇怪的。 林竹不知道这段路究竟是什么意思,问的话,张先生也只是会笑一笑,说他也不清楚,连这观后的林子,林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她总觉得,山顶本来没有那么多宽阔的地方,能容的下这么一些景物的。 不过她也知道,估计问了还是白问,只能当做是这天山之上有太多她不明白的事情了,可能这就是大能的世界吧。 林清玄平时呢就住在林竹不远处的房子里,两人虽然是祖孙关系,但是林竹还是不太习惯叫林清玄一声祖父什么的,总之这样突然介入的一段关系,让林竹有种不一样的感官,不过林清玄也没说什么,两人从见面到现在,也就过了最多一个多月的时间,今后时间更多,时间总会带走一切的隔阂。 不过林竹来到山上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种菜享乐的,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已经很是落后了,她总说自己没有时间去修炼,其实还是一种逃避的态度,知道忘情洲桃花谷里那一战过后,她觉悟了很多。 很多时候,别人的强大,从来都是无法顾忌你的,只有自己的强大,才能真正掌握命运。 更重要的……她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努力的跟上那个人的脚步,才能让他毫无顾忌的来见自己。 奇怪的事情很多,比如林竹对于李重霄的态度。 她总觉得两人的感觉来的好生奇妙,第一面的相见,就让她心中升起了各种杂陈的感觉,就仿佛,两人本就该是注定相遇的。 其后,又因为她们的封闭,李重霄的沉默与她的懵懂,她们若即若离,仿佛永远触及不到对方的深处。 李重霄真的有很多秘密……这不光是她的猜测,还有林清玄的肯定,林清玄亲口说过,李重霄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他身上隐藏着的东西,很有可能能够影响很多很多人。 “很多人是多少人?”林竹其实只是随口一问,她一提到李重霄,其实心已经不会在这里了。 这是她与林清玄在修行之余,很随意的一段对话,但是林清玄似乎想到了很多。 “全天下人……”林清玄没有迟疑,只是这样平静的说出了这个答案。 …… 不过林清玄的指导还是相当有成效的,至少,林竹是顺利的突破了化形境的境界,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小宗师,不过这在林清玄的话里变成了,其实林竹早该这么做了,明明就有这样的实力,却没有相匹配的心境……说到底,林竹的修行信心还是不足的。 不过在突破了化形境之后,林竹也渐渐明白了修行的那种感觉,她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明显的进步,而且被张先生与林清玄同时肯定过的天生剑体……这种特殊的体质绝对是对她最大的助力。 天生剑体说是与剑有天生的亲和力,所以运用以及理解起剑道来绝对对于普通修行者来说,林竹是一个怪物级别的。 而如今天道剑的为难,这让林竹有些搞不懂了,所以这些天来,她除了日常的修炼——林清玄说林竹更适合御剑,因为她的神识力量虽然不是很强,但是却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细致入微的能力,说白了,如果旁人操纵一柄剑能够在空中精准到写出大字来,那么林竹就是可以在一块方寸大小的模子上篆刻。 这种能力自然也是与生俱来的,所以天赋这东西也是修行中相当重要的一环。 林竹白日里用半日去锻炼御剑术,御剑术是统称,具体的御剑术也要相应的功法与剑法去契合,不少剑法的秘籍中就是专门传授御剑的法门,这种很是适合林竹来修炼,刚好张先生的道观之中,多得是这种秘籍,这让林竹又是行了方便之事。 不过林竹还是奇怪,这小小道观之中,哪来的这么多奇珍异宝。 林竹的剑还是那柄青竹,虽说是林清玄的佩剑,林竹也说过应该由林清玄来用,但是林清玄却拒绝了,说是这柄剑以后就是林竹的了。 张先生也在一旁与林竹说过,这个世间真正拥有灵性的兵器是很少的,一是制造困难,而是更加少有这种的契机,林竹如果能用一柄有灵性的剑来修炼的话,亦是事半功倍的。 这样说,林竹也想起了当年曾经在河畔的家中,当年他们离开之前,在河畔最后的一战,这柄青竹剑也是给了她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才会将这柄剑递给小姨的。 …… “你也像要吃吗?”林竹弯腰,稍侧一下脑袋,然后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这七色鹿的后颈,鹿在林竹的身前就那样静静的站着,稍稍闭着眼睛,似乎极为享受。 它似乎是看到了林竹在吃樱桃,于是便循循凑近了林竹,林竹本来只是在自己的小院里打理完了菜园子,如今正在院里的小石桌前休息,不知何时见到鹿儿翻进了院子,先是担心了一下自己的菜苗,见到无事之后,才看到了鹿儿的直勾勾的黑眼睛。 它盯着桌上一盘子樱桃一动不动,似乎是极其想吃,于是林竹便从中摘了一颗,然后缓缓凑近了七色鹿,一只手托着樱桃,另一只手则是轻轻地抚摸着它。 鹿儿见状,先是用嘴巴一抿,将那可红彤彤的樱桃卷进了嘴里,胡乱的嚼了几下便吃进了肚,随后又享受着林竹轻柔的抚摸,十分的惬意。 鹿儿缓缓地跪坐在了地上,她的鹿角只有头顶的一点,因为是一只母鹿,她的头低低的垂着,似乎是让林竹继续的意思,耳朵也顺势乎扇了几下。 林竹见过这只鹿许多次了,她一开始一直以为这是张先生养的神鹿,毕竟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世上有什么动物是七彩斑斓的,因为它总是能够在道观里随意的出入,这才让林竹有了兴趣。 但是张先生却说,这鹿是自己一直在山上放养的,从来没有归谁人管过,只不过这鹿不怕生,所以之后林竹每次见了,都会很小心的去抚摸它。 鹿儿身上的斑纹很是浅,看起来是一头梅花鹿,但是蹄脚又不是那么像,林竹擅自的给它起了一个彩儿的名字,后来叫两声彩儿,七色鹿的耳朵总会有些反应,似乎是认可了这个名字。 不过七色鹿不在道观里住,它住在何处林竹也无从知晓,只是知道这鹿会有意无意的来到观中罢了。 近距离看去鹿身上的花纹一条一条的,它的毛不长,但是也不至于露皮,七色只是远看去的颜色,近看去那一条一条七彩的花纹在它的身上是均匀分布的,大概占满了它的躯体以及四肢的大部。 它脖后的绒毛是最软顺的,林竹也总是喜欢抚摸这里,不过这里的毛,七色的颜色就越来越浅了,到了头顶的时候,七色鹿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棕黄的颜色,总体来说,它的颜色是渐渐变淡的。 不过好看到了极点就对了,这与林竹见到的鹿都不同,它的身姿是那样的柔美,一步步也是那样的优雅,似乎有种独特的魔力,让林竹时常幻想着自己能够成为这样的一只鹿…… 不过她还有重要的事情做,所以她肯定不会这样去实现。 彩儿的眼睛轻轻地闭上,林竹看去,彩儿的眼皮垂下时,那长而翘起的睫毛似乎不像是鹿的感觉,总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又说不上来。 渐渐地……她愣住了…… 一晃不知过了多久,她发觉的手上那软软的绒毛触感不见了…… 再一回眼,她下意识的将手收了回来…… 一个美丽的女子,此时正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她身上围着散乱的零落,却是七彩颜色,最重要是那双美丽且动人的眼睛……与先前一样。 第514章 指路(中) 林清玄与张谋的渊源说来的确话长,林清玄能够带着林竹直上天山来找张谋寻一个住处,那么必定说明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寻常人哪里有住在天山顶上道观的待遇呢? 只是他们两人当年的事情,估计再多的典籍也记载不完。 林竹练剑,林清玄便会找些时候与张谋喝茶,喝茶这个习惯是挺好的,其实还是因为这道观里除了喝茶下个棋之外,也没有任何消遣的方式了,天山顶上不是光秃秃的,已经足够好了。 林清玄对林竹说的是他带林竹来,就是为了练剑,因为天上顶上的确是一块修行宝地,这种寻常世间难以寻找到的灵气浓于程度,修行不只是事半功倍的效果了,对于一个人的领悟力似乎也有不小的提升。 不过他本人,还是有别的理由前来的。 一是他有东西要拿,二是他的确需要问一问张谋,一些关于这方天地的事情。 前些日子还有个小道士来到山上,只不过他并没有想要久待,说是自己的师父让自己得了好处就快走,不然会被留下的。 林清玄也是惊呆了,这样单纯的孩子能够这样直接说出这番话的确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不过小道士确实有些独特,在林清玄看来,他的那种体质,似乎不亚于天生剑体在剑道修行中的地位。 小道士的先天呼吸法到了天山之上,得到了这里浓郁的灵气的灌注,似乎也发生了质的变化,总之林清玄是很佩服小道士这样几乎毫无修为的身体,也能够一直忍到现在才开始修行一道。 修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当然是越早开始越好,毕竟先一步起跑,哪怕是遇到了困难,也要比别人多上许多的时间去调整,先一步起跑也代表了这个人本身的资质就已经是上乘,所以尽早的踏入修行一途,其实并无坏处,这是对大多数人而言。 但是总是有极小部分的人,他们需要的不只是一个修行入门这样简单,这种人一般都有着修行一道上那些世间罕见的特殊才能,如此一来便需要更多地前期准备与积累。 林竹便是这种情况,林竹的体质这样的特殊,但是在她年少的时候,林无泪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东西,不过这也并不怪林无泪,林清玄也是在听到自己的二女儿还好好活着的时候,心里有了更多地念想,有些愧疚……林无泪当年那样惊才艳艳的天赋,自己也没有好好培养,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这个家,让她一人守着林雪母女,这一切都是自己这个当父亲的错。 林无泪更多地是师承林竹的父亲青丝僧人,但是青丝僧人离开人世太过早,有许多东西林无泪还没有机会学到,说林无泪是野路子出身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林无泪能够修行到那种程度,全凭自己的天赋与努力,这实在是心酸不已。 如此一来,也稍稍影响到了林竹的修行前期。 林竹的天生剑体最好的培养方式应该是让她不停地接触那些带有灵性的剑,最重要的是以剑入道,而不是先修行,再练剑这其中的差别还是挺大的。 如今这一手天道剑,林竹吃力的理解着,成日被其中晦涩难懂的奥义给弄得抓耳挠腮,其实就是因为林竹对于剑道的理解还不够深,天生剑体两方面的巨大优势,其中的一方面:对于剑道的理解优势几乎是被荒废掉,才导致了林竹久久没有显现出自己本该拥有的天赋。 所以这一手天道剑,在林清玄改良了之后,重新传授给林竹,其实他也并没有指望着林竹能够捉摸明白,有朝一日,她能够将第一式融会贯通,那也已经足够了,那也已经足够激起她命里隐藏许久的那种天赋。 说白了,林清玄处于一个更高的视野,他能够更清楚的看透林竹如今修行上所存在的那些偏差,他现在做的,就是循循善诱,然后让林竹自身拥有能够不断改进自己的能力,让她能够拥有成为一名剑道大家最先该有的,那种对于剑的亲和与理解。 这些……林无泪教不了她,只能有林清玄这个剑神来教,毕竟天生剑体,千年以来或许出现过了五六次? 关山还在山上的那一段时间,林竹其实也感受到了自己的不足,最重要的就是听说关山来到山上之前还从未迈入过修行一道时,林竹就更加对于自己不满意了。 甚至关山还要比林竹小上一岁。 关山离开时,他将自己师傅留给自己的命令全部遵守,张谋看其资质,还特意指点过他只能说这道门的小道士将来也必定不凡。 林清玄也看出来了,不过他不太理解道门的法术,所以他也插不了手,最后他也的确惊叹于道门修行的奇特之处,道门的修行只关乎理解,不关乎修行的境界。 准确来说,关山离开时,他已经是一名彻彻底底的通玄境大宗师了,不过在道门的话里来讲,他是真人级别,譬如洛阳的年轻国师,若是按照道门的礼仪来说,他便应被称作张真人。 直到最后,林清玄才看出来,小道士的身法的不凡,他也的确见过这个身法,毕竟这世上如果有人能够修习这门身法的话,那他也只能是出自那里了。 “张承运倒是有两个好徒弟,但是,那个在洛阳的张长轩,让我心中有些不解……他或许真的走错路了。” 林清玄只在红鲤池前稍站一会,剑道亭中有人,便踏水而行,轻盈落地,潇洒的一撩衣袍,落座于石凳之上。 面前的石桌上是一套紫砂茶具,杯中茶香飘远,似乎弥漫了整个道观,亭侧红鲤游离在湖心亭旁,一圈圈的,似乎是围绕着什么不肯离去。 一双相当干净修长的手从华裳袖间探出,将紫砂的茶杯不断地冲洗着,淡绿色的茶水从顶浇下,这是洗茶的一步,也让茶杯温热,茶香四溢。 滤过的茶渣,他一手端着茶杯,另一手则是将茶壶放在案上,扬手便是向身后半空中一抛,杯中的茶渣便淅淅沥沥的洒在池中,红鲤此时如同奔涌的红色湍流,一窝蜂的向着茶渣覆盖的水面涌去。 一时间百鲤浩荡,一卷卷的像是水车一样的在池中翻涌着,溅起的水花也不断地打在岸边,好生壮观。 头上一缕灰色的男子为面前的林清玄轻轻地倒满茶水,也为自己倒好,身子稍稍向前一俯,动了动鼻子,嗅了嗅味道,满意的笑了笑。 “你这鱼,果真是红鲤?”林清玄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吹了吹,轻抿一口,在嘴里回味,果然茶香经久不散,这是相当好的茶叶的味道。 “红鲤当然不会这么欢腾,准确来说是红鲈,红鲤的味道不好,我便没有要,红鲈养肥了,倒是还能在岸边烤一烤……”男子边笑便说,壶中只要水少,他便会从池间挥袖招来一抔清水,循循灌进小壶中,凉了便在一旁的小火炉上煨一煨,这样茶香就一直不断,一直很浓。 不过抬眼见到了林清玄皱起的眉头,他赶紧出声:“说笑说笑,我也没有抓他们来烤过,只是在书中读到,说这种红鲈味美极鲜,处理得当,便能成宫廷极致,我这山间野夫,哪里有那种功夫来搞烹制一学呢?” 林清玄白了他一眼,他当然知道张谋没有搞这些的功夫,那些菜园子都是林竹一手打理,如今他们的饭菜,也都是林竹代劳,虽说大家都可以不吃饭就能存活,但是若是真的有机会品尝美味,他们还是不会放过的。不过看样子,张谋平日里喝的茶比吃的饭都多,也是许久没有体验过这样的生活了。 “手谈一局?”张谋笑呵呵的说着,他看起来相当的轻松,完全就是符合那种山上仙人的形象,不过他说的话倒是挺接地气的。 “不了……你知道我要问什么。”林清玄则是没有那个娱乐的心思,他心中还有很多事,他来到山上也是为了搞懂一些事情,因为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或者说,需要的人。 百年的江湖,旁人只知他林清玄败尽天下无敌手,却不知他从来不是为了击败所有人而去游历江湖。 他对天道有着极致的渴望,因为他想要走到剑道的终极,就必须追寻天道,而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如今却阻拦在他的面前,让他寸步难行。 天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若是超越了天道,是不是一切念想都可以成真? 林清玄是一个在江湖上经历过风吹雨打数十年的真正的江湖人,但是他的内心却依旧藏着一些不属于江湖的记忆,那些只属于他一个人,或者说属于一个小书童的记忆,那些是他一辈子无法抹去的记忆。 所以他去了东海。 他不想让自己的好友白白死去,他不想让自己的妻儿成为一抔黄土,他也不想让自己最初的念想成为一纸空谈,所以他才去了东海。 现在他回来了,无人与他解惑,他只能找到张谋。 江湖中说剑神是无敌的,但是却从来没有人知道剑神是凭什么行事,如今剑神也会迷茫,因为他有些看不懂这个天下,看不明白这个天地,读不懂……那些不属于这个世间的意志的真实想法了。 “一切,今日都会有指引,一切,今日也会有答案,莫要着急就是了……”张谋还是那样毫不慌张的样子,让林清玄看了心里有着想要亲手打他一顿的冲动。 明显感觉到了林清玄脾气的不对,张谋也是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些。 他叹了口气,这样说道:“我这些年,游历南北,寻找的都是金凰与金龙的事情,这种超越千年的羁绊,我此生未闻,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似乎也并不想要知道,我唯一想要搞明白的就是金凰与金龙的殷始与终结,这样或许我真的会死而无憾。” 林清玄静静地听着他说,虽然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但是还是沉下起来,没有打断。 张谋目视远方,似乎投向了东南,那里有着他如今找到的唯一的答案。 “你去了东海,而且不止去了东海吧,在那尽头……你看到了什么?天圆地方吗?”张谋问道。 林清玄眼神没有在正视他,似乎也是在回忆,更似乎是有些难以想象的记忆正在涌出,这让他显得恍惚无比,不似那种剑神应有的尊容。 “那……是,一面……墙壁吗?我不知道……”林清玄说出这声的时候相当的暗淡,似乎天空中的云彩也变了形状,正有天威滚滚,准备降下。 “那是一堵与天地同型的墙,不管怎么样……我都无法穿过,似乎就在那边还有一个世界一样,但是就是那短短的距离……无论我如何攻击他,他都纹丝不动……” 林清玄有些不敢相信,他捂着额头,似乎极其的痛苦,表情显得很是挣扎。 少见的……林清玄的额头上有着汗珠不断地滴落,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天地间突然响起了惊雷,紫色的雷霆在天空中激荡,不断地在云层之中滚动,先前一览无遗的晴空此时无语密布,层层叠叠的不知道究竟有多厚。 云层中的紫电忽的变换着形状,转而又凝结成了一个个有些看似人形的形状,又是一道霹雳,彻底将天空照亮,隐隐约约的,紫霄骷髅,天兵天将一般的人形布满了整片天空,将这天山顶彻底围绕。 林清玄双手抱着额头,已经痛苦的说不出一句话,然而一声清脆的弹指声,的的确确是弹指声,响彻了天地,就像是石子投入湖面,一连串的涟漪渐渐的从这小亭子中散开,先是在池中扩散,波纹渐起,这短短的十余丈方圆的池水,就随着这波纹一段段的扩散出去,但是这波纹是越来越大的…… 当波纹到了岸边时……突然掀起了数百丈的滔天巨浪,黑色的浪潮从道观之中轰然涌出,像是直接冲撞了天地一般,将整片天空给笼盖…… “继续说。”张谋淡淡的说道,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亭外,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天空中多了道清爽的彩虹桥。 第515章 指路(下) 远在石头城,又或者是更远一些地方的百姓们,肯定是没有看到天山之上的这幅景象的,他们平时如何过,那时便如何过,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真正受到影响的只有林清玄一人。 林竹的住处离红鲤池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湖心亭的异常。 其实不只是异常了,整个天山都被笼罩在黑云之下,紫色的雷霆布满了天空,雷电凝成的天兵天将威武难抗,那实在是天威滚滚,无法直视的景象。 但是奇怪的就是,这样恐怖的景象,除了林清玄……还有坐在他对面的张谋之外,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了,这就不禁让人怀疑其中究竟有什么样不为人知的辛秘。 林清玄闭着眼睛,呼吸有些急促,但是他也在不断地调整,青灰色的长衫被汗水浸透,这让他原本剑神的形象荡然无存……实际上,任谁来,也必然是这幅惨状,林清玄还只是人,天人境界与天人之间的区别,或许只有真正理解到天上之人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够真正分清吧。 “没想到竟被趁虚而入了,难道在这天山之巅,也无法逃过那些人的监视吗?”林清玄双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用袖口擦了擦汗之后,他感觉稍好了一些。 “他们是无法监视这里的,只能说……刚才的事情,是他们设下的禁制罢了,怎么说起,都会导致他们的察觉,不过我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以继续说吧,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张谋淡然一笑,他笑的从容不迫,从这里终于可以看出,张谋似乎还要比林清玄更加有底气。 而林清玄,来到这里寻求答案,就是因为这里有能够给他答案的人,也有能够防止这个答案被人从世间直接抹除的人,而那个人,自然就是面前的张谋。 “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林清玄面露挣扎,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他有过许多猜测,甚至他也找到了许多可以说明的答案,从古至今以来,那些真正飞升的人去了哪里,他心里也是有一个答案的,但是他可以确定……仅仅就飞升的那些人来说……他们还远远不够这种实力。 或者说,那应该不能叫做实力了,人世间……不该有人有这样的力量,那是超越人间的力量。 “就是制造那墙壁的人罢了,都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一群跳梁小丑,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实际上……他们连自己都还不能完全掌握。” 张谋嘬一口香茶,冷笑一声,茶杯在桌上轻轻磕出脆响,显现出他本人那强大的信念,而信念的来源,自然就是力量本身。 那些人的力量不是人世间所能够容纳的,而张谋则是拥有击败那些人的更强大的力量……有些时候,规则,往往是给弱者设立的,林清玄也难逃其困。 林清玄叹息着,似乎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路愈发的坎坷,不经意间想起了自己曾经所立下的一个个誓言,却都无疑,被那些无法抗拒的力量与因果所断送,这让他的一声,虽是风光无限,却也带着无尽的遗憾……剑神的一生,从来不是完美的。 “你不过天门,不入天道,想的是什么?你本来可以拥有与他们相媲美,不,甚至更强的力量,你是我见过,在道这一方面绝无仅有的天才之姿,是什么缠住了你呢?”张谋似乎很想了解林清玄的过去。 他认识到林清玄的时候,其实林清玄已经是闻名天下的剑神了,那时他已经是完人,已经是人们心中一个没有过去的标志了,他的往事自然不会被人深追,甚至还会有人从幕后助力,让林清玄这一个名号,变成一个真正代表江湖的符号。 林清玄自然没有时间去理会那些闲人……在江湖中搞权谋,最后只有落得一个两手空空的下场,林清玄对此深信不疑。 佛林的上师,刀殿的棋鬼,都是这样的人物,林清玄不屑的,那些人总以为利用剑神的名号,可以让江湖真正与朝廷的响应力相提媲美,最后还能有这分庭抗礼的局面,实在是大错特错,真正的江湖人……哪一个不是立于情与义之上的,哪一个又是能够绝情绝义,最后能够善始善终的…… 林清玄听到了张谋的话,心里不由得嘲笑起来自己。 “曾经……我以为天若有情,天亦老……”林清玄平静的叙述,像是在描绘一幅自己的过往,将自己的历程毫无保留的拎了出来,自我嘲笑。 “我这辈子做的最傻的事情,就是以为无情剑胜过有情剑,无情取道,有情消亡,追求道这间事情是那样的艰辛,更何况是天道呢?” 张谋没有评价,只是让林清玄继续说罢了。 “也难怪……呵呵……我的情意在江湖中一次又一次的死去,这让我以为,只要我绝情,世间我便是真无敌,归根究底……那只是我逃避我当时弱小的一个最愚蠢的办法罢了。” “到了现在,一切都离我而去,我才可怜兮兮的追在大家的光影之后,一点一点的捡拾着过往,弥补着过错,人们还将我捧为剑神……而最可笑的是……我自己也信了,所以我错的离谱,错的该死。” 林清玄的话越说越慢,像是耗尽了他的能量,让他整个人如同空壳一副。 这些事藏在他心里的话,他可能会与当年遇到他的那个人说起,但是在那之后,就不会与任何人说了,今日突然跟张谋说道,只是因为……他知道张谋只会听下去,他们两人没有利益的纠纷,没有因果瓜葛,今日就算他离去,张谋也不会有任何的阻拦。 事实上,张谋本就没有帮他,而林清玄却是来求他的。 “真正的剑神林清玄,出江湖时,便已经死去了,死在竹林间,死在诗仙旁,死在棋馆路,死在江水畔……” “你究竟是听谁说,去到东海之极,就可以见到一切的彼岸之人?”张谋似乎很不合时宜的插了嘴,这种像是有些质问的话语,显得有些嘲弄,像是林清玄过去做的游历东海,都是错误的一样。 “若真的是一个萧姓的人对你说过这些话的话,那也见怪不怪,他在人世间如此多的岁月,早已经被沧桑腐朽到没有锐意了,听他的话,你不会死,你会终老,但是你却会抱憾终身,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悲观的人。”张谋冷笑着,眼睛没有看林清玄,但是从林清玄突然变得混乱的呼吸中他已经得出了结论。 “他不是和你一个时代的人,他……是和我一个时代的人。”张谋似乎真的想起了数百年前的往事,那段日子,真的是轻松愉悦,最后又让他无聊透顶。 “萧合究竟是什么人?”林清玄就差揪着张谋的衣领了,他的面色难看,似乎真的意识到了些什么……那是他的挚友,他以为的挚友,在他最低落的时候,告诉了他真正可以让他振作的那条路,不然他只是一介武夫,看再多的书,知道再多的事,游离再多的山川河流,他也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辛秘。 全部都是因为那个男人,那个在洛阳城中久居不出的男人,他是一切的始。 林清玄的嗓音有些颤抖,这让他有些无法确定,如果真的是真的……那面前的这个人,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他从来没有说起……不,张谋根本没有理由告诉他萧合的事。 萧合是个什么样的人,世上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但是真的提到了天机阁,人们总会明白天机阁这样的机构,绝对不是天子一人所能够拥有的视野,没错,只有江湖人才是最了解江湖人的,跟不用说,萧合本就是帝师。 萧合一手拉扯起了这个让当今修行者肃穆起敬的机构,这是他对大汉做出的最大的贡献,对于江湖人来说,他这个人无异于恶魔,因为就是他主张整肃江湖,最终似乎还要将江湖彻底消除,但是于大汉来说,萧合,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肱股之臣,若是萧合逝世,他定是配享云霄阁名臣画卷的奇臣。 但是又有谁知道萧合曾经的那段过往,那个棋馆的胖老板,那个逃于乡野,与贼寇同流合污,为江湖人出谋划策,甚至还当过说书先生萧合呢? 萧合太过真实,又太过传奇,让一只能够与他接触的林清玄也由衷的佩服这个与他们相见恨晚的挚友,他的记忆一直停留在江夏的小棋馆,却从未了解过萧合在与他们相遇之前的故事。 “萧合……是什么人?”林清玄又问了一遍,但是张谋却知道他想要一个不同的答案。 “萧家人,萧何的萧,他是萧何的亲弟弟,也是曾经一段时间的“萧何”。”张谋给出了这个答案……一个穿越近千年,要回到那段文伐武斗的争霸岁月时,张谋初见那个跟随在市井男子身边的宽厚书生的那一刻的答案。 林清玄从未亲眼见证,但是张谋的话,不曾有假。 “那你……”林清玄又头疼了,他需要消化一下这突然而来的往事,千年的往事。 “我也的确用过张良这个名字,只不过那个贼人到头来还是个贼人,改不了他那愚蠢又肮脏的性子,彻底暴露之后,我也便离开了,萧合自然也功成身退,一藏就是不知道多少年,我一直没有见到他,但是我知道他活着,毕竟他可是曾经喝过金龙之血的男人,有着千年的寿命,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张谋又一次提起了金龙这个名字,林清玄本能地想要回避它,因为他总有隐隐约约的预感,预感若是真的与金龙或者什么金凰的因果纠缠不休,他可能真的不会落一个好下场……现在的林清玄是真的一个有血有肉的林清玄,他没有了当年的锐意,他有的……是身为一个长辈的责任感,他想要林竹好好地成长,想要找回林无泪,好好地尽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所以他本能地回避那些可能会有变数的事情…… 但是殊不知,他其实早已经与金龙金凰有了无法分割的交织了,这种叫做命运的东西,连林清玄都被玩弄其中。 “他没有骗你,在墙壁的那头,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心爱的人应该是你此生最大的遗憾吧?”张谋早早地从林清玄的眼中找到了答案。 他其实在当年初见林清玄,就已经得知了这个答案,那种睥睨八荒的眼神中,包含着的那种难以掩饰的悲伤,是无法骗人的。 罕见的,林清玄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他今日得到的信息太多了,这一趟天山之行,有种让他整个人彻底撕裂的的感受,左右为难的林清玄,实在是有些迷茫了。 “只不过他却从来没有告诉你能够打破墙壁的方法,而这个方法他只是认为你没有办法做到罢了……说实话,我也认为你做不到,只不过,我这个人呢,心里归根究底还是存在着各种的幻想的,做不到,不代表就不用去做了,行不通,总也要试一试,所以我准备告诉你。” 张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性子呢? 唯恐天下不乱应该不是说他,他是遗世独立的存在,但是他也喜欢做一些能够引起未来巨变的改变,遍地撒种这种说法太过难听,靠着眼力见,以及过往的无尽的见闻,他可以准确的找到那些真正能够影响未来的人罢了。 他与很多人有着难以磨灭的羁绊,他也在不断地去将这些羁绊引导向最终的结局,现在他似乎见到了真正可以让他千年以来迷茫命运引导向最后的结局的人…… 说实话他厌了,厌了那种路经一切,却袖手旁观的感觉,不如让这个天下变得更乱一些,看一看,这个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若是毁灭…… “把那些人都杀掉,墙……自然就消失了,当然你杀不掉,没人能杀掉。”张谋笑了,笑的开心无比,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但是他却没有说谎。 第516章 指路(下中) 张谋每句话都意有所指,事实上林清玄也基本上都明白他指的那些人,只不过从张谋的口中得到确认,远比他自己从各种稀奇古怪的痕迹之中推理来的更加震撼,来的更加真实。 林清玄认识张谋的第一天,他其实从未想过要从张谋这里得到些什么,他到天山想的是找到那块石头,那块可以为他指路的石头,除此之外,别无他念。 路途中遇到了一个叫张承运的道士,那其实也是意外的事情,谁知这几十年前的一个小小的事情,竟是也影响着如今他的命运,林清玄回想着自己的过往……果真,自己从年少时便已经被人算计的死死的了吗? 原本以为以自己的实力,终于是可以在一个合适的时候,跳出这个棋局,重新的去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路,没想到竟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一丁点的机会。 林清玄如今是很无助的,一边是自己过去寻寻觅觅了几十年的痕迹,一边又是真正可能更贴近现实的事实,他有些想要逃避。 但最终,林清玄还是没有逃避。 “我认为你是杀不掉他们的。”张谋没有开玩笑,因为他都没有机会,他如今在这小小的天山上很少去到别的地方,唯一可能有的走动,也是神神秘秘,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其实不就是因为天上某些人的存在吗? 但是十多年前,他在一个少年的识海之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意识到了,这个世上若是有人真的能够将这个秩序大破,讲那些制定规则的人击落凡尘,那一定……一定是不存在的。 但若是那个不存在的人,来自规则之外的地方,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大数之劫为九,天有九重,地有九层,命数也似乎逃脱不了九九之数。 张谋不知道自己度过了几世,似乎每一世,他都有着相当耀眼的人生,每一世他都做了天底下最为珍贵的那个人,但是每一世,他似乎都没有机会,拥有这一世,如此之多的,能够正面与那群人抗衡的机会。 天……离人更近了,也就让人有了触碰天的机会;。 林清玄是人,他张谋,或许也是,他何时能够确认,也只有在面临死亡时吧,但是除开这些,他一直是以一个人的身份活着。 他自身没有太多的把握,所以他要找到命中与他注定相同的那个人,人们都只知道棋鬼创立了刀殿,却不知棋鬼早在千年之前的那段岁月,何谓开天辟地的鼻祖,莲心知道,莲心走后,也就孙世卿知道,孙世卿知道,但是他却已经只是一副躯壳,所以他要有人去帮他取回自己的精魄,精魄千年前便一分为二,一者浮于尘世,一者落于大泽。 尘世者应运时事而生,成为了掌握天下大流的天才亦或者是疯子,而大泽之人,则是出于淤泥,静静地独立于喧嚣之外。 但是二者之间那完全没有办法隔断的联系,成了他们千年羁绊的因果。 棋鬼想要杀死张谋,张谋却想要亲自劝化棋鬼,这才是两人命中最为矛盾的那一段。 李重霄其实想的不错,葬山之上,真正为了他的未来而着想的人,其实还是他的爷爷与祖父,煮茶道人也是如此,其实他们都是葬山的根,但是葬山若是要成为一个真正能够顶天立地的存在,少不了孙世卿的那一份,即便是孙世卿心怀异鬼。 孙世卿告诉了李重霄金凰之事,那只是因为他需要告诉李重霄这些,世上真正对于金凰在乎的人,其实只有他一人。 无论是棋鬼还是张谋,他们三人的心都是一处的,只不过如今混乱的局面,孙世卿已经没有办法去终结了,他无法与李沐还有白酉等人达成共识,所以他只能从开始培养李重霄。 放李重霄于孙世卿,这无异于将羔羊送上虎口,这样的事情,葬山就是敢做,因为他们就是要李重霄从这种条件下成长起来…… 白酉与李沐再强,也再无进步的希望,只有李重霄,才是真正能够继承葬山的人,葬山不重要,葬山的那股信念才是最重要的。 孙世卿无法控制张谋与棋鬼的意志,这是他最大的变数,他也没有想到,到了现在,张谋虽是无人指引,但是却已经开始有意无意的为李重霄寻找帮手了,若是让李重霄真正揭开了金凰金龙的谜题,这才是孙世卿最难以想象的。 自己追寻了千年的秘密,最终却被李重霄渔翁得利,这样的事情,无亚于灾难。 如今的局势之微妙,只在于林清玄的一个小小的决定之上,张谋不太会劝人,因为他从来不说假话,他告诉林清玄的都是真话。 “你杀不了那些人,就永远到不了墙的那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张谋又重复了一边,丝毫不介意林清玄心中究竟会如何去想,明明他是要让林清玄与自己走到一个阵营上,要将林清玄彻底引导到李重霄的身边,将他们绑定在一起。 但他却依旧在打林清玄的退堂鼓。 “他们与天人有何不同?”林清玄问道,看不出他情绪的变化,但是声音却压抑的很。 晴朗的天气根本无助于这紧张的气氛,知了的叫声聒噪人耳,竟是让空气隐约变得更加闷热了起来。 “他们是最早的那一批罢了,掌控了神界,便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至高无上的一群人,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当年提起的那个好友,也是东海上那个宗门的不小的人物吧。” 张谋挑着眉毛,想起了这么一回事,林清玄不知道他想要说明些什么,但是他却明白张谋指的是苏长庚。 一皱眉头,张谋又知道戳到了林清玄的痛楚,听他刚才说的,他似乎前往东海,也有为了找回苏长庚的意思。 “莫要生气,我说的那个人他应该还没有死去,白帝城如今不在,你在东海之上,应该有机会见到他。” 他说完这话,林清玄又愣住了,他明明从东海而归,却不知道白帝城已经不在了这样的大事,这让他已经有些错乱了,不过看张某还有话说,他克制住心中的激动与好奇,准备听下去。 “百年前东海三剑联袂飞升,他们是受神界天梯接引的有着相当资格的天人境界,天人境界虽然不等同于真正的天人,但是入了神界,其实也并无本质的差别,神界是什么样的,若是有想法,你自然可以自行去看,但只是说,这样接引人间至强高手的手段,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上天的指引,而是那群人搞出来的把戏罢了。”张谋这样说着,似乎十分唾弃,嘴角毫不掩饰那种厌恶。 “这世上从来不缺少自以为是的人,掌握了权力,就会迷失在更多地权力之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只要是人就难逃一个贪婪之字。” “或许这么说,人的本性之中本就有贪婪,通过教化,这是可以隐去的一个不好的特性,但归根究底,只是因为不管什么时候,大部分人都会受到这样那样的牵制……你功成名就,还是要为自己的子女奔波,因为放弃了家事,最终心中还是会有这难以磨灭的愧疚……这便是人之常情。” “但是当一个人,他成为了天子,或者小一些,只是成为了一个地主,他头顶上一直跟随着他的枷锁便会不断地所小,大汉的天子之位之所以会成为众多人难以放下的一个夙愿,就是因为作为这个世上最为强大的国家,成为大汉的主人就意味着掌控了一方天地,这与真正的神明其实也查不了多少了。”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洪荒万古,连国家的意象都很难去定义之时,真正掌控力量的都是些什么人?”张谋提问道,问的是对面那个已经陷入沉默许久的林清玄。 林清玄很少听人如此长篇大论的谈及一些关于人与人之间那些本性的说法,他很少会去思考这些,所以一旦进入了思考,就越陷越深,似乎都忘记了,张谋原本是想要给他说明那些天上之人的来历。 “就是制造墙壁的那些人?”他似懂非懂,这样试探的问道。 “是也不是……”张谋卖了个关子,但是没有等太久,便继续说道。 “谁也不知道天地灵气的来源,但是我似乎隐隐约约能够明白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来自于人为,如今你所见到的天道,大部分其实也只是认为罢了,他们用着超越人间修行极限的意境来制造出一些所谓的难以理解的深奥的道路,让地上三千修行者都认为天道便是真正凌驾于大道之上的那种无可匹敌的世界规则。 但是在他们出现之前呢?天道在什么地方?” “天地灵气出现之后,那些真正的先天修行者开始了自己最早的修行之旅,但是大约是在百年之后,才出现了第一位天人,这就是真正的拓荒者。随之而来的便是第二位第三位乃至于上百位上千位。” “第一批天人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有什么可以超出整个人间修行的极限的,但是当人间的灵气慢慢的稀薄下去,他们才意识到了那种危机,以及整个世界上天地灵气似乎是有一个上限的问题,摄于力量消失的恐惧,他们开始寻找真正可以让自己保持强大的方法。” “那时出现了一个人,我们可以称他为灵气大帝,他也是真正将天人与人分开的那个大修行者,他自然是天人境界,但是他意识到若是天人不断的增多,世界上的灵气迟早便会陷入枯竭,于是拥有无与伦比实力的灵气大帝,汇合了当时一众愿意追随他的天人境界修行者,他们将整个天地一分为二,下者便是如今的人间,灵气稀薄,天人难寻,上者便是神界。” “他们所谓的神界不过是天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创造出的一个舒适圈,他们将天地间大半的灵气收拢,归他们小部分人使用,地上的修行者也因为灵气的稀薄而变得修行困难,对于天地灵气的理解自然难以赶上前人。” “一个没有进步的社会是没有生命力可言的,历史的车轮滚动向前,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进步的不只是所谓的文化还有科学,修行界也是在进步的,但是如今却很少有人能够赶得上最初的洪荒万古之时,那个天人齐出的时代,这其中的问题,一目了然。” “有人偷走了历史本应该行走的正轨,所以修行者转而投向了江湖与庙堂,修行者之所以叫做修行者,不就是为了拥有更强的力量,拥有更长的寿命,如今这样,修行者与武夫其实并无区别。” “而墙壁一事,才是真正暴露这群人丑恶嘴脸的事情,也难怪人位居高位,便少了敬畏之心,他们以为世界都在其掌握之下,殊不知真正的世界意志,其实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也在默默的对他们进行着处理。” “墙壁为的就是阻拦天地灵气的外泄,能不能够成为天人都要看他们究竟会不会给那个人开这样的一个们,那些真正通过天梯进入神界的人,有的是与他们利益相符,有的是拥有难以想象的实力,总之他们的想法便是同化然后压制,将人间当做他们的猪圈,将修行者当成他们的牲畜,畜牧人间,果然是天神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张谋冷笑着说出了天地间可能真的是最大的一个秘密,这让林清玄心跳都有些加快,这个天地真正的面貌原来是这样的吗?人竟然可以拥有这样的力量吗? 我说你根本无法击败他们,就是因为你们先天的差距,你被称作千古剑神,但是远在千年以前,早已经有人将你的路走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在神界获得了更贱难以想象的修行资源,你们的差距……大概就是天地之间最大的距离了。 第517章 指路(下下) 这个世界的辛秘便是如此,林清玄有着人间最强大的修为之一,但是却也只能是初窥其门径,在张谋为他解答了之后,他的一切禀赋都成了不值一提的东西。 “你一直在说我没有能力打败那群人,一直在强调他们的强大,难道只是为了让我打退堂鼓不成?”林清玄有些厌了,事实上他虽然被今日知道的一众辛秘而惊到了,但是实际上,他这个人,真正要说起来,他才应该是这世间执念最为强大的人吧。 为了几个人,便能够毅然决然的修行至天下第一,然后去触碰过去从未有人触碰过的禁果,其实已经展现了他超乎常人的信心了。 所以在这样的困难面前,林清玄一直等着张谋说出那个他已经找到了的最优解。 林清玄心知肚明,这点让张谋更加刮目相看了,能够成为剑神果然不只是靠的他那无与伦比的剑道天赋,还有的就是他那无可匹敌的强大内心吧。 经过了刚才的突变,林清玄能够迅速转变自己的心态,这已经是很少有人能够做到的了,正常的修行者,在这样惊天的秘密面前,能不能站稳脚,都是一个问题,更不用说在这里一点一点的去深挖这秘密中独属于人间的那种方式。 张谋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你果然已经看出来了吗?” 林清玄点了点头,没有否定,这让张谋心中最后的那点考验的意思也消失了。 “我当然已经找到了方法,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一遍又一遍的测试你了,在我看来,你是这世上最有能力担任这个角色的人,但是我却不了解你真正的内心。” “坦白来讲,若是你真的一心一意只是想为了复活你曾经心爱的人的话,这点觉悟,其实是不够的,我很讨厌将天下苍生这个词挂在嘴边,但是事实上,我们面临的抉择,就是关乎天下苍生的。” “我想确认一下,你……有没有能够为了天下苍生的未来之路,而毫不犹豫贡献自己生命的信念?” 这一点,戳中了林清玄的内心……的确,他最开始,真的只是为了心中一个幼稚的想法,才前往东海,想要窥探世界的秘密,然而……他后来才意识到,原来不只是他,会因为一群人的私心私欲而受到无休止的剥削……这个时候,矛盾便从他的心中产生了。 “天下苍生……和一己私欲吗?看起来这个选择,对于不少人来说,都挺好做的。” 林清玄有些黯淡无光,在上了天山之后,原本属于他这个剑神的那些光芒便一层层的被剥去,这里只有三个人,张谋,他,还有林竹,若是在道观之中,这剑神的名号,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也在这平静的生活中,渐渐地……渐渐地自我褪去了一层外壳。 “只不过,你是明白,我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才给了我这样的抉择吧?”林清玄笑着问道,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的意思,因为他如今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行者罢了。 说实在的,在知道了一段又一段不为人知的惊人过往,在了解到一些故人似乎还好好的活在人间,又或者是被挚友背叛和利用的事实,这些都让他原本平静的内心,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波澜。 他回来之后,变了很多,变得没有那些棱角了,变得有些厌恶朝气,厌恶那些无知却还燃烧着自己的热血,想要不断的走上他这个老剑神过往之路的年轻人了,更重要的是,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打击之后,他越来越想要过上一个田园老翁的生活,想要呆在林竹的身边,想要找回自己的二女儿……这些都让他这个人曾经有的那种一往无前的戾气消失的一干二净。 若是真的能够对比的话,林清玄虽说境界一如往常,他并没有收到任何境界上的打击,但是他却已经无法再站在江湖的顶点了,这个位置,他知道,早晚是属于别人的。 是这个忘情的江湖教他如此,还是说,他自己卸掉了一切的负担呢? “我逃了很久,实际上就是我不想呆在江湖之中了,江湖高远,却从来不应该成为我一个人风光无限的背景,我也没有那个能力,站在顶点一甲子之久,实际上我早就想明白了,若是真的有人再有能够让我惊叹的实力,这个天下第一的位置我会让出来,以至于剑神之名,我也可以抛弃,我就是单纯的想逃走了。” “林竹不知道,我这个傻孙女出生起便没有了父亲,我这个当祖父的,更是连影都没有见到,我一把将他们母女几人甩下,事实上当我找到她的时候……你,可能不知道我那时究竟有多么想要哭出来……” 林清玄笑的惨兮兮的,哭出来这种话,在这个头发斑白的老者口中说出,似乎很是别扭,但是他现在未曾饮酒,却已大醉,醉意之中,他表现出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从头至尾,我就担不起一个叫做剑神的责任,他们将我奉若神明,将我视作标识,但是呢?我做了什么?” “去匈奴是为了寻找北极之地,也是为了寻找复活她的方式,去往东海也是,登上你这天山之巅,你更应该知道,我其实根本不在乎什么天山上的秘籍又是什么的,我也只是为了当年一个天醒松的谣传,便直接杀了上来,那东西……不也是为了救人?” “我从头至尾都是自私的,我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做,剑道于我而言,又成了工具,但是我现在却不敢舍弃他,因为舍弃了他,我现在所能守护的一切,也将烟消云散。” “我不是不愿意停下来,这样随和的性子,我其实早该停下来的,我是不敢停下来,江湖上从来不会有能够让我害怕的存在,我甚至不但心自己会死去,因为死去或许才是最大的解脱,但是当知道了那群人的存在……知道了墙壁……我突然觉得,我这一辈子,似乎真的被玩弄在了股掌之中。” “他们如何我不清楚,但是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可能真的会毫不犹豫吧。现在的我,真的是有些老了呢。” 林清玄的意思……似乎有些模糊,连张谋都有些搞不懂了,明明他从林清玄那不断跳动的心声中听到了他对于接下来将发生一切的渴望,但是他的眸子中的那种锐利却早已当然无存,难道真的是自己刚才的一番话,将他劝退了吗? “所以说,你是想要呆在天山之上,然后不再去管那些曾经的过往了吗?”张谋其实也无所谓,他既然已经身入棋局,他自然也会将这盘棋搅个天翻地覆,无非就是成功与否的区别,更何况,除了林清玄,还有一群人也在做着与他同样的事情,虽然他们相互并不了解。 “不,我需要杀了他们,但是我并不是因为你的一番话而想要去杀掉他们……我只想要保我的家人平安,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甚至我可以相信,他们已经早早地将目标放在了他们身上,刀殿的事情我不想深究,但是在深入了解过后,我才发现,或许刀殿与那群人有着不可分隔的关系……我必须出手,所以不管你说了什么,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了而已。” 张谋有些惊讶,他看着林清玄,一阵相视无言的沉默之后,张谋笑了出来。 “我认输了,只能说不愧是你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张谋的确没有想到林清玄竟然是强调了一下这个,不过只要是结果相符,有了林清玄,他的规划绝对会更加容易一些,毕竟他在江湖上实际上算是白板一个,林清玄不说他的实力如何,但就是他的能量,能够带动起多么庞大的一张网,这都是一个无法确定的事情。 江湖里的真龙天子,说的其实就是林清玄了,千年以来,占据了一切气运的最强修行者,千古以来,无人不承认的唯一剑神,这样的人,上哪里再去找? “方法当然是有的,只不过……你,甚至我,我们都不是方法的重点,而那个关键人物,你也早就应该见到过了。” 张谋得到了林清玄的承诺之后,整个人也显得轻松了许多,他根本没有停顿,直接开始告诉林清玄他已经发觉的真正的方法。 “莫非就是重霄小子?”其实也很好猜,张谋给了他这么多的提示,一直在说金龙金凰的事情,这他耳朵根都有些痒,他回来之后见的人实在是不多,张长轩他敢确定,那个年轻的剑客身上的秘密绝对是与这个天地的最大的辛秘无关。 轩辕剑的事情他自然是有所耳闻,但是事实上那也只能是张承运那老头的家事罢了,根本到不了影响天下苍生的程度,毕竟轩辕剑……只是一柄剑而已。 如此一来,一想便能够确定,自他返乡,他唯一看不透的那个人,不就是曾经给过他不少震撼的那个年轻人吗?甚至那个年轻人身上还背负着一些他不愿意去理会的世俗杂事,这样的重任全部落在他的身上,林清玄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人了? 应该说他是天选之人吗? “是他,我也很早便见过他了,事实上,他在出生起,我便已经获悉了他的存在……金龙之力我没有能力去找到,但是金凰之力,似乎我天生便有着与他无法分割的联系,千年以来不止一次,我每一次都能够准确的找到那个金凰栖生的那个人,只不过之前,他们都没有任何的作用就是了。 这一次,李重霄这个年轻人让我感觉到了一些很不一样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不同的东西,有些事情,张谋都说不上来,但是在李重霄的识海中的那一小段时间中,他很清晰的感受到了一种叫做这个世界的意志的东西。 世界意志在千年以来的天人争斗之中,从来没有真正的现身过,连张谋都一度认为,这样的世界真的就是自然而然的形成的,丝毫没有一种叫做规则的东西存再,更没有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存在去制造规则,因此天地才会被一群贪婪的人给掌控在手中,直到他遇到了李重霄。 林清玄只是稍稍与他提起了有关那墙壁的事情,接着便遭到了那群人自然而然难以想象的打击,若是没有强大的体魄还有他的护阵,很可能林清玄都无法幸免。 但是……李重霄却从来不存在这种问题。 多少年前,他曾经找到过一位金凰拥有者,而他苟活于世之下,根本无法将自己的能力完全施展开来,而只是自己与他见面,甚至都没有提起有关金凰的事情,那人便被无法阻拦的无穷无尽的天威直接轰杀当场,这便是那群人真正无法无天的根源。 这种诞生于虚无混沌之中的交融力量,从其出现开始,就被那群人视若禁区,然而他们却并没有掌握这种力量的能力,或者说……资格? 从意识到起,张谋就在追查世界意志这种存在的可能性,直到李重霄觉醒金凰之力起,他似乎确认了这种可能。 李重霄是被世界刻意隐去的一个人,天地间若是真的有人能够靠着各种各样的方式去探查李重霄这个人真实的存在性,他可能会被结果吓一跳,李重霄这个人无关因果,也没有任何缘分可言,他也没有气运加身一说,他是空空的白板一块,这样的情况下,真正能够威胁到他的,其实只有江湖上那些最最普通的人间力量。 这才是张谋意识到金凰金龙之力的特殊性之后,他所反应过来,这世上是有击败那群人的方法的。 关键就是在于李重霄如何能够成长到将金凰之力完完全全的掌控,然后再找到金龙之力的携带者,两人所产生的特殊的羁绊,那绝对是一切的最佳答案。 第518章 指路(下下中) “金凰金龙之力到现在我都没有完全搞懂,萧合那里是有关于金龙之力的辛秘的,他这么多年来,若是什么都没有做,我是不相信的。” “其实有一段时间,我与他的目标也是相同的,只不过他……他竟然想要人为地控制金凰金龙之力的转世,就是说,他想要完全掌控这股力量。 我不懂他要用这力量去做什么,但是我敢肯定的说,若是真的让他成功了,他或者说与他相关的人绝对会遭到难以想象的报复打击,我不敢断言他是否有能力掌握这股能力,但是不只一方势力如今正在觊觎这两份力量。” “很多年前,大家其实都不知道金龙金凰之力的存在的,那个时候,金龙与金凰在世的存在,往往都会将自身隐匿在相当隐蔽的地方,根本不会给江湖人那种金龙或者金凰在世的任何根据。很多人从过往的历史中推断,但是却从来没有发现过金龙与金凰携带者的任何传闻。” “这其实不是金龙金凰之力有什么偏差,更不是因为金龙金凰之力的强度不够,而是那些真正携带着金龙金凰之力的人,他们都受到了那群人无情的压制,只要是他们敢露头,他们都会遭到难以想象的打击,到李重霄这一代,其实金龙金凰传承了九世,这九世人之中,有四人是被天威活活震死的,盛夏的四人也是难以将其威力真正发挥出来。” “第一世的金龙金凰,我并没有见证,我只知道第一世的金龙金凰之力的拥有者,似乎是同一个人,他究竟拥有什么样的影响,我完全没有找到痕迹,他就像是从历史的长河中完全被抹去了一样,直到第二世出现,我才明白了这样特殊的力量的真正来源。” “那股强大的力量,他就是来自于这个世界本身最本源的力量的化身罢了,为何金凰金龙能够一世又一世的传承?第二世的传承者,是绝对有资格成为打破这个平衡的人的,然而他最终的下场确实又是这九世之人中最为惨烈的那个。” 张谋不断地诉说,林清玄也在静静地倾听,他们两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在湖心亭一侧的远处林竹的小屋子里,散发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绝美光芒,它就在那里静静的照耀着一切,让周边的一切都在慢慢的发生着变化。 “你……”林竹口中的“彩儿”没有喊出口,因为她如今都不确认现在发生在她面前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身着绫罗华裳的美妇人实在是无法形容她的美丽,那种能够让人心底里最真挚感情完全散发出来的魅力,那种能够激起所有男女爱美之心的美丽,让天地间的一切艳美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林竹见到过许多真正可以称得上倾国倾城的女子,就比如说桃花仙子,桃花仙子的美是那种清雅中还带着一些顽皮的静静的美丽,又或者是天下知名的那位宝器宗女帝,林竹本来是要与她相见的,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最后未得如愿,但事实她却听说过女帝的美是那种艳丽至极,能够让人神魂颠倒的那种魅术级别。 两人各有各的美丽,但是此时面前的由七色鹿幻化而成的美妇人……她的美不属于任何一种,若是真的非要给她一个归类的话,林竹觉得或许圣洁这样的词更适合她。 她在林竹的面前丝毫没有遮掩的想法,哪怕她大片的肌肤都裸露在外面,羊脂一般纯粹的肌肤与阳光接触,显得更加亮丽,而她的身材优势那样的匀称。 美妇人从地上缓缓起身,轻轻的抻了一个懒腰,将她的线条展露无遗,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这种似笑非笑的感觉让林竹心中生出了一种亲近的冲动。 她实在是太美了,连林竹都仿佛要深陷其中。 但是发觉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林竹一个激灵,才回过神来,原来她只是蹲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刚才的一切。 “啊……你……你是彩儿吗?”林竹抱着不知道怎样的心思问道,似乎有种期待…… “啊……彩儿这个名字,奴甚是喜欢,便这样叫奴吧。”美妇人歪了歪脑袋,脸上的笑容变得纯粹起来,一眯眼,原先带有卧蚕的精致的眼睛弯成了一道小月牙,实在是可爱至极,她的嘴角轻轻勾起,饱满的唇在她的脸上就如同两瓣清香的梅花一般素雅。 林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为何今日,彩儿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去问张先生,毕竟张先生在这山上待了许久,连彩儿都与他有着相当深厚的感情,他肯定是知道彩儿的事情的。 见到林竹有些手足无措,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便向她支支吾吾,又想要迈腿离开,她笑的更好看了,彩儿轻轻地指了指一旁的篱笆。 林竹机械的转过头去,,只见到彩儿所指的方向上,篱笆依旧,但是篱笆外的景象却已经是换了一副天地。 如同星空一般好汉的大空将整片天地都围绕了进去,或者说,大空将真个小院子围了进去,此前的小路,红鲤池,还有后山等等全都消失不见,小院子就像是一艘小船一样,静静地飘荡在这浩瀚无垠的空间之中。 不时间有飞火划过,让林竹惊呼出声,甚至是忘记了刚才想要做的事情,不过也没有办法,谁让此时发生的这一幕太过震撼了呢? 彩儿什么都没有说,她赤足缓缓地从林竹身边走过,然后优雅的坐在了先前林竹吃果盘时坐的小石桌前,轻轻地捻起一颗樱桃,然后贝齿轻启,将樱桃咬在口中,然后美滋滋的嚼了嚼吞了下去。 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干什么,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对于林清玄与张谋来说,或许只是一瞬间,他们有着些微的感受,林清玄不着痕迹的向着林竹原来的方向看去,看到那小屋子依然还在,甚至地里的蔬菜也在茁壮的成长着,林清玄把这归为自己的错觉,可能真的是被之前的那些攻击给弄到了有些敏感吧。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张谋也同时看向了林竹那边,林竹的小屋子在林清玄身后的方向,所以他要看必须是回头,而张谋同时看到了林清玄的反应,这让他心中似乎有了些明了…… “难道是那个?”他在心中想着,没有说出口,此时他确实也能够感觉到林竹的气息,但是那种平静的可怕的气息,很难想象是一个只有化形初境的女子所能够拥有的能力。 但是他知道这种事情若是真的发生了,那并不代表是什么坏事,在他道观中所有的事情,他都能够完全的掌握,就算是天人来到,他也有自信将他彻底抹杀,张谋是修行者,但是又超过了修行者的范畴,这个小道观的建成其实也是依托了修行者之中一种很是强大的能力,所以将这个道观看作是张谋的“域”,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 唯有一个事情,张谋从来没有真正的掌控住过,那就是那头七色鹿。 林清玄这次来的两个目的之一,其实就是为了得到一个属于上天的指引,不然的话,他实在是难以拥有摒弃一切的心,而这便是要靠那种真正稳定林清玄心境的东西。 而这,连张谋都没有真正见识过,他随有所耳闻,但是听到的也只是传说之言,而传说往往都是编造的,他深有体会。 不过他并没有告知林清玄,因为这种事情的发生是不可逆的也无法推算,林清玄就算是拥有再强的实力,也对此无能为力。 “咳咳……”张谋的咳嗽,又将林清玄从思绪中拽了回来。 两人的确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不过其实心中都有了些许的怀疑。 “因为我只能掌握金凰之力的动向,所以我并不清楚拥有金龙之力的那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不过金凰金龙之力拥有者似乎都是有着相当难以分割的羁绊与缘分的,如果这缘分真正到达了顶点,就算两人相隔天涯海角,他们似乎也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只不过后来的几世,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林清玄也听出了张谋口中的那种无奈,这种无奈林清玄在那天面对墙壁的时候,也切实的感受过,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空有一身的力量却打在了空处,似乎他一生的修为都变成了无稽之谈,这种对于人的打击是难以想象的。 “第二世的金凰之力拥有者其实算是我的半个知己,这点我毫不避讳的说,当时我真的很想要将金龙之力的拥有者待到他的面前,但是一切都太迟了,当我找到那金龙之力的拥有者时,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他已经几乎化成了白骨,而再当我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上当了的时候,他也遭遇了不幸……神魂被灭,从这个世上永远的消失,消失在永恒的虚无之中。” “这件事情究竟有没有意义我不清楚,我只是想要尽自己的最大的努力罢了,然而现实一次又一次的变得残酷,最后连经六世我都没有看到任何叫做希望的东西……而直到……直到李重霄这个年轻人的出现。” 张谋顿了一顿,林清玄也少见的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光芒闪烁。 李重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呢?林清玄曾经毫不犹豫的打击了李重霄,但是他却明白,像他那样的人,真正被击倒之前,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半途倒下。 他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就算……遭遇低谷。 不过林清玄了解的李重霄只有那一段时间,远不如张谋这个人看的更多,所以林清玄不会坚持自己的意见,再知道了李重霄便是拥有金凰的那个人之后,他似乎也明白了李重霄身上那种没由来的老气的源头了。 是危难迫使他成长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金凰与金龙之力所代表的的力量的出现?”林清玄摇了摇头,他并不清楚这股力量究竟有什么征兆。 张谋顿了顿说道:“百年前,是合刀与离字诀真正开始出现的日子。” “而百年之前有一段历史是被人为地抹去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受,但是我却并没有受到这种力量的影响,深深地记住了那段消失的往事……而合刀与离字诀曾经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张谋说的有些神秘,但是离字诀这个事情,林清玄忘记了从哪来听来的,相当的耳熟,而合刀的力量就更不用说了,那把几乎是象征着刀殿真正权力的神器,在那个叫做陌人合的小鬼手中也是发挥出了相当的实力。 林清玄与他正面对抗过,自然更是深有体会,这种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秘力量,就算是陌人合也没有办法真正掌握,当那条金龙出现时……原来是那条金龙! 林清玄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他的眼神有些不对,似乎有些怀疑,但是他却又亲身经历了,不敢否定。 如今林清玄的手臂已经长出,是张谋的秘术,但是他却完全记得这条手臂究竟是如何失去的,那条完全无法阻拦的金龙,那种吞噬一切的恐怖容纳之力,这些都让林清玄有些紧张。 “合刀与离字诀便是代表着金龙金凰之力的两个最好相争,他们便是应运而生的珍宝,也是金凰与金龙真正发生异变的最好证据。” “世间只见离字诀与合刀,却不见金龙与金凰,这难道不奇怪吗?” “事实上我相信,这已经是对于李重霄他们最好的一个时代了,在这个时代,李重霄有可能,而且很有可能能够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情,而你只需要做到好好地引导他,不让他走上歧路,更重要的是防患于未然,让李重霄不要受到那些不该经受的打击,比如说……如今正在发生的事情。”张谋眼神一冷,因为他是知道了如今局势的不妥,才特地来劝说林清玄的。 李重霄现在面对的是自己本不该面对的敌人,局势危急。 第519章 指路(下下下) 李重霄现在无疑是安全的,但是当那几方势力一旦意识到了,他们面临的同样的一个选择,就是将李重霄除掉的话,或许他们就不会让李重霄一行人如此轻易的在武林会盟其间随意的游走了。 其实现在也是李重霄从中脱身的最好时机,只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决断,就算是有人去劝说的话,如今也不一定好使了。 楚老如今远在蜀地,接纳了一众不断投奔蜀王府的贤才,可谓是兢兢业业,并且为了蜀王府的事业操劳不断,他也有着自己的考量,虽说是受人之托,但是他却并不像寻常人那样,若是依附于他人便毫无自觉可言,楚老是一个有着完整思维的真正智者,不用他人去如何劝说他,他对目前的局势自有分寸。 但是……唯独是江湖上的那些修行者的事情,他是基本上无力去干预的,不然他也不会着急让李重霄走上这么一遭,蜀王府如今拥有的底蕴还是太少,若是发生了突发的情况,楚老根本来不及如何去应对,可能蜀王府便不攻自破,一年以来的一切布置也将成为东流之江水,去而不复还。 而局势,却恰恰向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而去,这一点,远在蜀王府的楚老,不时产生的一种莫名心悸,让他心神不定,于是他还是用上了后招……或者说,用上了他的人情,就为了心中的这个不安。 …… 到底是林清玄反应的快,还是张谋的解释比较逻辑清晰,反正不管怎么样,林清玄只管让张谋说,因为他听到张谋说了那几个势力的名称之后,也突然意识到了事情恶严重性。 明明只是一个武林会盟,却引来了不光是大汉将近七成的一流宗派的参加,关键是刀殿与久居不出的东海剑礁如今也在扬州城出现了,他们与李重霄的恩怨林清玄不清楚,但是他却是知道,若是那群人真的有什么想法,最有可能借助的力量就是这两个隐世圣地的力量,无他,光是凭林清玄的直觉,他就觉得棋鬼与东海三帝与那群人有着千丝万缕难以断开的联系。 “你走之后,这个江湖可是发生了很多大事的……有一名来自葬山的剑客,深入匈奴腹地,直接挑落了猎户座,震惊了整个匈奴武林……我相信你应该是知道猎户座是什么样的存在的吧?”张谋知道林清玄如今很是焦急,但是他还是要将目前的局势与林清玄分析清楚,这种局面,林清玄绝对是一大助力,但是却并不能起到完全的决定性作用,到现在这种居面,一个人的力量,已经是很难去左右局势了,反倒是分清楚敌友,这才是最重要的。 “猎户座?”林清玄搜寻着记忆,似乎发现曾经那一趟匈奴行,的确有着这样的一块记忆…… 林清玄千里行走与匈奴大地之上,遭遇了数不胜数的劫难,最为人称道的肯定就是他一人独挑匈奴两大武道圣地的故事了,前后一共有将近三批人,不断地挑战了这曾经能够代表匈奴武林的两大宗门,让天狼山与武神冢陷入了难以想象的危机之中,这都是大汉江湖中有过相当程度流传的故事。 林清玄算是第一人,他让匈奴武林的整体实力下降了一整个档次,再也没有追赶大汉江湖修行者水平的能力,最重要的是留下了那一句相当打击匈奴人修行者的名言,这让匈奴人始终在大汉修行者面前抬不起头。 “匈奴这地儿,不配拥有武林……”或许真的是一时兴起,但是林清玄却做到了,他一个人一路走去,将匈奴的武道完完全全的压制在身下,可以说是匈奴人在经历了大秦与汉初的相继两次打击之后,受到的最大的侮辱。 后面礼图婆与李重阳等人行走过的路途又是后话了。 但是那曾经代表了匈奴武林最强者将近五十载的猎户座,那时又在哪里呢? 林清玄说他有所耳闻这不是假的,因为当时那一路,其实并没有很多说书人口中那样恣意潇洒,那样轻松写意,事实上林清玄在匈奴遭到的阻拦要比在大汉还要多得多。 林清玄曾一路直到匈奴上京,在匈奴上京如入无人之境,毕竟当时全匈奴都在扬言追杀林清玄这个人,声势浩大的讨伐让林清玄造成的影响变成了团结匈奴人的一种相争,然而林清玄想要亲手打破这种无聊的言论,所以他挑了一个吉日——那是匈奴先帝,呼延连城登基的日子,呼延连城也算是匈奴天降单于之后的又一位有着雄主之姿的单于了。 不过他年轻时登基的旧事,却从来没有在民间的历史中公开过,毕竟这关乎到匈奴王帐的脸面。 呼延连城那日登基,匈奴不管哪一州,都派出了自己相当豪华的团队,前往上京供奉单于。 呼延连城搞得是汉化的政策,这一点在他上任之后尤为明显,而这汉化的端倪,其实在他登基时就已经有了苗头,匈奴单于从来不学汉人那登基一套,主要是繁琐的程序经常让匈奴的官员摸不清头脑。 匈奴是军政一体的帝国,在后来没有改革之前,大汉宰相的位置一般在匈奴帐中是叫做大将军的。 大将军指掌一切的朝政,包括礼仪一类的事情,但是说白了匈奴的礼法就是如同一张白纸一样,若不是有着汉人的北迁,或许匈奴人到现在都搞不清该怎么去运用礼法一套。 呼延连城准确的说算是匈奴第一位真正的皇帝,毕竟就算新匈奴在天降单于的统治之下变了模样,真正吹起了反攻大汉的号角,但是史书中却从来没有关于天降单于任何政事方面成就的记叙。 而事实就是,天降单于的确不通政事,他靠着强大的军队将这些朝政弊端给掩盖过去,却在他死后,这种弊端一股脑的全部爆发了出来,这让匈奴虽是国力渐强,但是依然没有走上正轨。 真正将匈奴的生产与政治拉到与大汉几乎同一起跑线上的国君,那就是呼延连城的功劳了。 登基那日,有一个牵着老马的中年剑客,提着酒葫芦就那样萧瑟入城,似乎与这喜庆隆重的上京城气氛格格不入。 林清玄没有对上京城做出什么花里胡哨的预告一类的东西,他只是水到渠成,只是想要去做便去做了。 所以他做了一件大汉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那些年冠军侯与长亭侯都没有做到的事情,林清玄他做到了。 一人一剑攻城,他袭杀了上京外城的守城大将,皇族虚连提氏的长子,虚连提安康,将外城搅得天翻地覆之后,又一人直接斩破了皇城的城门,最后潇洒离去。 这是民间故事中最广为流传的话本,而且事实,虚连提安康当年就是被林清玄一剑刺死在城门前的。 但是林清玄离去的理由却没有任何人提起,大家只是象征性的将林清玄的过往奉作神迹,将林清玄过往中那些与失败与过错相关的事情全部隐去了,比如林清玄的确败过,又比如林清玄也的确在匈奴行中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阻拦。 皇城中那股恐怖的气息让林清玄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他当然不在意那些声讨他的声音,跳梁小丑一群罢了,不过是蚊虫尔尔,能够让他退缩的只有一个传闻,那就是匈奴当时的最强者,实际上是一位刺客。 林清玄曾经以为猎户座这样的存在,应该就是一种头衔一样的东西,当年还没有猎人一说,猎户座本就是猎户座,后来匈奴三帅之一创立了猎人组织,猎户座算是被请到了猎人机构之中,这才有了猎人完整的体系。 这个猎户座……如果是一个刺客的话,那真的算是林清玄匈奴行之中最忌惮的一个存在了。 刚入天人境界的林清玄在那个时候也深深地感受到了自身能力的限制,这就是后来天人境界有高低之分的最早的由来,当时大汉的号称天人境界的许多修行者都一个个的毫无招架的败在了林清玄手下,其实已经相当说明问题了。 林清玄那日只在皇城门前停留了半刻,最后头也不回的便转身离去,事实上这一回,一路上便是直接回到了大汉,途中也发生了后来林清玄老马被杀,然后他一人挑落天狼山的故事。 而导致他离开的原因,就是他在皇城门前,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几乎是与他势均力敌的强大气势,这种阴狠中又透露着一种莫名的强势的气息,让林清玄心中产生了很多想法。 最重要的……他不是一个傻子,若是能够全身而退,他肯定会战上这么一场,但是问题是他在皇城,匈奴的上京不说守备森严,也与大汉的长安洛阳没有多少差别了,匈奴有将近两成的人口都在这座雄城之中,难免其中会有卧虎藏龙之辈。 而那个人,便是传闻中的猎户座,林清玄从未与他照面,但是却在心中牢牢记下了这个名字,他不是打退堂鼓,以他的性子,他必定会在更充分的准备下去找到对方然后一决雌雄,只不过林清玄如今是有这个心,也没有机会了。 “猎户座是怎么死的?”林清玄问道,听张谋的意思,猎户座是被大汉的剑客杀死的,但是这个剑客又是谁呢? “你亲自指点过李重霄,难道你没有从中发现什么端倪吗?难不成……”张谋以为林清玄已经听过李重阳的名字了,关键是李重霄的剑法若是不是由他那天下第二的老爹去教导,那实在是有些说不通了,以林清玄的水平,若是李重霄施展出了天道剑,那么林清玄必定会对李重霄刮目相看。 但是事实却是,李重霄的剑法集百家之长,却是完全没有天道剑的半分影子,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父亲等人,所以林清玄才回来不久,自然是没有机会得知这些消息了。 而在林清玄回来之前不就,李重阳挑落匈奴百年最强者的事情,几乎是让他的气势到达了顶点,有不少人都强调,林清玄已经数十年不出现,说不定已经身死道消了,而这个神秘的李重阳,有目击称他只是中年,似乎完全符合新任剑神的形象。 江湖是这样更迭的,不少人都开始认同这个说法,直到林清玄千里借剑,万剑朝圣那种气派恢弘的剑道极景出现,这种声音才被压了下去。 “那个人便是李重霄的父亲,李重阳,葬山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没有耳闻,李重阳天道剑大成,这种事情你应该有感觉吧?”张谋一说到天道剑大成,林清玄便了然了,原来是他。 “我想告诉你的是,李重霄身后的背景也绝对不小,不然他行事看似如此的随意,其实都是他平日里养成的习惯,不是因为他实力低微,而是因为他早就已经接触了这个层次的修行者。” “你这一趟估计也要走上一段时间,林竹的事情便交给我,李重霄至少是要走完这一路,你才算完成了一段落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是想要做到那件事情,那么李重霄的性命,绝对是关乎了天下苍生的未来。” “……只是保他不死吗?”林清玄沉默了一下,他对李重霄并没有太多的意见,但是要他去真的当别人的随从一样的跟班,他的确是第一次做,尤其是对方还是这样还未及冠的年轻小子,说起来别扭,做起来也实在是别扭至极。 “嘿嘿,若是能教他一些其他剑法那必定是没有坏处的,不过这些我不强求你,只要是他能好好的活着……最重要的是要让刀殿与剑礁之人远离他,不能让那两拨人堆李重霄有实质性的危害,你也不是孤军奋战,他身边的帮手绝对会越来越多……” 说到帮手一事,张谋顿了顿,他总觉得林清玄现在去还不算晚,事情越是这样混乱,就越容易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情,这些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第520章 指路(完) 林竹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总之就是彩儿渐渐地身上光芒淡去,逐渐变成了一个更像是……人的女子,之前她身上的那些神气都变得有些暗淡下去,连同着这片大空也渐渐地淡去,似乎一切只是一场梦一般。 彩儿向着林竹招手,林竹便僵硬的挪动着身子,然后坐在了彩儿身前,刚才放在桌上的一盘樱桃现在已经基本上空了,彩儿拈起一颗便放进嘴里,一会便快要空了。 “那个……”林竹终于是忍不住了,她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的状况,完全搞不懂彩儿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不要着急,现在还不能出去,若是你随意出去了,可能会有其他的危险……嗯,好吃……嗯,总之你现在还不能出去。”彩儿一脸的幸福,果然是刚才吃多了樱桃,嘴里都感觉甜蜜蜜的,不过她却让林竹不要出去。 林竹听了这话,倒是有些镇定了,彩儿的话里有种让人镇静下来的魔力,但是林竹不管怎么想也不知道究竟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彩儿你是张先生派来的?”林竹疑惑的问道,她想不出除了张先生之外,还有谁能够有能力预知这些了。 “张先生?”彩儿摸了摸嘴角的汁水,然后反应过来了,“张谋啊,跟他没关系,刚才我还看到你的祖父与张谋一起在湖心亭谈论事情,不过有他们两人,基本上也不用担心他们会遭受什么样的打击吧。”彩儿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主要是她也的确没有紧张,她当然知道那两人真正的实力的,与此同时,可能林竹就并不清楚张谋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层次。 彩儿吃饱了便将头抵在桌子上,看起来有些累了,林竹便没有再问,反倒是细细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那星图浩瀚的景象,只是一眼就足以让人陷进去,而林竹心中则是有着异样的感觉不断地变强,这让她刚刚稳固的境界又有些松动了。 但是彩儿却比林竹更加关心外面的情况。 知道张谋出手了,彩儿的耳朵稍稍一抖动,其实也放下心来,于是这浩瀚的星图便慢慢的开始淡去。 她其实挺喜欢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子的,她是这道观上少有的能够真正能够让她感受到平静的人,何谓平静? 彩儿追求的当然不只是一个字面上的平静,人皆有状态一言,平静便是能够保持稳定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在佛门与道门之中尤为重要,因为他们的禅坐与冥想都是从平静之中获取普通修行者难以获得的那些境界力量。 拥有这种力量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了,连张谋都没有做到这样的事情,彩儿也是一直看在眼里。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彩儿很是亲近这个年轻女子,所以她平时也会喜欢来到她的小院子,来感受一下那种平静的氛围。 只不过这一次,在那两人的谈论之中,彩儿似乎感受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所以她也是提前一步来到了林竹身边,林竹一位彩儿只是想要吃樱桃,实际上……虽然樱桃真的很好吃,但是其实是彩儿救了林竹一命。 先前那些人的突然出现,让林清玄痛苦不已,差点失去了战斗力,要不是张谋出手相助,林清玄也会遭到相应的打击,这个时候林清玄清醒过来其实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担心林竹,在他感受到了林竹正常的气息之后,以为是张谋出手相助所以林竹并无大碍,其实不然。 张谋刚才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个事情,所以在那群人的力量现身时,他是反应稍慢半拍,以为酿成大祸,然而却在为林清玄荡去围攻的时候,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于是心才放了下来。 后来又是林竹那边出现了异样,张谋才能敏感的感受到事情的变化。 林竹见那星光渐渐暗淡,心中的那种奇妙感受也渐渐淡了下去,回过神来,发觉彩儿还在石桌前趴着,才注意到自己并没有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再过一小会,外面已经没有问题了,我只是将你的气息稍加掩藏,以后若是真的再出现这种事情,那还是要你来想办法,毕竟我不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彩儿说话有些无奈的感觉,因为她也的确是感受到了为难。 明明这个女子与自己关系并不大,就算她真的出了事情,自己也并没有过错,反倒是这次救她,耗费了一些自己的精力,这让她稍稍的有些心疼。 看到彩儿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的表情,林竹才反应过来,在自己面前的其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变成了那头七色鹿,但是只要是确定对方救了自己,林竹就觉得自己一定是要报恩的。 “彩儿,谢谢你救了我,虽然我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还是谢谢你。”林竹甜甜的笑了起来,让原本有气无力的彩儿有些讶然,看到女子甜美的笑容,她先前心中的那些担忧似乎也散去了。 “像你这样的女子,一定是有人好好保护着的吧……”她在心中默念,不知不觉也将那星幕彻底散去。 面前画面一转,像是换了衣服天地一样,面前的景象像是图画一样瞬间变换了一种感觉,让林竹眼前差点一黑,几乎晕倒,但是又转瞬恢复。 林竹轻呼一声,终于是引起了湖心亭中两个男子的注意,林清玄二话不说便纵身越向了林竹院子的方向,不到两息便落在了林竹的面前。 林竹看到林清玄焦急的模样,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傻乎乎的笑了一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清玄则是立马问道:“怎么回事,我突然感觉到刚才这里有一股很是强大的气息消失了……你没事吧……”林清玄的确少见的有这样的焦急,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让他的额上形成一个川字,而他的眉脚则是因为紧张,挂上了一些小小的汗珠。 这对于林清玄来说就是两三步距离的路,竟然让他出了汗,可见他的确相当的敏感。 张谋随后飘飘而至,看到林竹无恙,便心底了然,像是先知一般,他将头向后探去,果然发现了一个美艳动人的女子,正趴在石桌之上,身形婀娜,让人无限向往。 张谋也愣了,他以为会是那头七色鹿出手助林竹无恙,然而这陌生的女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张谋修道,此时心却成了一团乱麻,感受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默念清心咒,好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 “咳咳……”张谋在后面咳嗽了两声,今天他咳嗽了好几声…… 林清玄没有任何直觉,反倒是林竹一直傻愣愣的笑着,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站的稍远了一些,她低着头:“没……没事,多亏了有彩儿……” “嗯……没事就好……”林清玄不断地念叨着没事就好这几个字,不断地摇头,看得出他也是刚刚才松了一口气,他的剑域刚才有一瞬间膨胀到了直接将整个道观笼罩的程度,所有人都知道他刚才是真的很紧张。 然而他才反应过来……谁是彩儿? “彩儿?”张谋也蒙了,难道后面那个女子与林竹真的相识吗?这是他的道观,他更是能够完全的掌控到到观众的一切信息,这么些时日以来,尤其是林竹他们入住之后,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任何其他女子的气息,这个彩儿…… 等一下! 张谋突然发现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自己来到天山之上,其实是为了当年很早的时候的一个传闻……张谋是很不相信传闻这种东西的,他从千年之前一直活到今天,他见到最多的事情就是传闻了,有将近半数的传说故事,他都能够找到真正的事情的源头,而那大都是后人夸大之后的效果。 但是上古蛮荒时期的传说呢?是不是也是这样? 这一点张谋不敢肯定,但是他却这一次,一直等了许久,等待着那个传说的应验。 上古天破,天柱崩塌,而女娲携补天神石将天空补上,而那石头的部分残块则是流落人间,成了许多远古部落的图腾之神,毕竟这都是充满了远古诸神神力的东西。 但是这到头来也只是传说罢了,然而将近五百年前,张谋亲眼见到了一个散发着七色光芒的神石之后,他觉得自己不能毫无理由的去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了。 因为就是那神石的出现,他保证了那一代金凰携带者的性命无忧,虽然最终他们还是没有成功,但是,能够寿终正寝,并且让下一代金凰的种子完好的交到张谋的手中,张谋已经是相当感激对方了,他甚至一度认为那是他最接近真相的时候。 七色神石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当那块神石出现时,最靠近那个石头的人,一定会得到相当程度的变化,而且那石头也只出现过一次,他也无法断定那种石头是不是每一次都能够产生这样对于他们来说是无限优势的效果。 而传闻便是说那块石头就是传说中的补天神石,而神石只会在最接近当时天的空洞的地方才有,张谋思来想去,也只有天山一个地方可以去了。 为了这一世的金凰,张谋其实做了很多很多的准备,他为了这块石头,足足在天山等了百年的时间,却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的真身,唯有一头七色的路陪伴着他。 七色鹿虽然是与七色石很是想象,但是张谋也能够确信,这头鹿其实与石头没有任何关系,毕竟他是亲自感受过石头所带来的震撼能量的人,他亲身感受过的感觉,又怎么会错过呢? 这一等百年的时间,江湖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一天,林清玄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天山之上,他说如果张谋能够告诉他剑道的终极在何处,他就愿意为张谋做牛做马。 那是张谋与林清玄的初见,当然张谋没有答应,其实只要金凰之力还没有觉醒,张谋就不会怎么去干涉时间的正常变化,林清玄对于他来说,其实也只是一个人间比较强大的修行者罢了,他知道这些修行者一直在追求什么,所以对于他们,张谋也知道该如何去打发他们。 先后而至的就是林清玄与张承运,张承运很是简单,醍醐灌顶的效果,就让这个奄奄一息的道士重换新生,张承运也是胆大,他将当时张谋的一段馈赠留了下来,他是一个相当有远见的人,他知道自己拥有什么程度的力量就可以保证自己能够掀翻整个江湖,所以他还留了条后路。 张谋自然是同意了,而林清玄则是根本不走,他不相信天山之上就只有他这个一个人生活在此,而没有任何的秘密。 因此张谋只能告诉他,如果下一次再来,林清玄能够带来足够让那块石头出现的人,张谋就愿意与他分享这股力量,而这股力量也可以帮助林清玄找到自己的方向。 林清玄应了,这一走便是将近五十年的时间。 五十年间,那石头还是没有出现,甚至林清玄都已经回来了,还带来了林竹。 林清玄自然是遵守了约定,但是约定中的那个石头却一直没有出现过,这才是让张谋最不能够明白的事情。 不过后来知道了李重霄的特殊之处之后,其实他认为七色石可能就已经存在于天地之间,然后造铸了李重霄这样一位十分特殊的传人,张某已经足够满足了。 但是今日…… 他在看到了那个美妇人之后,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 张谋直接略过了两人,然后径直走到了彩儿身前,彩儿似笑非笑的看着张谋,没有说话。 “你就是那块石头?”张谋问道,脸色平静的很,但是心里却掀起了无尽的波澜。 “你不是见过我吗?”彩儿轻笑道,说着她身上一股相当奇特的带有让人平静的力量的风渐渐吹起,白色的零落,渐渐变成了七彩的颜色,而她的头上也带上一个很像是王冠一样的头饰。 头饰之上,一颗晶莹的,奇妙的散发着七色光芒的石头,正静静地在那里镶嵌着。 第521章 托孤一事(上) 彩儿最终身份终于是曝光了,张谋心中有着万千的思绪,不过在看到她的时候也没有了什么脾气,有时候机缘巧合就是这样的,强求从来都是没有效果的。 张谋找了这块石头有足足的百年之久,然而却不知道,这石头竟是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彩儿平日里就游离在张谋的身旁,张谋也是没有发现这其中的辛秘,不过也没有办法,毕竟谁也没有想到,原本只是一块神奇的石头,如今竟是能够成为一个美妇人,然后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林竹看着林清玄奇怪的表情,有些不解,然后顺着他的眼神,也回头望去,就见到张谋也是如此的表情,甚至更加的惊讶一些。 彩儿又变了,此时彩儿身上的衣衫终于是有了颜色,连她额上的那镶有七彩神石的圆冠都显得那样的特别。 “原来……我一直寻找的东西,离我是如此之近吗?真的是造化弄人啊……”张谋无奈的摇着头,看起来有些泄气,但是却又根本无法让自己的情绪低落,毕竟能够发现彩儿的存在,本就已经足够让张谋高兴许久了。 彩儿倒是有些不屑一顾,他看着林清玄与张谋,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毕竟她究竟想不想要出现,这都是看她自己的感受,如果她不愿意,她甚至还可以再让张谋等待下一个百年,不过说实在的,其实张谋的等待,也与彩儿关系不大就是了,归根究底都是张谋的一厢情愿。 张谋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现在发现问题棘手了,如果真的彩儿就是那块补天神石的话,那么说明她绝对是有自我意识的,不再是他想要收归己用便可以随便决定的事情了,现在虽然他们发现了珍宝,但是却并没有真正将其掌握在手中……主动权,还是在彩儿这里。 彩儿没有说话,只是让林竹继续坐到自己的面前。 林竹突然被点到,觉得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但是林清玄和张谋都没有说什么,于是林竹便在两人的注视中慢慢走到了彩儿的身前。 而在这短短的几步距离之中,林竹仿佛迷失了自己一样,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林清玄第一个发现不对劲,忽然间身上的气息便开始不断地攀升,一股气浪从他的身体中迸发出来,远远地,似乎道观中已经是有了嘹亮的剑鸣之音。 然而彩儿并没有管他,张谋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挡住了林清玄的身子,林清玄的气势也到此为止,渐渐地平息下去。 “她不会对林竹有什么想法的,不要冲动……”张谋这样劝道。 林清玄现在反应总是有点过激了,毕竟先前才遭遇了难以想象的打击,如果现在再有什么风吹草动,林清玄绝对二话不说,就会带着林竹直接离开,现在,在林清玄眼中,谁也不如林竹一人重要。 事实证明,张谋是对的。 彩儿并没有任何伤害林竹的意思。 林竹像是得到了某种特别的呼唤一样,脚步轻盈起来,然后缓缓地走至了彩儿身前。 彩儿此时身上光辉绚烂,如同一桩神像一般高贵圣洁,她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种激发人内心真实想法的气息,让林清玄也受到了影响……张谋暗自相当,这种气息,恐怕对于凡人来说,是最无法抵抗的一种。 毕竟是来自神界的力量。 “她就是我要你等待的那个机缘……我来到天山其实也是为了她,只不过没有想到,她一直都在我的身边罢了,实际上更有可能,就是我根本就没有得到她的认可。”张谋向着林清玄传声道,此时的气氛相当安静,谁也没有打扰这个特别的过程。 张谋的解释让林清玄也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张谋所谓的那个能够让林清玄不再迷惑的那个机缘,只不过如今看起来似乎,这份机缘是要落在林竹头上了? 林清玄不在乎这些,毕竟他认为自己的力量其实已经足够应付大多数的情况了,林竹则不然,林竹还年轻,当自己真的离去之后,林竹终归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的,这一点林清玄想的很清楚,没有人可以在长辈的羽翼之下生活一辈子。 林竹缓缓的跪在了彩儿的面前,彩儿此时两腿并拢,倾斜着双腿,优雅的坐在石凳之上,她向着林竹伸出手臂,纤纤玉手轻轻地抚摸着林竹的额头,林竹则是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地跪坐在那里。 忽然间,两人看见了一股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彩儿的身上飘起,就如同一堆小小的星火一般,绕着她纤细的手臂不断地向着指尖方向汇去,最终光点在她的指尖凝成了小小的一团,这种如同凝脂一般的小光团,顺着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林竹的面颊,然后像是给林竹敷上了一层薄薄的蝉翼一般的薄膜,然后最后渐渐淡去,似乎是被林竹完全吸收了下去。 正在两人都还疑惑,彩儿这究竟是在做什么的时候,林竹突然面色变得相当的难看,原本平静的面容,现在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林竹紧紧地皱着眉头,然后脸上一阵又一阵的潮红显现,这让林清玄也皱起了眉头。 张谋没有说话,但是心中也升起了疑惑,这块石头究竟是想对林竹做些什么呢? 他遥记得当年他们初见这块奇石之时,它只是静静的悬浮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之上,月色洒下银辉,让它变得相当的诱人,在当年那世的金凰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奇石就瞬间飞至他的身旁,然后迅速的没入了他的皮肤,最终是与他融为了一体,除此之外,张谋再也没有见过关于这块奇石更多地事情了。 然而情形骤变,所有人都为林竹捏了一把汗。 林竹就像是突然遭受了什么重创一般,突然剧烈的喘息起来,身上的汗水瞬间浸透了衣衫,说她是汗如雨下也没有错,她本来平静的跪坐在那里,就因为彩儿的一番神秘的动作过后,就变得不再平静。 像是呼吸困难一般,林竹不自觉的用双手抓紧了自己的衣衫,她的脸色很是难看,已经不是刚才的潮红了,脸上一时煞白,一时潮红,交替着,显得很是怪异。 直到…… 林竹的脸色变好了,原因是……她突然呕出了一口黑褐色的血迹,或者说那应该算不得是血,因为那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然后甚至还能够看到其中不断流动着的不明物质,让人难以想象,林竹的体内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一股黑褐色的液体被林竹直接呕了出来,完完全全的呕在了一旁的地面之上,道观的地面,要么便是厚实的土壤组成的,要么便是一块一块方正的青石砖铺起来的小路,黑褐色的液体接触到了土壤与石砖的交界处,竟然开始发出嗤嗤的响声,然后一股股的白烟从其间发散出来,慢慢的竟是将整块青石砖腐蚀了大半。 林清玄也愣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此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而张谋则显得专业了许多,他根本没有躲避,反倒是凑上前去,仔细的贴近观察了一下那呕吐物,发现那其实只是混杂了些许的血液,更多地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有害物质,若是这东西一直存在在林竹的体内,天知道林竹今后会遭受到怎么样的危机。 一道悦耳的声音从众人耳畔响起,林竹也是终于支撑不住身子缓缓的栽倒,林清玄手疾眼快,轻轻地将林竹托起,然后将林竹扶到了一旁的屋中,那里,林竹终于是有时间能够躺在床上好好地休息一下了,原先痛苦的脸色也好了许多,看来那东西真的困扰了她。 但是,那究竟是什么?林清玄与林竹一同行进了如此之久,竟然是没有意识到林竹身体里会有这样的隐患,要么就是林清玄有了纰漏,要么便是这东西实在是隐藏的太深了。 有些人的暗疾便是这样的,很难以发现,总是会在相当苦难的时候,跳出来折磨受伤之人,暗疾若是不除,总有生命的危险。 但是张谋也没有发现,这就说明问题了……似乎并不是他们没有想到,而是他们真的没有发现的能力。 “你们倒是不用误会,我也只是偶然间才发现了她身体里的异样,先前你们遭到别人的打击,我便将林竹好好的掩藏了起来,让她与世隔绝了一段时间,反倒是这段时间,我凑巧发现了她体内的一种躁动不安的力量正在萌生,似乎是因为我的术法而导致那股力量失去了自己的掌控,变得开始横冲直撞起来。如此,不除不行,若是再晚一些,或许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彩儿说的平静,但是事情却显得相当惊险。 “应该……是有什么人在她体内种下了这种种子一样的东西,种子凭借她的修行境界维持稳定,然后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施术者是可以凭借这种种子毫无阻碍的找到她的位置的,不过我只是推测,如果你们想要证明,找到证据便是。” 彩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她已经做了很多了,林竹可能就因为她的存在,而解决了今后一个相当可怕的危机。 但是对于林清玄来说,他得到的讯息就更多了。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刀殿……将一切联系起来,为何他们会在忘情洲遭遇到打击,虽说重霄小子之前因为疏忽,他遗漏了吴名的事情,但是吴名那时也绝对不清楚李重霄当时的身份,两拨人当时的相遇,纯属巧合。 但是后来,林清玄坐镇其中,大家都以为林清玄平时只是喜欢喝酒,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但他却做了很多李重霄他们根本不知道的事情,战三秋是能够知道的,所以他也从来没有说过林清玄半点不是。 可以说林清玄为李重霄一行人不着痕迹的扫去了任何他们所留下的印记,然而这种情况下,他们依然是被刀殿找上门来,这就很是说明问题了,林清玄只以为是忘情洲目标过大,但是后来想想,其实刀殿的人也并不知道李重霄他们具体的行程,前脚他们刚到,后脚刀殿便杀上门来,这没有问题是不可能的。 林清玄只是当这是一个疑点,没有过多地追究,毕竟事情过后,只要他带着林竹,林竹就一定不会有危险,这是他的自信。 然而今日在天山之上都能够遭到那群人无差别的打击,这才是让林清玄难以想象的事情。 他遥记得,张谋曾经与他提起过,只要是在他的庭院之中,其实那群人视不管怎么样都无法监视到其中的情况的,后来张谋却解释是因为林清玄的话触发了什么禁制而导致他们行踪暴露,这些都有合理性,但是联系前后,林清玄却认为,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对方是顺着林竹找上来的,而不是因为他的问题。 在得到了彩儿的肯定之后,林清玄越发相信,一定是当年有些辛秘,刀殿当年攻破戒律宗时,很有可能,林竹就已经被埋下了种子,林竹很少提起当年的事情,也许是因为疏离,但是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林竹还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清玄,或许也是有着那种想要找人诉说的心情在其中吧,更因为林清玄是她唯一可以诉说这件事情的亲人。 “刀殿……”林清玄的气息有了一瞬的不稳,今日他遭受了很多打击,不管是怎样,他都要保持冷静,林竹现在气息稳定,最该感谢的还是面前这个女子。 林清玄根本没有在乎脸面一说,直接冲着彩儿行了大礼,彩儿没有半点反应,而张谋则是出于无奈,开了口。 “多谢您今日出手相助,是我疏忽了,差点酿成了大祸,只是不知……” 张谋脸上稍有难色,毕竟他现在不知道彩儿的态度,要是对方真的只是巧合的出现,那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第522章 托孤一事(中) 天山上如此,远在京城,百姓们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些同时发生的大事的任何影响,就算是武林会盟真的开始了,京城的小江湖也并没有什么人真的特别想去。 不是说京城的这些修行者就真的不在乎这样盛大的一场武林大事了,只是因为,他们若是真的想要去参加那一场武林会盟,多半,他们是要在天机阁那里报备的。 说白了,京城的修行者们为何与大汉的江湖有所隔绝,其实就是因为天天处在天机阁的眼皮子底下,大都是受了一定的约束的。 不过天机阁只是不允许他们拉帮结派,若是真的出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限制,很多京城的修行者多是依附了京城的大户豪客,所以他们更像是一群保镖一样的存在。 大相国寺是京城洛阳之中最大的一座寺庙,也是在北地七十二佛林落魄以来,北方最大的寺庙,不过大相国寺只代表京城,不代表北方佛门,至少,在柳树大师还在世的时候,大相国寺是不会对如今已经愈演愈烈的南北佛门争端有任何的态度的。 相同的,以国师为代表的武当山保皇一派,他们在京城中也有着相当的势力,但是准确来说,他们也与江湖有着相当的距离,武当山的保皇一派是从武当仙人下山之时开始有的说法,毕竟武当山在那场阻拦匈奴南下的战争中太过惊艳,朝廷给了武当山特别的身份,也就是国教的身份,武当山出去的国师自然也就是代表了皇族给予武当山的恩赐。 不过张承运却并没有这种想法,可以说,张承运是相当排斥武当山与皇室真正扯上关系的,毕竟他知道道门的修行若是真的与俗世接触过于频繁,迟早都会产生恶劣的影响。 都说六根清净,尘世中要做到六根清净,除了真正的大师级别的人物,那些在门下修行还未有多长时间的门徒们,哪里有这样的抵抗能力呢? 所以久而久之,武当出现了分裂,不过武当作为国教,依然是有着它远超其余江湖势力的优势所在,武当山甚至出现在了朝廷的开支账单之上,这已经足够让人明白武当山在皇室心中的地位了。 这一代以张长轩为代表的的武当保皇派其实是相当强势的,张承运年老,似乎也不再理会俗世,一心只修道,他对于自己的爱徒张长轩的纵容让保皇派的实力在朝堂上也开始蔓延。 张长轩虽说是国师,但是确实与黄门郎一样的天子近臣,没有实权,但是却相当有话语权,朝下大臣多得是挤破头要去与张长轩搭建起关系,尤其以辽东派最为强势,就是襄阳派也争不过他们。 辽东派在朝堂上的存在感不高,可能也是因为他们以武将居多,武将本就在朝事上很是弱势,他们强就强在带兵打仗,但是真正没有战事的时候,你看看,到底有多少位居高位的能臣是武将出身? 大多数的武将是不会长久的呆在一个位置上的,除了霍牧以外,真正能够给辽东派支撑的也就只有兵部尚书一人,尤其是因为霍牧出身于荆北,实际上辽东派认为霍牧更加亲近襄阳派一些。 关陇派是老秦王当年留下来的势力残余,当年也是以武将为主,后来在徐奇上位之后,关陇派开始有意无意的遭到另外三派的打击,以户部尚书为代表的,以曹贵为辅的关陇派其实是相当无欲无求的,就连秦王其实也与关陇派联系不大,当年的关陇派都是长安旧臣,因为秦王顽劣,看不到希望的关陇派余党就兀自抱团取暖,也算是苟延残喘吧。 近年来关陇派因为青黄不接,曹贵作为大貂寺,实际上是已经被天子牢牢地看住了,如今的大汉皇室就这一点做的很好,皇后苏婉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过得亏是因为天子无心于传宗接代,不然不少后宫妃嫔都要以接近天子为目标,性格比较随和的苏婉也不知道能不能真正的掌握偌大的后宫。 曹贵本身虽是出身关陇集团,但是久居皇宫,其实与关陇的联系不多,更重要的是,自从数百年前,大汉曾经几近被大宦官弄权,若不是有忠臣救国,或许大汉很早就已经开始衰落了,所以自那以后,皇室就很注重宦官的权力划分,宦官专权的事情也就慢慢的成为了往事。 户部尚书崔浩也是朝上的常青树一般的存在,他是清河崔氏的顶梁柱,不过却因为当年的一些事情,如今与关陇派混在了一起,崔浩算得上是这个朝上最有资历去担任丞相一职的人了,他多年任职,历任三部尚书,真正的算是成为了文臣中的极致,但是他在踏上官途之前却有很大的污点。 都说是青州清河郡是青州一个相当荒凉的地方,在那里崔氏一手遮天,不过却因为一些事情,崔氏在朝上始终没有得志。 崔氏起家是崔浩的曾祖父崔琰在大汉中,曾任左相,当时是朝上独一无二的治市文臣,好在是崔氏有着相当团结的心,崔琰英年早逝,崔氏便将崔琰留下来的家产不断经营,清河崔氏算是不断地扩张着自己的产业。 并且历代崔氏的年轻人都是相当有文采的人,不少都在朝廷中担任要职,他们一起将清河崔氏支撑起,最终成为了青州第一大族。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清河崔氏在后来的动荡之中,不断地被压制,理由只是因为当初清河崔氏在皇位之争之中站错了队……没有错,清河崔氏就是当年支持了大皇子,才因此被即位后的天子所忌恨,最终找了莫须有的借口,直接株连了清河崔氏九族,并且一切与清河崔氏有关系的,又比如范阳卢氏,庐陵高氏等等。 崔浩算是从那场劫难之中逃了出来,他逃到深山之中,那一年,他三十岁,正是男儿施展才华,一展胸襟,实现自己的抱负的时候,而这一等就是十年,直到有人从长安把他带到洛阳,京城的京兆尹,从长安得知了崔浩的事情,本身是为了与他平反。毕竟清河崔氏的事情已经是前朝之事,再加上清河崔氏如今没有留后,天子正是用人之际,崔浩便顺理成章的应招,这一次,他用二十年的时间,成为了朝中少有的重臣,成为了朝堂之上的常青树。 崔浩生活在关陇之地的时候,寄居在长安秦王世子门下,最后崔浩能够离开长安,其实也有老秦王的一份力,因此崔浩便是真正的去支持关陇派,成为关陇派在朝堂之上少有的可以依赖的人物。 而扬州派自然就是从楚王手下走出的官员了,他们大都承蒙老楚王的照料,多是在扬州下辖担任过州官的可塑之才,楚王知道如果只是偏安一隅,一定会被人在朝堂之上压制的无法动弹,所以说才有了培养扬州派的想法。 老太傅池鱼渊是相当看中刘泰的,刘泰二先生的名号那样的远扬,不少人都认为当刘泰从太学之中毕业,只要稍有人提点,将来一定会成为扬州派真正的顶梁柱,楚王有这样的一个儿子实在是幸运至极,然而刘泰没有按照人们的想法来,这就让扬州派相当的孤立无援。 扬州派在朝堂上是很少能够站出来维护楚王形象的一派人,但是现在痛斥楚王似乎都已经成为了新人晋升的敲门砖,前些年,当朝右相楚清忴同届的榜眼郎,原本在翰林院默默无闻的唐逸,当年就因为在翰林院痛斥楚王,把楚王从三代之前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这就让他直接得到贵人的赏识,如今已经是晋州刺史,前些时日来洛阳叙职,听闻天子似乎有想要让他担任户部侍郎的想法。 扬州派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如果新官初入仕途,成了扬州派拉拢的对象,那他一定会被自己的同窗所孤立,扬州派多是一些地方官,掌握了东南大片地带的州郡官位,这也是为何扬州派一直能够在朝堂之上有着自己的位置的原因。 这边是如今大汉朝堂之上的几大官僚集团,也算是相当的平衡,各有各的优势,不过他们在真正没有办法撼动朝廷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天子真正赋予大权的人,那都是所谓的孤臣。 不管是左相秦复得,右相楚清忴,还是老太傅与大祭酒,其实他们都是真正孑然一身的人物,秦复得被誉为大汉的磐石,他强大的政策能力是保证大汉稳固运转的真正法宝,楚清忴则是一个相当有见地的人物,听闻楚清忴还通兵法,不知后来楚清忴会不会身兼军职。 大祭酒与老太傅则是压着所有的文臣,只要他们还在朝上,朝堂就不会有任何的混乱。 其实说了这么多,洛阳,其实是一个相当稳固的生态,不管大汉如何的动荡,只要朝堂不乱,一切都重将有其定数。 但是有些人却已经知道,将来很有可能会发生一件能够完全撼动朝廷,并且将整个大汉带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事情。 …… 从一早,皇后苏婉就在建章宫旁的膳房之中忙活,她对待柴米油盐之事看起来相当熟练,苏家是书香世家,苏婉年少时不光是读了很多的书,有着京城才女的称号,更是织厨之事,样样精通,只不过入了宫之后,她很少有能够用上的机会罢了。 对于宫里人来说,皇后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皇后,相夫教子,管理后宫,皇后都能够做的相当完美,能够让天子不去操心后宫之事,已经是相当成功的事情了。 太子因为久病,年少时便身体微弱,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经常是跟随右相学习,这些就不用她这个做母亲的操心了。 曹贵等在御膳房之外,手中握着自己的拂尘,纹丝不动的感受不到他身上任何的气息。 御膳房若是有皇后在,其余人是不会插手的,天子用膳的事情都是曹公公亲自负责的,但是只有皇后亲临,曹公公才会在一旁闲下来。 他知道皇后每隔几日便会为天子下厨一次,偏偏天子还都特别喜欢吃。 不过天子的身体其实从他的膳食里面已经可以看出一二端倪了。 从前的天子还能够吃些青菜,如今每日的餐饭多是以流食为主了,御医已经多次叮嘱过他不可以再过度操劳了,可是每次曹公公巡视宫中,却从能在夜里看到天子的书房彻夜通明。 这些事情说不得,就算曹贵以死相逼,天子也只是会叫侍卫将曹公公请出去……刘钊的身体,在宫中已经不算是一个秘密了。 不一会苏婉便从御膳房中走出,手中端着的是一个精美的瓷盘,里面是什么也不知道,曹公公也并没有问,他是要将皇后领到御书房之后还要在外守候的,所以一路上他便在前面走。 其实这些时日以来,宫中的气氛很是低沉,也许真的是因为天子的身体问题,御医当时为天子诊断之后满是摇头,根本不敢断言,不是他的医术不够高明,而是他不敢说天子如今已经时日不长了这些话,最后还是刘钊命令他说,御医才颤颤巍巍的告知了众人。 刘钊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似乎与众人的反应不太一样,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在那之后刘钊反倒是更加的辛劳了,每日的早朝要比以往起的更早,每日更是批改奏折,常常到了午夜也不入睡。 苏婉看起来很平静,但是私下里谁又知道她已经哭过多少次了呢? 从那以后,原本是每隔几日苏婉才会为刘钊做一次饭,现在每天,只要苏婉没有事情,她就一定会在御膳房中忙活,每次都绞尽脑汁的去做那些精致的食物,不少还要混杂着御医给的中药,这些都是让大家看在眼中。 “曹公公,今日是玫瑰饼,是我当年在家中,家父从交州带给我的一种小吃,你说,他会喜欢吗?”苏婉淡淡的笑着,看着面前的托盘,眼中只有爱意。 第523章 托孤一事(下) 到底是看到了刘钊的身体抱恙,还在门口,苏婉就已经有些泣不成声,御书房的门一般是不常打开的,里面的清香都是精挑细选后的,但是现在天子常常打开门窗,已经要入秋的日子,天气转冷,尤其是北方,洛阳在中原地区,但是因为地势的原因,若是北方的冷气一路南下,多半洛阳也是要遭殃的。 近日来的洛阳就已经冷了许多了,街上不再有人身着短衫,而是一个个的都换上了长衣,有的人怕冷甚至多添了一件,让人不禁唏嘘这四季变幻无常。 即使是转冷了,刘钊的御书房依然是门窗大开…… 还没有穿过御花园,苏婉和曹贵两人其实就已经听到了天子那急促的咳嗽声音,一声连着一声,听起来十分的难受。 刘钊已经开始咳血了,刘钊自己知道,无意间也让苏婉撞到了,其实就是从那之后苏婉才每日都来照看刘钊的,一是为了督促他的饮食,刘钊不喜欢药的苦涩味道,侍女常常送来药汤以后,刘钊都会晾在一边,一晾便是一天,这种药汤,讲道理若是不能趁着热水喝下,实际上药效会损失许多,但是不喝更是不行的。 御医说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为刘钊调理,因为这种暗伤一类的顽疾,已经不是对症下药所能够治得了的了。 说句不好听的,刘钊就是靠着皇家的大量的投入才延续了寿命,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事情了,按照刘钊这样的工作方式,其实他当年受了伤之后,很快就是要耗尽他的精力了。 御医当然不懂江湖上那一套,萧师强行为刘钊疗伤,更是花费了难以想象的功夫,只可惜如今太子还未成器,他这个当天子的却已经有些撑不下去了。 刘钊不愿意喝药,苏婉就每日到她的身前去哭,刘钊没有办法,只得在苏婉面前将药汤喝下。 只是每每听到刘钊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谁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似乎是知道这一点,这些日子以来,御花园的侍卫已经只剩下几个,连宫中的宫女也已经被刘钊遣散了许多,刘钊不愿意在这些人跟前表现出自己的颓态。 似乎是听到了苏婉的啜泣,御书房中一个相当有磁性的男声响起,话语中透露着一种爱恋。 “婉儿来了吗?莫要在外面等着,朕可是等久了婉儿今日的手艺……”听起来是完全没有任何的怪异存在。 苏婉一手端着托盘,一手用袖口摸了摸眼角的泪水,换了副面孔,轻盈的走进了御书房,进去时还特意将门带了带,不是关门,而是开门。 曹公公则是站在门口,静静的守候着,看不出他的脸上有什么表情,闭上眼睛就如同一尊石佛一般。 侍卫们得了命令,一路顺着刚才两人来的方向,走了出去,皇后来了,基本上代表着他们今日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这些日子,皇后一般来到御书房之后,一般都会陪着天子一直回到寝宫,就算天子要在夜里继续批阅奏折,皇后也会一直等着,她是想要用这种方式逼刘钊早些休息。 苏婉知道刘钊心疼自己,不然她也不会每日都在自己面前按时喝药,只不过工作一事,让苏婉很是无力,不管自己怎么劝,刘钊依然是不肯早些休息。 刘钊算得上是日理万机了,即位三十余年,日复一日的理政之中,刘钊从来没有真正的休息过,就算是出巡,他也一定会提前将能做的事情做完,然后在临时休憩的地点,他依然会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奏折。 按照他的话说,他是休息不得,君劳臣忧,君辱臣死,他说自己是与文武百官站在一起的,他们为了社稷江山要做的还有很多,远远不到休息的时候。 有时候苏婉恨透了秦复得,还有高适那一群人,他们就是塑造了一个治世能臣的形象,他们每日在家中如何辛劳都有人刻意的宣传,然后刘钊听到他们的消息之后就会更加激励自己,所以苏婉会与那群大臣闹得很僵,尤其是秦复得。 每日不管天子如何劳累,秦复得都是第一个会来到宫中与天子讨论军国大事的人,甚至有时天子已经是身体垮掉,几次三番的要晕倒在案上,秦复得竟然依然毫不知觉,甚至依然孜孜不倦的在汇报情况,丝毫不顾及皇帝的状态。 这件事情在苏婉得知了之后,苏婉真的是气到了极点,但是那也是苏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刘钊批评。 苏婉因为秦复得的事情而联合御史弹劾秦复得,罪名自然很简单,就是为害天子,说实在的那种情况,刘钊本就身体不好,加上日夜的辛劳,每日接受大量的信息,其实精神已经相当差了,秦复得的确有失职,所以御史的弹劾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问题就是出在苏婉这里了。 刘钊得知了苏婉竟然暗中联合了御史之后,亲自在朝上问罪苏婉,因为规矩就是规矩,后宫不得干政这已经是大汉百年来的真正铁律,就算是没有写进大汉的律法之中,也没有任何的妃嫔敢去触碰这个底线。 苏婉前些年被罚去大相国寺清修两年,自省过后,这是才刚回来一年。 两人都闭口不提此事,不过从此苏婉也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刘钊已经决定的事情,她是根本没有能力去影响的。 不然后来她也不会哭闹相逼,说自己甘愿再去清修,只要刘钊能够喝药。 秦复得的事情,苏婉没有再提过,只不过后来苏婉得到了秦复得一句话。 “君劳臣忧,君辱臣死。”这是刘钊当时亲口对秦复得说的话,说这句话的事情,其实刘钊就已经做好了后面一切情况的准备了,得到了讯息的苏婉从那起才是真正的心如死灰。 整整一年的时间,苏婉跑遍了洛阳城,寻求真正能够救治天子的神医,但是终究没有获得。 她甚至还带着当年嫁做皇后时,洛阳苏家留给自己的夜明珠作为报酬,最后甚至求助了张长轩,她希望张长轩能够为天子祈福,做一场法事,然而张长轩只是很明确的告诉她,天子已经不是这种事情能够救治的程度了,大相国寺的五柳大师,当年曾经接待了苏婉两年,柳树大师平日里不理寺中的事务,便是五柳大师来打理大相国寺,这一次,大相国寺的五柳大师也说佛门是爱莫能助。 其实是纸保不住火的,宫中说天子的病情不能够外传,甚至有宫女因为失口而被杀了头,宫中如此风声鹤唳,但是民间却已经传起了天子病危的事情,这件事情,天机阁相当重视,苏婉就算是求神医,也并没有将事情泄漏,此事是刘钊亲自主持的排查。 结果一夜之间,天子病重的事情似乎像是火星燎原一般一下子传播开来,甚至半月之后,远在北方的镇北军中都已经得知了这一个事情。 南方此时正在武林会盟其间,似乎还没有消息,不过按照这个速度,其实也快了。 最终皇宫城门紧闭,天机阁在宫中进行了为期三日的清扫,这一清扫,最终是发现了匈奴人的阴谋,匈奴人的探子伪装成婢女,甚至已经接近了长乐宫,探子就是从匆匆来去的皇后的行为中推测出了一些什么,最终是在侍卫的口中撬出了这样的秘密。 不光是大汉,就是匈奴,此时也已经受到了消息,镇北军已经遥遥的发现了匈奴军队的异样,当年很早时候就已经开始大范围调动的匈奴铁甲骑军已经开始列阵,大量的物资开始从后方源源不断的运往前方。 这不是一个好的消息,甚至说,在天子真的病重的情况下,这是一个相当坏的消息。 近两年来大汉北方旱涝连连,粮食歉收,朝廷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用湖广一带大粮仓的境地了,其实若不是秦地开始大面积的开垦荒地,秦地的农夫向上缴纳了相当多的余粮,大汉说不定已经开始闹饥荒了。 辽东辽北已经开始有饥民出现,同样的还有临近关陇的赵地,赵地如今是在王畿下辖,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也许是西府京兆尹的权职有限,朝廷下达的命令,很少能够快速生效,反倒是远在东南的楚地,有什么风吹草动,朝廷都能够快速的得知。 这其中又有什么阻碍,朝廷已经没有精力去理会了。 将近二十万的流民绝对不是一个小数量,去除掉老弱妇幼,剩下的精壮也在八万左右,若是真的让这些饥民流民自生自灭,对于大汉来说绝对是一件相当浪费的事情。 秦复得的铁面无私,让他习惯性的要将这些流民交由当地的官府处理,反倒是这时,右相楚清忴提出了将流民引流的说法。 楚清忴提出的方案其实是在朝堂之上激起了千层浪的,首先他提出的解决流民的地点多为青州与荆北,这两地多年以来都是富豪的齐聚的地方,襄阳派不用说,他们若是接纳了流民,他们的财力绝对会受到相当的冲击,楚清忴在他们眼中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因为楚清忴上位以来,就一直在致力于寒门崛起一事,他虽然不如秦复得那样大包大揽,但是他真正的才干却在那些相当刁钻的计策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什么青苗法一类的提案已经是完全触动了豪阀大户的利益,他更是主张大开科举,各地兴建真正的乡学县学,以最低廉的价格,大范围的收割人才,让朝廷真正的源源不断的得到有用的人才,这其实也让大户人家的子弟们受到了相当的威胁,这都让楚清忴其实在朝堂上相当受到几大集团的排斥。 如今他所提倡的引流民入关的说法更是直接想要冲击朝上大势力的根本利益,结果遭到了半数以上的反对,然而…… 天子却同意了。 因为楚清忴说的很好,说的无可挑剔,反倒是那群真正像是被抓住尾巴的官员们,他们的表现让天子很是恼怒。 楚清忴是真正的农夫,他当然懂得农忙历法,他曾任翰林编修,更是熟读万卷,他对于农时的了解几乎不下于朝中的那些历法官,百官反对只是口头上的劝谏,而楚清忴完完全全的将引流民入关的事情列下了一条一条的方案,如何做,已经事后的补救方案,这让天子甚是欣慰。 在采取了楚清忴的流民政策之后,大汉算是真的挺住了这一波的饥荒,来年的丰收让大汉度过了难关,若不是因为这些补救措施,其实大汉说不定连军饷都已经拿不出了。 但是匈奴人在得知了这些之后,似乎真的已经无法忍耐了。 他们觊觎中原许久,数年之前,匈奴大帅慕容观海告老还乡,卜算子接任匈奴丞相印,他的一系列进攻性的措施,已经让北方的军士感受到了相当的压力,首先就是边境动乱已经逐渐减少,相反的是,镇北军开始有些变得浮躁,因为原本与匈奴人作战是镇北军得到真正历练的普遍方式,这以战养战的方式当年还收到过天子的称赞,然而一年的时间,卜算子就当机立断的让南方的军队开始闭关不出。 匈奴南方大人出关,徐章晗作为曾经的汉人,在得到了卜算子的信任之后一路升官,做到了匈奴南方大人的官位,他对于镇北军的了解甚至不下于很多大汉朝廷的官员,所以对于镇北军真正的想法,他基本上都能够摸一个八九不离十,这就让原本只是以拖为目的的镇北军无法施展自己的真正计划。 大汉的动荡似乎已经在眼前了,这时候镇北军作为孤立无援的北方边军,实际上是最无法进行大战的,若是真的赶上了时候,朝中甚至没有人能够做主,能够给镇北军配备真正的粮草,那样的话,镇北军就算有霍牧主持,基本上也是必败无疑的。 第524章 托孤一事(下中) 其实镇北军分三线来统帅是相当有异议的一件事情,朝中那些士大夫可不是什么吃干饭的人,他们有着普天之下最高的智慧,尤其是在科举考试之后,越来越多的青年才俊开始为中央集权效力,可以说老太傅池鱼渊主持的科举,是开万世太平的壮举。 当年天子可是亲自殿试之时,脱口而出:“天下英雄皆入吾毂!”的豪言壮语,可以看得出来究竟大汉天子对于这些读书人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从前尚武,这是属于这片大地最熟悉的响动,赵武灵王开始胡服骑射,中原人终于开始摒弃身上的那些禁制,开始真正的和那些只能用武力来沟通的野蛮人去正面较量。 直到始皇帝一统天下,横扫六合,文臣治内,武臣主外,就连各国的君主其实也都是能征善战的良将,若是哪一国的君主某天无法上马了,要么就是他的大业即成,要么就是这个国家已经病入膏肓。 自古以来,这片大地之上,永远都是更加杀伐果断的人才能够统帅众人。 孔夫子所期望的仁人治世的情况,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众人都没有相当的觉悟的时候,始终是太过遥远了,要不是后来董圣将儒家真正推行成为治国之学,加之当时天子的推崇,说不定,法家治世才是真正最符合实际情况的一种发展吧。 法家与兵家相结合,真正的无情无义,这样的情况下,在国家这样一个恐怖机器的锻造下,这样的国家出现的军队,一定是在这个时代所向披靡的。 但是又考虑到人心的作用,实际上这样高压之下的社会,是相当不堪一击的,这样是没有真正弹性的。 依然是大秦作为最好的例子,韩非子的学说影响深远,甚至让始皇帝能够亲自去拜访他,这就说明其实始皇帝对于法家这一套是相当上心的,只要韩非子将自己的学说全盘供出,他的学说就会永远的留在人间,那之后,就算是他死掉了,他也已经做到了他活着也没有办法实现的事情。 或许韩非子死前就已经料到了自己的学说将会在这片大地上生根发芽,所以他才能够在狱中平静的死去,这就是士大夫的能耐。 他们不用活着,他们甚至不用动手,他们便是能够直接影响整个天下的人物,说实在的,如果真的比起来,永远都是知识大于一切的。 然而暴秦之所以被称之为暴秦,就是因为他那毫无人性的压迫让人们感受不到生活的希望,如果真的让百姓成为为国家服务的傀儡的话,百姓存在的意义似乎也就没有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就是那个时代所发出的最振聋发聩的呼唤。 其实到如今就算大汉文治,盛世之下,依然没有解决这样的问题,封建就是如此,只有百姓受苦的道理,哪里有权贵们拼命的说法? 数百年的野蛮征战让这个天下最聪明的一群人理解到了统治的真谛,理解到了什么才能够真正将人们约束管理起来,那就是靠思想。 儒家的思想如今成为王权的一部分,其实已经从根本上背离了孔圣的想法,但是孔圣其实又是一个相当懂得变通的人,不然《论语》一言值千金,更有后世名臣半部《论语》治天下的明闻,若是孔圣真的出生在这个时代,他或许也会为了自己的最终梦想,而牺牲一些其中的过程吧。 但是文官治世总有一些弊端在其中,不然大汉早就一通天下了,那些未被规划的蛮夷之地,若是文官从中经营,一定会将各方各面俱到,大汉绝对会塑造一个空前的盛世。 说白了,盛世之下,文官可以锦上添花,但是一旦又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就连国家都已经风雨飘摇的时刻,这时候,文官的存在,很有可能会造成相反的效果。 其实最开始……镇北军是一只强大并且团结的军队,尽管有可能大汉在马术之上不如匈奴骑兵,但是大汉靠着精良的装备以及整体的高素质,组建起来的镇北铁骑绝对是有可能与对方的金甲铁骑有一战之力的。 可是就是数十年前,有文官权倾朝野,有懦弱天子,有哑巴武将,这样的条件凑齐之下,文官竟是为了防止一家独大,出现曾经的武将权高位重的情况,将镇北军一分为三,甚至最后还从中抽调了一部分,将其分散到各州各地,成为普普通通的州军,这其实就是完全杀掉了这只铁血之军的锐利。 镇北军在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出于四分五裂的状态,若是匈奴南下,镇北军必然会相互延误,然后在文官的操纵之下,被动的进行着徒劳无功的防守。 大汉最为精锐的一只军队在百年的消耗之中,落到刘钊手中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当年东线大将春棠也并不是没有受到天子的号召,只不过他在国难之时用了相当多的理由去推辞,东线辽东镇北军的铁壁军其实是最像当年那只镇北军的军队。 当时大汉的铁甲步军将阵型一屯,所到之处皆是寸草不生,只要是不分兵,一直超过十万人的铁甲步军,就会像一只猛兽一般,在匈奴的大草原上横行霸道,一举灭亡苟延残喘的匈奴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三线分兵无所谓,最终却连征北大将军的位置一并拿下,这才是最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当年四征四镇是相当固定的排名,镇北将军本来是轮不到他去指挥那只北边最强大的军队的,然而征北大将军被莫名雪藏,兵部尚书不予兵权。镇北将军被临时推上高位,镇北军三军分立,这是彻底将大汉最精锐军队耗得精疲力尽的所有元凶。 如今虽然也有这些弊端,但是匈奴南征那一战,那是让大汉镇北军真正团结起来的最好的一战,这也给了霍牧后来能够真正将镇北军总领的机会。 但现如今,明显,若是大汉朝中动荡,镇北军的战斗力绝对会受到影响,霍牧就算是再无敌,再能够无中生有,每战都是神来之笔,这样一支没有后背的孤军,历来是没有办法走远的。 熊望关很是苦恼,成日里去问师爷该怎么做,师爷倒是一言不发,只是一直在指点这那些来到军中的年轻读书人,教会他们在战场上该如何出谋划策,兵书一言,皆是真真正正的血泪经验,年轻人能够有这样的机会,实际上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了。 熊望关只是看着那些穷酸读书人心里生气,这些读书人都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让师爷去跟他们讲道理,说实在的,要像真正的兵神一样,驰骋在沙场之上,一定是不能这样纸上谈兵的,师爷所讲尽管都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事情,然而却也没有办法言传身教,真正让这些读书人学会打仗的办法,那就是上马,拎到前线去遛一遛。 熊望关为此甚至还受过上面的处罚,因为他呵斥一个纸上谈兵的军机官,谁知那被呵斥的军机官根本就不怂,对着就跟他开始干了起来,熊望关这样虎背熊腰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的**子,哪里是这些读书人招架的住的,其实熊望关都觉得自己还没有真正的动手,毕竟兵营里,他动手呼一下小年轻的脑袋,小年轻们都还得摸着脑袋给他赔笑,谁也不是这样娇生惯养的种。 年轻的军机官是朝廷从翰林院中挑选出来的,敢于以及愿意前往前线学习的真正读书人,这里的读书人几乎没有一个是大家子弟,皆是真正出自寒门的士子,他们有着士子真正的骄傲,所以他们来到前线也是抱着一腔的热血的,只不过文武相轻,这是历来的惯例。能让这些士子真正感到敬佩的,也只有那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镇北大将军了,只可惜,霍牧平日里都不在府中,他在做更重要的事情。 熊望关被上面的一纸条令给压死,再有违反,可能他头顶上的军职都要保不住了,这让他生了一肚子的气,师爷这时候出来救场,所以就开始用另外的法子去教导这些军机官,按师爷的话来说:“他们可都是将来真正随你出谋划策的人才。” 白袍的儒将谁不希望越多越好呢? 白袍的儒将是真正满足了读书人幻想的一种存在,他们知道霍牧的白马义从,知道霍牧一杆长枪所向披靡,又知道霍牧是手不释卷的真正读书人……这,才是更加吸引这些军机官的一个因素,他们就是为了霍牧而来。 只可惜他们还没有认清楚战场的惨烈,他们不知道霍牧冲杀之后,一身的白袍最终会变成凄厉的黑红色,所到之处皆是鲜血迸溅,他们不知道霍牧究竟为自己的一身本领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与艰辛,这些在后来那场决战之中,其实应验了不少。 只不过……他们被铭记了,因为他们就算没有上马,他们也是战死的,这让熊望关最后还是在酆城为他们这些读书人立起了一道万世碑。 然而现如今,熊望关可没有看出这些好歹。 成日受气的熊望关每日睁眼开始就要溜到府外去吃酒喝肉,他去兵营里散步,去问一问马尿的骚气都要比他呆在府里受气来的强。 其实他最不喜欢文人,还是因为……如今的情形。 他看不惯那些在朝堂之上碌碌无为却要对他们这些真正在前线拼杀的人指手画脚的酸臭儒生。 他知道朝堂之上也有个黑脸,那人是霍牧的拜把子兄弟,那就把他除去,人们口口声声所称颂的磐石左相秦复得,在熊望关眼里也是一个只知道一板一眼却根本不通融军情的书呆子。 若是他真的懂得打仗,又怎么会将真正的余粮去分给那些饥荒的流民呢? 若是让他们直接参军,军饷满上,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 熊望关对于朝廷前段时间处理流民的事情其实很有意见,没有饭吃了,就来军中,有仗打,便有饭吃,只不过他在霍牧与师爷面前提起这个事的时候,两人都是笑而不语。 说实在的,熊望关真的很看好霍牧,霍牧不说是不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人,就凭着他们奇袭云海,过命的交情,熊望关也愿意相信霍牧会将镇北军带领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 只可惜,现在,这种最危急的时刻,就连他这个大老粗都能够感受到危机的时候,霍牧竟然还是没有告诉他和师爷,他究竟在盘算什么。 数年之前,匈奴人其实已经在策划什么了,镇北军的游骑军绝对称得上是顶尖中的顶尖的探子,匈奴人的风吹草动,熊望关他们一五一十的全部都能够罗列出来。 听说今年年初,不光是南方大人开始总领匈奴南方三州的军队,匈奴帐中还出了一个被称作兵神在世的年轻将领,镇北军这些年很少打败仗,除了练兵那些小打小闹,真正唯一输得那一场,可能就是去年过冬在西线的那一场惨败了吧。 那一场战争中,匈奴骑军如同幽灵般在距离褚河州主营基本上三百里之外,突兀的出现,截取了原本是西线与西域诸国运输粮草的军队。 那一战其实也是西线大将因为预感到了一些不对劲,提前做好的准备,西线镇北军与西域诸国的交易一直都是在西凉州刺史的住持之下,甚至是得到了天子的授权的,因为战线拉的过长的话,其实军队的补给绝对会成问题,所以天子特别赋予了西线镇北军与掌管部分西域通商的权力。 然而花了大价钱从西域请来的粮草,却在那一场战斗之中损失近半,西线大将因为看中这一次的贸易,特地派冠军将军姜猛去护送,派一支一万三千人的军队护送,然而却被一个神秘年轻将领所率领的五千匈奴铁骑屠杀殆尽。 人们只知道他姓马,却不知他究竟是从何时才冒出来的大敌。 第525章 托孤一事(下下) 霍牧不在镇北将军府中,镇北将军府在酆城的东北部,一个相当安静的位置,但是却又能够联系着两侧的大门,让他们发号施令变得相当简单。 如今的镇北将军府是一群文人待的地方,而且更不知道他们究竟会在那里待多久。 霍牧究竟去了哪里,除了熊望关和师爷之外,没有人知道。 师爷一般要在战时套上一个行军参军的名号,这个位置说来也只是一个临时军职,却又是相当符合镇北军中的那种变动。 师爷精于运筹帷幄,说他是镇北军中线的大脑其实并不为过。 霍牧总的来说,一般是要坐在帅帐之中,统帅中军,总领全局的,但是镇北军,尤其是霍牧所带领的这一只军队的特色不就在霍牧所带领的白马义从上吗? 如果真的到了霍牧出击的时候,就好比当年那场在云海草原上的大捷,就是靠着霍牧的骑军,才让镇北军真正打了那样一场以弱胜强的打胜仗,从而奠定了接下来将近十年的边境和平。 霍牧出军的时候,一般就是由师爷来代替他的位置,师爷不能上阵,就如同熊望关所看不起的那些白面文弱书生一样,他认为那些书生之所以是书生,就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真正强大的武力,他们只能够依托于国家,依托于其他强大的武装(国家其实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武装罢了,只不过熊望关不敢说而已。)靠着自己嘴皮子的功夫,从后方,缩的远远地来进行原本本该是他们这些武将来担任的军职的活动。 他们现在并不清楚,后来有一个叫做王猛的男子,他就是靠着自己的帝王之术,以及他在营中制定的一系列的军事战略,几乎将整个混乱的北方给统一,这些其实也是文人真正的力量所在,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酆城作为大汉最北的城池,如此凶险的前线之上,你派什么文官来,其实也不好使。 熊望关纠结在这里,但是他无话可说,因为他必须作为稳固军心的存在,不然他早就跟着霍牧一起走了。 霍牧去了哪里呢? …… 大汉说来最好的一个地方,其实就在于他的包容性,后来有文臣曾经喊出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但是这种说法在大汉是不存在的。 大汉自从武帝起,就将西域看作是自己家的土地,当年汉征西大将军的事情,张骞出使西域,最终在西域设立都护府的事情那都是历历在目的,西域在汉人的眼中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的外族之地,说起来,可能真的从大汉殷始,汉真正的外敌只有匈奴人一个,匈奴人侵略了大汉数百年,从未曾放弃,不管一次将他们赶得多远,当年蒙家前后两帅,大汉冠军侯,长亭侯,都做到了长击匈奴三千里的壮举。 他们封侯拜相,因为驱逐外虏而受到了重赏,从那以后,不少武将文臣就以为能够从这方面捞到足够的军功,前些年岭南病变,蛮人于瘴气之地反叛大汉,屠杀了大汉南疆的数个城池,不少武将便托着关系也要去岭南去捞一把军功,结果后来发现,尽管他们拼杀在前线之上,他们依然没有受到朝廷的重视。 对于镇北军北拒匈奴这样的大事来说,南蛮子的一些小打小闹,实际上根本就惹不了天子的恼怒,最终下令处理此事的还是兵部尚书寇谆,然而也只是做一个意思,南蛮人见到那些三五千人编制的军队,其实根本就不慌张的,因为他们大可以躲避山林之中,山林之中本就是他们土生土长的地方,哪里有什么障碍可言。 更不用说岭南的瘴湿之气,那种去了之后,五成机会会染上的病疾,若不是岭南人的医术高明,说不定自家的**自己就在岭南把命送掉了。 寇谆派伏波将军南征,三万人的军队只是从岭南走上一遭,那些原本在投机取巧之人眼中看起来无比坚固的营寨,就顷刻间付之一炬,伏波将军专处岭南之事,若不是因为北线战事紧张,甚至伏波将军都不会出马。 汉人以轩辕子孙自居,前黄帝蚩尤大战,蚩尤便是起兵于岭南,说实在的,这两位真正都是大汉百姓先祖的人,其实根本分不出一个对错来,楚地地处偏远,其实更早的时候,岭南之地的蛮人,不也是楚国的百姓吗? 大秦一扫六合,不少楚人翻山越岭的就直奔南岭而去,如今已经发展了一代又一代,如果他们说的是汉话,穿的是汉服,又有多少人会真正的以为他们是外族之人? 西域也是如此。 龟兹的歌舞当年在长安城中那是能争头牌的舞师乐团,跟不用说当年大汉最大的草场与马场就选址在西域。 西域究竟该怎么处理,其实用不着皇帝去说,如今的征西大将军,达横的亲传弟子,尉迟达,就是统领了西域的事务,虽然西域如今名义上不属于大汉,但是实际上西域人在见到了大汉的军队之后,一如既往的是那样的顺从。 大汉真正没有办法将西域纳入版图之中,那是当年天降单于崛起之后的事情,天降单于汹涌南下,一波直接平定了匈奴大半的土地,当时的匈奴在天降单于的冲击之下,很快的变成了四分五裂的割据状态,而天降单于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将这几乎两倍于大汉疆土的国家给重新整合起来,天降单于说是雄主,其实一点没有问题。 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之中,大汉并没有胆量去真正的插足匈奴事务,数百年偏安的生活,让不光是镇北军这样精锐的军队磨掉了锐气,也让当年能征善战的汉人丢掉了自身最后的剽悍。 天子以为坐山观虎斗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最可怕的是当朝的官员竟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天真的认为,像匈奴这样也是传承了数百年上千年的国家,会在大汉诚意面前重新修复与大汉的紧张关系,尤其是这个不知名的天降单于,他一定会在百废待兴的国土之中,圈出一块最好的地段与来自大汉各界的商人进行愉快的交易。 数百年来一直如此,大家都习惯了。 但是天降单于之所以成为雄主,就是因为他的阳光从一开始就没有落在贫瘠的匈奴土地之上,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争霸南方,一具将大汉这个盘踞了数千年的猛兽给彻底消灭。 而他的第一步之所以也没有让已经麻痹了的大汉官员看出来,就是因为他第一步选在了西域身上。 匈奴人一但将他们赖以生存的骑术运用到点上,他们的军队依然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西域最大的特点就是城不闭门,路不拾遗的规矩是他们从大汉那里学到的,汉人没有保持下去的优良传统让他们统统坚持了下去,再加上宗教的力量,让曾经的西域,一度成为了人们口口声声所称颂的天国一般的存在。 只可惜天国是短暂的。 如今的西域诸国,你说他们是大汉的子民,他们分分钟要反给你看,西域人不善于种植,有的甚至连放牧都做不好,他们真正赖以生存的地方就是抢…… 这个其实又是匈奴人带给他们的陋习。 匈奴的那场其实分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就是天降单于统一草原之后,将目光放在了富裕的西域之上,西域一样也没有粮食,但是他们的地理位置极佳,尤其是度过了大沙漠之后,那种水草鲜美的地界比比皆是。 西域人靠着水草的优势来养殖家畜,又因为不善于经营,最终无法自给自足,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大汉都没有与西域进行贸易来往,几个摇摇欲坠的国家之间的交易是毫无信任可言的,一言不合就开战那是在匈奴人将西域几乎夷为平地之后的事情。 西域原本的几个王朝,大宛、龟兹、月氏统统被匈奴人绝了后路,更有夏国,这样一个将将建国的西域新兴国家,因为没有足够的财物来供奉匈奴铁骑,全国上下三十万人没有一个活口,只留下了车轮不到的小孩子与能够生育的女子。 西域在匈奴人的练兵之下毫无抵抗力,大汉为何向来都能够在强敌之前守住一个又一个的城池,一个城池被夺,再赶赴下一个城池继续固守,很少有势力能够从北方一直攻打到中原腹地,就是因为汉人对于城池的理解是相当有效的。 在西域这种地方,城池这种东西,向来都是一个坐标性的东西,有人的地方才有城,西域风沙不断,古邪罗斯川这种与黄河无二的西域母亲河,每隔几年就会因为风沙的缘故而改道,甚至只要有人从中稍稍的加以引导,这样的大河都能随意的拐弯。 在这样连地域都无法保持完整的区域,真正决定一个国家的还是所谓的地理位置。 在匈奴人践踏了西域人之后,西域人就变得茹毛饮血起来,事实上,在当年大汉使团出使西域之前,西域也是这样的情况,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估计只有天子自己清楚。 马贼是西域一个完全解决不了的事情,尤其是在后来中原的修行之法传入了西域之后,西域竟是也渐渐出现了修行宗派,像是沙溪府这样的一流门派的存在,虽然是中原人所建立,但是他其中也是有着不少惊才艳艳的西域人的。 这样的情况下,为了钱财,为了权力,为了更多地利益,雇佣兵这种在大汉只能说是存在的角色,在西域那是相当常见的。 不少雇佣兵,有了财主大商雇佣,他们便是保镖,便是雇佣兵,如果没有了生意,他们又不会从事生产,为了自己的家庭,他们摇身一变就会成为西域最让人闻风丧胆的马贼。 马贼的问题甚至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如今大汉与西域诸国的通商,马贼根本不管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只要他们觉得可行,他们就会毫不迟疑的干上一票,根本不会在乎会不会死人,死人就死人,只要是回报足够,人命在西域也是相当廉价的存在。 西域的这种转变,让曾经与西域打过交道的汉人文官其实有些不知所措的。 因为他们面对的外交人士,除了凶神恶煞的西域**,剩下的就是脑袋溜光的和尚了。 所以渐渐地,文官原本掌管着的几个要职,比如都护使,又比如边境司,都成了州郡军官的职责。 秦王班任了许多自己的亲信在这样的边境官上,就是因为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没有转变心境之前,秦王其实想的也是如何去享受。 只不过后来镇北军开始渐渐向西凉一地渗透,凉城的守将最终换上了尉迟军队的旗子其实就是最好的说明,这一点,秦王没有与镇北军作对的想法,他们北边的三位大将,其实在皇帝那里都是稳得不能再稳的大将,都说狡兔死走狗烹,落在这些人身上是不合适的。 军官们在打了胜仗之后,一般都是文官杀他们威风的时候,只要他们班师,没有足够能力的,一律都会被处理,不是被雪藏遣回,余下的就是直接按上罪名,发配远方就是。 但是这几位北方镇北军的大佬,他们是所有文官都没有办法触动的真正巨擘,谁也不会在自己的门牙上凿几个洞,这是相当简单的道理。 只是去年的那场在西域的失利,让不少内心阴暗的小人终于是逮到了机会,他们眼中只要利益的时候,其实根本不在乎究竟哪个受罪的人是谁。 尉迟达就因为此事而被降级,霍牧没有受到牵连,但是谁都知道,发生在镇北军中的事情,他霍牧其实作为主帅根本难逃其咎。 而镇北军中其实也奇怪,不是这些文官的事情,他们再如何从中作梗,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他们在乎的是西域在此事上扮演的角色,因为那一场算得上是与国君面对面的交易之中,根本没有第三方得知此事。 如此,被奇袭,实际上很有可能说明了一个事情……他们被出卖了。 第526章 托孤一事(下下中) 此事本来是要征西大将军去摆平的,不过尉迟达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武官,他实在是不太适合去做这种外交的工作,如果带着他去,靠着他那丝毫没有粗细的心性,说不定就要被人家诓骗,最后引起双方的大战才是最严重的后果。 这样的事情其实不需要霍牧去做,但是霍牧还是去了,霍牧的理由是因为西域如今的形式已经不是尉迟达去说说就能够解决的事情了,霍牧此去,不光是要问询,还有一些更加秘密的事情要做。 出了凉城,一望无垠的就是横在大汉与西域诸国之间的大漠,后来的人们将这一片沙漠成为瀚海,瀚海是彻彻底底的干沙漠,说他是鬼蜮也没有什么问题,瀚海是找不到任何水源的。 塔里木河自西向东,却唯独绕过了这片本来能够孕育出无数生命的大盆地。 没有了水源,就是掘地三尺也没有办法找到深藏在百尺之下的地下水,这不管对于商队还是对于军队来说都是相当可怕的事情,若是战事在这里拉开,没有及时的补给,这方圆三百里的瀚海鬼域完全是可以吃人的。 后世有盛极一时的王朝名为唐,那已经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他们做到了几乎与大汉同样的伟大壮举,他们统一了天下,然后又将目光伸向了遥远的西方,他们认为那条丝绸之路的尽头一定有着他们更加爱惜的财富。 其实,历任的中国天子,他们都是相当在乎颜面的,不然也不会在后世,称作雄伟壮阔的大船一路南下,绕行世界半周,然后散尽了国家的财富,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恭维,说是展现国威,其实天高皇帝远的,谁也不在意是否向一个远在东方的神秘国家称臣,有钱拿,不拿白不拿。 只不过这样的国家对于西域其实也知之甚少,向来都是固守于中原的王朝,如何教他们去心神向往于一片贫瘠无边的土地,哪怕是有传闻说越过了天山之后,那面的土地也是肥沃如大汉,依然打动不了一丝一毫汉人的心。 这是从汉开始的一种情结,说他是恋家其实也不是,只是汉人对于自己所居住的地方有着相当强烈的向往,不然也不会催生出一系列那种表达思乡之情的缠绵诗歌。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故与乡放在大汉,应该分开来说,中原人恋旧,所以修建起了一座又一座的带有相当特色的城池,每当身在异乡,人们都会摒弃心中的那些不美好,把自己生长的地方当做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哪怕是出了阳关,很多汉人也会随身带着一抔来自故乡的土,见到这样的一抔土,人们也会一样联想到自己的故乡。 不管是军人也好,诗人也好,心中都是有一个故乡的轮廓存在的。 西域再好,那也总归是西域,出去的将士,出去的商旅,不管出去了多久,最终都还会回来,即便那里设立了一个叫做都护府的地方,那里已经是实实在在的属于大汉的国土范围,也没有人会自发的认为自己就是属于那一片地域的。 西域与大汉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更不用说现在,大汉失去了对于西域的控制,那么西域对于人们来说,他的吸引力就更少了,很少有将士愿意远征西域,路途遥远不说,万一死在了异国他乡,实在是无言面对自己的家人祖先。 但是天子与朝臣们殚精竭虑着,西域却是整个国家不可以随意放弃的一部分,虽说如今主权不在大汉,但是也要保证西域的完整与倾向性,若是西域有一天真的倒向了匈奴,那对于大汉来说绝对算是撕掉了大腿上的一块精肉。 霍牧要去,朝廷对于武威将军阵亡的事情感到十分的生气,天子身体抱恙,当时军机情报八百里加急,曹公公顶着风雪给霍牧送到的圣旨,就是要霍牧亲自处理这件事情。 “霍将军,官家说的,西域的事情不能再退让了。”曹公公是宫里的贵人,也是相当的照顾天子。 他本就是天子很早时候就带着的老仆如今能够混到大貂寺除了圣恩之外,他也是相当有能力。维护皇家这种事情,也只有太监会一心一意的去做,他们是仆,而天子是主,和群臣的君臣关系是完全不同的,仆忠于主,这种事情远远超过一些亲情的联系。 “霍将军,跟你说实话吧,官家又咳血了,这件事情,交给别人,真是不放心,看在这寒冬腊月天里,请霍将军一定要把此事做的漂漂亮亮的……老奴不懂军事,但是匈奴对咱们虎视眈眈,咱也是知道的……” 曹贵不用多说,霍牧自然知道曹贵的意思,曹贵想说匈奴如今已经在筹备一些事情了,若是真的开战,先不说北边战事如何,要是让西域人在大汉的肋骨旁边捅刀子,这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霍牧有这个能力,因为霍牧不仅仅是一个将军,他也是军中如今战斗力最强的男人,说他是大汉的皇家最强的战斗力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异议,霍牧一杆长枪击败了屹立在匈奴前线十多年的慕容大帅,这件事情已经足够证明霍牧的实力了。 “还有人与我一起吗?”霍牧没有多问,他根本就不会去质疑,因为这封圣旨其实就是他所期待的,虽说他是镇北大将军,但是他也一直在等一个军职,只有有了那个军职他才能够毫无顾忌的去准备战事,如今的镇北大将军位还不够,若是让朝上之人捉到了自己的把柄,他不管有多少战功,依然会被那群虎狼一样的文官去弹劾。 他与天子交好,实际上他们这些人已经算不得是普通的朝臣了,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天子近臣,只要天子还在,他们就是彻底忠于天子的,根本说不得其他事情,如此一来,曹贵的到来让霍牧最后一个担心也消失了。 “公公放心,倒是让皇上注意身体就好,宫中的事情霍牧无法照料,只能麻烦曹公公受累了。”霍牧跪受圣旨之后就已经起身,曹公公其实与他们这些近臣也是相当熟悉的,他们不用担心逾制,因为这本就是天子给予他们的权力。 很多人都不知道,原本宦官是不得与这些军人或者说文官有过多的交流的,就算曹贵是大貂寺,他也不该做这样的事情,这种事情放在御史眼中那就是谋反,是要被杀头的。 然而曹贵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本就是御林军的一支统帅。 御林军中最精锐的一只,会从军中百里挑一,最终担任皇上的亲卫,这种亲卫就如同御花园中的侍卫,那群侍卫的等阶不比一个杂牌将军的地位低,他们只是没有兵权罢了,官位在,甚至爵位都在,根本不会有半点的含糊。 平日里上朝,皇帝后边站着的刀斧手就是那群御林军中的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被称作是铁麒麟,而曹贵正是这只铁麒麟的一把手,所以曹贵行事便利至极,就是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军官。 “霍将军,老奴本就是忙碌受累的命,官家如何,老奴定会去豁出命去照料,只是官家如今操劳,老奴看在眼中,疼在心里,您可能不知道,皇后在后宫那是哭花了眼睛,官家也不肯早早地休息,御医的话都被官家当做了耳旁风,可怜我大汉,多少年不遇的英明神主,却没有摊上大汉最好的时候。” 曹公公话中不免有些埋怨,天子如今身体抱恙是很多大臣都知晓的事情,霍牧随远在千里之外的军中,依然是能够有所耳闻,不过听说这件事情是当时匈奴人戳穿的,这就让他们镇北军脸上无光,有些事情做起来实在是太难了,大国的推动,如同顺水行舟,有时候已经不是你想不想顺流而下的事情了,而是水在推着你走,做与不做,事情都会一直发展下去,如此,靠着天子一个人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扭转局势了,靠的是他们这些一个个能够将命拴在腰上,然后为大汉拼尽全力的人一点一点的将局势扭转过来。 “我知道,皇上是这样的,从我当年初见皇上,他就是这样的英武,霍牧为能够效力于这样的大汉而感到无比的荣幸,请回禀皇上,霍牧定不辱使命。”霍牧冲着公公行礼,其实也是冲着天子行礼,毕竟公公带着圣旨,如今就是如同皇帝亲临……若是刘钊现在身体依然没有问题,或许他真的会来到前线督战的。 “行嘞,咱得了您的保证,就等着霍将军的好消息,好能够让官家过了这个年,在初春的时候好好的休养一段,将军不必送了,天高路远,咱现在就得走了,耽误不得。”公公离开的干脆,对着霍牧也是回礼,他是相当喜欢这样的一个文质彬彬的霍将军的,朝上的那些大老粗嘴里有的没的都是夹着骂娘的话,大汉少有的几位能够称得上是儒将帅才的人,各个都是闷葫芦,曹贵如果不是带着圣旨前去,很多人都会让他吃一个闭门羹。 霍牧是孤臣,曹公公其实也是,他在宫中显得有些冷血,后宫的事情他与皇后一手抓,其实也得罪了不少的外戚,那些将军家中一般是有不来读书人的,他们不能光靠军功在朝上站稳,为了防备那些文官的中伤,他们一般都会把家中的妹子送到宫中,只可惜刘钊是一个异类,不然一个外戚乱权的大汉也是相当可怕的。 曹公公把控着后宫的户籍,若是没有正当的理由,自然是没有理由让那些将军们将自家的女人送到宫中去的,就算送进去了,不少也要因为宫里的规矩惹上一些麻烦,曹公公就是这样的心狠手辣,杀伐果断,别看曹贵他在皇上面前低三下四,总是拍着不像样的马屁,在皇后面前又是那样的姐妹情深一样,实际上他的温情只是留给这样两个人的,对于其他人,他是根本不会有半点情面可以讲的。 所以他与朝廷其他武将的关系不好,他其实与不少文臣关系也不好,宦官嘛,总是喜欢多说两嘴,说起话来不说叫口无遮拦,其实也都是出于好心的,但是文官们就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宦官,这样没辙,所以曹贵也只能和他们冷脸相见。 只有两个人,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朝上的小黑脸,还有军中的小白脸。 朝上的小黑脸是少数能跟曹公公唠嗑的人,因为总是往御书房跑,天子其实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也就是楚清忴,可能也有一部分当年楚鹿潭的关系在里边吧,楚清忴是一个相当好的人,这是曹公公从心底的感受,因为跟楚清忴聊天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那种冷漠,楚清忴虽然也不是很热情,但是他的感情都是发自内心的,楚家如今收留了一个少女,听楚清忴说是叔家的孩子,在京城暂住,曹公公观察过,不管楚清忴在朝上是与那群朝臣如何刻薄的相辩,其实退了朝之后,楚清忴都是一个相当平和的人,尤其是照顾别人的时候。 对于楚清忴,曹贵的了解就是当年老太傅在朝上说的那些辛秘,当时听得人很多,曹贵也是其中之一。 对于霍牧,这个就更有意思了,霍牧其实来到朝上的时间不多,他大多数都是在军中处理事情,少数几次,曹公公亲自来到军中找到霍牧,都是因为圣旨的需要,但是就是这几次,霍牧给曹公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他那种平易近人以及发自内心的为官家解决事情的态度,这是曹贵最满意的。 曹贵走了,走之后心里已经盘算着如何在天子面前说些好话,说霍将军阵下军容如何,匈奴人怎么怕怎么逃的,这些都能让天子稍微高兴一些。 霍牧目送曹贵离开,心中也是已经没有了约束。 “慕容观海……”他摊开桌上的一封军机……里面写着一个叫做马良的年轻人还有他与慕容观海,那名匈奴大帅的一系列的关系。 第527章 托孤一事(下下下) 现在去找慕容观海肯定是不现实的,更不用说去找这个叫做马良的,已经似乎在匈奴帐中站定了位置的年轻人了。 霍牧还听说这个年轻人似乎就是汉人的后裔,只不过是在当年避难的时候跟随着家族进入了匈奴,没想过到现在竟然在马良这一代发迹了。 霍牧心中有些担忧,他倒是还算壮年,只不过大汉的军中,似乎没有一个能够让他能够放心托付的年轻人,青黄不接说的就是大汉,他也早就看出来了,如今大汉的欣欣向荣,像极了末日之前的狂欢。 西域人说欲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大汉如今人才济济,丢一块砖都能砸死号多进士的局面,实际上已经是相当回光返照的局面了,真的深入大汉的底层,你会发现,如今文武倾轧的局面,已经是完全不可逆转的了。 霍牧是个特例,他能够将镇北军带领到一种让人无话可说的高度,这已经是让文人无法去评说的局面了,在他们的印象里,一但一个王朝进入到了他的末年,事实上英雄辈出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渺茫了,更不用说很多的英雄,似乎都是出自那些起义军中。 这里大汉的某些想要从中谋取利益的文人忽略了一个事情,这个事情是左右一个王朝真正的根本,很多人没有谨记圣人之言,匆匆忙忙的就上了官场,实际上百姓这样的力量,他对于一个王朝真正的稳固所产生的影响是难以想象的。 大汉……还没有出现过暴乱,还从来没有起义军来真正的将内乱推向高潮,不管是什么样的王乱,归根究底那都是皇室之争,权力的争夺这种事情,有时候不是因为压迫所产生的,因为欲望所产生的争斗,大多数情况下,率先发难的那一方,一般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局面,因为没有民心,对于争夺权力来说,实在是太过致命了。 国内其实依然是一片团结向上,若是真的要大汉灭亡,只能从匈奴人身上做文章,文人们虽然为了心中的一些臆想会做出难以想象的事情,但是他们大都还是有着相当的原则的。 原则就是大汉不能被灭亡,在面对外族的时候,汉人展现的团结是难以想象的,匈奴人预见到了将来一定会发生的大乱,但是却也没有做好真正要与大汉空前绝后的国力一直耗下去的想法。 如今的这只匈奴军队已经不是三十年前的那只军队了,这只将将由匈奴子弟兵组成的队伍,没有当年那只由万民自发而起,为了保家卫国而前赴后继的那只军队的底气了,事实上他们伤不起。 三十年前的那只军队到底是怎么样的? 那时大汉百废待兴,刚刚登基之后的刘钊实行了休养生息的政策,五年之后,已经基本上恢复到了匈奴人南征之前的水平了,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刘钊能够咽得下这口气,那些家中之人死伤殆尽,满门之人被匈奴人斩杀无疑的那些军士之家,那些百姓之家,没有一个会同意这样的做法。 那其实是一场草草发动的战争,远没有匈奴南下时他们准备的充分,只不过匈奴人遭遇了没有办法的打击,这才让他们功亏一篑,事实上,当年光是匈奴的辎重军就征召了超过二十万的匈奴百姓,那只运送粮草物资,以及攻城器械的军队,远远地看去,是一望无边一直能够延伸到天上的。 不少大汉百姓当时是绝望的,他们真的以为匈奴的天降单于有一种从天而降的军队,在神力面前,人都是无知并且渺小的。 当时有记载称,运送粮草的大军一直延绵了二百多里,前者已经临近了河套平原,远远地似乎已经能够望见洛阳古城,队尾却还在匈奴境内走着草地,实在是震撼无比。 匈奴的民心在三十年前可见一斑,更不用说当时的那只匈奴军队中还有与匈奴人同仇敌忾的西域人,焉耆人,回纥人,那是一个融合的大时代,汉人接纳了来自西域诸国的百姓,他们在大汉的国内不允许通婚,这是让民族融合无法特别快速的原因之一,匈奴人则是没有这个想法。 事实上,天降单于出现之后,西域一直就在天降单于的规划之中,这位雄主,虽然没有政治上的出色本领,但是他的心胸是无限远的。 只有你将目标定得比天还要高,你才有机会踏足山巅,而若是你只将目标定在山顶,那么可能结果就是你甚至会停在半山腰上。 单于不满足于偌大的匈奴地域,在他的眼中,匈奴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的富庶而且强大的国家所应该居住的地方,他们居住在匈奴其实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新匈奴成立之后,一切都已经与旧匈奴不同了,迂腐的匈奴王族在天降单于强大的军队面前瑟瑟发抖,最后祈求他们能够得到一块封地,他们保证永世不出现在新匈奴的朝堂之上,事实上他们也没有做到,新匈奴的王族便是天降单于那一代开始的。 呼延一家是正统的匈奴血脉,虚连提家也是,但是独孤家其实并不是,独孤焱的老祖,事实上当年就是从西域迁入新匈奴的一只强大的部族。 西域是由成百上千个部族组成的,仅仅就是月氏一地,他们就有上百个不同的大小部落。 更不用说回纥人,回纥人完全就是天生的马贼,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国家,更不在乎自己的臣民,只要王族能够拿到足够的税收,他们就放人回纥人在那片土地上自生自灭。 回纥人因为无法得到足够的生存保障,能够种地时他们是农民,能够放牧时他们是牧民,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们赤手空拳的,就成了西域里的马贼。 独孤哚的老祖是马贼出身,这一点独孤哚根本不愿意让匈奴的史官去编纂任何关于他先祖的事情,编修国史的时候,那个给予匈奴权贵们过目的国史之上也不允许存在任何关于独孤一家发迹的事情。 独孤哚没有能力,他是个不错的将军,可能也是个不错的文官,但是他不是一个好的匈奴王,他在自己位置上尸位裹素,甚至他方方面面都要靠他的大伯,独孤焱去决定,独孤焱其实很希望独孤哚能够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真正的匈奴王,这样他也可以尽早的歇息,然后尽早的昭告先祖。 独孤哚是完全无法放心自己的这个傻侄子。 独孤哚跟随着卜算子学习了帝王术,本应该成为一个冷血帝王的独孤哚却纵情于美色之中,性格虽说不是懦弱,但是却相当的迟钝,大汉有雄主,刘钊却身体欠佳,甚至随时有可能魂归蒿里,匈奴人对于这个风雨飘摇的大汉虎视眈眈,却也受到了自家愚蠢的单于的制擎。 一个国家的官员的水平是与这个国家的真正统帅的水平挂钩的。 没有一个君王会毫不顾忌臣子时时刻刻都用鄙夷的眼光看着自己。 百姓觉得官员相当的愚蠢,甚至有时候是古板不通的,但是事实上这就是国家的首领想要看到的事情,他无法接受一堆趾高气扬的人成日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的样子,事实上,他们说的都没有错,这也不行。 回纥人还有焉耆人以及更多的来自西域的人,如今已经在匈奴扎根了,他们可以说是匈奴人,那些人来自西域,西域的武士很多都是有着相当的本事的,他们没有头脑,但是只要有饭吃,他们就会拼了命的向前冲。 大汉的镇北军当年在这样的民族融合之下,一直强悍的军队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若不是真的有神乎其神的指挥还有天时地利之优势,当年的长城其实根本撑不下这么久的固守。 但是匈奴人其实也没有见到过真正同舟共济的大汉,当年的事情,那是因为内斗将大汉搞得精疲力竭,根本没有人意识到匈奴人的来势汹汹,多少年来的和平,麻痹了中原人对于边境的认识,他们天真的以为,每每当大汉政权更迭的时候,匈奴人西域人都会像看戏一样等待着大汉的尘埃落定。 他们可能不知道的是,多少年后,可能也不算多远,就是因为无休止的内斗,这片大地上的文臣惯用的伎俩,这些王侯们一如既往的拥有着的思维,一直左右了他们的战局。 那是后来一个叫做八王之乱的局面,最终五方来华,外族人一同入住中原,在北方建立起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国家,各个皆称国主,践踏北方的土地,作践中原人经营百年的城池。 人只有吃了亏,才明白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不然人是会带着一身的陋习,然后一直带到自己的坟墓里,甚至还会传承下去,继续祸害自己的子孙。 刘钊不但心接下来的将有可能发生的内乱,他已经有了些安排,虽然不算是能够彻底解决问题,但是他相信,如果匈奴人真的敢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发动战争的话,他们将面对一块从没有见到的硬骨头,崩碎自己一口牙也不是没有可能。 曹公公前段时间回来的,刘钊知道了霍牧去了西域,便又在自己的案上写了几笔,有一封诏书是要他亲自拟定的,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不用别人来说。 每每见到苏婉精心准备的餐食,其实刘钊的心里是相当的痛的,看到皇后那强颜欢笑的面色,以及日夜操劳而引起的各种负面效果,憔悴的小脸蛋上已经看不出往日的那种滋润风采了。 口口声声的说着自己没有问题,但是他却又不敢歇息,他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做,有时候他真的恨自己没有将事事安排妥当,他是真的想要成为一个好的君王的,为了这个目标,他从来没有一刻放松过自己。 却在一日复一日的皇后精美的餐点中,渐渐地失去了那种真正想要累死的决心了。 也罢…… “果然是婉儿的手艺,入口香甜,又是酥脆有佳,真是有劳皇后为朕亲自下厨了。” 刘钊咬了一口玫瑰饼,这种饼他也听说过,但是来自南方交州的食品,他还没有尝过,如果他真的想吃的话,估计今日吩咐下去,第二日就会有数不清的玫瑰饼带着华美的包装,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想起来,他身为天子,似乎真的没有享受过…… 不过有皇后的手艺,他其实也无所谓了,他本就不是那么在乎享受这一方面,这么些日子下来,白日里忙碌在案中,接连不断的处理着紧急的奏折,北方的战事一触即发,这时候还将霍牧派出去,只能说他的确对于镇北军有着绝对的信心。 霍牧是一个镇北军灵魂一样的人物,朝臣们其实很想劝刘钊不要放给霍牧太多的权力,如今的镇北大将军,身兼数职,甚至那枢密使的职位,直接是能够让他这位镇北军中的一号人物有着调兵遣将的所有权力,不可谓不大。 但是刘钊挥了挥手便将所有的弹劾与劝谏给拦下了。 他不但心功高震主这样的说法,他觉得自己看人很准,尤其是看霍牧这个人。 霍牧在天子面前的次数不多,第一次是接任镇北大将军,有着熊望关的推荐,原本只是一介司隶校尉的霍牧一年之内连升四级,直接坐到了镇北将军府中。 真实,是一个相当难得的品质,霍牧能在天子面前蹲着吃完天子赐给他的面,也能够在征战的时候不忘顾忌自己的兄弟,特意修书给天子,让天子多多照料楚清忴。 这种搞人情都搞到天子头上来的做法,曹公公一开始也是相当气愤的,但是每一次见到霍牧,两人心中对于此人的责备都变得烟消云散,因为霍牧真的很真实,他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发自内心的。 “皇上只知道嘴甜,却不听妾身的半点怨言,今日该说你什么好呢?”苏婉的语气弱了下去,原本还是想要多说两三声,看到他头发里那已经长满了的白发,话到嘴边,噎着,却怎么也说不出了。 第528章 托孤一事(完) 刘钊已经将近五十了,看起来他的精神头还不错,实际上一些属于老年人的老态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了。 眼角的皱纹,霜白的胡须,头发是漂染过的,这种是西域人带来的染料,大汉民间只认为那些颜料染料只能用来染布,却没有人想到会用那种东西去染发。 这东西不仅仅只是皇宫中才有的做法,而且是只有刘钊一人会用的。 身为天子,他需要将自己的外表保持的相当光鲜,不管是从年轻还是从仪表等等方面来说,一个龙威尚在的天子对于稳定国家的信心来说是相当有作用的。 刘钊的头发是有些微卷的,即便是在头上扎起,也有一些碎发蜷曲着飘在外面,这是因为老赵王也就是太上皇原本也是有着外族人的血统的。 苏婉除了给刘钊做些甜食之外,每日的更衣梳洗一事已经全权交给她一人来负责了。 皇后当然是不用做这些事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刘钊没有在眼前,苏婉就心里不踏实,她心中总是有种抱怨,总是说身边人没有照顾好刘钊,刘钊才会如今身体出问题,要是早早地…… 这种事刘钊是不会听她抱怨的,吃完了玫瑰饼,刘钊稍稍歇息了一下,身上的疲劳感却越来越重了,现在刘钊还要一次午休,不过因为身体上的问题,他只能是静静地依靠一下椅子,却完全无法入睡。 刘钊对着身边还在为自己煎茶的苏婉,轻轻的笑了笑,说到:“朕有些累了,皇后不如先回到寝宫?如此算来,皇后可是数日也没有好好的打理后宫之事了吧?” 早知道刘钊要这么问,苏婉美好气地说道:“就知道皇上要赶臣妾,臣妾早就将后宫之事托付给了裴淑妃,淑妃年轻,精力汪着呢,皇上不说,臣妾还差点忘了,您知道裴淑妃知书达礼,平日里心思也丝毫不在宫中,当年裴相家中有裴氏词女,谁不知道淑妃的大名,淑妃可是向您要过好多次宫中女官的位子了,您就是空着也不赐给人家,这不是故意的吗?” 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苏婉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但是刘钊却难得的舒服了一回,他也曾经栖身军旅,算起来,他也是相当少有的文武双全的皇帝了,苏婉这个女子的力量当然在他这里算不得什么。 刘钊也叹了一声,他当然知道裴淑妃的事情,裴淑妃是当年很早就被送入宫中的,如今十多年过去,也没有真正的为皇家诞下一只龙凤,家里人其实都相当排挤他,但是裴家宫中也只有这一个人能说的上话,裴淑妃整日郁郁寡欢的,虽然还不到三十的年纪却已经憔悴的很了。 “婉儿,如今裴家人就指着裴淑妃的位置活了,裴相当年病死在洛阳,说来也是朕的错,裴家人没有从他这左相的位置上捞到一点好处……给了她女官的位置,她才会被裴家人推到更加没有办法回头的位置,裴淑妃很有才,但是还到不了在这个凶险的朝堂之上站稳脚跟的程度,她如今没有官,才是真的在保护她啊……” 裴相是在楚鹿谭离开朝野之后,下一位接任他位置的人,说来当年裴相也只是一个叫做裴琦的普通士子罢了,身至相位只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事实,他是楚鹿谭唯一的弟子,楚鹿谭没有将毕生所学都交给他,就连自己的儿子,楚鹿谭都没有半分的教导,更不用说他的弟子了,但是当楚鹿谭离去之后,人们只发现有一个年轻人已经像模像样的在相国府中处理了将近一个月的政事了,天子北伐南归,没有见到楚鹿谭,这时候人们才知道楚鹿谭不辞而别,已经离开了相位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之间,因为战事连绵,每日相国府都有超过五百斤的文书等待着丞相去处理,而这一切,毫无疑问,都是裴琦一人处理的干干净净,没有引起朝廷的半点疑惑。 有一个心胸宽广的帝王是一个国家幸运。 刘钊不计前嫌,也不去纠裴琦的逾职之罪,也不在乎楚鹿谭是否欺君,只要是人才,那必将用人不疑。 只可惜裴琦操劳过度,年纪轻轻便病死了,因为裴琦什么都没有留给裴家人,刘钊便纳了裴琦的年少的女儿为妾,以此为裴家人立身之本。 裴家人事实上也只有裴琦一人拥有真正的才干,除此之外,裴家只有裴琦的外甥能够在交州担任一县主簿。 裴淑妃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没有职位而憔悴,更多的是贪婪的裴家人逼迫所致,这都是一个没有底蕴的家族最终所形成的局面,刘钊念及裴琦的好,又怎么会放任那些人不管呢? “皇后,不必多心此事,裴淑妃的事情我早有安排,咳咳咳……”对待皇后的时候,刘钊是少有的面色平静,苏婉是如今皇宫中唯一一个能够让他放轻松的人,对于苏婉,刘钊不想做一些让苏婉伤心的事情,但是刘钊的时间真的很少了,他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已经渐渐的支撑不住了,这副躯壳,说实话,从他降生,到如今已经被他折腾了许久,到现在已经很难再坚持下去了。 刘钊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他事事也想留一些后手,最重要的是,他既然身处了天子之位,他就不想让大汉在他这里没落下去,做……就要做到最好,这是他的偏执,世间没有一个掌握大权的人不是偏执的,偏执放在普通人那里可以叫做固执,因为他们单纯只是有着牛脾气,却并没有那种做事的能力,但是放在这些天才妖孽的身上,偏执就成了一种相当可怕的品质。 偏执的天降单于动了千年匈奴人都不敢动的心思,并且在一统匈奴之后,用了自己余下的一生来准备这件事情,然后就有了三十多年前的那场匈奴南征,几近将大汉灭绝。 刘钊也是,刘钊其实本来是没有做皇帝的心思的,但是当他真正的被人扶上了这个世间最尊贵的位置时,他就已经无法在让自己像从前那样碌碌无为了,方方面面他都想要做到最好,有着先祖的丰功伟绩在前,想要在祖庙有着自己尊贵的一席,想要在大汉的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他不惜以性命为代价,事实上这群人,为了自己的目标,为了自己心中的执念,完全是可以抛弃生命的。 刘钊身上的牵连实在太多,他不能轻易地死去,这不是他的想法,而是大家的意愿。 皇帝难当,一个好皇帝更是难当,历史上少有真正平庸无比的天子,那些真正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大都是那个时代的弃儿,他们要么性格有缺陷,要么生理有缺陷,这是不可避免的,并且更是极少数。 世上的雄主也很少,真正被史书铭记的,那都是建立了不世之功的真正顶天立地之人,要么开国,要么开太平。 余下的皇帝,其实没有一个算得上庸才,但是他们的位置决定了他们一定会被各方面的事情所擎制,他们没有像样的国力,更没有天时地利,皇族是什么样的一个群体,他们接受了天底下最好的教育,有着天底下最丰厚的血统(近亲除外),他们是集合了一个国家之力来打造出来的一支,真正成为天子的,除了那些傀儡之外,都是经过了各种考验的,他们若是真的是普通人,那也绝对是治国之才,只是……若是不能开列疆土,不能抵制强敌,没有人会记住他们的文化有多高,他们的能力有多大。 刘钊不愿意做那种在历史上匆匆的过客,他要做就做钉子户,要做就做那些刻薄的史官无论如何要绕不过去的那个点。 只是他现在力不从心了,最近,他已经不经意间开始回首自己的一生了,萧师说这是一个人回光返照的体现,萧师当着自己徒弟的面这么说,丝毫没有给他这个天子留一点面子。 事实上,刘钊很是尊敬萧师,这是整个大汉唯一一个可以打骂她却不会惹得他有一点不满的人,萧师的学识先不说,只是萧师从小教导自己,一心一意的为自己谋取利益,这就足够让刘钊将他奉为父亲一样的人物。 萧师毫不掩饰,他看的很开,只是可惜说本来刘钊还能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很多他的先祖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说着就会想起当年刘钊不听劝,明明是天子,却要亲自上阵杀敌,最后被人捅了一枪,落下了如此的病根。 刘钊在萧师面前就严肃不起来了,只会插科打诨笑嘻嘻的没个正行。 “说你傻你还不信,战争根本就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左右的了得,你就算没有去,我们那一战依然会胜,不听老人言……”萧师前些天与刘钊又在花园中喝茶。 实际上很久萧师没有找过刘钊了,萧师平时就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刘钊想找,还要让天机阁一层一层的通知过去,时间还不一定能确定,不过帝师确实有这样的权力,还是刘钊给他的。 “您别气,您这一气要是走在我前边咯,我可得哭的稀里哗啦的……” “木头脑袋,怎么跟老师说话呢?还有,老师本来就应该走在你前边,这倒好,不听老人言,如今吃了亏,你还要托孤,真的是瞎忙活一场……”萧师坐在藤椅之上,这是刘钊特地叫工匠为萧师制作的,或者说,这御花园中多多少少都是因为萧师才建起来的,萧师喜欢园林,所以刘钊便请人复刻了苏州本地货,藤椅凉亭鲤鱼池,这都是萧师要的,要是按照刘钊的想法来做,这御花园绝对建不成这样惬意幽然。 这里一花一木都体现出了刘钊对于萧师的尊重。 “哎是,您说的对,我当年还是头脑没转过来,主要就是上了战场,很难不被那种血气方刚的气氛所影响,这不脑子热嘛……我能活这么久,我觉得已经足够了……”两人说的话题相当沉重,曹公公在远处听得心里非常难受,只不过他知道这两师徒的谈话出来,他其实就显得外人了,没得插嘴。 “霍牧的事情我已经要他去做了,还给他留了信……军中要有人,朝中也要有人,这应该是最好制衡的方式了,要的是交给谁都不会偏驳,霍牧应该是我军中最能够相信的人……我相信楚相培养的人。”霍牧和楚清忴说起来其实都是跟着楚鹿潭长大的,这是后来刘钊才知道的事情,萧师保了楚相三十年,其实也是保了这两个人三十年,如今朝上,文宗一位,楚清忴完全不拘束于经书,学以致用是他最拿手的事情,读书是很有用,如何致用才是真本事。 霍牧则是军中武宗,骑战无双的他,不光有智谋,还有过人的胆略勇武,霍牧一人的价值,刘钊认为,他是完全高过镇北军的。 那道圣旨其实不只是圣旨,其中有夹杂的密信,就看霍牧什么时候发现了,托孤的事情说来沉重,但是确实必须要做的,刘钊不能那国家大事开玩笑,稳定的大汉绝对要比一个四分五裂的大汉要长久的多。 知道匈奴人已经虎视眈眈,刘钊对于镇北军没有谱,其实不是对于镇北军没有谱,他觉得镇北军会败,是因为镇北军如今真的是孤军一只,镇北军连成一片,三大将领似乎关系也没有相互倾轧一说,霍牧服人这是他的本事,朝中大臣恨得牙痒痒也没有办法拿他们怎么办,但是若真的到了战时,从他们的军饷粮草中克扣着,这绝对是能够造成相当严重影响的事情,所以镇北军很难靠着三十万军对抗匈奴人如今已经集结了超过五十万人的军队,虽然还没有完全编制成型,就是分散在各州各地的前线,也绝对会对大汉的边境造成严重的威胁。 刘钊不管文臣如何去看镇北军,文臣中一定要有能够镇得住场子的人。 主战主和大汉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稳定。 所以不只霍牧,秦复得、池鱼渊、楚清忴,大祭酒高适也一样受到了刘钊的密函。 这几人,便是将来的托孤之臣,有了他们,刘钊觉得大汉一定能挺过去…… 第529章 一人的军队(上) 楼兰古国很久之前就被匈奴人灭掉了,匈奴人图南之时,没有焦躁的直接冲着大汉下手,毕竟秦汉长城横亘在双方的边境之前,这道易守难攻的城墙,几乎是撑起了整个大汉北防的基础。 所以新匈奴崛起之后,他们第一个拿来开刀以及检验自身军队实力的对象就是西域诸国。 西域诸国在西域土地之上就如同野蛮生长的野草一般,收割过一茬,来年水草丰美,牛羊遍地,他们又重新出现在那片土地上。 西域的国家也不将人民当成臣民,他们只认为如果百姓能够交税,百姓就随意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是一个很没有统治的地区,当年班大家,率领三十六个人就能够纵横西域、号令诸军,这已经不是惊世骇俗所能够形容的了,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其实西域人的城池连城枪都没有,人们以为的西域诸国,他们也只有皇宫真正的兴了土木,西域人喜欢石头屋子,但是平民百姓若是没有石头的,那就是干脆露天而眠。 曾有西域高僧来到大汉传教,洛阳曾经有的白马寺,那都是当年高僧所留,僧人在求经讲学的过程中极尽口舌,将西域鼓吹成一个牛羊遍地,路不拾遗,遍地黄金玛瑙,河中流淌的都是鲜红的美酒果浆,这样如同天神一般的国度,试问又有谁会不去向往呢? 但是真的到了商人们一直向西打通了一条商路,他们才惊异的发现,西域人口中所说都是假的,他们是天生的骗子,将富庶的大汉商人诱骗到了西域,随后他们便成为了一波又一波马贼收割的对象。 所以也就有了后来张班两人的故事,西域从来都是一个没有教化的地方,不管多少次的践踏都不会让他们彻底被打进泥土之中,这是一个贫瘠的土地所应该孕育的一群子民,也正因为有了这些百姓,西域才能在战乱不断之中,一直不断的存在下去。 远处听闻有大食国存在,那是跨域了西域瀚海之后才能抵达的一个强大的过度,中原人对于再远的地方就没有兴趣了,更不会允许自家的军队跋涉万里走到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大汉还没有那种长途征战的习惯,也没有那样做的道理。 领地概念,这个概念在大汉人心中越来越根深蒂固,故土的风气哪里是遥远的蛮夷之地能够比得上的? 也只有那些为了生计,或者心中有着发迹的想法的商人才会愿意铤而走险,少有普通人会去往西域,商队多的都是上百人上千人,凉城是出汉之前的最后一战,这里雇佣兵与商人商贩混杂。 秦王将此地划归出来,允许朝廷的边境司在这里再筑一府,把控边境的进出这种事情的重要性应该不用天子亲自强调了,秦王相当识趣,不给任何人弹劾他的机会,他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个好样子,要将秦地建成一个铜墙铁壁一样的整体,朝廷现在还没有道理去阻拦他。 边境司是一个好东西,就像市舶司一样的存在,大汉没有海禁,但是为了保证通商的税收以及各种方面的安全管控考虑,这是之前楚清忴提出来的提案,基本上是比着边境司照猫画虎,之前没有人提出主要也是很多人都没有关注海商的暴利,海商的风险远远小于路上的驼队马队。 出了大汉,只能使用骆驼以及马骡,这种牲畜很难载动像大船那样多的货物,更要应对瀚海以及大漠难以想象的恶劣天气,更多地马贼也在虎视眈眈,光是雇佣兵的价钱就能占据一次行商的三成利润,虽然心疼,但是却无法舍弃。 海商不同,虽然海上能够到达的国家很少,东海之外听人说没有人去过,一但向着东方行远,听人说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慢慢遇到滔天的巨浪,就像是老天爷特意阻止他们远行一样,一定会将船与人打的无影无踪。 若是向南行,似乎海路就更加的复杂,很少有人能够在海上行去太远的距离。 所以海商能够通商的地方就很少,匈奴其实也是大汉海商通商的一个对象,除了倭国之外,匈奴就是大汉的第二海商出口国家,这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 海边的匈奴人所经营的城市都是相当开放的,他们大都是没有上前线的机会,渔业是那部分匈奴人谋生的方式,只不过,匈奴人与汉人都相当有默契的从来没有从水路进军过对方。 大汉的水师似乎只有在内斗的时候显现出过真正的力量,譬如广陵水师,他们上了陆地之后依然也是相当骁勇的一只军队,如果上了楼船,那就是大汉最强的一座天堑,横亘在大江之上,完全由能力将整个大汉南北分割。 官员们就是担心这个,担心楚王直接靠着广陵水师以及他王下亲卫的强悍战力就直接与大汉真正的划江而治了,这种时候,越是皇位更替的时候,就越是要防止这种藩王的夺嫡行为,因为之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若是真的将大汉的水师拎出来,一同扔到海上,混着海商的船队,似乎真的可以直接从匈奴的东岸登陆,然后奇袭匈奴后方,这是有军队中人曾经提出来过的一个设想,不知道天子是什么态度,奏折上去之后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不过也无伤大雅,只是说大汉的精明商人在市舶司有条理的组织之下,悄悄地已经开始与匈奴人打起了贸易战。 当年倭人横行大汉的海岸线,大汉的官员就是靠着这么一手海商价格贸易的手段将倭国的经济直接从根本上击垮,如今大汉是跟他们换什么他们也都要求大汉需要将真正的生活必须品加入贸易的清单,不然多么丰厚的利润他们都不会允许大汉的商队成群的进入各国的。 说起来倭人如今还并没有统一,如今留在大汉的倭人大都是拖家带口而来的,因为倭国如今其实已经不算是一个能够居住的提防了,成天都有武士相争,汉人搬空了他们的物资甚至是女人,留下一群扎着小揪揪的武士们干瞪眼,相互觊觎着对方的仅剩的物资,如今倭国已经没有任何能够与大汉对抗的实力了,更不用说出海骚扰大汉的海岸线了。 当年大汉能够这样对倭国,楚清忴就觉得不让匈奴人也尝一尝这种感觉是很不好意思的,所以主持了市舶司的建立,并且组织了接下来大汉的商战序幕,潜移默化之间,匈奴人已经开始发掘,平日里街上的货物多了许多新奇的玩意,那其实都是从大汉运来的东西。 边境司管的事情就不像市舶司这么的有规划了,毕竟他们没有一个真正的大人在头顶上给他们规划方向,他们要做的事情很杂,尤其是在都护府荒废之后,西北的边境司一定程度上也承担了当年西域都护府的职责。 不过西域都护府当年是有真正的辖区的,而边境司则什么都没有,光棍一条,还要与西域虎视眈眈的那些贼人们对抗。 一个捧着书卷的凉城边境司官员,一但城外有战事,放下书提起刀来就能跟这西军一起上阵看马贼,这说起来还是相当有意思的一幕呢。 事实上边城的官员都有这样的能耐,这大概就是情形所迫吧,一个文弱的书生在民风剽悍的大西北生存下去可是太难了,不是被西北的凶险踢了屁股,就是慢慢的适应了这种艰苦的环境,然后融入他们,成为剽悍中的一员。 凉城的太守也是这样的人,他能够和边军打成一片,能够统领城军,也能够静心读书。 只不过今日不行,今日有人需要他来亲自招待,这人他自然也认识,如今在他的面前撕咬着一条香美的烤羊腿,口中不停,太守还给他斟上了凉城特有的西风酿,这酒真要论起来,在大汉的所有烈酒中,几乎能派上前三,鲜有人能够受得了那种火烧一样的痛,但是面前这个人就如同饮水一般,一口而尽,随后又美滋滋的吃起羊腿。 “将军慢一点……若是不够,我去找人在弄来一条给您带上……这些风干的肉块都是我自家婆娘晾晒出来的,顶饿还不占空……”太守说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他是五品的郡官,已经是西北相当难得的大吏了,他原本是十多年前的进士出身,原本也是有机会出入翰林院,然后留京任职的。 他当年可是被同僚称作是小书库的,说的就是他的学识渊博,再加上他直径严谨,素有博士之名,翰林院特别直接要招他为编修、治经博士,将来他的道路若是没有问题,在他不断地学习过程之中,他会一步一步的往太傅那个位置走。 只不过,他是个热血青年,说白了也是当年的愣头青,看到边关战事不利,立下了“汉关立身,方为中原好儿郎”的豪言壮语,义无反顾的便赴任凉城,凉城历任了三任长官,他则是第三任,轮到他的时候,其实他早已经在此地安身立命了,家事已有,若是再退,就无路可退了,加上熟悉此地,民风一事,凑活凑活也就过去了,主要也是不想要折腾了。 他也曾经想要真正的为大汉征战,只可惜他并不是一块当兵的好料子,能够在军营中稍微染一染气氛,他就已经满足了,将士们出城作战,他就为他们做好一切的后勤工作,说来他也是真正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奋战着呢,这样想,不能亲历战场,其实也没有什么。 他打算就这样过去了,若是能够临走之前,让百姓记住自己些什么,那最好不过了,如果没有,那也没什么,大汉有才之人实在是太多了,轮不到他这一个平庸之人去为国家的前途披荆斩棘。 今日只是捧卷细度,饮一壶烈酒,也是相当的惬意。 只不过,在他接到一名神秘的驿卒的统治之后,没有任何准备时间,他就发现自己的府中已经有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正在他的院子里转起来了。 …… 这个人他自然认识,当年发榜,殿试之人皆是有机会面见天子的,他的名次不错,退出皇城的时候就见到这个人一身白衣,好生气魄的登堂议事了。 霍牧的大名就算他当年不见,他见了也能够意识到面前此人一定是一个百战之人,身上的杀伐之气是掩饰不住了。 只是他身上的那种儒雅如玉,又是让人相当疑惑,军旅中人也能够有这样文雅之气存在吗? 他听过大汉白袍儒将的传闻,也知道“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这样的一句天子御诗,只是见到真人,还真的没有办法将一个骑战无双的镇北大将军与这样年轻的一个男子结合起来。 不过,这都是太守一人的疑惑。 “杨朔?”他一抬头,口中不停,羊肉塞在他的嘴里,似乎影响了他发声,但是他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直接问了一声。 “下官在……”太守姓杨,叫杨朔,讲道理,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人称呼他姓名了,没想到镇北大将军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还有多久才能准备好,我时间紧……”不一会,羊腿在霍牧的手中已经没了整根,杨朔震惊于大将军的胃口,但是也并没有失态。 “将才吩咐下去,估计不用一个时辰,水源马匹下官都会为将军将这凉城中最好的份挑来……若是将军不介意,城中还有驼队,骆驼这种东西在大漠之中行进更是方便,要几头便给几头……”杨朔热情的很,不热情是假的…… 其实他震惊的根本不只是因为此人能够独自一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重要的是,他心里对此人还是有不少的崇拜之意的…… “不用了,两匹战马,不需要多余的配备,多则半月,我就能回来,到时候还要劳烦杨兄接头……”霍牧称他一句杨兄,这让他感到相当意外。 “这是单人的人物,我现在本人应该还在将军府中,莫要声张……”霍牧解释道。 第530章 一人的军队(中) 杨朔目送着霍牧牵着马匹独自一人消失在眼帘之中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忧。 独自一人前行,这在大漠之中是一件禁忌,西域不是一个单独的人能够顺利穿过的地狱,佛家说的阿鼻,曾经描述的就是西方之地。 瀚瀚是暴躁的,后世有不只一只军队在深入了瀚海之后,然后消失在这大漠的深处,哪怕是一直足足有万人的军队,连同马匹辎重队伍及各种民夫加起来,甚至要超过两万的一直巨大军队,依然在瀚海面前不够看的。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这是后世世人一句极具浪漫色彩的边塞诗句,但是那人却是完全没有真正亲历过瀚海之景。 瀚海是不下雪的——雪就是雨,即便是最寒冷的冬日,瀚海的温度能够将刚刚泼出的水瞬间凝成冰,也不妨碍瀚海是一滴雨雪也不肯降下的真正干旱之地。 瀚海没有愁云万里,云在这里也是不够看的,真正的死亡之地是什么样的? 若是一个强大的驼队没有足够一个月甚至两个月的水源携带,他依然会被这无尽的黄沙攻势所击垮,瀚海给大汉,乃至于西域人带来的感受都是真的绝望。 而此时有一个人,带着两匹马,就这样摇摆着独身朝着大漠的方向走去,未曾有半点的迟疑,说实话,若是有人不了解他,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送死去的吧?”有商贩阴阳怪气的说道,他们老是见不得这种看起来文绉绉的汉人,怀着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来到了边塞,自己就真的能够将这片天地纳入自己的胸中,殊不知与大自然对抗,是世上最愚蠢的事情。 也没有人阻拦他,满打满算只有杨朔一人来相送。 杨朔很想要赋诗一首,这种情况下,看见镇北大将军一人独行在一条看似充满荆棘的道路上,鲜有人会没有任何的感叹。 霍牧的正面是相当普通的,普通到杨朔先前都有了面前那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汉书生的感觉,但是他的后背…… 霍牧背过去的时候,杨朔一度在眼中看到了长城之景。 “果然是大汉的白衣长城啊……”杨朔除了感叹再无其他的做法可以表达自己内心的躁动。 看到霍牧将那杆扬名于天下的长枪折叠,然后放在身后的包裹之中,他有一种想要一同随着霍牧前往西域的冲动,能够与巨人随行,那见到的风景也必然是壮丽奇美的。 但是,所有的所有,归根究底,都是因为杨朔自己只是一介文官,他有时候痛恨自己的羸弱,痛恨大汉文人的羸弱,认为他们若是没有真的临近边关,又有什么资格去对这些将士指手画脚? 没有同甘共苦,又哪来的共享富贵? 他是士子中的异类,异类的下场就是被同僚排斥,他啊,为官十多载,大汉的高堂之上,已经寻不到他这个当年惊才艳艳的治经之人的位置了,如此也好。 杨朔手里是端着酒盏的,西域人独产的一种赤金属,价格很贵,但是质地相当的好,之前霍牧也端了一杯,说到底,杨朔心中还是有些诗人一般浪漫的幻想的,他想要与霍牧做一场饮酒作别,却没有想到别人真的只是稍作停留,哪怕是羊腿吃的再香,该走的时候,半柱香都不耽误,留下一个急匆匆、朦胧、看似滑稽的杨朔端着一杯酒,迎着漫天的黄沙,面对一个丝毫不与他多说两句的传奇将军,只能够眺望其背影的落寞杨朔。 他这个太守当的其实不窝囊,军人们很是喜欢他这个和他们口味的文官,只不过军人只是军人,他与那群边军混的再熟悉,那群人也没有能力去给他一官半职,让他在仕途上更近一步。 文武之间的隔阂就是这样的深,如今出现他这样一个想要打破僵局的人也并不奇怪,孤立他便是,所以杨朔此生已经再无晋升的可能。 这是在遇到霍牧之前。 知道霍牧的身影消失,从一个人形变成了一个小点,最终在黄沙与大漠之间变成无形,杨朔才悻悻的举了举杯,杯中还有果酿,这是相当可口的东西,不喝烈酒的话,女子孩子们都是相当喜欢这种东西的。 其实他想让霍牧尝尝的,总觉得遇到这样的镇北大将军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在霍牧面前表现的其实很像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对于一个原先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出现在自己面前,生怕照料不好对方。 他这样的想法其实很不对,虽说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但是镇北大将军的品阶从来不高,甚至一州刺史地位也与霍牧相差无几,若是他真的是一个能够将自己摆正位置的官员的话,其实对于霍牧恭敬就好了,不必出这么多丑的。 太守府里的仆人们可都见到了之前杨朔老爷失态的样子,他的婆娘甚至没有意识到镇北大将军先前就在他们的府中,此时还领着一群妇人,大都是主簿与通判的内人,此事依然在偏远择菜,直到有仆役来到院子里将之前府中的事情告诉他们,太守夫人才惊叫一声,放下手中的萝卜青菜,火急火燎的向着府外跑去。 于情于理,她是没有资格去直接面见镇北大将军的,她也对那个叫做霍牧的人没有兴趣……但是她知道自家的男人是常常嘟囔这样一个名字的。 杨朔喜欢军旅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一个本该捧着书卷苦读,在案前处理冗杂案牍的文官,成日里和军营的大老粗们混在一起,那种混杂着汗水与腥臭味的军营,竟然能够让他感受到无比的安心,他的夫人又哪里不知道他这点爱好呢? 但是终归也就就是爱好罢了,脱离官员系统这样的事情,他们这种小家子气十足的人还没有这份胆量。 但是这个人出现了,这个叫霍牧的将军出现了,她相当担心自己的丈夫会直接不顾一切,然后撇下官职甚至家事,直接怀着一腔热血跟着别人跑去了西域。 她自认为了解丈夫,丈夫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看起来有些随和,其实心中的执拗与倔强只有真正见过他与人争论时的场景的人,才能够明白,杨朔心中是有着相当远大的抱负的。 所以她这个当主妇的,唯一想的就是不能让家里唯一的男人做这种傻事。 孩子半大不小,家中还有老父母要供养,他要是头脑一热,谁来给她们剩下的人热一热汤饭呢? 只不过沿着大街奔跑,还没有走到城门处,女人就见到自己形单影只的丈夫了。 杨朔回来了,是的,他根本没有想过追上霍牧,或者说他有想过,但是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跟霍牧有关的事情,他需要保密,他也需要自己的亲热保密,于是他也挺着急的,想要回到府中,生怕剩下的人将消息传递出去了,这种事情,杨朔觉得是要杀头的。 然而见到自己的婆娘,看到婆娘气冲冲的朝着自己跑来,原本还没有明白,后来转念一想,一想这个女子在自己年轻时就跟随着自己,应该是最了解自己的人,霍牧的事情一出,她可是不止一次的劝过自己不要做傻事。 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手中的杯盏被他蹭在怀里,干净的发亮,他走路轻飘飘的,是之前喝了烈酒的缘故,果酿不解酒,这是实话。 看到婆娘冲着自己过来,杨朔哈哈大笑,引得路上的人都狐疑的看着这边,杨朔在城中还是挺有名的,有商贩指着杨朔吊儿郎当的样子笑嘻嘻的冲着某些西域来商的人说道,说这就是他们的太守,一个老是喜欢打打杀杀的读书人。 大家笑完也就如此,太守大人是妻管严谁还不知道,在凉城里住了久了,多少都见过这剽悍的夫人拽着太守的耳朵一路从城西头拽到东头的景象,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今日不同了。 杨朔笑完,张开手臂,就将自家的婆娘揽在怀里,让她原本不少话语都憋在了嘴边,最终想了想还是咽下去了。 “你知道的……那不现实……”女人说道,有些无奈。 “我知道的,所以我回来了,让他们不要到处乱说,我只是去送送将军……”杨朔眼眉低垂,他的胡须很漂亮,只不过他的身形相对瘦弱,高高的,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一触就要倒下。 要是在京城,他这美髯公的名号似乎也要打响,只不过这么多年来的风沙侵袭,侵袭了凉城的城墙,也侵袭了他的面庞,一个美男子变成了一个面色疲倦,沧桑且落寞的中年人,再长的胡须也掩盖不了他如今很是邋遢的事实。 “回去吧……爹妈说要包饺子,快要过冬了,先吃上一顿,暖暖身子也好,妞妞今年大病初好,不折腾是对的,不折腾就很好……”夫人嘟囔着,似乎有些羞,大庭广众下被自己的男人抱住,她骨子里还是个中原人,是有些内敛的,剽悍的作风也是因为这地方的民风的影响。 妞妞是他们的女儿,大儿子已经七八岁了,是上学堂的时候,生的健壮,似乎要能够真的实现他这个文弱老爹的梦想了,妞妞两三岁是女儿,只不过染了场风寒,没想到一病就是半年,还是西域来的一个原本在中原游历的神医开了几道方子,治了个把月,终于是又活蹦乱跳了。 他们真的就是一个普通家庭,太守不受贿,赚不得多少银子,都是换成了口粮,放在家里有一堆没有堆的堆着,温饱不成问题,但是富贵也是不敢奢望。 女人很满意了,她害怕丈夫做这些事情,那是一道常人无法跨足的沙漠,初任凉城官员,杨朔就已经差点栽倒在大漠里一命呜呼了,那是夫人派了城中许多人去找,才在一处沙丘之下找到了因为迷路而几乎干渴而死的杨朔。 而杨朔出行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想要看一看这片土地,究竟能够用什么样的方法征服? 女人不管这些,至少她知道,绝对不是靠一个二愣子头脑一热,然后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去征服,从那之后,她也一直看住自己的丈夫,生怕他再想不开。 “那得是韭菜的,妞妞最爱吃这个……”杨朔笑道,微醺的模样看起来有些不清醒。 只是到了家中,杨朔就已经不再晕眩了。 他拉着夫人的手,很是爱惜的抚摸着,女人的确没有这种习惯,老夫老妻了,那里还有这种事情,也不害臊。 “过完年,你就带着爹妈去庐州老家,那里有我的好友,我小时候的发小在那里开了酒楼,你拿着我这些年攒下的俸禄,把钱投到他那里,要他一起做。” “你这是要作甚?好好地凉城不待,爹妈又要随着你的心思折腾上千里地?妞妞怎么办?”女人说话就像连珠炮,她急了,不知道丈夫在说什么,她们夫妻两人来了许久,但是爹娘才刚来两三年,因为他稳定了下来,又准备常驻,所以住在凉城没什么不好的,爹妈只要离得近,一切都好说。 杨朔看着自己的女人,心里没有办法生气,只是他也很难解释…… “要打仗了……”杨朔说了一句,似乎是自言自语,让他的婆娘听得云里雾里,怎么就又要打仗了,她知道前些年在北边有大汉的军队被匈奴人击败了,但是今日只是见过了镇北将军,不知道那人究竟对丈夫说了什么话,丈夫如今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杨朔的面色从容,只是难掩忧愁。 “打仗了……会死很多很多的人,不管怎么样,你们也不能在这里呆着了,我不会走的,我得……得和他们一直到最后……” 杨朔指了指西边,那里有镇西军的大营,也是他经常跑的地方…… “大将军来了,我不觉得他会是这样一个忧郁的人,他有很急的事情,当然能够让他焦急的,能够指派他一人的,也只有天子一人了…… 不管是谁先动手,总之,是要打仗了,信我一次把……”杨朔肯定地说道。 第531章 一个人的军队(下) 杨朔在霍牧的眼中的确只是一个过客,他如果能够做好自己的职责,霍牧也没有什么意愿去指责他。 霍牧此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调查清楚究竟到底是哪一个西域国家泄漏了大汉与其购买军用物资的消息,引得武威将军惨败与玉门关西北。 出了关,道路就已经不算明朗了,霍牧只有两匹瘦马相伴,想来也是相当的枯燥的。 不过这种马的确是经过了精挑细选的吐蕃马。 洛阳城中,那些曾经来朝的西域使者,他们带来的那种高大威猛的骏马,看起来是那样的神奇,大汉的马匹在资质上是比不过西域的马种的,他们的马在那样宽广的地域上自由的奔跑,很难不成才。 大汉自己的马则是很难有那样的生长条件。 大汉的马监,那里是大汉真正管理军用战马的机构,里面都是大汉最好的养马人与管理人,他们就算是读书人,也对于马匹有着相当全面的认识。 不过就是因为多年来大汉失去了真正的马场——大汉真正的优质马场,一个手都数的过来,更不用说近几十年,已经被匈奴人疯狂的扩张而收取了好几处优质的马场。 霍牧立下了开拓疆土的不世之功,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对于为何要打那么一场草原上的骑战,这是很多人都没一意识到的,实际上那场云海大捷,是霍牧酝酿已久的一场战斗,其中也有着天子的授意,关键目的就在于云海大草原这个天底下可以称作是最优质的的马场。 云海大草原不只是水草优质这样的说法,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将近五万匹真正俊美无比的野马,野马成群,一般是以两三千为数,多的五六千,这就是封顶了,但是真的有人记录过,云海大草原上的野马群,基本上已经达到了五万之数,这是云海大捷之前三年的数字。 野马群在草原上肆无忌惮的繁殖,草料无比的充足,没有天敌,更没有什么天灾,野马群就在草原上野蛮生长,如同吹而又生的野草一般。 这五万匹野马在大汉的马监眼中,那基本上就等同于十万匹战马。 大汉不是缺战马,大汉的最优质的的战马都配备到了镇北军中,镇北铁骑的强悍,估计不用有人刻意去强调,这其中关键就是因为镇北铁骑集齐了大汉全部的战马力量,组成了那样强悍的军队。 像是霍牧手下的两只超强的战斗力:游骑军以及白马义从,这都是一人三骑的最精锐的存在,就算是面对匈奴最精锐的金甲铁骑也毫不落下风,一人三骑,这基本就是普天之下骑兵能够拥有以及驾驭的最高的配备了。 这样的情况下,大汉诸地,基本上已经再也牵不出像样的战马了,甚至镇北东军要组建骑军,都是从辽东的自己的马场中一个个的凑出来的万人骑军,问题所在,多说无益。 所以云海大捷,让霍牧到达了封无可封的情况下,一个上诸国之位其实已经是相当的敷衍了,听说朝廷正准备将兵马大元帅的位置交给霍牧,让霍牧成为真正统帅三军的存在,其中虽说遭到了些阻碍,不过大势已成,只要接下来不出差错,霍牧在三年之内,绝对会成为朝中大将军,兵马大元帅。 按理说,这样位居高位的人本应该坐在帅帐之中,运筹帷幄,指挥千军万马,而不是如此衣衫褴褛的穷困出行,但是只能说,如今军中无可用之人,天机阁出面,于情于理实际上是无法胜任的。 让天机阁出手,西域人说大汉是排了此刻也没有什么问题,这种情况下,大汉率先动用了修行者,那么西域人中,那些亡命之徒绝对会不计代价的一股脑潜入大汉,进行无差别的杀戮,这样的代价大汉承受不起,要做就要做到无可指摘。 我大汉的大将军单骑出使西域,如果被他一人击溃,丢人的只有西域人。 霍牧无所谓,朝中大臣若是知道了,估计会参上天子一本,国之重器,霍牧怎么能做这样儿戏的事情,只能说刘钊已经将霍牧当做自己最亲近的亲信了。 其实没有天子的意思,霍牧也本来就想要走这么一遭了,不然他也不会在府中都把替身找好了,找个与自己相像的人还是挺不容易的,如果只是易容术,这些习惯之类的细节就没有办法完美的模仿,所以霍牧早早地就开始准备这个事情了,事实上他在接到圣旨之前就已经有了目标。 月轮国应该是没有参与其中的,就算他们之前与大汉的佛门有过很深的过节,但是对于军队这种力量,月轮国的僧人是不屑的做这种事情的,他们鄙视军队,他们认为只有靠信仰,才能够拯救普罗大众,这样说,其实月轮国不管怎么样,对于大汉的威胁都是最小的。 但是霍牧第一程还是要先去月轮国的。 月轮国是月氏的正统传承,月氏倾覆之后,月轮国在月轮寺的扶持之下,重新占据月氏正统的国家,百姓们对于这种事情其实无所谓的,只要是有一个国家在上头,他们无所谓究竟是谁统治他们,就算压迫,就算穷苦,只要是没有把他们逼到绝路,百姓们自己就会谋生,这是西域人的生存之道,换种情形,在中原之地,若是一个王朝暴虐,统治无道,百姓们是说反就反的,根本不给你半点的犯错的机会。 饥荒?那就反了,做贼自然就有饭吃……劳役?反了,横竖都是个死,大楚兴、陈胜王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 但是近年来月轮国沉寂下去了,国内开始前所未有的动荡,只因为佛子死在了大汉,毫无理由的,突然就没了命,那些赤脚的僧人连那魔鬼一般的高原都能攀爬而过,然而对于大汉一个寺庙却毫无办法,他们退回来了,虎头蛇尾的做法让民众对于月轮寺,对于佛教有些失去信心,月轮国的国王瑟瑟发抖,说实话,他其实就只是一个在其位不谋其职的挂名国王,国中的官员都是寺中僧人来担任的,他们以佛为器,构建了一套与大汉截然相反的体制,在月轮国这种方圆可能只有一千里左右的国家来说,这种体制似乎相当的合适。 只不过当人群之中有人真正的指出了这国家之中原本就已经显现出来的弊病,却被这些僧人以佛门苦难的道义搪塞过去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觉醒了,西域人虽说是活在当下,有些对于未来没有想法,在真正有人引导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像模像样的开始反抗国家的。 一但宗教在一个以宗教立身的国家中失去了他的绝对威信,一切有可能的问题都会被无限的放大,毕竟宗教治国,这种情况下,一般他们的统治都是相当的依靠人心的,当人心被反利用,一切的不对都可以被人们归结于这个宗教的不是,先入为主的概念,一但一个人讨厌一个事务,不管说什么,他都会对这个事物报以敌意。 月轮国的动荡如此,霍牧却将目光锁定了月轮国中的一个曾经出现过的消息。 霍牧不只一次的听清忴说起过一个叫做刀殿的宗门,他们是汉人,却在西域扎根,为的可能就是躲避过天机阁的搜查。 而这个刀殿中有一个人是霍牧相当熟悉的,他的名字叫做棋鬼。 当年干爹就是跟那个叫做棋鬼的人大战一场之后才离开的,这让霍牧完完全全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在朝任官,也不知一次的听过这个名字,楚家的事情,荆北战家,甚至还有将门时家的事情,这其中在朝廷中人调查之后,无数的证据都锁定了一个叫做刀殿的宗门,这是让许多官员无法接受的事实。 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江湖宗门能够在这种时候对着一个国家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他们就真的不畏惧大汉所掌握的军队以及力量吗? 还是说,这个宗门背后还有着相当强大的靠山? 有人将事情与匈奴人联系起来,可是匈奴人一般是不以修行者为他们的常规手段的,这个可能性不排除,但是可能性真的不大。 霍牧都听说了,他本来是不会来到月轮国的,但是月轮国的佛子羽化,这让月轮国陷入了空前的危机,只要是没有服众的佛子出现,月轮国的内乱一定不会休止,对此,月轮国中的佛门之人,向整个西域发起了寻找佛子转世灵童的讯息,这就说明,月轮国的佛子可以是任何人。 更重要的,这对于西域诸国,一个西域各种交杂的势力,甚至一些马贼团来说,这都是一个相当大的消息,月轮国的僧人不在乎这些,他们只想要平定内乱,让他们有着平静的修道氛围,对于谁是佛子,他们还真的不在乎。 之前的佛子是真的惊才艳艳,那时人们以为佛祖转世了,结果到头来空欢喜一场……佛祖转世都死了,佛子再厉害有什么用呢,僧人们醒悟,受到了挫折之后,他们开始将目光投向世俗,他们已经不在乎大乘小乘之争了,或许享尽荣华富贵,这才是真正该做的,不然西域的僧人又怎么会有那些参透欢喜禅的淫僧妖僧存在呢? 刀殿也在争夺这个位置,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觊觎一个佛子之位,难道他们已经不再考虑大汉的江湖了吗? 这个消息也是天机阁交给霍牧的,镇北军中的驿卒与平常江湖之中的驿卒是有区别的,其实原本驿卒一名起名的时候就是考虑到军用,顶替了原先一战的驿卒的工作,军中的驿卒与军队相关联,与天机阁的关系相对来说还是较远的,所以霍牧也有一些趁手的探子,他们自从武威将军兵败关外,就已经去开始彻查此事了,得到的就是关于刀殿的消息。 棋鬼没有死,这是后来楚清忴告诉霍牧的,楚清忴自然又是从国师那里听来的,听说国师那日也在城中观战,一度楚清忴以为自己的父亲白白的送了命,城中的不管是天机阁还是武当山的势力都没有半点的表示,楚清忴打了国师,只不过却被国师反过来摁在地上爆揍了一顿,在未央宫中大打出手在,这样的事情千百年来也没有多少人做过。 后来当然是张长轩解释过,棋鬼并不是没有受到影响,他的命已经算是风中残烛了,不然按照棋鬼的路子,楚清忴现在肯定活不了这么自在,这是楚相用自己的命,换了楚清忴一个安全的未来,说到这里,霍牧也是相当的无奈。 自己当时远在军中,没有任何的办法,不然当时,他一定会出手。 他是一个武夫,一个将枪法练到了极致的武夫,军中的能够修行之人,大都也是武夫出身,军中的杀伐之气是武夫晋升练意的最好的途径,魏青为了突破通玄,成为真正的大宗师,也是去了军中历练了三五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相当强悍的武夫了。 在大汉排上号到说不上,魏青才二十出头,从霍牧那里离开的时候,霍牧单手,魏青都招架不住,只是说霍牧的实力已经到了一种在通玄境都无法无天的程度了。 若是真的能够遇到刀殿众人,相信霍牧自己也是无法忍住的,月轮国一行他是去定了。 月轮国若是没有事情,那么大宛与乌孙还有龟兹国是嫌疑最大的几个国家,霍牧都会一一前往,看起来似乎是一段很长的路,实际上过了大漠,其他的那些路途已经好走多了,霍牧预计大概一到两个月的时间,这一趟出行便会有结果,到时候到底是杀还是谈,就要看对方的态度了,霍牧不介意独自依然在西域为大汉再次立威,前人做到的事情,他霍牧依然可以做到,不然他为何能够成为大汉唯一的上诸国? 第532章 一个人的军队(下中) 月轮国现在的国王名为古鲁克,他是一个正统的月氏人,当年月氏动乱,王族被马贼以及其他国家的军队给彻底践踏,唯有一只真正的王族,借着当年月氏国的僧人的方便,连夜逃出了他们如今的王城巴克特里亚城。 月氏国的贵族,古鲁氏又称作轱辘氏,是当年小月氏当年传承了将近五百年的一支,是比较稳定的一支月氏贵族,古鲁氏与婆娑米多氏在月氏国中争权,最终婆娑米多氏自然是在王城中站稳了脚跟,而古鲁氏屈服于真正的胜者,也被宽恕,作为了王族的一支,成为实际的一部分月氏国的统治者。 巴克特里亚城是当年大夏人的都城,只不过当年大月氏时期,月氏族人强悍善战,又没有中原人的影响,所以在那种蛮夷的时代,大月氏这个以佛教为国教的国家,在西域中也算是横行霸道了一段时间,只不过好景不长,灭掉大夏国之后,大月氏的国王自认为是天底下最为强大的国家,于是贪婪的向北进发,结果被匈奴人一举灭亡了国家的最强的一只军队,然后仓皇逃回了国中。 在灭掉大夏国几十年后,大月氏就在匈奴人不断地报复之中四分五裂,最终由古鲁氏的祖先,古鲁悉达多建立了真正的小月氏,算是将月氏族的香火传递了下去。 小月氏建立时,月氏国已经不再是西域最强的一只了,乌孙氏崛起,西边的大宛国也开始崛起,连原本被他们攻占的大夏国的都城巴克特里亚城也被人占据,最终成为了后来楼兰国的都城。 西域就是这样,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西域有超过三百个不同的民族,他们在各种的民族融合之下,不断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征战,因为没有大汉的那种农业的根基,一个国家真正的关键就在于它的军队,只要是这个国家的军队战败,多数情况下,这些国家就会当即四分五裂。 这是一个靠拳头,靠着野蛮来统治的未被教化的地方,也难过大汉的士大夫会认为西域贫瘠。 其实知识上的贫瘠不代表资源上的贫瘠,金银玛瑙,丝绸茶叶,羊毛骆驼,这些都是西域所独有的特产,靠着这些东西,他们也是过的相当的滋润,似乎也用不上中原人的那一套治国理论。 西域人独有的乐天让他们所建立的国家是建立在财富与军事力量上的,除此之外,他们对于自己的国家没有任何的归属感,只要是有钱拿,谁也不会在乎头顶上的那个统治者究竟是谁。 楼兰国很是倒霉,建国初期就从一片真正可以称作是沙漠绿洲的地方兴起,在沙漠里绿洲代表的就是土地,能够耕种的土地,而这也代表着粮食与水,这两样在沙漠中甚至要比黄金还要贵重的东西。 小月氏的古鲁氏很是觊觎楼兰当时占据的地域,但是大伤过后的月氏族人已经没有了那群所向披靡的弯刀武士了,跟不用说那些上马一人便可当十人来用的真正月氏骑士,他们都是落魄人,看着冉冉升起的沙漠心性,嫉妒心会使人做出不惜毁坏珍宝与一切美好事物的决定。 匈奴人南下了,月氏族人打心底里害怕匈奴人的残暴。 月氏族的人在当年大月氏国尚在的时候,干的其实也是烧杀抢掠的事情,但是事实上如果对比起来的话,月氏族做的事情还是相当仁慈的,毕竟人口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数字,他们想要的还是真正的财宝——劫城却不屠城,这是月氏人当年做出来的事情,也是大月氏国能够在西域兴盛的原因。 只不过这样建立起来的国家终有一天,当他的军队老去,他的财富耗尽,他对于战斗越来越力不从心,这时候就是鬣狗群一扑而上,将这个短暂的沙漠之主给分食殆尽的时候了。 靠着匈奴这头雄狮的进攻,西域人在匈奴人的军队后面吃香的喝辣的,一点不在乎匈奴人究竟有没有涂炭西域……他们当年可是真的在一座又一座的屠城的。 当年的西域人在匈奴人残暴的入侵之下人口锐减了两成,这可不是说笑的数字。 西域千万人左右的广袤地域,足足上百万人受到了那场战争的影响。 巴克特里亚城当年被称作是沙漠明珠,月氏国在攻打下大夏国之后,少见的没有破坏这座伟大的城池,而是悉心的接管了他,最终巴克特里亚城在两代人的建设下,足足拥有了百万的人口……要知道洛阳城也就最多有着一百三四十万人的样子,能够在西域拥有这样的一座雄城,说是万国来朝有些过了,但是当时的大汉确实没有心思去管理西域的事务,大月氏就这样短暂的成为了西域的霸主。 只可惜匈奴人眼中的目标也只有这一座雄城而已。 西域人喜欢住进石头的房子,但是围筑城墙的时候,他们却如同脑子秀逗了一样,用土坯子拍拍打打,能够修筑起三米高的城墙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这样的情况下,这种高度的城墙,就算是巴克特里亚城有着再多的居民,有着再多的军队,那也是不够匈奴铁骑来践踏的,匈奴纯血的北境马,那是真正在严冬之下度过了漫长岁月的强悍马种,在这种如履平地的战场上,他们几乎是一个个飞驰如闪电,偌大的城池,让匈奴人丝毫不费力气的直接践踏,城中将近一半的居民都遭到了杀害,当年的巴克特里亚城,说他是尸臭熏天、一座真正拥有末日之景的城池也没有什么问题。 月氏国的军队呢? 在得到了巴克特里亚城之后,匈奴人就算不去击溃大月氏的军队,大月氏的军队再过一段时间,估计也会自己崩溃掉吧。 事实就是这样,西域人的本性就是这样,他们成日里将脑袋挂在自己的腰上,根本不会去想过了今年明年该去做什么的事情,如果真的有一年的口粮,他们估计会一整年不去劳作,不去进行训练,真的到了明天要饿肚子的时候,他们才会开始担忧,开始真正的为生计发愁。 这一点上,西域人注定了就会是一个被人统治的民族,如今的世上,两个最大的势力,匈奴以及大汉,多的只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击败这个四分五裂的区域,如果有合适的时机,相信没有人不会去考虑将这个肥羊一口吃下。 大月氏的军队自己瓦解了,他们没有人进行训练,成日里在一个巴克特里亚城中玩乐,将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那些荣誉抛诸于脑后,真正的屠刀在手上时,他们却只会那他来杀猪。 最终他们被人当成猪一样,轻松的被宰杀掉之后,大月氏就这样直接分裂了。 王族一逃便是无影无踪,匈奴人在一路洗劫之后,报了当时大月氏国王不切实际的一次北伐的仇之后,酒饱饭足的回到了自己的土地上,用从西域抢夺而来的钱财与粮食物资,将整个匈奴建设的更好。 匈奴人自从有了国家之后,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过着愚昧的游牧生活了,他们知道汉人的生活方式一定是有可取之处的,他们从汉人那里学到的最关键的东西,那就是从长远的考虑国家的未来。 为此,他们不介意去做强盗才会做的事情,事实上他们做的要比那些强盗还要优秀,给西域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匈奴人就算是月氏人的仇敌,他们依然会在匈奴人面前低三下四的请求匈奴人出击楼兰,跟在后面无限的谄媚。 天降单于就是趁着这个时候,检验了自己军队的真正实力,也算是在西域真正的打下了一块可以作为与大汉战斗时的据点。 小月氏这样的国家注定是活不久的,他们满心欢喜的从匈奴人那里得到了巴克特里亚城,他们当然都是沉浸在当年祖先所称的沙漠明主所拥有的富丽堂皇之景,所以才会抛弃一切的好处,独独要一个城池。 他们就算是要了,也没有任何能够守住他的能力,实际上这就是毫无作用的一次交易,甚至还将月氏人在西域的名声完全搞臭了。 人人喊打倒是不至于,但是谁也都对月氏人报以疏远的态度。 月氏最终在压迫与保证之下,爆发了一场真正的革命,巴克特里亚上百年的雪城皇宫被毁,婆娑米多族被全部诛杀,而当时作为另一支王族的古鲁族人则是从国中逃出,去向了当时小月氏一旁的一个效果,叫做安康。 安康国是一个很小的国家,只要是有钱,他们就会无限的欢迎你的到来,他们没有军队,甚至土地也不多,所以也就没有会去打他们的注意,安康国当时只是依靠着一个安康城而建立,城中最多只有十万人,三成还是来自异国之人,就是这样的地方,成了古鲁氏的最后的救命稻草。 月氏国中的月轮寺的高僧将他们安置在安康城,自己则是出马平定国内的叛乱,这时候宗教的力量远远要比皇权来的实在。 西域这个区域之中,佛门的存在是超然的,没有人会对佛门中人不敬,即便是佛门有诸多的分支,佛门若是相争,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只要是佛门的虔诚信徒,就一定会对佛门中人报以最高的敬意。 当时主持月轮寺以及国内叛乱平定一事的人被人们称作荐一法师,他是月轮寺的高僧,被人们也称作是活佛,因为有人特地为他开了佛光,他参透了一个苦禅,成了月轮寺当年的领袖。 结果当然对于月氏族人是好的,高僧出马,将国内的事情一一摆平,匈奴人在忙于与大汉的作战,西域的国家,焉耆、大宛、乌孙等等都忙着自己国内的建设,他们都是从一穷二白中崛起,甚至连像样的城池都没有修建,此时来攻打一个同仇敌忾的月轮国是不太现实的。 高僧没有创立月轮国,但是在各种方面的影响下,月轮国还是建立了,由古鲁氏这个小月氏的王族成为统治者,但是实际的文官以及国内的各种掌权者都是由月轮寺来定的。 佛门拥有了一个真正的可以传播佛家真言的土壤,这是让天下许多佛门中人都相当振奋的消息,所以在月轮寺的带领下,月轮国蒸蒸日上,最重要的就是,月轮国的僧人是真正的有着墨水的大才之人。 大汉有真意,虽千万里,吾往矣,这是当年月轮寺的几位高僧说出的名言,这是对于一个国家真正的立意,能够让国民对于知识产生渴求,也算是月轮寺的僧人做出的一大善事吧。 但是最终,佛门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落入凡事过,他们最终的目的显而易见,一切都将为了教义来服务,他们最终想要建立的是一个与佛国相同的国家,让佛祖的真光降临在人间,让信徒不再遭受永世之苦,让佛家有真正能力的人,可以真正的与佛国沟通,成为佛陀一个。 这样的情况下,也就有了后来月轮国越来越偏激的行事,不管是佛子入关,还是佛陀入汉,这都是相当冒犯其他国家的事情,更不像是佛门中人会去做的事情。 觉明曾经说过,这群西域来的和尚,已经有些入魔了,佛子的事情暂且不提,连觉明,这种在大汉拥有无上地位的僧人都没有办法确定佛子究竟是不是佛祖转世,但是后来确实可以肯定的是,西域的佛陀已经被很多方面的力量给影响了。 仇恶这种生命,本不应该出现在人间的东西,都在西域之地诞生了,这就没有什么可以奇怪的了,他们的确入魔了。 如今他们还要选取佛子,这种事情也是相当的怪异,难道佛子真的就这么容易找到吗? 几乎是明码标价的佛子之争,让人不禁有些怀疑,这些僧人究竟有没有把佛祖放在心中。 第533章 一个人的军队(下中) 库格罗素是土生土长的月氏人,他的祖上便是月氏族在大漠生活的第一批人,真要追溯起来,估计要把眼光放到当年大汉还没有建立的时候,先秦时期,月氏族就已经存在了,只不过是后来才有月氏族的能人建立了国家,在西域之地扎根,并且开始传播文化。 库格罗素的家族很大,只可惜,他们对于如今的月轮国并没有什么好感,信仰上的区别,这是无法让人退让的因素。 库格罗素全名为库格罗素·阿帕奇,阿帕奇氏族是一个地道的月氏族部族,部落这种东西在西域还存在,除此之外,估计也就只有大汉的南方,岭南之地会有那些蛮人以部族为单位进行生存。 这种落后的聚落方式是阻碍一个国家以及社会的关键因素,但是库格罗素就是这样的一个部族中的一个年轻人。 他今年也是二十出头,在族中已经担任了相当重要的职务,他已经是族中的长老了,虽说地位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高,但是已经是不与最普通的部众同为一阶了,谁人见到这个健壮的小伙子都要弓腰行礼,这是部族中非常明显的地位差别。 但是部落生活也有一些好处的,部落的所有财产都是共有的,由族长一人去公平的分配,只要族长英明,一个部落依然有着相当强大的战斗力与凝聚力,不亚于一些兵团军队,月轮国当然不是铁板一块,或许如果不是那些僧人在主持大局,阿帕奇部落纠集年轻的勇士,说不定就可以攻破月轮国的皇宫,擒杀整个皇族。 不过他们没有这么做,月轮国也没有到达那种脆弱的程度。 古鲁克氏虽然不成大事,他们的家族很大,但是已经是被豢养的一群皇族罢了,没有任何的能力,他们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为国家的消费贡献自己的力量,连人民都将他们视作只会吃喝拉撒的牲口时,也就没有人会去在乎他们是否会有威胁了,某种程度上来讲,古鲁克氏族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自保吧。 月轮国的动乱都是僧人的贪婪所致,他们自然不会将怒火撒在古鲁克皇族身上,只要他们还有傀儡的作用,他们就会有着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月轮国靠着信众的财富,一直处于西域最富有的国家之一的位置。 那些僧人有什么力量,阿帕奇部落的人没有心情去了解,他们只是努力的生活下去,只要生活下去,一定会达到那个预言所在的那天。 部落里的大萨满说他们的族人都是从极西之地迁徙而来,最终在此地落住,为的就是将长生天的光辉洒满这片大地,途中遇到阻碍是正常的,只要大家能够一直信仰长生天,长生天终有一日会将大家接到天国中去,那种极乐的天国之地是凡人品尝不到的幸福。 大萨满年事已高了,库格罗素听他的父亲说,就是他的父亲出生的时候,大萨满当时也在场,大萨满是部落里真正高于一切的存在,就算是族长也没有他的地位高,族长处理的是长生天留给他们部落的俗事,而大萨满要做的则是与长生天保持联系,翻译一切由长生天所下达的旨意。 这是神谕,神谕的力量大家都不去怀疑,胆敢反抗长生天的神谕的人,下场都是凄惨无比的。 大萨满兼任的当然是部落中讲师的职位,这种位置,部落里基本上没有几个人可以担任,阿帕奇部落是个很大的部落,这个前面说过,有超过两千的孩童,超过五千的男性,将近六千的女性,其中男性的大半都是骁勇的部族勇士,只要是有外敌入侵,他们就会用性命与其搏斗,不管对方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只有最健壮最勇武的男子才能够担任最强的勇者,这位最强的勇者在选拔出来之后,会接受大萨满的洗礼,大萨满给予了他洗礼,之后这个勇士就会拥有超越一切勇士的力量,人们都看在眼中,勇士接受洗礼之后,他的身形暴涨,走路生风,甚至可以搬起房子一般大小的巨石,人们对于长生天的信仰因此坚定不移。 满是战士勇者的部落,除去那些大字不识的妇女之外,剩下的男子里很少有人会识字,部落里只有身为萨满才有资格去学习,大萨满则是所有二十人不到的萨满团体的首领,萨满们拥有相当程度的巫术的力量,这些听说都是长生天赐下的力量。 他们平日里担任的都是村子里的教师的作用,只不过教导的都是那些最关键的常识,然后最终目的就是在那些孩童十岁之前,选拔出合格的萨满接班人,在经过超过五年的培养,最终培养出一个个新的萨满候补,只可惜能够拥有成为萨满资格的人非常少。 阿帕奇部落是一个非常骁勇善战的部落,他们的勇士都是沙漠中以一当十的勇者,就算是面对骑兵,他们依然可以有着一战之力,他们宽厚的脚掌,修长的腿臂,似乎整个大漠都是他们的主场一般,在大漠里飞奔这种事情,除了骆驼,估计也只有阿帕奇部落的勇者们才可以做到吧。 他们的男子高大威猛,战力超群的同时,似乎是报应一般,他们中很少有脑子好用的人,一个族群为了繁衍生息,进化出来很多武力强大的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在这样已经相对来说比较先进的时代,不去考虑在技术上突破武力的限制,而是只追求单人武力的强大,这样的部族真的很多,也大多数最后灭亡了,这是很寻常的事情。 只需要稍稍对比就能够看出来他们和国家的区别,一个国家能够发展,一定是要有一群武力强大的人,也有拥有相当数量头脑清晰的人去为这个国家的其他方面规划,仅仅靠着武力是没有办法长远发展的,这些事情匈奴人从千年的斗争中全部学到了,所以如今,依靠着武力的强势,加上不拖后腿的智力上的先进,他们能够与强悍的大汉平起平坐,而阿帕奇部落则是在大漠之中犹如孤独的小舟,飘摇不定。 他们中大多数的人都不喜欢月轮国,因为长生天的影响,他们信奉长生天,信仰长生天会给他们足够的好处,让他们带着荣誉死去,不像是那些欺骗信众只有忍耐才能够到达真正的极乐……若是人人都忍耐,这可不就是让佛祖都听不到自己的话了吗?阿帕奇部落的人搞不懂这些,对方势大,他们只好在一个峡谷之中躲避着生存,好在,峡谷之中有着大量的牛羊,只要是管控的当,他们可以一直在这片峡谷地区生存下去。 大漠之中的峡谷之地是仅次于绿洲的适合繁衍生息的地方,有峡谷的地方其实也有很大的概率会有水源,水往低处走,这是定理,无法反驳的事实,他们三年前离开月轮国的赫克城,那是月轮国国内的第二大城市,他们的部族一直依着赫克城生活,只是月轮国的动乱让他们不再适合呆在那里,那群和尚如同疯了一般的开始压迫臣民,这让阿帕奇部落本就有些反抗的意识突然暴涨,大萨满很是了解大家的想法,稍稍征求了一下众人的意见,在没有得到反对的情况下,他们聚族前往了地广人稀的清源峡谷,清源峡谷前面也是大漠,峡谷与赫克城有着将近五十里的距离,看起来不多,但是前面的这片沙漠是著名的魔鬼流沙地,也就只有阿帕奇部落骁勇的战士们可以在流沙地上飞奔如履平地,所以他们可以安然无恙的到达清远峡谷谷地。 冬暖夏凉说的就是清源峡谷,原先出行的商人若是路过魔鬼流沙地,他们一定会前往赫克城的,但是有些人是没有时间绕远路进入赫克城,他们便取进,走南面的道路,就一定会路过清源峡谷,清源峡谷原先是有人居住的,他们都是零零散散的商户,圈地自居,以清源峡谷为据点,专门为那些中途要歇脚的商户们提供便利,也是赚的盆满钵满,没人跟他们抢生意,毕竟如果不能穿过魔鬼流沙地的话,从赫克城绕远路要多走超过二百里地,这是一段很多商人耽误不起的路途,所以便让一些当时很有头脑的商人占了先机。 他们甚至在赫克城中取得了军队的担保,月轮国的军队从中抽成,然后派兵来保护他们。 只可惜在在高岩峡谷之上如履平地的阿帕奇部落的勇士面前,月轮国的士兵如果不是上万之数,区区五百人的军队,全部被阿帕奇部落消灭了,为此阿帕奇部落付出了一百条性命的代价,在绞死了那些商人,并且收缴了他们的货物之后,大萨满住持了火葬,战士们魂归长生天,这是他们最后的归宿,这是他们最荣耀的时刻,所有的人都没有悲伤,他们手舞足蹈,在当晚就举行了一场大型的宴会。 如今三年过去了,月轮国也派出过军队进行攻打过,只可惜在阿帕奇部落的勇士悍不畏死的守护之下,清源峡谷最终成为了部落的私有财产,他们没有建立城池,但是也相当于是一个城池了,相信在大萨满的带领下,他们都会拥有富足的生活,然后只要是等待着那个预言的到来,那就是他们一鸣惊人的时候。 大萨满对于所有的部族人承诺过,他们将来会将脚印洒满整个西域,让他们长生天的光辉照耀每一个没有被祝福的角落,哪怕他是其他教众所统治的地方。 库格罗素呢?他是从小在大萨满的手下学习成长的,跟他一起学习的学生们大多数如今已经成为了勇士,要么就是普通的在部落里做着最普通的杂活,他们都没有成为萨满的天赋,大概二百人中,只有他这么一个人有成为萨满的潜质,并且他通过了五年的潜心修习,去年,一位萨满因病去世之后,他成为了顶替那人的非常年轻的一个萨满。 如今说起来库格罗素,他的父亲都是相当的自豪,他的父亲就是最普通的族人,没有战斗的潜质,只能够做一些建筑的工作,搭一搭帐篷,运送一下货物,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孩子能够成为萨满,那种尊贵的萨满。 很多人都认识库格罗素,毕竟他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朴实无暇,所有人都愿意与他亲近,他与那些老萨满不同,他是相当亲民的存在,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的好性格。 只不过最近部落里来了一个商人,那人带着极少的货物,还有凉皮瘦马,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穿越的大漠,如果只有两匹马的话,很难想象,他能够直接来到清源峡谷中。 清源峡谷中有阿帕奇部落的传闻估计已经很早就传遍了月轮国了,所以后来也没有多少商队愿意在此处停留了,毕竟这些野蛮的部落人很难与他们进行沟通交流,他们也很少需要物资,在别人的地盘上与人家交易,最好的结果就是亏本买卖,差的甚至要把命都丢掉。 这个商人不知死活的来到了清源峡谷,库格罗素以为他会被部族的勇士们生剥掉,他第二日还能够出现在部落里,出现在大萨满的帐篷里这是库格罗素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尊敬的大萨满,您叫我有什么事情?”库格罗素一早就被人通知,大萨满要找他,所以他便出了门径直来到了位于族长帐篷旁的大萨满所居住的帐篷。 大萨满就在帐篷中央的蒲团上跪坐着,他穿着一身炼神长袍,这种长袍对于防备风杀侵袭很有作用,穿在大萨满身上宽松无比,他花白的须发显得他十分智慧,只是他对面的那个商人,让库格罗素有些哑口无言。 大萨满看见了库格罗素眼中的惊讶,只是笑着让他过来坐。 第534章 一个人的军队(下下) “大萨满,我们不是应该让这些贪心贪婪的商人远离我们的部落么?长生天在上,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就会将这个无礼之徒送出清源谷地。”库格罗素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阿帕奇族人,他从小被培养的观念也是外族人很少有真正能够与他们交心的存在。 面对这个看起来风沙满面,浑身都有些长满虱子的商人,库格罗素提不起半分的好感,如果不是他与大萨满此时就在帐中谈论些什么,库格罗素发誓,他会让这个商人品尝到愤怒的火焰。 身为部落的萨满,库格罗素要保证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要符合大家的利益,大萨满很是看重自己,不止一次的跟他说过,他库格罗素很有机会接任自己的位置。 库格罗素完全按照大萨满的教导来做事,这些都落在了商人和大萨满的眼里,商人只是默不作声,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端着面前的酒碗就毫不犹豫的喝下,看起来这些大漠的烈酒并不能让这个看起来身形有些单薄的汉子有些许的难堪。 大萨满则是不断的摇头,大萨满身上的装饰很多,这是为了凸显大萨满的地位的独特的部族装饰,头重脚轻,看起来是相当滑稽的,但是这种装饰穿戴在干瘦无比,甚至看起来有些死气沉沉的大萨满身上,却多了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神圣之意。 库格罗素就是这样认为的,他就认为大萨满绝对是真正的长生天的代言人,他身上那种让人无法反抗的威严,从他每一分的动作中都透露三分。 大萨满的眼睛隐藏在阴影里,很少有看他睁开过,库格罗素曾经问过若是大萨满不去睁眼,有怎么去走路呢? “库洛塔,要用心,要用心眼去感受这个世界,这样你才有机会真正的感受到长生天的无处不在。”库洛塔是库格罗素的小名,库格罗素从五六岁开始就跟随着大萨满学习了,他完全就是大萨满看着长大的,库格罗素还小时,大萨满就发现了他的天赋异禀,将他收为爱徒不说,还亲自为他去了小名。 库格罗素的父亲没有任何的抱怨,就算是让他把孩子送给大萨满他也愿意,他是最淳朴的阿帕奇族人的典型。 库洛塔意味着精灵,是神赐的精灵的意思,大萨满喜欢他的机智,只不过今日不行。 “库洛塔,不得无礼,这是贵客!”很少被大萨满呵斥的库格罗素很是不明白,就这样看起来毫无风度的一个连头发和胡须里都满是虱子的男子,很难想象他能够给阿帕奇部落带来什么…… 但是库格罗素非常尊敬大萨满,既然大萨满说他错了,那么他就是真的错了。 前面还咄咄逼人,被大萨满呵斥了之后,库格罗素没有任何的反对,立刻一揖跪地,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如同一个谦卑的家犬。 说家犬实际上有些不合适,他们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一个人对着另一个人绝对的服从,你可以说他们是相当不合礼法的一对主仆。 但是当一个部落,超过一万人的部落,等级森严,每个位低之人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服从上级人的命令时,这就只能尊敬了,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部落,哪怕是最尊贵的萨满之间都有这样的差别。 “尊敬的贵客,请原谅库格罗素·阿帕奇的无理,若是您仍有愤懑,库格罗素愿意自愿接受惩罚,知道您的怒气散去。” 库格罗素毫不带情感的说到,他的身形没有半点的抖动,说到做到。 商人的眼睛本来也被浓密的须发遮掩,库格罗素的咄咄逼人也没有让他有过半分的动摇,此时却挑了挑眉毛。 大萨满置之事外,刚才仿佛他没有说过话一样,面前的不是烈酒,他年纪大了,已经不适合那些烈酒了,面前的是马奶茶,煮的热乎乎的,香气四溢。 好几息的沉默无言让帐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只不过商人终于还是有动作了。 他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追究了,看到这幕大萨满脸上也有了久违的微笑。 “库洛塔,还不感谢贵人……”是命令,也是提醒,库洛塔没有与外人真正的交流过,哪怕他前面说出去的狠话他也没有做过。 他是吃素的,萨满的候选人只要选出来,就只能吃素了,这是他们修行的一种。 他从小到大甚至没有向他人挥拳过,如今真的见到了外人,大萨满对于库格罗素表现出来的样子其实是和很满意的。 “多谢您原谅无理的库格罗素,我尊贵的客人,阿大,是否要准备晚宴?”库格罗素直起身子,商人与他对视,但是他的眼中却没有任何的仇恨,商人又是有些惊讶,这种能够控制自己感情的人,可都是相当可怕的人。 库格罗素问的是大萨满,他称呼大萨满医生阿大其实是相当亲昵的表现,只有对自己的父亲才能这么称呼,只不过大萨满准许他这么做,这么多年,大萨满都没有子孙,库格罗素的确很合格。 “去准备吧,但是不是现在,库洛塔,叫你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准备晚宴的……”见到阿大罕见的笑了,库格罗素虽然心里欢喜,但是却也很是疑惑,难道是因为这个商人的原因吗?这个商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来头? “库洛塔很聪明,这是阿帕奇部落里最合适的人选,不知你怎么看?”大萨满没有去管如今正跪坐在身边的库格罗素,反倒是突然换了一口流利的汉话,向面前的商人问道。 “看得出来,他的确有着很好的心性,大萨满,您有一个相当出色的弟子。”商人也说的是汉话,不带感情的,却给了库格罗素一个相当高的评价。 库格罗素听得懂汉话,他读过很多书,他认为身为长生天的使者,他们需要向着各个国家传播他们的信仰,大汉,当然是他们最大等我一个目标,只不过他们如今还太弱小,他是准备效仿大萨满,准备去一次大汉,去看看这个世上拥有最多智慧以及财富的国家,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光景。 库格罗素向着商人微微行礼,像模像样的,是汉家士子礼。 他已经知道对方是一个汉人了,他对于汉人的了解不多,但是他知道汉人的厉害,他知道大萨满可能唯一不反感的人就是汉人了,只可惜他长这么大,几乎没有见过汉人,汉人的商队都是相当武装森严的,他们这种部落人,基本上会被当做盗匪的。 商人这次终于是愣住了,他看了一眼库格罗素,又转头望向了大萨满,大萨满耸了耸肩,表示不是自己指示的,突然帐中爆发出一连串爽朗的笑声。 “有趣,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我若不是加入军队的话,估计也会与你相敬一礼吧。” “军队?阿大,这是……”库格罗素听到了军队,神情不免有些紧张,他没有见过大汉的军队,但是却听说过汉人的一个叫做霍牧的将军,听说那人如今是大汉乃至于天底下最强的统帅,在他手下作战的军队那都是虎狼之师,能够将强大的匈奴人一次又一次等我击败的人,库格罗素怎么会不明白呢? 月轮国那纸糊一般的军队绝对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连他们这些只有砍刀与弓箭的部落人都没有办法击败,还被他们以以一敌五的数量打的落花流水,这样的军队,连库格罗素都认为他们只是一群酒囊饭袋,匈奴人的战马一跃而起,就能跨过安息城以及姑苏城的城墙,月轮国那样羸弱的军队甚至抵抗的力量都没有。 面前的这个人是那个强大的大汉军人,那么他的确无愧于贵客的名分。 看到了库格罗素茫然的表情,大萨满长出了一口气。 “库洛塔,我要你随着将军一同去往城里,这对于我们部落非常重要……”大萨满说的非常慢,果然这个汉人是一个将军。 “阿大,赫克城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吗?”库格罗素疑惑的问道,事实上他不认为赫克城有什么宝贵的东西,他们离开前,事实上那里已经开始了易子相食了,西域人就是这样,如果没有财富,就算穷死他们也不会去做一些自食其力的事情,月轮国的动乱持续了很久了,只有巴克特里亚城,作为月轮国百年的古都,能够拥有巨大的财富,就连这个国家第二大的城市也没有人去管理了,那些僧人如果是顺着国民的思想去统治,他们当然可以做的很好。 但是真的到了让人们勒紧裤腰带,全国上下一起挨饿的时候,饥荒是会催变人心的,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去掌握着上百万人的国家,只能寄希望于一个虚无缥缈的佛子之位,能够让人们将心重新放回原位。 读过书,度过很多书的库格罗素很是鄙视这群人,他知道这样的情况,就算是真的在巴克特里亚城中,他们也没有办法得到真正的财富或者说其他珍贵的东西,那些可以改变一个族群命运的东西。 “不……我要你去的是巴克特里亚城……库洛塔,你要随将军一起,去参加佛子的争夺,这是真的关乎我们未来的事情……将军就是特地来协助你的。”大萨满说的相当平静,但是听到的库格罗素却并没有反应过来。 “您说……是要我去当佛门的佛子吗?”库格罗素蒙了,他曾经听同族的那些萨满不止一次的咒骂过那个哄骗人心,实际上却是狼子野心的佛门究竟是怎样的可恶。 他也被影响了,先入为主的情况下,他对于佛教没有任何的好感,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真的能够将佛教中人从这片土地上赶走。 “没有错,将军来,就是为了这个,这是我许久之前就等待的一个机会……库洛塔,这是天神的旨意,神谕所说的先兆,就在这个佛子之争上了……” 大萨满说起神谕二字的时候,面容变得严肃且虔诚,神谕是阿帕奇部落的真正的指引,只要跟随着神谕的方向,没有人会落在长生天的荣光照耀之外。 库格罗素震惊的看着大萨满,从萨满的表情中看出,大萨满没有半点说谎的意思。 “库洛塔,这是长生天赐予你的最伟大的任务,我老了,如果你能够成功夺得那个位置,那也说明你已经真正具备了成为大萨满的能力,而我,应该很快就要回归天神的怀抱了。” “相信我孩子,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机会,能够看见阿帕奇部落重现昔日长生天荣光耀世的景象,我不会后悔任何我做的决定。”大萨满说着说着,似乎都有了一种即将升华的趋势。 在库格罗素的眼中,大萨满说这些话的时候,身上沐浴的真的是那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金色的光芒,刺眼,却带着无数神圣的气息。 “去吧,我的孩子,你是阿帕奇部落的唯一一个可以胜任这份需要勇气与智慧兼存使命的人,洛洛格素、密多都没有办法胜任。去吧,将军会协助你的……大汉也是收到了神谕的真正长生天所选定的子民,你们本就是兄弟啊……” 库格罗素等我脸上的震惊没有消散,他的确很受感动,他也一定会去做这件事情的,阿大是他的导师,也是他的另一个父亲,他一定会做的。 只是…… “阿大,我尊敬的阿大,我会承担这份任务的,我一定会的,我是那么的尊敬您……只是我早早的听闻,那些正在对佛子之位觊觎的势力,他们都拥有数不尽的财富,更不用说他们的战马以及带甲猛士……将军我没有任何不尊重您的意思,只是我们两个人也未免太单薄了一点……我的兄弟姐妹们,他们是否愿意与我一起作战呢?”库格罗素说的很诚恳,也很现实,他们两个人还不够别人塞牙缝的,这是事实。 “哪怕是大汉的白袍将军在此,他也不敢说能够成功的大话吧……” 第535章 一个人的军队(下下中) “库洛塔,意思是你觉得大汉的那位白袍将军能够胜任这样的工作吗?”大萨满似笑非笑,非常认真地看着库格罗素,库格罗素也相当的真诚,他在大萨满之前不敢说什么假话,他真的觉得如果让他和面前这位比他们这些野人还要野人的汉人将军一起行动的话,不出所料,他们的成功概率应该不足一成。 这一成也是库格罗素自认为得是那些月轮国的僧人根本看不出来他身为阿帕奇部落的萨满才能够做出的蠢决定,他到现在都有些不相信月轮国的那些僧人会真的将佛子这样的重要位置让给那些素不相识,甚至连心性都没有考验过的其他势力之人,这样做的下场很有可能是让月轮国以及月轮寺的僧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请况下,那些人才会到这样饥不择食的情况?一个佛子之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毕竟是佛子,库格罗素是相当讨厌佛门的人的,但是正所谓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库格罗素再讨厌佛教,他也对于佛教的那些经典根本不去避讳,他对佛教的研究是相当透彻的,如果真的有什么半吊子的沙弥要来与他攀谈,或许真的会被年轻的库格罗素那渊博的佛门知识所震惊。 毕竟对于那些小沙弥来说,他们从小的启蒙读本可能就是普普通通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金刚经了。 大萨满不说,其实大家也都清楚,如果将这件任务公布给所有人,大家也一定会推选库格罗素作为这次任务的最佳人选的,他是真的很有知识,很有天分,人们不以自己躲在后方为耻,有多大的能力便要承担多少的责任,相应的他们也会受到相应的尊重,这些都是等价的,很简单的道理在一个西域人的部落里通行无阻,在大汉却不行,如果真的有战事,或许弃城而逃的士子绝对不会在少数。 他们根本不会听信那些城在人在的蛊惑话语,儒家发展至今虽然已经有了许久,自从董圣为天下立规而来,儒学被奉为百学之首也已经由来已久,只不过没有后来一个姓朱的学士的推动,大家对于真正的利益观还没有完整的认识,更不会有天子守国门,江山死社稷这样的感叹出来。 库格罗素这是愿意为整个部落献身的人,这时候只能是他去,刚开始大萨满说出这个人选的时候他还有些惊讶,或许是因为后来更多地惊异,他才反应过来为何是自己去。 自己通晓佛术,除他之外,可能就只有大萨满有这种成为佛子与人辩法打机锋的能力了,但是大萨满又怎么可以去一身犯险呢? 他库格罗素愿意去,只是为了部族考虑,大萨满说了如此多老神在上的话,说的天花乱坠的始终都没有让库格罗素成为一个没有任何思考的傀儡,大萨满喜欢的也是他这一点。 看到库格罗素一直在思考,而不是逃避,大萨满其实已经很满意了,他最喜欢这个弟子的一点,并且愿意把他收为自己的干儿子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库格罗素虽然看起来有些不知变通,但是只有大萨满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子是一个这正能够包容万物的大能雏形,他有着海纳百川的心胸,他能够摒弃偏见,窥探到知识的根本,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如果非要说一个的话,大萨满认为就是智慧。 大汉的强大不用去质疑,大萨满曾经游离大汉诸多繁城,见多了那些能够在街上毫不忌讳的谈论家国大事的年轻士子们,那才是他们应该有的学习的氛围,只有智慧是永恒的,肉体不是,智慧可以一直传承下去,这也是阿帕奇部落生存的根本,如果真的把部落里的其他人拎出去,只留下那些萨满,让他们与普通的族人分开,两不相干的去生活,最后一定是萨满们能够好好地活下来,甚至还有机会再造一个部落,虽然时间是一个问题,另一方,那些只能遵循他们萨满指示的普通族人,若不是饿死,那就一定会被其他人随意践踏尊严,成为奴仆,或者随意杀死。 这就是西域的现实,在大汉有智慧有知识,你就不会饿死,西域虽然凶险,人们喜欢用拳头来说话,但是真正有智慧的人,依然可以在这片土地上混的风生水起。 大萨满没有要库洛塔去用武力强取,他与人有过约定,若是大汉没有真正的援助来到,那么他就会让库格罗素独自上路,库格罗素根本不知道现在他的处境究竟要比先前要好多少倍。 “我只是觉得如果那位万人敌可以来到我们身边,那我们甚至有着能够反攻月轮国的能力,连佛子之位到时候都会轻易地落到我们囊中。阿大您知道的……一个人再强也是无法与军队对抗的。”库格罗素毕恭毕敬,他只是把自己所想说出来,大萨满知道这个孩子也十分向往那种点兵点将的军旅生活,长枪所指,战火纷飞,是每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所幻想的景象,古来多少英雄将领都是少年成才,库格罗素已经成才了,但是他们的处境却不容许他做这些看起来虚无缥缈的事情。 只不过大萨满眯着眼睛,摇了摇头,他长长的胡须几乎拖地,有着麻绳编制的篓子将他的长须捆扎起来,这样能够好打理一些,虽然就是有可能生虱子罢了,随着大萨满摇头,胡须也开始摇摆起来,看起来有些好笑,但是库格罗素没有笑。 一旁的将军喝完了碗里的酒,似乎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不够过瘾的他,继续提着一旁的酒坛喝起来,这是大萨满拿出的珍藏,说起来也是当年游离大汉的时候带来的好酒,竹叶烧,相当清香的酒,产自成都,算是能够与老杜康不相上下的了吧。 他没有半点的表示,即便是库格罗素的话中似乎有些看清他,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根本听不懂阿帕奇部落人所说的话。 他们说的话更像是匈奴话,不过也融合了一些西面的某些部族的古老话语,这些都是活化石一样的古语,大汉能够听懂的人也绝对不多。 “库洛塔,我们不管有多少人,不过来了什么将军,我们都是不能反攻月轮国的,以武力强取,我们一定不会长久,更何况我们真正能够相信的族人不过数千人,我们经不起消耗,我们的每一战都是能够决定部族生死的战斗,我们这些人可以冒险,族人不可以。” 大萨满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给库格罗素多少人,毕竟原本能够叫库格罗素一人去面对西域无数势力的大萨满绝对是一个十足的疯子……或者是一个真正的智者。 “但是……库洛塔,我保证,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不会死的,我们就算失败了,也要活着回来,就算没有得到佛子的位子我们依然有其他的办法,神谕的真正时间还没有到,先兆是很重要,但也没有重要到让人必须去争夺……”大萨满似乎有什么隐瞒,库格罗素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一直有这样的感觉,总感觉他现在是被面前这两个人当成了一个小孩子一样,那个汉人的将军怎么说也太奇怪了,独身一人来到这里,库格罗素有一瞬以为与大萨满有过约定的那个人绝对是把这件事情当做儿戏了。 越想越气,但是库格罗素的素质让他不能发怒,他只能一点点的乞求大萨满能够再给他多一些帮助,他很想帮助部族,只是……这些都有些太虚无缥缈了。 “难道我们部族在巴克特里亚城里还有什么隐藏力量吗?”库格罗素在心中想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或许……或许是有汉人会在巴克特里亚城中接应他们? 库格罗素这样想就有些合理了,毕竟一位将军不远万里的从大汉来到西域之中,相必也是穿越了瀚海,如果他没有一兵一卒的话,库格罗素有理由相信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将军,他或许是什么大汉发配到西域的罪囚一类的人。 若不是罪囚,那么他极有可能还有一只相当强大的军队,大汉的步卒是世上最强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不管是西域人还是匈奴人,他们擅长的大都是骑战,汉人可是在自己的窝里斗了超过两千年的时间的,他们的步卒有着各种情况下适应的能力,根本上大家都是落后与汉人的,毕竟一直有对手,才能够一直有进步的机会,这是相辅相成的,匈奴人无敌的骑军不也是在相互厮杀之中最终拼出来了一直金甲重骑吗? “将军?敢问大汉是否有援助?”库格罗素尽管刚才有些生气,甚至有些坏的想法,他也没有失掉自己的礼节,他与西域的野人真的很不同,若不是他有着一头微卷的长发,还有那深轮廓的无关,以及灰色的眼睛,他真的和走在京城大街上的那些士子无二。 用的是汉话,将军自然就听懂了,非常干脆的撂下酒坛子,对着他相当诚恳地说道:”大汉此次就来了我一人。”看起来还有些轻松写意,似乎根本没有什么紧张的意思,库格罗素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刚才大萨满说的话,大萨满可是清楚地告诉了他,他们两人接下来是要去巴克特里亚城中,去争夺那个猛兽环伺的佛子之位的。 两个人面对超过数万的人的军队的时候,那种时候他们真的会是渺小无比的,库格罗素曾经在赫克城下见到过匈奴人的一支精锐大摇大摆的直冲巴克特里亚城去,人数过万,无边无沿,那种黑压压的,如同乌云压境的时候的压迫感是没有人能够抵抗的,更不用说仅仅两个人了。 想起那些恐怖的弯刀武士,各种豢养的死士,甚至还会有西域的大马匪和匈奴人的大宗到来,这种情况下,库格罗素第一个想到的是他们应该去撅起屁股来挨打,撅起屁股来可是代表了完全的臣服……在那种情况下,能够保证性命无忧,剩下的才是谋取更多。 库格罗素咬了咬牙,嘴中的话似乎有些说不出口,将军看到他头上的青筋一股一股的,似乎在憋着些什么,便给了他一个请便的手势,想要发泄尽管发泄? “将军,我不知道您究竟有没有了解我们接下来将会面对的敌人……此事是能够决定我部族未来的大事,若是没有一个认真地心,我是说,若是将军以及汉家的那些贵人们,真的将此事当做儿戏,一位我阿帕奇部落只是一个西域中可有可无的弱小部落的话,我们绝对不会对您有半点的乞求,阿大奉您为上宾,库格罗素自然没有理由去驱赶您,但是请您也不要插手我部族的事情,我会带着长生天的荣光,投身天神的怀抱,事情成败,只由我一人负担。” 一连串流利的汉话,无一不体现着库格罗素的能力,满满的都是他的责任感,当然其中的那些讥讽之意也毫不掩饰,库格罗素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个邋遢的男子,他对于大汉的印象似乎要减分不少了,他也意识到,或许也不是所有的大汉将军都有那位白袍将军的担当与骁勇。 库格罗素真的生气了,大萨满却笑了出来。 “霍将军,这下可是满意了?哈哈哈,老朽看着库洛塔长这么大,他这么生气还是第一次,我看事情就这样定了,接下来的事情可就都劳烦霍将军照顾幼徒了……”大萨满根本没有管库格罗素现在究竟是多么的诧异,直接吩咐帐外的族人去帮库格罗素以及将军准备行囊,似乎他们很快就要出发了。 “嗯,此子心性不错,若是他的佛法能够有您说的那样精妙,那么此行成功的可能性绝对会大大提升,没想到西域距离大汉如此之远的地方也能隐藏着这样多的明珠,是霍牧小瞧了西域人了。” “将军这就谬赞了,哈哈哈……” …… 总之,库格罗素跟着霍牧一起离开的时候,听说他身体僵硬的都是族中的勇士搬着他上的骆驼…… 第536章 一个人的军队(下下下) 库格罗素最后是骑上骆驼才离开的清源峡谷,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为他送行,除了萨满之外,其余没有任何人知道库格罗素今日离开了部落。 大萨满将库格罗素送走前还是给了他许多指示的,毕竟他对于如今月轮国的形式了解的也不多,最重要的是霍牧,霍牧必须清清楚楚的知道任何关于此次行动的细节,所以库格罗素在路上则是负责与他讲解。 大萨满看着库格罗素与霍牧的两匹瘦马渐行渐远,最终在一个高坡地消失……那里是他本来想要建造一座城墙的地方,实际上阿帕奇部落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十多年前,阿帕奇部落有超过三万人,如今就只剩一万人了,不光是因为出生率的下降,勇士们战死的战死,还有不少的女子因为得不到足够的营养,胎儿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早早地夭折了——他们没有汉人那样完备的节省方式,换句话说,在西域,如果是情况危急,女人是要在行军的路途中生产的,这样对于本来就脆弱的女子的身体来说就是一种眼中的摧残,更不用说,那些甚至还没有睁眼看过这个世界模样的幼子,他们能够存活下来真的是听天命,不遂人愿的。 当年库格罗素也险些死掉,不然真的,阿帕奇部落会损失一个影响他们未来的真正领袖,这些都是藏在大萨满心里的话。 大萨满看着库格罗素的身形消失,他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几位老萨满看着大萨满此时似乎前所未有的老态龙钟,大萨满现在就像是要垮掉一般,整个人就靠着一副骨头架子来活,风一吹就要倒。 “阿凡提,您没有事情吧,要不要现在回帐中休息?今日的课业可以取消,或者我们几人代之……”有一个人面色有些紧张的说道,说罢身形向前,就要去扶大萨满。 大萨满的名讳大家都不清楚,听大萨满讲学的时候,他说他的名字早就随风沙淡去,他希望他的生命,在将近终结的时候,能够与天地融为一体,化为沙土,最后不带走一点点的利益与罪孽,成为土壤的一部分,看着阿帕奇部落将来茁壮的成长下去,他心满意足。 在西域,阿凡提是智者的意思,也有人称呼这些智者为贤师,只不过贤师的说法是后来大汉传过去的说法,那些历史比较近的部族有这种说法,但是像阿帕奇部落这种,曾经有过光辉的从前的古老部族,他们的智者便被称为阿凡提。 没有人会质疑大萨满智者的身份,大萨满的智慧是无法超越的,他用一个人的智慧撑起了阿帕奇部落的外壳,是他们最为仰仗的力量,阿帕奇部落虽有很多勇猛的战士,但是他们也都明白,只要是有知识的人,那就是值得尊敬的人,他们不是不喜欢知识,知识他们的脑子似乎真的有构造上的问题,如何学习也没有一点点的通灵,所以萨满这样的位置才会变得那样的珍贵稀有。 “阿凡提……今日的课业并不是很重要,大家连续上了好几日的课业,许多学生都已经困倦了……瓜果也要熟透了,该是时候劳作了……”旁边一人也应和,只不过他没有去搀扶大萨满。 另一人扶着大萨满干瘦的胳膊,大萨满身体的重量就算全部压下来,他也是可以轻轻松松的撑住,毕竟大萨满实在是太过瘦弱了。 大萨满裹了裹头上的白巾……这是他们西域人用来抵抗灼日以及风杀的头饰,如果他们的头发都是蜷曲的,再不去做一些防护,头顶的温度绝对是可以炒一个鸡蛋的,更不用说各种细小的沙粒会藏在他们似乎非常充足的头发空间之间。 他的确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库格罗素不论有没有人帮助他,他是必须要去的,因为他当年在神谕之中听到的东西可不仅仅是天下将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这样笼统的话语,反倒是有神谕直接指向了天地的四方,这天地将会有四个人,或者物,成为这次事件真正的风云中心,他们将会是接下来几十年中最能够叱咤风云的角色,大萨满就是这样的确定,只不过他不能这样说出来,尤其是当有一颗星就那样笔直的落在了阿帕奇部落之中,这件事情被他压了下来,当时似乎也是这样的深秋,瓜果熟透了,很多人都外出去采摘瓜果,这才没有造成真正的损失,不过依然有大量的族人在那场天灾之中丧命。 从那之后,阿帕奇部落的生育率就开始下降了,他不由得怀疑真的是神谕要催促着阿帕奇部落,将阿帕奇部落王火坑中推。 库格罗素是那夜出生的孩子,他几乎要死了,因为他没有办法呼吸,他的母亲在那夜因为难产死掉,他甚至身体都没有发育健全就被匆匆带到了人世间。 大萨满似乎还记得当时库格罗素的父亲怀中抱着一个婴儿,那个婴儿脸色紫青,他则是茫然又恐惧,跪倒在帐前,不停地向着上天祈祷。 大萨满最后试了一手,库格罗素对于巫术的掌握能力是相当强悍的,但是这种东西,这种掌握巫术的能力,实际上是有血脉的要求的,库格罗素的族谱,不管往上推多少代,都没有一个真正的萨满,这些大萨满都是清楚无比。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日的机缘巧合,他出手了,所以库格罗素活了下来,并且沾染了他巫术的气息,似乎给他的未来铺好了路。 那一段时间没有一个孩子是完好的,生下来的孩子基本上都夭折了,如何离奇的都有,一度引起了部族的恐慌。 所以库格罗素后来成为学生的时候,他总是与他稍大一些的孩子一起学习,原因其实就是与他同龄的人……整个阿帕奇部落找不出第二个人。 不用说这些,其实只是强调了库格罗素的如今的确都是有着各种因果的作祟。 当年那颗星被大萨满收了起来,其实那颗星落下来的时候毁天灭地,他的大笑却只有一个西瓜那样大,最终被做成了一根铁杖,陪伴了大萨满将近二十年的时间。 铁杖不在了,大萨满忽然想起来,怪不得觉得手里空空落落的,一切都叫给库格罗素了,连同那根铁杖,毕竟那根铁杖也是库格罗素应得的。 大萨满没有拒绝,他现在的确很累了,但是还远远不是垮掉的时候,回去休息休息,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人没有多少是不怕死的,大萨满不怕,但是他现在突然有了些念想,想要多活几年,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个萨满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跑来,那是从大萨满的帐中取来一个木杖的人,他做的很不错,亲眼看见了大萨满将铁杖别在了库格罗素的身后,他就想好要先去给大萨满取一根另外的木杖回来。 他毕恭毕敬,单膝跪地的奉上那根看起来年代相当久远的木杖,上面抛了光,似乎还摸了一种特别的松油,这样这根杖才会极长时间的不腐烂,木头都不是不朽的,房子如此,木杖更不用说了,大萨满恋旧,摩挲着自己的这根木杖,口中喃喃的说着些什么。 “老伙计,多年不见,似乎你是要比我硬朗不少呢……” 转身离去,几位萨满,或老或壮,都跟在大萨满的背后默默行进。 大萨满走路很慢,但是没有人敢怠慢,送走了爱徒,他还是那个不怒自威的,能够决定部族所有人生死的那个大萨满。 这种级别的事情,族长甚至都没有任何的权力来观摩,他只知道今日库格罗素,那个族中最年轻最有天分的萨满出了清远谷地,剩下的都不是他要管的事情。 他也读过书,只不过没有那么多罢了,他只知道在其位则谋其职,他要做的是为部族尽力的储存过冬的粮食,严冬要来了……对于一个抱团取暖的部族来说,冬天永远都是最可怕的。 …… 库格罗素的脸色很难看,他发现阿大甚至把那根从不离手的铁杖送给了自己,就知道自己此时承担的重量究竟有多重……这根铁杖的历史他有所耳闻,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够触碰它,若是有人有意的去碰,那个人是要被砍断所有的手指的…… 而如今,这象征着威严以及权力的铁杖就在自己的手中,库格罗素有些头脑不清醒。 他骑得是双峰骆驼,族中有一个白骆驼,那是大萨满出行的时候才会骑乘的坐骑,并且那头白骆驼从来不驼搭任何重物,他只驼大萨满一人。 大萨满甚至想把白骆驼给他,让他更加有威严一些……但是库格罗素言辞拒绝了,他们师徒之间有些事情说说就好,他自然是知道老师的脾气的,阿大不说什么,只要是笑脸相迎,那必然不会有什么好意。 汉人称这为笑里藏刀,库格罗素觉得大萨满笑起来的皱纹之中满是狼牙棒槌。 到现在,行出三十里地,库格罗素还没有与面前的汉人将军说过一句话,哦,如今应该称呼镇北大将军了……两人相距不远,瘦马一匹顺从的跟在一匹背后,霍牧则是在最前方,稍稍领先于一马一骆驼,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与他搭话的意思。 只不过库格罗素是忍不住了,因为这人是霍牧……美梦成真的感觉的确是让人发狂的,尤其是自己的偶像,此时就在他咫尺之间,似乎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霍牧梳洗过了,干净利落的头发在头顶扎起,没有带什么军盔,入乡随俗的带着一顶白色的头盖,他的身上也换上了先前大萨满遣人为他准备的西域特色的长袍,如今从后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张白布在马上束着…… 但是他是霍牧啊……库格罗素心脏砰砰的跳着,就如同小闺女面见心上人那样,但是又不太一样,毕竟库格罗素是个纯爷们,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霍牧带着他驰骋沙场,然后纵横西域无敌手的那种无限风光,似乎都忘记了他接下里就要剃掉他一头乌黑亮丽的卷发了。 “霍……霍将军……”库格罗素结结巴巴的用汉话说道,非常的紧张。 霍牧自然是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阿帕奇部落的年轻萨满,直勾勾的,霍牧不知道躲避眼神,他从军中养成习惯就是这样的,说话总是要看着别人,即便是跟天子,如果不是在早朝,他在后花园与天子攀谈,多半两人也是直视对方的,早朝不许主要是天子警告过霍牧,不要给那些御史留下什么藐视君王的把柄,这种罪责如果真的落实了,他也救不了。 这一下就看的库格罗素有些不知所措了。 “何事?”霍牧开口了,却是一口波斯语,让库格罗素愣住了,先前霍牧还是对于西域的各种语言一窍不通……难不成他其实是懂得? “……”霍牧说完,库格罗素却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实际上,他只是想和这位大汉真正的传奇打一个招呼……他甚至还有好多好多的疑问要问,当霍牧开口的时候,他却成了哑巴。 “呃……若是月轮国要用匈奴语的话,这个我就比较在行了,只是我担心只是靠匈奴语,在月轮国里会招致别人的仇恨,刚才是我的发音有什么问题吗?”霍牧疑惑的问到,这回他则是用一口流利的匈奴语说了出来,让库格罗素听起来似乎没有任何的别扭之感。 若是霍牧此时的脸部特征再明显一些,他真的会认为在自己身前的这个人会是一个凶悍的匈奴战士。 “不不,将军您说的非常好,我只是没有想到您是如此的好学,如果有您这样的精深,我想我们的事情一定会变得相当顺利的……”话说出口库格罗素又想要给自己一个巴掌……什么叫没想到人家是这样的好学…… “那今后也就劳烦萨满,我的波斯语还没有多少精通,需要萨满来指出错误了……对了,第一趟到了赫克城,我们就不能再这样称呼对方了……” 霍牧似乎开了一个好头,库格罗素原先的那种紧张也消失了,两人一路开始攀谈,似乎相谈甚欢…… 第537章 一个人的军队(完) 霍牧打扮之后显得成熟稳重了些,梳洗之后的霍牧,库格罗素见到他第一眼还以为面前的这个将军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看起来也并不比自己大多少,霍牧的胡须并不长,库格罗素也没有留多少,所以两个人若是不去打扮一下的话,多半会被人当做未经俗世的年轻小子来对待的。 西域人对于长者的看法是很偏的,偏执的以为只要是年纪大的人,那就一定拥有智慧权利以及财富中的一项,如果你有着一副非常漂亮的胡子,长长的垂下,能够成为你的标志性的特征的时候,你甚至还能够拥有很多的特权。 西域许多大智者都是这样的,月轮寺的高僧也不出意外是这样的。 霍牧没有贴假胡子,他其实有些别扭,虽然胡子有些短,但是还是言辞拒绝了库格罗素从包裹中翻找出来的那种一字胡…… “这不是宦官才会带的东西吗?”霍牧脸皮有些僵硬,毕竟他也是能够出入皇帝书房的重臣,自然是见过曹公公成天贴在嘴唇上面的那幅假胡子的。 …… 一路上两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最多的还是库格罗素,他在打开了话匣子之后,对于面前这位传奇的大汉将军几乎是卯足了兴趣,他对于军事不怎么通晓,但却有一颗向往军队的心,如今这个——能够让他打心底里佩服的将军,此时就在自己身前,这让他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 霍牧尽自己所能,解答了库格罗素关于各种军队啊、战争啊、各种各样的疑问,虽说是隐去了某些可能关乎于大汉军机的事情,这也已经让库格罗素十分满足了。 到了日落西方,太阳已经只剩余晖的时候,两人就望见了赫克城,赫克城是月轮国第二大城市,从外面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气派,最主要的就是因为城墙不够气派。 两人是从清远峡谷外的魔鬼之地绕行的,所以有些耽误时间,不过没有族人的帮忙,库格罗素也不太敢直接横穿这个魔鬼之地,毕竟他当时也不大,身体也没有发育完全,根本就是族中的勇士们一遍又一遍的来回跑,才将它们这些人全部送到了清源峡谷,回想起来,那次的迁徙的确是相当凶险,不过结果却是好的,至少阿帕奇部落远离了月轮国的是非争端,给他们已经受到过重创的部族一段很好的喘息时间。 最近两年,因为生活平稳,加之月轮国的气候比较怡人,阿帕奇部落又迎来了他们的婴儿潮,不断有婴儿呱呱坠地,每天几乎都有数个新生儿降生,这是大萨满做出重要决定之后,阿帕奇部族迎来的有一个春天。 库格罗素现在也是在为部族的未来而努力,所以他的心是诚恳的,他认为自己在做一件相当神圣的事情,想着心中也没有了一丝丝的抱怨。 两人在进城前不久,商量出了他们该用的身份,赫克城没有什么严厉的门禁,所以他们临时用化名,也不会像大汉那样,通行时还需要州地长官加盖的通行文书。 “奥列瓦,前方就是赫克城,我们需要下来,步行进城,休息一夜之后,我们需要带上更多的粮食,如果能够用银币雇佣到一些仆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库格罗素喊霍牧为奥列瓦,这是库格罗素综合了匈奴以及月轮国各部族如今的情况,从那些人多杂乱的部族常用的名字里挑选出来的,寓意是强悍的,雄壮的,虽然霍牧从外形看起来不怎么强壮,库格罗素确实亲眼见过,霍牧身上的那些筋肉,那是基本上所有阿帕奇部落的族人都望之莫及的一身腱子肉,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霍牧是个典型。 再加上霍牧的确身材比较高,只要是不瘦成麻杆,自然会跟人一种先天的压迫感。 如今霍牧的身份就是西面游牧部落酋长的儿子库洛塔的护卫,霍牧将自己的长枪折叠,放在了背后的一个布包里,用黑色的布包裹起来,然后缠绕在身上,背上了一张大弓,听大萨满说,这是部族最勇武的战士奥克托打猎用的大弓,左右有着将近八百斤的力量,非常人不能使用的一张强弓。 霍牧用起来顺手,将大弓别在了身上,看起来的确有些护卫的感觉了。 倒是库格罗素,库格罗素用了自己的小名,毕竟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小名,不过他的气质就说不过去了,一开始还是他提议让霍牧做自己的护卫的,毕竟身为护卫的话,话可以比较少说,只要他们私底下交流好,一切都不成问题,对于与他人交谈这件事情,库格罗素自认为还是不失水准的,只是一想到霍牧在做自己的护卫,他就有种心跳停止的感觉,说什么下意识的想要去看霍牧的眼色。 不过最后还是定了,要装出纨绔的样子他是做不了的,他的学识渊博,这就注定了他没有办法扮演那种嚣张跋扈的样子,不过有知识的话,在月轮国的确做什么事情都方便,大家都比较尊重读书人,这也是受到了大汉的影响,毕竟汉人就是因为读书人多,才能够如此强大的,这是西域人的感受。 但大汉的强大究竟是不是靠读书人,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库格罗素也不想讨论这个,他只希望,自己能够被人平等的对待,没有多少人找他们的麻烦,先让他们到达巴克特里亚城再说。 “都听你的,从这里开始,我就尽量少说话了。”讨论了之后,霍牧也放弃掉恶补波斯语的想法了,这东西根本就不比汉话简单,要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有着较大的改善,那还是有些难的,少说话,多做事,这就是王道。 两人齐齐下了坐骑,高大的骆驼行走了一天还是精神抖擞,反倒是霍牧的两匹瘦马已经有些萎靡了,前一匹还好些,霍牧并不比后面带上的货物沉,后面那一批,棕色的毛发,汗珠从它的身上顺着肚皮直接低落在地上,哼哧哼哧的响着鼻子,听起来的确很累了。 骆驼这种东西在沙漠里就是好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很多西域的国家,他们的骑兵都是骑着骆驼的,强壮的,纯血的骆驼,在沙漠里奔跑起来也不必大宛马要慢上多少,要是遇上了流沙地,马匹那种蹄子可能一脚下去,连人带马都要被吞没,但是骆驼宽厚的脚掌却能够给他们足够的反应时间,感觉起来,骆驼的确是相当的吃香。 不过霍牧也有自己的考虑。 他身后的两匹马是杨朔为他准备的,如果是旁人看起来,或许会以为是霍牧带了两匹老马,其实这两匹马绝对是上好的吐蕃马,在死亡的高原之上生存,他们的适应能力不是一般的强,耐寒,耐晒,持久力非常强,爆发力也不错,比那些看起来神骏无比,其实都是花架子的在洛阳街头贩卖的那些神驹要强上太多了。 只不过他们已经是许久没有获得过充足的补充了,西疆的马料告急,这件事情的起因应该不用多说,武威将军因为犯错而被贬值了,但是贬值也没有办法找回那批算是镇北军西线大军生命线的一批军用物资了,粮草这种东西,行军战事重中之重,镇北军受到了巨大的影响,只能够从杨朔他们这些州郡官员底下抽调粮草……凉城空了,两匹马再好,也没法饿肚子。 骆驼吃的杂,但是战马不行,清源峡谷中并没有什么可以让战马补充体力的好粮草,填饱肚子就是极限了,所以两人入城的第一件事,还是要先将霍牧的两匹战马安置好,毕竟后来,若是真的出了状况,杀敌的终究会是霍牧。 再过一个时辰,赫克城就要城禁了,这时候那些摆设一样的军队也要入城,就不会在城外的军营里驻扎了,两人来的还不算晚,正好也错过了人流的高峰,守城的士兵远远地就看得出库格罗素的高贵形象。 沙漠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柱手杖的,两个人徐徐前行,库格罗素支着从大萨满那里得来的铁杖,闲庭信步的,似乎已经摆脱了先前的顾虑,渐渐地看起来像是一个真正的智者一样。 当然智者不会刻在脸上,所以人们都会用一些装饰来表明自己的身份,铁杖本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铁这种东西,普通人家可是没有钱财来熔铸一根铁杖来用的,如果真的有人行动不便,他们造的那种东西,一般都叫木棍,称不上杖。 见到库格罗素的模样,守城士兵立刻表现的严肃了起来,他们先是对两人行礼,然后让对方登记一下,检查好两人携带的货物,说实话,只要不是携带什么逃犯通缉犯,基本上都会放行的。 西域百无禁忌,不像是大汉很多城池,都是禁止携带武器的,若是真的带了武器,那也一定要在城中登记,这是相当严格的管控,当然修行者一类的人,那都是有天机阁等等组织来遏制的。 士兵行了一礼,他们相当敬重这个看起来年轻,实际上从身上的各种饰品看来,对方绝对是一个相当高贵的人,结合他的铁杖,或许真的是一个智者。 霍牧也被搜查了,对方在搜他的身的时候,倒是惊讶的发现这个人有着一副相当强健的体魄,那张大弓也绝对不是等闲人可以掌握的东西,登记过后,霍牧便与库格罗素进入了城池。 赫克城入城之后看起来就没有那么糟糕了,霍牧觉得面前的景象大概在某些州郡的普通城市里也能够见到,只不过赫克城真的很大。 西域的城池都是这样的,因为他们没有所谓的村镇一类的说法,大量的人口都要聚集在一起,城市就修建的特别大,只不过因为没有大汉的那种规则约束,很多情况下,一城之主也就相当于此地的土皇帝,西域的皇族很多不是大权在握,就是根本不在乎权力,这是一个混乱的地区,人们自发组织起来的群落,只要是有钱财,有武力,那就基本上可以自立成国。 后来西域都护对于西域呈一种放任的态度,多半也是因此,西域这片大概只有大汉一般的土地上,大小林立着上百个国家,谁知道明天哪里一个国家灭亡,后天哪里又一个国家兴起了…… 能够统御数个大城,已经可以算作是相当有实力了。 赫克城无人规划,甚至都没有人打扫,街上竟然有角落是堆放粪便的,人与牲口的粪便堆积在一起,臭气熏天大概就是这样,两旁的街道上倒是没有这样的脏乱,但是也绝对没有大汉的城池那样规划自如,甚至地上都要铺上青石砖,再次也是要撒上黄土,将那些沙石清理掉吧。 霍牧相当震惊,不过他也明白了一点,过去总说大军在行进至西域的时候,从来都是打下一座丢弃一座,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别说住了,就是驻扎,似乎都有可能会在大军中引发瘟疫,军中可是有不少伤兵的。 库格罗素似乎习以为常,剑道霍牧的脸色铁青,大概也是意识到了对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 “奥列瓦,再往前走走,再往前走走就是有钱人待得地方,这里脏乱差是无人清理的,前面则是由各家的仆人打扫出来的地方,加上客栈酒楼一些地方,都会有仆人清扫,毕竟是为了招揽客人,那边就不会这样了。”库格罗素报以歉意的微笑,说实话,他有时候也受不了城门口的那种臭气熏天,所以听大萨满说起大汉的那些雄城名城的时候,不知一次的幻想过大汉的城池究竟是多么的干净。 太阳彻底落下之前,他们就住进了酒楼,没有特别的挑,只是找了个近些的,阿帕奇部落很有钱,库格罗素带了不少,于是他们便找了比较好的房间住下。 霍牧让人去给马儿喂食草料,明天才是真正行程的开始,开始之前,一定要做好准备。 第538章 筹备(上) 霍牧走后,消息倒是还没有传到洛阳,不过整个洛阳城都在忙活的事情却不会因为霍牧一个人的行动而有任何改变。 圣旨颁下,很多人都若有所思,有情报的人更加明白了接下来朝廷的动向趋向。 要加盖祖庙了。 轩辕祖庙就在洛阳,原本长安城中也有一个,只不过路途遥远,洛阳城的这一支是从上古传下来的,一直没有断掉的香火。 虽然是破败,与长安城的祖庙无法相比,但是论资历的话,洛阳城的祖庙绝对有最好的理由来承担这一次的加盖。 加盖祖庙,甚至说修缮祖庙历来都是王朝大事,大汉千年,不过有三五人有资格去为祖庙添砖加瓦,高祖武皇,光武中兴,这就寥寥无几了,自光武中兴以后,大汉其实一直都在走向落魄,不过恰巧,北方的游牧民族以及西域的征伐都出于相当激烈的状况,匈奴以北有兴起的突厥人,与后世的突厥不同,如今的突厥仅仅是一些上千人的部落,他们比匈奴人的先祖过的还要凄惨,北漠以北的地方,说是冻原也不足为过,那种地方,真的能够找到草场,还能够强悍的生存下去,那是连匈奴人都不愿意去想的事情,毕竟如果没有匈奴帝国的崛起,如今的匈奴人可能也已经被汉人赶到极北之地了,那种冰天雪地的情况下,不要说反扑,就是连正常的繁衍都很难做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后世对于中国朝代的一个最真实的写照,不论是高祖还是文景帝,他们或是征伐,又或是调养,心中其实都是秉着将来是要组建一个大一统帝国的想法的。 若不是真的国力有限,其实很早的时候,大汉的扩张就应该开始了,只可惜,汉人的乡土思维是一个相当强大的阻碍。 一年半载的征伐过去,不管到了什么遥远的土地,大部分的军士都会想念自己的家乡,或许真的是百家争鸣之后,黄老之学的思想已经牢牢的刻在了人们的心中,百姓所期望的无非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一亩良田三分地,仅此而已。 要让一个国家的军队中人都带有高涨的扩张思想,这种状况,没有真正的宣传影像,以及足够时间的教育支撑,这都是不现实的。 ****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千百年来都是以农耕自给自足的文明来说,还是太过有侵略性了,所以大汉的窝里斗强的很,但是真的到了侵略扩张的时候,多半都是会遭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失败的。 修筑长城也是这么一个道理,始皇帝多么雄才伟略,他打下了大片的江山之后想的也是关好门窗,劳民伤财也要修筑一道东西横贯的长城,自己在家门中闭关造车,过稳定又绵长的传承生活,而不是想去用战马铁蹄践踏那些弱小民族的尊严,即便那些民族是一击即溃的。 祖宗的地盘,他们只要守好了,就没有人会指责他们,说过天底下的皇帝大都是平庸的,他们如果没有被权力彻底蒙蔽双眼,不想让自己在史书上遗臭万年,大都会好好地控制自己的欲望,让自己成为一个守成的人,而不是一个暴君。 但是这样的人虽说不愧对祖先,他们在祖先那里也休想捞到一些好处。 时光再往后推个几千年,中华大地上的人们也对于老祖宗是有着崇高的敬意的,说起来总是会有着一些由来已久的自豪感,这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 而皇帝,多少年来才有了天子之称,此前可都是毕恭毕敬的称自己为轩辕后代的。 有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两个朝代如果相离很近,那么两个朝代更迭的时候,多半经历过两个朝代的人会有着一个明显的站边趋势,有前朝遗民的说法,两朝的势力基本上都是水火不容的,更不用说那些并立的朝代了,但是若是时间再久远一些,无论是谁也不会对周朝遗民有着敌意,更不会对于轩辕氏后人有着什么恶意,相反,敬意更多。 好听点说,当然是因为尊重香火,注重宗室,但是实际上仅仅只是因为,相隔甚远的朝代,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会触犯对方利益的行为,自然就会被相互接纳。 轩辕氏这一只当年也没有见到夏朝有过多少的尊敬,反倒是在周灭殷商的时候,将轩辕老祖搬了出来,作为自己强有力的立场,从根本上占据道德的优势。 古人讲究师出有名,便是从那个时候兴盛起来的,周朝后来成为天下共主,但是由于分封一套的不完善,导致自己日薄西山,这种情况下谁也不去尊重周朝,但是也没有人对他们有过太大的恶意,周朝供奉着轩辕氏,到后来又是春秋乱战之后,诸国拱起一个象征性的周朝,再到后来始皇帝封禅之时,也将轩辕氏的香火一直供奉起来,如此,中华大地的真正一支就这样被确立了。 有时候这些事情的完善也少不了其中的某些人刻意的推动,若不然,可能我们所供奉的先祖到现在也只是黄土一抔。 不过到了汉朝的时候,人们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象征便是象征,既然已经成为了定式,那就一定要有足够的仪式感,仪式感是从大秦传出来的,但是作为一个王霸之气太过溢满的始皇帝,他做起这种事情来就有些招摇之意,反倒是没有了后来汉人供奉祖庙的那种神圣与严谨之感。 洛阳城里这一支是当年宋公拱卫周王室的时候,洛阳城中唯一保存下来的古迹,别看洛阳古城有些古旧,青苔上石痕,翠绿爬满墙,但洛阳城在作为副都的时候已经经历了许多次的修缮了,这些古旧的痕迹有刻意为之的效果,也有气候的改造,说起来北方干冷,洛阳城已经算是足够湿润宜人了。 长安城的那支在大秦创立之后就有人一直维持香火,又因为各家天子的功德,所以前前后后有过三四次的修缮,高祖临庙,加盖了许多,还另立了石像。 迁都是刘钊之后的事情,自然就不去请长安城祖庙的香火了,实话实说,刘钊的功德与开国无二,绝对是有资格为祖庙填瓦的,只不过选定洛阳城的这一支,他也是有着自己的私心的。 在臣子面前,他是雄材伟略又平易近人的优秀帝王,但是在天下人面前,他绝对是君临天下、威严无比的天子,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想怎么威风就怎么威风,之前他说出这些事情,老太傅还亲自劝阻过,只不过却被秦复得拉走了,秦复得看得透,老太傅则是有些顽固在里面,他强硬的认为,当年洛阳城中的最大的一支香火已经被带到了长安,如今再来洛阳城中祭祀先祖甚至要加盖祖庙,这是颠倒是非的事情,哪有把自己当做旁支来做这些的? 老太傅气得不行,但是天子却没有任何回应,诏书是秦复得亲自拟定的,顺着天子的心来,这是他最后能够做到的事情。 他当然收到了托孤的文书,一个铁面无私的左相大人,做了这么多年的石佛,如今却心软了起来,说来实在是令人唏嘘。 老太傅看的很开,他知道生死天注定,就算是真龙天子也绝对有驾崩的那一天,他不说,但是能够让帝王体面的入土,不给任何史家留下评说的空间,他觉得自己做的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只要诏书已经下来了,也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 礼部是全权负责此事的,不想后来会有一个部门专门处理这种祭祀的事情,礼部中的大佬们其实已经有了这个想法,所以将礼部中辟出祀部专门处理关于宗庙祭祀一类的事情。 此次事情是由礼部侍郎来负责的,诏书下达之后,礼部就忙开了花,不光是采购的清单,因为财政的权力并不在礼部手中,礼部掌管这些,但是也要向着户部去报备,这两天卞常锡基本上是跑遍了两部,踏破了户部的门槛。 户部的办事效率很差,不是因为他们故意刁难礼部,祭祀祖庙,添香加火这样的事情,天子下达了命令,谁敢阳奉阴违,只不过户部如今也是忙炸了,因为北边战事的缘故,大汉莫名其妙的丢了这么一批相当重要的军用物资,如今从大汉各地要挤出一批足够分量的物资调到北线,还不能劳民伤财,不能够让大汉的统治根基受到动摇,流民一事前些年才刚刚处理好,如今又要压榨百姓,国库这种储存的财富已经是尽可能的拨出去了,但是总要留有一定量的底线,不然真的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再去准备这些物资是根本来不及的。 如此一来户部的官员几乎是忙的不见踪影,即便是卞常锡这样的侍郎官来了,户部几乎也没有人来迎接他。 户部尚书是相当精明的人,知道礼部如今是要来找他的“麻烦”的,干脆就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将办公的地方搬到了家中,这点权利他还是有的,不耽误自己的工作,对外称病,又可以不受其他事情的牵连。 礼部自然不会缺钱的,他们有的是存余,只不过这次的宗庙祭祀是他们礼部所有官员晋升的机会,为此他们干起了许多相当雄伟的工程,但是那一长串的祭祀用物品的清淡,就足够从礼部大院的中堂一直拖到门外了,花费自然也是相当多的。 天子已经说了,如果需要,尽管从他的银库里拿,皇家的银库和国库还是不一样的,相当于天子的自己的钱,刘钊是个相当节俭的人,他想要做一个名垂青史的千古一帝,所以就会有很多寻常皇帝享受得到的那种便利他享受不到。 还记得几个冬天前,大汉饥荒不断,流民失所,刘钊见群臣生活奢侈,直接颁下了法令,让全天下兴起廉俭之风,他到了冬天,夜里身子冷,连口羊汤都不敢喝,就只能猛地灌茶水,也是因为灌了许多茶水,他觉得自己精神抖擞,以为自己的身体硬朗的很,没日没夜的操劳,最后病倒,旧伤复发可能也有这部分的原因,谁也理不清这些。 天子说能够用他的银库里的前,礼部的官员自然不会去轻易地动用了,这时候最是能够体现他们能力的时候,他们自然要好好表现。 各司其职是大汉真正运转的关键,户部在为了自己的事情操劳,礼部也在缝隙里面极尽所能,这种竞争与牵制之下,事情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过了这个冬日,一定会有余粮运送到前线,甚至还有大汉马监培育的优良马种进入军中成为西军骑兵的一个巨大补充,正面战场大家都预测会是中西两线,东线的物资则是要稍微克俭一下,主要是三线都维持着一定数量的骑军,就是有大汉做后备,镇北军这样的消耗大汉也支撑不起。 只要余粮到了,户部的事情完结,到了战时,就是左相右相全权接受战时军备的事情了,这危机也会解除,对于自家的军队,虽然大汉文武相互看不顺眼,但是自信,是全大汉人都有的。 礼部的事情呢?也是过了这个冬日,只要冰雪消融,第一支迎春花盛开,就是祭祀先祖的时候,到时候天子的无限风光,都将会成为史书上浓重的墨彩。 一个冬天的时间去筹备,礼部怎么也会从各部手中扣出自己想要用的东西,他们是有这个能力的。 另一方面,天机阁其实已经出动了,东南如今的江湖乱势,几位阁老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似乎江湖与士族有了相当的联系,这绝对不是一个好苗头,关键是发生在楚王的麾下,这些事情不得不防,所以他们已经有了措施。 然后才是霍牧的事情,霍牧在西域如果成功,那绝对是一次相当完美的行动,消除一切的不安定因素,这是未雨绸缪最准确的做法。 第539章 筹备(中)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跟着出城的商队一起出去了,昨日的守城官已经换了,不过出城的时候,大抵是不需要检查的,所以霍牧和库格罗素很顺利的便出来了,库格罗素跟霍牧说了说,说战马用来驼搭物品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于是便将所有的货物都转移到了骆驼身上的两个大箱子里。 骆驼要比战马更加适合长途跋涉一点,所以这一点毋庸置疑,霍牧没有反对。 出了赫克城他们要一路向西去,赫克城在月轮国的西南方向,而巴克特里亚城在月轮国更靠近南方天险的地方。 通往巴克特里亚的道路是比较宽敞的,是西域少有的被修建成了像模像样大道的道路,这多亏了是赫克城与巴克特里亚城之间的往来比较密集,这样商队不断地往来于两个城市之间,能够有一个比较顺畅的道路这对于商队来说上好的消息,西域这种道路可不多见。 月轮国的皇族可以是傻子,那些真正德高望重,通读无数经典,学识相当渊博的老僧们那绝对是智慧的化身,他们不光对于佛门的经意有着很深的研究,对于国家的建制也是相当有研究,天底下各地的和尚都有不同的学识,他们都会依据本国的现状来进行有针对性的修习,这是为了迎合统治者必须的事情。 在大汉的和尚就要学会做一些治学方面的文功,文风兴盛的大汉,这些和尚一口一个风花雪月,一口一个柳暗花明,这是相当符合士子审美的。 而在西域,月轮国这种地方,这群僧人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说起来那些教义之中的不可杀生也自然可以抛弃,月轮寺里的和尚抄起棒槌来就能够抵挡贼人,这是大家的共识。 不过月轮寺的和尚的确将这个国家照顾的比较好,不管是政治、军事、商业等等,月轮国从上至下的崩溃是近些年来才开始的事情,在此之前,他们做的都还不错。 这条道路也体现出了他们的远见。 走在这条鲜有尘沙的大道之上,原本以为要两日才能够到的都城,如今只需要一日的兼程,赫克城是一个巨大的熔炉,那里虽说是月轮国的第二大城市,但是依然是缺少管教的地方,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西域行商的商人如果是经历了长途跋涉,不管是往西走还是往东来,大都会将赫克城选座歇脚的地方,当然更重要的是,赫克城一定会是货物中转的地方。 那里物价低廉,虽说赚的少,但是绝对会有大商在其中周转,这些人都是相当有信誉的人,而有门路的一定会将货物运到巴克特里亚城去,但是他们有时却会担心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马贼。 道路是修了,但是道路上是不可能驻扎军队的,一百多里路不是说说就能够看守的住的,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样的考量,不知道月轮国的僧人当时有没有想过。 起初修建的时候,赫克城与巴克特里亚城之间的马贼团数量是不多的,因为商人们走的道路多变,至少能够顺利到达两城的方式就不下十种,但是多半是要走两日的,不管有没有货物,至少两日,有货物的,若是碰上狂风大作,沙暴奇袭,这种时候没有个三五日是走不出这段路途的。 这样的情况下,赫克城与巴克特里亚城之间的商路其实是相当受阻的,油水不多,大家若是行进到赫克城,就不会想着再赌一把,向着都城前进,这其中的危险系数是飞速上升的。 但如今不一样了,大部分商人虽然依然还会在赫克城销金,但是多半的精明人都会藏着一部分比较贵重的物件,然后转运到巴克特里亚城,那里可是有真正的富豪,月轮国盛产玛瑙,全西域最大的玛瑙产地就在月轮国境内,这是月轮国财政来源的一大部分,那里的富豪对于西域的琉璃,对于大汉的丝绸,都是有着相当的欲望,在那里,一次的利润,至少可以提高三到五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抵是这个道理的,商人们冒险走这条大道,就要做好被马贼抢劫的准备,说起来也是有意思,为了商人的方便,月轮国投资修建了大路,却无意间又养活了一大批的马贼。 目标太大了,行进在大路上,那些商人的队伍就算再小,在这群亡命之徒的眼中,那也是一块肥美的肉,断然没有放过的理由。 所以,这条都城与赫克城之间,月轮国最好最长的道路段上的马贼,也是整个西域论强悍程度绝对数得上号的。 商人们为利益而贸易,马贼们为生活而抢劫,双方本质上都没有错,但是利益上的生产关系决定了双方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这条大道上,也是西域诸多雇佣兵最喜欢的一条道。 与关内的大汉雇佣兵不一样,真正深入了西域,这些被雇佣来护卫商队的战士,他们的俸禄可是与人头挂钩的……不是说你安然抵达就会给你很多的钱,而是按照抵御的贼人的次数来算,因为在这条路上,很少有人不会被抢劫。 有些商人真的是走大宗的交易,根本不在乎一些小钱,便直接与这群亡命之徒定下了不成文的规矩,一次上交两成。 有的人受不了这些气,就要拼个你死我活,这都是能够接受的,其实丢掉这批货物的损失,和雇佣一批强悍的雇佣兵花费的钱财也差不多,所以很多人都愿意破财消灾。 最最稀罕的一类人,就是那些只是赶路,却要走这条大路的人,谁都知道这条路不是给普通人走的,商队的时间就是金钱,普通人绕绕远路,远离这些是非就得了,当然这是人们后来才发现的规矩,也不知道是不是月轮国预见了这些,实际上普通人在这段路的被劫持的概率要小了很多。 只是可惜……霍牧和库格罗素的时间也很重要,他们的时间甚至关系着天下的未来,这种事情耽误不得,但是你又没有办法把这些刻在脸上,遇到马贼,人家只会以为你是在用借口脱身,说不定二话不说,砍刀就劈下来了。 他们走这条道只是因为他们看到商队匆匆忙忙的上了大路,以为这的确就是最方便的一条路,却不知道后面还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比如:现在他们就躲在巨石之下,无奈的等待风沙过去。 西域的风沙绝对算是西域的一大特产,西域特产沙子,说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不然也不会有西域其他国家已经靠着提炼这种在西域遍地都是的东西炼制出琉璃那些上等的玩意。 只不过沙子可能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够炼制出值钱货,剩下的,几乎全部都是对于人们有害的方面。 整日整夜的吹拂或许没有感觉,风沙可是能够悄无声息掩盖一座城市的存在。 当年楼兰古国没有灭亡前,曾经被一场遮天蔽日的沙暴袭击,最终的结果就是,足足半个月过去,楼兰古城除了城中少数地方没有被完全掩盖,其他大部分的区域都被深约一丈多的沙子给掩藏了。 牛羊这类的牲畜就不用说了,人们自保都很难,那次风沙的侵袭是从月轮国东的瀚海中发源,一直略过楼兰城然后直到大汉的关内才渐渐平息,关内的秦人或许感受不到这些东西,但是当时那漫天蔽日的沙尘,远远地看去似乎是能够将整片天空铺满的感觉。 就如同给天空拉上了一层帷帐,这种巨大的,声势浩大的沙暴,被人们称作沙漠之神的愤怒,当然也有一个比较简洁的名字,沙葬。 沙葬已经有了二十年不来了,有记载的,百年里沙葬这种毁灭性的沙暴一共来过四次,基本上都是二十多年来一次,很多人因为时间久远,很少有记得这件事情的,但是那些久居于西域的部族,那些真正将传承视作头等大事的族群,他们族中的长者一般都会告诉他们这二十多年一次的沙葬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再次降临的。 库格罗素就在其中,这场沙葬会到来,他是知道的,大萨满在去年冬天过后就不止一次的强调过,如果遇到这种沙暴要如何做,族中的房屋其实修建的时候都是大萨满来督促的,自然其中也有了预防的措施,这是后来他们这些萨满才知道的。 原本西域的房屋基本上都是沙土垒成的四方状,唯独阿帕奇部落的房屋是用牛皮来搭建,更有先见的是,这牛皮搭建的帐篷,顶上是又高又尖的,棚顶接近尖顶的四周都是用了金属黄铜固定,这种设计是在大萨满亲自示范过后大家才明白的。 如果被埋了,棚顶不至于坍塌,更可以作为通气孔,以及打开之后,大家可以从帐篷的尖顶处直接离开。 峡谷中还有不少的高台,倾斜的,但是却有足够的固定点,原本平整无比的峡谷四周,最终被阿帕奇部落的人辛苦开凿除了超过十个背向峡谷出口的巨大洞窟,这些洞窟的特点就是高,而且口小内大,里面的物资都是有人负责每日看管的。 阿帕奇部落早早地在预防,库格罗素也早就养成了这样的意识,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次的沙葬竟然来的如此巧,好巧不巧就拦在了他们的去路上。 霍牧显得比较镇定,库格罗素则是相当忧愁,他是最了解沙漠的人,所以这里的困境就应该由他来解开,交给霍牧绝对是逃避的体现。 尽管这样,他还是有些担忧。 战马和骆驼肯定是不能够和他们一起的。 沙葬来临的时候比较急,库格罗素看到了那遮天蔽日的大幕,当即就开始寻找沙漠中的那种巨石。 只能说运气好,他们找到了一块,巨石是比较高耸的,上面都是风沙吹过的痕迹,然后下面的沙石看起来也并不是很高……只要是大漠中这样裸露的巨石,一般情况下都不会特别坚硬,从骆驼身旁的箱子里弄出了镐子,库格罗素想的是要将这块巨石至少凿出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这样他们挺过第一波声势最大的风沙潮之后,趁着渐弱的空隙,加紧赶路,一定可以突破风沙的阻碍的,只要是到了巴克特里亚城,想到那高耸的城墙,库格罗素心中就一阵心安。 只不过他这一镐下去,没有敲下多少碎片不说,反倒是将自己的胳膊震得非常麻痹,这让他有些慌了,他绝对算不上瘦弱,如果他敲不碎这块岩石,那么接下来他们很有可能会被风沙脱力。 连着三五下,巨石只是破了一层石屑,库格罗素的胳膊却有些挥不动了,双手有些红肿,这是完完全全被震得。 然后就是霍牧了…… 这是霍牧第一次出手,对一块石头,也刷新了库格罗素的世界观…… 霍牧没有用长枪,只是一只手轻轻抄起散落在库格罗素身旁的镐头,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的落在了巨石的背面。 咔…… 霍牧是理解了库格罗素的想法,所以巨石破开的模样就是库格罗素所想象的那样…… 马儿和骆驼低着头倚在巨石旁边,而两人则是躲在了巨石下方,那个被霍牧一镐头砸开的庇护所里,天色都变暗了,实际上按照时间的推断,如今应是正午不到,沙石只要不散去,这太阳永远不会露头。 抽着这个空,库格罗素终于有时间与霍牧说一说这沙葬的事情了,霍牧的确不知道,只知道这风沙大得很,刚才风沙还没有彻底过来,就已经打的身上生疼,若是真的袭来,估计是毁天灭地的,城池也不是他的对手。 库格罗素说完,霍牧才知道这风沙会有一个间歇,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趁着间歇离开此地,好在,大路的好处就是能够在这种天气认得清方向,不会像曾经那样,风沙一过,整个大漠都变了模样。 第540章 筹备(下) 远处行来了一对人马,他们默不作声,就在这满天的风沙里默默前行。 为首的一个人看不清面目,全身都包裹在麻布支撑的袍子里,只见到他的眼睛裸露在外面,那是一双相当可怕的眼睛,只有经历过死人堆的人才会拥有如此冷淡无情的眼神。 身后的人前后数起来大概也就只有寥寥五十多,在沙漠里,这样的一只队伍绝对是很小的了,就连普通的商队也是动辄百人的队伍,更不用说商队一般还会雇佣相当数量的雇佣兵。 雇佣兵是一个新兴起来的产业,主要是因为百年来突然爆发开来的修行者浪潮,让不少原来只能够靠着手中的砍刀在西域谋生的武士们突然有了强大的力量,尽管他们对于那些权贵来说依然是一些低贱的人,但是本质上他们已经不再是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人了,他们有着能够自力更生的能力。 西域这个地方就是这样,没有牛羊放牧,没有土地耕耘,如果更没有经商的头脑,那么这个人剩下的唯一的道路就是靠拳头吃饭。 靠拳头吃饭也有三种,加入军队,成为武士,最后就是沦落为马贼。 马贼这种事情其实大多数人还是稍有抗拒的,别看西域人的马贼传统由来已久,没有谁会舍弃平白无故的太平生活,去做这种将脑袋挂在腰上的腌臜事情。 军队更不是寻常人所能够轻易加入的,早先的西域的军队,那基本上就等同于大汉的御林军以及禁卫军,他们都是国王的亲兵,都是权贵们送去的子弟,上阵不靠他们,在国家财政空虚的时候,他们就是西域最大的马贼团。 带着天神的荣耀与国王的诏令去抢劫和沦落为亡命之徒,在人人喊打的情况下做劫掠,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大多数人还是可以分清的。 入了军队自然就是衣食无忧,甚至还有高人一等的机会,西域极西边的那些国家,他们的国家将骑士文化发展到了高峰,军队中人的地位几乎是与贵族同等。 而两不像,却又有些实力的人便成了武士,他们其实与大汉的侠客有着不少的共同之处,只不过大汉富庶,水草丰美,林木交织,又有富城林立,这是满是黄沙的大漠所不能比拟的,没有那些纵享山水的兴致,大汉侠客与西域武士真正的区别还是相当明显的,一定程度上,也是没有办法逾越的鸿沟。 西域的可怜武士,其实都是在为生计奔波。 好在后来有了灵气的空前解放,有人从大汉带来了珍贵的修行秘籍,这种珍宝一级的东西到了西域就不是大汉那样的保险了,人人都想要得到他,所以当年刚有秘籍传入西域,大汉的江湖开始影响西域的时候,西域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混乱,也是那场大混乱将很多的国家级别的武力重新清洗,多数人避而远之,而真正已经被逼到穷途末路的那些武士们靠着拼命三郎的精神最终笑傲到了最后。 秘籍最终是被不断的引入,其中有着西域人的渴望,也有着不少大汉修行宗门的想法,其中占据大头的就有沙溪府。 沙溪府是西域罕见的汉人宗门,沙溪府的根在大汉,但是身在西域,自然入乡随俗,接纳了许多来自西域的修行天才。 正因为没有人与他们竞争,当修行宗门这样的名号打出去之后,沙溪府几乎是代替大汉的江湖接纳了这片一望无垠的土地上数不胜数的天才,沙溪府原本在大汉的时候不温不火,是流沙王的一番决定,最终造就了沙溪府这样一个西域唯一的一流宗派。 流沙王的事情以后还会有机会说起,只是说这西域如今的一番光景,不少雇佣兵靠着自身的实力终于是打破了原本武人无用的局面,成了西域一股不小的势力。 大的雇佣兵团能够拥有上千名登记在册的修行者,这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情,强如界清门以及宝器宗这些大汉的一流宗门,全宗上下加起来可能也只有千余,西域超过千人的雇佣兵团已经足足有七个了,暂且不说他们的实力究竟如何,什么样的地方,能够纠集起一千名修行者,这都是一件不容小觑的事情。 如此一来,其实有些小型的马贼团是无法生存的,只要是商人们肯下血本,像是西域最大的雇佣兵团,落日军,他们最强的一只雇佣兵小队有着超过十名的化形境强者,这对于一些只有百人的马贼团,尤其是还靠着上马提刀杀人的落魄马贼来说,这样的雇佣兵小队基本上就是他们的末日。 落日军在西域的名声极强,强到了如今落日军只要在接到雇佣任务之后,只要通报一声,这只商队行进路上方圆百十里,你是见不到任何一个马贼的影子的。 他们的强悍有目共睹,听说落日军的大首领本来就是一个强大的汉人修行者,闯荡西域之后,在焉耆国的扶持之下,成立了这么一只半国有半民有的雇佣兵团,他们供奉着焉耆国的皇族,也对外接受大商队的雇佣,可能说出来有些人不信,如今落日军的纯利几乎已经能够抵得上焉耆国每年税收的三成了。 落日军第一次的出征便是派出了最强的一支,光辉的战绩就是保护着一支千人商队,剿灭了西域当时盛极一时的两货马贼团,最后合计之后,人们只听到了那个两千余斩首的惊人数字。 马贼出身的不是没有修行者在其中,只是说那种人绝对只在少数,拥有修行者的强大实力,在西域这片广袤无垠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土壤上,他们做什么都可以发财的,不必去成日出卖性命。 强大的雇佣兵崛起了,马贼似乎应该落魄了。 事实上马贼团这样的以劫掠为第一目的的军事团体,当时在修行者浪潮的冲击下的确遭受了惨痛的打击,将近三十年的时间,西域的行商基本上是不用担心被劫掠这样的事情的,马贼只要见到了有雇佣兵护送的商队,稍微有些油水的,那些雇佣兵都是比他们还要凶狠的西域武士,稍一不注意他们就是全军覆没的局面。 这天下,从来都是越穷困的人,越是凶悍无比,马贼相比起来,甚至要比不少商人都要过得滋润,凭什么要他们回回都要冒着身死的风险? 大汉当年与西域人战斗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群异族人居多的莫名其妙的军队在马上的时候自然强悍无比,下了马他们甚至要比匈奴人的步战还要迟钝。 这也不是最关键的,他们最不堪一击的地方就是他们完全没有办法打逆风仗。 该跑的,他们一点也不含糊,如果看到了胜势,他们又比谁都叫的凶狠,这样欺软怕硬的军队,武皇当年只是速战几场就定了这群人的性,根本就是懒得去征服,不然后来也不会有后来班大家几十人就敢号令西域的传奇事情发生了,西域人这辈子最无法放弃的一个特性就是投降。 可能真的和他们骨子里的马贼基因有着很大的关系吧,马贼没有办法打逆风仗,所以一战而竭,三五十年不见有大团总览马贼的资源。 后来马贼还是如同草茬一样,割过一荏,紧接着他们又倔强的冒出了头。 西域的穷人永远都是在变的,但是他们除了靠经商以外,没有人真正的从事实地的产业,比如农业,又比如牧业,,匈奴人征伐过后,西域的几个极好的草场都成了匈奴人的马场,牛羊被赶到了瀚海边缘,成日舔舐岩石为生。 没有实业,一个国家的财富永远不会积累,所以有人富了,有人就一定会变穷,穷的人又会开始玩命。 现在是马贼穷的时候了,又到了他们玩命的时候了,沙葬都挡不住这群亡命之徒对于财富的向往,用库格罗素的话说,如果这种天气下还有人来抢劫,他认为那群人已经算不得人了,他们是为了金钱而献祭自己的恶鬼。 …… 沙葬一直不见减弱,大风暴只要不停息,他们就很难找到方向,有时候他们不是因为被风沙掩埋而死的,而是在这样的天气里,不管什么样的方法,他们都没有办法找到真正的方向,贸然出行,最终只能是饿死渴死在这无尽的黄沙里。 两人依靠在巨石的下面,库格罗素没有闭眼,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捧起了书卷,大萨满对他说过,开卷有益,读书总是没有坏处的。 霍牧眼睛紧闭着,呼吸有些短促,因为这样的风沙之下,大口的呼吸吸一嘴的沙子是很不舒服的。 他当然可以一个人独自前行,但是他很清楚,他们一行的关键并不在于他这个强大的修行者,而在于这个肩负着一个部族未来,甚至于一个关乎于大汉与西域的秘密计划的年轻人。 霍牧来当然是为了找年前那场大败泄密的缘由的,但是他却在出关的时候接到了驿卒的消息,不管月轮国在其中究竟有没有作梗,如果库格罗素能够成为佛子,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到时候就算是事情的元凶还在西域,只要有月轮国这个支撑在,至少大汉的西边门户,镇北军是丝毫不用担心的,跟不用说作为西域行商极其重要的一个节点,月轮国的赫克城与巴克特里亚城究竟有多么重要,这都不用强调了,到时候万担军粮随时交付,镇北军后患无忧。 天子当然没有指派这些人物,这些都是楚清忴托付天机阁转递的消息,起初接到的时候,霍牧还相当惊讶,天机阁与朝廷的官员丝毫不相容,这是相当清晰地事实,不管他楚清忴是不是右相,就是秦复得和池鱼渊两人也要吃天机阁的闭门羹。 但是知道了这是叔父很多年前的布置,是萧师特别批准的事情之后,霍牧也就了然了…… 楚鹿潭在身死之后,依然有着对于大汉存在无限好处的布局,这让霍牧有些无法评说了。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鞠躬尽瘁吧……霍牧自认自己还没有到达那种境界,在真正面对一个摇摇欲坠的国家的时候,他是否还能够保持这样毫无顾忌的忠心呢?时间是一切问题的最优解。 人在寂静中对于其他声音的反应是相当敏感的。 库格罗素的耳朵眼里虽然不断有小沙粒滚落,这丝毫不影响他在狂风的呼啸中辨别出那道突出的声音。 瞬间他从盘坐的姿势变成了匍匐起身的姿势,手边摸起了那根珍贵无比的铁杖。 这铁杖讲道理虽然珍贵,但是要是作为武器也绝对不含糊,大萨满跟库格罗素说这铁杖可以当棒槌用的时候,库格罗素还有些抵触……如今抄起来那是相当顺手。 “将军!”库格罗素急促的呼唤了一声霍牧,却发现霍牧依然没有睁眼,正要再次呼喊的时候,霍牧突然出声。 “是五十二人的小队,里面有不少修行者……库洛塔,用沙子将我们埋住,如果真的避免不了战斗……躲在我的身后。”霍牧已经特别清晰地知道了对方的实际情况,这时库格罗素才恍然大悟,霍牧应该是一个修行者,他原本只以为霍牧是一个武力强大的军人,能够破开坚硬的岩石并没有让他想到这一点,毕竟他认为族中的勇士有人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是这不用眼见就可以感知到敌人的能力,也只有那些修行者才可以做到。 库格罗素一瞬间有了很多理解,怪不得霍牧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立下了如此之多的不朽丰功,这和他强悍的实力绝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再想到面前的这位将军是一个相当有头脑的帅才……大汉,果然是坚不可摧。 就在他感慨的时候,他手中已经动了起来,两人不断地用沙子填埋岩石的洞口,战马与骆驼就驱赶他们去远一些的地方,在沙葬天里,战马在人却不见了的情况还是挺正常的。 听着外面的渐进的声音,库格罗素屏住了呼吸。 第541章 筹备(下中) 西域如今最大的马贼团也是能够与一些小型的国家叫板的存在,实际上那些很小的国家本身就是一些财富较足,兵力较强的群体组织起来的,其中不少都是当年的马贼出身,然后靠着打家劫舍,最终发迹之后成为了西域强大的一只,只要有了领地之后,国家就成型了。 不过到底是没有了那种生存的紧迫感,在建立国家之后,这些原本手上就不干净的人基本上很少有能够坚持十几年相安无事的,大多数的国家都在接下来的一些不管是权力斗争还是军事斗争中最终衰落下来,建国者最终丢了脑袋,这种事情见多不怪。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马贼最后都发迹了,也不是所有发迹的马贼最后都建立了自己的小国家,有些人天生就是当马贼的料,这是一个人本性的原因。 荀圣的法儒实际上是最后的胜利者,儒生治国不妥,法家治国也很是困难,最终就出现了那些能够将两门学说揉搓在一起的人在这个时代出彩,然后从历史上留下自己的脚印。 只不过荀圣的名声为何无法超越两位儒家大圣,其中有多半的原因都是那些年来儒家人对于法儒有意无意的打压而来。 荀圣是个脾气很倔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处处和仁儒对着干。 人之初,性本恶这种话说出来,当时就被人们认为是异教分子,是有意的在扰乱国家的秩序,有煽动起义的罪名,最终被人唾骂不断。 但是谁也不知道荀圣酒精有没有对他的那些话有过深入的研究,但是库格罗素对于这句话是有深刻的理解的。 汉人对于人之初,性本善这样的说法深信不疑,因为大汉的社会永远也不会变成西域这幅人之欲望原原本本的裸露在天地之下的模样,大汉就算是战乱年代,国家支离破碎,依然有人行教化之责,依然有长者在不断的传承一些关于道德,关于人性的定论,这些都影响了那些将出生的孩子,不论他们有没有刻意的去学习。 幼儿对于天地无知,没有一刻是不在学习的,人们见到童真尚在的孩童,就以为他们那副可爱模样是天性而为,成年人的社会则是充满了污秽与消沉,所以不可置否,这样他们自然会认为人之初性本善,却不知他们一直都在默默地履行前人的教化职责,这……也便是孔圣人为何是那天地下第一位大圣人。 在西域,这些是完全不同的,因为西域没有所谓的圣人,那些智者,没有读过多少的书籍,偏激的认为自己的年岁便是最大的智慧,儿却是他们这些人将西域搞得乌烟瘴气。 将一切一切的外界因素抛弃过后,有一种办法可以见到人之本性……西域,是有野人的,他们与野兽没有任何的区别,杀戮这是人作为野兽的后代所拥有的最基本的能力,无次,人则不得生存至今。 西域就是将人身上的一切都能剥离等我一个大温泉,它将无数的民族,无数的生灵放在了一起,隔着雾蒙蒙的水汽人们可以相安无事,但是当人们真的贴近之后,这就到了他们相看无疑的时候,对方的一切都暴露在自己面前,而罪恶与道德的最后的决定标准就是谁更有力量。 西域……雨大汉不同,这里的道理就是杀戮的力量。 马贼则是代表这种力量的最原始的代表。 马贼不可能消失的,现在不会,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 如今在库格罗素他们两人附近的一队人马的确就是西域上的一队马贼。 霍牧对于马贼了解不多,实际上这也是他第一次走出西域,他没有看低马贼这样的军事团体,当然也没有高看,他见过比任何军队都要凶悍的匈奴战士,那些将自己的生命贡献给崇高的教义,将自己的灵魂抛弃,只为了能够在战场上重现无尽的战士光芒的人,他们是这个实际上最凶悍的战士。 镇北军相当强大,准确说起来,如果把镇北军拉到北边战场上,镇北军能够以一敌二的数量比例将匈奴的七八十万大军全部剿灭,当然他们也会身死道消。 这已经是一个相当强悍的数字了。 数十年前,大汉不断的陷入颓势,北边的镇北军也在不断的被削弱,其中不少都是诸王贡献的力量,他们几乎对于国家没有任何的忠诚可言,上阵杀敌他们边会无病呻吟,越是到窝里斗,他们的战斗力就越是强悍。 楚鹿潭当年是最支持削藩的那个人,他认为大汉前年来最大的弊病就在此处,还准备不遗余力的推行他那一套削藩的政策,哪怕是刘钊支持,最后这政策也是流于无用。 弊病过深,在祥和的盛世可以被一切的美景给掩藏住,但是越是在危难时刻,这种弊病都会毫不留情的在国家背后捅刀。 霍牧手下本来可以拥有五十万雄霸天下的悍卒,如今能够保存将近三十万的数量已经是许多有志之士力保的情况了,就在前年,还有大臣曾经上言弹劾霍牧的罪状,说他预逾越权职,要他交出兵权,然后滚去海上儋州当一个州郡长官。 谁都知道霍牧保留原职未曾升迁都是天子的授意,但是偏偏就是因为这种决定,只要未曾在文书上有过笔墨记载,这些官员就可以从中找到漏洞,对于自己人进行狂轰滥炸毫无道德的抨击。 无奈中,刘钊当然为了一绝后患,直接给霍牧安上了一个上柱国的名号,堵的一些人哑口无言。 霍牧想到这些国内的腌臜事情,心中总是难以平复,想到小黑脸又在朝中要与那些人周旋,还要不断的为他争取足够的好处,他就觉得自己更不能有任何的失败。 什么样的场面他霍牧没有见过,伏尸百万的场景他曾亲自登临,区区马贼? …… 该怂的时候,霍牧一点不含糊,毕竟身边带着个大人物,稍有闪失,他都会后悔无数,有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他一开始甚至都不敢相信,只有楚青忴的手书送到,他才真的明白眼前的这个机会绝对是千载难逢。 匈奴与大汉的战争一定会来,他们只是在等,等刘钊病逝,等大汉国内大乱…… 如此,镇北军是霍牧的心血,任何一个兄弟的阵亡都是在他心头割下一块肉,这个机会,如果月轮国真的能够在当年叔父的伏笔之下为大汉所用,镇北军的可能伤亡至少会减少两成。 “来人了……”霍牧突然感觉到一股气息的逼近,那是一股绝对强于普通人的气息,其余几人都是与常人无异。 “修行者?”霍牧不敢大意,他的手指在库格罗素的眉心一点,库格罗素还在紧张之中,突然就觉得身上一股暖流流过,原先的心慌都消失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六识通透,浑身的毛孔无线的舒张,有种身边的一沙一石都有了生命的奇妙感受。 不过他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霍牧给他了某些保护,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脑海中响起,相当奇妙的感受又让库格罗素险些惊呼出来。 “莫要出声,对面似乎也有修行者……” 转眼便看到了霍牧在跟他做一个襟声的手势,库格罗素相当懂事的直接卧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和刚才的他的那匹骆驼一样。 霍牧也矮下了身子,虽然现在他们面前是被大量的沙石所淹没,但是如果对方稍有些可疑的动作,霍牧就准备出手。 小心一点没有任何的问题。 马蹄声隐没在沙子里显得不那么明显,显然沙葬也给马贼们带来了相当大的影响。 有些马贼团是没有自己的营寨的或者说就算他们有,在这样的沙暴过后,那营寨也绝对会被连根拔起。 在巨石不远处,一队黑色的沉默的人马已经悄然逼近了巨石,他们没有任何的话语,但是为首的那个全身都蒙在麻布装束中的人明显是在指挥这只马贼的队伍。 他是这队马贼的首领,总共五十二,一人一骑,一人腰间一把厚背斩马刀,有不少人背后都背着抢弓,身后箭尾簇拥,从他们个个的手上看得出来,两指有着厚厚的老茧的人绝对是骑射的一把好手。 这和许多装备简陋的马贼团不同,他们衣袍下若隐若现的是软甲,就连他们胸前,似乎都有着坚硬的护心,这绝对不只是一直普通的马贼队伍。 他们不普通。 世人只知道有一只马贼团敢于和落日军周旋不断,并且能够在落日军的手下抢下丰厚的货物,最后还能扬长而去。 祥通三十二年,落日军在西域的第一场败北还是败与他们水火不容的马贼所赐。 不只是西域人震惊,焉耆皇室震惊,就连同身为马贼的那些人也是相当震惊。 一个名号不胫而走,马贼王柳折枝的名号一炮打响。 落日军后来封锁了消息,虽然他们的雇佣生意稍有影响,但是由于他们的确又是最强大最有信誉的一只雇佣军,所以商人们依然很相信,但是落日军也不断的开始加派人手,不敢再有人喝点水疏忽。 一次可以原谅,同一件事情再犯,那就是无法原谅的了。 柳折枝轻易不出马,每次都能够将整个商队甚至加上一队同行的雇佣兵杀光,这种恶行当然在商人的心中无异于魔鬼的存在,对于雇佣兵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毕竟落日军都败了,他们也没有什么理由能够击败柳折枝。 认怂是西域人的又一个特色,这戏雇佣兵也怂了,柳折枝很是强悍,也相当的自信,他只出没在赫克城到巴克特里亚城的这条商路之上,每次劫掠之后都会在原地插上一支柳枝,这也是他柳折枝名号的由来。 只不过见过柳折枝的人都死了,落日军却在不断的封锁消息,人们对于柳折枝只有猜测的办法,无法得知柳折枝等我情报。 马贼们倒是相当振奋,由于柳折枝的出现,似乎带动了一大批的人继续从事马贼行业的想法,他们跟着柳折枝的脚步,不断的在后面吃着红利,渐渐的也变得强大。 只是柳折枝被人们一次又一次的谣传,最终成了一只超过万人的恐怖马贼团,他们的战马吐着火焰,他们的双眼能够射出电光,他们所到会咬碎所有人的喉咙,生食人肉,让人闻风丧胆。 没有一个人会怀疑柳折枝的实力,但事情也没有人猜测柳折枝只有仅仅五十一人的手下。 柳折枝不以面目示人,他们就像是沙漠中的鬼魅一般,神出鬼没还能够击败所有的队伍。 库格罗素到底是消息有些闭塞了,毕竟在当年阿帕奇部落占据清源峡谷之后,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进入清源谷地了,库格罗素自己也对那些被利益懵逼了双眼的商人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没有人员的流动,他们也就没有了消息的流通。 柳折枝这种马贼王,在马贼中至高无上的存在,这又能想到他们崛起的时间如此之短? 最主要的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天气下竟然会有马贼出来劫掠,所谓富贵险中求大概就是这样吧。 不过这几年,似乎也没有传闻说柳折枝对于财富的看法,人们只知道柳折枝杀人,却不知道柳折枝基本上不去动那些货物……柳折枝杀人似乎仅仅是为了心中的一个念想。 霍牧有些疑惑,他清楚的感受到这些人竟然放慢了脚步,而不是快速的赶来,那两匹战马和骆驼应该是相当引人注目的存在。 霍牧心中有种不会好的想法,他的右手悄悄地从背后探着,手已经搭在了背后的折叠枪上,静静地等待着一切变动。 柳折枝下了马,看不出他眼中有任何的情感,或者说他本就是无情无义的杀人者。 他手扶在腰间的斩马刀上,眼睛稍微眯起,他当然看见了战马和骆驼,只不过他停在了石头前。 轻轻的抽刀,缓缓的举起,柳折枝没有一点停顿。 第542章 筹备(下下) 柳折枝的刀是那样的平直朴素,简简单单的抽刀劈砍,就是如同劈柴一般。 他看起来毫无犹豫,似乎是知道了这个裸露在沙漠中的岩石似乎与他们平时遇到的都有所不同。 如果能够从刚才他所有的动作连贯起来看的话,柳折枝近乎是从几里外的地方就径直走向了这里。 他的面罩之下任何表情都不会显露出来,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阴冷的眼睛让人心中只会生起无尽的恐惧,但是谁都不会想到,在这样的打扮之下,柳折枝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男子,他真正面容下的样子只有他的部下知道。 除此之外,再无别人见过这位异军突起的凶悍马贼团的首领的真正面容。 毕竟他遮掩下的那副容颜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朝气,除了他的那双眼睛,没有人能够将一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与一个杀人无数的剽悍马贼联系在一起。 身后的一重马贼的眼神灼热,他们近乎于信仰一般的注视着柳折枝渐渐走向那块巨石,然后举起了手中的斩马刀,那一刻他们的兴奋达到了顶点。 这位“马贼王”是他们真正的统帅,如果世上有人能够驯服它们这帮桀骜不驯的战士的话,那一定有柳折枝在其中。 本是普普通通的一刀,短短三尺不到的高度,随着他缓缓落下,刀身渐渐闪烁其异样的流彩,似乎两旁的空气都被他一刀分开了,一股白色的缥缈的匹练从刀刃滑向两旁…… 蒙面下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个弧度…… 这一刀看起来并没有多少的威力,但是真的落在了巨石上的时候,一切的威势都显露在旷野之上。 一声响彻整片沙漠的惊雷突然炸响在此地,万里的大漠竟是扬起了一阵堪比沙暴的飞尘,从远处来来,就像是整片沙漠作为一个鼓面,沙石为水珠,一声巨响之后,水珠飞溅起来的场面,只不过这场景在一望无垠的黄沙之中被无限的放大,显得震撼人心。 所有的马贼似乎都料到会有这一幕,他们紧紧的躬身贴在了马背之上,他们身下的骏马蹄铁夯厚,装甲紧实,看起来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马贼能够拥有的装备。 饶是这样精良的装备,在这大漠震颤之下,马匹也是受到了相当的冲击,不过他们似乎有过多次的训练,已经能够抗住这样的震动了,沙石作为垫脚,总好过立于平地之上。 远处有两匹战马还有一匹骆驼受到了剧烈的冲击。战马反应很快,感受到了前蹄的那种不寻常的震动,前蹄撩起,整个马身瞬间腾空,非常漂亮的躲过了这种恐怖的震颤——他们没有装备,说起来这几日的辛苦似乎让马儿都有了一些防备,他们如今十分敏感,为了求生,他们竟然做出了这样迅速的反应,不可谓不神奇。 只是那骆驼就没有好下场了,他宽厚的蹄掌完全吸收了这来自大地的震颤,加上他那庞大的体重,只听到咔嚓一声,四条细长且结实的腿全部从中绷断,鲜血从那匹壮硕骆驼的四腿喷出,森森的白骨尽管粗壮无比,但是从中折断的时候还是相当的恐怖。 骆驼应声倒地,口中发出哀嚎,眼中惊恐也一览无遗,它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遭受这种重击…… 而事情的元凶却在远处。 柳折枝的眼神没有变化,他这一刀出来已经是相当让身后的部下兴奋得了,他们崇尚武力,崇拜强者,柳折枝这样的强悍正合他们的意。 然而大家转眼就在烟尘中看到了让他们无话可说的一幕。 巨石消失了……柳折枝一刀便是为了砍碎这巨石,如此恐怖的威势都没有击溃顽石的话,那实在是没有什么道理了。 只不过此时柳折枝的刀也没能够再落下半寸。 一点寒芒摇曳忽现,一条白色长蛇从漫天扬起的飞沙之中闪耀无比。 这是一杆通体银亮的长枪,枪杆上无数霸道的花纹——那都是历来中古图腾瑞兽的狰狞面目,就是这样花纹满身,整杆枪身却是半截不到的样子。 刀刃之下是半杆银枪,银枪之下是一个男子坚韧的背影。 身着白色长襟的男子头上的头巾似乎是被刀意震碎了,散出了一头黑色的长发,飞尘不断,他的长发也在风中飘荡。 库格罗素发誓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他不知道别人究竟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只不过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精明的小伙子没有了平常的那种挺拔,因为他现在就整个人被霍牧用膝盖压在身下,不知道的,这个姿势还以为库格罗素是被霍牧生擒了…… 只是库格罗素似乎感受到了,外面那一声巨响传来的时候,霍牧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在库格罗素还在震惊的时候,一面朦胧的光影在他面前突然出现,随后就是无数噼啪震响,他没有受到什么冲击,但也能够感受到那种恐怖的一波来回的震荡。 天突然亮了……库格罗素本还以为是沙葬过去了,只是抬眼便望见了巨石粉碎的那一刻,说实话……他在后来与孩子将起当年自己经历的传奇故事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强调,他是直面了那场战斗,并没有像西域中传言那样,他是被人当做累赘救下的。 只不过没有人信他就是了。 霍牧与柳折枝一战被西域的乐师们编撰成了歌舞曲子,然后在西域流传甚广,这可是西域的马贼王与大汉最强悍的将军的正面对抗,他们西域本就没有多少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还不让他们大讲特讲? 这些都是几十年后发生在西域都护府的事情,这位大汉第一位位居正三品高观的异族都护使此生唯一的一次落荒而逃被人们大讲特讲。 …… 只不过现在,库格罗素没有这样的自知,他唯一想的就是要活下去,然后霍牧自然是他紧紧抓住的稻草。 “将……将军……”他结巴的话都不会说了,完全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下。 霍牧没有理他,战局是瞬息万变的。 柳折枝一刀砍在了巨石上,说明他早就已经发现了两人的藏身之处,根本没有时间去追究为何他们会被发现,霍牧现在必须要战斗了。 手中的半截长枪自然不是什么被一刀砍断了的状态,霍牧的这把长枪可是从大汉最高工匠集合的神匠营中制作出来的,人们只知道霍牧一杆银枪捅穿了匈奴南疆,却不知道霍牧手中的这杆长枪究竟凝结了多少大汉工匠的心血。 长枪突然咔嗒一脆响,本来就觉得这杆长枪似乎不应该这样的柳折枝心中也是有了疑惑。 “嗯?” 转瞬之间,一道寒光突闪而过,带着锐利的破空声响,原先只有半杆的长枪瞬间长出去三尺有余,枪尖是那样险之又险的贴着柳折枝蒙面大的下颌闪过,一下子割裂了他覆在面部的蒙面。 灰色的麻布被轻易的切割开来,如同两瓣落叶一样,轻轻地送柳折枝的脸上划过,柳折枝此时仰面向后倒去……刚刚的一枪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的反应已经够快了,若是他的部下,此时一定是已经命丧当场。 粗布缠绕的手掌在身后的地面上猛地一拍,他整个人旋转着便又腾空而起,单腿落地,一刀从腋间隐杀而出,直刺霍牧此时暴露在空气中的要害之处。 霍牧肩抗长枪,出其不意的优势已经消失,小臂一甩,长枪便从身上转了一个花,两手并持,一枪便是甩出。 一寸长一寸强,瑞兽银枪丈八有余,根本就不给柳折枝近身的时间,先前对拼的一刀只得作废,柳折枝身形如鬼魅,脚步轻点在地,悄无声息的便贴着银枪的枪身抹过,大手一挥,便要横臂夺枪。 谁料到,枪身瞬间飞速的旋转,直接崩开了他的手掌,若是不脱手,这手上一定要被这一招转枪给脱掉一层皮,原来是霍牧早知道柳折枝要夺枪,故意卖了他一个破绽。 柳折枝夺枪不成,距离无法贴近,再次陷入了被动,霍牧长枪舞动,枪枪致命,宛若游龙出水,延绵不绝,如跗骨之蛆,死死的咬住了柳折枝的身子,枪身点探,柳折枝就只有脱身防御的份。 库格罗素此时早已经闪到了一旁,马儿极其听话的回到了库格罗素他们的身旁,见到霍牧此时酣战,嘶鸣着就要上前为主征战,最终还是被库格罗素拉住了。 他不确定对方身后那黑压压的一堆人会不会允许他们这样毫不掩饰的前去帮忙的意图,更重要的……库格罗素如今看花了眼,这两人的对招实在是太过迅速,并且还在不断地加速。 柳折枝不肯罢休,将斩马刀舞得叮当乱响,一息之间便是八刀从不同的方向迎击。 霍牧应对自如,一杆长枪在他的手中被操持的毫无破绽,两人对阵,身后的黄沙竟是没有一粒被余威震起,库格罗素看得出来,这才是高手恐怖的实力,力量用到最好的地方,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两人的这场战斗绝对是无比精彩的。 柳折枝身后的马贼即便是见到了柳折枝数次陷入了下风,也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甚至是他们的马匹都平静无比的等待着,等待着面前这场对局的最终结果。 咚!一声炸响,沙葬让天空见不到半点的蓝色,但是就在这一声炸响之后,以两人的战阵为中心,整片天空突然被炸出了一整片的真空,此地飞沙不能过,而只有两人对决的响声不绝于耳。 柳折枝一刀杀去,直取霍牧中路,这是他最逼近霍牧的一次,仅仅只剩一尺之远,似乎再有刹那,战马长刀就要刺破霍牧的胸膛。 然而这也只是最接近的一次了,一股难以衡量的强悍的灵气突然从霍牧的胸膛中涌出,库格罗素不见灵气,只能够听到炸响,然后就见到了飞沙走石绕路而过的奇妙景象。 这边是修行者之间真正动真格的战斗。 柳折枝似乎被这一下子搞得有些失了节奏,脚步突然紊乱……先前他刀刀都带有不少的灵气,他那脆弱的刀身因为灵气的覆盖而变得流光溢彩,只是……霍牧直到现在才刚刚动用灵气…… 下一枪,柳折枝的双手突然承受了剧烈的冲击,一时之间都让他有些握不动刀。 他年轻的面庞早已表露在外,而霍牧却丝毫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反倒是他,他的面容开始很是纠结,因为他感到非常吃力。 他想要破局了,浑身的灵气从气海中喷薄而出,原本体内细窄的气脉,如今突然扩张成原来两倍有余……柳折枝的气势一下子攀升到了顶点…… 大宗师,只有通玄境的大宗师才能够拥有如此强悍却又不失精细把控的灵气爆发。 柳折枝竟然是一个大宗师级别的修行者,这谁能够想得到?所以落日军的败北其实已经是必然的了,就算他们拥有一众强悍的化形境强者,他们也绝对不是柳折枝的一合之敌。 只是…… “库洛塔!来我身后!”霍牧一声暴喝,库格罗素惊醒,立马朝着霍牧的身后跑去。 霍牧一枪便荡开了火力全开的柳折枝,让柳折枝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本来应该是携带风雷之势的一刀被霍牧轻易地化解然后借力打力,柳折枝轻易地被击飞数丈。 就在柳折枝倒飞出去的瞬间,霍牧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环黄沙自地面扬起,瞬间向着马贼的队伍铺天盖地袭去。 原来,马贼听到霍牧一声怒吼紧接着就要包抄过来,结果霍牧却一脚震起来千斤的黄沙,将数十名马贼的冲势阻滞。 库格罗素要命的奔跑着,正要赶到霍牧的背后时,突然就觉得脚下一空…… …… “慕容家的刀法,霍某再次领教了,只可惜大帅如今不知身在何处,不然,霍某定要与他再分胜负!” 等到马贼们反应过来,在他们包围的中心一通乱砍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却是一刀又一刀的砍在了空处,霍牧与库格罗素早就朝着另一个方向扬尘而去,战马飞驰,如今只剩身后的扬尘可见了。 “大人!您可安好?”如今领头的一个马贼突然蹦出了一句相当具有汉家风味的言语,焦急在其中显露无疑。 “无妨……只可惜还是迟了一些……” 年轻男子从黄沙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神中带着一丝愠怒,只不过当他背过身去,他的身形已经不再是一个马贼所应有的那种气质了。 这是一个上位者。 西面扬沙阵阵,是马蹄践踏大地的声音……那里有匈奴的一千银甲重骑。 第543章 筹备(下下中) 军队过万,则已经无边无际。 匈奴号称有百万大军,其中骑军大概就有着四十万之多,如果刨去那些充数的州军骑军,那么剩下的将近二十五万骑军那都是匈奴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被分成三类,铁甲、银甲、金甲。 铁甲骑军是匈奴骑军的最核心战力,铁甲骑军以轻骑为主,重骑为辅,大概是七三之数,他们也是匈奴骑军中数量最多的一部分,大概有将近二十万人之多,一人两骑这样的情况一般是其中的重骑军才有的配置,其余的铁甲轻骑一般都是一人一骑一弓一枪,这便是标配。 别看他们装备就这样简单,当年匈奴三十万铁骑南下,铁甲轻骑造下的罪孽无数,但是他们的剽悍也给大汉留下了难以忘怀的伤痛。 一日一夜,兼行八百里,铁甲骑军不只是快速,也有着无与伦比的破坏力,说匈奴人骑战第一,这并不是恭维,哪怕大汉有霍牧的白马义从。 在当年北防线崩溃之后,匈奴人的铁骑越过长城,直入大汉腹地,只用了两日就攻陷了大小百座城池,直逼洛阳东都,这其中击溃了无数大汉守军的军队就是匈奴的铁甲骑军,尤其是他们那灵活多变、杀伤力巨大的轻骑军。 如今镇北军受到了霍牧的统御,其中骑军最甚,霍牧改良骑军的功绩无法评说,因为这已经不是一个国家朝代所能够奖赏得了,霍牧将来必定在兵家史书上占据着庞大的一地,就因为他将大汉的骑军提高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水平,或者说——铁甲轻骑的水平。 匈奴人再看不起大汉的骑军,当镇北铁骑一次又一次的击溃他们引以为傲的军队的时候,那种最深的信仰也是会被动摇的。 这种动摇,在当年霍牧白马义从奔袭千里击溃以坚守著称的匈奴慕容大帅的时候彻底变成了地震。 人们当时意识到到:哦,原来我们的骑军早已经不是一家独大了,大汉的骑军也有着这样的实力。 这样的时候,战争就很难开展了,因为双方心中的顾虑奇多,若是一方强势,一方弱势这场战斗无论如何都会迅速的结束,因为肉眼可见的优势不去利用,这样的将帅绝对是不合格的。 但是当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摩擦了,甚至双方还会开始议和,只不过大汉的主战派一直坚守自己的立场,匈奴和大汉之间的盟约才没有真正订立,不管人民之间的仇恨有多深,只要是对于统治有利,高层的上位者们就可以放下一切的过往,放下一切的仇恨去与对方笑脸相谈。 霍牧是镇北军的魂,是大汉对抗匈奴的魂,人们不敢想象当霍牧战败,甚至被杀死之后,大汉的江山该怎样去延续,只能够把这样的臆想藏在最心底,努力的祈祷,为霍牧,也为镇北军。 霍牧却知道他的镇北军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强大,若是匈奴倾巢而出……三天,这是他能够坚守的数字,匈奴人的骑军倾巢而出,大汉唯一获胜的方法就是拉锯,将对方拖死在南北万里的大汉半途之上,而不是依靠他们这军饷都少得可怜,还要担心背后被人捅刀的孤军上。 春城、霍牧、尉迟达,东中西三位镇北军中大将为何那样的团结,不就是因为文官驱赶? …… 倒霉的事情如今还没有轮到镇北军来抗,只不过也快了,为了自己的兄弟们,霍牧觉得自己走这么一遭也是值得的。 只不过,讲道理,尉迟达虽然长相粗犷,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大白熊一样,和熊望关一黑熊一白熊相映衬,但是尉迟达绝对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西部战事要比东中两线要复杂的多,一来是民族众多,太难防备,第二就是因为边境线的问题,西域、大汉、匈奴交接之地,就在凉城外不足百里处,那里是大汉的盲区,而那只五千人的匈奴铁骑就是从那无人区里一路迂回甚至从凉城外绕了一个百十里的大圈,最终劫到了已经死去的姜猛运送物资的辎重队伍。 想起来姜猛那平日里拍马屁的样子,寥寥几面也没有能够让霍牧忘了他那没正形的鬼脸子,骂声到嘴边,却成了呵斥战马的怒吼:“驾!” 霍牧与库格罗素脱险了,沙葬巧妙地减小了自己的怒火,似乎就是为霍牧两人开道,两人在驰道上飞快的前行,根本不去理会身后之事。 其实库格罗素想要理会的,只不过他知道现在不适合。 …… 银甲重骑不应该出现在大漠,事实上他就已经改出现在铁甲骑军的后方,铁甲骑军第一轮冲锋过后,重甲骑军的冲锋接踵而至,铁甲骑军便可作雁行,辅佐于旁,掩杀而去。 匈奴靠着这套战术无往不利,甚至在霍牧那里都能够占到便宜…… 为什么霍牧不敢说大话,就因为他们甚至都没有正面与匈奴的银甲重骑抗衡过,说出来可能不信,把白马义从作为重骑使用实在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场云海大捷,其实到最后,因为白马义从已经到了疲惫的极限,若不是霍牧冲锋陷阵、直挑敌方主帅的行为彻底激发了将士们心中的血气,不然最后,败北的一定是霍牧一方。 战争有时候就是一个小小的因素就能够决定战争的走向,险些被钉上耻辱柱的一战,就这样被霍牧扭转乾坤,这其实根本无法说明大汉的重骑究竟有多少的实力。 托霍牧的福,重甲骑军在镇北军中已经开始不断地配备,但是具体有多少,而又能否与匈奴的银甲骑军对敌,这些都是未知,按照霍牧来想,他们是没有胜算的。 所以为了战争,他要做一切能够增加胜算的事情。 三十万镇北军远远不够,年年征兵,不就是为了未雨绸缪? 如今镇北军有望在年末达到五十万,这已经是一个相当有效的数字了,但在霍牧眼里,这与与敌人同归于尽没有什么区别。 如今,库格罗素以为他们遭受的一场无妄之灾,在霍牧眼里其实是一个真正的大转机。 听闻慕容观海当年自断四肢告老还乡之后,他的徒弟,一个姓马的年轻人就要顺着他的老路一路坐到匈奴大帅的位置。 匈奴的三大帅谁都知道他们是这个国家的顶梁柱,独孤哚就算再有雄心壮志,没有那份能力,更没有那份胆量的话,他是永远逃不出自己的大伯和丞相的掌控了……到头来匈奴人盼了许久的明主,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庸君。 这个国家,不论是大汉还是匈奴,终究都应该属于年轻人,现在是,将来也是,马良的横空出世对于匈奴那军队的浑水来说无异于一条鲜活的大鱼闯进了死水,搅动了泥塘还将许多扎根深处的莲藕撞断。 马良如今人南部军丞,说起来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只是到了真正的前线,他这样的官职是对于任何将军都没有压迫力的,十四位封号将军各有各的想法,就算是要求他们来到前线,他们也不一定会通力配合,这时候徐章晗这个南部大人的能力就算是有地方也使不出。 好消息是徐章晗要死了,徐章晗不是被什么毒死或者是害死,他是真的身体不好,身为汉人的他,转投匈奴之后多年未得启用,小心翼翼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匈奴的寒冬对于他这样的一个汉人来说还是太过严苛了。 徐章晗在秋日染了恶疾,短短不到两月的时间,他已经消瘦的不成人形了。 只不过他的工作的确做得很棒,身为汉人,当叛徒就要当的彻底,当的有价值,不然实在是侮辱了叛徒这个名词。 他对于大汉的北军布阵了如指掌,如今他享受被那些当年瞧不起他的武人唾骂的感觉,他越是被骂,他就越是能够在其中感受到自己的价值:“某家这辈子值了。” 徐章晗对马良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让马良接任了自己的工作,不过徐章晗还没有死,名义上他还是南部大人,不过马良升任,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马良看起来也很像一个子弟兵,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就像是被女人豢养的小生一般,细皮嫩肉的,若是能够一身干净的公子服,那绝对会引得匈奴那些剽悍的妇人们连连惊叫。 但是他从一开始出现在众将军的眼中,他就成为了不管什么将军的大敌…… 慕容观海是一株常青树,有他在,基本上匈奴是不会有什么战事的,但是没有战事,那就基本上堵死了人们上升的空间。 匈奴很少人不是主战派,就算是心底懦弱的独孤哚,在耳濡目染之下,他也相当渴望能够站在长城之上俯瞰那片富饶的土地。 慕容观海的存在成为了很多人难以逾越的一座高山,有军功,可以,只要能够上阵杀敌,没有人会被王帐落下,有功便会升职,但是谁都知道,只要慕容观海在,慕容军就永远不会主动出击,后来慕容观海带军南巡,最终被霍牧击败,这其实已经是出乎了慕容观海自己的意料了,他也没有想到,真就有如此锐利的大汉青年才俊会突袭他的大军。 只能说那群人,最终他们上谏要求慕容观海出军南疆,这是一个相当好的决定,至少对于那些仕途受阻的人来说是。 慕容观海战败,这是他们也没有想到的事情,不过既然已成,他们也乐见其果,慕容观海告老,这是最好的结果。 如今匈奴屯兵,欲意第三次南征,这一次已经是所有人翘首以盼的一次战争了,有无数的机会在里面,有无数的财富以及军功等待着他们去获得,慕容观海没了,大快人心。 但是你这时候突然告诉他们,慕容观海的徒弟出现了,并且强势的入驻了南征军的核心处,然后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徐章晗就要死了? 然后这个年轻人就要被卜算子卜相给名为新任的南部大人,再次统领未来将会迫近六十万的军队,此战最大的好处已经被人分完了,他们这些要上阵杀敌的才是真正的傻子,这让人如何去相互信任? 军部的大佬们没有看错,他们从那个年轻人的眼中就已经看出来他异于常人的地方,人终究不可貌相,这样的一个年轻人最缺的就是服众的能力,如今这一环在年前的时候,也被他补齐了。 他只领五千兵马,迂回两月,最终截杀了大汉如今备战阶段最重要的一只辎重军队,这已经基本上确立了战争的基调了。 军中之人有的是大老粗,但是也不乏聪明人,他们当然明白这样的一场截杀究竟对于南征有着多大的帮助……或者可以这么说,只要汉人找不到填补空缺的方法,这场局部的仅有万人参与的战斗,可能直接奠定了匈奴人的胜势。 自从捷报传回,再也没有人怀疑马良的能力,听说当时徐章晗在病榻之上接到了这个军情,兴奋的连笑三声之后疯狂的呕血不止,如今已经是风中残烛了。 匈奴军中众人,面色各异,却都没有再说什么…… …… “大人,恕属下来迟,没能截杀贼将!”为首一个头戴高翎银盔的魁梧骑将在距离马良的后背还有百步的时候就翻身下马,然后跨步向前,最终跪地请罪。 马良没有作声,他的面色很难看,但是他没有发怒,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情多少有他的私心在其中作祟。 “起来吧,此事我一人担责,统领不必多说。”马良挥了挥手,他的斩马刀如今插在地上,而他的双手——鲜血淋漓的,面前的地上都是他双手的鲜血。 霍牧轻易地破解了他的刀法,他就算已经是大宗师了,也远远不够看。 慕容大帅亲自教导他的武艺,甚至最后将一身的血气之力都留给了他,就为了能够让他有一个坦途,他现在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捧着一双凄惨的手,他叹了口气。 第544章 筹备(下下下) 马良率银甲重骑其实已经埋伏在这段路上有了足足数日的时间了。 自从霍牧离开了凉城,出了关之后,匈奴留在西域的所有谍探基本上都动了起来,霍牧走的已经足够谨慎了,最主要的是,刘钊下达的密令,除了曹公公之外,再无任何一个人清楚。 剩下的,杨朔也只是在做自己本分的工作,大汉如今的军情传递就是这样的,各司其职,一件相当重要的大行动,每个部分的负责人基本上是只知道自己的那一部分,像杨朔就只知道霍牧要来……他要准备的东西在他得知霍牧即将到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那是天机阁的驿卒秘密通知他的事情,除此之外,天机阁没有任何其他表示,他也不应该追问。 这种军情反应机制其实也是在当年楚相定夺天下之时,刘钊登基之后,他定下的一系列的相当有成效的行政与军事手段,这样的方法就会让军情之间泄漏的可能性下降到最低的程度,或者说,就算有其中一环出了问题,只要事情的推动者或者主事者知道了任务的任何一环有了问题,他就可以立刻终止一切的行动,转为待命的状态,如果不出问题,自然会有天机阁负责剩下的联络工作。 这样也会防止军中某人军职独大的问题,不过在现在这种特别的时刻,出现了霍牧这样特别的将领,这个机制的约束力基本上也起不到什么巨大的效果了,当然如果能够确定这样超越机制的将领能够无限的忠心与朝廷,忠心于国家的话,那倒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霍牧与库格罗素两人跑出去许久,骆驼丢了,还好里面也只是钱财……钱财在这种情况下是第一时间应该放弃的东西,库格罗素只是为那头与他相处了不短时间的温和的骆驼感到难过,但是他也知道轻重,眼下他们逃出来了,这是很关键的。 “他们不是来找我的,或者说他们是在得知了你的存在之后,才决定出动的……我会问一问军中……或许镇北军军中也出了奸细,但是我也建议你去问一问大萨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此时你们部落里,或许那些萨满会有危险。” 霍牧说的很严肃,他们刚逃走不久,他隐隐的觉得可能库格罗素的部落此时已经遭受了什么变故了,以那群匈奴人的执行力来说,他们绝对不会允许消息阻滞耽误行动的进程的…… 库格罗素听了之后心里也是一惊,相较于大汉军队的保密性来说,他更愿意相信是自己的部落里出现了问题,他是知道大汉有一群叫做驿卒的恐怖探子,那些人对于这种军队事务的掌控能力不容置疑。 只是感情上来说……族人们竟然会被那群凶恶的匈奴人给渗透,这实在是太让他纠结了。 霍牧只要到了巴克特里亚城中自然有办法通知天机阁的人,只要转交到尉迟达手中,相信他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而库格罗素现在最担心的两个人就是大萨满和自己的父亲,大萨满身边护卫森严,那些萨满也都掌握着强大的巫术,相信他们也会尽全力保护大萨满的安危的。 智者婆哲永远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这是很多西域人都知道的事情。 阿帕奇部落虽然人数没有到达那种可以与一个国家抗衡的地步,但是多亏了大萨满婆哲的行走,他将阿帕奇与长生天的故事散播到了天涯海角,就连远在洛阳城太学中的学生们,也有不少听说过西域的三大智者的故事,婆哲便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年龄最大、资历最老的一位。 他行走天下靠的也是一双赤足,但是若有人真的想要打他这个老人的主意,那那些人的下场一般都是很凄惨的。 大萨满相对安全,只是自己的老父亲……库格罗素不免想到了如今见到族人就会想他们炫耀自己的老父亲,父亲如今头上的白发渐多,他是亲眼看着父亲一天天的老下去的。 当年母亲死后,父亲就一个人拉扯库格罗素长大,直到被大萨满看中,家里的情况才有所改变,这一切都让库格罗素敬重自己的父亲。 但是谁都知道自己的父亲就在那里,一个人老无所依,若是真的出事,又有谁会去第一时间保护他呢? 库格罗素相当的焦虑,不觉压低了身子,他的马鞭一次又一次的抽打着,恨不得下一刻就能够到达巴克特里亚城。 …… 而此时的清远谷地正在经历着一次相当惊险的围剿行动。 这是阿帕奇部落这么些年来遭受到的最大的打击。 或许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事实就是,在阿帕奇部落中,哪怕一百个普通族人都比不上一位萨满的性命重要,毕竟也不只是一百个人里面才能出一个萨满的候选,这还只是候选,最终能够熟练掌握萨满的知识与技巧,能够成为长生天所认可的信徒,这可不只是选出来就已经结束了的。 库格罗素的巫术天赋在阿帕奇部落中算是最上乘的那种,但是大萨满却没有让他去练习巫术,不去掌握巫术的萨满是很少见的,但是他却是靠着他与长生天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系而胜任了这份职责,大萨满嘴上不说,但是他却在库格罗素身上看到了长生天教下一代圣子的雏形,这可比什么花钱就能买来的佛子要珍贵太多了。 所以成为萨满,要么你就有庞大的知识储备与巫术能力,要么就成为长生天青睐的幸运儿,别无他法。 阿帕奇部落这百年也仅仅有七八十位萨满出现,而且能够胜任大萨满这个位置的更是只有婆哲这个早已过了百岁高龄的佝偻老者。 任何一个萨满的去世,部落中都要举行庄严且肃穆的超度与天葬,堪比大汉祭祖的隆重。 而今日……六位崇高的萨满在保护大萨满的过程中痛苦的死去。 凶手的尖刀上沾染了邪恶的剧毒,只要轻轻划破皮肤,伤者便会在短短的十几息中咽气,再也没有生命的迹象。 这是多么恶毒的行为,而做这件事情的人竟然到现在还没有被捉到,他在偌大的清远谷地中闪转腾挪,如同一个灵敏的猿猴,险之又险的躲避着阿帕奇部落最勇武、最迅捷的勇士。 而如今,又有七位强大的战士被凶手的阴毒所害——他不知道潜伏了多久,在清远谷地中各处都布置了可怕的陷阱机关。 拉曼德痛苦的死去,他在地上爬行的时候,身后满是血迹,他的兄弟们不忍看到他这幅凄惨的模样,用草木将其断掉的身子掩盖,他最终是在不断地呕血中挣扎着死去的。 拉曼德的死去更是让战士们怒不可遏,他们一个个都将那名该死的奸细与刺客示若死敌,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是那人却比山中的野兔还要狡猾,让他们一次次都扑在了空处,然而他却怎么样也不会逃出清远谷地的。 阿帕奇部落的高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工程,三年前大萨满带领族人搬迁到此地,赶走了那群商人之后,第一件事情,那就是修建高墙。 清源峡谷之所以称为峡谷就是因为这是一道相当壮阔的天险,一线天这样的风光在长达将近三十里的狭长峡道中处处可见,绝壁与天高,而峡谷深处却又如同桃花源一般,忽的出现一大片富饶的土地,清泉流过,林鸟相悦,实在是无法想象到那样荒凉的峡道之后会有这样完美的世外之景。 大萨满就是知道这个才将族人搬迁到这里来,他在心中勾画着未来的蓝图,库格罗素是重要一环,但是就算他是那样的重要,全族的性命也不能全部压在他的身上,而清源谷底就是大萨满留给阿帕奇部落的最后一条退路。 在峡口建造一面高达五丈的高墙,这已经足以傲视所有的军队了,哪怕是巴克特里亚城的城墙也寥寥不过五丈,这样狭窄的地形中,有这样一道防御工事,阿帕奇部落基本上是安全的。 刺客也知道这一点,他如今犯了事情,定然不会在往高墙处走了,大萨满这样精明的人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地方的……刺客心里清楚得很,而且他的感觉也没有错,大萨满婆哲早已经将高墙严格把控住了,骁勇且怒发冲冠的阿帕奇战士不会放走哪怕一只飞鸟通过。 他这样迂回其实只是为了消耗阿帕奇部落的有生力量,说实在的……他是死士,根本没有打算活着离开。 族长克里克现在很生气,阿帕奇部落的勇士战士现在近乎全部出动,如今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竟然还没有将刺客捉到,他感到羞愧又愤怒,而且他现在怀疑,在族人之中可能还有别的奸细。 阿尔克识是他相当中意的一个小伙子,他虽然不是部族的勇者,那些真正成长为勇者战士的男子都是有着相当强健体魄的天生战狂,而阿尔克识这样,只有普普通通的身材,也只能在族中做那些杂物,说是杂物,但是男女还是有分工的,阿尔克识手很巧,给大家搭帐篷,还有修补木制铁质的工具,他都做的很好,他的那双手是相当宝贵的财富。 族长克里克在族中知道还有许多向阿尔克识这样的有着别的才能扥年轻人,他们都是相当有天分的人,他也准备跟大萨满商量关于是否可以另外给这群能工巧匠一个特别的身份的事情,毕竟他们做的事情都是相当有技术的,普通那些牧羊还有垦田甚至采摘瓜果的工作,是个人都能做,他们做的事情可没有人能够代替。 克里克对长生天发誓,他怎么都不会想到阿尔克识竟然会是一个奸细,当阿尔克识跟随着克里克来到大萨满的帐前的时候,克里克还在想自己的措辞,想要跟大萨满介绍一下这个讨人喜的小伙子。 就是那时,阿尔克识出手了。 帐前两个高大威猛的护卫一瞬之间见血封喉。 鲜血迸溅了克里克一脸,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阿尔克识缓缓地挑开了帐门,用他那精巧的从袖间探出的刺刀,阿尔克识走了进去,克里克却没有任何可能能够阻拦他。 阿尔克识给克里克下了药,或者现在说,那不是阿尔克识了,这只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两人才吃过午饭,克里克自觉是自己有些困了,没想到竟是毒药。 他最后一点意识就是看见阿尔克识冷漠的回看他一眼,这个并不高大的年轻人回看他的时候,竟然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随后克里克便不省人事。 他醒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他就躺在大萨满的帐中,大萨满的矮床有着独特的熏香,这是大萨满用来冥想的地方,可是他却一刻不敢多呆。 此时克里克跪在大萨满面前,克里克羞愤,大萨满却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 “阿凡提……是我的错,都是我没有分清叛徒的身份,我给长生天蒙羞了……”克里克再抬头的时候,他已经泪流满面,可能若是大萨满不阻止他,他真的会为几位萨满的死去而殉葬吧。 族人尊敬大萨满,都称他为阿凡提,这是对于智者的最高称呼,也显出了他们无限的谦恭,有些汉人都知道大萨满的名讳,而阿帕奇部落的人却很少知道,这的确是怪事。 “起来吧,我的孩子,长生天永远不会怪罪他忠实的信徒……” 婆哲柱着自己的木杖,他坐在帐中的蒲团之上,木杖在他的身边竖立着,显得很奇怪,瘦小的婆哲做下去时,木杖要高出他一截。 他敲了敲地面,发出咚咚的实心响声,门外一个护卫虎背熊腰的走了进来,看得出来,尽管护卫已经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但是他的愤怒还是在他的脸上现了出来。 “去叫萨满们,去叫剩下的萨满,我要去请罪于长生天……克里克,做好你的工作,不要让族人惊慌,去吧……今日的事情都是我的疏忽。” 护卫看出来尽管纠结,但是还是去做了,矮身出了帐子,转眼便没有了踪影。 克里克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不光是因为惭愧,还有为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们难过,他茫然的看着大萨满起身。 但是大萨满却没有看他。 浑浊的眼神中唯一的清明是留给那个年轻人的。 “库洛塔,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第545章 筹备(完) 马良从今年开春的时候,就已经在西域扎下了根,这是他的布局,作为如今的代行南部大人,他的职权与南部大人基本上没有区别。 麾下如今能够直接调动的兵马不算,光是银甲重骑,卜算子就留给了他将近一万的即战力。 如果说匈奴的铁甲骑兵是这次战场的主力的话,这批银甲重骑将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俗称胜负手。 这只银甲重骑的重要性所有将领都知道,就连下到州郡的囚兵,他们都知道在他们的后方,有万人的雄骑正等待着战争的来临,到时候的这支军队,他们将是这个世上最恐怖的杀人机器。 可是马良却一意孤行,他将其中一千兵马设在了远在主战场千里之外的西域之地,这里贫瘠、荒凉、粮草匮乏,若是让王帐知道了他们花了匈奴国库超过三成来豢养的这支军队被马良丢在了西域吃土,不知道独孤哚会不会一怒之下将马良从前线直接召回到上京。 马良当然有自己的考虑,他向来都是一个只对自己的亲人能够无条件付出的人,虽说现在他的亲人能够算得上的,也只有远在塞门州老家的慕容观海了。 慕容观海将一切交给了马良……数年之前,那场震惊了整个上京城的事情,如今还留在人们的心中,这些年来,匈奴骑军在霍牧的白马义从之前占不到任何的便宜,甚至在节节败退,自从霍牧领防大汉北线防御之后,大汉的国土曾经被匈奴攻陷的部分基本上已经全部被他收复了,甚至他还开拓了三百里广袤无垠的草原领地,匈奴这草原之王的名号似乎已经名不副实了。 匈奴朝廷之上自然知道他们是在打的什么主意,韬光养晦、养精蓄锐的事情他们这是第一次做,但是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卜算子将那些满腔热血的武将一个又一个的从位置上拽下来,牢牢地将他们拴在原地,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出击的机会,就是为了让匈奴有一口喘气的机会。 很多带兵打仗的人都知道,有时候战争双方的军队都是靠着一口气撑着,谁先败、先撤退了,那么军队的士气甚至会一泻千里,一战溃败,千里之堤便因蚁穴而溃,这不无道理。 所有人都在等这场战争,而马良不是。 慕容大帅自断四肢为自己的未来铺平道路,而这却让马良对于这个素来以征战为统治手段的国家产生了一丝丝的厌倦。 在它看来,自己的老师是尊贵的,本应该成为这个国家最功勋的那一批存在,却依然在晚年的时候要被心怀不轨之人逼迫着犯错,最后逼迫着交出权力,这对于老师来说很不公平。 但是公平这个词,更不能在匈奴这里说起。 不光是在匈奴,在大汉也不能说起。 强悍的霍牧支撑起了一个华而不实的迂腐过度最后的军事颜面,雄韬伟略的刘钊给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国家贴上了最后一济救命药。 但是那群愚蠢的人,未有开化的,只知道在自己的天地里不断地与他人斗争,一切以自己为主的小人们,却能够在真正的脊梁骨们苦苦支撑的时候在旁边捅刀子,又转眼因为社稷将倾覆,口口声声的呼吁那些真正为这个国家付出过的人再次披挂上阵,殊不知那些人不光是身体已经被鞭笞的千疮百孔,就连心,也已经伤透了。 马良还没有遭受过这种局面,他是个很黑暗的人,不管他在老师面前是多么的温顺,多么的恭良,他在其他任何人面前,哪怕是独孤哚,他也会一保自己险恶的用心,用最凶狠的方法震慑身边的宵小之辈。 说起来他这样成长在一个无忧无虑环境中的孩子,最终会是这样的性格,让敦厚谦逊的慕容观海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越是统御一个大国,越是到了后期,就越是发现这国民的劣思所在,朝代延绵了数百年,真正有血有肉,敢打敢拼的那一辈,墓碑都快被风给吹散了,没有紧迫感的人们哪里还会有为国家思考的习惯? 国难思量将这样的事情在马良看来是最恶心的,不光皇帝恶心,百姓也恶心,没有一个是好人,除了那位良将。 说起来可笑,整个军中唯一一个有二心的人,就是他们的主将,这将近六十万的大军究竟该何去何从,未来也的确是个未知数,不过马良有这种自持,因为他就是战争天才,恃才傲物这种事情也只有天才才有资格去做,其余的人,那叫做没脑子。 青年一辈的将领,虚连提玄不错,但是他已经被虚连提家的老祖调回到黑绳州了,那里基本上他是不会被王帐调动的,有旨意的话,一通卧病在床就解决了。 虚连提家的宝贝怎么可能在这种送命的场合去冲到最前线?虚连提玄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就像是马良一样,只不过马良没得选,他如果不做这个南部大人,整个今后,匈奴的历史都不会有他登场的那一刻,现实就是这样。 他的老师再厉害,他也只是寒门出身,或者说他连自己的靠山都没有,亏的慕容大帅将他当成了子嗣一样看待,不然…… 国师退下了,成日里在慕容家大院里当一个喝茶下棋的老翁,连汤药都是国师为慕容大帅换的,马良承载了他们的希望,他们不是对于国家没有希望了,只是他们已经没有斗争的力量了,哪怕再前进一步,再坚挺一刻,他们都将要随风消逝了。 黎昌百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是个道士,也是匈奴土生土长的道士,修的是长生术,不属于什么大汉的道统,反倒是自成一派。 年轻时也不见他有多少风流往事,更没有见到他有过什么一鸣惊人的宏伟巨作,他就像是一个钓叟一般,悠然自得的看着匈奴的武林颠倒,看着匈奴的朝堂翻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是,他有一个关系,那就是他是慕容观海命里最重要的朋友,全天下人都知道慕容大帅叫慕容观海,却有极少的几个人知道有一个人只会叫大帅一声大海。 这个人就是黎昌百。 黎昌百跟着马良一起来的,他就是那五十一个其他马贼中的一个,只不过一直在最后面,就算厮杀,等他冲上前去,也基本上没有他的事情了。 对了……甚至他都没有战马,那是一头相当强壮的骡子,带上蹶子,套上马鞍,和一批战马的体型基本上没有区别。 他不太放心马良,慕容观海特地吩咐过,如果马良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这个当师叔一辈的,应该去制止。 好在马良基本上还没有乱来。 马良叛逆的擅自调动银甲重骑这在军中算是擅离职守的,革职只是最基本的惩罚,只不过马良……他不听劝,不想受罚,所以他就跑。 南部大人跑了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奇怪,但是马良做起来没有任何的心里负担,或许真的是有种天生的厌恶在里面吧,其实他从跟随慕容大帅去前线开始,他就对这个国家好感很低了,这真的是天生的。 马良没有跟军中说一声,自己便跑到了西域,截击了大汉的辎重队伍之后,漂亮的甩了众人一个耳光,这是代慕容大帅抽这群无赖鼠辈的。 然后不到两三个月,冬雪还未消融,他这春天冻干的土地,他就又不辞而别,只是这次带上了更多地人,足以让他杀头的人。 军中之人没有办法,只有弹劾一路可走,但是所有的奏折在回到王帐之后就如同石沉大海,再无波澜。 独孤焱不掌大权,他如今心安理得的当一个外戚,哪怕他有着最多的金甲重骑,美名其曰:拱卫单于。 卜算子干脆的一人包揽,录尚书事与大将军一职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不过卜算子为何是帝国的三大功勋之一,不就是因为他这种超强的理政能力吗? 更不用说,他在前线阵上之时,他的临阵指挥那绝对是天下一绝,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场景,也只有他这种将兵法运用到极致的人才能够做到。 高祖赞兵神韩信;韩信用兵,多多益善。卜算子更是如此。 匈奴百万军,若是不计代价,一定是可以直接移平镇北军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他担心的就是王帐犯蠢,所以自己独坐后面,将领中挑来挑去,那么些年打压了如此多的将领,如今真的到了为国效力的时候,他们却个个称病,卜算子当时笑的很开心,谁又知道这群人在得罪了卜算子卜相之后,未来还有没有光明可见。 慕容观海不能用,所以最后马良就顺理成章。 封号十四位将军都是心比天高的人,他们只能分散开来,然后作为奇兵使用。 现在,有无限的可能留给马良去创造,卜算子只看中他的才能,因为两人曾借慕容家府对弈三日,手谈十局,四六分担,卜算子只赢一局,这就够了,卜算子根本不在乎这个年轻人心里究竟有没有那些小心思。 慕容观海再也没有与卜算子出面过,哪怕卜算子来到了慕容家府中,两人的品阶不对等了,慕容观海挂着一个空荡荡的云中侯,实际上他什么都不是,云中郡那是被霍牧打下来的城池,他如今在家是只有一点点的俸禄的。 但是慕容观海明白,这是信任一说,无关乎两人的身份地位。 哪怕是强势如卜算子,也有落入低谷的时候,他低估了匈奴人的团结心,低估了朝堂上的敢于发声的人,原以为这一战会让所有人团结起来,让匈奴再次唤起曾经的血气,没曾想,大家很团结,团结的想要捞取军功,前线无大将这种事情说出去真的要让人笑掉大牙。 所以卜算子来了,慕容观海最后警告将要离开的马良,一切都要以匈奴为重,哪怕是受到了欺负…… 慕容观海不放心马良,还让黎昌百跟着,但是马良哪里又不明白见个面还要遮遮掩掩的那两个人,信任罢了,这是匈奴前朝留下的最后一点信任了,此战过后,无论输赢,卜算子和慕容观海都将和这个落魄的过度无关,他则是要传递这最后的信息,或许这就是他们对于匈奴的最后一点善意了吧。 …… 银甲重骑最终还是回去了,千人的骑队在那位大统领的带领之下浩浩荡荡的杀回了匈奴,过路时,甚至将沙漠都踏平了,无数西域人痛哭流涕,以为恶魔一般的匈奴人又一次来临,谁知道喧嚣过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五十一人的马贼团今日是第一次遭到了挫折,但是他们无所谓,他们只需要听从那个年轻人的命令就好。 “决定回去了?”黎昌百蹬着自己的骡子,慢悠悠的来到了前面,他撤下头巾,风沙让他喘不过气,风杀稍小一点,他赶紧出来透透气,因为他实在不习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只有在黎昌百面前,马良才显得没有那么的咄咄逼人。 他低着头,眼神稍显暗淡,将自己的双手伸出,摇了摇头。 黎昌百跳下骡子,靴子踩在松软的沙子上,陷下去一点点——黎昌百很瘦。 他打量了一下马良受创的双手,啧啧两声之后,从骡子一旁的箱子里掏出来很多药膏,然后给马良一通乱抹。 “怎么样?知道你老师究竟是怎么输得了吗?”黎昌百似笑非笑。 马良唯一一次弄巧成拙就是这一次,他非要等到霍牧与那个可疑的部落会和之后,没有了任何担忧的霍牧只需要好好保护那一个年轻人就够了,其他的,他都不需要照顾,那么他自然可以无所顾忌的施展身手。 马良他们不知道霍牧来究竟会走什么线,他们将诸多死士散布出去,只是为了捉到霍牧的痕迹,霍牧敢自己来,自然是性命无忧,要对霍牧下手,只能从别人身上开始。 马良逼得自己要和一个将近成为神仙了的武夫对决,这的确是有些蠢。 “黎叔,你说……我父亲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高手?”马良的眼神很诚恳,但是黎昌百却顿住了。 第546章 争(上) 马良再有天分,再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带兵的天才,匈奴王帐也不会毫无底线的允许他胡闹下去,黎昌百最后给马良疗好了伤,带着稍有落魄的马良,一行五十二人,就这样踏上了归途。 说到底马良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慕容观海不说,黎昌百不问,他们其实都知道马良这样不守军规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不能宣泄他心中的那口气,那股积压了八年许久的对于匈奴军队中那些宵小之辈的恶气,他是没有办法真正怀着一颗平常的心去统领这只六十万的军队的。 若是真的不宣泄,或许真的会出现马良拉着成堆成堆的匈奴铁骑去围攻酆城的景象,骑兵攻城,在西域的那种小土墙面前还有的打,在这世上最擅长打造城池的汉人面前,这真的就是送人头到人家面前。 不管是成功与否,马良都必须给自己一次放纵的机会,他想去看看当年老师究竟是败在了怎么样一个人手中,汉人又是在他们这纵横天下的骑军面前有着什么样的反应。 结果当然出来了,马良不是个天生的习武之人,他虽然跟随老师历经军旅生活,但是也仅限于体验,他的指责基本上也就限定在一个行军中书的岗位之上,上阵打仗没有他,他重在学习。 马良读了许多兵书,匈奴人的兵书不提也罢,虽然匈奴人骑战凶狠无敌,但是实际上匈奴人的文字出现的却很晚,最早匈奴人占领这片草原的时候,那时候匈奴人只是在马背上做出了一个很随意的决定,几个部族一联合,先是驱赶走了羌戎羯、又在自己的部族之中分出了一个高下。 匈奴独孤部、贺兰部、虚连提部连同赫连、拓跋等等部族进行了长达百年的混战,在此期间,匈奴草原之上南疆附近的部族不断地吸取当时偏安的汉人学识,也通过自己民族的努力,创造出了自己的文字,有了文字的部族不说是对于军事有什么帮助,但是对于这个部族的发展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然而……在匈奴骑军成长起来之后,很多年之后人们才理解了何谓兵法,行军打仗之前他们都是靠着单一的方法——冲锋、迂回,仅此而已,匈奴人的智慧当然觉醒的很早很早,这与汉人的祖宗一带基本上也是相差不远的,但是就在文化传承这一方面,毕竟是游牧民族,他们没有那种丰足的生活,自然也就没有了富余的时间来做这些学术性的研究,匈奴千年来的智慧都用在了战争之上,因此战斗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们的身上,这也是为什么匈奴的兵法一旦被总结出来了,像是天降单于这样的雄主立刻就能带领匈奴横扫天下,连这片大地之上千年的霸主,也在匈奴人强悍的战争技巧之下吃尽了苦头。 这些马良在书中读的透彻,也并没有什么抵触,他之前很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一个汉人的姓名,只不过从书中,他似乎也找到了不少的答案。 马良是以汉人的生活方式长大的,对此,慕容大帅应该最有发言权,马良从懵懂儿童时期一直跟随着他,他知道匈奴人的那种粗犷的教育方式是根本培养不出像是大汉霍牧那样的人才的,一个国家,当他的将领都要亲自披挂上阵的时候,其实这样的国家或者军队,是相当不堪一击的。 当主帅也已经身处战场中心了,这就说明这只军队已经毫无保留了,一旦输了,主将身死,兵士围灭,庞大的国家,一日便可倾覆。 慕容观海看的很远,他知道匈奴若是真的想要与大汉长久的相持下去,匈奴绝对不是对手,匈奴看起来幅员辽阔,北起黑绳州,一直到达南方都门州、塞门州还有燕云州三州之地,南北纵览万里有余,东起冻海,西至库勒,与西域相接,又是八千里的广袤土地,只是这片土地上,除了草原,便是荒漠,褚河畔的农人辛苦种植的稞麦,那都是寸粒寸金,别看大汉与匈奴打的火热,但是燕云之地却又是与大汉贸易最为兴盛的地方,冻海每至冬日都有千里冰封之景,这也拦不住来自大汉南方富庶之地的商人,成船的运送着来自大汉最好的粮食。 边境上的人们靠着这个生活、发家,这是拦都拦不住的,但是匈奴几百年过去了,还是老样子,还是要靠大汉活着,如果大汉真的到了与匈奴不得不倾尽全力一战的时候,慕容观海不敢相信,如今这个富庶的大汉要将匈奴人拖死在足足有半年之久的军道上到底有多么轻松。 慕容观海尽管对于大汉有一个笼统的概念认知,知道大汉如今内部也不太平,但是真正知道大汉情况的也只有他们自己人,双方此时都在戒备着对方,慕容观海是真心为匈奴考虑,却依然得不到公正的对待,这也是让马良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内心去领南部大人一职的原因。 慕容观海将马良培养成一个汉人,一个彻彻底底的汉人,因为只有这样,匈奴朝廷才有机会在接下来的短短十年之内,运用足够的兵力优势去与大汉来一场真正的决战,拖……已经拖不得了。 再去期许贵族大姓们培养出一个个的优良将领,这实在是不现实,整个匈奴,慕容观海看得起的家族也只有赫连一家还有虚连提一家,除此之外,连同独孤一族,慕容观海也认为他们已经是垂垂老矣,独孤哚已经是他们最后的余光余热了。 马良读完了匈奴的兵书,还要去了解大汉的兵书,这些都是给他最好的补充,慕容观海给他一个马姓,也不是不能理解。 在匈奴,很少有汉人能够真正掌握大权的,马良不只一次的听到别人的挖苦讽刺,说他一个被人捡来的孤儿,谁知道他骨子里是不是一个汉人,甚至还有人拿他的姓名去弹劾他的,这绝对不是少数。 为了服众,马良最需要做的还是他自身的强大,匈奴人崇尚武力,这是不变的事实。 准确来说,马良从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成为一名大宗师,只用了七天。 慕容大帅现在就像是风中残烛一般,他的身体经历了那一次的战斗之后本就是落下了隐患,随后自断四肢又将他身体那么多年辛辛苦苦修炼的一个浑圆给彻底破坏。 如果仅是靠着境界的话,慕容观海觉得自己可能还能在活个五十年不成问题,没有人是不朽的,这是一句实话,只不过如今的话,躺在院子里乘着凉,吃着葡萄喝着佳酿的慕容观海大概只有十年的活头了。 他一身的境界都被他转到了马良身上,也就是马良八年前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通玄境了,这应该是破了所有最年轻的成为通玄境的记录了,大汉的国师,那个身背轩辕剑的道士,如果不算他出关的时间,可能他也是二十岁的时候才成为了大宗师,马良却要提早了很多年。 不过他的确是特例。 成为大宗师之后,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年,他没有任何的进步,八年的时间他全部用来巩固自己的境界,因为慕容观海这种醍醐灌顶的方式的确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有着相当大的副作用,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宗师,想要将自身的修为传给别人,后果很可能是受功的那人身体因为承受不住这样庞大的灵气而被撑得四分五裂,最终身死道消。 慕容观海这么做也是不得已,因为马良必须有这样的能力,汉人有那些所谓的儒将,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就不用自身实力过硬,而是汉人对于这些人的保护那是到了一种无微不至的地步,天机阁作为与军队绑定的存在,在战时,他们的战斗力甚至是要强过一只百人的骑军的,多么重要的将领就应该有多少尊重,这在大汉的军队中是一个共识,但是匈奴人恰恰相反,匈奴的军队只认为那些能够带他们冲锋陷阵的将军才是好将军,像是马良这种,过去不是没有出现过,最后无一都在汉匈战争中万劫不复,不是因为他们没有那种指挥的才能,而是因为不光是汉人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强大的敌人,失败在所难免,而且还因为自身军队中也有相当高的仇视的态度。 纸上谈兵,这是匈奴人很喜欢的一个汉人的成语,说的就是那些根本不上阵不杀敌的将领只会缩在后面指指点点,最后只能够带领军队走向失败,这样的一个成语故事被匈奴人广为流传,他们就真的以为那些运筹帷幄的人是没有骨气没有能力的体现。 却殊不知,大汉还有诸多智谋决胜的用兵如神的典例,不知道先秦时候,有一个跛子都能坐在轮车之上谈笑倾覆千军万马,围魏救赵、瞒天过海…… 慕容观海知道这些,他要将马良培养成兵圣一样的人物,却又不得不去给兵圣填上虎翼,只是为了给这群野兽们一个交代,说这个指挥他们的其实也是万兽之王。 不得已而为之,这是最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情。 马良走了,一时间因为死士的爆发,西域诸多部落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很多部落部族之中德高望重的人都受到了死士的刺杀,这让很多人都感觉到无比的愤怒。 但是同时,他们又完全不清楚究竟是谁做了这样的事情,西域人在这种阴谋诡计面前还是很难以反抗的,马良就此玩了一招偷梁换柱,只是为了将整个西域,将整个月轮国的局势搅得更乱。 只要那些部落之人将怒火倾向月轮国皇家的不作为,月轮国的佛子又会出现相当困难的局面,霍牧想要用月轮国来牵制匈奴留在西域的真实力量,马良却干脆的金蝉脱壳,直接从中抽身。 也不知道究竟是霍牧被马良摆了一道,还是什么,离开的时候,马良的心情好多了。 只是黎昌百不肯给他用道家的方法疗伤,这让他痛苦的挣扎了一路……霍牧是没有下杀手,因为他没法与马良他们纠缠,料定对方一定会有援军,所以霍牧带着库格罗素飞快的脱身了,若是真的下杀手了,也不知道黎昌百来不来得及救他。 西域的马贼王柳折枝的故事也到此为止了,直到几年之后西域人才反应过来,被落日军格杀的那个昔日凶悍的马贼王似乎早就已经换了人,宵小之辈的伪装没有什么难以戳穿的地方,到头来,只有柳折枝插下的一路枯柳,成了这个传说最后的见证者。 …… 荐一法师接管了月轮国之后,月轮国就呈现出了当年小月氏完全不可相提并论的盛景,佛家治国这的确是相当难得的史料,哪怕是中天竺,得了释迦祖师的佛舍利,也没有见过万国信众来朝的景象,而月轮国却偏偏做到了。 月轮国的统治在佛子降生之后达到了鼎盛,一脸二十多年的时间之中都是西域最强大的国家,昔日的霸主大宛被月轮国那无所不至的渗透给搞得焦头烂额,像是乌孙与安康这种小国干脆就成了月轮国的附庸。 几年前看,谁也不会想到月轮国的高楼会那样脆弱的倾倒,佛子死在他乡异域,万千僧人誓要讨债却被人家给赶了回来,为信仰而战的战争是相当无厘头的,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这样。 用信仰统治的国家,不给予人们足够的生活资源,这样的统治也是不稳固的。 荐一法师已经羽化了,如今接管整个月轮寺还有月轮国事务的那个人被人们称作法戒大师,他是荐一法师当年的徒孙一级的人,如今斩断了六根,成为了又一位月轮寺的活佛,说起来的确是很有威望的一个人。 但是大家的确不是傻子,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月轮寺的住持,怎么之前怎么也不称活佛,佛子一死,立刻就六根清净,出来主持大局了? 巴克特里亚城如今的确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第547章 争(中) 巴克特里亚城从外面看就和赫克城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这个历经了三个古国苦心经营的沙漠明珠,无愧于他的名号,也无愧于他成为大汉出关之后,西域的第一商业城市。 只不过与他如今的冷清不同,几年前,巴克特里亚城在白日里还是一副熙熙攘攘的模样,车水马龙的景象是这个城市最正常的缩影,而如今……似乎真的是因为那些国内的混乱,巴克特里亚城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那种繁荣景象。 城外披甲执锐的士兵看起来也有气无力的,他们不管刮风下雨,都要将身子埋在那冰冷无比的盔甲之中,只有他们粗重的呼吸声还能够显示出他们如今还是一个大活人而不是死尸。 沙葬的大名所有人都听说过,原本预计着今日白日进城的商队如今都躲在驰道两旁的一些小城镇里,在这种狂暴的天气里行商,实在是有些想不开。 所以原本就很是冷清的巴克特里亚西城门,此时几乎除了冰冷似铁的盔甲几具之外,看不到任何的活物。 远方天地一线的地方原本是尘土飞扬着的,沙葬刚刚越过了巴克特里亚城,直直的往西席卷而去,而就在那烟尘即将落下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两个黑点,两个黑点逐渐的在那天地一线的地方放大,然后渐渐显出了他们原本的样子。 那是两骑快马,马虽瘦弱,不带有任何装甲,但是他们在沙地上奔驰的模样,将他们体态的俊美完全显露无疑,这是两匹非常好的马,而马上自然是有人的,不然这样的马在路上绝对不会有人放过他们。 两个身穿宽大白袍的人在马背上匍匐着,马儿的速度极快,只是一会就基本上前进了三五里的路,他们距离巴克特里亚城也就仅仅数里之远了。 守城的月轮国士兵也是相当惊讶,先前那沙葬席卷的景象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体态宽阔的肥大骆驼也能被卷到半空中去,好在巴克特里亚城刚才也只是蹭到了沙葬的边沿,就是这样,城中的商贩也是损失惨重,谁也来不及收拾自家的生意,多少货架甚至货物都被狂风搅碎,最惨的是那些卖售瓜果食物的农人小贩,他们哪里想得到这风沙来的这样突然急促,如今看着一片狼藉的摊位店铺实在是欲哭无泪。 如果他们没有看错的话,那两匹马刚刚奔来的方向,不就是那沙葬的中心铺天盖地而去方向吗? …… 库格罗素被马匹颠簸的快要丢了命了,之前骆驼上是有鞍鞯的,他的确比起那些生的五大三粗的同族人不太相同,虽然他有一头非常柔顺的小卷发,但是真要对比起来,他的外貌似乎更像是一个汉人,他的眼睛修长,嘴唇也薄,肤色更是非常的浅,大萨满说他这是生来必然要承担相应责任的表现。 不过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他这种劣势了,他虽然不是多么虚弱,但是经历了之前的一系列惊心动魄的危机之后,本来就已经有些身心俱疲了,如今又是牢牢拴在马背之上颠簸了数个时辰,库格罗素如今全身酸疼不说,他的屁股若是再不去好好休养一下,估计已经会被这马背摧残的不成形了。 霍牧有些疑惑来着,毕竟虽说那骆驼速度比较慢,但是也没有多少的区别,只是几个时辰的颠簸为何库格罗素的两臀如今都能渗出血来。 库格罗素当然知道……他们西域人若是穿这些宽大的衣袍的时候,没有人会去穿亵裤的,毫无保留的在马鞍上摩擦,不受伤才怪。 不过远远地已经看到了巴克特里亚城的全貌,库格罗素总觉得心里稍有些甘甜了,这就如同望梅止渴的那种道理一般,不过大汉如今还没有望梅止渴这个成语。 两马不停,这时候终于显现出他们最完美的体态了,他们本就是军中战马,得了昨夜一晚充足的休养之后,他们虽然身体稍显瘦弱,但是体内爆发出来的力量却没有谁敢去小瞧他们。 两匹体力充沛的吐蕃良马日夜兼程能够一直奔跑超过四百里,这是相当剽悍的数字了。 如今两人是一点行李都不带,自然根本不用去考虑其他了。 只是一刻不到的时间,两人就已经赶至了巴克特里亚城,这里是他们的终点,没有了一切依靠的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库格罗素如今铁杖之中藏着的那张羊皮纸了。 上面记载了一系列的名字,然后还有一张详细的巴克特里亚城的地图,只不过这地图与寻常的地图有些许的不同,库格罗素自认为对于巴克特里亚城还是熟悉的,他作为部族倾力培养的好苗子,他来到巴克特里亚城的次数比谁都要多,不管是前来与其他大商团处理商贸,还是在城中寻找有用的书籍知识,这些大萨满都是让他自行前来的。 羊皮纸很大,详尽到了每一家商铺的位置都清清楚楚的标明了出来,只不过多出来的那部分…… “将军……阿大似乎在城中有很多的布置……”库格罗素有些不敢相信,巴克特里亚城究竟有多大他是知道的,可是大萨满留下的后手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这是他们之前在路上的时候唯一的一段休息,因为之前的危机,库格罗素实在是有西恩难以思考,待脱离了险境,他终于想起大萨满临行前的嘱托,大萨满告诉他这铁杖之中是有机关的,如果到了巴克特里亚城的时候,就将铁杖打开,然后后面的事情自然也会变得简单许多。 之前大萨满没有说这些的时候,他就算知道了是那位霍牧亲自来为他保驾护航,他对于这艰巨的使命还是一头雾水,只是去争佛子之位,但是要怎么去争? 难道说就是到时候径直走去月轮寺,然后告诉别人他想要成为佛子? 这未免有些太儿戏了,但是库格罗素又对于部落的实力未免有些担忧,他听说了佛子的事情之后其实也从各方消息中得知了一些内幕,像是安康国国主都拍了一队人马扬言佛子应该降临到他们那里,这样背靠一整个国家的队伍,他们这小小的部落与之相比还是太过寻常了吧。 最关键的是由于闭关的影响,阿帕奇部落虽然是大漠上人数数一数二的部落,但是却财力却远远比不上那些四处逢源的中小型部落,这是相当捉襟见肘的事情。 没曾想……原来大萨满一直都没有打算让他孤立无援,一时间库格罗素百感交集。 羊皮纸搓在手里相当的老旧,霍牧凑过来一看大概也看懂了,他是行军之人,自然也是接触过各式各样的图纸,想是这样层次非常多的地图多半是说名这座城池地下还有相应的建筑。 霍牧也惊讶于这些建制的规模,这张图纸明确的表明了巴克特里亚城如今的规模,东西十三里有余,南北则是十里有余,这样的规模基本上是与洛阳城相差无几的,而洛阳城有足足七万户,将近六十万人,巴克特里亚成则是有五十余万人,这样的雄城…… 这样的雄城,的确无愧于沙漠明珠之称,但是若是有人说这雄城之下,埋着超过一百二十条纵横交错的地道,连同着各种节点,将整个巴克特里亚成牢牢地连接在了一起的话,霍牧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洛阳的司隶校尉当年也是与他一同参军的年轻将领,霍牧当年匆匆来去,虽说走的匆忙,但是与那校尉也算是关系不错,回到洛阳除了与叔父一家人吃顿饭之外,霍牧最多的就是去找这位同袍一起吃些酒菜了。 他对霍牧口无遮拦,这些霍牧是无所谓的,他堂堂一个京师防卫总长自然也有他牛气的地方,不过不能上战场也是他心里的痛,霍牧在边疆建功立业的那些年,校尉似乎将满腔的热血都投入到了洛阳城的建制之中。 洛阳城的避难通道霍牧也是知道的,这是相当新颖的东西,得了天子的应许,他就着手与此事,若是夜晚军队入城驻扎,洛阳城这样都城之中的藏兵穴道基本上能够埋下将近三万带甲士兵,当然霍牧和那个校尉都是不希望会有用上这东西的那一天。 但就从规模来说,霍牧自然是知道,洛阳城的区区十条规规矩矩的地道根本就比不上巴克特里亚地下城市的复杂。 两人眼神复杂的对视着,最后只能付与无言,库格罗素是开心的,但是他们刚刚死里逃生,霍牧跟他一说族中奸细的事情,这时候他越是开心,他就越是担心阿大的安危。 霍牧则是感叹居多。 霍牧虽是为了护卫库格罗素,但是他还是带着自己的命令的,现在马良已经现身了,他自然是能够确定,属于匈奴人的那一支力量,如今依然会在暗中与他们制造麻烦,如果是想要夺得佛子之位,进而影响西域的形势的话,霍牧揪出那群黑暗中的人是刻不容缓的。 月轮国的守城士兵见到两人这样狼狈,也的确有些同情,库格罗素理了理头发,用铁杖柱在地上,赤脚行走在砂砾之上,这副模样士兵们见到了也是相当的尊敬。 沙葬来袭,国王府中的命令自然是允许人们入城避难的,而两人落魄的模样的确相当符合,士兵干脆就让他们毫无凭据的入了城,只不过傍晚要来城门口报道,不然就按照不安定分子来处理。 库格罗素微笑的应付,霍牧则是一脸的严肃,作为侍卫,霍牧的确相当合格。 离了城门,两个人牵着马,在巴克特里亚城中最长的一条街道上就着那么行进着,沿途倒是见到了许多之前沙葬肆虐过的痕迹,碎裂在地上的木板、木屑,还有不只是被人踩碎的,还是掉在地上摔碎的汁水很足的瓜果散落的到处都是,行约五马的宽阔街道,如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不过这些不该归两人去管。 他们的目标就是城中的一家叫作志怪的书馆,说起来难以想象,库格罗素依稀记得,当年自己第一次来到巴克特里亚城,就是大萨满带着自己进入了这家书馆。 里面卖的书的确没有愧对他的名字,全部都是一些志怪故事,还有那些小说话本,基本上都是平民老百姓识字的人能够去看的消遣,巴克特里亚城很大,不怕没有人不识字,自然生意也不差。 只是库格罗素这么多年,多次来到巴克特里亚城都没有发觉过这家店铺竟然就是大萨满一切布置的源头。 书馆在一个不是很醒目的街道转脚,巴克特里亚城的街道修的比较宽阔,只不过城中没有高楼,所以显得比较空旷,实际上若是平时人多的时候,这里也是相当热闹的,沙葬的威力很大,让人们都没有心情出门消遣了,各扫门前雪,之后也会有国王派人来协助打理街道上的那些零碎事物。 牵着马,两人虽然走得不快,一路上也算是见到了巴克特里亚城的别样风景,库格罗素很是熟悉,一点点的支给霍牧,说这里是城里市井气息最重的一块,哪里又是人气最冷清的地段,书馆在到达居民区之前的一段地方,说起来也是相当黄金的地段了,最主要是书馆的书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摆在外面,路过的孩童都喜欢在外面取阅,也算是打开了这志怪馆的小名气吧。 今日的书是不能晾在外面的,不管是竹简书、羊皮书还是从大汉运来的纸张制作的书籍,都是经不住风吹的。 小馆从外面看不怎么气派,但是一副双推门却大开着,里面光线有些暗,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这与一路上走过来所有的街道都是不同的。 “将军……就是这里了,待会进去就由我来说……”库格罗素交代好了事情,先一步走了进去,马匹在门外乖乖的,也没有什么可栓的地方,不过也跑不了。 霍牧稍随其后,跟了进去。 第548章 争(下) 街上的商铺都是紧紧关闭了房门,大家都知道沙葬这种东西就算很久不来,他的到来也一定会给这片土地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而且根据老人们的经验来说,这沙葬就也对是不只一波的侵袭,他们紧紧关闭了门窗,第一波的袭击来的突然,已经给他们造成了相当程度的损失,提早预防第二波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这志怪书馆的确有些特立独行了,尤其是别家门前的那种狼藉之景,从他这里完全没有看到。 门虚掩着,库格罗素步脚轻快,推开门边侧着身子钻了进去,看起来他虽然表面上没有多少表现,但是心里还是相当担心的。 霍牧本着万全的考虑,在进入书馆之前还是提前探查了一下,这一下不要紧,他的心神突然一紧,心中暗叫一声糟糕,根本不假思索,横身便破门而入,木板粉碎的声音噼啪乱响,但是街上禁闭的人家没有一户探出头来,街道依然诡异的安静,只有灰鸦盘旋于城池上空,城池显得死气沉沉的。 霍牧破门而入,但是浑身的筋脉都已经调动了起来,从库格罗素前脚进门,直到他没入门内的黑暗之中,前后不过三两息的时间,能够在霍牧这个当今天下绝对顶尖的高手眼皮子底下将库格罗素拐走,这实在是有些太过诡异了。 “难道是匈奴人已经追来了?”霍牧心中闪过这个可能性,但是很快便将其抛诸脑后。 匈奴人就算是快马加鞭,也没有道理能够从斜刺里超过在驰道上奔袭的他们,更何况匈奴的战马也少有能够比得上两人骑乘的吐蕃马速度快。 只是屋中的光景的确不似霍牧想象的那样,不知道哪里来的光线倾泻在靠内的书架旁,炉火烧着,有着木柴燃烧特殊的那种烟火味道,也一并去赶走了那秋日的干冷,此时已是将近下午,但是一旁的柜台上还放着两碗还没吃完的剩菜,热气也稍稍升腾,这里不久前还有人活动,只不过和如今的寂静不太相符。 碎掉的木板在霍牧的身下静静地散落着,他一身傲然,挺枪而出,微微的嗡鸣声从枪口处穿出,上面亮银流转,似是有什么气息环绕,显得朦胧无比。 此时已经扯下布袍的霍牧穿着对襟高领黑衫,下着束绑腿踝的干练单裤,青云翠履蹬于足上,再加上他的架势还有那收束紧扎的头发,整个人威风不说,气势也是堪称无敌。 然而他那修长的凤眼一眯,似乎再无接下来的动作,这让屋中除却他那绵长的吐息,就只剩干柴爆燃的响声了。 “不知来者何人,可否将我家主人放还,奥列瓦身为主上的护卫,手上的长枪可是不认人的。”霍牧担心对方也不清楚他们的底细,依然将自己的名讳隐藏的很深,主动叫阵则是怀疑对方还有更多的布置,若是真的着了阵法一类的道,别看他修为高深,怎么也都要费一番功夫。 声音穿出,回荡至屋后也不见有人出来,霍牧的眉头稍稍皱了一下,若是对方真的不出来,那他也不是不能直接将这铺子给一股气给掀了,只不过这样闹出去的动静太大,若是惹了城主府或者月轮国王府之人前来,那就不好办了。 就算书馆沦陷了,只要地道还在,两人就有无数的机会。 “三……”黑暗中似乎有什么窸窣碎响,霍牧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 “二……”霍牧的脚步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变动,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他的眼睛早已经眯起,似乎睡了过去。 “一……”只有他的长枪,自岿然不动。 面前的地砖突然发生了断裂,这书馆的石砖虽然比不得大汉青石砖来的光滑与好看,但是也已经相当规整了,就是面前的青石砖,突然从中断裂,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响动。 霍牧看着面前的砖块碎裂,脸上没有任何的惊讶,反倒是将长枪一甩,一招回马枪便直刺身后,突然一声怪叫穿出,一个黑影便从半空中定格一般直直摔落在地,地上非常干净,所以根本没有半点灰尘扬起,只有一个抽搐不断的浑身蒙在黑色之中的健朗人形仰面躺在地上。 鲜血似乎在从他的口鼻处止不住的涌出,一双漏在外面的眼睛瞪大着,似乎充满了杀意,不过如今都于事无补。 是刺客,手中的匈奴狼刀相当的显眼。 事情来的突然,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任何的间隔,一个接着一个。 地砖轰然爆开,似乎被一股强大的气劲给推开来,一堵砖墙飞快的朝着霍牧轰击过去。 霍牧也不慌张,长枪往前一提,枪尖只一触便粉碎了整面砖墙,只不过这似乎终于遂了刺客的愿。 烟尘滚滚之中,恶鬼沉默前行。 一连串明晃晃的狼刀挥舞,从天而降的两柄长剑,似乎将霍牧一切的退路全部封死。 刺客门面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他们寄希望于用烟尘混淆霍牧的视野,然后靠着配合娴熟的战阵,毫无拖沓的直接将霍牧格杀当场。 匈奴人如果有人前些年还在南疆军中待过一段时间,一定会听说过草原上的樵夫一名,那是一个来自大汉镇北军中强大的存在,而他最擅长的就是独自一人突入敌阵,然后靠着强悍无比的战力,在战阵之中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最后还会将匈奴的军队全部个格杀,不留任何活口。 不过这些身份似乎已经相当明显的匈奴人明显没有听说过那个传闻,更不用说知晓那个草原上樵夫原本的面貌了。 五年前一个叫做为情的年轻人加入了镇北军,然后一步步从伍长做至了霍牧军下的亲卫长,儿那樵夫之名不过是他在修行途中所留下的痕迹罢了,然而当初教他突入敌阵、磨练自己技艺的那个人,此时不就站在他们面前吗? 霍牧的确没有感受到压力。 哪怕是头顶上此时还有两柄飞剑。 修行者也来了,此时正躲在房梁之上,在至暗之处飞速的操纵着飞剑。 这是匈奴比较典型的刺客小队,一行八人,六人刀客期以近身搏击,为身后两位技艺精深的修行者提供最好的刺杀机会,大多数情况下靠着修行者的细腻无声的飞剑,一般是不需要这些黑衣人等我刀客来为他们创造空间的,但是这次敌人实在太强,与其说是刺杀,不如说是搏杀。 飞剑速度极快,一剑长鸣五响,普通人几乎是看不见飞剑的剑身的,只有修行者,才能依靠着灵气的加持,从空间之中捕捉到这种致命杀器的踪影,然而在修行者世界中有一个共识,如果被一名剑修御剑抢到了先手,除非拼着同归于尽,不然的话,接下来那人就只有被动防守的份,时间一长,其实依然也会落败。 飞剑就是这样独特的一种技艺,刺客最爱。 然而无数道光亮折射,都没有一声是真正砍到人身上所产生的响声。 烟尘顷刻间便散去,这是相当违背常识的事情,前一息还烟尘满布,下一息屋中的一切狼藉都完完整整的成现在所有人面前。 六名身材相似的刀客出刀的动作的确相当的华丽,然而却没有任何的作用,在他们面前,数人的刀身都嵌入了揭开地砖之后的土地之下,一柄飞剑也夹杂其中,所有人的刀身乱成一团麻,在所有人或惊恐或震怒的眼神之中,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我道是何人前来作祟,没想到你们速度倒是快的很,若是大家都这样赶时辰,某便送你们一程?”霍牧的声音本就有些低沉,在这样空荡的房间且紧张的时刻就这样静静地响起,似乎真的实在给他们送葬…… “啊……”终于匈奴刺客也不再憋着了,他们的敌人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有人心理已经难以承受了,这样被人戏耍,的确没有人心里会好受,尤其是他们这些作为刺客,向着战神起誓过后,他们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侮辱。 只不过那人的叫声只到一半,便成为了无声的空喊,他的刀还没有抽出来,整条手臂便已经留在了原地。 他作为刺客的本能还是体现了出来,壮士断腕之勇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右臂鲜血狂飙,他的喉咙里依然充满了来自困兽的低吼,反身一扯,臂膀上最后一点血肉都被甩了出去,左臂往回一探精准无比的从一堆刀花之中抽出一柄完好的狼刀。 狼刀形如柳叶,刀身偏窄长,但是握在手中分量却不轻,匈奴朝廷不管在民生上如何克扣,但是在军士的装备银饷之上却没有半点的含糊,狼刀的材料只有在黑绳北漠才能开采,一种重土经历烧制之后熔留下的金属再与铁水混合之后产生的无比坚韧的重铁,这是让大汉营造也要相当眼馋的资源,只可惜全天下也只有匈奴人才占有,狼刀便是全部由此制成的。 狼刀更是只有精锐的部队才会配备,普通的州郡士兵,哪怕是游散的骑军也是没有这个待遇的,狼刀从刀丛之中被他迅猛的拔出,激起一连串的火星,他的吼叫似乎是惊醒了身边的一众同伴,所有人如梦初醒一般,其余五人瞬间暴起,转身就杀向了身后。 霍牧则是轻巧的躲过身前这个独臂之人凶狠的反击,轻描淡写的拎着枪身的前部,腰身发力,身形扭转,一枪直接捅穿了那人的喉咙,同伴的死根本没有成为所有人停滞的理由,他们的刀划破乐空气,划破了沉默,直直的冲着霍牧身上招呼来。 谁知道霍牧却不退反进,手上猝一发力,银枪贯喉而出,鲜血淋漓的只有那人的喉咙,没有一丁点的鲜血沾染在长枪之上。 霍牧一步踏前,身形滑动,一时间似乎有数个身影从他的身上窜出,四面八方而来的刀每一柄都似乎触及到了霍牧的身体,但是转瞬又砍到了无形的空气之中。 长枪的枪位在地上划出一连串的火星,显露出了霍牧刚才脚步的稳健,长枪被霍牧用作了军刺,身形闪动,便有一连串的血花从背后飘起,十步一杀人,千里不留行,何谓高手的点到为止,实际上则是霍牧这种轻松无比的杀人之景。 一柄飞剑直落地面,再也没有动弹过,这两息之间,梁下的场景变换莫测,飞剑却毫无动静,一人蒙面面带惊恐之色,因为他此时才发现,身旁的同伴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 剑诀从心中升起,又从手印上迅速的爆发,然而却不等他召回护身的飞剑,一道轻盈的落脚声便出现在他的身旁。 毫无顾忌的他拔出长靴上的匕首,转头便刺了出去,这下根本顾忌不得飞剑的事情了,然而枪杆却诡秘莫测的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内,至少……他还没有这样强大的控制力,可以在这样紧急的时刻,避开那夺命的长枪…… 银杆兽纹的长枪在他的眼中不断地放大,不论他如何偏折身子,长枪似乎都让他无所遁形……没有死角的一枪,精准无比的一击。 随着肝脏具裂,黑衣刺客死不瞑目,他的身形嵌在房梁之上,几乎贯穿了石质的房顶。 房屋之中最后的一个声音是黑衣人身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的声音,因为倒得无力,所以根本没有任何的巨响,枪枪直取喉咙,梁上一人神魂具裂,一人重创而死……在一名大宗师面前玩修行者的把式,未免有些太过自信了。 所有人都死了,霍牧也沉下心来,两个气息突然出现在他的感知之内,这让他终于如释重负。 库格罗素和书馆的掌柜是被绑在一起的,屋中被人布好了阵法,霍牧不怎么敏感,倒是真的没有发现,不过他倒是猜到了这样的经过,不然他也不可能无法感知到库格罗素这样精力充沛的男子的气息。 第549章 争(下中) 阵法自行散去了,说明的确此间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隐藏灵气的方法,整个书馆的构造也就一目了然,先前消失的库格罗素连同着另一个陌生的气息出现在后屋——整个书馆是前后屋组成,似乎还有一个不小的院子,总共有占地将近方圆十多丈,算是不小的一块地了。 霍牧踱步向前,绕开了一地的四人,他们死了便是死了,只要是拦在路上的,对于霍牧他们图谋不轨的,霍牧没有打算留活口。 长枪还没有被霍牧收回,从头到尾霍牧都没有完完全全展示自己的力量,不然他也不会单单拎着枪杆前段的位置了,长枪一寸长一寸强,自然对敌之时应该完全的利用其优势,不过霍牧不在乎罢了。 枪尖挑开布帘子,这书馆的构造倒是相当符合汉家的风格,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亭中有一棵歪脖子杨,应该是一个相当好的乘凉处,不过刚刚在沙葬袭卷过后,院子里的所有物件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沙子,屋顶上如今还不断地有细沙在滑落,闹得整个院子像是正在下着蒙蒙的沙雨。 霍牧不清楚那个陌生的气息究竟是谁,但是他明显的感觉到两人都没有太大的动作,不过灵气的探查也就到此为止,如果能够再细致那就太过无解了,能够细微到探查到一个人的动作的有效方法,修行者修行了千年都没有搞明白。 霍牧走的很慢,一切以小心为上,云履不是什么西域人的装饰,看起来华美但是却有些华而不实,不过云履落在地上的声音是很小的,不像是木屐那样咯哒咯哒的清脆响声,霍牧放缓了脚步,院子里就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轻轻地抵开了里屋的房门,吱呀一声,门轻轻地开了,霍牧没有立马进去,而是快速的扫了一眼,结果就是这一扫,大概他也有些不解了,两个大男人结结实实的被绑在两个椅子上,连眼睛都被黑布蒙的紧紧实实的,如果不是听到了霍牧开门的声音,库格罗素口中发出了午夜的声音,估计两个人还会继续坐下去。 两个人是被绑在两个椅子上的,坐的高高的,手脚连同着身子牢牢的捆绑着,绳子似乎也是特制的,普通人,像是库格罗素这样的根本就无法随意挣脱。 库格罗素就不提了,但是另一个男人却惹得霍牧有了些兴趣,他看起来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不算太老,正是男子壮年,打扮很是普通,宽大的裳袍,是西域人特有的那种宽松款式,灰黑色的扎腰,单薄的灯笼长裤套在腿上显得有些臃肿,不过应该是如今西域的秋日夜晚已经相当寒冷了,他的内里穿了不少的保暖衣物,从他露在外面的地方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肥胖,反倒是隐约间可以从他的身上看出他魁梧的身材。 穿着一双普通的软底布鞋,脚也显得很大。 男子脸上的胡茬不多,精修过得,皮肤虽然显黑但是却没有什么斑点,他的脸型四四方方的,一头不算太长的直发倒是有些奇特,乌黑的发亮,在西域人里面是相当难得的。 他听到霍牧前来,耳朵微微一抖动,虽然嘴巴也被牢牢地堵住了,但是却和库格罗素那种的紧张发抖不同。 霍牧看着他没有说话,库格罗素一直在旁边呜呜的说这些什么,估计他还以为是那群匈奴刺客来取他性命了,挣扎不断,想要挣脱绳子,但是却无能为力。 “库洛塔,已经结束了,那群人已经被我解决掉了,我现在就给你松绑……”霍牧仿佛带有安定效果的声音传来,库格罗素终于是停止了挣扎,也不再去支支吾吾的说些什么,确认了是霍牧的声音终于让他放心了。 库格罗素现在都快哭出来了,谁能想到前脚进门,后脚就被人瞬间擒住,他先前感受到的那种风驰电掣,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被人飞快的带走,然后迅速的捆绑了起来,然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去理会他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又是自己的父亲和老师,想到自己…… 库格罗素想到什么霍牧不是很介意,他说是要为库格罗素松绑,但是却径直走向了另一个男子。 然而脚刚刚迈出,那人的双手却突然从反绑的状态变成了完好的状态,身上一段段的麻绳全部脱落在地,男子轻易地摘掉了眼上的黑布还有嘴上塞得那一团麻布…… …… 男子名为懒图儿,显而易见,书馆之中再无其他人,而他就是书馆的主人,霍牧没有多说,给库格罗素松绑之后,库格罗素大口的呼吸着,其实他并没有被憋着,但是这样能够重见天日的感觉的确很好。 库格罗素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即便是已经知道了霍牧就在身边,他还是矮着身子警戒着一旁的一切情况,然后转头……看到了懒图儿。 壮硕男子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霍牧没有做任何事,看起来他早就已经能够自救了,如果库格罗素刚才出了什么问题,他应该也能够自救。 库格罗素惊得嘴巴大张,显然,他是认识懒图儿的。 库格罗素从小在部族中长大,渐渐成为了部落里优秀的萨满候选之后,他就得到了部族的培养,其间大萨满也开始不断地教授他一些事情。 但是唯一一次库格罗素来到志怪书馆,他也没有记住里面究竟是谁们人当时在和大萨满说话,那时候他太小了,根本记不住这些,主要还是因为他一进入书馆就被那琳琅满目的故事书籍给迷煞了眼,别看如今库格罗素学识如此渊博,精通各种语言与文化,但是从前的孩子哪有不爱玩的呢? 库格罗素的第一次月轮国王城之旅就是在小人书的奇妙世界中度过的。 但是懒图儿他却是在部落中见过许多次。 懒图儿是很早一批的萨满了,萨满不说父子传承,但是也跟家族的血统有很大的关系,库格罗素是一个特例,但是懒图儿一家却不是,如今大萨满身旁的最终要的几个老萨满里,有一位叫做艾什科尔的,就是懒图儿的父亲,有了父亲的传承,懒图儿也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成为了部族之中萨满的一员。 但是部族的分工是相当严明的,尤其是萨满这一个职位,很多人以为身为萨满就能够享受到平常人难以想象到的福利,然后过上充实幸福的生活,这其实是不对的。 就连大萨满也在清淡的吃着与族人相同的食物,这些萨满又有什么权利去大吃大喝呢? 萨满过的是相当清淡的生活,而且除非大萨满的允许,一般是不容许随意在外人面前出现,尤其是私自与外族人沟通交流,这是一个很古老的教义,成为萨满就要忍受难以承受的孤独。 而懒图儿则是唯一一个很少在族中露面的萨满,而是总是往返于部族与其他城市之间,库格罗素成为萨满之后就很少出部落了,之前曾经帮助部落进行的各种各种的贸易往来都交由了部族中擅长于此的族人。 而懒图儿则是三年前,在部族离开赫克城的时候,消失在了人们的印象之中。 懒图儿已经三年没有出现了,很少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者说从头至尾就只有大萨满一人,他的父亲直接说他是三年之前失踪的,从此便杳无音信,也就没有人去问这样的事情了。西域人都知道,如果一般是在大漠之中走失的人,很少有能够独自活下来的,这片沙漠为何叫做死亡之海,那就是因为大漠对于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强大了。 没人说,但是大萨满依然给懒图儿举行了符合一个萨满去世的送葬仪式,这基本上也就承认了懒图儿的死亡。 库格罗素还记得当年懒图儿在商贸一事之上是他最好、最直接的老师,在这一方面,就算是知识渊博无所不知的大萨满也是对于这一方面自认不如,所以便给库格罗素安排了他这样一个老师。 懒图儿的失踪让库格罗素很是难过,像是每一个萨满离去一样,都是阿帕奇部族重大的损失,库格罗素心里无比的怀念着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指点过自己的每一位无私的长者…… 但是他是真的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懒图儿。 所以他真的和见到鬼一样,比刚才的反应还要大。 一个大男人接连不断的惊叫着,的确让外人看起来很丢人,不过这样的情况下,的确也没有什么人可以算作外人了。 “好了,我的库洛塔,你在惊讶些什么?重新见到我难道可以让我们部落最有天赋的萨满如此兴奋吗?” 懒图儿说的是波斯语,霍牧听了个大概,一路上库格罗素一般使用匈奴语与他对话,在西域使用波斯语的人也仅限月轮国北部的人士。 懒图儿张开手臂,直接将面前惊叫狂跳不止的库格罗素揽在了怀里,两人紧紧拥抱,库格罗素干脆就是哭了出来。 “懒图儿,我亲爱的懒图儿,我真的以为你已经回归长生天的怀抱了,这让我日不能思、夜不能眠,能够再见到你实在是太过兴奋了,所以请准许我的失态……”库格罗素边哭边笑的样子实在是有损于他萨满的尊贵身份,哪里看得出他得成熟稳重了,说白了他还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小子罢了。 霍牧看着两人相拥,他知道西域人喜欢用拥抱来表达自己的问候,还有亲吻脸颊这样的方式,他虽然不理解,但是也表示尊重,的确看得出,库格罗素刚才受到了相当的惊吓。 库格罗素只是哭了一小会就赶忙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因为霍牧还在身后站着。 “懒图儿,为你介绍,这是来自大汉的霍牧将军,你应该听我说过很多次了……”说着库格罗素也张开手臂,向着身后霍牧的方向探去。 “久仰!”一声汉家官话又是脱口而出,霍牧已经见怪不怪了,阿帕奇部落的萨满的确是一群相当值得尊敬的人,就是他们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依然能够专心治学,就是这份心意,霍牧就觉得这群人不容小觑。 懒图儿笑的爽朗,一口白牙露在外面,笑容相当的好看,这时候扯下了他脸上的布条,他那西域人特有的异域风格的大眼睛也十分的显眼,虽然已经不再是一个年轻人了,但是霍牧看得出这个男人的容貌绝对是保养的很好,没有受到所谓的西域风沙的侵袭。 一个抱拳,江湖人相当平常的礼仪,霍牧也笑着回礼。 “懒图儿,快说说这群人究竟是怎么找到的你?连我们都不清楚你的底细,难道这群人竟然也能够从中找到我们部落的痕迹吗?”库格罗素很是担忧,连他们部族的人都以为懒图儿已经死了,那么外人又是如何知道的他们的行踪的? “库洛塔,那群人是匈奴人,如果没有猜错,是他们用了什么特别的办法赶在我们之前到了这里……”霍牧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懒图儿心里清明的很:“库洛塔不要担忧,他们还没有发现大萨满的布置下的暗道,他们从来到这里到你们到来,一共也就不足一柱香的时间。” 然而霍牧的眼神一直没有移动,放在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动摇,他也知道霍牧是在看他,叹了口气。 “霍将军,希望您不要生气,我并没有刻意将库洛塔置于危险之中的想法,我的书馆里也有相应的机关,就算你不来,如果那群匈奴人想要对我们下手,那他们也是无法得逞的……” 懒图儿拎着一段割断的绳子,诚恳的向着霍牧解释道,他作为大萨满的人不会任何防备措施都不做的,而霍牧想的没有错,就算他不来,懒图儿也能够保证库格罗素的安全…… “原谅我的无礼,我只是想要知道这次保护库洛塔的人究竟有怎么样的实力……如此看来,确实是我杞人忧天了……” 第550章 争(下下) 懒图儿作为部族一个很重要的暗子,甚至不惜抛弃自己萨满的身份也要帮助大萨满完成他的布置,这样的精神是相当只得赞颂的,库格罗素知道了为何懒图儿会突然消失之后,也大概明白了大萨满的良苦用心还有懒图儿所付出的牺牲。 作为阿帕奇部落的人,说成为萨满是这个人此生最为光辉的时刻也不足为过,懒图儿却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在按照大萨满的意思开始为了长生天教的复兴而做着最充足的准备,就是这份毅力也绝对值得库格罗素去尊重。 霍牧没有怪罪懒图儿,最主要是谁都没有想到大汉方面竟然会是将这样一位边关重将派来了西域来执行任务,甚至不害怕匈奴人此时会趁虚而入,没有主将的军队是相当不堪一击的,哪怕是一个有着优良战斗历史的军队。 不过如果是大汉其他官方的人来,霍牧不确定他们究竟能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完成这样一个双方规划了许久的事情……那个叫做马良的年轻人确实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压力的东西。 不过这样才是霍牧想要的,嘴上不说,霍牧心里还是有着热血的,如果能够酣畅淋漓的击溃匈奴的军队,霍牧觉得,哪怕是自己战死在沙场之上,自己也会心满意足吧。 到底是曾经当过萨满的人,的确有着他的缜密之处,霍牧只是随处一看,就发现了不下三处机关,恐怕如果匈奴的刺客想要对库格罗素下手的话,懒图儿只是稍稍一动就能够置这些人于死地。 懒图儿摩挲着房间靠里面的一面墙壁,墙壁是光滑整洁的,看起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工艺,不像是普通西域人的那种石头垒砌的粗糙墙壁,似乎是黄沙一样的泥土将墙面做的平整无比,懒图儿没有用眼睛去看,只是闭着眼睛从上到下细细的摩挲,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整个身子贴在墙壁上,库格罗素和霍牧都没有出声打扰他,他说他们应该去密道之中商谈这些事情,而关于那些匈奴人究竟有没有将他们密道的事情通报出去,答案都是否定的。 匈奴人不是因为得知了一些关于他们的秘密之后才在书馆里埋伏霍牧两人的,而是匈奴人早早地就已经广撒网了,书馆只是被怀疑而已,一两个月之前,懒图儿就已经发现了有一群身份神秘的人来到了巴克特里亚城之中,而似乎他们也是得到了王室的默许的,这种事情懒图儿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作为大萨满指定的人士,自然要临危不动,必要的时候,他应该断绝一切的关系自保,地道的事情自然会有大萨满来想办法。 匈奴人的探查是挨家挨户的,他们应该是想要得知一些消息,最初懒图儿也是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谁的,只是他只能按照最危险的局面来应对,城中当然不只懒图儿他一家是阿帕奇部族的资产的,至少每一处密道的节点,都会有阿帕奇部落的一处资产,不过大家都是相当清楚自己的职责的,平日里是完全不相干的商户,只有懒图儿去联系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在各自的地道之中通向一个最安全的节点,然后在那里相互通报各自的情况。 他们的任务首先是不断开凿地道的同时保护好它,然后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要不断地累积资金,这都是为了计划接下来的一段来服务的……争夺佛子少不了大量的资金支撑,毕竟不管是通过月轮寺的方面得到这样的席位还是通过王室——古鲁氏贪财,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国王古鲁克向来都是没有足够的财富的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虽然他是一个傀儡一样的国王,但是作为与月轮寺,这个月轮国最大的掌控者直接沟通的角色,如果古鲁克这一关没有办法度过的话,很有可能是见不到月轮寺的高僧了。 而如今月轮寺的僧人似乎考虑的也是如何靠财富来重新振兴这个月轮国的框架,月轮国是在商队的贸易基础上建立的国家,只不过短时间的在世佛国的名号让他们误以为只要靠信仰就能够将这个国家不断地运转下去……国家是一个机器,没有了信仰依然能够活,这是僧人们最失败的一点,他们没有搞清楚支撑起一个国家真正的基础是经济,不过有这样的目光的人也不多,如果搞明白这一点,若是能够用这样的思想去建设国家,以及对抗外来的国家的话,那实在是有些太过超前了。 大汉有这样的雏形,只可惜,如今的形式不足以让他们去做这样的事情。 所以当僧人们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也在疯狂的揽财,月轮国千疮百孔了,国家上下暴动不断,没有了生产,没有了贸易,就不会有赋税,赋税没有了,国家就更不会富有,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所以莫说僧人世俗,这是成为统治者最必须要接受的地方。 知道了佛子问题的根本,那么阿帕奇部落既然有这个野心,就自然会去迎合对方的需求,最怕的就是搞不清这群人真正的需求在何处,一但有了目标,那么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简单起来。 阿帕奇部落里很多消息都被大萨满掌握着,有很多萨满也没有过多地接触这一个大型的计划,但是他们知道阿帕奇部落有那么多的能人,不会将生活过成这样穷苦的,至少在他们的印象里,阿帕奇部落当年是有很多资产的,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北边蛮人的那种原始部族,他们曾经可是能够媲美西域一些中小型国家的大部落。 一切答案都在巴克特里亚城里了,大萨满将部族的未来赌上了,事实上大萨满就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大臣,如果库格罗素能够坐上佛子宝座,有着月轮国的基础,长生天的光辉将会很快洒满整个西域大地。 在这样的条件下,帮助一下一个有着相当程度包容心的大汉是举手之劳,婆哲对于大汉这个国家是充满善意的,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能够在得到月轮国的基础之后,月轮国能够与大汉永结连理。 当然这些都是之后的构想,如今计划的第一步还没有完全完成,库格罗素接手他的使命之后,这就是任务开始的标志,在这样的时间,懒图儿作为巴克特里亚城的部分的首领,他是坚决不允许出错的。 匈奴人的事情的确让他大吃一惊,但是远没有到让他们自乱阵脚的地步,得知了那大盗柳折枝就是匈奴人的消息之后,他就更加明白了,原来匈奴人这样就是为了清扫竞争的对手,他们为了让大汉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之中疲于奔命,不惜抛洒下无数的力量,誓要将巴克特里亚城之中一切与他们竞争的势力剔除除外,事实上结果基本上已经出来了,商队摄于柳折枝的名号,很少愿意运送大宗的货物,没有了足够分量的商队的参与,没有大量资金的汇入,能够真正与匈奴人争夺位置的就只有拥有落日军的焉耆国皇室。 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可能阿帕奇部落的历史在西域的史册上是很难被抹去的,他们一边在寻找着阿帕奇部落的踪迹,一边在提防着大汉方面的力量。 匈奴人蹲到了库格罗素和霍牧两人,只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清楚库格罗素的身份,毕竟库格罗素已经将近有五六年的时间没有露面了,这也不失为大萨满对于库格罗素的保护,一面培养他作为核心的能力,一面又封锁阿帕奇部落的消息。 懒图儿作为大萨满钦定的负责人之一,他的判断真的很出色,他不是一个老顽固,虽然他比库格罗素打上十岁不少,但是他也是一个相当能够接受其他民族文化的人,他的思维从来不是定式的,这是相当重要的。 咔嗒,一声轻巧的机关响声,似乎是什么木制的东西碰撞的声音从墙壁之中响起,库格罗素眼睛一亮:“来了……” 懒图儿从墙壁上停下摩挲的手,从一个看起来毫无地方轻轻地一按,那处墙壁竟然方方正正的陷了下去,然后明显的,整个房屋都在不断地在一种有节奏的情况下抖动着,似乎有什么连锁的反应在看不见的地方进行着。 哗的一声,房间正中间的位置突然地面陷了下去,毫无征兆的,那里就是原先库格罗素站立的地方,感受到抖动之后库格罗素移开了一点,没曾想面前的地砖就这样一块块的缓缓下降下去。 片刻之后,一道悠长的梯道便出现在三人面前。 “库洛塔,还有霍将军,我们去下面说话……”懒图儿向前一步指着出现的地道,轻声的说道。 “将军……我也是第一次见,没想到阿大竟然真的能够在这城池之中布下这样的一片密道,他的高瞻远瞩实在是让人无法不去赞叹。”库格罗素摇着头,似乎也很是震惊,他似乎能够从这狭长的地道口感受到这样一片可以称得上是宏伟的地道的那种潮冷的味道,这是智慧的力量,也是他们部族上下齐心的结果。 霍牧点了点头。 …… 此时城中的匈奴人终于都动了起来,他们都是匈奴真正的死士,而如今他们接到了来自上面的最后一道命令,那就是不惜一切的代价,去给霍牧两人制造阻碍,只不过他们似乎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有一对人因为与霍牧的短兵相接而迅速被解决掉了,剩下的刺客们虽然埋伏在不同的地方,却因为沙葬的原因,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两人从沙葬之中突出,然后迅速的进入了城池。 这就是所谓的情报问题了,这些死士是经过了特殊的训练的,但是他们唯一赶不上天机阁的就是那快速而且准确的情报系统,如今被人快速的行动而突破了一环之后,其余人竟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发生。 知道他们后来被一连串的强悍的西域人给一股脑的击溃之后,他们才知道,如今是他们暴露了位置。 这是后来懒图儿送走了两人之后,迅速的吩咐下去的事情,阿帕奇部落分散于巴克特里亚城中的商业资产都是由部族中人经营者,如果没有相当程度的武力,他们也很难从事地道的挖掘,只要准备的充分,知己知彼的情况下,懒图儿的命令一到,所有隐藏着的匈奴死士在强悍的阿帕奇战士面前根本就是无法正面对抗的存在。 沙葬死了很多人,夜晚又是第二阵沙葬的来袭,月轮国的士兵在最后关闭城门之前,将城中的尸体清理之后连同杂物一通运出了城外,只要沙葬彻底过去,他们就会将这些东西好好处理掉,如今时间是不合适的。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些尸体之中有许许多多来自匈奴军中的精锐死士,今日死不瞑目。 …… 法戒大师其实并不是活佛,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就连自己的师祖——荐一大师,其实也并不是什么活佛,活佛这种东西说来奇怪,不过是很多支派的佛宗用来愚弄信徒的一种东西,不知道何时传入了大乘佛宗的经义之中,不过有一说一,这样活佛的名号几乎是与佛祖一样好用,只要是在出行的时候身边带上许许多多唇红齿白的小沙弥,不用说话,都能够显示出佛门中人的那种超脱之意,信徒所见,不免心安理得的去相信。 法戒大师也不是什么佛法高深的人,想法他之前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酒肉和尚,用他的师父岩树僧的说法说道,他就是一个被尘世洗礼的彻彻底底的俗人,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俗人,却在数年之前,摇身一变成为了整个月轮寺乃至月轮国佛门的领袖,说起来也是讽刺。 只不过和尚们都不了解政事,胡乱的政策让月轮国火上浇油,只有他这种沉迷利欲之人,才能够胜任这样的位置,卖佛子这样的事情就是他的决定,说实话……世俗的彻底,但是究竟有没有用,还是要看效果。 第551章 争(下下中) 法戒大师最近很是忧愁,愁的他很是掉头发,虽然他已经没有头发可掉了。 月轮寺里面是看不出有什么紧张的情绪的,毕竟都是修佛的人,心平气和这种心境还是有的,但是最主要的就是要去思考月轮国国事的人并不是他们。 法戒大师和余下的几位方丈住持是处理月轮国国事的真正核心,实际上他们就是月轮国的统治者,只不过名义上还要将国王的位置留给古鲁氏罢了。 人民对于这些事情实际上是没有太多的心思的,只要能够让他们吃上饱饭,能够过得舒服一些,能够有时间在每日的劳作之后有时间在街道上无所事事的溜几个弯,这就是百姓的诉求,几十年前荐一法师住持月轮寺大事以及月轮国国事的时候,那时候大家是没有任何怨言的,月轮国的经济结构是相当健康的,月轮寺也没有什么所谓的佛子…… 只不过一切都在佛子去了大汉之后,意外死掉了,这件事情之后变了,法戒他虽然是个世俗之人,对于杂家的学说也有着相当的研究,但是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和尚,要他来做那种能够支撑起一个国家的宰相一类的人,他是很难胜任的,好在他还有帮手,但是月轮国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库格罗素很有发言权,他们当年所依托的赫克城也曾经是沙漠中绿洲一样的存在,不然他也不会承担起大漠中那样一段商路的节点的作用,作为月轮国第二大的城市,如今的残破模样很难让人想象赫克城曾经是一个拥有将近三十万人口的西域大都会。 商贾往来,戏子卖艺,外国异族来客都在赫克城中集聚,将位于月轮国西部的赫克城打造成了一个民族融合、文化多样的大熔炉。 但是如今,商贾很难取得赫克城真正的暂留的资格,因为如今赫克城令人无法承受的揽财方式,让许许多多的大商队哪怕选择更加难走的北道,去经历各种各样难以预料的危险,对,还有马贼团的劫掠,宁肯这样,他们也不愿意踏入赫克城一步。 收取过路的商队将近三成的税费,这几乎和抢劫没有什么区别了,库格罗素后来明白,那些商队是把钱送到马贼手中都要比交给月轮国王室要来的乐意。 阿帕奇部落的智者婆哲是高瞻远瞩的,他们早早地占据了那么一块世外桃源一般的宝地,哪怕是穷苦,也不会参与如今月轮国的混乱,穷则独善其身。 法戒大师当然也明白这样的道理,百姓在高压下很容易诞生反叛,大汉的历史上有无数这样的例子,虽然不能一股脑的完完全全套用在西域诸国身上——毕竟两地百姓的习惯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西域人更加能够承受高压,这是事实,但是就是这样一群任劳任怨,哪怕是驱赶他们,他们也会不吭不响的再次跑回来的百姓,在月轮国这样几乎不在乎百姓感受的政策之下,他们开始反抗了。 赫克城连续着将近三个月,每天傍晚以及早上都有大批的板车出城,那些都是运送被军队杀死的暴民尸体的车队,被杖毙以及直接斩杀的暴民衣不遮体,随意的被堆积在宽厚的板车之上,因为死者甚众,甚至赫克城驻扎的月轮国士兵们需要拆卸城中建筑的门板作为车体,用来运送这些尸体。 他们身上的淤青都还没有被消去,有的人甚至根本就没有死去,带着微弱的气息,被无情的宣判了死刑,根本容不得他们有半点的挣扎。 赫克城只准进、不准出,能够出去的那就是死掉的人。 无数的尸身被堆积在死亡之海一隅,天上盘旋的秃鹫以及各种藏匿于沙石之间的虫子都以这些不断风干的尸身为食,秃鹫兴奋的叫唤,这就是国家的冷血,一但关乎到存亡的时刻,百姓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连续着三个月的高压,据后来的统计,赫克城四万余户居民,最后锐减至了两万七千多,足足八万人在这场暴动以及国家的施压双重夹击之下丧命,这是西域这片土地上少有的惨案,仅次于当年匈奴人的屠杀。 但是他的效果就是减轻了相应的穷苦人的数量,他们如今再依附于月轮国只能说是负担,月轮国抛弃他们抛弃的非常果断,加上有些小型的商队不得不在赫克城停留,月轮国对于商人的策略则是十足的敲诈,哪怕是井水,这种在赫克城中最不缺少的资源(赫克城最早就是依托绿洲建起的城市)甚至也卖到了一桶将近三百钱的高价。 这三百钱与大汉的三百钱还不通,大汉以青铜制作五铢钱,枚重五铢,事实上是铜与铅的合金,虽然大汉的钱币得到了相当程度的同意,更有户部下属三官主持钱币的铸造,钟官、技巧、辩铜三官分任铸造、选材、衡量三任,大汉的五铢钱是相当精准的,每一枚钱币的规格都细微到了秤杆难以辨别的程度,但是……他与西域的赤铜钱相比,实在是太轻了。 西域人与大汉交易向来都是用真金白银,因为他们知道大汉的五铢钱只要拿出玉门关之后,就再也无法保证它的价值了,而除了真金白银之外,曾经由大宛国住持制造的赤铜钱仿造了大汉的制式,但是却用着十足的赤铜铸造,模具一合,没有任何的缝隙纹理,这是西域人最相信的东西,毕竟大宛国能够仰仗的东西,除了他们的骏马就只剩他们国中的两三座质量顶好的赤铜矿了。 三百赤铜钱能够在大汉买到的东西实在数不胜数,一桶水可能在大汉富足的地方最多会要上三五钱,这可是百十块饼子的钱财啊,买什么不好。 但是月轮国就是这么做了,明码标价给那些过路的商人,如果不买他们的水,自然是可以,但是面对百十里荒无人烟的大漠,小商队是没有这样的魄力的,所以他们只能任由月轮国宰割。 赫克城是贯彻月轮国政策最为彻底的一个城池,其余的月轮国的小城池,像是格力木城,大杨城等等小城,他们都是在巴克特里亚城属下的小城池,由王室直接派人接管了城池之后,他们也成了强力的吸金机器。 傒斤罗布曾经就是大杨城的行政长官,像他们那样的小城池的话,是不允许拥有城主府的,也只能说是月轮国也的确有他的道理,像是大杨城这样的小城,也有将近八万的人口,八万人振臂一呼就要直接反叛月轮国,傒斤罗布被迁出城池的时候,他知道有一只月轮国的弯刀军队进入这样一个四处封闭的小城,接下来的结果将是什么样的。 他不忍去想,他是一个好官,月轮国里难得的几个好官,他的位置其实也不小了,月轮国统领方圆六百里的土地,大大小小的城池总共有十座,除了赫克城和巴克特里亚城两个大城之外,第三大的城池比较靠近国家的东段,那里连接着与大汉相隔的无垠瀚海,塔克里城是月轮国的第三大城池,三个城池皆是有城主府,巴克特里亚叫做王城,城主自然就是古鲁克,也就是国王,然后他这样的行政长官一般被称为城长,七位城长是仅次于城主的极高的官职,由于王室不存在什么朝廷一类的地方,因此除了他身边的亲卫和近臣,剩下的外臣就是他们这些城长。 到了如今的情况,他这样一个受人尊重的成长,被月轮寺的一纸文书说废就废了。 不光是他心里憋屈,连同他的幕僚们都为他鸣不平,然后就是军队的到来,弯刀的武士是月轮国最后的颜面,他们是月轮国用来拱卫王室的精锐军队,哪怕是已经不复曾经纵横沙漠的那种勇武,对于百姓来说,他们还是无懈可击的。 傒斤罗布不敢去面对他的子民,那些朴素且可爱的人们,是他十年来政业的见证者,他怕自己每一闭眼,眼前都是那些人们向他讨要命数的残忍景象。 这样的月轮国距离毁灭不远了,这是傒斤罗布的预测,似乎也是他的期待。 傒斤姓是匈奴鲜卑部的一个普通的姓氏,所以往上追溯的话,傒斤罗布其实是匈奴人,只不过由于鲜卑部是被匈奴大部压制的一个部族,很多人都逐渐的南迁,一部分留在了燕云之地,逐渐与大汉的燕人融合,另一部分则是西走西域,傒斤罗布的舅舅一家带领着一小步的傒斤氏族人留在了大汉的秦地,日后他们成为了大汉关陇地区很重要的一只少数民族,这是后话。 而富有开拓精神的一部分傒斤族人,则是西出西域,傒斤罗布他父亲的那一只,就是在月轮国最早的一批军官,西域的战争很多,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有能力的话,在西域的这片土地上,只要能征善战,一定能够抢得一席之地,他的父亲则是加入了当年月轮国的弯刀武士之中,他们身为游牧民族,本身身体优势是相当大的,他的父亲在月轮国的扩张之中立下了赫赫战功,是少有的留在月轮国中有军职的匈奴人。 子虽不承父业,但是他也是受到了父亲的荫庇,年少时候也算是过的衣食无忧,但是他学的是大汉的学识,说起来他的治理城池的方法都是削藩的边疆大吏,卓有成效的是他最终升任了月轮国十城之一的大杨城的城长,然后一呆就是十年之久,大杨城是在他的手下逐渐成长起来的,月轮国的佛子造访大汉之前是大杨城发展最迅猛的一段时间,因为那时候匈奴人的压力还没有那么大,西域尤其是月轮国月大汉的商贸往来到达了一种鼎盛的状态,乘着佛子的风,不少大杨城的小商户都在这样的潮流中站稳了脚跟,逐渐成了能够有不小影响力的大商贾。 但……也仅此而已了。 月轮国的暴政影响的最开始的就是他们这些名下的小城池,那些依托商贸崛起的商人们是最反对月轮国实行的一系列揠苗助长的力量,而他们也是最早一批被肃清的倒霉蛋。 傒斤罗布尽力了,他现在一清二白,带着三两幕僚、三两家仆,还有几个护卫,就这样踏上了回到巴克特里亚城家中老宅的路。 一路上没有人敢去问傒斤罗布任何事情,他们本来是一头雾水的,好好地一天怎么突然就要踏上回家的路? 看到军队的时候他们就明白了,傒斤罗布知道一些隐情,不知道军队有没有究他的罪,如果真的追究起来,他也有个纵容的罪过,大杨城的百姓决定反了,几个大商积攒了武器武装了不少人,他们打算就这样直接反攻月轮国,因为大杨城与巴克特里亚城的确离的很近,如果真的出兵迅速,不失为一个奇袭的好法子。 傒斤罗布很是苦恼了,他没有办法做任何事,到了这种局面,他这种夹在中间的人才是最难做的,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民生哀怨滔天,但是国家的重担压下来,他也是避无可避,一面要安抚着百姓的心,一面又要应付着王城中来的王室近臣。 …… 傍晚时,傒斤罗布带着一众人入城了,有城门的兵士认出了他来,只不过没有任何表示,他现在已经是白身了,三个幕僚曾经都是傒斤罗布的得力干将,他们都是真正想要给这个国家带来光明的能吏,在出事的时候,他们没有多想,毅然决然的跟着傒斤罗布走了,丢下了他们的成果,他们知道这时候已经由不得他们再去多思考了。 傒斤罗布觉得是亏欠他们的,只不过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走未来的路,他打算明天直接去面见国王,他需要与国王好好谈一谈,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了。 但是他们在到达宅子的时候,没有发现宅子里早就已经有了人,有人一直在等他们,等了许久。 第552章 争(下下下) 已经是日落时分了,巴克特里亚城刚刚又经历了一场沙葬的侵袭,不过这第二波明显是要比第一波的声势要小的。 因为有了提防,自然,巴克特里亚城的百姓们也没有再受到什么严重的损失,之前那一次沙暴席卷过来,摧毁了不少商人的财产,这让他们欲哭无泪,如今看着这第二波的来袭,他们只能是从心里安慰自己:已经不会有更大的损失了。 其实是有的,有些城中的店铺突然间就再也没有了半点动静,因为他们今后起也只会是成为王室的一部分财产了。 匈奴人很会做生意,当然这是建立在武力的逼迫前提之下,不过他们近来做成的一笔交易只要是在隐去了匈奴人这样的一个头衔之后,月轮国的王室以及月轮寺的僧人们都是乐见其成的。 马贼王柳折枝的名号还是响当当的,他们虽然现在不知道柳折枝本人已经决定离开月轮国了,但是马贼王的名声只要还在,就足够做成许多大事。 他们留下来的都是死士,只要是还有威慑力在,他们就永远都可以在巴克特里亚城之中为所欲为,更不用说,还能够让月轮国的国库得到充盈。 柳折枝只是告诉了古鲁克以及法戒大师关于一些巴克特里亚城中会有武力密谋夺去佛子之位的贼人,这就足够让古鲁克下定决心与柳折枝合作的。 古鲁克不参与佛子选定相关的事务,但是对于月轮国的国事,道理上来说,他还是国家的一把手。 柳折枝是佛子“竞买”之中的一方大势力,而且在大家都不了解柳折枝的情况下,柳折枝究竟还有多少的财力,这都让月轮国上下期盼着。 名义上落日军参加了这次的争夺,但是实际上还是焉耆国的王室在其中作大头,他们是相当有钱的一个国家,如果夺得了佛子的位置,相信焉耆国的国君不是没有想过,将焉耆国连同月轮国连成一片,这在在西域来说,已经是相当大的一片土地了。 安康国的皇室也想要凑一个热闹,毕竟他们曾经附属于月轮国,如今仅有一城之地的他们,当然也想要扩张自己的实力。 西域里有三大智者,以智慧著称的婆哲是阿帕奇部落的大萨满,另外两位之中有一位被人们称作法王的,名为维克多的智者,他是来自极西之地,一片如今还是未知的地域,那里有着它的族人们,格雷戈部落是作为部族势力,是这次佛子之位的又一个游离竞争者。 当然还有第三位智者,只不过这位以慈爱闻名的智者如今身在何方,这都是一个谜。 部族势力,王权势力,马贼势力,这是三方的碰撞,除此之外,也有假借商贾之名,从中站队的各种大人物们,他们也都是这件事情很强有力的搅局之人。 但是他们都太过高傲了,只有柳折枝,这样一个明明最不该被看好的势力,如今却在巴克特里亚城之中取得了月轮国特别给予的权力,他们甚至有权利在城中密谋暗杀的行动。 只不过月轮国有着充足的理由,哪怕是其他势力有所疑问,他们自然也可以给其他国家足够充分的解释,总之从中再捞一笔钱财,这才是最重要的。 “柳折枝”与古鲁克达成的协议就是,准许柳折枝派人去一些可以的商户以及官员家中埋伏,只要是有所发现,甚至只要是有所嫌疑,柳折枝都有动手的权力,但是在此之后,收获的一切利润都要交给古鲁氏王族一半,这种干脆的杀鸡取卵的行为几乎已经昭示着月轮国如今高层不将百姓当做正常人口看待的事实了,然而无辜的百姓还期盼着只要能够在巴克特里亚城熬过这个寒冬,这个国家的一切都会再次走上正轨的。 事实上,即便可以,那也不会是同一批人来迎接月轮国的下一个春天了。 本来这个动手的时间还会再延后的,匈奴人真正的打算是将要来到西域与月轮国甚至其他国家交涉的汉人,还有可能帮助汉人的一些暗藏的势力,谁也没有想到他们迎来的是霍牧,然后他们所面对的那一个势力,也就是阿帕奇部落,竟然准备的比他们还要充分,布置的比他们还要更早。 匈奴人最怀疑的就是这一支已经消失了三年已久的西域中数一数二的大部落,阿帕奇部落本族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对于匈奴人来说称得上阻碍的是长生天教,长生天教在最鼎盛的时候,由阿帕奇部落为本宗,几乎扩张到了从未有历史记载过的地域,整个西域都是在长生天教的控制之下。 宗教的力量从来都不容小觑,但是一但宗教与王权起了冲突,如果统治者不能够真正的容纳这样的教派,或者说正确的引导他们的话,那么王权与教权的碰撞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阿帕奇部落为什么几十年来一直在酝酿着复兴长生天教,他们是不甘,祖宗的愤怒一直传递了下来,由萨满们继承,然后传递给所有的部族之人。 月轮国佛宗鼎盛,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但是作为曾经比佛宗更加盛极一时的长生天教,这群阿帕奇部落的后人们对于佛宗的态度还算不温不火,只不过他们唾弃丢弃掉荣耀与信仰的古鲁氏王族,这个一出现就丢掉了一切作为月轮国正宗的底线与骨气的可悲王族。 他们靠着偷鸡摸狗走上了王位,一发现王位有失,或者说仅仅只是他们容不下长生天的那种比王室还要有权力的局面,他们就能够出卖整个国家于外敌。 匈奴人当年击灭的可不只是大夏国,更有本属于小月氏国本宗的阿帕奇部族,阿帕奇部族可能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将族人安置在一起,一起放在最不安全的巴克特里亚城中。 匈奴人入城的时候,几乎是将阿帕奇部落当年的族人屠杀殆尽,仅有阿帕奇部落的残部在大萨满的带领下离开了巴克特里亚这个混乱的中心,多年以来他们隐姓埋名,最终又发展成了当初大概一半的模样,只不过这些伤痛,月轮国王室留给他们的伤痛则是永远都没有办法被隐去。 巴克特里亚城地下的工程,基本上就是大萨满离开巴克特里亚城的时候开始着手的,匈奴人哪里有意识到这位智者竟然也会使出这样近乎是釜底抽薪的毒计。 只不过大事竟成,匈奴人其实已经避免不了他们的失败了。 他们欲意除掉任何有可能与大汉有联系的商户,毕竟商人的身份在月轮国是最通行无阻的一种平民身份,所以说,无论如何,打扮成商人的模样,是最便利也是最具有掩饰性的一种身份。 懒图儿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急剧收缩阿帕奇部落摆在明面上的势力,做到相互无关,这样的话,能够最大限度的保全阿帕奇部落安排在巴克特里亚城的力量,然而现在的问题是,既然双方已经不免短兵相接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顺水推舟,一直做下去了。 懒图儿送走了库格罗素和霍牧两人,他们现在要做一件事情,这对于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也是一大助力,而剩下的,关于匈奴人的布置问题,懒图儿就会丝毫不留情面的进行处理了。 密道的威力这才要显现出来。 对于一些莫名其妙根本就不是因为沙葬而死的尸体,月轮国的军队如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是无情的杀人机器,只为国家效力,这一点上,他们做的的确很好,只不过他们大都是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如今的月轮国究竟糜烂成了什么样子。 一些尸体身上明显的刀伤还在不断地向外涌着鲜血,推行的板车一路上滴答着血液,将黄土铺压而成的街道滴染成了鲜红。 匈奴人出手了,他们才知道他们的身份似乎已经暴露了,本以为他们处在暗处,然而却已经被人发现,这是他们不得不去行动的理由,任何隐藏在商贾家中的刺客都轻巧的夺去了那些可怜的普通人的性命。 每当有尸体从商贾之家中被运出,那些游走在街道之上的军士都会明白,他们需要去收敛那些家庭之中剩下的财物,这只是一个命令。 匈奴的死士们疯狂的扫荡着那些标明过已经有着同僚埋伏的位置,已经有人被击溃了,他们必须尽快的找到对方的位置,以明击暗,这是身为刺客最无法接受的困境。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打开杀戒的时候,已经有一群人悄无声息的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以及他们一切的退路。 大萨满所布下的地道远比想象中的要精细的多,从志怪书馆这个总核出发,辐射整个巴克特里亚城,因为多是取直线,所以原本需要将近半个时辰的路,如今能够缩短七成,这就是这纵横叫做的密道所拥有的优势,甚至有几条一直延伸到了王城之中,不知道在那里又有什么具体的布置。 对抗在默然中进行,骁勇的战士与精明的刺客的对撞在人们所没有见到的角落里进行着,明面上的巴克特里亚城是一片寂静的。 傒斤罗布也是这样想的,他看到老宅子的时候一下子感从心底而来,竟有一种泪水要夺眶而出的感觉。 “阿爹,孩儿回来了。”眼泪的婆娑无法给他带来什么,他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 然而打开门来,却见到走廊之后,几具躺倒的尸体,这是让人无法理解的局面。 傒斤罗布一度怀疑自己是走错了地方,但是转头就反应过来,这是家中出事了。 家仆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他们身为老爷的家仆,本事绝对不小,抄起一旁的又是耙子又是顶门棍子的,就警戒了起来。 但是霍牧没有给他们机会。 傒斤罗布是被拽进堂屋的,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傒斤罗布自己也是在茫然中,就坐在了留给他的位置上。 面前的人是一个看起来相当年轻的异族人,霍牧的长相很是有分辨性,傒斤罗布一家子是受到了汉化影响的匈奴人,小时候他总听父亲说起关陇一带的民风还有局面的打扮,但是却少见汉人,今日他笃定,面前的男子是一个汉人。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霍牧还没有开口就被傒斤罗布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一群人穿过庭院嚎叫着就冲了上来,却被傒斤罗布制止了。 “老爷!您没有事情吧!”家仆们紧张的招呼着,他们担心凶手会对傒斤罗布老爷图谋不轨,毕竟傒斤罗布老爷也是城长的存在,这种尊贵的人物被劫持是理所当然,甚至幕僚们都已经思考起对方的目的究竟是钱财还是其他,总之…… 一切都在傒斤罗布那声有条不紊的回答声中烟消云散了:“大家不用慌张,只是这位将军帮我们扫除了贼人,没有什么事情,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容我请教一番……” 其实他说的是匈奴话,但是霍牧也能听懂。 “你知道我是将军?”霍牧饶有兴趣,他虽然穿的华贵了一些,但是已经在刻意掩饰了自己的行为举止的情况下依然被对方看出了身份,这可能表明对方也有很高明的见解? “不……将军,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只有将军这样的人物才会有这样的傲人的气势,更不用说,如果是您解决了庭院中的贼人的话,您的实力便成了您最明显的标识。” 傒斤罗布侃侃而谈,实际上他也没有多少把握,但是他从印象上来说,他不觉的面前这个男子会轻易的开杀戒,更不用说还会对他图谋不轨。 “大人屋中有贼人埋伏,应该是稍后不久便要做出行动,我只是顺手为之,不过大人猜的不错,我本职确实是将军,不过在月轮国,我只是一个护卫罢了。” “与你要相谈的人还在里面,若是您放不过,自然可以带他们进来。”霍牧一指门外,他说的是傒斤罗布的随从们。 第553章 争(完) 傒斤罗布是大萨满计划的准备阶段的最后一环,其实这个人选也可以是别人,只不过大萨满与傒斤罗布有过一面之缘,他看人是很准的,所以认准了傒斤罗布可以作为他们最后一环的这个轴心人物。 傒斤罗布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他无意间在路旁茶馆请去的一碗茶水能够给他带来这样的一个机会,这样一个足以改变他人生的机会。 傒斤罗布缺的的确不是什么地位一类的东西,钱财这样的身外之物于他而言也是毫无吸引力,他只需要温饱来保证自己的生活,无需在这些事情上争个第一第二,他的抱负是什么? 他是一个心系天下的人物,但是他的能力是不足以让他在士子成群的大汉捞到什么施展拳脚的机会的,比他能力强的多的人比比皆是,如今还不是大部分都坐在油水充足的闲散位置上看不到任何未来? 树挪死,人挪活这是一个相当有道理的话,傒斤罗布的父亲没有什么家国的概念,他对于大汉是有善意的,但是他所向往的依然是那么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他感谢大汉的包容,让他能够在关陇之地得到一个容身之所,但是傒斤罗布的父亲,乃至于傒斤氏族上上下下几百口的人,心里都是有着一个光复部族曾经的土地的愿望的,为了这个愿望他们可以出走西域,在一个一穷二白的国家里征战沙场,然后博得一个能够让他们有机会更进一步的可能。 只不过这个国家还没有彻底崛起,就已经开始衰落了,傒斤罗布不在乎什么信仰,他的信仰如果真的说起来或许就是相信自己的能力,而如今,再一次,他上升的路全部被堵住了,甚至有人从他身后也下了绊子。 老宅子里有匈奴人的刺客,这其中多少也是有王室的授意的,这样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边城大吏,竟然也能够被月轮国的王室说抛弃就抛弃的话,相信傒斤罗布也明白如今自己的处境到底是多么的可笑不值一提。 屏风之后隔开的堂屋有桌椅板凳应有尽有,这里曾经也是傒斤罗布喜欢玩耍打闹的地方,不过父亲仙逝之后,他也没有再在这个老家中久住,他怕自己见到往日的光景,心中有感,会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一来到堂屋里头,看到那曾经被父亲摩挲过无数次的白瓷茶盏,又剑道父亲的拐杖就放在靠里点的橱柜旁,往日的光景历历在目,一瞬间就让这位刚刚下了位子的月轮国城长回忆起了往昔的时日。 “大人,您可还能商谈事情?”里面一个稍显年轻的声音先声夺人,傒斤罗布刚才光忙着怀古,却忘记了才说好要与人相见的事情。 歉意的笑着,傒斤罗布抬头望见了远处正快步走来的年轻男子。 年轻人皮肤稍稍有些黑,但是却不是那样的让人无法接受,大抵是被阳光曝晒了去,久而久之养成的模样,漂亮的眸子在他那深且正的眼眶之中嵌着,如同两颗明珠正在发出夺目的光芒,其余的打扮比较普通,但是掩盖不住年轻人的良玉气质,果然是一个俊俏的小哥。 库格罗素的声音比较清亮,似乎是少年音没有转换太久,听起来让人醒神。 傒斤罗布惊讶于眼前年轻人的英气,心中又不免疑惑,但是回答还算及时:“无碍,只是不知对面的小哥,如何称呼?” 傒斤罗布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主要是霍牧加上库格罗素的组合的确让人摸不着头脑,霍牧是将军,若是他要保护,那保护的人怎么也得是王子一级的人物吧,但是汉人和西域人,究竟又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呢? 傒斤罗布双手合十,向他行礼致意,但是却发觉对方并没有用佛家的回礼,而是两手平放,稍稍矮身,点头示意。 对方并非佛教中人,这是傒斤罗布意识到的事情,那么对方可能并不是月轮国的人士?又或者对方并不是王城附近的人,毕竟月轮国几乎大部分的百姓那都是信仰佛门的,少有的,也是佛门的其他分支,唯有那些一般不与大部接触的部族人才会信仰一些其他神教。 “大人可以叫我库洛塔,库洛塔前来是为了阿大的托付,想要请大人与我们一起共事,我们知道大人如今是白身在家,如果大人不介意我们的身份的话,我们也是乐意奉上足够的诚意。”库格罗素开门见山,他说话不温不火,让傒斤罗布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刚开口叫让人与他们一起做事,什么都没有说,傒斤罗布又怎么会同意呢? “您的善意傒斤罗布心领了,还麻烦您与这位将军替我们扫除了贼人,这些傒斤罗布一定会报答你们,但是……恕我不能同意,这件事情还是太过草率了,若是又被王室知道了我刚刚闲赋在家,就转而侍奉他人,那我不光是无法与我逝去的父亲交代,也无法与身后追随我的人一个交代。”傒斤罗布说的比较委婉,言下之意是他要拒绝了,毕竟他刚刚告官回家,虽然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正派人物,但是为了接下来向王室进谏,他也要保持自己的稳定,这是他必须要坚持的地方。 如果不这样,其实和造反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傒斤罗布这样想着。 库格罗素终于明白了,对方这是拿他们当成其他国家来的人了,他以为他们想要从月轮国挖人才,但是说实话,库格罗素他们要做的事情其实也和其他国家要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只不过为了保证成功率,库格罗素必须完成大萨满所交代的一切。 一个在百姓之中极其有声望而且很有话语权的人若是跟他们一起,那么他们要做的事情与造反也差不了多少了,偏偏傒斤罗布这样的好官,心里都是相当正直的,至少让他们造反,他们是开不了这个头的,不然城中的百姓做这些谋逆之事,他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也不至于被人削了官职。 “大人先不忙拒绝,容我与您说一个故事,您听了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库格罗素慢条斯理,霍牧则是双臂环抱于胸前,眼观鼻鼻观心,现在要做的就是忽悠着对方上船,至于这如何做,肯定是要嘴皮子功夫了得的库格罗素来做了,霍牧不是个迂腐的人,做事一定情况下不择手段是必须的,但是对于傒斤罗布这种人,只能来软的。 “愿闻其详。”傒斤罗布坐在了曾经父亲喜欢独坐的高脚椅上,老神在上,似乎也不着急。 “您可知汉人的历史?大秦亡国之后,楚汉相争,最后是汉家胜出,最终才有了前后八百载的大汉国祚……可是在大秦之前,也是有一段中原人士征战的历史的。” “那可就是上古时代的事情了,罗布学识尚浅,有劳小哥为我讲解。”傒斤罗布不慌不忙,看起来他的确挺有兴趣听这个故事的。 “那段是周朝还未断绝,依然在诸王的拱卫之下过的顺风顺水的时候,那时候有一个封国,与如今大汉的藩国的确相差不多,只不过那个国家如今已经不在大汉的分封范围之内了。” “那时有那么一位神医名为扁鹊,若是您对医药学有所兴趣,估计也会听闻过《难经》一书,扁鹊是周朝的神医,本身为越国人,年轻时曾经周游列国,为人治病,然后总结出了一套望闻问切的看病法子,也就是如今汉人所推崇的医药学的鼻祖人物。” “而当时的神医身份尊贵,在蔡国境内游历时也曾经多次拜访蔡桓公,而扁鹊在拜访桓公的同时也曾经细细的观察过蔡桓公,最后在一次宴会上,扁鹊便对桓公说起了他如今皮肤有病的事情,要让桓公尽早医治,不然等到病情加重,就不好医治了。” “蔡桓公则是一个相当刚愎自用的人,不过当时因为医生的水平的确很少有特别高超的,桓公并不相信扁鹊的话,便不开心的将扁鹊送走,事后还对身边的人说起,说这些大夫向来都是做的哄骗人的把式,他自己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就说这些大夫都经常将健康人的身体说成自己医治的结果,实际上却是骗人骗钱的。” “桓公身旁的人信以为真,也不怎么重视扁鹊的话,只不过十日之后,扁鹊再次拜访了桓公,这次则是说桓公此时病根已经进入了肌肉,现在医治还来得及,而桓公依然不听。” “此后扁鹊再次来到,则是说桓公的病已经进入了肠胃,此时救治依然是来得及,只不过已经是相当麻烦了,桓公则是每一次都非常厌恶扁鹊的话语,这一次干脆要让扁鹊离开境内,扁鹊也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这是桓公最后医治的机会。” “扁鹊临走之前,最后一次看望了桓公,这一次他没有说任何话,桓公派人询问,扁鹊只道是桓公病入膏肓,如今他也是无力医治。” “五日之后,桓公肠腹绞痛,无法忍耐,便寻人去找扁鹊,而扁鹊却已经离开了蔡地,最终桓公一命呜呼……”库格罗素说的绘声绘色,霍牧也竖耳倾听,这个故事他略有耳闻,如今再次一听,大概就明白了库格罗素想要告诉傒斤罗布什么事情了。 傒斤罗布听罢不言不语,看起来他也在思考些什么。 “大人,这个故事名为病入膏肓,若是病浮于表面,一切都还能够医治,即便是没有扁鹊这样的神医,只是普通的大夫,开几方药材,煎煮之后喝了便是,药到病除我们都见过。 但是若是病已经深入了骨髓,就是神医扁鹊在世,也是救不了这样已经被阎王爷拖到地狱里半个身子的人了,能不能救,真的只是看天命而已。”库格罗素略显轻松的说着,只不过他话里有话。 傒斤罗布失声道:“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声音虽小,但是仅有三人的屋子里,谁又听不到呢? “大人,月轮国……病入膏肓了,您可能还在骗自己,但是百姓是不会骗人的,他们是这个国家真正的底,若是底都翻了天,那么说明站在底上的人,已经是不适合了。” “……”傒斤罗布看起来很痛苦,他是一个很正派的人,他不愿意改变,但是又在政事之中充满了灵活多变,忠心这种事情,偏偏在他这样一个历经三地的匈奴人身上应验了,看起来他的确相当煎熬。 他的确是不愿意承认,月轮国病入膏肓了,王室与月轮寺如今正在竭泽而渔,国内民不聊生,连明明以政绩最为优秀而著称的大杨城,在他眼皮子底下也反了,这不是他的错,而是这个国家最上面的那群人的错。 他夹在中间很不好过,但是又不愿意承认,他对于国家是有感情的,好不容易有了一块可以拼搏的土地,这时候这个地方要被人连根拔起了,他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但是月轮国……没救了,这是事实。 “我都明白……”傒斤罗布有些哽咽,他很难想象接下来这个国家如果真的失去了王室与月轮寺的掌控,他将成为什么样子,难道是人人易子相食?还是说这里又要变成马贼的天堂,成为一片无人看管的土地? 素有沙漠明珠之称的巴克特里亚城看起来风平浪静的,但是库格罗素却知道,真的当大灾难来临,就如同匈奴人来临的时候一样,一切都是不堪一击的,王室摇摇欲坠,现在他要倒下去,只需要身后人的轻轻一推,只不过仅仅由他们来做,还是远远不够。 技已充足,如今缺的只是势,而这个国家里,傒斤罗布的势要比他想象中要大的多,若是傒斤罗布此时振臂一呼,绝对有无数人揭竿而起,他们认得清谁对他们好。 第554章 法戒的大麻烦(中) 古鲁克这辈子就指着王后活了,他如今就是这样的状态,虽然古鲁氏以他为核心,毕竟他们古鲁氏是资源成为傀儡的,这是末世的生存之道,但是对于这个便宜国王,没有一个人是瞧得起他的,这让古鲁克过的里外不是人,所以他只能够从没藏王后这里找到真正的归属感。 “大王,臣妾在此……”一声绵绵的唤声从古鲁克的耳边响起,这让他整个人都酥麻了,能够感受到没藏王后那熟悉的吐息吹在他的脖颈和耳根处,这让他几乎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但是想象中的古鲁克兽性大发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相反……古鲁克受宠若惊的向后转身,然后立刻闪开一两步,与这个女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然后噗通……他跪在了地上,以头抢地,然后慢慢匍匐到了王后的脚尖处,用他的嘴去亲吻王后裸露在外面的脚趾。 “王后说的果然没有错……”古鲁克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在他眼中如同太阳一般闪耀的女子,见到了对方恬淡的笑容之后,古鲁克直起身来,只不过膝盖一直在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摩擦…… “法戒并没有找我们的麻烦,甚至都没有人从月轮寺来,王后实在是高明,这让古鲁克自惭形秽……”古鲁克一脸谄媚的跪坐在原地,偌大的寝宫之中,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回荡。 寝宫因为空荡荡的,所以需要大量的照明工具,不少的油灯在高耸的立柱上挂着,一节节的阶梯延伸着向着寝宫的尽头而去,那里是一张帷幕笼罩的大床,看起来奢华无比。 没藏王后笑着看了古鲁克一样,就是这一笑,又让古鲁克心中欣喜万分,他喜欢王后对他笑,他觉得只要有王后的笑,他就已经足够了……古鲁克不敢去碰没藏王后,因为他认为自己是肮脏无比的,能够得到王后的青睐这已经是他万分荣幸的事情了。 实际上古鲁克这样,在外人看来是相当无法理解的行为,当然他们只是知道古鲁克对于王后的恭敬到达了一种让人发指的程度,却并不知道他甚至都没有用手去碰过没藏王后,古鲁克与王后的接触仅限于古鲁克自甘低贱的亲吻其脚面的行为。 然而没藏王后没有其他任何的表示,她拖着自己夸张的长裙,然后赤脚缓缓的走向了寝宫的尽头。 尽管有不少的油灯点亮,宫中依然少不了那种阴暗的感觉,加上没有人,寝宫无刻不透露出一种阴森。 但是一袭白色罗裙的王后一步步的前行过程中,她那妖媚又无法让人理解的威严让整个寝宫的气氛完全随着她动了起来,仿佛这里,真的只有她一个王…… 如果有人见得到王后与国王刚才的这一番对白,或许他们能够注意到没藏王后的那个笑与视的意思。 这是绝对不应该是一个人去看另一个人时所流露出来的神情,也绝不是什么母亲慈爱的照看孩子……这是一种高等生物去以自己的角度,充满溺爱的望着自己饲养的玩物的感觉。 没藏王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几近妩媚,却又不可侵犯,她能够隐于幕后相夫教子,却又能够站到台前成为真正的王…… 她是大夏过最后的遗珠,准确的来说,他是大夏国王室的最后一人,她在西域这样兵荒马乱的情景之下,靠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在完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进入了月轮国的王室之中,然后运用了无数的手段——她对古鲁克所展露的威严,可以在任何人面前立刻抛弃。 没有一个人知道古鲁克为何要尊重这样一个无异于青楼女子的王后,他们只知在各种高级的宴会之上,没藏王后绝对会是所有人物戏弄的女宠…… 这样的女人,如果不是真的放荡不守,那就是真的心机极深,而没藏王后显然是后者。 她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毫无顾忌的出卖自己的皮囊,只要物有所值,她就会做,在月轮国,古鲁克这个国王的确是个笑话,不怪他如何困难的在人们眼前活着,因为有一半的难堪,其实都是他所认为的那个女神一样的王后带给他的。 古鲁克头上有无数的绿帽子,甚至宫中的佛陀…… 古鲁克或许感觉到了,但是他似乎享受这样的感觉,换句话说,他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去指摘自己的王后,因为他就是一个废人,他需要的,只有王后能够给他,所以两人的关系不应该对等……这是病态的,库格罗素说月轮国病入膏肓,其实从王室的腐朽上就可见一斑,即便他这样的国王只是一个样子,只是一个象征,但是不代表他的国王的位置真的没有用,只是他被教导的心中根本没有去碰他的权力的一丁点欲望,而当这些权力的把柄真的落到了一个会去使用它的人手中,月轮国哪怕再差,它还是有玉石俱焚的能力的。 至少没藏王后的目的很简单,她就算得不到这座城,她也要将这座城毁掉。 这是大夏的明珠,而不是什么恶心的、两面三刀的月轮人的沙漠明珠。 没藏王后眉心有一颗精美的饰品,这是她的王冠上垂下的一点,纯金打造,又镶嵌了无数玉石翡翠的王冠在她的头上不断地散发着华贵的气息。 纤纤玉足点在大理石的地板之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这让她裸露在外的身段显露无疑,哪怕是从后面,看着没藏王后的背影,傻子都知道这会是一个足以祸国殃民的妖孽,但是真的当这样的绝色放在你的面前,秀色可餐时,又有几个人能够保持住自己的本心呢? 柳叶弯弯的眉被精心的打理过,连同她的眼角也点缀了奢侈的珠宝,她的眼睛很大,而且很有神,但是每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眉眼都能够彻底抓走一个人的魂魄。 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这都让她的姿色不断地向着一种凡人不可想象的方向靠近,鹅蛋般的小脸让她的五官尽致,就仿佛她的脸是自然天成一般。 王后很瘦,但是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少,这就是所谓的尤物吧。 她踱步至帷帐之前,探出玉手将一层层的纱拨开,然后优雅的侧卧在了大床之上。 她斜支着脑袋,身段在此时完完全全的呈现在古鲁克的面前,而古鲁克此时却虔诚无比,他以一种近乎愚蠢的方式,一步一叩首,向着阶梯上走来。 他完成了王后交给他的任务,先是将一个叫做傒斤罗布的城长调离其任,然后再让大杨城的弯刀武士抄北道迂回至西城门,最后隐藏于王城之中。 后天,佛子的争夺就会揭开帷幕,这些都是月轮寺的事情,他们王室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的维持秩序,不过也没有人把王室当一回事就是了。 但是这也给了古鲁克,或者说带着王后命令的古鲁克出现的合适理由,到时候他要做的就是下令杀人而已,将整个巴克特里亚城中能够看到的人都杀死,这样虽说有些残忍,但是宁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这样的道理,王后做起来根本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古鲁克一切都听从王后的命令,他现在也觉得很刺激,首先他这是第一次违抗别人的命令,这让他心中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满足,也让他的欲望起了个头,所以他愿意配合王后一切的想法,在他的眼里,王后的命令是与法戒等同的……不,是要比法戒的命令还要再高一些。 古鲁克头都磕破了,睡美人也没有睁眼看过他,实际上现在就是给古鲁克的奖赏,没藏王后没有任何的想法,她知道古鲁克是想要她的奖励,但是又知道,如果她不亲自说,古鲁克也不会开口。 真是奇怪,王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她很想知道这样的一个宠物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心安理得的? 王后不是很在乎自己的身体,就算古鲁克要想亲自在她的身上努力,王后也不会拒绝,但是她知道古鲁克没这个胆子……不然以后留着他?这样的想法在王后的脑子里闪过,不过并没有停留太久……她早就死了,心死了,所以才能毫不犹豫的抛弃身子,所以这些事情之后如果事成,她会经营这个国家,还有这个城池,让大夏国复兴,然后再死去;如果失败了?她会下令玉石俱焚,和这个国家一切令她感到厌恶的事情给她还有她的族人,以及她的国家带来无尽痛苦的人们同归于尽……某种程度上来说,没藏王后,是贞烈的,这也是相当的矛盾。 这是一对矛盾的主仆,但是也因为她们的存在,实际上阿帕奇部落的大萨满留下的布置才能够真正完美的进行下去。 …… 一切都在后天进行,这是以傒斤罗布傍晚到达巴克特里亚城为基准的时间,库格罗素他们又一天的时间去准备,他们现在是没有一个合乎情理的身份的,因为之前争夺佛子位置的大头都已经被敲定了,所以接下来的一天,傒斤罗布要做的事情就是向月轮寺以及王室告知一个事情,就是马贼王已经来到了巴克特里亚城。 而那些死去的马贼王柳折枝的仆从,这让暴躁的马贼王非常愤怒,所以他亲自到来,并且将罪人直接格杀当场。 马贼王本来说好是不会露面的,而露面就代表着钱,这是一个很现实的事情——月轮寺与王室的眼中只有钱,有钱地位就是尊贵的,所以马贼王来了,他们绝对会大驾相迎。 这样库格罗素他们就能够顶替原本应该是马良辛苦经营的身份,而具体又怎么去做担保?所以就需要傒斤罗布来做了。 以傒斤罗布的身份,很容易他就能够见到古鲁克与法戒,无论是见到哪一个,只要是将柳折枝的信物交给他们看,他们就一定会相信——这就是之前马良手下的那个使者消失的原因。 使者被懒图儿率人截杀了,今夜因为弯刀武士进了王城,错打错成,懒图儿率领阿帕奇战士疯狂追杀那名使者的时候,月轮国没有任何的阻拦,懒图儿有足够的手段,让城门尉开门,这就是他们这么多年布置的影响。 使者截杀之后,不光是阻断了马良最后掌控这些留在月轮国的死士的可能,还意外的收获了“柳折枝”的信物,只能说库格罗素他们实在是如有神助一般。 只要到时候能够争取到这样的位置,钱财、手段、武力,库格罗素他们样样不缺。 甚至到后来,只要有傒斤罗布的牵线搭桥,能够见到古鲁克或者法戒之中任何一人的话,霍牧就有完成自己的使命的机会。 或是好好坐下来谈事,或者宰了对方,这都是霍牧一念之差。 库格罗素的事情就到争夺佛子之位为止,但是霍牧的目的还是要搞清楚月轮国内究竟还有没有隐藏的匈奴人的力量,匈奴人这时候肯定不会让大部队暴露,毕竟如果只是一个佛子的位置的话,将大部队隐藏在西域才是他们最该做的事情。 很多人都不知道,镇北军如今已经开始渐渐将大量的守军调到凉城附近屯扎起来,玉门关是大汉守住西门户的第一关,而如果真的此关被破,匈奴骑军千里奔袭直取长安洛阳这并不是什么空话,关西之地就是这样的口小内宽,一但口没有守住,剩下的便是决堤之势。 霍牧要做的是先确认这个国家的几个最高统治者之中,到底是谁与匈奴人有了交流,这就需要傒斤罗布的引荐了。 库格罗素今夜睡得很香,霍牧也是许久没有这样长眠,今夜只有傒斤罗布不断地在明亮的院子里踱步…… 他的内心很纠结,以至于他开始求问自己已经逝去的父亲。 谁也不知道一个清官的心中那种对于家国的信念到底多深……哪怕是他已经无药可救了。 第555章 法戒的大麻烦(下) 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知道法戒有没有了解过,不过就算他了解了也不会有什么作用,毕竟按照他的情报来说,他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手下人会被其他人收买……哪怕他这样一个俗家的酒肉和尚,他也胸有成竹,即便是有美色来做陪,他也自岿然不动。 到了法戒这种程度的人,他已经不在乎一点点的蝇头小利了,现在他做的哪一件事情不是上下千万贯的大事,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捡芝麻? 擅自调动国家的高官的事情,法戒想了想也就不再去理会了,他只是惊讶于古鲁克竟然敢逾越自己的掌管,去直接运用自己的权力,这可能是个不好的兆头,但是现在法戒咩有什么时间再去管古鲁克了,晾他也不敢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法戒拿着手中由宫中的佛陀送来的古鲁克的亲笔信,看完便随手丢弃在一边。 古鲁克这样一个傀儡竟然也有相当好的一手字,这是法戒一直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不过这根他本身的能力没有任何关系,心中无不在痛斥自己的悔恨,古鲁克表示自己擅自下定命令是一时鬼迷心窍,一直在表露自己的忠心,甚至法戒拿着信件,都能够感受到这帛纸上传来的沉甸甸的分量……古鲁克这是哭着写的,法戒一捻就感觉出来了。 “果然是个没出息的废物,看来是我多虑了。”法戒闭目养神,他现在还呆在月轮寺中居住,但是俨然,月轮寺的一角已经彻底成了他的办公场所,哪怕每天都有各种佳肴酒菜被源源不断的送到他的园子里,也没有一个和尚去指摘他,因为他如今就是这样的如日中天,除方丈之外,寺中还真的没有人能够治得了他…… 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是许多僧人的一厢情愿,他们并不知道如今月轮寺的生杀大权,都在法戒的一声令下,不过这也不怪他们,他们都很是自然的将法戒想象成他们的同僚,毕竟大家都是月轮寺的僧人,哪怕平日里不见法戒有什么动静,几十年也没有见到法戒有什么出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认法戒这个同门师兄弟了。 除去方丈之外,寺中的僧人都很单纯,月轮寺虽然传承已久,但是他却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寺庙,很少有超过二十岁以上的壮年人,中间出现了一大块的空当,这个空当出现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之前佛子逝去,有不少人干脆的直接脱离了佛祖的怀抱,心灰意冷的离开了月轮寺。 这些人法戒是没有办法控制的,更不用说,当时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法戒,并没有冠以大师之名,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的奇怪。 他们大都是看着法戒长大的老人,要么剩下的就是半大的小沙弥,根本对法戒没有一个系统的认识。 年轻时的法戒就是这样,吃喝睡,也不怎么精进功课,像是混吃等死一般,偏偏没有人愿意将法戒逐走,其中相当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荐一大师的默许,荐一大师如今涅槃,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的是什么,因为不知情,大家只是见到法戒逍遥的一面,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样大的权力。 佛子尚在之时,西域人挤破头颅也想要拜访的月轮寺,僧人们视为西域佛宗圣地的月轮寺,都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偏偏他这样一个一事无成的和尚能够在寺院里呆的如此之稳。 旁人不知道,法戒心中却一直有这样的一个坎过不去,这也是为什么他对月轮寺其实并没有什么归属感的原因。 …… “法戒,你有大麻烦了!”一声惊呼,直接撞破了月轮寺后庭院一角的一个小草房,这是一件相当简陋的房子,风吹日晒的,似乎时刻都要倾倒去。 但是这的确是寺中为数不多的单间儿……不过这并没有昭示着屋子的主人有多么的尊贵,单纯就是因为他太过脏乱,难以与其他同门师兄弟一起睡在平房之中,师父特地请他出来,让他自己另外找一个不打扰大家休息的地方,另建一间屋子。 法戒毕竟是个和尚,哪怕是对于杂学有所研究,他也不太懂营造制式的东西,草草的搭了一个茅房,他便在这里人手春夏秋冬的不同天气……哪怕是寺中真正的茅房,也要比他的小茅房高一些。 门是木门,因为各块木板的规格不同,实际上一翘脚尖,就能够从门上方的缝里看见屋里的情况。 邦邦邦又是几声砸门的声音,此后再没有任何的互动。 一双眼睛从门缝中穿过昏暗的茅草房间,终于是锁定了一滩肉,或者说一滩骨架吧,他的身上真的看不见什么肉,纯粹是皮包着骨头。 瘦骨头侧卧在屋中唯一的一张小床之上,右手支着脑袋,背对着房门,发出阵阵的鼾声。 鼾声此起彼伏,仿佛整个寺院的后庭院都充斥了这种如同拉锯的声音……这可太猛了。 又是几声,一个焦急的声音终于是传入了床上毫无精神的邋遢人,都不知道能不能叫他和尚了,毕竟他一脸的胡子,加上他还有一头乌黑的长发,这是寺中人所没有的。 但是毕竟是在和尚堆儿里,这一头长发可太惹眼了,不过留不留长发,烙不烙戒疤在喊人的人这里似乎都不如他想要告诉法戒的事情来得大。 “法戒,你快醒醒,不好了,长老们要据票决定你的去留了,若是你不再做点什么,咱这同僚的身份都做不成了……”喊人的是个男人的声音,声音不怎么洪亮,说起话来声音尖尖的,要是再能高一些,的确与一个女子的说话声有着相当多的相同之处。 不过此人却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角色,他叫法念,是法戒的同门师兄弟,两人的出生时日都不详,唯一知道的,他们基本上都是同年出生的,所以也没有什么互为兄弟的说法。 讲道理两人虽然小时候也在寺中大闹,做出过一些要受到严厉惩罚的事情,但是那都仅限于住持打他们板子,就和大汉的小私塾一样,先生总是会在犯错误的人手心打板子。 不过随着他们长大,两人也渐行渐远了,只是,每当有些什么事情,法念总要屁颠屁颠的跑来给法戒知会一声……法念是个老好人,老好人在江湖上,在西域是肯定混不下去的,但是偏偏这里是月轮寺,是整个西域最高贵最为安全的地方。 老好人活的很好,后来就是不怎么长寿,走在了法戒前面,不过作为法戒唯一的可以算作是朋友的人,法念死时,法戒亲自为他颂了一次地藏经,也算是安慰他的在天之灵了,不过当年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得到,他们会有这样的未来。 “行了,不用干着急了,若是真的让我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爷保证半句怨言不往外说,收拾包袱就走人……”慵懒的声音从那个简陋的床上传来,因为里面比较背光,所以法念没有看清法戒的表情,不过听这个语气,法念觉得法戒是真的不怎么在乎。 法戒不是第一次听说自己要被逐出师门了,他早就当够了和尚了,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听说自己要被逐出去的时候,他都是相当兴奋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出现这样的传闻,他就会再也听不到后面的事情。 每日的诵经功课,还有敲钟什么的,法戒该做的就做,不想做的就回去自己的小茅房里住着,不管是躺着数绵羊还是直接倒头就睡什么的,都没有什么能够影响他的心气。 这种人都是极度自信的。 法戒怎么可能让自己废掉,但是他做和尚的确是无可奈何。 谁让他那素未谋面的父母,提着篮子就把他扔在了寺庙外呢?那一年大旱,多少人都出城去闯荡,月轮寺的油水也是相当的紧,似乎一切都在昭示着天下的乱势将起。 他时不时在想,如果他不是一个真正的佛陀,而是一个普通的商贩一类的人,他可能过得要滋润的多,也不用时常掉那么些白头发,法戒将这一切归结为非战之罪,佛门的条条框框都上比得上法律,这让法戒这样一个不甘寂寞的和尚怎么去心平气和? 法戒早就醒了,他从床上翻了个身,床上的床单很薄,看起来就像是睡在了一整块木板之上,法戒接下来还能活蹦乱跳,说明法戒平时还是没有疏于锻炼的。 佛门的僧人除了经文功课要做,习武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部分,大汉的北地七十二佛林,当年鼎盛之时,各门各寺之中每一个都能够一瞬间拉扯出一直上百人的僧兵不对,这样将近一万人的僧兵队伍,如果冲锋起来也是相当可怕的。 扯远了,法戒是这样的一个人,有些厌世,也有些自以为是。 他留长发是为了恶心那些长老,甚至酒肉相加,也是为了这个,当然在后来,他发现肉食和酒菜的确很好吃,所以也就坚持了下来。 他巴不得寺中的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们,能够当机立刻让他收拾铺盖滚蛋,他就能立刻去寻找更合适的地方不管是投奔还是怎么样,总比呆在千篇一律看不到未来的狗屁月轮寺要好太多了。 可惜前几次的传闻,连有方丈都认为法戒是必然会被驱逐的,但是到了最后却都不了了之,其中的原因法戒没有深究,但是这些寺中的大佬可都是明白的,真正帮衬着法戒的人,就是那个一手将月轮国变成他们囊中之物的荐一法师。 荐一法师也是真正收留法念与法戒的那个人,他给他们取了法号,却从来没有真正的收他们为徒,言下之意其实是只要他们两人不做的太过分,寺中总会有他们的位置。 只不过后来被逼着烫了戒疤,这都不是荐一法师的主意,哪怕荐一法师如今真的是一把手,是寺中的住持,他也从来没有真的独揽大权过,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在佛门统领之下的月轮国会变得越来越无药可救的原因,而从前,月轮寺从来没有这样的担心。 方丈和长老们其实也疑惑,为什么住持每次都要去没有道理的维护一个不学无术却一直在影响其他弟子的毒瘤? 但是荐一法师的权威让他不容置疑,他只是对众人说,他会给大家一个答案的,后来荐一法师的确给了大家答案,只不过,几十年后,月轮寺陷入了独裁一样的威胁之下时,当年真正明白事情原委的人早已经都离开人世了。 …… 总之,法念的大惊小怪让法戒很是不爽,他现在就想开开门然后给这个聒噪的老朋友一巴掌,但是他现在真的很懒,好好的午觉被吵醒了,法戒也不打算睡了,就地盘坐在床上,从一旁拾起一本没有看完的书就细细研读了起来。 小小的茅草屋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书,这是法戒后来能够接手月轮国烂摊子的关键所在,杂家的书对于法戒的吸引力远远大于什么乱七八糟的佛家言语,出家人不打诳语,但是出家人却总是爱打机锋,这种装神弄鬼的说话方式,法戒也是受够了。 不过这时,法戒的叛逆也仅仅是口头上如此,他心中似乎是有迷茫的。 今日的草会不了了之,因为最后又是在荐一法师这里停了下来,他为了平复众人的心情,他说自己会亲自去找法戒去谈谈,然后便慢慢前往那个被人遗忘的小角落。 法念摇了摇头便离开了,他看得见法戒是没有出来的意思了,他是个相当胆小的人,不过也因此,所以他能够静下心来研究佛学,后来还真的给他研究出来了不少东西,这让法念死后有资格葬于月轮寺后庭的那一片佛林之中,也算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然而对于法戒来说,影响他人生的一场对话,这才要到来,这才是他的大麻烦。 第556章 智者千虑(上)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是说的一个古话,与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也有所不同,不过说真的,有些真的可以称之为智者的人,你不能因为他看起来像是有了错失而去胡乱指责他,因为你很有可能根本不理解他的错。 荐一法师几十年前预言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被法戒记了很久很久,直到现在,法戒很多关于月轮寺的报复性的心理,其实都来自于此,因果报应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法戒自然是想要逃离自己所谓的命运的。 …… 法戒知道自己的行为早就已经不是一个和尚该有的做法了,他甚至杀了人…… 巴克特里亚城里的百姓对于月轮寺的尊重不用多说,但是真到了有生命之威的时候,他们很有可能也顾不上所谓的和尚不和尚、佛陀不佛陀。 不像大汉的一些佛宗,他们不光追求经义上的完备,也要追求体魄的健全,很多时候西域所谓的苦行僧,在大汉的佛门教义之中,只能算得上是和尚们的日常。 法戒不觉的自己很安全,他很早就有所谓的危机意识了,他在心底里给自己了一个规划,他认为自己如果到了出去闯荡的时候,没有一两手防身的招数,念再多的经那也是念给死人听的。 小茅屋外面的一块空地是寺中鲜有的没有草皮覆盖的地方,那里一块光秃秃的黄土地,都是法戒平时蹬腿走位时搓出来的,为此法戒的布鞋倒是换了一双又一双。 不过他的确是有先见的。 即便巴克特里亚城是月轮国最富有最重要的城市,也难保它会有一个极好的治安。 雄城似洛阳长安也有宵小之辈夜行巷里,司隶校尉连同巡城的卒子都是大汉最严厉的一群守夜人,这也不能杜绝犯罪,向来治安不好的巴克特里亚城又怎么能够保证所有百姓的安全呢? 在巴克特里亚城,有钱人是不会随意夜出的,宵禁这种事情只有很罕见的时候才会被执行,夜晚的城市鱼龙混杂,偏偏月轮国的王室不堵而疏,实际上是放任了巴城的黑恶势力的发展。 这座沙漠上罕见的雄城,也是沙漠上马贼最多的城市,说来真的是有够奇特。 不过这跟月轮寺的教义并不冲突,荐一法师要他们不可动用武力,后来演变成了很多和尚根本就不重视武力,真要有打家劫舍的人不长眼来到了月轮寺,自然有寺里的护法金刚和武僧出面,和尚不乱跑,自然不会有危险。 偏偏法戒是愿意到处乱走的,这点,看门的僧人也见怪不怪了,即便是不让他从大门走,过不了多久,宏伟的院墙角落就会多上一个不小的狗洞,这让寺庙很是承受不起。 法戒不是什么耐不住寂寞的人,他去路上最多是吃点小酒小菜,然后逛逛书店,要么就是造访一些他很熟络的商人,看看他们是不是又带来了一些大汉的珍奇。 法戒不缺钱,他花的也不多,自然不担心这些,他觉得自己在街上才能够感受到安宁,反倒是在寺院里,那些凶恶嘴脸的方丈们,自己就算不看他们,也能够时时刻刻感受到他们的恶意。 自己这样不守规矩的和尚估计在别的地方早就被方丈打傻了吧,他是这样想的。 不过他并不是自己想成为和尚的,而是因为他被不负责任的生父母丢弃在了寺庙里,如此而已,法戒觉得自己不守规矩,怨不得他,他管这叫做“被出家”。 话说法戒“被出家”之后,总是一股脑的往寺外跑,不过他还是有原则的,至少他不在外面留宿,多少次寺里的方丈要护法罗汉什么的武僧去抓他回来,却也被荐一法师劝住了,“只要他不杀人越货,一切都随他的意……” 法戒不知道一直在为自己打辩护的人究竟是谁,所以一次又一次的触碰着寺院的底线,毕竟他的目的是混吃等死,然后找个合适的时间,让寺里以一个合适的理由把他逐出去,这样他就是天高任鸟飞了。 这一放纵,就一直到了他杀人的那天。 他以为寺里的大家并不知道,所以这也是他之所以后来有很久没有外出的原因,杀人这种事情,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不会被逐出师门,而是被囚禁,这种事情他虽然迫不得已,但既然做了,那就干脆当做无视发生过。 但是他不知道的事,月轮寺因为与月轮国王室的奇妙关系,在城中若是想知道一个人的行踪,那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那日方丈与长老们坚决的态度就是因为法戒杀了人。 即便是仅仅因为他打翻了被人的酒盏,就被马贼尾随一路,然后法戒靠着一身的武力,硬生生锤杀了一个落单醉酒的马贼。 所以说西域的某些佛宗已经到了认理不认人的地步了,法戒觉得就算自己之前做过的所有逾矩的事情都是错的,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绝对是对的,偏偏寺里觉得他是错的,因为他随意出寺,随意走动,以至于过失杀人,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他不守寺里的规矩,不然马贼怎么可能杀到他的脸上? 和佛讲道理是讲不通的,遇事不决便是因果轮回,这一次荐一法师也觉得是时候让法戒知道一些事情了,至少要断了他再惹是生非的念头。 …… 小茅屋还是那个老样子,随时随地都要被风吹倒,法念前脚刚走,敲门声又来了,法戒这次干脆就无视掉了,他以为又是法念在跟他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没曾想这次竟然是自己的师父亲自到来。 等到法戒略微紧张的为门外已经等待了许久的荐一法师开门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落山了。 “有些事情,该让你知道了。”荐一法师就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让法戒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的师父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路。 说实在的,月轮寺到底有多大,法戒从寺外一看就知道,四四方方的寺院,占地方圆不过百十丈,加上后面的佛林也不会打到那里去,然而就是这么一段路,让法戒走的好辛苦。 拨开云雾,眼前竟是一座青翠碧玉的山,荐一告诉他这就是寺里的后山。 法戒也愣住了,他一直以为寺里的老人们谈论的后山后山,其实就是佛林的俗称,哪里知道寺庙里真的能够放得下以座山? “山上有你要知道的东西,所以还要再随我走一路……”荐一的表情始终如一,法戒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可能,这种奇怪的压迫感,让他浑身不自在,他总觉得自己如果上了山,可能就真的会交代在那里了。 “师父……徒儿不想上山……”法戒面色很难看,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多,在他的面前,这座青山就像是无限拔高一样,在他的面前成为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存在,然后青山在他的眼前不断地变换着形状,渐渐成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法戒颤抖着,他自生下来也没有这么害怕过,只是临近山脚,他的腿脚就已经发软刀无法站立,汗水像是小溪流一般,从他的裤脚和衣角流出,豆大的汗珠全部挂在他的脸上。 “若是不上山,你又如何知道自己的前因后果呢?难道你不想出寺了吗?”荐一法师歪着头看着法戒。 法戒长得并不赖,他的脑袋溜光,更能够显现出他的无关精致,如果是配上一身漂亮衣裳,相信他也绝对是风度翩翩的俊朗男子。 而站在他前面不远处的荐一法师却显得无比沧桑,皱纹爬满了他的脸,因为阳光的曝晒,他的皮肤是有许多棕黄的半点的,荐一法师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眯着一双眼睛,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柑橘,牙齿掉的仅剩几颗,就连吃饭如今都只能是喝粥。 他瘦弱却有些高佻的身子显得极其不协调,走一步都似乎要倒下,但是偏偏他的腿脚稳得很。 他就站在那里,用着自己一成不变的表情,张开黑洞洞的嘴巴,无声的干笑着。 法戒现在觉得不只是青山可怕,连师父都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 “这是你最后明白自己身世的机会,我只带你来,而不会帮你选择,上不上山,只看你的意向……”荐一法师右掌托于胸前,无声的念了一声佛号,拨着珠子,有条不紊的走上了山路。 这是一条一望无际,直直往山的深处而去的山路,究竟通到哪里,法戒根本没有头绪。 他觉得师父说的事情无不是在诱惑他,因为他的确想要搞懂自己的身世,他不觉的随意的夫人遗弃的婴儿就真的能够被寺庙收养,这么多年来,他见了这么多国王的信徒,即便是饥荒的年代,也根本没有人敢把孩子放到寺庙的门前……月轮寺的威严不容侵犯。 他究竟从哪里来,他又为什么做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却从来不会被寺院逐出去,哪怕是方丈见到了他放浪形骸的模样,也只会恨恨的瞪他。 他当然不知道这些里面都有师父的坚持,说实在的,虽然荐一法师是他的师父,但是他很少与自己的师父对话,不过他知道荐一法师或许是寺里除了法念之外唯一不会对他有所愤恨的人,这一切都让他没有头绪。 他是打算离开了月轮寺之后,自己去寻找答案的,哪里知道自己的师父突然来告诉自己,自己的身世就在一座莫名其妙的山上的? 太奇怪了,这一切都太奇怪了,这座山奇怪,自己的来历也奇怪…… 但是荐一法师却的确猜中了法戒的心思,法戒果然只是愣了一会,便拖着沉重的步伐一路跟随着他上山了。 山上的路看起来不算陡峭,但是法戒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他无时无刻不感受到身后的阴冷气息在不断的侵袭着他的后背,这让他前身大汗淋漓,后面却汗毛直立。 又是一段无法估量的路途,法戒觉得如果自己走的路是真的存在的话,这一段,至少他们走了超过三十里,高度就更没法估量了。 但是很突兀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很破旧的寺庙,破旧的与他的茅屋有的一拼,无伤青灰色的砖瓦已经破了不知道多少片,法戒哪怕是往前重重的迈上一步,都会有碎块从顶上滑落。 门窗都是破的,已经没有了窗纸,都是横七扭八的木条似有似无的挂在框上。 走到这里,荐一停下来了,因为他们的地方到了。 法戒很是疑惑,他不知道这样一座破庙究竟有什么秘密可言,庙带给法戒的感觉很不好,但是他又的确觉得这是一座已经无法发掘秘密的残败建筑了。 “不要再往前走了,就站在这里就好……”荐一这样提醒法戒,法戒这才驻足,他们距离这寺庙还有上百步,往前似乎并没有什么阻拦,难道师父带他来,不是为了让他进去看看有什么秘密的东西吗? 法戒很是疑惑,但是他也的确停下了,这点距离,他还是看得清寺庙的全貌的。 只不过有一个地方很奇怪,明明这一块的阳光还好,迎着夕阳的余晖,庙里的景象本应该被清清楚楚的映照出来,但是阳光就像是避让不及一样,在门窗之前丝毫不进去,诡异的一幕倒是没有引起法戒的注意。 然而突然一股压迫感十足的风忽然吹起,就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天空瞬间就阴沉了下去,而盘旋在寺庙上空的一块黑色的云彩,干脆的是发出了雷鸣的轰击声,这诡异的一幕让法戒浑身发凉,他觉得有什么要发生了,就在他吞咽口水的时候…… 一个黑影从寺庙里面缓缓走出,然后站在了庙前一步远的地方,就这样立在那里,似乎是在与荐一与法戒对望。 而真正让法戒感到一阵恶寒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清清楚楚看见了那人的长相。 那人分明就是自己的模样…… 第557章 智者千虑(中) 一股无处不在的恐惧朝着法戒袭来,那个人虽然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但是也不至于让他什么都看不见,法戒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人与自己的长相没有半点的区别,尤其是他那轻轻地一笑,法戒自认为自己笑的很和善,但是这种让人厌恶的颓丧感,基本上没有啥和尚模仿得来…… 咕噜……法戒又咽了一口口水,唾液在他的嗓子里滚动,衬托出了他此时紧张且茫然的心态…… 如果只是和他长得像,法戒大可以认为这就是师傅搞得鬼,为的就是让他心怀恐惧,然后从此好好地待在寺中不要到处走动,但是那种无法形容的熟悉感,那种一举一动之间蕴藏着的细微感觉,这都让法戒感觉到了恍惚,茫然间,他总觉得自己就站在寺庙之前,然后正朝着师父这边张望,看到了一个与自己相同的人影,心中震惊不已……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猛然间回首,身后已经是那间破败的寺庙了,他的眼中满是震惊,刚刚——刚刚他分明还在山间的小路尽头,然后跟随着自己的师父荐一法师,一起朝着这所残败的庙宇张望,怎么? 他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幕,因为他从刚才起就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失去意识过,自己的精神一直很集中,尽管会被震惊,但是他却清醒的很…… 那师父呢? 他有种不好的感觉,回头顺着路的方向一点点的朝着远处看去…… 那里有两个人影,一个是师父,师父正慈眉善目的看着他,另一个……另一个是个陌生的和尚? 法戒发现,自己的确不认识那个和尚,他还以为自己抬头看去,眼前又要出现一个自己……即便如此,那人不是自己,又是何人呢? 陌生的和尚穿着一身整洁的僧袍,看起来很是会收拾自己,总不像自己这样邋邋遢遢,没有个正形,再看的时候,他忽然觉得那个和尚眼熟的很。 和尚只能算是小和尚,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不过走路已经相当的稳健,跟在荐一的旁边,并没有所谓的胆怯,两人看起来亲密的很。 荐一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老了,背也不佝偻,腰板直挺挺的,身上的线条从单薄的僧衣下似乎显得出来,他脸上的皱纹也没有那么多,皮肤健康的很,没有如今那种病态的模样。 那两人正在交谈着什么,然后朝着这个寺庙的方向指着,小和尚似乎听得很仔细,荐一应该是在跟小和尚讲着什么道理,一会看小和尚挠挠头的模样,就知道他有些疑惑。 两人就像是没有看见法戒似的,法戒却也并不疑惑,他只是觉得现在的发展就该这样,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恐慌窘迫了。 大小和尚在那里攀谈着,法戒也有时间回头看看这寺庙的模样了。 寺庙上的牌匾还在,只不过他只能看见一个窟字,前两个字虽然是金色的,但是法戒怎么都认不出来,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用笔画把这两个自己清清楚楚的写下来,但是却总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不知道是蒙在他的眼前,还是罩在那块牌匾之上,总之,法戒想看却看不清楚。 屋里很破旧,他终于有机会看清这庙里的样子了…… 自从迈进屋里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熟悉了,这屋里东西摆放的方式,桌子、椅子、他的小木床,上面只是铺了单薄的褥子,他上前一步,坐在了床上,床板发出了吱吱的声响,听起来……也是那么的熟悉。 这屋里……和他的小茅屋里是一样的,哪怕这件庙稍稍的大一些。 这不是庙么?他心里突然升起了疑惑。 正当他打算出去再看一看的时候,突然有人进来了。 是荐一法师领着那个小和尚…… “师父……你……”法戒有些蒙了,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的,难道是师父使得手段么?这也太过高深了,他想要荐一给他解惑,所以脱口而出了师父…… “师父?师兄你又再说笑了。”荐一的声音显得年轻了不少,再也没有一口痰卡在他的嗓子里,声音浑厚了不少,法戒定眼看去,刚才自己在屋外看的还不是特别清楚,此时离近了,他才发现荐一的身材相当的魁梧,根本就不是原来的小老头的模样了,荐一看起来相当年轻,说不上来年龄,但是法戒相信,荐一如今绝对是正值壮年。 “什么?你在说什么?刚才我不是还随你……”法戒想说刚才他还跟着师父一起上的山,这一转眼他就变了模样,他现在是真的搞不清楚情况了。 小和尚看到法戒焦急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了,稍稍襟住了荐一的僧衣一角,然后畏缩着躲到了他的身后。 小和尚看起来很是好看,薄薄的小嘴唇,有神的眼睛,虽然还有些紧致但是绝对看得出这是一个相当好看的小和尚,小和尚不高,一缩到荐一的身后,就只是露出了一个小脑袋,整个身子都被荐一遮得严严实实的。 “师兄,你可不要再吓小木头了,小木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来见见他师伯,你这一吓他,他可怎么也不敢上山了……” 荐一有些无奈了,他用宽厚的大手抚摸着小木头的脑袋,这个被他叫做小木头的小和尚看起来的确有些害怕法戒。 “……”法戒不说话了,他总觉得自己现在有些混乱,谁是师兄?小木头又是谁?为什么自己的师父会变得如此年轻,为什么自己又会出现在这里? 他回想着,荐一的一声师兄,让他脑中有什么东西突然打开了,有些隐藏在他脑海深处的东西轰的一下炸开,他头疼欲裂…… 忍不住哀嚎出声的法戒,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捂着自己的脑袋,有些无法继续思考了,他的疑惑始终没有解开,却不见荐一有所行动…… 师父…… “师父!徒儿头疼欲裂,请您不要再继续了……”法戒疼的鼻涕都流出来了,地面再脏,只要稍微凉一些,他就恨不得吧自己的脑袋铺开,贴在地上,只有清凉的感觉才能够让他稍微好受一些…… 但是他感受到四周阴冷的空气,忽然他觉得天色有些不对,刚刚还是夕阳西下,怎么这会儿,天已经暗成这样了? 法戒强撑着从地上起身,他的脑袋还是很昏的,但是当他起身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周围的一切又变了,昏暗的灯火,潮湿的地面,冰冷的石砖,还有……无情的铁栅栏…… “够了!师兄,你不要再挣扎了,也不要再骗我了,小木头已经被你夺舍了,你如何装,我也不会放你走的……是我……是我对不起小木头,我不该让他一直留在你那里,也早该劝阻你不要再继续钻研……” 一声巨响,法戒抬眼便看见了如今憔悴无比的荐一,荐一的眼中满是痛苦和悔恨,只不过两人之间隔着一栏冰冷的铁栏杆,这就隔绝了两人接触的一切办法,荐一居高临下的看着法戒,脸上的表情痛苦万分……他似乎于心不忍,于是背过身去,不再看他的样子,法戒却看到了他的拳头捏的发白。 “师父,真的是徒儿啊,您的徒儿法戒啊……您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敢再乱跑了,我对着佛祖起誓,我如果再无视寺中的规矩,此生便陷入万劫地狱……”法戒略带哭腔的喊着,他现在真的不懂了,一切的害怕都源于对于未知的恐惧,现在的情况让他实在是不敢继续了…… “法戒?法戒?法戒!真的是你,小木头!木头!师父真的不是不救你……你原谅师父吧……”荐一似乎真的听明白了他的话……小木头?我原来是小木头吗?法戒茫然了,他的眼中满是血丝,想要去触碰面前的师父…… 咔嗒……一连串铁链摩擦的声音传来,法戒突然承受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这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刚才的头痛是一种由内向外的,但是此时的刺痛,是从皮肤上狠狠的扎进了五脏六腑的剧痛……怎么回事? 法戒怀着恐惧,他朝着自己的肋下望去,那里是整整八根两排铁钩,直挺挺的洞穿了他的两肋,这种呼吸都会疼的剧痛,就是铁钩穿胸而过的感觉……这是什么? 荐一有些激动,他赶忙伏下身子,他凑到了铁栅栏跟前,满脸激动的看着法戒……法戒这时候却承受这难以想象的剧痛,这种疼痛让他止不住的惊叫出声,似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伸一伸手都是奢望。 “小木头……小木头,真的是你吗?你没有被彻底消融掉吗?你现在怎么样?你听好,只要你还有意识,一定要保住自己的识海,一定要保住自己的识海……师父一定会救你的……不,你和你师伯,我一定会救你们的……”荐一的嘴唇抖动,他说了一连串的话,但是他的话越说越快,让法戒的脑子变得越来越空白,渐渐的一种刺眼的白光从他的面前出现…… …… “法戒,你看到了什么?”一道足以让所有慌乱都平复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法戒忽然从一股压迫感之中醒来。 汗水从他的身上再次激射,他的眼神四处乱转,手脚冰寒,似乎有些搞不清楚此时的情况。 荐一的声音从他的身旁响起,这次他的声音响起,让法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解脱的法戒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扑通一下瘫软在了地上。 远处的寺庙哪里有什么变化,两人一直站在原地,破庙里却缓缓走出了另一个人影。 他看起来如同一个猿猴,浑身的白毛覆盖了他的身躯,看不清他的面庞,但是那一双血红的眼睛,确实真的让人心神激荡,这究竟是怎样一双充满了恶念的眼睛啊…… 此时阳光也不再停止在门前,法戒终于看清了寺里的模样,破败的草席一张,然后除了草席之外,后面是一尊半身佛像,鎏金的样式,栩栩如生的刻画……这是一尊弥勒。 “师父……刚才是怎么回事?”法戒惊魂未定,但是他知道师父一定会与他解释。 “小木头,你可能真的不记得了,因为毕竟你是转世,转世之后能够稍稍记起曾经的事情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荐一说着,眼神投向了那个白毛满布的野人…… 转世?法戒不明白,小木头这个名字他倒是好几次的听起……总觉得有种熟悉感,却又想不起来什么前因后果。 他也随着师父的眼神望去,寺庙的上面牌匾依旧在,只不过写的清清楚楚,不是之前什么都看不清的样子了…… “那是囚魔窟,也是师兄曾经居住的地方,师兄走火入魔了……因为他信弥勒,却不信佛……”荐一说那人是他的师兄,但是法戒还是不太明白…… 但是一听这弥勒的语气,法戒终于是明白了…… 此弥勒非彼弥勒,据那次僧人传回来的消息,谁能够知道,他们寺院供奉的诸佛之中,有一位世间极恶? 那名为仇恶的极恶生命,几乎是到了能够隐瞒神佛的程度,师兄?师父的师兄难道就是第一位因此走火入魔的僧人吗? “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但是我只以为他是因为钻研佛法而最终失去了自我,直到你的前世……也是我的第一个徒弟,法戒……他也叫法戒,他被师兄彻底吞并了……”荐一神情复杂的诉说着一些什么。 “原本我是没有资格成为下一任住持的,只因为师兄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我接任了他……只不过师兄的事情,我瞒了下来,囚魔窟的事情除了我,谁也不清楚……因为我想救你们……” “法戒……你好好听我说,上一世的你,守住了识海,所以你转世之后可以这样平静的生活着,但是……师兄的神识还留在你的身上……” “我不确定这是他入魔的那一半,还是没有入魔的那一半,又或者是皆有之,但是你不能离开寺里,囚魔窟不光是囚住了师兄的身体,也囚住了你的神识,一但你真的离开了这里,没有了囚魔窟阵法的保护,转瞬你脆弱的神识就会被师兄强大的神识给碾碎……”荐一说道,终于是说了出来,为什么法戒不能够离开了…… 第558章 智者千虑(下) 法戒对月轮寺的恨是有理由的,荐一在临死之前都在对他说,是自己对不起他,不然如今法戒本不应该是现在的模样。 法戒的心与那所谓的师伯的心完全融合了,所以他成了一个另外的人,而为了保命,他也不愿意彻底丢下一切,然后逃离寺庙,不然说不定他真的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似乎是为了给法戒补偿,所以荐一在涅槃之前,将方丈的位置留给了法戒,至少有了方丈的名号,法戒不会再在寺中受到什么有失偏颇的对待,这对他今后的日子是好的。 只不过法戒似乎这一辈子都要留在月轮寺了,因为到最后,荐一都没有能力去给法戒分离开来的机会,他只能心惊胆战的带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师伯的神识在月轮寺周遭不过五里的范围内移动。 甚至每月他还要去那神秘的囚魔窟中去巩固那囚魔窟的阵法,不然阵法年久失效,他也吃不了兜子走,荐一最后留给法戒的东西,就是大阵的维持方法,当年月轮寺正处在上升的过程中,可以说万众归心,香火钱不断,连王室都要每年拨出大量的钱款来支持月轮寺在国内的布散,能够有一个统一的宗教信仰,这对于月轮国只有好处。 后来佛子降生,这就是月轮寺的巅峰,法戒似乎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将来会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说到底他还是一个俗人,他从来没有皈依过佛祖,而之前他表现出来的种种叛逆,也其实是对于自身不公遭遇的一种反抗罢了。 荐一走了,留下了一身的佛法无人继承,他唯二的弟子,法念倒是有了荐一的那种钻研功夫,但实在是没有那种佛缘,与佛说,修佛法,靠的是佛缘,真正没有那种慧根的人,怎么修行,怎么参研最后也不会有太高的成就,所以说法念只是尽力了。 荐一走后,寺中没有了一个真正说话镇得住所有人的权威,众位长老方丈,也为了这个住持的位子煞费苦心,最后他们竟是相出了一个轮流的法子,过去二三十年里,月轮寺换了将近十位的住持,当然,他们尽管佛法高深,却并不是什么治理国家的能手。 因为古鲁克的屈从,所以月轮寺的权力越来越大,到后来根本就是一个小六部一样的存在,僧人虽然略懂政治,但毕竟不是专精。 反倒是法戒对于这种事情有着浓厚的兴趣,平日里没少看了这类的书籍,所以他对于大汉的那一套官场制度算是了然于胸吧,这也是为什么之后他能够真正在月轮寺留下烂摊子的时候接受国中事务,让他最终向着一代权臣的路线发展。 月轮寺最终在佛子的带领下到达了高峰,此间,法戒一直也是如平日里那样无所事事,是月轮寺里唯一的一个闲人,只不过挂着方丈的名号,他的确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他的茅草屋不见了,变成了单独砌成的一间屋子,独自一人,竟还有一个小院子,这是方丈其实也享受不到的便利,平日里有沙弥为他送去瓜果蔬菜,也有寺外的专供的美食源源不断的送到他的面前,他想看什么就看玩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再没有叛逆的心思,讲道理虽然他有一腔的抱负,但是他也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不然年轻的时候他也不会抽个时间就会溜出去吃肉喝酒…… 佛子死了,死的那样突然,月轮寺乱的也是那样随意,平日里看起来闲庭信步于寺中的方丈直接就疯了几个,整个寺院里人心惶惶,月轮国最初的时候还传出了什么佛国已灭,佛法当诛这样的恐怖言论,当然后来他们被身为新一任话事人的法戒给无情的镇压了下去,这就是后话了。 整个寺里唯一一个没有受到半点影响的就是法戒,然后趁着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机会也终于到了,事实上这样的情景他年轻的时候就想过——投奔诸侯,运筹帷幄,指掌兵马,然后详尽荣华富贵。 虽然现在身份不同,但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他一点都不含糊。 法戒掌权了,并在这种过程中慢慢的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被束缚在月轮寺之中了,他越来越想要毁掉那个后山的白毛老怪,越来越像拔掉那个囚魔窟,然后让自己的精神获得最终的自由,说实话,他如今虽然能够正常的行动,但是每到囚魔窟的阵法减弱,他总会有种心魔将要破体而出的痛苦。 对于囚魔窟和那个所谓的师伯,他是真的没有一点办法,真正了解办法的荐一已经没了,留给法戒的方法让他感觉到抓狂:囚魔窟百年一轮回,一直等到百年之后,囚魔窟里的师叔就会被阵法彻底超度掉,到时候那残缺的留在法戒体内的灵魂也会随之消失…… 但这可是一百年啊…… 每当法戒看到自己的命令被快速且准确的执行,每当他见到那只完整且强悍的军队,他都有一种豪言壮志要冲破胸膛的感觉,然而这种骄傲背后,却永远有一个心魔缠绕着他,这让他几欲抓狂,毕竟俗话说;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法戒对于师傅最初的感恩,到了后面的不解,再到后面的烦躁不安,最后转变成了对于整个月轮寺,乃至与月轮国佛宗的仇恨,这一切不是没有理由的。 得亏是月轮寺的僧兵不存,不然或许以他的性子,他早就带领僧兵杀上王城了,杀人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数字而已。 不过他已经在酝酿这件事情了,如今他有弯刀战士,这群战士都是在当年的浴血奋战之中拼杀出来的精锐,其实也是纵横沙漠的西域武士的雏形,只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自信最终是害了他,他从来没有一点真正的实权,不光是他,从很久以前开始,荐一法师似乎就考虑到了这个事情,所以他从来没有向古鲁氏王族寻要过一丁点的实际权力,从头至尾,月轮寺利用的都是古鲁氏王族的懦弱,一但他们真的明白过来,其实就像如今法戒面临的事情一样,只要有一点的勇气,王室就能够夺了法戒的权利,毕竟权利永远都是掌握在王室的手里,他只是一个住持。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进行在暗地里的。 …… 第二日的清早,傒斤罗布就早早的起了床,比他的仆从门还要早,他有着早期巡视大杨城的习惯,如今就算是被调离了地方,还是反应不过来,不过真正让他感觉到有些难受的还是平日里的充满案牍的桌面,如今只剩零零散散的笔墨纸砚,太过清闲了。 与约定的时间还差的很远,他夜里睡得其实很不好,心里一边纠结着对于国家的忠诚问题,一边又在说服自己真的应该去与库格罗素他们做这样的一件对于月轮国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婆哲他是相信的,那个真正拥有大智慧的阿凡提,沙漠里又有谁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呢? 库格罗素给傒斤罗布看了那根铁杖,他就已经没有任何质疑了。 所以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如果父亲还在的话,他一定不会愿意看到月轮国成为这副模样吧……”他从心里说服自己,不惜拿出了父亲的名义。 傒斤阿赞是罗布的老友,也是与他父亲曾经并肩作战过的月轮国的战士,只不过如今他已经老了,虽说比他逝去的父亲还要年轻个几岁,但是早就过了在马上驰骋的年纪了,只是……这次他去拜访法戒,他只会带上傒斤阿赞。 其余的不管是幕僚还是仆从他们都会留在院子里,罗布不能去哪里都带上他们,有阿赞就够了,阿赞虽然年纪大了,但是那一手弯刀还是炉火纯青,估计整个月轮国里也找不出几个向他这样的弯刀宗师级人物……阿赞是武夫,化形境的武夫…… 安全虽然是第一位的,不过罗布不认为自己只是与法戒还有古鲁克通知一下马贼王将至会有什么危险,法戒如今见钱眼开,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以前连面都难见到的法戒,如今只要支付几斤的金子,就能够见得到。 别说金子金贵,只要是能够用钱财来衡量的事务,都没有真正的贵贱区别,都是货物罢了。 所以只要说马贼王很有钱,带着很多很多的钱,月轮寺会把他请进去的。 之余古鲁克……罗布还在想怎么与古鲁克相见,他这次似乎有预感,他总觉得这个命令不像是法戒下达的,难不成古鲁克也有什么动作? 怀着疑问,傒斤罗布先是带着阿赞吃了早饭,然后一路便走着去往了月轮寺的方向,巴克特里亚城虽然大,但是罗布的宅子与月轮寺却离的很近。 …… 傒斤罗布出了门,已经等候多时的霍牧也渐渐尾随了上去,他倒是惊讶于傒斤罗布身边竟然还有一位宗师级的人物,之前没有感受到,似乎是对方刻意用秘法隐藏了身份。 不过如今这血气弥漫的感觉,那个高手是在示威,让一切有可能存在的危险都消失于无形之中,倒是一个合格称职的保镖。 不过霍牧如今跟上去,必然不会让对方发现的,他今日要做的事情首先是调查月轮寺的事情,一是确定傒斤罗布能否成功传递信息,如果受阻,他便会再加上阿帕奇部落的名义,库格罗素的铁杖虽然不离身,但是现在霍牧却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婆哲的铁杖算是相当知名的物件了,就像是柳折枝的那一截枯柳一样。 其次霍牧要做的也是确认月轮寺与匈奴人之间的关系,之前匈奴人能够在城中各处埋伏刺客杀手,霍牧不相信这其中没有月轮国的高层的默许,他只是想知道月轮寺与匈奴人的交涉到了什什么程度。 武威将军战死之后,其实与大汉联系的那个月轮国的接头人也消失不见了,一切线索全部断掉,大汉再没有人知道关于这条秘密的粮草运输线路的事情,虽然本意当时是为了保护每一环,但是这时候由于第三方匈奴人的介入,这让大汉不得不去将整条线彻底抹去痕迹。 虽然军情不至于落入匈奴人手里——这就是一环接着一环的军机传递的优势,各部分的人只知道自己那一部分的事情,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能睁眼瞎。 但是这样调查起来,困难也极大,毕竟匈奴人既然介入了西域的事情,那就不得不去防范了,这让霍牧也是有些担忧的。 月轮寺是第一站,除此之外,霍牧还会跟随傒斤罗布前往王城去见一见古鲁克,听闻与武威将军他们联系的接头人就在王城之中任职,这个人如今杳无音讯,霍牧必须先找到他,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被匈奴人杀害,但就是这个人的信息,霍牧也知之甚少,以前将这些信息连接起来的是驿卒们,天机阁的办事效率霍牧从来没有怀疑过,但是出了西域可真的没有人给他提供帮助了,说起来西域这一条线,更像是大汉的一个备用措施,如今却反过来开始擎制大汉,实在是有些弄巧成拙。 …… 一路上阿赞根本没有发现跟随在后面的霍牧,就跟着傒斤罗布一同走到了月轮寺的跟前,傒斤罗布向着看门的僧人说明了来意,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那僧人慌慌张张的便跑去了里面,看起来似乎是挺顺利的。 霍牧就打算这样看着他们进去,没有跟进去的想法。 不一会僧人便又急匆匆的出来,这次态度也变得恭敬了许多,傒斤罗布与阿赞便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 法戒从寺院的深处一路小跑的走了出来,见到了傒斤罗布与他的仆从阿赞之后满脸就只有笑容——他现在真的很缺钱,不光是因为月轮国缺钱,他要维持阵法,维持那个能够保他性命的阵法也缺钱。 第559章 巧合与巧合(上) 一个巧合,可以说是缘分到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比如好吃懒做的农夫,偶然间撞见了一直撞死在木桩上的兔子。 但是就是这样,农夫也基本上不会再等到第二只兔子的来临,毕竟巧合就是一个缘分的事情,如果真的将巧合当成是常规,要么就是这个人的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这老天爷出了问题。 可是接下来的一连串事情,如果没有巧合在其中,那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一头雾水无法解释了,一连串的巧合,我们可以叫他计谋……人算,可以将一系列的巧合都融合在一起,成为一件足以被称之为奇迹的事情。 …… 傒斤罗布想看看法戒究竟会是什么表情,毕竟刚刚他被调离大杨城,如果法戒不知道的话,他是不相信的,因为法戒也没有说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话,所以傒斤阿赞也一直压制着体内的力量,现在还不是他动手的时候,如果可以的话,罗布是不希望阿赞有动手的时候。 可是不管是库格罗素还是罗布的一众幕僚,他们都仔细的推敲过了事情的原委,说句不好听的,罗布如今如果是一个死人的话,这绝对是王室和月轮寺最想要看到的事情。 罗布这样在人民群众中有着足够威信的人,就是盘坐在地上,身后也会有百姓自发自愿的跟随着他坐在地上,一个百姓官的威望和名声要比王室更大,这在西域虽然少,但是也不算罕见,毕竟这些西域的国王,穷其一生,似乎都在寻找财富,在西域这种漫天黄沙的地方,似乎除了黄金宝物之外,什么都不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 傒斤罗布本该一直做下去的,甚至当时法戒还没有真正掌权,寺中那些稍微明事理的方丈们还暗地里已经把傒斤罗布列为了月轮国三大城城主的候选人,毕竟他不光是威望足够,傒斤罗布的工作也是做得相当出色。 大杨城的物产匮乏,傒斤罗布亲自跟随着大家一起将整个城池的制造业发展起来,他是汉化的匈奴人,自然懂得汉家的很多技术,虽然这些技术没有说会被大汉牢牢掌控住,但是就只是西域的这些孤陋寡闻,没有见识的商人来说,他们眼中只会看的见钱财利益,根本不会知道大汉那些稀奇古怪的发明在西域这种地方会有什么用处。 傒斤罗布不这么想,所以他会身体力行,一边指点着身边的城府衙役,一边教导着百姓如何操作。 不敢说傒斤罗布是不是革新者,就仅仅据他做过的事情来说,把大汉的造纸术在西域发扬光大,他的确是一个相当有见地的人…… 大杨城真的什么都没有,没有牛羊成群的牧场,也没有什么足以让他们暴富的矿产,更不会有什么农田土地一说。 塔里木河都不与大杨城的边界相达,大杨城能够建立起来,还是得亏了当年因为塔里木河便道泛滥北境,大杨城作为月轮国靠南的城市,算是继承了一段时间的塔里克城的作用,作为月轮国第三大城市的塔里克城,这么多年来都是被当做大汉与月轮国接壤的最近的一个城市,但是塔里木河一但泛滥,哪怕是千里的黄沙,在滔天泛滥的洪水面前,依然也要乖乖的被蹂躏。 大杨城就是那个时候被开辟出来的一个小商镇,随着时间的发展,经历了几任长官的大力发展,大杨城的雏形就是那时候建立起来的,直到傒斤罗布这里。 “这成片的胡杨,难道你们就只当柴伙烧?”这是傒斤罗布当年到任后的第一句话,也因为这一句话,他掀起了伐木造纸的浪潮。 总之曾经大杨城因为千里黄沙之前,有着绵延百里的胡杨林存在得名,然而如今的大杨城,却靠着新兴的造纸业,成为了月轮国不可或缺的一处重镇。 这样一个有功绩,有威望,爱民如子、公正廉洁的地方官,如果不是因为月轮国出了事情,他的确会一直处在上升的态势之中。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深刻的道理,深刻到傒斤罗布在当年拉动百姓们去城外伐木造纸的时候,他就已经思考过了。 但是如今,真的到了要面临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去死,他不是没有立下功绩,他可以死,但是他不想死在这群人的手里,死在一群没有前途,没有未来的人手里。 昨晚一夜,傒斤罗布真的想了很多。 今日一来他甚至也做好了身死的准备,他一开始是真的不想承认这个国家病入膏肓了,潜意识里,他甚至还想要与库格罗素驳辩一番,但是今日的事情却让他想都不想了。 有种说法叫做异化,这是一个很深刻的道理。 人们为了巩固统治,利用了宗教,佛宗自然难逃其咎,而利用佛教来巩固统治的方法,就是教导人们佛法。 现在好了,佛宗不再利用佛法,而是直接越过了所有的事情,站在了这一切的结果上,佛宗开始统治,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当佛宗已经不再弘扬佛法,不再教导人们去忍耐,不再教导人们要去顺从的时候,而是利用暴戾,去招揽钱财,佛宗不再用手上的念珠,还有口中的道理去说服人们,而是绕过了这一切,用了统治者该用的方法,军队,他们用军队来威慑人民。 佛宗已经不再是佛宗了,不知道当年荐一法师在干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个事情。 “这群和尚贪财要死,迟早是要付出代价的……”傒斤罗布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把他的想法直接告诉身前这个依然带着他们缓缓徐行的法戒大师——这个月轮寺所谓的住持,实际上又是这个国家最大的权臣的人。 罗布不清楚当年荐一法师究竟面临了什么样的情况,但是他如果知道当年荐一法师那种暧昧不定的做法之后,罗布也会痛斥他的虚伪的。 荐一法师是后来才变得虚伪的,在失去了徒儿,又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师兄和徒儿一起受到煎熬,他做了一些足以影响月轮国未来的事情。 囚魔窟的事情,法戒知道的还不是全部,有一部分的事实被荐一带到了佛国去,没有人知道这能够凭空产生万丈高山的阵法究竟是用什么作为代价的。 法戒这些年被这阵法的耗费搞得焦头烂额,以他一个方丈的油水,他基本上相当于一些小型商队的商人那样,温饱不愁,甚至还能够过上一些富贵的生活,但是单凭他一个方丈得到的钱财,甚至连整个阵法每月耗费的资源的百分之一那么多。 而且,在这过程中,这个阵法的耗费在逐渐的增多……将近十年过去了,月轮国虽然很是有钱,但是月轮国的国库清单上很明显的有一块巨大的空缺。 这笔空缺的钱财,基本上能够养得起另一支弯刀武士的军队,但是谁也见不到成效,古鲁克没心思去查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的确钱财的事情也只是数字罢了,他只知道一个大概的范围,剩下的都是交由手下的人去做了。 但是没藏皇后却是有目的的跟踪过这笔钱财,她知道这笔钱,最后是全部流入了月轮寺,一边是在疑惑于月轮寺为何要用如此大量的钱财,一边又渐渐地升起了更多关于这个佛宗的厌恶。 荐一囚魔窟的选址极其的刁钻,这也是他最后不愿意告诉法戒所有事实的原因,他只能继续的让这件可能会影响法戒生命的事情当做法戒的威胁,让法戒一直的能够给那座囚魔窟输送着充足的资源。 荐一是虚伪的,他将自己的私心移驾到了法戒的身上,让法戒这个本来心智就有些扭曲的和尚,在将来受到各方的压力的时候,极有可能会做出让人难以想象的举动。 其实这件事情本来就可以在他的手中了解的,将他的师兄杀死,然后法戒也不会存在,也更不会有什么囚魔窟…… 恐惧和愧疚让荐一犯了错,为了弥补这个过错,只好用更多地错误去填补之前的空缺。 直到整个月轮国都与月轮寺完全拴在了一条绳子上的时候,这是后荐一才想到停止,而事情当然已经发展到了荐一无法收拾的地步,然后他两腿一蹬,便干脆什么都不管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不管是没藏王后,还是法戒大师,又或者是古鲁克以及傒斤罗布,他们痛苦的来源都是那同一个人,只不过他们没有机会再去复仇就是了。 法戒到现在还心甘情愿的去为囚魔窟揽财,他以为自己真的有救,其实他早该发现了,再过一些日子,这个囚魔窟就会成为真正的无底之洞,不管他拿多少的钱财,他都再也无法填补的那个空缺。 法戒不想死,可是他早该死了。 …… 法戒的心中乱糟糟的,从早晨起,他就觉得心中有股气正憋着,不知道到底是哪里让他闷着了,总之他心里不太通畅,好在见到了傒斤罗布,他的确想过要杀掉傒斤罗布,不过那是之前的事情了,在军队发回来的消息中也说了,傒斤罗布并没有参与暴民的行动,这也让法戒心中的戒备变少了。 法戒还是老了,总之他已经不像年轻时候的他了,他在接手月轮寺的一切事物的时候,也已经是他壮年的迟暮了,再到后来,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得情绪了。 此时猥琐的笑容出现在本来还一本正经的法戒大师的脸上,这让傒斤罗布大吃一惊,也让阿赞差点动了手。 法戒领两人去的地方当然不是灵宝殿什么大殿的地方,后面自然是有接待客人的厢房,只是两人也没有来过月轮寺,眼见这路变窄,人变少,心中就有些紧张,法戒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口水都有些止不住了。 他现在相当的喜欢钱,他原本是不那么在意的,但是在接受越来越多的钱财之后,那种钱财从自己的手中不断地被抛出去的快感,竟然让他这个岁数的和尚有了对于金钱的极高欲望。 除了保命之外,现在,他是为了自己的欲望揽财。 “城长……哦不,如今应该是尊贵的客人了,劳烦您给我看一下马贼王的信物,我好确认对方的身份……”法戒笑着,伸出去的手却十指绷紧,他像是要捧着一个珍贵的宝物,腰身都有些弓着。 傒斤罗布难掩自己的厌恶,但是他还是从腰间将那块玉牌取出,玉牌是相当薄的一片,但是确实上等的于阗玉,汉初的征西大将军曾经远征至于阗地区,在那里收复了西域人占领的玉田,从那里发掘出了珍贵的玉石原石,这是相当珍贵的一种玉石,普天之下,也只有于阗地区拥有,不过现在那里被一只汉人的后裔所占领,也算是西域中一个不小的部族了。 玉石的正面没有什么,是方形的一片,然后顶端有小孔,穿着红线而过,也是极好佩戴,玉佩的背面就是能够证明柳折枝身份的东西……虽然很少有人见过,但是法戒知道,当时来与他交涉的那个柳折枝的使者,当时持得便是这一块…… 为了确认,法戒甚至要把鼻子凑到上面闻一闻,这让傒斤罗布更难理解了,总之法戒的模样与他当年第一次见到法戒的时候相差甚远,如今的法戒,憔悴、猥琐、而且略显病态,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红光满面的阔气和尚了。 “果然是……马贼王可说过何时到来?”其实傒斤罗布已经是白身了,即便是没有官职,法戒也要比傒斤罗布要高上好几个档次,但是现在法戒几乎是要凑上来舔一舔傒斤罗布的感觉,实在是让人觉得他卑贱无比…… 钱财真的有这样的力量吗?傒斤罗布无法想象,如果一个国家的高层是这样的人士,这样的国家究竟还有什么救。 第560章 巧合与巧合(中 ) 法戒把傒斤罗布还有阿赞留在了寺中,因为他的确还有很多事情要问,至少马贼王的神秘面貌这就要揭开了不是? 马贼王柳折枝不光是月轮国的那些大商贾们觉得有些奇怪,他们虽然不敢去触对方的霉头,但也不代表没有人愿意与马贼王结交,马贼王的名号虽然吓人,但是在沙漠里,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这是在沙漠里最重要的,所以就算是马贼王造下了如此惊悚害人的杀戮,只要还没有杀到他们头上来,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去与马贼王结交,更不用说如今爱财如命的法戒了。 只是几人在这里交谈,而霍牧却走了另一条路,一条除了阿帕奇部落的一些人,谁也不知道的那条密道。 的确就是这样,这条纵横巴克特里亚城的密道从城东的志怪书馆一直延伸到了城西的王城之前,延伸到了如今堪称整个巴克特里亚城核心的月轮寺里,这实在是有些让人无法想象,这么多年里,大萨满究竟酝酿了怎么样的一个计划。 大萨满是没有打算强攻夺取整个月轮国的,首先是没有能力,其次也没有必要,用暴力的手段得到的国家,这个政权是怎么都不会长久的,这是一个铁一般的事实,大秦前后征战两百多年的时间,终于结束了乱世,然而还不是因为暴戾的通知,最终付之一炬。 大萨满年轻时游历大汉,深喑其中的道理,所以他也从来不会考虑这样的方法,国家的黑暗面向来都是由那些真正能够丢掉一切为了荣誉做事的那些人来掌控的,所以这个密道,不管是事情有没有做成,只要是将足够的阿帕奇部落的战士放到里面,阿帕奇部落,或者说库格罗素就永远都有立足于巴克特里亚城的资本,这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而且因为是为了修筑这样一道相当危险的工事,事实上,阿帕奇部落靠着这些年在巴克特里亚城的积攒,也是笼络起了一个庞大的人脉网络,他们其实都是属于这个国家的中坚力量,只不过的确因为月轮国的王族以及月轮寺的僧人不作为,他们都收到了相当程度的侵害,侵害也说不上,大萨满也不过是利用了他们的欲望罢了,对于金钱的欲望让他们的利益受到损害的时候,他们很轻易地就会抛弃国家,毕竟到了他们这种的地步,有了足够的财力,不是他们需要依靠国家,而是一些国家会求着他们前去。 库格罗素现在非常有钱,他和霍牧兵分两路,霍牧对他没有掩饰什么,只是告诉了他,虽然自己会帮忙,但是自己也会去做大汉的事情。 库格罗素当然表示了认可,毕竟如果没有霍牧的话,如果对方真的是穷凶极恶的匈奴人,仅仅靠着部落里的战士,他真的没有什么信心能够扛过先前的那一次战斗。 对霍牧,库格罗素心中只有感激和仰慕,所以他犯不着去阻拦霍牧。 而他对霍牧也没有隐瞒什么,就是说阿帕奇部落除了在城中有这样的庞大工事之外,还有一堆隐藏的非常深的合作者,这些人大都是这个国家的大商贾,非常的有钱,自己今日也是为了去见他们,所以两人分兵的事情是顾及效率的做法。 所以今早送走了霍牧,库格罗素起的比鸡还要早,他要见的都是大人物,虽然他心里不是很认同这些人的做法。 昨夜里,阿帕奇部落的一个战士快马加鞭,连夜赶到了巴克特里亚城,是懒图儿与他接的头,库格罗素那时候也才注意到,不光是城中有着纵横交错的密道,连城外的一部分地方都有密道的覆盖,这大概也是为了随时随地都能够进出城池吧。 不过那个战士带来的消息的确是让库格罗素相当的安心。 只有一封信,而信上也只有库洛塔亲启五个字,不过见到这个字,库格罗素大概就明白到底是谁写给他的了,这个字他见过了无数次,这个字也陪伴了他那么多年,是他真正的教导体,如果有人见过库格罗素的字的话,大概也能够发现,他的字与这封信上大同小异。 是大萨满寄给库格罗素的信。 大萨满倒是信中轻描淡写的写着一些东西,但是事情却是让库格罗素相当的触目惊心。 大萨满为了抓住刺客,不惜联合众位萨满,动用了威力强大的巫术,这种叫做血火麒麟的巫术,库格罗素曾经在萨满应学的巫术秘籍之中见到过,只不过这种巫术单独一人基本上不可能使得出来的,就像是大汉的修行者一般,阿帕奇部落的巫术修行体系与修行者的灵气修行大同小异,也是需要钻研这个世界能量的本质,他们从灵气中提取更加精纯的巫术精气,然后运用这种东西,配合上晦涩难懂的启动式——也就是咒语,来实现巫术的作用。 血火麒麟既然出现了,刺客也没有活命的可能,早些的时候,库格罗素的信就被懒图儿派人寄了出去,这封实际上是回信的由大萨满执笔的信件让库格罗素安心了许多。 大萨满已经知道了关于匈奴人的事情,并且告诉库格罗素一定要注意安全,必要的时候其实可以舍弃一切,但是性命一定要无忧。 库格罗素看着信,虽然信的口吻还有字迹无不透露着大萨满所独有的那种严厉,这让库格罗素既感到安心,也感到暖心。 库格罗素的父亲最后似乎也在大萨满的帮助下写上了一句问候,看见了父亲笨拙的笔记,库格罗素笑的真的很开心,这几个人,就是他世界上最亲的人了,他还记得大萨满临行前嘱咐的,要他拼尽全力,哪怕是只有他一个人,也要将人物完成,这是部族的未来,转头就因为自己遭受了危险,而开始为他的安全担忧。 为了这些人,库格罗素真的会拼尽全力的,如此才担得起他们的信任与呵护。 今日库格罗素至少有七个人要拜访,不夸张的说,如果这七个人的财产加起来,能够比得上一个乌孙国,或者安康国的话,库格罗素不会有任何的惊讶。 第一位名为铁木儿的男子,本身他不是月轮国人,与傒斤罗布这个汉话的鲜卑人一样,他也是因为匈奴人的压迫,当年匈奴人在草原上相互征伐的时候,北漠也是如今西域这样混乱的样子,甚至因为民族的复杂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到了后来匈奴帝国出现,将整个草原开始一点点的蚕食,当年的那些所谓可以与匈奴本部人相抗衡的部落一个个的都消失了。 没有适应的部落便彻底逃不过死亡的威胁,稍微有些变通的,则是开始另谋出路,很多的部落便选择了进入了大汉,当年大汉的几任国君,虽然有所谓的一些庸碌作为,但是他们做过的一些好事,大汉的历史也不会选择将他们忘记。 或许的确是因为不喑朝事,他们对于这些逃难而来,想要加入大汉的异族人报以非常友好的态度。 不过因为王畿之地的特殊性,还有出于安全的考虑,关中地区,尤其是从长安到副都洛阳一代的中原地区是不允许接纳这些异族人的,他们大都被安置在了燕辽之地,还有关陇以西的地段。 除了像傒斤罗布他们傒斤一支进行了两次的迁移,剩下的像是铁木儿他们的氏族,他们便是直接被安置在了关陇地区,然后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铁木儿成为了一个来往于西域以及大汉的大商。 铁木儿还是大汉行西商行的一员,不过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喜欢待在没有束缚的巴克特里亚城里面,他虽然很是感激大汉的收留之恩,但是骨子里他还是有些野性存在,这样奔放的地域更让他感觉如鱼得水……汉人即便是关陇之地的剽悍百姓,在他看来,也是有些含蓄了。 不过对于阿帕奇部落来说,铁木儿也确实是一个贵人,他被放在第一位去关照,主要也是大萨满的意思。 说起来也的确是有些缘分了,大萨满当年前去大汉的时候,在凉城,也就是入关的第一城,结识的朋友就是铁木儿。 铁木儿年岁也不小了,虽然大萨满听闻已经远远超过了百岁,但是那毕竟是大萨满,巫术对于延年益寿也是相当有帮助的。 库格罗素便是从密道前往的铁木儿的宅府,说起来,这些从大汉来的商人,大都相当喜欢汉人的那种营造风格,飞檐四方院,亭台楼阁相交错,在这样满是黄沙覆盖的地方,别有一番风味。 库格罗素不是不敢走大街,只不过不管是什么时候,大清早的比鸡起的还要早,要是真的有人看见了,难免有风险。 顺便从密道走,库格罗素还能够熟悉熟悉这密道的构造,毕竟四通八达的,光是要看明白那图纸就已经废了库格罗素相当大的功夫了。 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这一位,懒图儿是特别放心的,便没有配备护卫,说起来,要是护卫的话,懒图儿甚至认为,若是铁木儿能够给库格罗素配备一些装备精良的悍卒的话,阿帕奇部落的战士都用不着出动了。 只不过这些懒图儿忘了跟库格罗素说。 库格罗素从那雄伟壮观的铁木儿的宅府后院出现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感叹什么,他就被五花大绑的拿下了,直到铁木儿闻讯而来之前,库格罗素还处于相当蒙圈的状态。 这些侍卫相当的愤怒,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的确很是震惊竟然有人敢不长眼的来铁府做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另一方面……他们很是羞愤,因为他们竟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这就好比在他们这些号称是巴克特里亚城中最强大的亲卫的脸上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所有人都沉默着,除了库格罗素,库格罗素被狠狠地按倒在地上,一边思考者逃走的方法,一边后悔与自己的弱势……这几日,他过上了心惊胆战的生活,连着三次被人随随便便的放倒,虽然第一次是因为霍牧为了保护他,但是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感觉让他很是难过。 “几位大哥,我真的只是来拜访你们的主人的,请放了我吧,我真的做不了什么……“不管库格罗素如何哀求,那群脸面庞都隐藏在冰冷的盔甲中的私兵,看起来是根本不会给他这样解释的机会了,然后很是熟悉的,他的口中又被塞上了一块破布。 好在他的确没有反抗,不然按照这群人的性子,说不定他们真的会将库格罗素格杀当场,如果真的是这样,匈奴人估计做梦都会笑出来。 不过铁木儿闻讯而来的时间也恰到好处,库格罗素还没有因为长时间的压制而昏迷,只不过在他被松绑之后,他浑身无力的,几乎站都站不住。 “说到底,都是咱的错,不过咱也没有办法,这阿凡提的密道,咱能跟这群木头说吗?“铁木儿的解释不乏一些调小,他作为长辈已经算是相当有亲和力了,只不过库格罗素没有心情听就是了。 铁木儿喊人来给库格罗素松绑之后,见到库格罗素这样的一副虚脱模样,赶紧让侍女来为她的身子好好放松一下…… 在库格罗素欲仙欲死的疼痛叫声中,两人的对话才刚刚开始,库格罗素接下来有个很重要的决定,他决定接下来都走正门。 …… 霍牧一路绕到了很远的一个民巷口处,然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轻轻的一踩,转瞬之间,一个八尺大汉就这样消失在了原地,如果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的话,可能就会发现端倪……霍牧所有的道路,完全隐藏在一个墙体的阴影之中,从远处看,他就像是直接走入了墙中。 霍牧为的是前往月轮寺的里面,然后隐匿下来,想要看看这寺中究竟人员配置是怎样的,又是否会发现什么匈奴人的痕迹。 第561章 巧合与巧合(下) 今日清晨的王城也是依然的宁静,巴克特里亚城看起来雄伟壮阔,实际上王城建的规格也是相当的高,听说是从大汉请来的匠人,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实地勘测,最终才确立了其中的一些构造该如何进行打造。 王城属于巴克特里亚城的内城,极尽奢华之意,目的就是为了花钱,这件事上其实是不容商量的,当时是全权由古鲁氏的老佛爷亲自定下的规矩,古鲁氏族其实想要能够在月轮国一直长久的延续下去,除了成为他人的傀儡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小月氏覆灭之后,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对于自己身为月氏人是相当反感的,那时候这片土地上急需出现一个能够代替小月氏的政权出现,而月氏国当年的王公贵族都已经完全被百姓驱逐出去,自然这件事情上,月氏王族想要复辟是不可能的。 但是身为原先月氏国王族的一支,古鲁氏的确过的有些不如意,不然也不会后来渐渐被人民接受,毕竟他们的确并没有与月氏国的真正腐朽堕落扯上太多的关系,谁人都知道当年月氏三大王族,五大分支,唯有古鲁氏这一支是从上古大月氏时代传承下来的……说他们是遗民,其实也不过分,能够留下他们来最大的原因,估计就是为了稳定民心吧。 百姓没有太多的排斥,是古鲁氏能够顺利成为月轮国建国王族的最大原因,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实实在在的伤心人——他们的家园要么被月氏王族给败坏干净,要么就被暴虐的匈奴人给践踏粉碎,比如没藏王室,没藏王后当年能够傍上古鲁氏,其实也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失落的大夏国王族来投实在是一剂强心良药,只不过还是没有抵过真正的王权没落。 没藏王后当年带来了不少的仆从,还有一些大夏国的遗民,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加入了月轮国,毕竟他们尽管对于月氏人是有仇恨的,月轮国这样一个当年的伤心失意人组成的一个国家,总算是能够给他们一些安慰吧。 可是如今这群人却消失不见了,这都是没藏王后的手段,如果真的能够颠覆月轮寺的控制,月轮国在大夏国遗民的建设下,一定可以焕发新貌的,这是没藏王后相当肯定的事情。 自从月轮寺与古鲁王室开始撕破脸皮疯狂的敛财的时候,人们发现这个原先被养在深闺的可怜王后露面的机会越来越多了,出入上层名流社会,不断的周旋于各家王公之间,搞臭了自己的名声,搞臭了自己的身子……但是大夏国的遗民们,却因为这个,终于知道了大夏国最后的火种——没藏王后还在,那么他们就一定有机会再次卷土重来…… 月轮国隐藏的危机不仅仅只是此次佛子相争的事情,更有匈奴人的从中作梗,也有大汉的背后盘算,不光是阿帕奇部落对于佛子的位置、这个国家最高权利拥有向往,没藏王后,代表了沉寂已久的大夏国势力的后宫人士,对于这个位置也有相当的觊觎…… 王城当年建成之后,其实明事理的人基本上就已经能够预见这个国家的未来了,一支不知名的落魄王族重新掌权,一座雄伟的王城便拔地而起,真正能够掌控这个国家的人,绝对不会把自己围起来,围在一道里外望不见天空的城墙之中。 真正的掌权者应该是即便站在低矮的土墙之上也可以睥睨天下的伟大存在,古鲁氏只不过是为了表达忠心罢了…… 如今连一国之母都开始筹备谋反的时候,这个王族基本上就是名存实亡了,实际上也是如此,古鲁克是名义上的国王,但是实际上不光是他对王后俯首陈臣,就连他自己的想法,甚至也要过问家中族长。 古鲁氏剩下的人就住在东宫之中,这里一般是王储居住的地方,准确来说应该是月轮国王子居住的地方,但是谁都知道,这个便宜得来的国王陛下,实际上根本没有一个子嗣存在。 他所谓的儿子,实际上是古鲁氏族中选出的他的合格继承人,继承人的标准当然很简单:不需要多么聪明,不需要拥有多少雄心壮志,只需要言听计从,不管是对族中的事宜,亦或者是对于月轮寺的意思。 王子殿下名为古鲁辛,要按辈分来说的话,他实际上是古鲁克的侄子,古鲁辛算是相当有才华的年轻人了,如今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对于大漠上的纪文皆是侃侃而谈,曾经组织宫中之人编写了一部月轮国的史诗,史诗如今成书将近三年,算是这个王城之中,这么多年,输出的唯一有用的东西。 不过他不善战斗,身体虚弱的他甚至连成年的女子都很难对抗,这让宫中除了东宫之人,其余所有的人都嘲讽他,古鲁氏的地位就是这样的,哪怕是宫中最下等的杂役也敢对于国王和王子出言不逊。 谁都清楚,古鲁克这样歪瓜裂枣,怎么能够生的出浓眉大眼的俊朗王子,而这样的俊朗王子,外强中干的典型,又怎么可能同龄西域所谓最强大的国家呢? 至少没有听说过西域这片土地之上还有不曾上过战场的国王,他们大都是自己拼打下了自己的土地和财富,也是因此才能够服众,唯有月轮国是这样的给人留下了无数笑柄。 古鲁克是不在乎这些的,他近些时日来甚至连东宫都很少回去了,因为如今的族长病重,不光是因为没有时间管他这个废物的事情,月轮国内如今的危机形势完全没有解除,他们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利,一切的话语权都掌握在法戒那里,月轮寺说什么,他们都只要照做就是了。 古鲁克又沉迷于王后,他发现越发严厉、越发对他苛刻的王后越来越吸引他,他不知道王后为何从前很少说话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注意到王后的魅力,不由得也为自己的糊涂而后悔。 亡国时刻却还对美色恋恋不舍的王,与没有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族长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管古鲁克,甚至也没有时间了……如今奄奄一息的族长正躺在东宫一座比较华丽的屋子里,他每一次翻身都会痛苦的龇牙咧嘴,太医自然是观察过了族长古鲁迭度的病情,并且表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古鲁迭度是已经没有救了,太医说他大概还有几天可活,如今抓紧收拾后事才是,不过似乎没有人听。 东宫里的古鲁氏族人都被分配了不同的官职,就像是自娱自乐一般,他们似乎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没有人去打扰他们的话,他们便可以这样一直玩下去。 他们是没有实权的,谁都知道,甚至这些官职也都是族长赐下的,本来族中有许多低能儿,这种人如果培养长大了,绝对是月轮国王位最好的替代者,言听计从不说,甚至都不会有什么自我觉醒的风险,他们都是古鲁氏族人近亲相通之后糜烂的子嗣,唯有古鲁辛不是。 古鲁辛的父亲是谁大家似乎都不清楚了,东宫里的男人大多都拿着王室的钱花天酒地,如果死在了巴克特里亚城里,似乎也没有人去在乎,女人们大都留在宫中,不少都在养育半大的孩童,她们也已经沦为了毫无自我意识的生育机器。 古鲁辛的母亲是古鲁氏的男人从外面带来的女人,算是良家妇女,但是唯独不会讲话,不过这也让她能够远离东宫的那些是非,倒是将古鲁辛健康的抚养长大了。 古鲁迭度当年发现古鲁辛的时候其实也是相当惊讶,愈敢自己的力不从心,他最终选了古鲁辛作为最后古鲁克的继承人,可能真的算是他最后一点的良知吧,他掌控古鲁氏这么多年来,也是见惯了风风雨雨,眼见古鲁氏似乎真的要断送在这种爬虫一般丑陋的生活之中,他像是怀着试一试的心态一样,开始培养古鲁辛。 古鲁辛能够有如今的这样健康的价值观世界观,多半也是因为古鲁迭度真的是将他身上最后有用的全部教给了他,为了这些,其实这几年以来,古鲁迭度已经很少去管古鲁克了,古鲁克只是没有发现而已。 古鲁辛现在要等的就是古鲁克死去,或者干脆说,他如果真的想要当这个国王的话,只要与月轮寺打听好,不管是怎么样,暴力也好、施压也好,直接逼迫古鲁克退位就成了。 古鲁迭度也没有吧古鲁克放在眼里,他眼中的古鲁克和他一样,其实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不过告诉了古鲁辛这件事情之后,他似乎也有些担心,如果这样,古鲁辛也听进去了的话,将来会不会造成古鲁氏的分裂? 古鲁辛倒是一如既往地照顾着如今已经几乎是一个死人的古鲁迭度了,古鲁迭度留在世间最后的时刻倒是不孤独,只不过痛苦折磨的他实在是说不来话,他背后贴着的褥子上满是他身上的烂疮流出的脓水,只是翻身,就可以从他的背上撕下一整块的皮肤,如果真有人见了,那也是相当触目惊心的场景,只不过古鲁辛一直不离不弃,让古鲁迭度觉得真的没有看错人。 今日早些时候,古鲁迭度断气了,也不知道他最后有什么想法,人们发现古鲁迭度的时候,他的眼睛大睁着,嘴巴也大张,舌头耷拉在嘴边,眼神显得相当惊恐,这让见者都有些后怕。 不过太医的确说过了,古鲁迭度的死是必然的,早几天晚几天估计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最后古鲁迭度真的死了,所有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东宫的男男女女其实巴不得古鲁迭度死掉,如果说月轮寺的存在是压在他们头顶上的一座大山,稍有动作,大山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碾死的话,那么古鲁迭度就像是压在所有人胸口上的一块巨石,一举一动都会很不舒服。 古鲁迭度到最后死前都维持着自己所谓的威严,他死前七日左右,还处死了一些敢于对他表示不敬的古鲁氏族人,这让人心惶惶,不敢轻举妄动。 大概的确是觉得古鲁氏无药可救了,他总觉得让古鲁氏真的断绝在自己的手里,也有些愧疚,所以临走之前也逞了一把威风,倒是做了一回好人。 不过他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谁也不在乎古鲁迭度的死状。 没有人注意到,一清早,从古鲁迭度的屋中走出的那个轻快的身影究竟是谁。 古鲁辛等不及了,他实在是看不惯古鲁迭度最后这种赖死赖活的样子,干脆给了他一个痛快,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孝敬子孙,最后他终于是烦了。 面子工程就是这样,如果不能够一直做下去,那的确最后是会功亏一篑的,不过古鲁辛这种情况除外,因为真正最后知情的人已经被他送到地下去了。 离开了那充满酸臭味道的屋子之后,古鲁辛算是解脱了,他先是贪婪的大吸一口气,随后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绕着整个东宫走了一整圈,这么多年来,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好好的看一看这个自己生长的地方,他大多数时候都被古鲁迭度“囚禁“了,他过的最快乐的时间,其实是当年母亲带着自己在东宫之中采桑种菜的时候…… 母亲教会了他写字,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个汉人,只不过是被卖到了月轮国,让他有时间一定要去看一看那个美丽的国家,见识一下那里的风土人情…… 母亲最后死是因为触犯了古鲁迭度,其实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罢了,但是古鲁迭度这个暴君却执意处死了她……那时候古鲁辛还只有七八岁。 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最好的一切,然后再亲手夺走他的一切,年仅七八岁的古鲁辛就这样做了,在古鲁迭度充满威严的一生中最后一刻,亲手掐死了他,并告诉了他这些年自己究竟做了多少事…… 现在古鲁辛心情舒畅,并且他终于可以做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了。 第562章 巧合与巧合(下中) 古鲁辛其实对于古鲁氏的做法本来没有任何怨言的,在他看来,他们母子的确在古鲁氏里面没有任何地位可言,毕竟他的母亲是被掳来的,而他的父亲,根本没有给他们母子留下任何可以称道的东西,他现在甚至都不想去追究他的父亲的名字。 孤儿寡母在乱世生存本就是难上加难,更不用说他们的处境是那样的特殊。 他的母亲如今已经不在人世,这就是铁证如山,只是因为母亲当时见古鲁迭度的时候没有所谓的行礼下跪,古鲁迭度就暴怒的将她赐死,母亲当时怀中还抱着年幼不经事的小古鲁辛,古鲁辛还记得当时东宫的阴雨是下的那样的让人烦躁。 …… 天蒙蒙亮,东宫里的最大的贵人终于撒手人寰,这对于东宫的古鲁氏族人当然冲击相当的大,但是对于王城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古鲁克已经不是什么古鲁迭度必须掌握的人了,如今古鲁迭度死前,古鲁迭度曾经对古鲁辛说过他甚至可以用武力去篡位…… “老东西,你最没用了……武力篡位这种东西也就你临死之前能够幻想一下,真到了那时候,你还不是要大义凛然的坐上那个王位?” 古鲁辛在东宫中漫步,脚踏一双青黑色步履,穿着整齐,远见的确有谦谦公子的感觉,但是谁又知道他现在想的事情,和他刚才做的事情究竟有多么的骇人听闻呢? “说着让我去夺权,又没有一丁点的兵马留给我,老东西,你是在做梦吧?”古鲁辛像是在疯狂的宣泄一般,口口声声的咒骂着空气,仿佛站在他对面的的确是那个已经死去的古鲁迭度。 古鲁辛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不过此时天色尚早,即便是宫中的仆役也没有起床,偌大的东宫空荡荡的,只有古鲁辛一人脚踩在青苔之上的那种轻微摩擦声回荡在青红石柱之间。 他其实想的没有错,古鲁迭度如果没有得病,其实他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自主行动的可能,将来不免他也会成为古鲁迭度的傀儡……他的那个叔叔,在古鲁王宫之中的那个低贱的如同狗一般的叔叔,那就是他将来的缩影。 古鲁辛一度认命了,母亲在他的面前被人烹而分食,当时那回荡在半空中惨绝人寰凄厉痛苦的叫声是他这辈子永远无法忘却的阴影,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恢复的疤痕。 那时的确是他整个人最消沉的时候,基本上他也认命了,失去了母亲这最后一层的保护,他一个小孩子又能够做什么呢? …… “原来您已经醒了,尊敬的王子殿下。”说话的是一个男人,听起来岁数也不大,但嗓音却低沉富有磁性,语气不卑不亢,让人感觉很舒服。 “啊,玛吉纳,你来得正好……”古鲁辛循着声音的方向回头,果然看见了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古鲁辛的脸上毫不掩饰他的笑意,这与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那种怨念的表情是完全不同的,仿佛判若两人,实际上平时的古鲁辛对待其他人都是这一副面孔,谦逊、自信、富有感染力。 这个能够让他立刻从怨恨之中走出的人是他命中最重要的人,他是这样认为的,哪怕是母亲还活着,没有这个人,他现在也不可能走到这样地步,若是只有母亲呆在他的身边,其实他目前的处境绝对好不到那里去,至少这个人的存在,可以让母亲在地下黄泉,过的心安一些,不用担心他素衣不裹。 那人快步走到古鲁辛的面前,对着他脱帽行礼,摘下帽子来,对方一头束起的长发也完完全全的展露在外面……西域人基本上是不会在头上挽起一个髻的,这是汉人——尤其是关内中原人会做的事情,这种头发在他们那里被当做士子的象征。 “您如此的开心,连呼吸也变得通畅了许多,看起来……是成功了呢……”玛吉纳笑的相当灿烂,他这样的笑容让古鲁辛感觉到相当的温暖,这个人能够给他足够的一种叫做依靠的东西。 这个人从八年之前来到东宫之中,是让古鲁辛在最艰难的时候能够振作起来的最重要的那个人,至少当年的那些资助,古鲁辛在失去了一切之后,能够重新回到古鲁迭度的视野之中,都是多亏了他。 他当年以商人的身份见到了年幼的古鲁辛,却义无反顾的让古鲁辛没有了后顾之忧。 古鲁辛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他对自己说的话:“你的眼泪眼泪到底算什么呢?你现在没有母亲了,你的眼泪又是哭给谁看的呢?眼泪可不能帮你报仇,至少是不能让你过的更好。” 这样的话当时看来,对于一个仅有八岁左右的小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残酷了,但是这个道理是古鲁辛在这样恶劣环境生存下来的第一条原则…… 也就是那个时候,一个微不足道的,只能够躲在东宫墙垣角落的小孩子,第一次有了复仇的想法,也是第一次的能够坐下来好好地想一想自己的以后该如何去做。 当年那个普普通通的商人,最终在越来越多的接触中,成为了东宫的常客,也成为了古鲁王族不愿意去放手的大鱼。 大汉到西域的商行,大概有三大线路,其中一条是由大商铁木儿住持的行西商行把握,而另外两条,一条是由大汉官服的官商来运转,听说是大汉的秦王手下的人实际把控,而最后的这一条就是由玛吉纳来把握,玛吉纳作为大汉与西域商线上举重若轻的人物,他自然是得到了月轮国王室的热情款待。 所以东宫中留有他的一处住所,这是古鲁氏破格而为之,至少每年,玛吉纳提供给古鲁氏的利润是一个相当高的天文数字,东宫的很多精美的玩意都是玛吉纳从大汉运来的。 这样的一个大商和如今月轮国王子的关系,估计谁也不清楚,见到王子与玛吉纳攀谈,估计也是认为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却不知王子对玛吉纳的信任已经超过了他对任何人的信任。 “玛吉纳,我终于自由了,哪怕是这东宫之中的空气,我也感觉到相当的可口,我这十多年来,从来没没有呼吸过这样甘甜新鲜的空气。” 古鲁辛笑着,笑的如同哭泣一般……他的痛苦这些年来,除了玛吉纳,又有什么人真正的关心过呢? 明明知道自己仇人就在眼前,却还要恭敬的为他端茶送水,成为他座下所为最勤奋好学的弟子,有时古鲁克都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不明朗了,他有时会忘记了自己想要做什么,也都是玛吉纳从旁为他提供帮助,他才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自身的清明。 他的复仇大计贯穿他到现在的所有生活的一件事情,暗中掌握古鲁氏的力量,联系墙外的其他有可能能够给予他帮助的力量,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得到一支军队,不管是抢,又或是组建,总之这支军队是他最终要的事情。 完成了这些之后,古鲁迭度这个挡箭牌也做到了他能够做的事情,所以最后一击,这也是古鲁辛完成报仇的最后一步。 这么些年来,为了给古鲁迭度下毒,古鲁辛花了好多年的时间,才让古鲁迭度能够心甘情愿的吃自己做的饭,名义上的月轮国王子,又有谁能想到,他每次都会亲自为古鲁迭度下厨呢? 终于让古鲁迭度能够吃上自己的饭菜,古鲁迭度这样谨慎的人,哪怕是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实际的价值,古鲁氏本就是傀儡,他也时刻担心着自己的性命,害怕月轮寺的那些佛陀,一个不留神就会让他再也无法见到明日的太阳。 卢米埃是古鲁迭度的厨子,也是古鲁迭度的亲信之一,为了防止自己中毒,古鲁迭度这种谨慎到了极点的人甚至从来不吃刚做好的饭菜,每次的饭菜,都会呈上来,由卢米埃亲自试吃,然后过了几个时辰若是卢米埃尔没有事情,古鲁迭度才会心甘情愿的吃上那么一口早已经凉透了的饭菜。 古鲁辛想到了在饭菜中为古鲁辛下毒,却每每都难倒在卢米埃这一关,卢米埃每次饭前的试毒环节几乎是相当让人无法接受的,但是他就是这样心甘情愿,而当古鲁辛一筹莫展的时候,玛吉纳又为他破了局。 卢米埃这个人拥有一切死士护卫应该拥有的品质,感知敏锐,行动迅速狠辣,做事不苟言笑,最重要的……为了古鲁迭度,他可以去死。 但是他却有最致命的一个缺点——贪吃。 这个缺点是玛吉纳告诉古鲁辛的,古鲁辛不知道玛吉纳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在他求证以后,的确发现了卢米埃这个最重要的缺陷…… 世间炼毒之人,皆会配置解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样的说法毒师是最有体会的,他们从来不会断绝自己的后路,所以大多数毒师也都有着一手高超的医术,这并不矛盾。 给古鲁辛配置毒药的是玛吉纳手下的人,名字古鲁辛并不知道,但是只要是古鲁辛有求,那位毒师便会有应。 参透了卢米埃贪吃的毛病之后,甚至还摸清了卢米埃每晚都会走的一条路,古鲁辛用了毒师给他的慢性毒药,这种毒药是无色无形的,味道清香,放进饭食之中绝对可以让饭菜提鲜,只要是中了毒,最终不管怎么样都会渐渐身体溃烂而死。 中毒的人正装其实与花柳病没有什么区别,当古鲁迭度发现自己浑身瘙痒难耐,每当用手去瘙痒,却能够从身上扣下一片片的血肉,而他身上的疤痕也很难痊愈,一个月之前受的伤,只要稍有不慎,便会不断渗血,结痂根本就是不可能。 这种症状,古鲁迭度虽然不说,但是他身边的人,似乎也都明白族长是得的什么病,为了揪住病因,古鲁迭度暴怒的杀死了自己身边的女人,那几个他最宠爱,并且花了相当大价钱才得来的女人。 …… 毒师的高超手艺,古鲁辛的卧薪尝胆、玛吉纳的点睛一笔,这些都是让古鲁迭度能够承受最大限度痛苦所必须的环节。 那几个无辜的女人,被愚蠢的古鲁迭度杀死,似乎与曾经她母亲死去的方式不尽相同。 事后古鲁迭度一蹶不振,就算是他真的反应过来了,他再后悔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月轮寺的佛子死了,国家陷入了混乱,原本他们挥霍不尽的财富一下子变得肉眼可见,古鲁迭度从那以后甚至再也没有享用女人的能力了。 太医最后见到古鲁迭度的时候甚至都不敢相信面前以肉眼速度腐烂的古鲁迭度竟然还是一个人。 古鲁迭度最后的时刻是承受着万蚁噬心的痛苦的,大小便失禁的他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尊严,一切他的命令都是通过古鲁辛才能够下达,也是这个时候,古鲁辛靠着内外的通力合作,掌握了他们计划的最后一环,掌握一只军队……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腐烂的古鲁迭度最后是绝望的,他只能寄希望于从权力中,能够找到一丁点曾经的乐趣,却没有想到,他的命令根本没有人执行,以为能够利用古鲁辛的古鲁迭度直到死前最后一刻才知道自己这些年的痛苦到底是谁给他的。 他甚至不记得当年自己处死了古鲁辛的母亲,古鲁辛最后一字一句的将这些年所有的事情告诉他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似乎要从眼眶之中脱出。 他的嘴巴大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早已经被毒性腐蚀到骨髓的胳膊再用力之后却感受不到任何的回应,天知道他到底有多么的绝望。 …… 古鲁辛哭了,笑着哭是他能够做的最开心的事情,玛吉纳在一旁静静地守着,清晨的东宫是那样的寂静,只有一个可怜人微弱的啜泣声回荡其间。 第563章 巧合与巧合(下下) “不说这些了,玛吉纳,明日事情,真的准备妥当了吗?”哭,只是很短一瞬间的事情,古鲁辛很快的就用袖口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迅速的擦干了眼泪。 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精气神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了,如果说曾经他的那种谦谦君子的形象是一种儒雅的感觉,现在,他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那种拥有实权,而且拥有无限自信的上位者的那种气势。 玛吉纳看到古鲁辛这样的表现,心中也是默默的给予了认可,非如是,古鲁辛是不足以成大事的。 “回殿下的话,已经准备妥当了,塞基琉将军已经给了我们许诺,他甚至还煽动了王城的內侍们,到时候事情一但开始,內侍们就会把国王与王后独自留在古鲁王宫之中,我们只要随着內侍的引导,从王城后花园的地方,从密道的离开王城就好了……” 玛吉纳对着古鲁辛一五一十的说着,这是他们明日的计划,为了这个计划,古鲁辛真的是准备了太久了,到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的财富与宝物能够让他心动,只有那个位置——尤其是想到能够之后完全脱离月轮寺的掌握,完完全全的拥有那个王位,他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样的日子他以前从来没有幻想过,只是在玛吉纳出现之后,渐渐地教会了他这样的道理,这个世上只有权力是值得相信的,有了财富没有力量去保护他,也是一纸空谈。 不信的话就去看古鲁氏如今的惨淡景象就好了。 只是月轮寺的一个意思,古鲁氏如今就生活的不能再借鉴了,俗话的确如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连古鲁辛都觉得自己的伙食只是花了一日的功夫,就迅速变差,更不用说这么些年来,养尊处优,已经习惯了富贵生活的这些糜烂的古鲁氏族人了。 在古鲁辛的计划里,只有那些真正有用的古鲁氏族人才有资格在接下来的这场篡权中活下来,剩下的那些……古鲁辛一想到自己的叔叔辈的族中男子,想到他们醉生梦死在妓院酒馆,除了死在女人的身上,真的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的用途…… 对于这些人,古鲁辛从骨子里就没有当他们是这个族中的人。 塞基琉是月轮国的大将军,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由他掌管国家的军权,不过由于月轮寺的僧人至少还是懂一些政治的,调兵权与统兵权分离这种事情,他们还是明白的,至少这么些年来,古鲁辛还没有听说过国家的那些功勋将领们有什么想要起兵造反的风声。 去找一只军队,这说起来轻巧,但是做起来确实举步维艰,一开始玛吉纳只是告诉了古鲁辛这样的事情,让他知道在这个百里不见人烟的荒漠之中,拥有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到底有多么重要,只是没有告诉他该怎么做。 结果就是古鲁辛自己摸索着,想要靠着金钱收买人心,私下里拉扯起一支私兵,却后来险之又险的差点被月轮寺逮到马脚。 那只装备相当豪华的军队如今当然个个已经是阶下之囚了,不怪古鲁辛没有保护好他们,只是月轮寺对于军队的监视的确达到了他难以想象的程度。 即便是都城的巴克特里亚城中也少不了杀人越货的罪恶存在,但是偏偏身为时机管控者的月轮寺却很少出面去喝止这样的行为,从来也没有增派过所谓的巡逻兵,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古鲁辛发誓,他在王城中见到的月轮寺的眼线,都要比城中其他地方见到的要多得多。 一开始古鲁辛还不明白,为什么月轮寺会对王城有这么高的警戒心,结果后来换位思考一下他就立刻明白了,这也是为什么玛吉纳要他不要心急于军队的建立这些话的原因吧。 偌大一个宗族,谁有能够保证族中不会出现像古鲁辛这样觉醒了自我意识并且想要反抗那只操纵他们大手的年轻人呢? 若是古鲁氏里有几个这样志同道合的人,接下来就会出现几十个几百个……然后他们就会想尽办法联合起来,不论是通过金钱还是什么,组建军队,然后向着月轮寺反攻,最终取回他们的权力……和尚尽管是和尚,其中也有像法戒这样对于佛门规矩丝毫不在乎的奇葩存在,即便是稍有些俗心,就难免会贪恋权力。 这很像是朝堂上得了两个党派之间的相互倾轧,双方费劲一切的心思,只是为了让对方再也抬不起头来,但是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杀人,便这样死死的压制着对方,而古鲁辛他们便是如今落于绝对下风的一方。 只不过真的是法戒他们对于国家和权力这种东西理解的不透彻,真的以为掌握了王族就可以为所欲为,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法戒真的以为他这样疯狂的敛财,以一个所谓的寺庙的建设为理由就能够糊弄所有的人。 王城之中,至少是有两个人知道了他最终的本心。 即便是法戒想要更多地钱财来维持国家的稳定,来供养山后的那个大阵,但是他最终都是要追逐权力的,月轮国的王位放在他的面前,真的就是伸手可得的时候,他怎么会不想? 选出一个傀儡一般的佛子,与一个强大的财团势力建交,他来掌握国家权力,然后让佛子按照他的意思去控制百姓的思想,这不是要比如今的月轮寺的局面还要稳固? 事实上法戒就是这么想的,只是他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别人都不清楚他为什么与弯刀军团的联系越来越密切,甚至开始直接指挥军队…… 这一切当放在没藏王后,还有古鲁辛的眼中的时候,他们都是相当清楚的,法戒和他们只是同一类人,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所以他们大可不必对他客气。 没藏王后用人情与肉体收买了王城的大部,然后靠着大夏人以及财力的支撑,最终彻底拥有了这只弯刀军队,弯刀军队的头领,也就是月轮国世代相传的西域武士世家如今的家主,月轮国的亲卫大教头申乞,此时就是没藏王后最大的支撑,只要申乞能够帮助没藏王后围杀月轮寺,那么申乞必然会在事成之后,得到月轮国三座城池的许诺,甚至没藏讹俾奴都可以允许他独自建国,这样的诱惑放在眼前,所谓的法戒的承诺,申乞是怎么都不会再去理会了。 而与弯刀军队明显不处于同一只军队的,掌控了月轮国真正作战部队的塞基琉,则是选择了在玛吉纳的允诺之下,与王子殿下古鲁辛组成同一条战线。 而他们的计划,巧合的是与没藏王后代表的大夏人谋划的事情不谋而合,只不过他们的做事顺序似乎有一些差别。 不过说起来,总共将近八千的弯刀武士,在面对仅有百余人的月轮寺的时候,那必定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而月轮国哦除开了这只战斗力达到顶层的弯刀军队之外,余下的月轮国军士们,大概也有十万了。 不过剔除掉辎重部队和羸弱的守城官兵,真正能够提刀上马的月轮国军队大概只有五万,要按照当年的实力来算,这支军队,在没藏王后统领的那只弯刀军队面前,实际上是完全不够看的。 弯刀军队只是下马运用弯刀圆盾,但是上马的时候,他们又是骁勇的轻骑兵,这对于大部分只能够步战的月轮国军队来说,的确不是一个等级的战士。 没藏王后暗中收买弯刀军队的事情,也是玛吉纳告诉古鲁辛的,他在震惊之余,也有些担心他们的计划会不会由于没藏王后的反击而功亏一篑,而玛吉纳则是给他带来了最后的好消息。 “如果內侍的事情也妥当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可以直取王宫?”古鲁辛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他原本的确是有些害怕这样造反的局面,毕竟他久居东宫,连像样的军队都没有见到过几只,真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没有充足的勇气去面对黑压压的军队的。 古鲁迭度还在的时候,曾经跟他说过,当军队连成片,即便是南飞的大雁也会因为那种冲天的杀意而不得不绕道而行,这就是一种叫做压迫力的东西,寻常人是没有机会见识的,真的在军队面前下尿了裤子,也是时有发生的事情。 努力的不去想这些,毕竟他是要成为国家未来的主人的,他若是现在退缩了,他就是在是没有资格去担当更大的责任,所以在这样的信念趋使下,他甚至想出了擒贼擒王的想法。 如果只是內侍暗中行事,只要是将那些碍事的佛陀给解决掉,不用引起太大的骚动,可能付出的伤亡要少很多。 毕竟即便是今日,距离行动的时刻已经不足十二个时辰,要让几万人的军队悄无声息的入城,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这样的话就留给了那只弯刀军队反应的时间…… “的确是可行的,我的殿下,內侍打听到了明日的护卫安排,至少王城中,是相当空虚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没藏王后的目标应该是月轮寺,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发现我们的动作……自然就没有把您放在眼中……”玛吉纳道出了更多的消息,有玛吉纳在,古鲁辛觉得做事真的是如鱼得水,那些他不擅长的在黑夜中的周旋,圆滑狡诈的玛吉纳都会一一帮他摆平。 “呵呵,别人凭什么要将我放在眼里呢?一个丢掉了骨头的宗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子,只会没人吟诗作对……他怎么都不该看得起我。”古鲁辛笑着,似乎是在自嘲,自嘲他隐忍的过去。 “孩子,不必再这样妄自菲薄了,从我第一天见你起,我就知道你的特别之处,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合适的环境……孩子,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君王的,明天……就是你人生的开始。”玛吉纳笑的很随和,但是却给有些丧气的古鲁辛注入了无限的能量。 是啊……明天起,事成之后,他就是这个国家真正的王了,一个没有拘束,能够随意施展拳脚的王,能够毫无顾忌,在这片沙漠之上,到底是有多么的宝贵,这个不用玛吉纳再去强调给他听了。 “谢谢你,玛吉纳,我的兄弟,我永远的朋友……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想要从我这里拿走这个国家,我想,我大概也是会同意的吧……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古鲁辛像是在吐露心声一般,却迟迟不见身后有回复,疑惑的转过头去,却发现身后早已没有了人影…… …… 铁木儿看起来的确有些粗犷,连他的说话声音都有些怪,听起来脑子里嗡嗡的,像是整个天地都随着他的腔调在震动。 但是随着与铁木儿的接触,库格罗素发现,铁木儿其实是一个相当有趣的大叔,他那一脸的卷胡子每一次笑,都会在他的脸上随着一层一层的肉上下摇摆,显得非常有趣。 库格罗素盯着别人看其实是相当不礼貌的事情,但是铁木儿却没有半分的不满,反倒是吹嘘起他的胡子:“老夫的姑娘还这么大的时候,除了老夫的胡子,是谁都不亲,连她老娘都不亲的,摸着老夫的胡子才能乖乖吃奶,哼哼,这胡子是老夫这辈子最满意的造型。”说着还跟库格罗素比划着,比划着他的女儿当时究竟有多高。 虽然这样,库格罗素还是有点尴尬,主要是他对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没有兴趣,因为今日要拜访的人很多,铁木儿总是说这这些事情,让他有些无法接话。 铁木儿到现在为止还在跟库格罗素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家长里短,大手捧着端着小茶杯,显得相当不自然。 似乎是注意到了库格罗素脸上的不正常…… “小友莫慌,在我这里多呆一会,绝对没有坏处……”像是看穿了库格罗素一般,铁木儿的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第564章 巧合与巧合(下下中) 库格罗素看着面前的铁木儿还是有些不明白,他不明白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拖沓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若不是对方真的与阿大有深交,或许年轻气盛的库格罗素现在摔门而去才是符合他性格的事情。 库格罗素虽说在西域人的普遍印象之中,不像是一个大大咧咧的粗人,但是他的性子也绝对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那种,最主要的……他与铁木儿是在交流的太少了。 “阿帕奇部落未来的大萨满,月轮国万寺之主——未来的佛子,甚至月轮国将来的国君,这些……都是你一定会经历的事情,所以难道多等这一柱香的时间,你都不愿意了吗?” 铁木儿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即将炸毛的库格罗素,嘴里吐出一连串库格罗素完全无法理解的话语…… “您……到底是什么意思?”铁木儿是他们的人,这个懒图儿对他已经强调过了,但是他总觉得从这个人口中说出这些,他感觉非常的不适。 “不是所有的人看在阿凡提的面子上,会老老实实的与你们合作的,这一点你要清楚……” 铁木儿冷哼了一声,吐掉了口中的茶渣,他似乎将茶叶嚼了许久……库格罗素倒是不在乎铁木儿这些小癖好,嚼茶叶这样的事情,很多人似乎都会做,而且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茶叶应该是自大汉云滇之地运来的上等普洱,这种集苦涩酸等数种难言的味道于一身的老牌茶叶,在西域人眼里当然是相当不值钱的。 唯有汉人的士子会因为这些而感觉到高雅……普洱中的药香,也是他的特色之一,库格罗素虽然没有亲自尝过这种茶叶,但是他却听阿大说起过这种茶叶的特点,药香就是他最大的特点。 只是库格罗素意识到铁木儿家中的不管是茶水还是仆人……又或者是内房的小妾等等……他们都操着一口相当流利的汉话,这让库格罗素有种异样的违和…… 他有种直觉,他觉得自己今日第一程若是没有选在铁木儿府上,或许后来也会被人绑来这里吧。 突然从堂屋门前飞来一个人影,没错就是飞来,他身轻如燕,似乎不管怎么样走动,他的脚尖只会轻轻地与地面接触,速度快到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 只不过那人只是转瞬便跪在了铁木儿的身前,单膝跪地的,头恭敬的低着,浑身融于黑色之中,看着架势,似乎是铁木儿手下的探子一类的人物。 库格罗素只是起初被吓了一跳,但是随之便镇定了下来,因为在他身旁的铁木儿喝茶的手都没有抖一下,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来了吗?”铁木儿平静的问道,将茶盏与茶碟一同放到了身旁的桌子上,直了直腰板,突然气势就无限的拔高,让库格罗素都有种回避的念头。 这个人绝对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滑稽,这是库格罗素最真实的想法。 库格罗素这么看当然没有错,能够在凶险的西域行商,更能够掌控一整支商队,成为三条最主要商路的负责人,大汉行西商行的当家,铁木儿手上至少是沾染了不下百条人命的,这个仅仅只是人命而已,马贼这种穷凶极恶的人物,他们跑商的人又怎么会没有遇到过呢?向来他们都不将马贼当做人的,如果把马贼的首级也算上,估计上千条人命,是库格罗素的保守估计了。 但是铁木儿口中的“他”又是谁呢?难道今日库格罗素要等的人就是那个神秘的“他”? 没有情报,铁木儿也没有说的意思,那个单膝跪地的探子只是头一点,便直接闪身离去了,来无影去无踪,说的就是他们这样活在黑暗之中的人吧…… 等待的时间总是煎熬的,自从铁木儿放下茶盏,他的气势一变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战战兢兢地等待实在是让库格罗素有些崩溃,但是至少对方不会害他性命,这就足够了。 直到那人的前脚踏进房门,铁木儿脸上的严肃这才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库格罗素才从这紧张的氛围之中解放出来。 那人只是向前一步,铁木儿便张开了自己的双手,满脸笑容的迎接了上去,这种笑容虽然有些难看,但是库格罗素还是感受到了其中的真诚…… 那人究竟是谁? “我的老朋友,你可算来了,你可不知道我们未来的大萨满如今已经急不可耐了,恨不得刚才就从我的府中逃走,你若是再不来,我可是拖不住这个年轻人了呢。”铁木儿哈哈大笑,言语中无不是在调侃刚才有些焦躁的库格罗素。 库格罗素突然有些被这种转变冲昏了头,有些不知所措,主要面前站着的那个人,似乎和他想象中有些许的出入,毕竟如果城中最大的一个商贾口口声声的说要让他留下来,那么除非是给他军队或者什么能够与军队挂钩的东西,其他应该对于如今的库格罗素来说都没有什么用处…… 而这个男人,给库格罗素的第一印象就是他与霍牧是一类人…… 眼前站着的,显然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汉人,高高挽起的束发,长髯垂下,宽厚却棱角分明的脸廓,精致却又不乏阳刚的无关,厚重的嘴唇一直没有露出太多,从这一点似乎能够看得出这个人平时也是比较谨慎的,很喜欢抿着嘴唇。 其余的打扮一如当时库格罗素见到霍牧换上一身汉装的模样,士子风气扑面而来,但是对方那宽阔的肩膀,还有高挺的身材都告诉库格罗素一件事情,这个人绝对是能够提刀杀人的。 一双眸子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模样,其实只是扫过库格罗素一眼,库格罗素就感觉到了与当时霍牧那时初见,一样的锐意与自信。 “原来是阿帕奇部落的库格罗素殿下,实在是失敬,今日宫中有不少事情,所以耽搁了,希望殿下莫怪……在下玛吉纳,当然,您也可以叫我的本名,楚中梧。”那人爽朗的笑道,而且一口一个殿下让库格罗素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 不为别的,就为了玛吉纳这个名字…… 楚中梧的名字库格罗素没有听说过,但是玛吉纳,若是稍有见识,能够知道铁木儿之类的名号,估计玛吉纳也不会不明白,作为一名汉人,能够在这样的西域商拉扯起一支不亚于商行行商队伍的人,谁又能去指责他什么呢? 更不用说,作为王宫的內侍大臣,其实玛吉纳才是真正的外族人成为国家重臣的第一人吧。 这个玛吉纳就是先前曾经在东宫之中与那位久居深宫,期待一展雄途的古鲁辛王子见面的汉人,不过古鲁辛对于外界知之甚少,他只是以为玛吉纳就是一位手眼通天的商人,却不知道他只是在自己的母亲死后两年就成为了王城的內侍总管之一,又用了一年的时间,将王城之中剩下的几位內侍总管一一逼退,死的死、逃的逃,最终顺利的成为了王城真正的守备长官,若是说什么巴克特里亚王城中的情况有谁最熟悉,那当属他不过了……王城,乃至王宫之中任何的蛛丝马迹,似乎都逃不过面前这个人的手掌。 很少有人意识到,掌握了內侍力量的玛吉纳,才是真正掌握王公大臣命门的那个人,一切要杀要剐,偏偏是由他这个与月轮国如今形式毫不相干的人决定的。 而其中的秘密,估计如今已经不言而喻了呢。 铁木儿轻描淡写的给库格罗素介绍着玛吉纳的身份,当听到內侍大臣的时候,库格罗素愣了一下,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铁木儿要他这样苦等,就为了与面前这个人一见了。 他又说道自己与东宫古鲁氏的关系的时候,库格罗素越来越疑惑了,他有些话憋在肚子里,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过由于铁木儿在面前,他还是稍稍有些信心的…… 铁木儿涛涛不绝的说着些什么,然后库格罗素终于是出声打断了他: “尊敬的玛吉纳先生,我无意冒犯,只是有个事情,我想要搞清楚……”库格罗素的脸僵硬得很,毕竟他觉得尽管他说了无意冒犯,但是没有人听了这种事情之后还会毫无波动。 “殿下是不是想说,我这种两面三刀的行为很是让人不齿呢?”玛吉纳笑着,说着翘起了他的腿,盘在了另一条上,看起来相当有汉人的感觉。 库格罗素沉默不语,只是盯着玛吉纳的脸,库格罗素的担心,玛吉纳完完全全明白,如果他是一个能够同时侍奉两个主子,却转头有能够与库格罗素和铁木儿合作的人,库格罗素又能怎么确定,他现在不是在说谎呢? “囤积居奇的典故,似乎也不是那么久远呢,呵呵,”像是在自嘲,玛吉纳眯着眼睛笑着说,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不过殿下似乎还有件事情不知道,如此一来称呼我为三面四刀也不足为过呢……” 库格罗素茫然的看着玛吉纳,唯有铁木儿哈哈大笑,边笑还边拍着一旁玛吉纳的肩膀。 “月轮寺的资金其实也是由我来控制的,主要是因为每月月轮寺需要的资金实在是太大,月轮国其实早已经没有这种实力去养着“第二个王宫”了,所以其实如今的假账,都是我在用我的钱财来弥补国家的空缺,只不过如今的确是有些瞒不住了,没藏王后发现了这个事情,估计已经开始在谋算如何除掉月轮寺这个毒瘤了。 “不过我的时间也终于足够了呢……主要是等到了殿下您来,还有我的同袍——或者应该叫他霍将军的到来吧。” 库格罗素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绝对不是假的,而且库格罗素也分辨不出对方究竟是在说谎还是其他,从心里……库格罗素认为对方说的都是实话,只是他为何要做这些事情,对方还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还有霍将军?您为何要等我们前来?如果说是大萨满与你们计划了此事,拥有那纵横交错的密道,相信靠着您那手下的內侍的力量,还有铁木儿前辈您的私兵,想要将整个巴克特里亚城控制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月轮寺不过只是一个寺庙而已,当控制了王城,一个寺庙又如何翻得起风浪呢?” 库格罗素的疑问很正常,而且他也没有很轻易的就相信面前人说的话,至少他想要了解事情的原委,而不是在这里一知半解,只能够点头摇头。 “嘛……若是真要从头说起,那就是一个太长的故事了……说句殿下可能不爱听的话,如今的一切,可能你我都是棋子,连阿凡提也不例外,这个世上总有一些所谓的妖孽,在做着一些我们寻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情,你以为的巧合,还有自己的谋算,很有可能只是别人早已经布置好的一个局中小小的一环罢了……”玛吉纳说的云里雾里,但是却又没有停下说法。 “殿下,您要知道的是大汉对于西域的看法从来都是一样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不是一句说笑的话,我们的老祖宗,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所以西域如今能够乱下去,也只是一时的事情,真正的智者,早在许久之前就开始谋划此事……我?只不过是跟随着奔流的方向罢了,做一只随波逐流的船,倒是不用再去想些什么。”玛吉纳语重心长的说着。 铁木儿拍了拍库格罗素,轻声在他一旁说道:“有些事情,老夫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们接到的讯息,却是让我们不得不去努力的推动这个车轮……这个天下,如今只有大汉和匈奴是真正的霸主,那里有着我们想象不到的智慧与武力,如果真的有疑问的话,你可以到时候去问阿凡提,他一定会给你解答的,不过……你要知道,阿凡提,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不得不放下一切的梦想,转而回到沙漠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着这个时机的成熟,为的……只是这个计划而已。” 第565章 巧合与巧合(下下下) 玛吉纳和铁木儿的出现,是让库格罗素有些措手不及的,一开始他还以为两人只是会为大萨满的计划提供一部分的帮助,若是真的按照他们的说法来看,那么大萨满或许也只是一个庞大计划中的一环。 “汉人与匈奴人的战斗吗……”库格罗素有些感慨,他倒是没有狂妄到觉得他如果成为了月轮国的实际领导人的话,他就能够拥有与这两个庞大帝国的统治者同等的地位,相反,他认为若是这两个帝国真的想要将月轮国这样的弹丸之地彻底拿下,应该花不了多少工夫。 虽然地位不平等,但是库格罗素还是有些想法的,毕竟月轮国腐朽多年,其实只要稍加整顿,立刻就会有成效,一但跌入谷底,那就已经无路可退了,既然四周都没有下降的余地,那么,放眼皆是上升的空间不是? 但是玛吉纳的话在他的耳边一直久久不散,他无意看向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相当修长的手,部族里的那些擅长战斗的,最后被培养成保卫部落的战士的汉子们,他们的手掌都是宽厚的,都是粗糙无比的,指甲不修,到处也是黑泥,但是他们并不在乎这个。 他们的目标是很简单的,那就是保卫部落,一切都不用考虑,他们没有机会接触真正的知识,不是大萨满与库格罗素曾经提起过得愚民的方针,而是因为阿帕奇部落没法同时拥有如此多的聪明人……事实就是这样的,一但想库格罗素这样,明白了阿帕奇部落如今的处境,曾经所仰慕的,曾经尊敬的大萨满,在简单的对比之下,就成了如此微不足道的人物,那个在他们眼中庞大无比,无边无际的国家,如今看来也只是一个弹丸小国,这样对于一个人观念的冲击力是相当可怕的。 库格罗素的手是精致的,因为他需要做的事情少,需要考虑的东西多,自然不必让自己的身体受到野蛮的环境的摧残,弱肉强食在西域显得那样的真实,以至于所谓的人权也只是存在与强大的大汉与匈奴那里。 他们没得选。 库格罗素知道这两人告诉自己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说实在的,如果没有这两个人的提醒,或许库格罗素将来真的会慢慢感受到权力的魅力,然后渐渐沉浸其中,最终做出一些他难以估量的事情。 敬畏之心这是一个有目标的人最应该怀有的东西,对一切充满敬畏,这样就不会失去最后的控制,一个人给自己设立的最后一道枷锁就是恐惧,而恐惧消散之后……看看吧,那些亡命之徒都作出过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无所顾忌的匈奴铁骑在当年一穷二白的时候,就能够野草吹又生,肆意的南征,随意的摧毁大汉这样拥有悠久历史的国家,但是一旦他们开始思考未来,他们想到将来会出现的种种状况,他们的敬畏又出现了,他们开始害怕死亡,开始保护利益……最终当然也失败了。 没有恐惧的人是不存在的,通过一些手段可以达到这种目的,不过只是短暂的,而只是短暂的这种时间,匈奴人可以南征八百里,可以击破大汉的镇北军队…… 库格罗素知道这是有人在警告自己了,甚至计划还没有成功,就有人开始警告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眼神中的光芒就有些黯淡了。 强如霍牧,霍将军也是这样吧,似乎在大汉处处受到擎制,像他这样的飞将军,本应该纵横漠北万里草原,与匈奴的狼骑厮杀一个痛快,他却只能够吞兵于北,被动的等待着匈奴人一切的包围与攻击。 “果然,到了这种程度,所有人都会有枷锁傍身啊……”库格罗素在铁木儿宅子里留了大概几盏茶的时间,就从铁木儿府上的正门离开了。 不是他待不下去了,而是因为那两人已经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了。 出了门,他也没有再往自己昨日决定好的路线去行进了…… …… “殿下,若是您赶时间去找其他大商的话,我想这个已经不必了……”玛吉纳刚才这样说道,带着他标志性的微笑,人畜无害的冲着库格罗素说道。 库格罗素出了很多汗,因为越是明白自己所处的环境,越是对于天下各种势力的力量有着了解,刚才玛吉纳和铁木儿的话中所包含的信息就越是震撼人心。 什么巧合、什么谋划,谋划此事的人,当年就已经知道大夏国会毁于一旦,然后没藏王后还会来到月轮国吗?难道他当年就知道,所谓的西域第一强国,其中的暗中争斗会是这样三方鼎力的局面吗?非如是,局面不可能被这群人,或者说自己所在的一方掌控到这种地步。 听玛吉纳说,其实那两只所谓的从属于没藏王后还有古鲁辛的军队,实际上到了明日也不会采取太大的动作,如果短兵相接,失去任何的军队对于塞基琉和申乞这两个拥有最多军队的人都是不能够接受的,他们当然不会傻到会用与对方火拼,所以他们私下里其实早就互相串通过了。 什么没藏王后,什么法戒,又或者是那个突然窜出来想要做梦的古鲁辛王子,这些人对于两个拥有军队,身经百战的将军来说,都是浮云一样的存在,英雄相惜是因为英雄都有着值得人尊重的实力……一个女人、一个小孩、一个和尚,想要控制他们,说出来恐怕不是要笑死。 从前能够控制军队,是因为月轮国有着足够的官员与将领去相互擎制,这一点,师从大汉的月轮寺不会不明白,但是如今的情况呢?如今,一位接着一位的贵人王公倒台,不管是被百姓推翻还是被轻描淡写的摘去了实权,这些都是月轮寺和王族做的保护他们自身的事情。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还是不够的,没藏王后还有法戒都不是傻子,相反他们都也有着相当缜密的思维,留下两个最高级别的将领,这无异于养虎为患,起初就应该直接摘掉他们两人,随后再去处理中级,乃至于低级的将领。 但是两人的错误就在这里,他们没有选择强硬的手段,反倒是想要利用承诺与其他一切能够当做筹码的东西去收买这两人,最终的结果,一开始是申乞倒向了法戒那一边,并且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了多年,知道没藏王后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易,换取了申乞的支持…… 这其中的龌龊事不用多提,但是事实却是双方在相互争夺军队的过程中,忽略了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实际掌握了军队的申乞,然后随后还有那位藏兵众多的塞基琉大将军,他们才是真正能够决定月轮国未来走向的人。 了解到这个情况的玛吉纳还有铁木儿以及懒图儿,他们做出的决定,那自然是先静观其变,最终他们的目标既不是没藏王后,也不是法戒和他的月轮寺,反倒是两位最高级别的将领。 可能到现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如今正有一直强悍的由私兵及雇佣兵和阿帕奇战士组成的敢死队,正酝酿着夜晚的大事。 而他们的目标,自然是要趁着明日的混乱,做掉两个最影响局势的军长。 某种程度上来说,古鲁辛的确是开窍了,他能够想到擒贼擒王这样的计划,只是他久居深宫,很少对月轮国有过完整印象的他,很难去从很高的高度去考量明日的混乱局势。 谁掌握了那些军队,谁就是赢家,除此之外,余下的都是多余的。 “您这是何意?”库格罗素心中想了很多很多,所以有些不免焦急,因为他发现,似乎自己才是根本毫无用武之地,如果自己真的成为了这个佛子,估计国王的位子也会被这些人操纵吧,感觉到了一种不自在的库格罗素脸色相当难看。 “不,殿下不必多想,我只是再说,您接下来要去的那些人家,现在已经可以不用去了,……”玛吉纳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口白牙。 玛吉纳的话音刚落,门口的光想似乎就被挡住了,感受到光线变暗的库格罗素回头看去,只见几个与刚才那个黑衣探子衣着相似的人,此时正并派的站在门外。 几人的身材都不算魁梧,但是看得出来,他们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精瘦,相反,从他们的气势、站姿等等方面,似乎都可以看出,这几人绝对是身经百战的那种狠人。 这些人都是铁木儿的家仆或者私兵,库格罗素第一反应是这个。 但是又不解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拦在门口,自己其实已经没有打算不告而别了,难道铁木儿还想要用武力强留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因为顺着视线往下看,库格罗素注意到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拎着一个黑色的包袱……隐隐的,似乎能够意识到里面是什么东西了,但是库格罗素还是皮笑肉不笑的…… “散了吧,不必跟我汇报,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铁木儿自始至终都没有站起身来,冲那几个人摆了摆手,然后就继续捧起了一本商经看了起来…… 实际上他看没看书,库格罗素并不在意现在库格罗素想要的是一个解释…… “殿下有所不知,我这个人呢,最喜欢交往的人,就是像阿凡提那样能够遵守约定,甚至为了约定可以忍受无限的寂寞与痛苦的人,这种人玛吉纳愿意恭敬向对方致意……但若是出尔反尔,仅仅只是为了利益便撕毁契约的人,这种人,别人不除,我也会动手的。” 玛吉纳盯着库格罗素的眼睛,两人同高,但是库格罗素却感觉自己在对方的身前无限的渺小,仿佛自己就是被对方攥在手上的一只小小的蚂蚁,是一个随手便能够碾死的存在。 库格罗素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但是他已经明白了,刚才那些人估计是带着死人的头颅来的吧,铁木儿刚才估计叫住自己不只是为了等待玛吉纳,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说……今日他的行程基本上可以取消了。 “我看看,塞万枭、卢克大君、盖尔斯……”一连串的名字被玛吉纳念了出来,这是他随手从袖口里摸出的一张名单一样的东西,而上面的一个个名字,库格罗素都听人说起,而且也是他今日将要去拜访的人。 “懒图儿只是告诉了殿下,这些人是有意向与我们合作的,但是却没有说过,他们其实早就与我们有过纸面的约定了吧?”玛吉纳轻描淡写的说着。 库格罗素继续保持着自己的沉默,塞万枭、盖尔斯,这都是月轮国耳熟能详的大商人,在赫克城居住了那么多年,库格罗素对于这些人的势力是再熟悉不过的,他们一个是月轮国的地下皇帝,掌握了三大城池中超过半数以上的风月场所以及赌坊的经营权,另一个则是月轮国最大的靠着倒卖精良武器盔甲而发财的商人。 若真的是按照玛吉纳暗示的那样,那么现在他们只是几具可怜的尸体了…… “他们其实都没有把我们的契约放在眼中,若是殿下一会与他们交涉,不出意料,他们应该会不断地拔高价格,就为了他们宅子里的那些密道入口……甚至他还会威胁殿下您,这样的人,当然都不可以留。”玛吉纳说得轻巧,但是却没有感觉到他有半点的波动,这样的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库格罗素一想到那些黑色的布包,看到了门口那如同水渍一般的东西,他就一阵的范围……果然那是先前从包中滴落的鲜血吧。 “嗯,大概就这些,似乎殿下今日要拜访的几位,如今都在这里了,所以我说殿下自然不必去再多费力气,若是殿下不介意,我们坐下来,好好吃顿饭,明日您只需要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以柳折枝的身份,去参加月轮寺的佛子争夺就好了。” “嗯……”库格罗素自此之后,到从宅子里出来,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第566章 巧合与巧合(完) 不知从何处听到了悠扬的笛声,库格罗素走的很慢,竖起耳朵倾听着,边走便沉默。 从铁木儿府上出来的时候,正午已过,天气稍稍有些燥热,大概很快就会接着冷下去,他挽了挽袖口,露出半截的胳膊,好让衣服里面的汗水干的更快一些。 正午的巴克特里亚城人多了起来,多少有些月轮国第一城的感觉了,两旁的高楼并立,库格罗素走过繁华的地段,到处都是商贩与店家吆喝叫卖的声音,生意红火的酒楼人来人往的,时不时就有衣装华丽的贵客到场,随后便是由专人恭敬的请上雅间儿。 街上卖吃食的是最多的,整条街道都被各色的小吃味道所填满,西域人独爱牛羊肉,猪肉一类的东西在他们看来是廉价的、肮脏的,可能也只有汉人偏爱那种油水颇多的软腻肉类了,匈奴人和西域人多喜好嚼劲十足、肉质紧绷的牛羊肉。 有不少直接将烧烤架子拎到店铺外面的店家,为的就是让这考的金黄酥脆的肉,散发他们最好的味道,然后帮助他们带来更多地客人,食肆里,最好的吆喝就是让人欲罢不能的味道。 库格罗素撑着铁杖,蹬着凉鞋缓缓地走在路上,倒是身处闹市之中,他才能够感受到半点的清明,反倒是在先前两个高傲且压迫感十足的人面前,他感觉浑身不自在。 没人看得出库格罗素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情况,他现在的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位朋友,何不来品尝一下我家新鲜美味的馅饼?皮薄馅大,肉质鲜美……” 一路上有不少人看到库格罗素的行头,一个劲的把他往自家店铺里拉,在这样的闹市里,很少有他这样俊美的年轻男子会独自行走,至少能够船上那样金饰颇多的袍子的,大都是大户人家。 库格罗素当然一一拒绝了,他今日已经累了,换条路走,散散心思,随后就要准备明日最关键的事情了。 懒图儿没有交代太多的事情,毕竟对方也对柳折枝这个马贼一无所知,所以库格罗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表演,然后与法戒这类的高僧多多打好关系,最后抛出他们的筹码,一切就会按照计划进行下去。 明日会有多少人死去,库格罗素不明白,他只知道阿帕奇部落所在的一方,其实也只是负责其中的一环,王城中会如何、月轮寺后来会如何,法戒、没藏王后那些人会有什么下场,现在都是未知的,但是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铁木儿和玛吉纳两个人绝对做了难以想象的努力,才会有他们这样的自信。 大汉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国家呢?阿大在他的言语话间,无不透露出他对于那个国度的向往,他总是提起自己曾经在大汉的游历过程中,遇到了太多太多可以称得上是妖孽的人物,他这个所谓的智者,也只是在矮个里面拔高个子,与那些人比起来,他也只是平平无奇的样子。 这样的评价库格罗素到刚才为止都还认为是大萨满的谦逊所言,如今看起来似乎的确如大萨满所说,连他们都只是一个庞大计划的一环,受到他人无形的擎制,那只能说明,他们的视野远远比不上筹划这些事情的人。 这一段路也就两三里,库格罗素却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懒图儿,该如何与霍将军说话,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茫然,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到底算是什么,站在街口,他眺望着东方,那里真的是智慧的源泉吗? 而此时的东方,一位白袍拖地,须发及腰的佝偻老者,此时正站在塔楼的上方,柱着木杖,顺着西方落日的方向望去。 他的眼神没有老人经常会有的那种浑浊,相反,他浑身上下最能够让他显得年轻有活力的地方,就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了,似乎他的眼中有着无限的光芒,那种可以被称作是智慧的东西,如今正在闪烁。 “鹿潭,你的棋子,我便拿来用了,这天……要变了,总得让那两个小子安心才是。”苍老的声音从楼上扩散,不过却没有传多远,他的声音不大,当然……他的周围也没有什么其他人。 …… 太阳落山之后,巴克特里亚城也是相当的热闹,不管明日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也影响不了这些只是过日子,只是生活的普通百姓,巴克特里亚城的百姓的确是月轮国最为幸运的了,此时在月轮国各地不断地发生着暴乱以及反叛,隶属于城邦的军队毫无顾忌的开始屠杀暴民,这些尸山血海的场景是巴克特里亚城的百姓无法想象的。 即便是有些时候,那些城中的百姓没有做任何事情,但是人命,在这个时候,只是一连串没有意义的数字而已,有罪无罪,并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而是军士手上的屠刀说了算。 但其实平静的巴克特里亚城,也正在经历这一场人们难以想象的变革,有四方足以影响一国局势的势力,各怀鬼胎,正在打算着自己的计划,不管其中的关键是什么——金钱或者是其他,这都对明日将要发生的未知没有任何影响。 一连串的巧合即将碰撞,又有谁能够幸免于难呢? …… 霍牧最终还是没有对月轮寺做什么事情,密道直通月轮寺的后方,但是他却在将要出现的时候,感觉到了一种束缚感,他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月轮寺中有他无法对付的强者,但是转念一想,若是真有这种程度的人存在,月轮寺绝对不会是如今这样的平稳,首先那些天人估计就会被这种强者所吸引,然后这不知名的强者便会因此暴露…… 这些都是萧合当年告诉他的事情,镇北军和天机阁关系密切,萧合对于霍牧的事情其实也很上心,至少当年楚鹿潭拜托萧合照顾楚清忴,霍牧自然也是在此之列。 霍牧的修行之路没有人清楚,只知道他是一名强悍的武者,但是身为万事通的萧合对霍牧仅有一个警告,那就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将天人级别的力量释放出来……至少近些年是不可以的。 霍牧的实力强悍,但是说实话,他境界的缺失是相当大的,靠着天分一路到了这种地步,他没走错一步,都会对他未来的提升造成巨大的影响,只不过他的确没有时间去思考如何提高自己的境界。 军队之中没有排斥强悍的单兵战斗力,但是尤其是在这种处处都有束缚、需要泯灭个性的地方,很少有人能够获得那些游历天下才能够获得的感悟,感悟这东西,不是杀人就能够一直有的。 所以霍牧在遇到真正让他感到阻力的力量之后,识趣的选择了后退,既然阻止他的东西不是强者,那就一定是阵法一类的东西。 月轮寺有强悍的阵法保护,这是他得到的消息,一切都需要小心谨慎,若是普通人触发了这种阵法,那可真的是自寻死路。 霍牧对阵法没有太多的了解,但是感受阵法的强度这种事情还是不难的。 退去的霍牧,沿着原路返回,早库格罗素一些就回到了志怪书馆之中,如今的志怪书馆只有三人居住,明日过后只会更少,所以显得相当安静。 懒图儿遇到霍牧之后只是点头示意,两人没有什么交流,很多做事效率极高的人,平时话都是这样少的。 直到库格罗素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书馆,懒图儿才开口说话。 不过今日的事情他并不是有意要隐瞒着的,至少他对库格罗素没有恶意,只是他作为库格罗素身边的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库格罗素描述接下来的事情,这种别人掌控着的感觉的确不好,懒图儿这些年对于部族的事情的确是心甘情愿的,但是在与那两人接触之后,他发现自己曾经所引以为傲的那些,都只不过是别人挥挥手便能够得来的东西,不管是权力还是财富。 “库洛塔……要说说吗,铁木儿和玛吉纳他们?”懒图儿还是厚着脸皮开口了,他看得出来库格罗素现在有些魂不守舍,大概是被那两人摧残过了吧。 霍牧倒是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库格罗素今日会累成这样,他今日破例没有跟在库格罗素的身边,也是有懒图儿在其后保证的,所以库格罗素今天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有些好奇。 “他们……的确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奇怪一些……”库格罗素憋了好久,也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两人,他们就像是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的模样,只是见面,他们就让库格罗素心中非常紧张。 “那他们有没有与你说起过明日的具体计划?”懒图儿只是知道其中一些环节,但是他知道,大概那两人是对库格罗素说起过明日的具体安排了,所以便这样问道。 霍牧如今已经是半个局外人了,他与铁木儿他们其实并不是一路的,即便是铁木儿和玛吉纳都有着身为汉人的身份,甚至是听从大汉某些人的意思来行事,但是这些的确都与霍牧没有太大的关系。 霍牧本着皇命而来,只要结果能够如他们所愿,他就不会有半点的异议。 库格罗素点了点头,但是却又转向了霍牧……他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霍牧,只是不知道霍牧会不会回答他。 “将军……我想知道……您是否听说过楚中梧这个名字?”库格罗素有些不确定,铁木儿看起来还稍微透明一些,但是玛吉纳个这个人给库格罗素的感觉已经有些毛骨悚然了,他总觉得那幅平静的外表之下,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库格罗素看着霍牧,霍牧当听到楚中梧的时候,表情的确有些惊讶…… 霍牧的确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且还是在很久之前听过。 荆州的霍家是霍牧的本家,如今已经是落魄了,即便是冠军侯的爵位也不可能让他们吃上一辈子,所以不可避免的,当一个家族在传承的过程中,稍有些问题,比如家中出了纨绔,经营不当,或者说过于守成,难免会落魄。 霍牧对于这些都没有过抱怨,他自己自然也可以拼出一个将来,让自己的本家能够继续的传承下去。 富不过三代这是一个相当有意思的说法,基本上大汉的那些家族都逃不过这个宿命,但是少有的……有一个家族,是能够与大汉同寿,能够一直贯穿着整个汉史的存在,荆北楚家。 不过几十年前的一些变故,让荆北楚家也落魄了,这的确是让人唏嘘不已,霍牧承蒙楚家的照顾,年幼时曾经投奔自己的叔公一辈的楚鹿潭,后来又认楚鹿潭为父,这都是如今京城耳熟能详的故事,一家之中,一文一武,这当然是相当为人称道的事情。 但是作为楚家的本家,荆北楚家当年覆灭之前,的确出了很多妖孽一般的人物,楚家龙凤,这就不用说了,即便是很少有人知道,但他们也留在了大汉的历史上。 还有一位,楚家既然是以商业起家,自然少不了经商的人才,这位名气稍小,但主要还是因为他是分家的人物,若是论起能力来,他估计也不比本家的一些人差,当年大汉的商贸被楚家牢牢的把控住,楚家依此积累了难以想象的财富,其中利润的大头当然是从商行以及倒卖之中获得,而后来,楚家另辟蹊径,也在混乱的西域开辟出了一条商道,因为大汉无暇顾及西域的原因,当年那条商路上的利润几乎能够支撑起楚家三成的收入。 而主导那条商路的人,便是分家中的佼佼者楚中梧。 不过这个楚中梧……似乎与霍牧印象中有些出入,不少霍家与楚家的事情,霍牧都是听楚清忴说起的,但至少他不会含糊其词,说起楚中梧的时候,霍牧清晰地记得,楚清忴说当年他们还没出生的时候,楚中梧就已经三十多岁了…… 库格罗素说起的这个楚中梧,似乎还有些年轻? 第567章 尘埃落定(上) 库格罗素回到书馆之后,才有了半点自己原本的心气,在两个拥有他完全不清楚实力的人面前胆战心惊实在是太让他煎熬了。 楚中梧的身份也是后来他们讨论之后才从霍牧口中得知了那么多的,毕竟懒图儿和库格罗素都是典型的西域人,他们对于大汉一些隐藏在幕下的事情没有什么机会知道,更不用说,连很多汉人都不清楚这些汉王朝内部的隐世家族了。 霍牧清楚是因为他本身身份特殊,不过如今那些家族的事情也不再是什么不可说破的秘密,所以一来二去,霍牧便给库格罗素两人理了一个大概。 楚中梧在霍牧印象之中应该是一个年逾半百的老者,如今可能行动都会有诸多不便,但是库格罗素见到的那个楚中梧又是那样的出于壮年,大概大家也想到了一个可能。 “可能这个楚中梧是第二世的楚中梧了吧,至少在老爹离开之后,我是没有听说过再有楚家人现身江湖之上的传闻,没想到这条当年由楚家开辟的道理,现如今还被人经营着,而且看样子也达到了相当高的一种完成度。”霍牧若有所思的想着,随口说出了他的推断,库格罗素和懒图儿大概也是这样想的,这个楚中梧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那位楚中梧的子嗣一辈,只是这样说起来,霍牧倒是又有一些事情可以去做了。 清忴当年苦苦寻找楚家仍然还在世的成员,尤其是楚家本家人,他们大都掌握着一些楚家覆灭前的辛秘,只要是得到了他们的确认,楚清忴就有机会能够一窥当年楚家被灭的辛秘,至少他的心里也会踏实一点,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是最让人崩溃的。 不过库格罗素和懒图儿并不明白霍牧与那位他话中提到楚清忴到底是什么关系,只当是他故事中的一个人物就是了。 铁木儿和楚中梧如今都是在为同一件事情而合力谋划整个月轮国,而霍牧从天子那里得到的意思大概还没有关于月轮国主权归属的问题,所以霍牧也不想去费心关于之后的月轮国建设的问题。 听那两人的意思,他们大概也是想让库格罗素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领袖,至少从现在看来,他们还没有恶意,如果这样能够将月轮国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的话,也不失为一件善事。 此后就是霍牧告诉了库格罗素关于今日傒斤罗布他们的事情,还有他发现月轮寺后方大阵的秘密。 傒斤罗布能否说服法戒接纳马贼王这其实只是他的投名状,如今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傒斤罗布都还没有收到库格罗素他们的约束,库格罗素思量之后,许诺了傒斤罗布月轮国国相的位置,这算是之后真正启用傒斤罗布的承诺。 傒斤罗布乐于接受,今日一日的见识,至少让他心中的反感少了许多,即便是月轮寺中也是这样一幅混乱的模样,法戒大师一人独揽专权,其余的僧人则是能够躲多远,就躲多远,这样的情况绝对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国家不想看到的。 法戒有很大的野心,这是傒斤罗布见到法戒之后的印象,而且这个印象一直贯穿今日的接见。 至少在礼法之上,法戒已经不将王族放在眼中了,既然有了苗头,如果没有人去阻止法戒的权力的扩大的话,那么他随后必然会产生篡权的想法,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没有道理王位放在法戒的面前,他还要避之不就。 轻而易举的事情,还能够让他的野心得到最大的满足,和尚做国王这种事情,想象就会是让这些僧人头脑发热的吧。 对此傒斤罗布一直闭口不谈,至少今日的交涉,他代表的只是他自己,他说自己只是向法戒转交马贼王柳折枝的信物,明日里马贼王究竟会拿出什么样的筹码,这都是他所不清楚的,一下子就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傒斤罗布的确不傻,当然他也相信,库格罗素等人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追究他的责任,事实上他现在能够做的事情还是太少了,他没有真正的权力在身,即便是他的威望很高,如果没有合适的实力与之相匹配,能够让人们心甘情愿送死的,那都是圣贤级别的人。 “罗布先生已经回去了吗?”库格罗素这样问道,霍牧今日的一部分事情就是帮助库格罗素观察傒斤罗布的动向,霍牧尽管今日空手而归,但是该做的事情他还是没有耽误。 “今日他是被法戒派人送走的,一直送出了两条街,看起来他们的交涉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玉佩已经不在了,估计是交给了法戒了,你若是还有什么担心的话,今日我也可以去帮你再打探一下,月轮寺后面的那座大阵我的确还有些兴趣。”霍牧想了想,先把他见到的事情告诉了库格罗素。 之后关于月轮寺大阵的事情,霍牧心中隐隐有种不安,他总觉得这些人若是没有足够的高端武力,也就是修行者压阵的话,只以为轻松就能够突破月轮寺的防御的话,那就太过大意了。霍牧的言下之意,其实就是让库格罗素他们再多多注意一下,这也算是霍牧的好意吧,但是库格罗素其实也很无奈,在得知了计划的全部之后,他其实也很没有办法,明日的兵权根本也不会在他的手中多作停留,有那么一瞬,他还是有些希望铁木儿和楚中梧那两人明日不要那么顺利才好,这样他才能够有足够的筹码与对方争夺。 库格罗素现在不清楚大萨满究竟是想让他就这样乖乖的按照计划进行下去,还是说有其他的安排,但是他的潜意识里,却觉得这一定就是大萨满给他的考验,懒图儿绝对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如果能够拥有相当一部分的阿帕奇战士,他们也绝对是一直不容小觑的力量。 霍牧经过了今日之后其实也就没有他的什么事情了,接下来他的任务就完全是关乎他从大汉带来的旨意了……王城之中有大汉这么些年来一直联系着的线人,所以只要库格罗素他们的计划开始行动,他便会趁乱潜入王城,寻找那位如今已经失去联系的线人。 如果那人如今已经死掉了,那是再好不过,霍牧不太相信对方在经历了匈奴人这样的介入之后,还能够完好无损。 如果对方真的已经叛变那么库格罗素要做的就就是斩草除根,揪出所有潜藏在月轮国会对将来大汉造成威胁的因素。 这也绝对是一个大工程,如果没有目的的随意寻找,估计没有几个月都无法做成这样的事情,但是霍牧若是离开镇北军太久,匈奴人也绝对会有察觉,那时候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这几群人实则都是走在钢线之上,稍有不慎,便会有跌落深谷的危险,而真正有把握的人,也许只有老天爷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稍早些的时候,巴克特里亚城中明显要比昨日的清晨人多了许多,不过说起人多,那大都是成群的集体行进,有几位早已经来到了月轮国的大人物很早就在巴克特里亚城住下,巴克特里亚城这些日以来,客栈都是爆满的状态,哪怕是沙葬来袭,也没有让这些人产生半点想要离开的想法。 毕竟他们的目标都相当的一致——今日的佛子之位。 到现在这种地步,佛子的候选人究竟有没有足够的法力去驾驭这样一个位置,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其实是月轮寺将自家的佛门话事人的位置推出来,争取一个强力的外援,不管是对国家的政事还是经济,这都是相当有帮助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法戒做的事情其实是好事。 不过若是他自己产生了一些歪心思,那就不好说了,侵吞资产,然后独揽大权,这些事情都在法戒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一但这种想法产生,就很难根除,他们会像是寄生在人身上的虫子,不断地吸食人的鲜血,然后用来壮大自己,一念心思即为恶念。 相比起西域几个周边国家华贵的队伍来说,柳折枝这样出身低贱的马贼其实很难占到什么样的便宜,就像是焉耆国,他们拥有落日军这样的雇佣军队,很难说他们没有相当的军事实力,军事实力加上经济实力,马贼王柳折枝看起来没有一项是占优的。 但是法戒心中却对这只马贼的队伍有着特别的期待……主要还是因为如果真的是马贼的话……时候赶尽杀绝也绝对比那些代表国家而来的队伍要简单很多,很多人忽视了这一点,但是库格罗素他们没有,这一点正是他们想要放出来的诱饵,如果能够完全的分析正确,那么马贼王只要能够拿出来不太丢人的资产,那么接下来佛子的争夺就会陷入一面倒的情况。 佛子的事情,库格罗素之前他们还没有想到要去用武力争夺,军队方面的事情都由铁木儿和楚中梧来搞定,这是事先约定好的,但是库格罗素连同铁木儿其实早就做好了用这只将近一千人的阿帕奇战士组成的军队做一些事情。 …… 古鲁辛今日也早早地醒来,因为他与玛吉纳商量好了,他决定冒险一次,争取一击致命,擒贼擒王,连同內侍,他们准备接到塞基琉将军军队赶至的消息之后,就直接杀入王宫,将没藏王后以及古鲁克格杀当场,然后顺势登基。 计划实行之前,他不断的散步,似乎他心中的紧张不安很难舒缓下去。 …… 没藏王后早早的就吩咐了宫中的那些已经被彻底收买了的佛陀,要他们密切关注今日月轮寺的动向,一但佛子之争开始,那么王城之中隐藏着的申乞的弯刀军队就会顺着王城的偏门,直接包围月轮寺,随后将逆贼法戒斩杀。 至于那些前来竞争佛子的大人物们,只要是能够乖乖的上交一部分的资产,那么也能够顺利离开月轮国……事情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今日的古鲁克一直没有出现,没藏王后的确有些奇怪。 古鲁克平日里只要是不在宫中,至多也只是会在王城之中散步,说了今日他们的计划是如此,怎么临近执行,反倒是古鲁克不见了人影? 没藏王后的确平日里是不会与古鲁克睡在一起的,这是古鲁克自己的选择,没藏王后不在乎这些,但是至少让古鲁克睡在自己的身边是有一定道理的,如今再去找他的确有些不现实,大概还有几炷香的时间,计划就要行动,到时候王后要在宫中作为指挥的存在,在军队包围月轮寺之后,她也会到场,然后向着百姓向着大众宣布法戒的罪行…… 今日有些奇怪的气氛让她有些不自在,即便是在王宫之中,感受到四周的那种空洞,她也有了一些没由来的恐惧。 …… 铁木儿和楚中梧自然不会亲自上阵,他们作为与塞基琉和申乞联系的人员,今日实际上是要为他们摆下鸿门宴的……之余他们两人到底来不来,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两人放松警惕,最好是能够分散开来。 很早的时候申乞就已经在王城之中潜伏下来了,这是没藏王后的主意,他们基本上都打办成了普通宫中杂役的模样,因为人数众多,自然不可能全部都在王城之中露面,所以很大一部分的弯刀武士都在王城当年遗留的地窖之中安静的等待来自申乞的命令。 而塞基琉呢,早先的时候,他独自一人提前来到了巴克特里亚城,这也是让铁木儿和楚中梧没有想到的。 在告知了申乞,塞基琉已经来到了铁木儿府上时,他也放下了些许的戒备,准备前去赴宴…… 一切都像是在按计划进行。 而霍牧隐匿着身形,轻易地便潜入了王城之中,他要找出那名线人,这是他最迫切的任务。 第568章 城记:扬州(一) 扬州古来也有广陵之称,也有一种说法是广陵就是扬州城的内城,扬州城是扬州一地的冶所,从古至今都绝对是一处品味富贵的地方。 就像是洛阳、长安等古城一样,扬州代表着的也是一种独特的中原人的记忆,他作为古来富庶之地,向来都是文人雅客所向往的地方。 曾经在经济中心还在北方的时候,扬州就以其商业的繁华而著称,后来在北方的人口大量南迁之后,为南方带去了相当程度的劳动力与生产工具,江南后来才会被誉为鱼米之乡,此前是没有这种说法的。 扬州也在后来经济重心难移的过程中获得了不小的好处,加之一系列诗人词人不遗余力的为扬州此地宣传,扬州渐渐成为了后来江南之地的核心之地。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乘一艘小船,顺着江南的水路飘摇之下,从中不断地窥伺着这江南含蓄的美景,实在是文人雅客所期待的场景,不少人甚至就是为了体会一下江南的风景,特地的克服各种难以承受的晕船现象,就是为了日后在与友人相谈的时候能够有一个值得自豪的谈资。 这样的富庶,这样的美丽,一般情况下若是不出意外,扬州只会是变得越来越繁华。 汉末的扬州还没有显出他的真正潜力,直到后来有一个叫做宋的朝代的出现,朝代更迭自然是历史的必然,但是宋朝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因为各种民族与历史的原因,他是这片中华大地上,较少的占据江南以南为国家土地主要部分的朝代。 其实在宋朝的时候,经济重心就已经是完成了难移,所以宋朝在相对稳定的对外政策的驱使下,将南方真正的建设成了所谓的鱼米之乡。 在这样的时代,发生了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 “小二,上酒!”男子的声音从茶馆的深处传来,最后一个“酒”字说的相当婉转,仿佛有十八个弯要转,听得茶馆中临时避雨的客人心中一阵焦躁。 这人的声音怎么如此的欠打? 最主要的,这里是茶馆……哪来的酒! 小二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宽脸宽肩膀,蒜头鼻子红彤彤的,但是看起来还是憨厚,从他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他答应别人多么的果断,他的眼神都在和所有人相避……哪怕是平时怯懦无比的人,到了小二面前,估计胆子都要打上两三许。 男人慵懒的声音从茶馆深处传来,小二只是与人赔笑着,一路小跑着赶了过去…… 这人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从月初的时候他就撑着一身的泥泞来到了他们这江边上颇有名气的小茶馆,从此,不管风吹日晒,每日从铺子开张,到铺子打烊,那个男人就一直会在茶馆深处一颗靠窗的位置烂倒着,如同一滩烂泥……不说他是烂泥都是抬举他了,因为他那一身泥巴糊满了的一副如今已经是完全看不清原来的模样,连同他的脸上、脖颈、脚踝……所有裸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沾染了黑黄色的泥巴,活脱脱的一个“泥人”。 掌柜的去城里探亲了,顺便要进一些上好的茶叶,他们的茶馆虽然小,但是名气却不小,江上的艄公、过路的旅人、城里临行的贵客,大都是在他们这折柳茶铺子边上稍作停顿的。 掌柜的是世代再次做茶馆生意的,听说是他的祖辈传下来的老茶馆,到了他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将近百年了,掌柜的前些年用赚来的钱财,好好地装潢了一下铺子里面,替换掉一些已经被蚁鼠啃食的差不多的木头架子,总之铺子如今是相当的新,在里面温一壶好茶,细品中似乎都能够问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新木清香。 掌柜的是挺清闲的,不然他也不会放小二一人留在铺子里打点生意,这不光是因为他信任小二,主要是小二本就是他远房的亲戚,跑不了他,自家人当然是要信任的。 不过真的遇到了这种情况——这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爷,就这样霸占着他家铺子里的位置,不管怎么样都没有走的意思,关键是人家还偏偏付钱,这样的时候,小二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现如今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都要自己遭着,一切都要等掌柜的回来再说了……先前的那声吆喝,小二不只一次的听到了,所以这回他听到对方的吆喝,也没有抱怨,就直直的走了过去,他知道对方会付钱的…… 眼前是一个醉醺醺的男子,他桌上有着三五坛空的酒坛,都是看不出什么家的新酿的酒,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这家的酒水是真的便宜,便宜到小二都以为是人家兑了水。 “小二……拎……嗝……拎两坛好酒!就……就之前的那家就不错……嗝……”男人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正形,这么些天,小二都没有见过这个男人真正的长相,当然其中也有小二不敢抬眼看人家的原因。 “诶,好嘞……”小二就这样点了点头,满脸笑容的跑了出去,也不管铺子现在有没有人看……铺子自然不会有事的,这是有人向他保证过的,虽然小二不太相信,但是总不能放着人家不管吧…… 他从微醺之中清醒过来,起身便又趴在了桌子上,他的眼睛从来都没有睁开过,脸上一块又一块的烂泥巴,现在已经有些臭味散发出来了,即便是茶馆里茶香再浓,也抵不过这臭味一直都有,不少客人倒是对此没有感觉,皱皱眉头,见角落里躺着一个烂人,也没有出声呵斥的想法。 和气生财,没由来的事端,还是不要挑起的好。 毕竟这茶馆建在扬州城边上的驰道旁,路旁来来往往,大家其实都不是为了在这里喝茶才真正来到此处的,讲道理一个茶馆还没有他们值得留恋的地方。 但是难免……难免会有人看着烂人不顺眼,十个人里面怎么也得有个脾气火爆的。 “他娘的,什么臭味!”张口便是一句叫骂,识相的人已经背过身去了,这种嗓音粗重的汉子声音,一般都是来自某个平日里就活的粗糙的人的。 而这种人一般也都是喜欢到处惹是生非的。 做店的人其实最怕这种自以为是的,总觉的天底下老子最大的人了,一般店家的态度也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好了,把人送走就算完事……只可惜,今日店家不在。 巧就巧在这里,偏偏店家不在,这一般是很少见的,而有了这种意外,自然也会引申出一连串的可能发生的意外。 汉子果真生的一副豹头环眼的模样,活像志怪小说里面的那些大恶人,他嗓音粗重,如同木锯一般,听的人头直发慌。 有些人见到这样生的魁梧无比的一个大汉就这样扯着粗嗓门闯进茶馆里来,直截了当,就离开了铺子,这是很多人自觉明智的选择,这种人一般都是大麻烦,离他们远点,省的惹上一身的骚。 不一会,在大汉的叫骂声中,夹杂着大家匆匆忙忙离开的脚步声,这茶馆转瞬便没了人。 大汉也不在乎,扯开腿,便在长凳上坐了下来,说实话,他今天本来就有些烦躁,昨天夜里那一票没有干成,让帮主臭骂了一顿,今日里干脆来城外散散心思,顺便看看能不能捞些钱财。 忙活了那么几天,好不容易看上了一条大鱼,结果呢?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们做帮派的,本来是道上的人物,收些买路钱财,如果对方油水充足,他们就能够从中得到不少好处,他就是这样,不喜欢脚踏实地……虽然这么说也不太妥当,但是他就是没有耐心。 眼见碰上大鱼,嗷嗷的就带着兄弟冲了上去,谁曾想人家是个硬茬子,两厢车马外面拢共不到十个人,从车厢里面瞬间酒又窜出来将近二十个人,这一下子大汉一众人就陷入了僵局…… 他不是个花架子,但是他的弟兄们大都是,所以他做了一个很好选择,那就是保人,总之,就是他们没有打起来,认怂,跑了。 在他来看,这并不丢人,但是到了帮主那里,帮主听到他这种冒险的行为之后,狠狠的骂了他一顿,主要是责备他这种不顾风险,将自家的人手陷入危险之中的鲁莽,帮主最后还说他将来必定成不了大事。 这不,帮主生气,他也不敢再在帮里的地盘呆着了,干脆跑到城外来,忙活了好几天,本来就头昏脑涨,一进门就闻见了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酸臭里面,还带着一些无法形容的刺鼻辣眼睛的感觉。 看的见的味道,实在是有些让人无法接受了。 先前大家没有感觉,主要是茶香掩盖了部分的臭气,这可好,人走茶凉,满屋子的臭气全让他一个人给闻了。 “小二!人呢!”大汉一拍桌子,迟迟不见有小二前来,难不成这还是间没人的铺子? 他平时比较少走这条道,毕竟驰道上是车马行进的大道,一般隔不远都会有驿站,驿站里的驿丞可都是棘手的硬茬子,更重要的是人家官府的身份,他们做帮派的,最忌就是与官府冲突。 平日里他们交上一些好处费,还能够从官府那里得个清闲,如果真的不要命的和官府对着干,那只有一个被当做贼人剿灭的下场。 所以驰道上他少来,一般都是选些山路打家劫舍。 所以也造成他并不熟悉这家折柳茶铺,还以为就是平时的那种普通茶铺,稍微吓唬一下店家,店家就恨不得把他们当祖宗伺候。 不过如果是小二当家的话,说不定他这次还恨得能够骗些钱财,只可惜,小二刚刚出去,他也没有看见。 见小二是真的不再,他眼皮子有些发抖,这种臭气让他很是头疼,真不知道这种店家是怎么做生意的,搓了搓鼻子,狠狠的又嗅了一口……真他娘的够味啊。 忽然从店铺的深处传来一阵鼾声,这让大汉忽的一阵惊起,他四处张望着,总算是在角落里,看着与桌椅板凳几乎融为一体的一个酣睡的男子正趴在桌上打着鼾。 说实话,他刚才一眼望去,竟然是没有看见那个人,毕竟他身上的泥巴实在是太过让人意外了,浑身黑黄的,几乎是和环境融为了一体,如果不是看到他的身体正在随着鼾声一点点的起伏,大汉还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发现那个人。 这下好了,定睛看去,只见那人身上的衣物破烂,泥巴结浆,如今正有不少泥土正在他的身上板结,这都是因为曾经沾染过湿润的泥土或者泥浆,后来干燥了的原因。 而那臭气毫无疑问就是从那人身上发出的。 大汉真的很生气了,他现在就想要找茬,原本他还想要拿些钱财就走的,毕竟这时候店里没有人,他神不知鬼不觉,拿些酒钱并不过分。 这种年代,店家算错个帐还到不了要去报官的程度。 …… 不过他还是先去拿钱了,他想到了一个绝好的计策,那就是嫁祸,等着店家的人回来,他就可以明目张胆的狠狠打这个烂人一顿了,一举两得、一石二鸟,他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头脑。 在自己的脑壳上敲了两下,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慢慢走到了看起来像是柜台的地方,然后缓缓探头,从桌下不断地摸索着。 …… 小二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本着不能让店铺空太久的缘由,不禁加快了脚步,但是当他临近门口的时候,屋中的一幕差点没有让他惊叫出声,这种局面他也没有见过…… 虎背熊腰的大汉正背对着他,看起来是在搜找钱财的感觉,对方的身形几乎是他的两倍,这让他怎么敢去出声,如果对方给了他一拳,他可能这辈子都搭进去了,即便后来掌柜的应该会给自己报仇的…… 不值当的……但是又害怕对方拿走太多,小二现在非常紧张。 第569章 城记:扬州(二) 小二不管多么害怕,最后还是挺身而出了,说实话他刚刚出来其实就后悔了。 两腿害怕的打摆子,能够站住已经是他咬紧牙关挺住的结果了。 “果然还是不太行啊……”小二满脸苦笑的看着面前高他整整一头的大汉,对方眼神中似乎根本没有他这个人,对方鼻孔里通出的粗气,似乎形成了两根白色的气柱,刮风似的全部垂在了小二的脸上。 吹鼻子瞪眼是这样的? 小二几乎停止了思考,但是他为什么要站出来呢? 大汉此时手中拎着那个烂人的衣襟,正如同拎着一只即将被屠宰的野鸡一般,随意的晃荡两下,烂人的头和四肢也在半空中跟着晃荡。 啐……大汉朝着满身泥污的烂人身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结果发现唾沫刚刚溅到对方的身上,就被他身上干结的泥巴给吸收掉了。 大汉的眼皮子狂跳不止,凭心而论,他觉得自己已经相当不修边幅了,平日里总是在外面做一些帮里不会放在明面上的污烂事情,十天半个月没法好好洗漱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他手中拎着的这个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臭气的烂人是真的颠覆了他的感官。 “怎么着?你就是这店里的小二?某家可喊过你好多次了,这屋里没有客人,多半是因为这烂人所致吧……这可真是让某家头疼的很,某家这可是新裁的衣物,如今沾上了臭气,还不是因为帮你抓住了这个烂人的原因?”大汉冷哼了一声,似乎很是爱惜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行头。 大汉身上是靛青色的宽领短袖布衫,隐约可以看到他胸口处那浓密的毛发,他的头发蜷曲,在头上用粗布扎起一个团,不过碎发乱飘着,看起来还是很凌乱。 紧绷的裤腿是练功用的那种最普通的麻布制的,黑布白底的布鞋蹬在脚上,裹脚凌乱的被他绑在裤脚上,看起来他才是那个不修边幅的人。 大汉宽肩宽面,膀大腰圆的,正面看起来冲击力更是吓人,他一双胳膊肘子几乎能够顶的上小二的两个,所以他能够拎起来那个看起来并不怎么壮实的烂人也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刚刚将烂人拎在半空中,小二看见大汉上臂的筋肉几乎是要撑破了衣衫,这种程度的大汉,教他怎么去面对呢? 大汉这么一说,小二有些蒙了,怎么听着他话里的意思,他是想撇清罪责? 小二这下更慌了,大汉明显是不知道他刚刚就在门外将大汉翻找银钱,然后见到他进门来,才不慌不忙的将手从烂人的衣兜里收回的景象看了一个通透,这要是他真的说出了真相,大汉说不定还真的会杀人灭口了…… 想到这里,他身上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莫说是战乱时候,就算是太平盛世,只要还不到城里,出了城,这扬州地区的治安就完全没有保障,只有沿着运河,一路北去,才能够见到越来越严谨、越来越良好的民风,越是富庶地区,这光鲜外表之下,就越是隐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黑暗。 眼前这大汉,看起来明显是当打手的体型,见他撒谎根本不带打草稿的,小二蹙得被惊出一身冷汗。 大汉不怀好意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小矬子,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他当然没有打算杀人,杀人这种事情只要事发,就处理起来很麻烦,但是顺带讹一些钱财,这便是顺手为之。 小二其实来的正是时候,他刚刚只在柜台前找到了区区百文银钱,估计真的大头还在别的地方放着,原本是想要先把手上的这烂人扔出门去,毕竟大汉翻找了这么一会,小二和店家竟然还没有回来,他就以为一时半会店家是回不来了,没曾想……这个小矬子竟然在门外等候着,估计还将他刚才的行为看了一个遍。 小二以为大汉没有发现他,但其实大汉作为平日里打家劫舍的专业人物,对于小二这种毫不掩饰的藏匿行为,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呢?蹑手蹑脚反倒踩响了泥沙、胆战心惊所以呼吸粗重,这些都是暴露小二刚才行踪的线索。 一个计划就这样从大汉的脑海里构想而成。 “您……您是说,是说这人刚才在店里做了些什么吗?”小二故作惊讶的模样,他演戏不好,但是他哭丧着脸也要演下去,主要是他不敢触对方的霉头,所以只能够装作没有发现刚才一切的样子。 大汉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口中的恶气喷了面前的小二一脸,差点没有将小二臭晕过去,这是一股夹杂着各种酒气与鱼肉腥气的味道,比泔水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头晕眼花中的小二连忙打了一个激灵,只是在慌乱中他好像看见了那个烂人嘴角笑了一下……不管了,只当做是看错了吧,就算那烂人醒着,现在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说他现在非常后悔,他看着对方在烂人衣衫里面探找的样子,以为对方是想从烂人身上顺走银钱,头一热便站了出来,现在倒好,没法收场的情况下,他只能够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 大汉又将手从烂人的胸口处探出,从里面掏出了一把散钱,随手在半空一抛,全部洒到了桌子上面。 “小二,你数数,一共一百三十五文,分文不少,你这出去一趟,可是被人下了黑手了哟……”大汉一指桌上的银钱,又撇了撇嘴,意思是让他看看柜台里是不是少了东西…… 小二哪敢反驳啊,这烂人身上多少钱都肯定是从自家钱袋子里少的呀,明明是这大汉从他家钱柜子里掏出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塞到了烂人的衣襟里面,这真是好一手栽赃嫁祸。 心里这么想,小二可丝毫没有怠慢,又是连连惊呼。 “哎哟,多谢客观,您真是活菩萨在世,我这就去清查,如果今日没有您在的话,小店真的是损失严重,咱还要被掌柜的臭骂一通……没想到他来吃些茶水,竟然还能够做出这样的龌龊事情……”小二装作很是愤怒的样子,又转而谄媚的捧着大汉说话,平时见谁说话都有些打哏的小二,今日这一刺激,竟然嘴皮子秃噜得飞快。 嘴上这样说,走路的时候,腿就像是有千斤重量,根本是一步一挪…… 店里的气氛就这样诡异的静止,大汉乐此不疲,看着小二的丑态,享受着对方谄媚还不得不送上银钱的样子,心里不自觉的开始飘飘然起来,总觉得自己本来不应该屈尊与一个小小的头目,他分明就该是做帮主的能力。 突然一声嘟囔传出,像是打破了这种平衡一样,让两人都各自震惊不已。 “小二?我……嗝……我要的酒呢?” 慵懒的声音传来,惊得大汉一阵紧张,浑身的筋肉都不自主的绷了起来,他似乎听到这声音是从这小茶馆的各处传来,让他根本无法判断位置。 小二这时候当然知道是谁在说话,这声音他听了好几日,准认不错,但是……我的好哥哥来,您这时候醒了,这不是要人命嘛? 他都快哭出来了,尽力的让自己的脸色变得好看一些,然后祈祷这烂人只是稍微醒了一小下,然后转瞬就会继续睡去。 但是显然,他的祈祷没有奏效。 “……我的酒呢……嗝……”在大汉一脸的茫然之中,烂人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般,眯起只有一条缝的眼睛,将自己缓缓从大汉恶手中摘下,然后打了一个悠长的酒嗝,晃晃悠悠的朝着门外走去。 “酒……嗝……我闻到了……就……就在这儿……”他似乎完全无视了来自大汉那死一样的眼神,跌跌撞撞的扶着门框,然后找到了小二刚才放在门口得两坛子酒水…… 得了酒,就像是小孩子有了新鲜的玩物一般,他竟是久违的有了一脸的笑容,毕竟声音闹得太过出奇,小二也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他,只见他拎起酒坛,敲开泥封,仰头便要一饮而尽。 酒坛被他拎在半空,酒水还没有涌出,就听见一声清脆的爆响,酒坛应声而裂,清澈的酒水从酒坛之中迸溅四溢,一下子全部淋在了烂人的身上,一样的,身上的泥土本来干结成块了,如今沾了酒水,倒是又成了原本新鲜湿润泥土的感觉。 这下可好,小二惊叫一声,直接纵身一跳,便翻进了柜台里面……这是要出事了。 大汉脸色冰冷着,看着对方似乎意犹未尽的模样,竟然正在舔舐脸上的酒水,怒气不打一处来,刚才就是他,扬手便是一记梅花镖,瞬间便扎透了酒坛子,这是他平时真正杀人的手段,现在亮了出来,这说明,他是动了杀心了。 “原来你一直醒着……怪我看走了眼!”他面色阴沉,因为刚才他分明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对方此时却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叫做压迫干的东西,让他隐隐有些颤抖。 对方很可能是一名高手,而且就算不是,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必定是被对方了然于胸,本以为自己是能够靠着敲诈狠狠的赚上一笔,谁曾想,自己才是被当成傻子耍的那一个人。 烂人……或者现在不该叫他烂人了,小二从柜台里探出头来,便听见了大汉的那一句“原来你一直醒着”,什么?他原来一直醒着吗? 眼神延伸到远方,却见到那人此时散发于侧,酒水正从他的发梢滴落,仿佛是酒水冲刷的原因,原先他那有些看不清的面庞,此时完整的呈现了出来。 这分明是一个相当刚毅的中年男子的面貌,他的颌骨与脸廓棱角分明,短且乱的胡茬在下巴那里一直延伸到了鬓角处,反倒是他的五官,绝对不是小二他自己这种看起来相当有碍雅观感觉,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叫做协调的感觉,抛去他身上的异味,还有脏乱不整的衣衫,好好梳洗一番,绝对也是一个美男子。 只是男人似乎并没有在意旁人的眼光如何,只是又拎起地上另一坛酒,与先前一模一样的仰头便要一饮而尽。 这次小二终于看到了大汉的出招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的有人动手打架,而且是这样看起来明显是高手的出招。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关注的重点,这是要出人命的啊,小二看到大汉的拳头握得发白,他整个人像是一个小火炉一样,即将喷发出炙热的火焰,而这时候,男子竟然还要刺激他。 一枚梅花镖,不知道大汉究竟是从哪里变戏法一样的摸了出来,他三指轻轻一捏,上臂小臂一同发力,梅花镖便瞬间从他的手上窜了出去,这一连串的动作,小二几乎都看不清楚,大汉看起来粗糙得很,但是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风范。 小二在大汉出镖的时候于心不忍,闭上了眼睛,只能再次为男子祈祷,他不希望看到有人在店里送命,这样的话,宋人若是开店讲求一个风水,死了人的话,他们这茶馆多半是开不下去了。 更不用说,接下来若是大汉再发怒,将店里打砸一番…… 然而想象中的那声酒坛破碎的声音并没有传来,小二还没有再探出头去,就听到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 他耐不住性子,赶忙露头,小二真的是一个好奇的性子,害怕又好奇,头一会儿没下去,一会儿有探上来。 不过没有人注意小二的样子,小二和大汉的目光现在都被男子完全吸引。 他咕咚咕咚的倒灌着酒水,仿佛这酒如同水一般,是毫无影响的东西,但是最重要的,还是男子手中的东西。 只见他食指中指牢牢并住,而夹在他的指间的,就是刚刚大汉飞出的那一镖。 大汉明显自乱了阵脚,根本没有出声,安安静静的看着对方喝完了那一整坛的酒水,才干涩的眨了眨眼睛。 第570章 城记:扬州(三) “你到底是什么人!报上名来,今日的事情若是你在这里与我道个歉,我虎猿帮便不找你的麻烦……”到了这时候,大汉竟然还大放厥词,他颠倒是非的能力的确让小二刮目相看,这时候小二都在他身后为他捏了一把汗。 男子明显是有所隐藏的,小二这么些天来根本没有看出一个所以然来,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他平时能够见到的武力最为高强的人,大概就是像大汉这样混迹于帮派的有些底子的打手了,真的是用手接那种飞速的梅花镖,这样的手段可是惊得人眼睛都要给抠出来。 北宋初年,因为兵强马壮的缘故,宋庭与北边的辽国前后数场大战都将对方打的落花流水,倒算是有一番汉唐勇武之风,但是因为朝廷的方针问题,民间尚文禁武,有机会接触武功的也就只有向下邻里之间的那些偷练的祖辈传下来的拳脚功夫,什么虎背阚金刀,五郎八卦棍,迷踪形意拳,在民间也都是一些花拳绣腿的招式,听起来相当的骇人,但是真的练起来,最多也就有个强身健体的功用。 所谓的江湖人,都不够十几个都不够京师的一位教头打的,这样的江湖,其实说起来也就只是个笑话了。 不少江湖人渴望着曾经在史书文中一脚所提起过的那个修行者纵横江湖天下,宗师北拒匈奴铁骑于国门之外,那样的时代,其实根本不被史学家们所承认。 那种说的神乎其神的灵气啊、功法啊、还有御剑飞行……实际上都是杜撰出来的东西,根本没有人会真的去相信这些东西,不然怎么没有见到过江湖人以武乱禁? 百姓眼中——像是小二这种的人,他们心中以为的江湖人就是那些山贼悍匪,平时不惜得去种地经商,只是做这些打家劫舍的事情,身上傍着砍刀长剑,就以江湖人自居了,任谁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的。 这世上哪还有江湖?哪还有侠客?更不会有那什么一看就是瞎编乱造的修行者存在…… 这徒手接标的功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练出来的,大汉看的一清二楚,那男子明显前一刻还饮酒乐甚,下一刻便随意的腾出一只手,轻轻地在半空中,如同慢动作一般,两只夹住了飞快朝着他飞去的梅花镖。 该不会真的遇到高手了吧? 大汉练功这么多年,自认为有一身相当可靠的硬功夫,但是距离他祖上所说的什么内力化整为零,丹田运气,吐纳天地,他觉得都差的太远了,这一身的硬功夫早就已经足够让他在平常横行霸道了。 遇上护镖的那些装备精良的卫队,如果不是疼惜自家的兄弟,他一个人上去,至少是能够撂翻五六个高大的汉子。 这就是硬功夫,一身的硬气,不管是抗打,还是打人,身上的部位都坚硬的如同铁锭一般,寻常人能够练就他这样一身的功夫,也需要日以夜继的苦练,更要吃的相当程度的疼痛。 大汉就是仗着这一身的硬功夫,才敢在官兵无法染手的地方,做一个横行的小霸王。 他不是没有见过高手,帮里有一位供奉,听说人家年轻时候走南闯北,一路上从上京口打到了永济渠,不管去到那个城市,都要叫嚣一番,让城中那些杂七杂八的高手吃他一顿拳头。 不过供奉如今已经很少出手了,毕竟名气在这里,不必出手,只要有他的人在,他们虎猿帮就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敢来犯冲。 老供奉听说从来不用兵器,只使一双铁拳,双拳齐出,可开顽石,这已经是苦练所不能够达到的境界了,如果不是有巧劲和融会贯通的方法在里面,很少有人能够以血肉之躯与金石相抗衡。 老供奉只给他们帮中的这些打手练了几下,当即便有四五人吃痛败下阵来,当时大汉也在其中,他可是有八尺的身长,比起堪堪七尺的老供奉不知道壮硕到哪里去了,但是人家这种高手就是不能够以貌取人,偏偏他这庞大的体型,在人家面前是丝毫没有用处的。 大家齐齐拜老供奉为师,老供奉却已经没有收徒的想法了,只有大汉,老供奉当年略微指点了他几手,这就让他迅速的成为了帮里极强的战斗力,老供奉说他根骨不错,只是悟性欠缺,而且方法不对,多年的硬练已经无法再纠正了,不过掌握一些方法,还是能够让他这一身横练的筋肉有着更好的发挥的。 而且根据老供奉的建议,善使拳脚的他,最终选择了梅花镖这种暗器作为他的后手,这么多年来,每每有要他们打手出动的事情,多半是有大汉参加的,这一手精湛的镖术,不说百步穿杨吧,三十四步以内,大汉基本上是出手必中的,这一手不知道挽救了多少次的战局,也因为他的善战,帮里多次嘉奖他,他也最后成为了流风堂的堂主——帮中专门负责打斗的堂口的头儿。 大汉可谓是身经百战了,虽说没有真的上过战场,但是对于平常人来说,他这种手上有好几条人命的人若还不算是善战的话,那真就想象不到善战之人会是什么样子了。 可是他今日的的确确陷入了窘境,主要就是因为他遇到了自己处理不了的局面,本以为水到渠成的一次讹诈,甚至小二都已经认命了,却意外遭遇了面前这个不知道在哪里来的烂人,而且这“烂人”身上破烂,但是手上的功夫可是精湛到让人眼花。 左手轻捻梅花镖,右手拎着酒坛子,半点没有抖动的迹象,他仰头一阵狂饮,知道坛中一滴没有。 “嗝……”酒坛被他随意的一扔,却奇怪的在桌上平稳的立住,只要稍微懂一点的,都能够发现,这根本就不是随意的一扔…… 他摇摇晃晃的撑着身子,结果还是没有撑住,仰面便躺在了一旁的木桌之上,桌上还有两三碟小菜,被他毫无顾忌的压在身下,也不管是不是脏……或许这小菜根本比不得他身上的脏乱差。 大汉鼻子抽动,眼神呆滞,对方根本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偏偏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觉得发慌,他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对方不过是在故弄玄虚,其实他早就注意到自己要出镖,所以眼睛一直等待着那一支镖,所以被他空手入了镖也不过是对方精心准备的结果…… 嗯没错……大汉仿佛就这样说服了自己,他越想越觉得对方其实从刚开始就在算计他了,自己分明才是陷入了明地的人,对方的算计落在了暗处,让他防不胜防。 不过显然,男子并没有这些意思。 鼾声又起,让大汉刚才的勾心斗角全部变成了滑稽的自我感动,小二看到他的指甲都快要扣进手掌之中了,赶忙把头又缩回去,这回他不管怎么样也不会有半点的好奇了,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了大汉的愤怒,这样下去,小店不保……他至少要保命…… 小二想的没有错,大汉决定破罐子破摔了,他至少已经给了对方机会了……算是吧…… 腿高高的抬起,像是在准备起手式,脚跟落在地上的时候,只有细微的摩挲地面的声音,腿上稍显安静,但是他的手又已经摸上了裤腿。 梅花镖都在他的大腿两侧隐藏着,只要是顺手一摸,便能够轻易地拿出来,他身上一共携带了九支镖,这都是他托人精工打造的手艺货,水火不侵,发力独到的话,钢刀也经不住这梅花镖一蹦,只要是钉到人的身上,少说也是一个血口子,如果扎到要害,那就是当场毙命。 他当年就是用这镖,曾经击毙了三个其他帮派的打手,帮助虎猿帮在扬州的地头上成功立威。 眼睛如同蛇蝎一般,紧紧地盯上了男子的要害部位,他仰头睡去,可以说是破绽大开,这回吃到了苦头的大汉决定不给对面任何反应的空间……簌簌簌,一阵锋利的铁刃刮开空气的破响,三镖齐齐从大汉的手中飞出,前后不过相隔几瞬,却指向了三处不同的位置,眉心、喉咙、心口…… 这下可真的是下了死手了,大汉也顾及不了对方究竟死不死了,今日他若是就这样退去,他才是丢足了面子,这辈子他都没有这样掉面儿过,人活一张脸,命可以不要,大不了被衙门抓紧去关几年,面子没了,他可真就生不如死了。 小二堵上了耳朵,嘴里念念有词的嘟囔着,也不知道是再求菩萨还是求佛祖,至少他是哪个都不信的,这时候只要是神佛他都念叨了一个遍,求他们保佑自家的小店不要受到太大的损失,他当年被家里人送到叔公这里来做工,为的就是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们挣些上学读书的银子,为了这些银子,他也不能就这样灰溜溜的被叔公赶回去。 但是……他又能怎么做呢? 仿佛是听到了小二的祈祷,有人出手了。 先前还酣睡当场的男子,突然就像是飞了起来一样,从桌子上一下子弹出去老远,翻身便稳稳的站在了店门中央,梅花镖转瞬便至,当当当三声,直接钉在了木头桌子上,有两镖直接将宽厚的桌板子扎了个通透,可见大汉究竟用了多少力。 这下可好,大汉目眦欲裂,他就知道对方是在引诱他,只是没想到对方的身手矫健到了这种程度,出镖之后再闪身,这可是眨眼的功夫啊…… 不过大汉很是坚强的没有再表现出自己的震惊,反倒是强行稳定心神,余下五镖前后飞出,带着大汉的怨念,直指面前的男子。 这时候……男子才刚刚睁眼。 恍然间,大汉从那双眼睛之中似乎看到了无尽的星空,那是一种深邃到可以洞穿人心的目光,让大汉片刻的失神之后更是慌乱不已。 他都没有看到对方究竟是如何躲过那密不透风的镖雨的,但是听到那一阵叮当乱响,就可以确定,那几只镖无一例外,都落到了空处。 现在一身孑然的大汉,真的是毫无办法了……那就试试对方的伸手吧,他眼神一横,似乎非常决然,腾身一跃,身形便如同恶虎一般,直接袭向了店门中央的男子。 男子这会已经是完全变了感觉,如果小二再起身的话,估计会觉得这个男子绝对换了人。 只见他面对大汉的扑袭,不躲不闪,右掌上前,仿佛就是要用这一掌,抵住大汉接下来必将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 “哼!求之不得!”大汉见对方都到了这种地步了,竟然要与他硬碰硬,这下心中终于是有了底,他虽然用尽了梅花镖,但是他确是在拳脚功夫上更有底气一些,毕竟他的镖术也只是速学而成,说他是有天分,但是真到了硬碰硬,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拳头一些。 大汉的拳法无从师承,只是在无意间儿时翻到的秘籍之上照猫画虎,多年下来也是有了一手不亚于真功夫的长拳迎敌。 南北方拳法区别很大,北方受道教影响,偏向化招,以力打力,巧劲为主,南方拳法则是相反的大开大合,洪拳长拳,一力千钧,大汉的拳法便是南方派系,一拳直出,虎虎生风,打的衣襟噼啪乱响,充满了力量的感觉,这一拳打在身上,不是骨裂也要呕血三分。 但是拳风霎时而至,却在那看似绵软的一掌之上寸步不前,大汉总觉得自己打在了一块棉花之上,但是转眼一看,对方又的确根本没有动弹…… 站定了脚步,大汉的另一拳转瞬即至,却在他没有看清的瞬间,又被那一掌抵在了半空中……见了鬼了。 还没来得及感叹,大汉忽的觉得拳上突然传来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让他的马步都抵不牢纹,更恐怖的是,他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骨头正在颤抖,整条胳膊都像是沸腾了一般。 砰的一声,大汉瞬间倒飞出去,他那一条胳膊如同一坨烂肉,在空中摇摆着随他一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第571章 城记:扬州(四) 掌柜的是何许人也?经营着靠岸的小茶馆,滋润的小日子过得要多舒适有多舒适,听说是祖辈上传下来的茶馆,到了他这里已经积攒了不少的名气,不说回头客,只要是路过了这扬州城边上的驰道,至少都是要进来歇歇脚的。 就这个客流量,那可真的是让城中不少的店铺都羡慕不来的事情,不过太守也说了,扬州城下边儿,只要是有地的,那都是扬州城州军保护的对象,要是谁敢做那种强买强卖的事情,别怪他那铁面无私的杀威棒不长眼…… 有州官大佬在头顶上罩着,任谁都会心甘情愿的留在扬州此地做生意,也正是因此,扬州才在百姓与官员的共同努力之下,渐渐的成为东南第一城。 不过有人传闻说这江畔的折柳茶铺是当年有一位西域的马贼建立的,听说那位马贼就叫做柳折枝,不然他们这铺子哪里会有这样奇怪的名字? 当然,都是以讹传讹,也没有人真的去追究这些陈年旧事,就算掌柜的祖辈上真的是做马贼生计的,在这大宋太平年间,有棱角的也给抹去了,太平盛世他不好吗?非要去做那种抓到就要被砍头的生计。 “吴王今日府上不留客,诸位请回吧……”管家尖锐的生意从屋中传来,直接是让门房更加的有底气,面前的这个商人模样的男子,看起来的确有些道道,但是王爷今天心情就是不好,任谁来也没有用,他爹来都没有用…… 话是这么说,门房也不敢太放肆,只是跟着面前的男子说道:“今日我们家不留客人,公子请回吧,改日再临,咱必定给您通报上去。”他笑的有些虚伪,不过谁让他是吴王府的门房呢? 吴王府的狗都要比一些贱民生的精贵,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男子一脸无奈的样子,也没有再强求,他只是今日恰巧路过这里,眼看天色晚了,也不准备进去坐坐,就想要找人叙叙旧…… “没想到他还是这个性子,罢了罢了……有劳您托给吴王一句话,就说刘家的大茶叶子今天上了新,有空让他去坐坐……”说完这些,男子一矮蓑帽,翻身又上了牛车。 门房云里雾里的,这人到底是谁啊,怎么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过看他驾着牛车,估计也是相当富有的人家,不过就仅凭富有也想要见自家的王爷,那实在是异想天开了……冷响两声,不由得朝着那个背影嘲笑了几声,其实就那一身的破烂,这牛车再高贵,也只是装个样子罢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农人家为了撑个面子,将自家的耕牛拉到城里来显摆一圈? 看着那背影越来越远,门房只觉得困意袭来,他转头便要栽进门里,过了下午头,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人或者事打扰他了,吴王这几日的确有些奇怪,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怪病,平日里下不了床,都是他的小妾在屋里一直帮他递水烧饭,其他的除了一团又一团看起来是换洗的药棉,什么都不知道。 对了,每日清早,王爷的哀嚎声也是响彻整个王府,这让府里上下都有些心慌,别是得了什么怪病,再治不了了,他们这些当下人的那也是丢了好差事啊。 吴王当然知道自己得了什么毛病,今日里他只是趴在床上,就觉得浑身酸疼,不过就算是他身子再酸疼,他也没有办法翻身,因为他的痔疮是相当的严重……这些天来有不少人企图拜访他,都被他一口回绝了,当然就是借口心情不好,他的脾气大家不是不知道,惹了他生气,满城风雨都是轻的,这时候大家自然没有人愿意来触这个霉头。 小妾在一旁给他一边熬败火的汤药,一边又要换一些专门治这病疾的药膏,这些天来也算是任劳任怨,而且从来没有嫌弃过他,王妃只不过回家去探亲了,一年就这一两次的机会,他还不至于不让王妃出走,重要的是只要王妃走了,他也可以放开了怀好好地享乐一番。 谁曾想,这王妃刚刚离了扬州不出两日,他这痔疮就犯了,说实话那天的情况真的是让他羞死的心都有了,要不是老管家起夜,发现他失血过多昏倒在茅厕,估计第二天府上的人们都会发现一个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堂堂一代吴王,竟然会闷死在茅坑里——他只不过失血过多,发现的太晚,又加上窜稀,谁知道自己往外呼呼的冒血呢? 好在并无大碍,只不过因为任由那血流了许久,不光是痔疮难好,他一好端端的轻壮汉子,竟然让这一会大出血搞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脸色铁青。 …… “难为你了,小晴,等本王好了,一定好好奖赏你……”吴王说的时候底气略显不足,完全没有他平时那种自信满满的感觉,不过小晴是知道的,王爷只是有些虚弱。 “妾身为王爷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只要王爷记得小晴的好,小晴这辈子都是心满意足的……”小晴一下子双颊窜的通红,他本就是吴王最后纳的小妾,主要是因为王菲还有那几个小妾的肚子里都始终没有点动静,这平日里彪悍无比的王妃才下定了决心,让吴王再纳一妾,加上小晴,吴王身边总共四个女人,其实也不算多。 平日里火爆无限的王爷在外面显得是无比的傲慢,谁又知道他在家里竟是被一只母老虎压得喘不过气来?知道真相的人可都是笑称王爷这是哪里是被老虎压住了?他们都说自己平日里在运河上头游船饮酒的时候,听闻河东吴王府里曾有狮吼传来……久而久之,这竟是成了河东狮吼这一典故的由来,也算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桩笑谈。 不过说是这样,吴王并不是不想见那些拜访他的人,至少有些人要与他谈生意的话他是相当欢迎的,然而羞耻心作祟,他最终是拒绝了所有人,但是要求管家至少每个人都要给出回复,若是真的很有价值的拜访,他都会让老管家宣称他改日便会登门拜访。 只不过刚才扣门的声音过去,迟迟不见管家的身影,这是怎么回事? “小晴,去吧老张喊来,刚才明明是有人在敲门的,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了?”吴王这样趴着,不好起身,便要小晴放下手中的工作,去喊老管家进来跟他说。 小晴恭敬地退下去,不一会便跟着管家一起进了门。 “先前不是有人敲门?到底是何人,为何不禀报?难不成是我耳背听错了?”耳背当然是不可能的,吴王明摆着的是要质问老管家的,他虽然看似傲慢,但是坐拥金山,他的经商头脑绝对是他这一辈的兄弟姐妹里最活的那一个,年纪轻轻便承袭了父亲的王位,主要是父亲早逝,老母亲跟着一起伤心过度,最终就孤苦伶仃剩下他一个人,就算是这样他本来也是没有机会成为王爷的。 赵家的江山不允许外姓人的掺和,但是也不代表皇帝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封了王爷,传宗接代的时候,王爷自然也要将自己的封地继续分封下去,本来说是要行什么州郡府道,谁知道天子脑子里也装的是什么浆糊,因为这件事情,不少反对天子的文官排着队要撞金銮殿的大红柱子,那场面,啧啧…… 吴王本来是得了个江阴侯的称呼,他是老吴王二房的孩子,论年岁呢他是要年长一些,不过他的弟弟,也就是老吴王的嫡长子,他的亲兄弟,生下来就是半瘫的身子,如今十多岁,话都说不齐全,他的母亲,也就是老吴王妃当年生他的时候废了好大的劲,没曾想生下来个这种东西,这传宗接代的人物只能是落到他的头上来。 过了不久老吴王重病卧床,一命呜呼了,吴王妃本来看着孩子心理就堵得慌,三十来岁的年纪,老吴王一走,心里直接就受不了了,也跟着一同仙逝。 天子可怜这吴王的一家子,他这本来就是接替来的世子殿下,转瞬就成了新的吴王,也算是因祸得福。 他对老吴王没有什么情感,年幼就因为母亲被吴王妃排斥,跟着母亲一同搬到了江阴的老家,过的也算是可以,母亲照料他很好,他儿时又有许多玩伴,算是过了一个其他王侯将相家的子嗣很少会有的自由的童年。 不愿意读书的他从小就喜欢搞些银子来倒买倒卖一些小玩意,他的小伙伴们当年也跟着他赚钱,算是一起发了小财,只不过他成了吴王以后,就离了江阴县,来到扬州城里当这个便宜得来的吴王。 思绪如飞,老张的话打断了吴王的思绪:“回王爷,刚才就是个破要饭的,哪里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我叫门房赶他走,如今应该是没影了吧……”老张是王府的管家,做事一向干净利落,只是这次…… “你倒是学会骗我了?乞丐什么时候敢来我王府前头敲门了?还有我清清楚楚的听见车轱辘碾压碎石的声音,若不是我耳背,今日我真的要找你要个说法了!”吴王的眼神一横,他不是蠢蛋,只是他不喜欢被属下骗的感觉,老管家从他父亲那时候就当上王府的管家了,一直兢兢业业,只不过只有一个事情,是吴王有些不解的。 这管家分明是有些怨念的,他看人很准,技能点歪了,总之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能够让他感觉到这个管家对自己是有敌意的,他当上王爷三年,管家除了府上的宴请大事,似乎都是有意无意的在躲着自己,这种情况下他也想要弄明白,只不过回回都因为事务繁忙而忘了这种小事。 今日倒是一个合适的时候。 “说!到底是谁找上门来!”吴王的眼神很是凶狠,他本来就是一个相当野的孩子,和寻常王侯家娇生惯养的子女不同,他从小上山爬树,下河摸鱼,野了十多年,一身的腱子肉还是有的,而且生来高大,随他的父亲,威严刚毅的长相其实相当配得上他的那一身蟒袍。 不怒自威之下,老张一下子就慌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神瑟缩的看着头上的王爷,尽管王爷现在露着屁股,趴在床上。 “小……小人知错,不该欺骗王爷,真的是该死……”一遍又一遍的磕头,管家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老张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只是听那门外的男人说是吴王的老友,心里一想,准时他在江阴的那些小混混同僚找上们来了,他本来就很嫌弃乡下人,一想是身后这个人接了老王爷的班,心里就不打一处来,于是便做了这样一件小事,没想到倒是自己疏忽了,如今被王爷揪了错,他真的是后悔无比。 秃噜秃噜,一串吐沫星子从他的嘴里窜出来,他浑身颤抖着,一五一十的将刚才的事情说了出来…… 没想到王爷倒是也陷入了沉思。 突然间王爷就爆了粗口,吓了小晴和老张一跳,这下好,王爷连药膏都顾不上,夹着药膏就跳了起来。 用手指着门外,嘴张得大大的,手在空中连点,却一句话说不出来……有些急人哈。 “马德,姓刘的,肯定是姓刘的……”然后在一阵生疼之中,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屁股沟里现在还夹着东西,一下子就两眼一黑,又趴了下去。 小晴吓得惊叫一声,惹得门房都从外面赶了进来……一看到那光溜溜的屁股蛋,门房这才明白了,闹痔疮了嘛…… 小插曲是这样的,但是王爷最后嘴里一直在嘟囔着…… “姓刘的你不做我的师爷,跑到天涯海角我都得给你追回来……” …… 这时的天色还没有彻底暗下来,茶馆里却一片漆黑,主要是因为小二现在瑟缩着躲在桌下,没有半点机会去点上油灯,讲道理,这时候他们的店本应该是打烊了的,谁知道飞来横祸,店都快让人给砸了。 第572章 城记:扬州(五)(新) 大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坐了一场梦,睁眼悠悠醒来,看见对面站着也没个正形的邋遢男子,心中就凉了大半截。 再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嗯,没有意外的,浑身的疼痛让他几乎麻木不堪,稍微动两下,他这浑身硬功夫的人大概也知道自己伤在哪里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喉咙却涌上一股甘甜,被他强行一口咽下,但是也没有什么心气了。 小二险些被压倒,他以为躲在柜子后面,自己就可以完全不管不顾,直至事情的结束,谁知道大汉倒飞起来竟然是直接压垮了实木做的柜台。 本来好端端的一个店,这下子可好,慢慢的就要被人拆个七零八落,小二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心中原本还有些愤懑,但是转头瞧见了倒在自己一旁的大汉,两人巧合的对视一眼,小二就惊叫一声,直接跳了起来,然而没有看清身边的东西,脑袋磕到了半个柜台的顶,哀嚎一声也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同等类比过来,小二觉得自己也快不行了,他就这点承受能力。 大汉没有心情管这个根本没半点用处的小二,今日的事情他只能是认栽了,但是面子上他还是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擦了擦嘴边不存在的血迹,思量了一下,忍着疼痛,他总算是从一堆木屑残骸之中起身,装作没有发生什么的样子,嘴角挂着僵硬的笑容,无声的干笑两声。 “算是见识到了,今日就算是某家认栽了,兄弟的武功的确高强……到底想怎么处理,你说说吧,某家不说是在扬州城里可以横行,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要补偿只要不超过某家的承受范围,必定给兄弟办妥,也算是交个朋友……”所谓不打不相识,大汉是这么想的,他现在要表现出来的就是自己的风度,谦虚的认输,然后化敌为友,这是他的想法。 他自认为是没法面面俱到,但是今日的事情他却是认识的清楚,眼下的局面就是他在与人家谈判,现在他唯一的筹码就是对方不能随便杀人……仅此而已了,不觉的有些凄凉。 结果对面的男子似乎根本没有谈判的想法,抬脚便开始向他逼近,重要的是越走越快,突然而来的一股杀气让大汉浑身一颤,眼神中的恐惧再也掩饰不住了。 先前装出来的云淡风轻这会儿根本就顾不及,手忙脚乱的大汉疯狂的后退,结果身后就是一堵让他绝望的墙。 想象一下,八尺有余的大汉被一个仅仅七尺的瘦削男子给逼到了角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叫做担惊受怕的感觉,这实在是太过滑稽了。 悠悠醒来的小二这时候揉了揉后脑勺,刚才磕到了柜台,一下的吃痛差点让他没有缓过来,好在他带着小瓜皮帽子,至少还是抵挡了一些伤害的,至于以后会不会起个包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下次注意点就好。 然而咚的一声传来,一道黑影突然在他的面前晃过,逼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刚想要站起来就被人挤倒在地,这是怎么个情况。 结果就看见了先前还耀武扬威的大汉这时候已经像是一个小鸟一般,紧紧地瑟缩在墙角,哪里还有半点的风采可言…… 怎么回事? 小二直觉面前一阵风吹过,大汉似乎叫出了声音,那沙哑而且低到有些让人胸闷的嗓音在半空中不断地升调,感觉相当怪异,紧接着,大汉就被人从地上直接提了起来——就像他刚才提男子一样。 八尺的大汉被人像是拎包裹一样从地上横着提了起来,要多震撼就有多震憾…… “饶命!!!别杀我!我错了,真的错了,壮士不要杀我!”大汉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鼻涕和眼泪都在脸上甩了出来,他在半空中挣扎着,想要从那双铁爪中逃脱,却发现这时候自己的衣服竟然质量这样的好,怎么挣扎都不破,他被倒着横提了起来,手臂怎么也够不到抓住自己后背的那只手,这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凄凉…… “好汉……好汉真的不要杀我,我是虎猿帮的堂主,堂主你知道吗?你想要什么,真的!想要什么,我都能够弄给你……运河上边多少花魁,只要好汉你想要,我保证,都给你一个个捆好了送过来……要钱!要钱我也有!要多少银子有多少银子!不够的话,我可以去抢,这时候就不要脏了好汉的手了,这种活咱……咱擅长!”大汉明显都紧张的结巴了,他从自己的后背上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凉意。 曾经的老供奉与他对招的时候他也有一刻似乎感受到了这种感觉,只不过这次来的更加猛烈——潜意识告诉他,这是杀气。 怎么就要杀了我呢?大汉真的想不通,但是那种几乎是冰凉刺骨的杀意却不会说谎,他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但是他敢肯定,若是自己能够与他对视,那么自己会连说话的勇气都消散掉。 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这一幕可是惊煞了小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身材的大汉会有一天这样卑微,痛哭流涕的感觉也是他平生仅见,说来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现在他倒是不怎么害怕了,突然感觉到对方也是普通人,也是会害怕的,那么他平日里的那些瑟缩其实也解释得通……嗯,至少可以跟别人说,自己绝对不是胆子小,只是谨慎罢了…… 小二没由来的傻笑了起来,这让大汉无形中更加崩溃了,他现在觉得身边的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串通起来要杀他,顺便还能够从他的身上讹诈一些东西,这……这他娘绝对是个黑店啊! 苍天的确有眼,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坏事,今日终于要遭报应了吗?大汉挣扎了许久,终于归于平静。 不光是因为他有些认命了,而且是因为他久久没有感觉到背后有动静,实话说,自己被提起来,也只是眨眼间的事情,这几息过去,对方都没有说一句话,这可太让人煎熬了…… 忽然一阵巨力从背后传来,这让他刚刚好转的心情突然崩溃掉了。 只不过,并不是什么杀招,大汉身后的男子只是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动作,那就是上下的甩动大汉,大汉魁梧的身材在他的手中如同没有重量一般,轻松地被他提上提下。 大汉被这一阵的摇晃甩动搞得没有脾气,甚至还有些头晕目眩。 一连串的叮当乱响,地上满是从大汉身上抖落的铜钱和无用的东西,说实话,这一小会,大汉几乎要吐出来,只不过被他强忍住了,然而就算是这时候,他也在疑惑,为什么男子要这样做? 难道要把自己摔死? 这可太让人心酸了。 只不过事情不是想象中那样无厘头,突然晃动停了,大汉被提了起来,然后轻易的就抛飞起来,至少在小二看来,大汉是被轻易的抛走了。 重重的落在地上之后,大汉终于是彻底晕了过去,刚才一下子磕到了前额,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没有机会再反应便晕了过去。 到现在,这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小二惊魂未定,脸上满是汗水,只不过有些疑惑男子为何会这样做……而且这样想起来,他这几日一直在店中不走,难不成也有什么其他的目的?至少对方不会是未卜先知的等待着这个大汉来找小店的麻烦,小二不觉得真的会有高人人因为这种小事就特地来到他们这种小茶馆里潜伏多日,然后英雄一般的跳出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那么男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小二,这些银子够吗……嗝……再去买一坛酒来,一坛……嗝……不够……”男子还在不断的打着饱嗝,让小二有些恍惚,才反应过来,刚才他提来了两坛子酒被大汉用梅花镖打碎了一坛。 “好……好……我马上去……”小二愣了一下,妹想到对方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可能这就是高人吧……至少小二觉得这样力大无穷,轻易地就可以击败一个壮汉的人,已经是高的不能再高的人了…… 小二这回不敢再有任何的怠慢,拿起了比刚才买酒还要利索十倍的动作,如同猿猴一般,直接连蹦带跳的就出了小茶馆。 连蹦带跳其实主要还是因为路中央挡着一个八尺的大汉,大汉现在四脚朝天,要多凄凉有多凄凉,但是这都是他自找的,现在小二胆子也大了,至少他是反应过来了,他本来就不应该害怕的,大汉就算再厉害,也是斗不过官府的,只要他宁死不屈,之后再转报官府,对方也绝对是吃不了兜子走……小二心态有这样的转变是个好事,不过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能不能按照想象中的步骤去做,也已经是一个谜了。 …… 小二没有注意离开后茶馆中的情况,也不怪他,他毕竟背后没有长眼睛,等他回来的时候,他终于见到了那个真的能够让他心神安宁的人了,心中所有的紧张瞬间化为了乌有,尤其是看到那驾熟悉的牛车之后,眼泪如决堤一般,哗啦一下全部流了出来。 “掌柜的!掌柜的!是您回来了吗?”小二忍不住的朝着屋里喊,哪怕是他到现在还离着将近百步的距离。 起初是没有任何反应的,老黄牛甩了甩尾巴,晃了晃脑袋,似乎没有理解那远处的小二究竟在大喊大叫些什么。 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拎着酒——小二拿着从大汉身上搜罗下来的所有钱财,全部买了酒,这次不论男子怎么说,他都要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哪怕后来才意识到,这分明就是店里的钱财。 拎着四坛子酒,这样的小二依然快跑了起来,心急如焚的他恨不得下一刻就见到掌柜的…… …… 夜里,小茶馆终于是打烊了,其实一个时辰前就该打烊了,只不过出了许多状况,至少后来收拾残局,小二就花了不少时间。 柜台只能认栽了,不过还剩半个柜台,倒是省的以后再转个圈从后面进柜台——柜台开了一个大口子,足足能塞下两个人,半边的柜台看起来有些奇怪,不过也能用了。 地上满是木屑,这也是小二之后打扫了的,只不过先前那两人打斗的痕迹也永远留了下来,一副桌椅,茶馆的门上还破了一个口子,这是小二所说,那个大汉的梅花镖嵌进去的痕迹。 终于是主仆有时间坐在屋里好好说说今天的事情了。 掌柜的的确回来了,他很年轻,看起来要比小二年轻不少,但是小二是知道的,面前这个人是自己叔公一辈人,听家里人说,掌柜的与自己的大兄是一个年岁的,也就是大概三十岁出头。 小二看起来老主要是因为他那不起眼的长相,而且还有他忙里忙外身上辛苦的痕迹。 不过说起来他的确相当尊敬掌柜的。 掌柜的笑着听小二一五一十的将今天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尤其是那个邋遢的“烂人”的故事,这样的一个人在自己的店里待了这么长时间,究竟是为了做什么呢? 小二的确讲的云里雾里,只不过之后听说那人实力非凡,再结合刚才来到店里,自己在桌上发现的那个东西……掌柜的大概清楚了对方的身份了。 自己认识他,但是他应该不认识自己。 或者说当年若是对江湖逸闻有兴趣的人,应该都听过他的名字。 正如他留下的东西一样——萧中剑,这就是他的名号。 那个真正一人撑起了江湖的人。 他们说江湖来来往往数百年,大汉之后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就算是初宋英雄乍起,数十年间,真的称得上侠客的人,寥寥几人尔。 萧中剑杀尽了辽国皇太弟满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他说这是他给这个江湖留下的最后一份回忆……萧中剑之后,再无江湖。 这只长萧? 掌柜的拧了一下萧管,咔哒一声,长萧突然从中间打开,露出了他原本的风貌。 “萧中剑?”掌柜的笑了笑,用这种兵器杀人,的确称得上侠客。 第573章 尘埃落定(中) 王城静悄悄的,有些不似平常那样的热闹,大概率是因为平日里那些聒噪的士兵们今日都有人通知前去月轮寺帮忙照看秩序了。 巴克特里亚城的人们都知道今天佛子将会再次决定,只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佛子究竟是怎么出现的,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曾经那种佛子出行万众跟随的景象也不会出现了。 事实上就是,这个城已经死了,人心死了,城也死了,现在急需要人去改变他们的想法,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为了这个目标,不只一群人想要去夺去最高的权力,即便是明知道这是以身犯险。 …… 库格罗素今日的派头很大,至少有不少精锐的阿帕奇战士跟在他的身后,终于是让他有些底气,更让他显得身份尊贵,试想一下,一个看起来虽然年轻但是身上打扮、举手投足都充满了自信的男子,身后跟随着大队的身形健壮的大汉,旁边再有几位同样是举止不凡的随从,毕恭毕敬的跟随在身边,这种派头,巴克特里亚城里除了当年的佛子基本上也没有人能够做到了。 听说这次,佛子当年所乘坐的莲花宝座也会被月轮寺搬出来,佛子诞生的那一刻,新一代的佛子便会直接于莲花宝座之上受礼。 月轮寺只手遮天,不会允许民众们参观这次峰会一般的交易,所以人们也只有等待之后新任佛子再次游行街头,才有机会一睹其风采。 曾经的佛子究竟是多么深得民心,惹得众人连连惊叹,不少月轮国的民众都称佛国将在月轮国再兴,知道佛子死去,人们才知道自己的梦破灭了,以至于如今月轮寺就算再次推出佛子、活佛,也无法收买人心,这些都不得而知了。 傒斤罗布今日本来不想去的,毕竟他已经完成了他要做的工作,他当然是不知道古鲁辛、没藏王后等人的谋算,天真的以为自己只需要等待之后的结果,一切就会如他所愿,这样他也就能够一伸自己没能够完全展现的才能和抱负。 只不过门下的幕僚,大都建议他去观摩一下,至少能够见到不少大人物,这对于他将来的仕途也是有不少的帮助的。 傒斤罗布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的仕途了,唯有库格罗素现在心中有着不少的顾虑。 他总觉得今日的事情不会像想象中的那样顺利,至少他认为若是铁木儿和玛吉纳这样分量的人物在巴克特里亚城里多次见面,一定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的,说不定他们现在的规划也被人已经摸透了。 大量的阿帕奇战士现在就在库格罗素的脚下,这是他们演练过无数次的事情,大多数时间都是懒图儿代劳,懒图儿在巴克特里亚城里经营多年,已经是对这些密道和城中构筑再熟悉不过了。 只等着到时候所有势力将自己的筹码抛出,铁木儿和玛吉纳的信号以来,他们便会动手,无数的阿帕奇战士便会直接从月轮寺中涌出,将所有人控制住。 对于铁木儿和玛吉纳的规划来说,月轮寺倒是最好控制的一环,所以干脆他们就交给了阿帕奇部落一方来做这件事情,他们需要将月轮国两大兵权的象征控制住,毕竟控制了军队,基本上他们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大半。 王宫中的事情也是他们后来才想好的,本来是打算着就用內侍与阿帕奇的战士两头同时行动,控制住王宫与月轮寺,偌大的月轮国基本上也没有了反抗的余地,只不过后来兴起的没藏王后的变故的确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所以才会有玛吉纳扶持其又一个出现在王城的古鲁辛,用来直捣没藏王后的后方,古鲁辛到现在也并不知道,其实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隐忍,都是被玛吉纳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如果没有没藏王后的存在,其实他可能这辈子也只是会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古鲁氏族人,然后在东宫中醉生梦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可能他会坐上族长的位置,但是依旧逃脱不了烂死在自己位置上的命运。 这是很残酷的现实,但是到了这种时候,再说有没有残酷已经是无病呻吟,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原因就走向另一条道路。 古鲁辛也只是恰好处在这个十字路口之上,所以他才有机会参与到这一段历史之中,不然可能到最后他也只会是历史滚滚前程上的一缕烟尘,那样的渺小,那样的无力。 …… 来到月轮寺旁,其实早有佛陀在一旁等待,他们等待的人不多,这一个看起来相当壮硕与库格罗素身后的阿帕奇战士相差无几的和尚就是专门等待库格罗素一行人的,不过如今应该称库格罗素一个马贼王柳折枝了。 传闻柳折枝是个年轻人,这让许多人不相信,至少那样杀伐果断又拥有极强武力的人,人们是不相信有天才这一称呼的,在沙漠中,大家拼的从来都是底蕴,你不如我,最终只有被我吞并或者消灭的下场,无数的部落当年盘旋在月轮国周围,最终也不是因为弱肉强食,一点点的被大的部落给吞并了? 阿帕奇部落虽然没有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他们确实见证了这些,毕竟他们本就是这个沙漠上底蕴最为深厚的一个部落。 柳折枝的出现让很多人都惊呼,他们都没有想到柳折枝真的这么年轻、细皮嫩肉的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上马提刀的人物,转念一想这样就正常了,他身后的那些大汉分明就是能够以一当五的精锐存在,根本也不需要他这个指挥者去上阵杀敌,原来所有人一开始都猜错了。 库格罗素安然自若,来到了月轮寺的庭院中央,一下子成为了焦点,但是却没有任何不合适的感觉,他像是生来就能够应对这样的大场面的,在这些毫不知情的人面前,库格罗素没有半点的紧张,与昨日的那种拘束判若两人。 其实事实就是这样的,只要掌握了足够的实力,你做什么都会更有自信。 庭院之中不少人都是月轮国的大财主,很多都是经营多年的商贾,他们大都是慕名而来,只是为了见证佛子的诞生,顺便混个脸熟,如果能够与不少来自其他国家的大人物结交,那就更好不过了,他们其实根本不会抛出钱财,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实力。 今日能够参加争夺的人,最次的都是柳折枝这样一个马贼王。 马贼王当年劫掠的那一个商队,连带着击溃的一只落日军,这都让他们的名声大噪,甚至一时间很多马贼都自发的向柳折枝进贡,这样马贼中的皇帝的出现,一下子是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很多人都推断,就那将将半年的时间,就足够马贼王积累不亚于一个西域小型国家的财富了,更何况,在马贼王真正出现之前,谁又知道他有什么其他底牌呢? 但是其他竞争者就绝对是大有来头了。 焉耆国的国王自然没有前来,而是由国王的王子代为前来,跟随他前来的还有一千精锐的落日军。 落日军的那种杀伐之气,就算如今只是驻扎在城外,也已经让天色暗淡,那是一只铁血铸成的军队,尽管他们只是雇佣军,但是谁都不会把他们当做那些大漠之中自发组成的雇佣兵相提并论,他们是真的能够与各国精锐争高下的熊兵。 有了落日军撑腰,焉耆国的王子别夹陀可谓是趾高气昂,因为今日除了他之外,剩下的商贾大都是空有财力,唯一拥有战斗力的马贼王他自然也不放在眼里,要钱有钱,要兵有兵,就是别夹陀现在的状况,他自然有狂傲的资本。 只是别夹陀到现在还不清楚,他今日不管抛出多少筹码,其实也只会化为乌有,大部分都会滚入库格罗素的钱袋,别夹陀刚才那种蹬鼻子上脸的感觉在库格罗素看来多少有些好笑,充满怜悯的眼神盯的别夹陀浑身不自在,不一会别夹陀就自己退去,去找别人耀武扬威了。 其他的国家,像是乌孙、安康,都只是派出了自己的使节,他们不认为自己这次会有什么危险,但是知道焉耆国这次出资甚多之后,大多数心中就都有一个大概了。 很多人见到了这次焉耆国的手笔之后都已经了然,心中甚至已经觉得这次的争夺已经结束了,所以他们见到年轻的马贼王出现之后,也只是惊艳,却并没有与他结交的打算,一者是因为与马贼为伍很大可能会让他们的名声受损,像是落日军与马贼之间选一个站队的话,基本上只要脑子没有问题都会选择站在落日军这一方,名声也是赚钱一个相当重要的标准,名声好了才会有人慕名而来,才会有人愿意与你坦诚相待。 剩下的原因,大概就是大家见到马贼王这样的年轻,也就没有了什么顾虑,这样年轻的人,就算是有底牌,又怎么可能和偌大一个焉耆国相对抗呢? 话说焉耆国这么多年位于月轮国的北方,中间就算是夹着安康国,也没有让他们放弃与月轮国打好关系,在很多西域人眼里,月轮国和焉耆国之间的差别是很小的,相似的城池,相似的口音,信仰相同,大家都看在眼里。 但是焉耆国真正的打算估计很多人都不清楚,因为月轮国王室的羸弱,实际上掌控月轮国的人应该是月轮寺的住持及长老们,和一群和尚打交道是行不通的,他们大都是心思精明无比的人,焉耆国不止一次向月轮国透露了联姻的想法,却最终都被月轮国方面拒绝了,理由只是因为月轮国的国王古鲁克一往情深,与没藏王后的感情深厚,但是又有谁不知道原本古鲁克是单身了那么多年的一个国王,怎么就在焉耆国提起要联姻之后,突然就娶了一位来自大夏国的公主呢? 焉耆国只觉得自己是被骗了,尤其是焉耆国的国王是一个脾气暴躁的男人,他当时暴跳如雷,声称要让月轮国吃不了兜着走,只不过后来被人劝下来了,不过若是有人愿意去焉耆国打听当年的事情,不少王宫的守卫都会告诉你他们是听到过当时焉耆国王暴跳如雷的声音的。 百姓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月轮寺方面接到了这种消息之后对于焉耆国的地方也已经上升了一个层次,别夹陀只以为他们焉耆国这次对于月轮国这个佛子之位势在必得,毕竟他们已经算是趁人之危了,也算是了结国王的一项心结,怎么想这次佛子他们都该是势在必得。 但是就是这时候法戒也对于焉耆国提防甚重,心理上的偏差其实让原本可能已经确定了的结果发生了质的改变,因为马贼的相对弱小,更好控制的原因,所以偏偏法戒就对这样一个不被人们看好的马贼王动了心思。 …… “库洛塔,待会开始的时候,你不要着急说话,一切都等那个焉耆国的王子讲完之后,再去试探他的底线,如果能够套出他一些话,一些关于他这次筹码的事情就再好不过了,总之能够与对方周旋,时间一久,我们才会更有胜算。”懒图儿凑在库格罗素的耳边这样说道。 他对于库格罗素和部落是忠心耿耿的,想法他总觉得铁木儿和玛吉纳有些事情是会对他们不利的,这虽然只是他的直觉,但是却让他浑身不自在。 所以他才找库格罗素商量着,是不是能够扭转一下他们被动的局面,至少原本已经取消的对于王城的行动,已经有很多阿帕奇的战士待命了,若是能够抢先将王城夺下,至少他们是有主动权的,密道的完全构造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完全搞懂,铁木儿和玛吉纳对于密道只是一知半解,这之后就是他们与铁木儿他们讨价还价的时候了。 掌握主动,这是库格罗素和懒图儿现在最需要的。 第574章 尘埃落定(下) 霍牧顺着密道走了不短的时间,主要还是因为他满打满算也只是第三次进入这个密道,关于密道的构造,懒图儿当然是再清楚不过了,但是没有懒图儿的带领,就是库格罗素也会很头晕。 讲道理,一个能够将整个城池包容着的大型工事,不说其内部构造的完整性与契合性,就单纯是能够规划出这样的大局,那就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了。 听说懒图儿之前,负责这一片密道的人就是大萨满,而懒图儿自谦说是自己只不过是萧规曹随,只是做了一些接着大萨满的工作之后的铺设工作,他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为何有这样的工事隐于巴克特里亚城的地下,巴克特里亚城竟然还能够这样完全没有顾忌的立于上头。 对于营造一系列的事情,霍牧是真的不明白,他那些年与楚清忴一起读书的时候,至少对于这方面是没有任何涉猎的,兵书是他最喜欢的类型,对于带兵打仗,这是他天性所为,所以有如今的功名,也与他的天分和投入脱不了干系。 今日霍牧主要还是要趁乱获得对于大汉更有用的消息的,像是今日这些事情的结果,他倒是不怎么在乎,在离开大汉之前他其实就得到了消息,说是关于月轮国一线的统筹事情,不知他一人在负责,大汉还有不少其他同时且相互独立的计划一起在行动,这些不是他需要代为管理的事情,知道了那个叫做楚中梧的人的存在之后,他的疑问也就解除了。 在大汉密谋夺去月轮国政权的计划中,霍牧只是做了相当微小的一部分,也就是护送库格罗素安全的来到巴克特里亚城,但是在另一项任务中,也就是查明与匈奴人私通的月轮国势力究竟是属于那一方的,他才是真正的主事人。 具有限的消息而言,霍牧只能将目标选在即将大乱的月轮国王城之中了,毕竟月轮寺的防备森严,就算他已经有这样的实力,他也依然深有顾忌,不过他已经仁至义尽,提醒过库格罗素他们,就是不知道他们究竟会不会听劝了。 …… 王城的构造懒图儿特地为霍牧重新提供了一副图纸,而这幅图纸也是从楚中梧那里得来的,他毕竟也是月轮国的內侍总管,既然负责了王城的防备工作,对于王城了然于胸是绝对需要具备的能力。 只不过究竟要去找谁,这才是霍牧最为头疼的事情,毕竟时间不允许他磨磨唧唧的在王城之中做一些查探的工作,要是真的有时间去一个个的询问,那么自然,不需要霍牧来进行任务。 尽管冒了险,萧师和天子一致认为,由霍牧主事,这件事情才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睚眦必报算不上,但是要是真的能够靠着出卖大汉的情报来换取权力、地位,那个人还能够逍遥法外,这未免也太瞧不起大汉这个庞然巨物了。 霍牧至少是抱着必杀之心而来的,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大汉这样单线多环的情报线,如果出了问题,大都是因为某一环的叛变而造成的,很少会是因为人为外部破坏而导致的崩溃。 大汉的谍报人员一直都是整个天下最为高素质的,匈奴人照猫画虎,有了什么所谓的猎户,但是真的论质量和配置,他们都远远比不上天机阁出产的情报人员,至少在隐匿这一方面,粗犷的匈奴人就很难比得上向来心思细腻的汉人。 所以,霍牧自从来到了王城的下方,浑身的灵气就已经被他全部调动了起来,虽说没有显露在外,但是对于一个真正的大能来说,这一瞬间提气的环节,就已经足够决定千百人的生死了。 …… 古鲁克消失了……准确来说,是整个王城,只要是奉命去寻找古鲁克的人,最终给没藏王后报来的消息都是杳无音讯。 连平时伺候古鲁克的宫女都一口咬定,她们这一段时间根本没有见到古鲁克的身影。 要是这样的话,古鲁克最后出现的时间就会无限提前到昨日夜里,昨日夜里告别了没藏王后之后,古鲁克便去了别处睡,宫中一直“尽职尽责”的佛陀至少是不知道古鲁克去了哪里的,没藏王后知道这个武僧实力高强,所以他是没藏王后第一个收买的人,他向来都是为王后提供了超过內侍情报更加详细的情报的。 ……那么古鲁克到底去了哪里? 一切可能的地方,不光是这个佛陀,连同王宫的士兵守卫,还有那些宫女全部被发动起来,除了东宫之外,任何地方,都没有古鲁克的身影。 最后的东宫,说实话,没藏王后不太相信古鲁克会躲到那里去,毕竟对于古鲁克来说,东宫的存在只是一个牢笼,没有必要为了去忍受讥讽而特地去到东宫。 更何况如果东宫真的给古鲁克提供了躲藏之处——至少现在来说,没藏王后认为古鲁克是“躲起来了”,那么只要是给东宫施压,那些没有骨气的古鲁氏族人,一定会将这个完全在族中沦为笑柄的男人供出来的,不管出什么样的目的。 没藏王后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安不断的弥漫开来,她这么些年一直将这个男人当做他最忠实的奴仆,为了她,这个男人甚至可以做出卑躬屈膝,跪**趾这样的行为来,这或许对于一个奴隶来说是相当正常的事情,但是对于任何一个西域的百姓来说,这种事情也都不太可能发生。 相反,古鲁克身为月轮国的国王,竟然毫无羞耻的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且还充满了对她的狂热,这怎么看来都是一件相当难以理解的事情。 尊贵的大夏国公主,没藏讹俾奴当然没有这么想,因为她用自己的美色横行于西域已经是他亡国之后做出的最缜密的思考了。 总而言之,没藏王后对于自己的美色和驾驭人心的手段是相当有自信的,不然她这么些年的计划也不可能这样顺利的实施——尽管这背后有许多世间女子都会难以启齿的行为。 这在一个已经亡国的公主身上已经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了,准确来说,没藏讹俾奴在自己的父兄全部被匈奴人杀死之后,她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身份的高贵与否了,亡国公主的身份只会成为她未来的一个笑柄,但是抛弃了一切的亡国公主,却将这一切当做了自己的手段,在相当残忍的西域中,用这些开辟出了自己的一块领域。 古鲁克……古鲁克因为是她的奴仆,所以她竟然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但是现在古鲁克的突然消失,就给了没藏王后一种自己被完全背叛了的感觉,没藏王后认为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尽管已经被楚中梧用了一手釜底抽薪而断了后路,但是在目前来看,她认为自己绝对没有做错事情。 她现在唯一的弱点,就是那个一直被自己约束住的,看似毫无逃脱可能的古鲁克,他才是自己的命门,而如今他的“逃脱”,已经可以算是没藏王后的失误了。 心中的不安驱使着没藏王后做出了一个脱离计划的决定,她觉得自己必须要立刻发动计划了,至少弯刀军队只要在城中占领了大部分的制高点,不管又什么人前来干扰,这都不会对事情的大局造成影响。 只要是控制了月轮寺,再反过来将那些大商贾、贵族一起控制住,城中的大夏国遗民就会看到高贵的大夏国公主出现在长街之上,这就是他们的复国,也是他们夺回失去已久的沙漠明珠的绝佳机会…… 想到这里,没藏王后再来不及仔细考量其中的关系,她迅速传唤了一个不起眼的王宫侍卫,虽然那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但是在军队中他却还有另一层身份,那就是代表申乞与没藏王后联络的弯刀武士。 赞贺亚来的很快,他们弯刀武士一直都是这样行动迅速,这一点王后在见到申乞的时候也早有印象。 赞贺亚一直担任的是与没藏王后联络的工作,除了他,没有人知道现在该如何去统治申乞率领弯刀武士暴起出动,不过预定的时间的确还没有到,赞贺亚确实有些疑惑。 作为手下人的赞贺亚,甚至连同那几千弯刀武士他们都不会清楚他们的长官究竟是有什么计划的,毕竟作为军人,他们只需要服从就好,如今申乞不在阵中,没藏王后却突然想要提前计划,这让他也没有办法去自行下达命令。 没藏王后听到申乞其实并不在场之后,她的心中升起一团无名的怒火,虽然是她突然要大破计划,但是距离真正的约定时间已经不足半个时辰的时候,申乞却无缘无故不在阵中,这让她震怒不已。 赞贺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看着暴怒的王后,甚至还有时间仔细的打量一下王后因为暴怒而扭曲的脸蛋,口中发出了嘲笑一般的笑声…… 申乞当然不在阵中,他现在已经在铁木儿的家中,与玛吉纳和铁木儿一同煮茶论道——不知道能不能这样说。 一同参与的当然还有塞基琉,他们两人本来就互有联络,这是原本很多人都想象不到的事情,毕竟月轮国军中的争权一直出于白热化的阶段,不少将领为了一兵一卒甚至都会直接开赴到对方的驻地,来示威,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绝对逾矩的行为是不管哪个国家的军法都不会允许的。 只可惜,作为最傀儡的政府,月轮国的王族似乎是真的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事情,毕竟很多年前,即便是没藏王后也没有能力去与申乞这种军中大佬对话的。 作为一系列计划的策划者,玛吉纳以这样的身份与两位军中的大佬相见,他们的确没有任何的意见,至少申乞这么些年来一直为月轮寺工作,他知道跟一个头脑清醒的人共事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为此他还特别懊悔,他曾经有很多次的机会,在当年玛吉纳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向他伸出援助之手,那样的话,不说别的,只要有玛吉纳这样脑子灵活的人在他身边出谋划策,至少他是不需要与别人商讨评分这个国家的。 到如今,申乞还不清楚玛吉纳身后究竟是什么势力,他只以为玛吉纳是被大汉驱逐了,如同很多人一样——月轮国境中不少汉人模样的月轮国人士,都是大汉流放至此的囚犯。 铁木儿他就很熟悉了,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是一同共事的,知道真相之后,他也是相当震惊的。 没想到短短十年不到的时间,当年在王宫中四面受敌的玛吉纳,竟然有资格坐在这里,与他商议评分月轮国的事情。 为了这个,他还特地带了塞基琉入伙,塞基琉本来是不打算做这些事情的,毕竟他有着月轮国人数最多的军队,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只要是没有决定性的武力出现,军队自然是越多越强——塞基琉深知这一点,所以很早以来,他就抱着韬光养晦、坐山观虎斗的心态在对待如今月轮国的形式。 只不过同时有两伙人找上了他,一个是申乞、一个则是古鲁辛。 不过后来由玛吉纳的说明,他也明白了,古鲁辛前来寻求他的帮助,其实也是玛吉纳的授意,玛吉纳欺骗人的功夫实在是了得,所以一群大人就围着一个小孩织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网,最终只等着收网的那一天,小孩子才会幡然醒悟,自己原来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站在台面上的可能。 对此,塞基琉也是深感心慌,论凶狠的程度,他自认是不输于任何人,他经历的战斗是要比申乞还要多的,不然他也不会当上国家的大将军,只不过那都是在硬碰硬的战争中积累的名誉,实际上真正让他用脑子的时候,真的不多。 他最大的战功都是跟着匈奴人捞到的,这到底还需要他去思考什么? 第575章 尘埃落定(下中) “今日事成之后,你我不再有任何的纠葛,我们之间的会议也不曾召开,如果你们只是要求在汉匈决战之时,月轮国的军队不去插手,那也只是顺手而为之的事情。”玛吉纳,或者叫他楚中梧,他和铁木儿都是效力于大汉某组织的,至于为什么说是某组织,因为他们本身也并不清楚那个组织的名字,他们只是按照上头的指示,在这条商道之上运营多年,然后在合适的时候给水深火热的月轮国一个推力。 楚中梧已经许久没有回到大汉了,和铁木儿那本身是匈奴出身不同,楚中梧自然是彻彻底底的汉人,从里到外都是汉人。 甚至他的少年时代也是在大汉度过的,只不过他的父亲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他们为什么要一直隐姓埋名,记得年少时的老家,那里是相当富庶的存在,根本不像他们后来居住的宅子,偏僻且隐世。 直到父亲死后多年他也没有找到这个答案,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父亲姓楚,名为中梧,除此之外,就连他的生母究竟是谁,父亲都没有提起过。 家宅的后山有一处无名的碑,小时候他并不清楚,长大了基本上也明白了,如果不是他的母亲的话,那父亲也不会生前每每郁闷,都会逃跑一般,前往后山的碑前久坐,甄一壶酒,与山风对饮,私语于密林之中。 最后父亲死前交给他的事情,应该说是任务,就是要他接受由大汉通往月轮国的商道,那时候他才知道,父亲原来每次离家许久,都是为了这商道的事情,也其实能够猜得出来,他们虽然住的偏僻,但是他的年少时候,从来没有担心过钱财的问题。 家宅虽然偏远,但是屋中的东西,据他回忆起来,似乎都是名家之作,这样的家族,又怎么回事寻常人家。 楚中梧是他继承了父亲的名号,然后在商道之上,为了与西域人有更好的关系,更方便沟通交流,他便给自己起了一个玛吉纳的名字。 他的本名——最早的那个,由父亲给他起的名字,就叫做楚夏,听父亲说是因为他出生于初夏一个蝉鸣夜,他很喜欢自己的本名,但是为了任务,也为了父亲的遗志,楚中梧的名字就代替了他的本名。 如今回首一想,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单薄的少年,如今已经是能够与西域的军方强人坐而谈论家国大事的大人物了,这也无愧于父亲对自己的培养。 但是楚中梧更想知道的事情,不是关于月轮国究竟还有多少的阴谋隐藏在明面之下,就是平时……就在梦中,他也想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世,想要知道他的父亲,为何会过上那样清淡的生活,自己的母亲又是怎么离开了自己…… 隐隐约约的记忆中,他似乎无数次听到了一个名号,楚家……但是多少次的寻找,就算是托人在大汉,只要有消息,就告知他,他也从来没有寻找到有用的消息。 楚家……果然还是太笼统了吧,仅仅靠着一个姓名,就想要猜出自己父亲的过往,的确有些异想天开。 但是这件事情在楚中梧心中的优先级,甚至要比完成大汉在月轮国的任务还要重要。 在他接手三条大汉通往月轮国的商道之一之后,就有人找上了他的门,驿卒。 天机阁告知了他接下来的事情,而且当天机阁找上门来的时候,楚中梧甚至对于大汉的这些辛秘事情一无所知。 或许真的是父亲不想要他牵扯进来,然而病痛猛于虎,这让老楚中梧还没有交代好所有的事情,就已经无能为力了。 楚家,在大汉,的确如同一个禁忌一般,几十年前的事情,像是被人刻意隐藏了一般,这看起来的确有些杀人灭口的趋势,但是真正知情人却是知道,如果不是隐藏了那些辛秘,或许整个国家的民心都会动荡。 千年的家族,顷刻覆灭,这样的手笔,当年萧师代表朝廷查探细枝末节的时候都有些难以相信。 刀殿的体量,作为天机阁的创建者,大汉真正幕后的元老级人物,萧合不会不清楚,那一段时间,真的是同时发生了太多事情了,他们现在可以毫无理由的将所有坏事归咎于刀殿的幕后黑手,但是这其实只是无奈之举罢了,让大家有个盼头,朝廷并没有拿刀殿怎么样,其实也是有证据可言了,因为刀殿那个时候的确没有心思去直接将偌大一个楚家覆灭。 或许楚家的覆灭与刀殿脱不开干系,毕竟当时的确出现了棋鬼的身影,但是那也只是主事者和帮凶的区别,能够让刀殿沦为辅助的势力,不管是什么样的国家,只要稍有野心,就不会允许这样的势力存在的。 楚中梧知道的太少了,甚至十年之前,他才刚刚知道大汉是有天机阁这样的组织存在的,而且由于他的任务原因,他没有办法像一个江湖浪客一般,用全部的精力,不顾一切,追寻任何一点的蛛丝马迹。 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困难的…… 这就是楚中梧的过去,得知了自己是在为大汉效力,或者说,有人承诺,会保他的性命之后,楚中梧其实是轻松了许多的,相信今后他也会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揭开自己身上的谜团吧。 …… 如今四人对面而坐,铁木儿倒是成了陪衬,其实局面很清晰,铁木儿是无比相信楚中梧的,如今应该叫他玛吉纳,毕竟这是在与西域人对话,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汉名,他告诉库格罗素是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的。 毕竟库格罗素身边是有一个平时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见到的汉人的——霍牧。 他只是希望借由自己的名字,能够引起一些真正知情人的注意……他不认为像父亲那样优秀的人,会没有留下一点自己的过去,于心里不承认,于客观的现实也是不承认的。 而他赌对了,一个跨越了多年的任务,将他与真正的真相重新连接了起来,至少霍牧的心中已经有了楚中梧的印象,他做完了自己的任务,不管怎么样,也是会去寻找楚中梧的,这就够了。 今日的对局更像是申乞在和玛吉纳对话,塞基琉一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按理说,他这样的军人素质,不太应该坐到如此高位,然后掌握这样巨大的权力,但是奈何有种叫做气运的东西无色无形,让人捉摸不透,就当塞基琉是一个拥有大气运的人吧。 申乞提出的条件,或者说是疑问,玛吉纳都一一给他解决,主要是一种叫做合同的东西在西域人这里是不太流行的,大汉的契约精神,一切都变成了白纸黑字呈现在了面前的卷轴之上。 卷轴上满满当当的自己看的申乞有些头晕,他识字,但也仅限于一些简单的,西域人的字和语言是相当复杂的,这不像大汉一样,有着统一的标准,统一的文字、度量衡。 西域哪怕是往前数千年,也没有一个像样的大一统王朝出现,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统一的文字语言出现。 匈奴人大概是有些影响的吧,以至于有不少西域的人都说匈奴话,但是因为教育的缺失,西域人识字的还是太少了,对于他们这种五大三粗的军人,不能要求太多。 契约是由匈奴的文字写成的,考虑到他们身边应该有文书一样的存在,所以他们拿回去之后自己研究便是,这里玛吉纳和铁木儿没有必要欺骗两位将军。 一个字一个字的,玛吉纳全部念给了面前的两位拥有月轮国基本上所有有战斗力的军队的将军,除了有些条目,比如城池的租用权,以及贸易自由这方面,申乞基本上没有过问,因为这与他们之前口头讨论好的基本上没有区别。 “二位将军,意下如何?”玛吉纳和善的笑着,他如果笑起来,的确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男子,这无关他究竟是汉人的面相还是其他。 局面看起来相当平稳,听完讲解之后,申乞和塞基琉要了一些时间来思考,今日的事情只要签字画押,就说明他们的同盟彻底开始,这对于申乞和塞基琉来说的确是相当新颖的方式。 毕竟他们还是有些信不过那个女人,没藏王后这样为了目的可以抛弃自己的身体,可以抛弃一切的尊严的人,这才是他们需要提防的,他们的属下不止一次的提醒过自家的将军,说是没藏王后这样的人,在西域能够生存下来绝对是心狠手辣之徒。 相反,像玛吉纳和铁木儿这样的生意人,这是他们军队最愿意打交道的人。 当时引荐玛吉纳的人是谁来着?申乞有些记不太清了,他记得是当时没藏王后与他在王宫之中密谈之后,紧接着就有人又来商量同样的事情,顺便也就引见了玛吉纳,如此一来已经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从两方的合作中,申乞是感受到了差距的。 相较于没藏王后那样的强势与控制来说,他更喜欢与玛吉纳这些人合作的方式。 心中基本上已经有了考量,但是他心中却有种莫名的不适,有什么被他忽略了呢?大概也无关紧要了吧。 塞基琉是他拉入伙的,只要申乞表示没问题,向来没有主见,只喜欢旁观的塞基琉也表示了统一。 四人眼神相对,大概也就明白了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申乞笑了,一想到之后的事情会比想象中来的容易,最主要的是,自己不需要再如履薄冰,他们这些粗人对于计谋方面一向是不擅长的,有了玛吉纳他们的相助,相信日后的合作也会越来越顺利的。 这样想着,申乞笑出了声,而玛吉纳脸上的微笑也更甚,看起来人畜无害的。 …… 塞基琉是先死的,这一点申乞是怎么都没有想到。 他没想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短短的几息之间,然后过了又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局面竟然会这样的风云变幻。 他最后悔的就是听自己的部下说此行不必携带护卫,被捧得飘飘然的申乞当然没有想到,已经经过了一年多的接触,没想到玛吉纳和铁木儿到现在才露出自己的獠牙。 那个属下……申乞想起来了什么……刚才从背后刺死塞基琉的那个人的眼睛…… 申乞瞪大了眼,他盯着远处数十名浑身融于墨色的刺客——他们的实力真的很强。申乞拼着受伤的风险,杀死了两人,然后从他们的手中夺了刀,不然的话……他原先的刀原来已经被人偷偷摸走了,刚才明明就放在膝边。 越想,申乞就越是觉得悲哀,自己大意、塞基琉大意、主要更是他的头脑本就是没有对面的这群人转的灵活,如今一入万丈深渊,便不得逃脱,他悔恨啊。 申乞的怒吼咆哮传遍了庭院,连外面的街上其实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只不过今日不会,铁木儿宅子周边,其实也都是他的人,只不过乔庄打扮成了寻常人家,为的就是以防万一、掩人耳目。 困兽之斗,申乞红了眼睛,口中低吼不断发出,他左手握刀,右臂空荡荡,刚才刺客直接捅死了塞基琉,哪怕塞基琉后心前胸都是厚实的软甲和护心镜,都敌不过刺客手上这削铁如泥的武器。 同时袭击的有另一个人,只不过那人从后面砍中了申乞的右臂,然后就被申乞用手捏住了喉咙,直接将他的喉管掐断了。 手中的刀刃,就是砍断了自己胳膊的刀刃,现在看起来,着实有些戏谑。 他的心中其实已经黑掉了,他不曾想自己一世英名,竟然还是败在了这群读书人的手里……咬牙切除且不用,因为如果不是他的贪婪,其实他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塞基琉某种程度上是他害死的,待价而沽,才是他们最该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再悔恨也没有用了,眼前两个可恶的身影一直没有动过,就像是在观赏一般。 不甘的咆哮响彻云霄。 第576章 尘埃落定(下下) 被自己的属下出卖、欺骗,最后却有发现自己本来就是被完全掌控于鼓掌之间,这样的感觉的确不太好受,至少像塞基琉那样干脆利落的死去,是不会有那么多悔恨与愁苦夹杂其间的。 有一瞬间,申乞似乎还有点羡慕那个已经死去的老伙计,很可惜,他的一切奢望都是徒劳的,这一点在他看到自己那个熟悉却不知道姓名的属下之后,的确有些难以改变了。 申乞其实已经提不动刀了,胳膊处的断口,不断的往外冒着鲜血,这让他本来就没有准备好的体力,越来越差,或许过不了多久,他都不需要被人砍下头颅,自己就会因为失血而死吧。 申乞并不是没有强悍的武力,对比起来,他能够以一当数十人,这已经是相当厉害的情况了,因为他的参照是这些从千锤百炼之中拎出来的百里挑一的人才。 与玛吉纳不同,铁木儿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话,但是他财大气粗的感觉还是给申乞和塞基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的,这一点懒图儿和库格罗素也深有体会,不过这几人不太会有交集就是了。 而铁木儿真正的任务,这些年来没有停止过的使命,就是不断地为此次计划培养死士,光是死士还不行,还需要拥有相当战斗力的死士,这一点上,在物资匮乏的西域,的确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镇北军人人精锐,这不是空穴来风,每年大汉砸在军队上的银子是以几十万来计算的,几十万两的真金白银,为了保持军队的质量,毫不犹豫的就被朝廷拨了出去,这的确已经是能够体现出这些尽管在朝堂之上勾心斗角的官员,但是却还没有彻底失掉理智的体现了。 想当年,大汉几乎被匈奴人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的时候,镇北军不是铁板一块,主要还是因为当时因为国内的各种牵制,朝廷已经没有钱财去拨给军队了,即便是加收赋税,那也只是缓一时之急,大汉的先帝说起来没有一件事情是做在了点子上,这也导致了军队十余年来的持续削弱,别看只是十几年的时间,要知道那一段时间,有匈奴人不断的追赶着,这样的军队上的差距被迅速缩小,然后很快的,匈奴就靠着骑军的优势,一举反超了大汉的军队战斗力。 这都是因果相连的事情。 镇北军这么些年来能够与匈奴人强悍勇猛的军队对抗,甚至在霍牧的带领之下还能够对匈奴人造成一系列持续的伤害,让匈奴人不得不请已经隐退许久的了的卜相出山,这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事情了。 要培养几十万人的军队,需要数倍之钱财来堆积,真正消耗在镇北军身上的银子已经不能以万计数了。 铁木儿照搬了大汉的做法,本来他就是为大汉做事,他虽然如今居住在月轮国,但也算是有选择自己的势力的权力的,所以真金白银,他从来不会缺少了,只要钱管够,总有足够的人才来为你所用。 抱着这样的想法以及方针,最终遍布巴克特里亚城的死士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能够参与暗杀这类事情那么简单了。 若是铁木儿家宅中的私兵连带着那些隐于暗处的死士一同出动,那是一股能够和数千弯刀武士相抗衡的强大力量……底气,这就是底气所在。 没有军队的时候为什么铁木儿和玛吉纳依然敢去打申乞与塞基琉的主意,这就是原因。 申乞能够当场格杀两人,与不少人开始周旋,已经能够体现出他武力的高强了,但是也仅此而已。 他今日无法逃脱,注定是要身死当场,此次的鸿门宴,可算是变了结局,没有人会来为两个简简单单的头脑莽夫收尸,从一开始,他们没有响应的谋士傍身,这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结局惨淡。 玛吉纳微笑着看着几乎已经绝望的申乞,说了一句让申乞几乎心碎的话:“将军,或许你会怨恨我们,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你不与我们合作,那么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没藏王后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至少从最开始,她就没有完全信任你。” 玛吉纳笑的相当开朗,像是心事全部解开一般,今天的事情最困扰他的就是申乞和塞基琉的收场,因为弯刀武士中的确不只是有他们的人,还有没藏王后的人。 好在申乞和塞基琉一直没有向属下透露过自己的计划,这一点是最方便保密的地方,所以不管他们的行踪如何可疑,没藏王后再闻起来也只是会得到一个莫名的结果,而对他们的计划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 与此同时,没藏王后的确已经秘密的接见了自己隐藏在申乞军队之中的奸细,只不过从他那里得来的答案也没有任何区别,申乞的行踪他们都没有办法知道,那个探子的确想要跟上去,但是苦于只有自己一人,没有办法蒙混过关,至少副官这一环,他就没有办法解决。 副官是一个相当傲气的人,相比之下,他似乎比申乞还更有脑子一些,申乞今日离开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申乞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在被没藏王后传唤的时候,就有这种隐约的感觉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他便会迅速的掌握军权,然后重新掌握主动。 某种程度来说,伺机而动的这位副官,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号人物了,主要是对计谋这种东西的确有着自己的理解,不像是申乞,只是因为赶上了好时候,有了一身的武力,就这样攀升的毫无阻力。 不过很可惜,就算是有人有了足够的智谋,也无法阻止这样一个庞大计划所推动的一种叫做大势的东西,几个时辰之后,弯刀武士之中一切反抗的人员已经被清除,只不过这几个时辰之间的事情,似乎也并没有那样的顺利就是了。 …… 申乞的头颅最后被完好的割下来,放在了地上,连同塞基琉一起,到此为止,今日的大事已经算是有了一半都结束了。 申乞和塞基琉身上都有他们独自的兵牌,这是代表统兵权的东西,由月轮国王室颁下,只不过就算没有这些东西,玛吉纳如果提着两位将军的头颅与那些军队相见的话,效果也查不了多少。 接下来的事情,玛吉纳和铁木儿将会兵分两路,然后分别接管塞基琉的军队与王城之中隐藏着的弯刀军队,这样之后,找到已经被库格罗素一方拖住的月轮寺,将对方的首脑,也就是法戒等人拿下,这样就很快就结束了。 换句话说,因为密道的存在,整个巴克特里亚城都在这群人的掌握之下,王城还有月轮寺等等一系列的地方,哪里有反抗的存在,死士和阿帕奇战士就能够瞬时到达,这样对于控制偌大一个城池来说,有着完全无法替代的作用。 即便是有王公贵族想要逃走,在有密道的情况下,整个巴克特里亚城各个地点都会被轻松的占领,也就不会有什么漏网之鱼的存在了。 密不透风的包围网,没有死角的抓捕,以及天罗地网一般的降临,即便是匈奴的王帐,如果被人以这种方式算计,估计也不会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剩下的事情很简单,没藏王后、古鲁辛、这两个一直以来都想要反客为主的存在就看他们到底想要怎么选择了。 这些选择,之前玛吉纳和铁木儿基本上也已经商讨过了,也不存在什么犹豫之类的。 古鲁辛会死,而年轻的没藏王后则会活下来。 无关乎什么情谊,对于人物,玛吉纳就是可以做到这样的冷血,哪怕是将近十年前,他就已经埋下了古鲁辛这个伏笔,这么些年来他一直被古鲁辛尊重,这在他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也不需要多思考哪怕是一瞬的时间。 选择没藏王后的唯一道理就是因为没藏王后的存在对于失落的大夏国遗民是一个相当的安慰,如果可以的话,那个叫做库格罗素的年轻人会继任王位,然后还会一连成为佛子,从权力和宗教方面一同接管这个已经满目疮痍的国家。 作为条件的长生天教徒也会毫无阻碍的在这片土地上传播,这都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事情。 然后没藏王后改嫁,侍奉新王,这就是所谓的稳定人心的方法。 …… 作为计划的推动者和实行者,玛吉纳和铁木儿没有任何的疑惑,他们早就已经被这缜密的考虑所折服,一切都在按照那个人的想法再走,这已经不能说是神迹了,拥有这样轻易掌控所有未来发展的能力的人,神仙称其,应该不为过吧。 只不过就算是神仙也有算漏的时候,也算是一点点的瑕疵吧,虽然对于最后的家结果没有影响,但是实实在在的影响了另一个任务。 …… 王城中那种紧张的气氛已经是传染到了每一个角落,慌张的古鲁氏族人在东宫中瑟缩发抖着,没藏王后带着人前来将东宫掀了一个底朝天,就在古鲁辛正要联系內侍冲进王宫之前,古鲁辛一开始还以为是他的计划被王后发现了,甚至有一瞬陷入了绝望的时候。 但是看到了之前曾经经由玛吉纳介绍给自己的那位內侍统领之后,对方给了自己一个安心的暗示,这下古鲁辛才能够泰然自若,在东宫中不那么慌神。 王后自然没有发觉东宫的异常,或者说,东宫根本就不存在异常,古鲁辛的力量说起来能够推翻整个王城的守备,但是仔细算起来,其实都是因为有玛吉纳的存在。 玛吉纳没有来之前,古鲁辛都会耐心的等待了。 王后心急如焚,他直接是要求弯刀武士随她前往月轮寺请教妖僧,只不过依然被那个固执的副官给拒绝了,拒绝她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因为时辰未到。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王后咬着牙跺着脚从副官的面前离开,却不知道对方一样产生了如果时辰若是到了,将军还没有回来,就直接夺去王宫的想法。 没藏王后等不及。 她其实有自己隐藏的力量的,只不过由于平日里受到了多方的监视,很难得到足够的时间进行扩充。 王后火急火燎的回到了王宫之中,却发现古鲁克已经回来了,这才是最让她生气的事情。 王后凶狠的瞪着这个平日里懦弱无比的奴仆,气不打一处来,她的确觉得古鲁克相当重要,但是只是因为古鲁克身上带着她所有计划的秘密,如果古鲁克真的被抓或者直接叛变,这就会导致她的计划崩盘。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没藏王后体现出自己强势的一面,她决定给古鲁克惩罚——一个王后要惩罚国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是她明显没有将古鲁克当成人……这也是她最大的疏忽。 古鲁克一直低着头,只这身子跪在地上,任由没藏王后的谩骂,他都没有任何的回应,一段时间过去,属于没藏王后亲信的侍卫还有那些被收买的佛陀都感到了王宫,没时间等待了…… 没藏王后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然后还要召唤自己隐藏的最深的力量——一群真正的修行者。 沙溪府的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在这样举目无亲的大漠之中,维持沙溪府门派正常运转的就是他们这些外派的弟子,某种程度上来说,沙溪府这样的一流宗派本应由无数的下属门派来供应他们,只不过地域不同,问题也很大,至少物资匮乏的问题是原因。 所以他们就做上了与雇佣兵没有什么两样的事情。 没藏王后用了大把的钱财将沙溪府的外门供奉圈到自己的势力里面,他们有义务保护没藏王后,也有义务帮助王后做一些事情。 其中竟然也是有通玄境的大宗师存在的。 …… 古鲁克被扒光了,脱掉了衣服,然后王后亲自鞭刑,哪怕是最疼痛的刑罚,也没有让古鲁克喊出一声,这的确有些奇怪了。 古鲁克到底干什么去了?这是王后心中的最后的疑问。 因为接下来有一把匕首,狠狠的扎进了她的胸膛。 第577章 尘埃落定(下下中) 这一瞬来的太快,以至于让所有人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没藏王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死去,不,应该说,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死掉,自己花了大价钱,雇佣了大漠之上唯一的顶尖门派,她见过的,那位大宗师级别的修行者,举手投足之间便可以摧毁无数的军队。 在兵刃之间游走就像是鱼儿在水中畅游一般,这便是修行者的力量。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在她的计划实施之前,她本来接下来就要宣布自己的决定,然后安排好自己的伏笔,不管成功或者失败,她都能够有周旋的余地。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胸口上被插了一把毫不起眼的刀,这是一柄看起来与寻常市集上买的普通屠刀,刀柄是木制的,刀身则是细长的柳叶形,刀尖无比的锋利,毕竟也是为了屠宰用的。 只不过现在,这样一柄,一开始都会被认为是匕首的屠刀,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王宫之中,出现在……她的胸口。 “王后!快来人,抓住他……啊,是……”侍卫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就将那个人影一脚踢开,对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但是却有着最好的刺杀王后的位置…… 站在这个位置的人到底是谁呢?侍卫只是瞥了一眼,却忘记了,这个本来就是他们的国王陛下——古鲁克。 惊呼出声的侍卫一下子呆住了,面前的王后因为脱力,直接倒在了地上,就如同戏剧之中的弱女子那般,柔弱的倒在地上,鲜血没有从她的伤口处冒出,反倒是她正在一阵一阵的抽搐。 这时候的没藏王后再没有之前的那些高贵风范,她现在只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 终于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沙溪府的外门长老,浑身得了灵气爆炸开来,一股气劲以他的身子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然而转瞬他就发现对方分明只是一个普通人……错愕感,使在场每个人都不敢相信现在的情况。 那柄尖刀就那样轻松的没入了没藏王后的胸膛,只剩一个刀柄露在外面,然后从她的霓裳背后,一滩鲜血终于荫出。 没藏王后那娇弱可怜的体型哪里是一柄屠刀的对手?刀尖已经从她的背后露出,整整扎了她一个对穿,而且看那刀柄的位置,应该就是左胸膛靠上的位置。 一瞬间,所有人的判断都大致相同——没救了。 古鲁克的身体如今只是偏倚在庭柱边上,他的确弱不禁风的,这么些年来贵族的生活早就让他的身体羸弱不堪,但是他到底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才能够将屠刀插进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女人胸膛之中? 古鲁克今日的打扮很是奇怪,没有他昔日国王那身华丽的长袍,也没有那些从各地进贡上来的精美头饰,有的只是一袭纯白的长衣,衬托的他本人无比的干净整洁。 即便是屠刀没入了王后的胸膛,他的身上也没有沾染一点点的鲜血,这一击真的是相当干脆利落。 随后惊慌失措的属下们将没藏王后团团围住,几十名侍卫也将如今蹲坐在庭柱旁的古鲁克团团围住。 他们本来应该是古鲁克的手下,但是在不断的判断之中,他们最终选择了侍奉明主——没藏讹俾奴就是这样一个深受属下爱戴的女子,而如今的她无力的倒在一旁,杀死她的,是她的丈夫,也是她表面上最为亲近的人。 所有侍卫的眼中都流露出纠结与愤怒,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应该对王后爱戴有加的古鲁克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然后杀死他们尊敬的王后。 修行者们面面相觑,他们的主意一时间还拿不定,主要是因为他们只是雇佣兵,接下来一切的行动他们都会按照没藏王后的指示去做,并且一同保护王后的安全,然而现在正主死了,他们到底要去哪里再寻找下一步的指示呢? 准确来说,如今的情况应该是他们的失职,因为他们没有保护住王后,然而又有谁会知道,这个最不起眼,最不应该做这件事情的国王古鲁克竟然下手了…… 几名早已经被收买了的佛陀无比的心痛,无数的侍卫以及臣子都围在王后的身边,他们亲眼看着王后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连那原本抽搐的身子如今也不复抖动……没藏王后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这在所有人心中无异于一记重击。 他们今日要做的事情会决定他们的未来,不少人也是为了这一刻才投靠了王后,也有很多人是因为王后许下的诺言,还有人就是完全馋王后那娇媚的身体……不管怎么样,他们没有了王后的指示,本身就是无头的苍蝇。 没有主帅的军队是乌合之众,这样的道理不用大家去再次诉说,只是又有谁能够担得起接下来这个领袖的任务呢? 所有人的行动都滞缓了下来,因为他们没有明确的指示,而现在的事情是该怎么处理王后的尸身以及这个刺杀了王后的“凶手”。 很多人都眼神复杂的看向了那个坐在包围之中却依然没有任何表示的男人。 他的体型修长,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够提刀杀人的类型,但是他却做了,如今他还留有性命的原因,只是因为大家都没有人来指示他们,窃窃私语的,咬牙切齿的,紧张不安的……所有人的态度都不同,这就是一盘散沙。 然后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若是突然出现一道笑声,这该是多么的突兀刺耳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空洞的宫殿,无数的回声传来,让人不禁有些发毛,因为这笑声实在是太过怪异了,就像是蕴含了无数的怨恨在里面。 “沙溪府的诸位……你们可要知道,就算是王后雇佣了你们,那些钱也是我的,保护她与保护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古鲁克轻佻的声音传来,一时间让人无法接受。 “什么!?”外门长老很是惊讶,他倒是不会太惊慌,只是现在的局面让他不得不沉默,毕竟事后,他们也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这个城中还没有人能够拦住他们。 “若是王后接下来的计划,没有人知道,诸位想要怎么做?”古鲁克冷哼着,他嘴角的笑容似乎表示了他胸有成竹的感觉,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么些年来,一直是以懦弱的一面展现给所有人的那个人,突然变成了一副自信满满,并且还能够让人没法不去信服他。 “虽然您是国王陛下,但是……您也是杀死王后的凶手!”有侍卫慌张的大喊道,因为他们才是最想要遵守规矩的人,如今制定规矩的那个人死了,他们竟是有些慌乱,主要是他们现在正在感觉到一种叫做冷漠的情绪不断扩散开来……王后死前,所有人都是围着她转的,但是王后死后,这不过盏茶的时间,所有人都变得冷漠起来,就像是王后的死与他们的关系并不大一样。 这群侍卫是称职的,但是他们只是需要一些指引。 长槊指着古鲁克,一袭白衣的古鲁克却并没有慌张,相反,他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让那些手持长槊的侍卫感觉到无所适从。 回头望去,倒是有很多人正在沉默,尤其是那几位实力高强的修行者,他们的态度渐渐已经成为了接下来一切趋势的导向。 “只不过杀死了没藏而已,如果我们接下来的事情成功了,谁又会记得王后呢?对我来说,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女人罢了……记住我们的,只有接下来无数的民众,他们将见证我们的行动,不成功便成仁……”古鲁克的话说的所有人心中一阵迷惑,不过这就够了,他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疑惑,然后再继续灌输给他们别的思想,这就是他的计划。 “最重要的……你们没有人知道王后的计划,而我,是天底下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能够告知各位,接下来究竟该做些什么的人,我这样说,诸位可有意见?”古鲁克扫视了一下场间,他从地上缓缓站起,长槊在他的面前被他完全无视,反倒是那些侍卫背后的人,他们的态度才是决定性的。 长老此时开口了,他与几位弟子站在一起,看起来他们刚才也讨论过了,事情如今并没有变得复杂,只是他们现在还有些怀疑,若是古鲁克没有相应的领导力该怎么办呢? 没藏王后的智慧他们都是知晓的,反倒是这个谜一样的男子,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大家认为是月轮国最大的傀儡,他被月轮寺随意的操纵着,没有一道命令是他实际的想法,这样的一个人,突然站出来说,要领导他们,恕他们无法认同。 只是眼下的局面让他们更加无法改变,因为月轮寺接下来要是从百忙中脱身,发现了那些关于今日他们要举兵谋反的线索,到时候……弯刀军队与他们的合作,一切都是由没藏王后住持的,大家并不知道没藏王后究竟许给他们什么好处,但是这些都与他们毫不相干。 不知情的人在此时是相当无力的,他们唯一可以相信的也只有古鲁克一个人。 其实说白了,如果没有古鲁克的暴起,其实局面就算紧急,也不会想现在这样沦为混乱。 很多人心里对古鲁克有怨言,但是却无法不去跟随他,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怪就只能怪没藏王后没有任何的后手,只把他们的计划透露给了一个原本根本不在计划之内的人。 “诸位还有充足的时间去考虑,即便是没有申乞将军的协助,我也自有办法让诸位有足够的筹码来与月轮寺交换……今日月轮寺必败。”仿佛下了断言一般,古鲁克自信的张开双手,迎接着朝阳……时间尚早,可是事情却乱成了一团麻。 …… 隐藏在宫殿之外的霍牧倒是有些惊讶,他刚才无数次要冲进去救古鲁克,却都没有下定决心,因为他总感觉的现在的一切都在古鲁克的掌握之中,很奇怪,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是大汉与月轮国的最后一环,这是霍牧最没有想到的事情。 其实从霍牧悄悄地潜入王城之后,见到几乎空无一人的王城之后,他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今日的事情似乎他没有受到任何的阻力,在这个王城之中,他隐约觉得这里不会是一切的终结。 而且他觉得,月轮寺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像楚中梧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直到古鲁克找到他,古鲁克就像是预知到了霍牧的行踪,早早地等在了王城中密道的出口那里,第一次霍牧巡视一周,漫无目的的什么都没有发现,直到第二遍,古鲁克才从阴影中走出。 古鲁克隐藏的很好,甚至像霍牧这样的高手没有注意探查的话,都没有发现他的气息。 至少这是说明古鲁克绝对是有足够的经验的,他能够在王城中生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被月轮国的人发现,甚至在匈奴人插手此事之后,他也依然能够独善其身,这绝对能够体现古鲁克过人的胆魄。 霍牧有些懊悔,他早该想到的,如果真的要去找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能够让那名线人以最安全的姿态,为大汉提供源源不断的资源与情报,最不可能的地方,也往往会是最可能的地方。 只要那个人是国王,他做一切,都会变得理所当然,他可以随意培养自己的亲信,可以轻松地越过无数的眼线与关卡与大汉接头。 …… 古鲁克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告知霍牧,王城里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他只是拜托霍牧要保护好他。 对于与匈奴人做交易这件事情,古鲁克予以了否定,所有的关于匈奴人的情报,其实都是无用的,马良主使了这件事情,但是他却根本没有参与其中,若是真的要找一个人当做那个与匈奴人合作的人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没藏王后,可是到最后,没藏王后都不清楚,那些人竟然是匈奴人。 第578章 尘埃落定(下下下) 这些事情是霍牧与古鲁克见面之后,古鲁克告诉他的事情。 毕竟是几千镇北军的性命啊,就这样被人奇袭然后死的不明不白,如果说是匈奴人狡诈,这也没有办法,但是霍牧有必要去给他们一个交代,至少要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伺候寻仇之时也有个方便。 古鲁克说的时候平静,但是霍牧也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懊悔。 古鲁克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大汉提供情报呢? 大概是从他意识到古鲁氏一族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能够将匈奴人引狼入室,然后靠着匈奴人的遗惠,心安理得的在这片土地上生存。 …… 从十多年前,古鲁克登上国王之位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不属于他自己一个人了,可以说是他已经被人决定了今后的生活,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明明没有这些事情之前,他可以那样轻松的生活在东宫之中……古鲁克当年的日子,其实与如今的古鲁辛没有什么区别,他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是碍于月轮国的国事,他也没有办法去改变他,按照他的想法,他这一辈子就这样平凡的度过就好了。 可谁知道,就是因为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种事事不关己的态度,成为了族中人推举他的理由,古鲁迭度也是平日里看着他懦弱的样子,就下意识的将他定为古鲁氏下一任的国王候选人。 而事实发展也是如此,最终他迫于各方的压力,其实只要是古鲁迭度告诉了月轮寺,他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月轮寺对国王的人选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他们有自己的决断,更有自信能够控制住任何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古鲁克就算是心智健全,机敏过人,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也只有屈服的份。 一方是族长的逼迫,一方是月轮寺——这个国家实际掌权的团体的压力,他只能当上国王。 而当上国王的后果,自然想都能想得到,那就是永久的失去一种叫做自由的东西。 多年前还没有没藏王后的时候,古鲁克望着空荡荡的宫殿,过着日复一日枯燥且苟且的生活……他只需要按照月轮寺吩咐的事情,照做就好,其余一概没有他的事情,看起来是个闲差,但是实际上对于一个能够饱读诗书,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有着无限抱负的人来说,这无异于一种极刑。 古鲁克没有想要改变这个国家的意思,但是在他年少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将来该何去何从。 比如伪造自己的死亡,又或者是犯下罪行,只要是能够摆脱王城,离开这个已经腐朽了的地方,他就有无限的机会,无限的可能性,只可惜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做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囚禁了。 抱怨是没有用的,但是那种空荡荡的寂寞与懊悔真的可以摧毁一个人。 有那么一段时间,古鲁克需要用疼痛来刺激自己,好让自己明白,自己还是一个人。 无限的寂寞是会杀死一个健全的人的,尤其是在任何行为都要被限制的情况下。 如果有可能,古鲁克觉得自己不会再那么傻乎乎的等着所谓的机会,而是不顾一切的离开这里,只要离开,他就已经满足了。 世上没有重来的事情,古鲁克只能一边带着面具,装着那幅懦弱的样子,心里不断地思考解脱之法,甚至有时候他真的会想到一死了之。 直到没藏王后出现。 没藏王后的出现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古鲁克本来就应该有一个王后的,只是这种事情也由不得他,国内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月轮寺忙不过来,只有搁置下来。 而没藏王后的出现可以说是送到嘴边的鸭子,朝中大臣还有月轮寺都认为这是天造地设的事情,于是便顺势将王后接纳了下来。 不光是没藏王后觉得自己用王后的名义可以将失散的大夏人召回,连月轮寺也是如此想的,只要有没藏王后这个亡国公主的名义在,他们就可以成为流离失所的大夏人最好的归宿。 有些人可能不清楚,但是身为统治者,身为这片沙漠上的统治者,谁会不清楚大夏人究竟有怎么样的能量呢? 他们不知道千年之后有一个叫做犹太的民族,也是这样的在世界范围内流离失所,但是却掌握了人们难以想象的财富与力量,他们都是有着大智慧的人,这个民族的灭亡,很有可能就是上天的意思。 曾经的大夏国如同昙花一现,但是那一现也是绚烂无比的,无数人谨记他们的故事,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西域这片土地上非常残酷的事情,但是不包括明显就是从大夏人手中获利的月轮国…… 毕竟月轮国,以及古鲁氏才是真正让大夏人无家可归的罪魁祸首。 同样的剧本在没藏王后这里上演,他本来也没有引狼入室的想法的,只是她一介女子能够理解的事情还是有限,这个天下,实在是难以找到她这样一个女子的容身之所,以至于她再怎么努力,还是被别人当成了棋子。 没藏王后死前也没有明白为何自己会死,如果没藏王后也只是做了这些想要谋乱的事情,古鲁克其实并不会杀她,即便她接下来很有可能在冲突中意外身亡,但是古鲁克是没有理由杀她的,古鲁克乐于见到没藏王后代替他成为真正的靶子。 只不过没藏王后逾越了雷池,这就让古鲁克不得不杀死她,并且这也影响到了古鲁克的未来,还有很多人辛辛苦苦构建了许久的蓝图。 …… 将古鲁克从水深火热之中带出来的是一个老者,他不知道他的姓名,只是知道那人绝对是他此生见过的最有智慧的人之一。 他也是古鲁克为什么会与大汉牵扯上关系的原因,这算是结盟……只不过是大汉与古鲁克单方面的结盟,月轮寺的排外心很难利用,这也是大汉很头疼的地方,只要面对这些由宗教所统治,甚至说影响了大半的国家,都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因为与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已经不能用寻常世间的常理去与他们交谈了。 佛家的机锋是让官员们非常头疼的事情,一来二回的不断迂回,就让一件本来很轻松就能搞定的交易,变成了双方的拉扯战,作为官员其实不应该抱怨这些的,但是面对某些佛陀那种贪得无厌的态度,他们竟然还自以为占尽了道义,这就让大汉的脾气不打一处来。 先礼后兵从来都是汉人的态度,在这方面,至少大汉没有影响到其他任何的国家,因为那些周边的小国都认为他们是屈服于大汉的强悍的军事实力,而从来没有在心里服气过。 只不过大汉的确没有心思去彻底兼并那些说起来如同鸡肋一般的地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于是便有了附庸一词。 月轮寺统治下的月轮国甚至不是大汉的附庸,因为他们有着自己的固执,至少民心方面,在当年,月轮寺是掌控的非常好的,但是那些读书人的心思,绝对不是平日里诵经敲钟的和尚所能够相比的。 古来那些绝户毒计从来都是出自书生之手,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读的书越多,坏的也会越彻底。 一个傀儡国王,成了大汉与固执的月轮国这么几十年僵硬的关系的突破口。 古鲁氏历来是月轮国的国王人选库,只不过前几任的国王不光是懦弱,也有木讷的原因,他们根本是不愿意彻底向别人敞开心扉,说他们彻底废了也没有问题。 但是古鲁克却不是这样的人,他本就是遭了无妄之灾,一些蛛丝马迹被宫中的佛陀全部报给了月轮寺,月轮寺当着百姓的面,惩罚一国的国君,这样的事情也是千古无人,后无来者了。 而大汉却在这件事情上看到了无限的可能性,至少古鲁克是有叛逆的可能的。 因此就有人与古鲁克接上了线。 …… 古鲁克那么多年来就指着事情结束之后,他能够得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身份,只要能够温饱,他就觉得满足了,自由是他最大的渴求。 这一点上大汉与古鲁克之间的关系也可以从合作变成利用,只是区别于利用一词的根本原因,是双方都心知肚明,各取所需罢了。 需求从来都是要建立在一个人的真正心里需要方面,不是单纯可以用数量去衡量的,对于大汉来说,由古鲁克协助,从月轮国提供的廉价军备物资是一个相当大的数字,至少用真金白银都换不来这样的实惠。 而相反,古鲁克要的只是自由,对比起来很不成比,但是对于双方都是可以接受的。 甚至古鲁克心里已经做好了将来要协助大汉夺去月轮国真正统治权的事情了,这些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一瞬间思考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犹豫。 可是没藏王后却在无意之间,将大汉与古鲁克之间的秘密捅了出去,好巧不巧,真正引诱没藏王后发现此事的人,正是古鲁克,古鲁克原先并没有想到这个弱女子竟然是有那样的野心。 那是一批相当大的物资,如果可能的话,只要送到大汉的镇北军西线,这就能极大的缓解镇北军备战的压力。 可能最好的消息就是古鲁克没有暴露吧,但是那批屋子本来都是古鲁克准备好的,甚至用了各种手段,刺杀,威胁等等,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集齐的物资,结果被没藏王后秘密的当成了筹码,用来收买了一批又一批的亲信。 其中就有来自马贼的力量……游离在西域大漠之上的马贼有很大一部分都与匈奴人有关,匈奴人没有大汉那样强悍的情报网络,于是各色各样的人就成为了他们的手眼,那些人只要是给他们好处,他们就会心甘情愿的为你效力。 这个时候,马良还没有成为马贼王,得到了消息之后,马良险之又险的突袭,让大汉镇北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马良呢,深藏身与名,顺势成为了西域的马贼王柳折枝,等待着接下来大汉的反应,一定程度上来说,大汉在这一方面的嗅觉远远不如匈奴人,或者说这个崛起的天才。 而古鲁克只将这些事情归咎于自己的失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没藏王后竟然会做与他相似的事情,无意中发现的物资隐藏在王宫中不可能被发现的地方。 王后迅速处理完了这些天降之物之后,积攒了相当的力量,这时,没藏王后不是没有怀疑过古鲁克就是这批物资的主人,因此不止一次的试探过古鲁克,在他睡着的时候,在他吃饭的时候,在他…… 一切都被古鲁克蒙混了过去,这些都被古鲁克牢牢地记住,这个歹毒的女人,是一切悔恨的源头,他向着这个女人下跪,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让她以最无奈的姿态死去,然后夺去她的一切,就像是先前她的所作所为。 可以说今日宫中刺杀没藏王后,就算没有霍牧的到来,古鲁克也会做,没有谁比一个时时刻刻站在王后身后的人更有机会去杀死王后了。 这一系列的反应甚至古鲁克在心里不知道模拟了多少次,因为知晓没藏王后的一切,所以古鲁克能够有自信接手她现在的一切,而之后的事情,便是他的救赎。 …… 说是救赎,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了,古鲁克很可怜,他不知道就算没有他,大汉的双管齐下的计划也让月轮国走上了末路,在两边都承担了角色的霍牧知晓一切,在刚才古鲁克激动不已的诉说着一切的时候,没有忍心去打断他。 霍牧的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算没有他,基本上事情的结果也已经定了,他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反倒是与那个叫做楚中梧的男人聊一聊……因为楚姓对于他来说是个相当有意义的姓氏啊。 第579章 尘埃落定(完) 库格罗素和懒图儿直到法戒大师直接与他们再次对话之前,都没有再与场间的那些虚伪的贵客有过半点的交流,毕竟再过不久,他们就会成为自己的人质,怎么说起来也有些怪怪的。 不过懒图儿倒是轻松自若,这种事情他做过不少次,为了让阿帕奇部落的势力在巴克特里亚城里站稳脚跟,什么样的方法他都做过,也就没有了曾经作为萨满的那些秉持,说到底他才是为部落一心一意付出的人,为了部落的利益能够做出任何事情。 在库格罗素印象里,懒图儿也从来都是那样的强壮,不管是在身体上,又或者是在精神上,懒图儿还在部落的那些年,也是懒图儿教会了库格罗素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这些话语在库格罗素的脑海里就像是一座座雄伟的山峰一般,激励着他不断的向上攀援。 时至今日,这是检验他们所有努力成果的一天,一切不容有失。 …… 法戒看起来没有什么紧张的,说的也是,他并不是一个心里有鬼的人,他的所有阴谋其实都放在明面上了,日后会有一个相当经典的典故,只不过如今与法戒的情形十分相似——司马昭之心。 在法戒看来,他想要选谁成为佛子不过是一念之差的事情,寺中的长老方丈们已经将这件事情的领导权全部交给他了,说起来是这样,其实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不知道从多久前开始,法戒这个被赶鸭子上架的住持已经渐渐地掌握了整个月轮寺的大小事务的主导权。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确可以直接影响兵权,在军队面前,不管月轮寺历史多么悠久,或者说高僧的佛法多么高深,这都是一纸空谈。 多少学说都鼓吹着不需要军队的统治,便可以达到天下一统的局面,但是事实上,要实现权力的更迭,最好的办法依然是靠着武力。 有了武力的保证,国家才有机会与别人对等的坐下来商讨其他无关于武力,甚至上升到精神层面的事情,这一切都是有保障才有结果的。 放远到国家是这样,收回到再小的地方也是如此,月轮寺里的权力体系在他们推举法戒这样的人成为住持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会被打破了。 可是两杯毒药,那些无可奈何的方丈长老必须选择一杯,不然他们就要看着即将败亡的月轮国,留下孤单一体的月轮寺,没有任何意义。 …… 法戒端着身形,站到了所有人的中心,这里即将召开法会,当然这是按照他们寺里的说法,对于外界的宣传也会是如此,今日的事情只是一个法会,然而在法会上,来自某个势力中的某个年轻人突然身上显出鎏金的色彩,转眼间人们就听到了场间响起空灵的佛唱,无数人被这经文的佛音所感染,法戒大师恭迎新一任的佛子归位,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眼下法戒出现了,也就意味着距离法会开始也不远了。 虽然库格罗素对于佛门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也算不上厌恶,他本身对于佛法亦有研究,对于佛家的轮回以及顿悟学说都是有着相当程度的兴趣,可以说,若是月轮国没有月轮寺这样畸形的存在的话,古鲁克不介意去各种高僧尚在的寺庙中与人对谈佛法,用来扩充自己的见闻。 与高僧答辩是一件相当有技术含量的事情,法会上若是没有意外的话,都会有精通某门佛法的高僧言传身教,然后再由坛下的人们询问相关的疑问,有是非之争的,高僧便会邀请那位提出疑问之人上坛坐而论法,这都是寻常法会常见的事情。 大汉一般会在洛阳城中开展由相国寺主持的昙花法会,欲意抓住转瞬即逝的灵感,用来填满人们的灵感,从而达到顿悟的领域。 一般这种时候都会有各界的精英人士前来听法,而月轮寺的法会却显得相当畸形。 没有人正襟危坐,相反,那些原本应该是圣洁无比的佛女,在法戒的招呼声中,从灵安宝殿的偏门鱼贯而出,身上的布料能省多少就省多少,生怕身上还有多的布料让在场的贵客们扯不下来。 是的,法会在法戒的一声简简单单的开场之后,便开始了,最先的就是这些佛女出场,然后跳了一些不明所以的舞蹈,在库格罗素看来,这分明就是为了吸引那些色心大起的男子的注意力而耍的把戏。 他甚至还能够想象得到,之后若是有人不想提高筹码,法戒便会将这些姿色绝佳的佛女当成礼品一般半推半就的赠送与那些人。 对了,此次法会还有件相当重要的规矩,这都是大家默许了的,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要么参与其中,要么只是远观交友。 法会上抛出的筹码,那都会被当做寺中的香火钱,一概由月轮寺搜集起来,最后统计完毕之后也不会有任何归还的可能,毕竟从寺庙的功德箱中往外拿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今日要参与佛子竞争的人便已经是做好了人财两空的想法。 但是这些人也大都心中有秤,他们知道如果得到了佛子的位置,那么接下来就不是这些简简单单的钱财可以衡量的好处了,有了这些衡量,也就没有人会有异议。 最怕的就是大家不清楚月轮寺这次到底想要什么,这贪得无厌的条例正是印证了大家的猜想,月轮寺为财而死,那么有钱的人就是爷,在这里便会受到最上乘的招待,也就同时意味着,有了钱财就真的可以获得那个佛子的位置。 当年佛子尚在,莲花宝座之上那是大雄宝象的真实化身,所到之处,没有人不去跪拜臣服,有这样的地位与能力,钱财只不过是身外之物。 圣洁的佛女是佛门中早就存在的事务,她们其实在佛家眼里算不得女人,她们其实是为了佛而献身的工具人,这样说起来就通贯许多了,是的,她们是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佛门的女子,为了佛门的事务,她们大可以线上自己的生命,诵经与暖床这两样相当不搭的事情在佛女的身上成为了可能。 月轮寺将她们当做最高贵的礼物,只有最受月轮寺尊敬的人才有资格接受这样的礼物,甚至有些人现在看来,若是没有得到佛子的位置,只是能够得到一名或者两名佛女的回赠,他们也相当心满意足,这样一来月轮寺的行为倒是不那么惹人厌了。 场间的气氛因为这些绝美的女子而瞬间变得暧昧起来,通畅都是贵客一招手,便有一名狐眼蜂腰的女子扭动着身形缠缠绵绵的就靠向他,皮杯儿酒这样的原先只有青楼仙女才做的出的事情,这些佛女也是丝毫不在话下。 一时间不少人的心便已经彻底被这些小手段给俘获,坐在坛上面前也有好酒好肉的法戒不禁哈哈大笑,哪里有他一代宗师的风度,分明就是一个花和尚。 坐在人群之中的库格罗素倒是相当的不合群,倒是他旁边的懒图儿,一手揽着一个身上布料少的可怜的佛女,显得相当的随意,手还不老实的在人家身上游走,到现在全场就还只有他一个做的如此出格…… 库格罗素这样惹得许多人纷纷投来好奇或者嘲笑的目光,尤其是焉耆国的王子,他那种肆无忌惮的扫视,每每总要在库格罗素那里停顿一下,看到库格罗素那样身旁什么都没有却依然在喝着酒吃着菜的样子满脸的不屑。 “果然只是个马贼,而且毛都没有长齐的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和我斗?”这样想着,王子腰间的兵牌就越来越让他觉得兴奋,从父王那里得到这么多的兵马他甚至有一瞬想要直接撒开一切束缚,带着城外的兵马直接奔向西方,前往一片净土,自立门户,这种兵强马壮的感觉是一般人感受不到的,只不过出于对国家的负责,再想到父王这么些年来的确身体也不太好,说不定哪一年自己就成了王,那样也没有什么问题,落日军迟早要成为自己的东西,如今就勉为其难的帮助国家做一些事情吧。 总之世间百态都可以在这个名义上的法会上找到。 …… 于此同时,玛吉纳和铁木儿已经分别携带一部分的侍卫,绕着铁木儿宅中的密道,马不停蹄的前往两处位置。 玛吉纳是要接手王城之中的弯刀武士,据情报而言,那名副官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玛吉纳决定,如果对方肯乖乖的交出兵权,那么日后定然会好好地考核对方的能力,收为己用当然不现实,但是若是投机取巧一下,安排一个失踪或者战死的名分,将他引为自己的亲信,这样的事情倒也不是不可能。 玛吉纳看起来风光,其实他的底气也只是来源于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基本上都是大汉提供的,他只是负责使用他们,到时候若是核查下来,与账上有一刀一剑的差别,他估计也要受很多的苦。 这些事情已经是之后的事情了,死士们严阵以待,他们被教导以敢死的名义,直取敌将首级,这样擒贼擒王的事情,是他们最在行的,失去了领导者的军队也是一盘散沙,到时候只要玛吉纳出示来自申乞的兵牌,估计很快那些军队就会毫无保留的跟随他的脚步。 为了以防万一,申乞和塞基琉的头颅都由他们收纳好,放在楠木香盒之中,这都是为了震慑那些不老实的人所做的准备,作为弯刀武士,他们的心性其实是要比寻常的军队强悍许多的,毕竟算是从久远的历史之中保留下来的充满西域人血性的一只军队,这只军队的历史似乎都要比许多新兴的国家要久远的多。 一种叫做军魂的东西一直伴随着他们直到今天,这是很多军队都做不到的,也无愧于整只大漠上最精锐的军队,月轮国其实真正依靠的不是那塞基琉统下的十万杂兵,而是这支精锐。 百年之前,当天降单于横扫西域的时候,他们遇到的唯一阻力,就是这只弯刀军队对他们无休止的缠斗,如今你去寻找匈奴人的历史,或许发现他们当时对于军队具体的伤亡没有统计,但是事实上第一次出征西域的天降单于在小月氏遭到了相当程度的打击,就是因为弯刀军队的强悍超出了匈奴骑军的想象。 不过也因为殊死搏斗,这支军队在当年几乎损失殆尽,知道小月氏的遗民,也就是古鲁氏重新苟且于月轮国,才有这么一只军队再次重组,他与当年那只弯刀军队的战斗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但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欺凌的存在。 对待这支军队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一路上玛吉纳不知道与身后的死士强调过多少次,虽然他们注定是要为战斗而死的人,但是也要死在有意义的地方,在玛吉纳的计划中,与弯刀军队的交接不应该产生伤亡。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最好的办法,上上计。 反观是铁木儿那一面,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西城门外,那里距离巴克特里亚城十里地不到的地方,有一处由风杀侵袭而形成的的石湾,曾经那里有一股清泉,不过经历了两次的沙葬之后,泉眼被堵,泉水也不知道去了何处,石湾的形状却留了下来。 那里就是塞基琉驻扎军队的地方,若是有人传信,只要不到半个时辰,数万人的军队便可以从巴克特里亚城外瞬间出现,对城中的任何异常进行清剿,可以说,如果没有玛吉纳和铁木儿的存在,只有这两只军队,其实也可以做到对月轮国如今政权的颠覆,只不过那两人都是因为贪得无厌,才被玛吉纳和铁木儿趁虚而入,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第580章 尘埃落定(完一) 沙葬过去之后,留给晴空的也只有一阵阵的空无。 身体埋在沙子里是相当难受的事情,在西域,沙子是要比水还要难缠的东西,风沙的侵袭从来不是说着玩的,这种几乎是无孔不入的沙子会让一个人的身心受到相当恐怖的双重煎熬。 在大漠上行商的商人们为了自己的钱袋子,可以放弃所有的安逸生活,冒险在大漠搏一个生机,但是有时却也会被这种沙子惹恼。 军人却不是这样,此时的他们就算面对着沙葬也是毫不退缩,只要是没有将军的命令,他们就会一直如同磐石一样驻扎在原地。 水已经剩余不多了,不过他们倒不是陷入了穷途末路,所以没有办法去补充水分,而是今日的事情十分重要,他们等待多日就为了这一刻,如果成功,等待他们的也将是数不尽的富贵繁华。 这是塞基琉带领的军队,他们平日里是镇守在月轮国各个城市之间的军队,如果战时他们也会成为骁勇的战士,只不过由于月轮国这么些年来连年的亏损,骑军已经是相当稀有的存在了,月轮国没有多余的钱财拨给军队让他们维持销金窟一般的骑军。 保持战力做不到,月轮寺就像是搞不清楚军队的重要性一样,直接将属于骑军的那一部分钱款抽走了许多,这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如果大汉或者匈奴任何一方敢在军队的预算上做手脚,等待他们的必将是亡国之灾。 但是呢,由于月轮国如今特殊的处境,他们的确还不会遭到所谓的打击,毕竟在他们周边的国家,也没有谁能够随随便便挑战拥有如此大体量的月轮国。 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月轮国就算如今只有轻步军,也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量,能够造成的杀伤也绝对不是焉耆国或者乌孙这些相比起来年轻许多的国家能够承受得了的。 所以焉耆国和乌孙国哪怕对月轮国的王族和月轮寺有再多的怨言,他们也不会轻易地动兵,与其说动兵,还不如说示威,因为就算是出兵的打算,这些在月轮国周边蛰伏的国家也从来没有想过。 焉耆国的王子前来,也算是曲线救国了,毕竟焉耆国的国王,毕生的心愿不过是让焉耆国彻底兼并月轮国,然后他能够在这样的大漠上建立起一个堪比大汉与匈奴的宏伟西域帝国。 如果建成,那么接下来,其他国家臣服或者被他们兼并,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月轮国这么些年来还有看两个超级大国眼色行事的资格,而像焉耆国,似乎在大汉与匈奴的印象之中,他们只是一个盛产葡萄佳酿以及宝马的地方,更不用说,有吐蕃和小宛在前,虽然是以负重闻名,但是焉耆国的宝马还真的不是那么抢手。 焉耆国这么些年来根本没有太大的动静就是因为格局问题,他们位于月轮国的北部,本应该是与匈奴接壤的地方,但是却由于匈奴的不管是经济重心还是政治重心都放在了匈奴本部的东南方向,原本应该成为相当繁华的贸易集聚地的塞门州,也变得有些地广人稀了,虽然匈奴总体看来也是地广人稀。 百里不见人烟,就算焉耆国真的出兵夺去一部分匈奴人的土地,大概匈奴人也会在数月之后才能够反应过来吧。 说是世上两个最强大的国家,但是匈奴的人口大概也只有大汉的一成之多,而匈奴的地域一直延伸到极北之地,那已经是与整个大汉相当的土地了,所以换过来想想,繁华而且人口众多的大汉都有许多无人涉及的地域,更不用说幅员更加辽阔的匈奴帝国了。 所以焉耆国真的想要发展,就只能依靠南方的好邻居——月轮国。 只可惜月轮国排外的态度一直那么强硬,让焉耆国的国王一直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这种感觉在月轮国不断衰败,甚至开始爆发暴乱之后,变得尤为严重。 焉耆国的王子在离开国家开赴巴克特里亚城之前,焉耆国的国王忧虑到几乎寝食难安。 为此还批准了数千落日军随同王子一同前行,必要的时候……甚至落日军也是可以当做筹码的,这是国王的原话,真不知道身为一国之君,有这样的想法,对于宣誓效忠于他的那些将士们会有什么样的打击效果。 …… 塞基琉的军队在巴克特里亚城外西边的石湾驻扎了已经超过十天了,这十天里他们甚至经历了可怕的沙葬,由东向西,起自瀚海的恐怖风暴一路携裹沙石,毫不留情的摧毁沿途一切被他们碾压过的事务,小些的城市,就像是被一抔土直接洒在了城上,轻轻松松的掩埋了大半的房屋。 即便是月轮国东方最大的城市塔里克城也无法独善其身,如果有机会的话,月轮寺一定会受到塔里克城城主的伤亡汇报,那将是一个惨不忍睹的事实。 但是沙葬却没有能够摧毁这群坚韧无比的军人的脊梁,他们等待着的是大将军传来的入城的消息,人活一个盼头,有了盼头,很多人很有可能能够发挥出自己都难以想象的能力。 而这群士兵的盼头那就是占领巴克特里亚城,推翻月轮寺以及古鲁氏王族统治的那一刻,那一刻他们将被荣光笼罩,盛大加冕为新朝的圣军。 他们如同朝圣者一般,即便是浑身掩埋在炽热的沙石之下,也没有叫苦叫累,苦来坚韧,唯有磐石可匹。 军魂这种东西,其实不只是历经无数战事的弯刀军队有,短短几个月的磨合,这只临时拼凑起来,却顽强无比的军队,在塞基琉的带领下竟然也有了铁血之军的初相。 从这一点来说,塞基琉那糟糕的带兵方式以及简单的头脑倒也是情有可原了,至少他这个大将军能够让所有人心甘情愿的为他送死,这就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了。 军心不乱,军阵不乱,是这样的道理。 但是这种心随时随地也可以摧毁掉,只要有可以彻底动摇军心的东西存在就好了。 远处一帮人簇拥着铁木儿前来,他们大都是在黑马之上骑行,冰冷似铁的盔甲即便是在烈日下也没有变得炽热,因为他们刚刚才从地道之中走出,铁甲之上的水珠印证了这一点。 远远的有一队黑马骑军默默无声的前来,这实在是太有压迫感了,埋在沙子之下的士兵们见状纷纷迅速归位列队。 越过了石湾的滩头其实才看得见这数万人的军队的全貌,这都是之后铁木儿做到的事情。 而这些人在远远地看见了铁木儿等人之后,竟然也没有选择杀上来,反倒是战战兢兢的等在原地。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与他们传递消息的人将会是谁,这实在是有些太让人疑惑了,说起来军心似铁的一只军队,其实没有了将帅的统御,根本上还是一批乌合之众。 当铁木儿拿出塞基琉的头颅,那眉头紧锁,脸色苍白无比,表情相当凝重的头颅在出现的那一瞬就彻底让那些士兵们失去了坚守的道理。 万人臣服,讲道理铁木儿也没有见过这种阵仗,但是真当这一天到来,他也是能够坦然面对的…… 与铁木儿相似,玛吉纳所带领的另一批人马很快的就按照之前他们派去的奸细的口供,顺着路找到了隐藏在王城根下,城墙密室之中的弯刀军队。 说起来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因为那名副官的存在,弯刀军队虽然震惊于申乞的死亡,也疑惑于为何他们会这样轻易的死去,但是有副官的镇压,很少有人做出扰乱军心的事情。 而那名副官在面对玛吉纳的时候尽管一脸的凝重,但是却保持住了自己的内心,竟然要与玛吉纳进行谈判,这是玛吉纳根本没有想到的事情。 说起来他也是真的心大,副官应该是明显的感觉到身后的弯刀军队已经有些慌乱了,只是碍于他的统率还并没有爆发出来,但是若是真的起了冲突,副官似乎是意识到了,面前这些死士只需要简简单单的杀死几个领头羊,包括他在内,一切事情就只会是顺水推舟的样子,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所以他直接了当的放弃了武力抗争的想法,冷静的分心了关于申乞死亡的原因,得出的理由是因为申乞其实早就已经被这群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了,他相信就算今日他们在此成功的击杀了这些看起来来者不善的黑衣人,他们也绝对没有办法在如今凶险无比的巴克特里亚城中顺利的接受国事,没有铺垫,便没有成功地可能,识时务者为俊杰,甚至还能够反过来利用困境的,这名副官彻彻底底让玛吉纳刮目相看。 …… 而在王宫之中,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此次真正革新的领导者,没藏王后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事情发生了戏剧的变化,原来最不可能领导此次行动的人——也就是古鲁克,反客为主,成功的说服了场间的大臣,以及最重要的——沙溪府的修行者们的支持。 沙溪府的长老本应该是最难以说服的人,毕竟他才是最有决定权的那个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应该看他的脸色,当权力失去意义的时候,力量从来都是重新构定秩序的那种因素。 只不过沙溪府的外门长老却从古鲁克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前景,心中下了一个决定之后,又派一名弟子前去宗门汇报情况,具体会怎么样安排,古鲁克就不得而知了。 只不过具体他们有没有办法按照之前没藏王后的计划去推行进度这就不得而知了。 霍牧在确定了古鲁克的安全之后,便率先离开了这里,至少他应该先去找那个叫做楚中梧的男人,按照库格罗素他们所说,那个叫做楚中梧的汉人应该此时会将原先申乞隐藏在王城之中的军队接手,正好他也告诉楚中梧古鲁克的身份,免得古鲁克被自己人给杀死。 至于古鲁克和库格罗素的抉择的问题,这结果应该是很明显了,古鲁克明显想要的就是自由罢了,而阿帕奇部落却有着自己的使命,只要是双方接触之后,协议应该很快就能够达成。 …… 此时在月轮寺中,法会已经走到了最后的阶段,也就是所有人放下酒肉,等待许久的重头戏该来了。 库格罗素是与最开始的样子完全没有改变的,酒肉美色的诱惑根本没有能够改变它的内心,相反,他也是在这种环境下久坐,就越是能够达到内心的空明,越来越感受到此次任务的重要性,这是大萨满不知道酝酿了多久的计划,为了这次计划他一定会奉献出自己的一切的。 懒图儿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其实他也并不是多么在意那些佛女的姿色,只是为了他们这边的感觉不那么违和,只能够由他来负责融入气氛了,至少马贼本该有的那些感觉,他是表现的完全在线的。 库格罗素全神贯注,却并没有注意场间的事情,今日的竞争结果已经不是他在乎的了,只要接下来将所有人控制住,佛子的归属问题,随他们怎么说。 他等待的是来自铁木儿和玛吉纳的信号,只要有火箭冲天而起,隐藏在地道之中的阿帕奇战士便会鱼贯而出,从后山直接向前将整个月轮寺的现场包围,当然来自寺外的阿帕奇战士也会前来接应,防止有人逃窜。 更重要的是不能够让任何消息有机会透露出去,所以基本上,所有人都会被捆绑起来,也不管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了,毕竟计划的万无一失才是最重要的。 …… “来了!”突然王城防线一根明亮的火箭射向天空,与此同时,几乎是同时,在巴克特里亚城西面的方向,同样有一根相同的火箭冲天而起。 库格罗素轻轻地放下酒杯,咔…… 第581章 尘埃落定(完二) 不知是谁摔碎了玉盏,清脆的响声让场间凝固的空气变得重新流动起来,但是那种冷冽的肃杀气息却依然无时无刻不弥漫于月轮寺中。 刚才后院方向那传来的剧烈响声让人有些心神不宁,尽管法戒已经与众人说起稍安勿躁了,但是依然有一些人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寻常的气息。 与此同时,看起来如同不在场间的库格罗素看起来是那样的不怒自威。 不少佛陀面色仓皇的匆匆向后院的方向赶去,会场现场的佛陀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法戒一人。 法戒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再开口,但是他面色凝重的样子是骗不了大家的。 “师傅,后院突然有一群蒙面悍匪,战斗凶狠,已经有不少师兄弟遭了无妄之灾……现在龙海师叔正在率领武僧与他们对抗,但是他们人数太多,更重要他们配合相当默契,就算是师兄们已经用上了战阵也依然无法从正面抵挡他们的攻击……师傅,您快下决断吧,龙海师叔他们撑不了太久了。” 一名看起来相当年轻的和尚先前慌张的赶来,不慎竟是碰到了座位靠前的焉耆国王子的案台,酒肉菜肴洒了一地。 他赶忙给王子赔罪,却在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刚要震怒的时候,立刻跑向了法戒大师的方向。 身后传来的是焉耆国王子咆哮的声音,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让人心中十分烦躁。 但是这都没有让法戒有任何的动摇,至少他在吩咐年轻和尚带着场间的佛陀前去救场的时候,还显得镇定自若。 咚!又是一声巨响,终于有人惊叫出声,因为他们突然看到月轮寺后院的方向突然泛起一阵烟尘,不,那不是烟尘,更像是狼烟一类的东西,浓烈的黑烟即便在这样有风的天气,也笔直的冲天而去。 法戒面色凝重,他虽然是寺里的主持,但是这么多年来浸淫政治,不止一次的了解过这些人的把戏,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刚才的确,天空中有两发火箭,这也一定是这群人相互联络的方式,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如今月轮寺正在陷入一个很不好的处境——被围剿。 他在所有人都自顾不暇的时候,迅速的用眼睛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焉耆国王子虽然震怒,但是也立刻发现了场间气氛的不同,正在与身边的人说着些什么,转头也看到了后院的浓烟,正在惊诧之间,就与法戒四目相对。 “大师,难道您不想要为我们解释一下目前的状况吗?”王子面前翻倒的酒案还倒在地上,酒酿在地上肆意流淌,但是没有人再在乎这些。 所有人都顺着王子所指,看向了场间最核心的那个人,说实在的,王子的确有种能够引领人心的力量,只不过现在也搞不清楚情况的法戒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充耳不闻,坐在法坛之上闭目养神。 人们质疑的声音不断传来,后院渐渐传来一些不好的声音让人有了不少的猜测。 他其实扫了一眼只是注意到两处问题。 第一就是门口,寺院的构造很简单,前后三院,前庭一般是供平时人们参观用,正鹜殿听起来气派,其实只是供香客们参观用的,没有实际的功能。 如今法会举办的地点是中院的雄安宝殿之前,这里才是月轮寺的核心,两边也有不少其他的大殿或者厢房,正中间的法坛是临时搭建的,但也相当的精致。 后院则是平日里僧人们修习以及做一些杂务的地方,后院很大,大概能够比得上前庭和中院合起来三四个那么大,毕竟后院还有一片禁区,也就是相当于佛林一样的地方,专供僧人的灵位遗骨。 后院那么大,甚至自成了一片小天地,与前面的景观完全不同,很少有人有资格出入后院的所有区域,所以人们只能是听说月轮寺后院有大秘密,却不知道具体有什么。 看起来如今后院出事,人们自然而然的联想到月轮寺等我秘密。 法戒却从中院的法坛之上,视野投到了院外。 守门的僧人已经不在了,他的气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准确来说,外面那条街上都感觉不到平日里的那种生气。 自从月轮寺禁止常人参观之后,一些忠实的香客也会每日来到寺前跪拜,祈求平安。 现在这些热闹都消失了。 其次,另一个不寻常,就是马贼王的表现。 马贼王带着一个叫做懒图儿的手下一同前来,看起来应该是场间竞争势力中,最弱小的那一方,而他们如今泰然自若的样子,实在是无法不让人去怀疑他们的身份。 法戒只听说过马贼王年轻,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马贼王真人,这在当时傒斤罗布前来作保的时候他打消了疑惑,只以为是自己多虑,如今想来,若是傒斤罗布心有怨恨,也不是没有可能和外敌串通,只能说这些都是他的疏忽。 后院的喊杀声,法戒听得清清楚楚,但是他并没有慌张,因为他作为住持,自然是有自己的后手的,不到关键的时候他自然是不可以自乱阵脚。 但是对于现在的处境,他有些想要知道对方的想法。 其实真相也已经很清楚了,法戒自认为有这样的观察力,其他在场的人都是普通人,这就不用多说了。 所以在普通人们的疑惑中,法戒突兀的站起,然后向着某个方向行了一礼,双手合十,虔诚的问道:“不知马贼王今日究竟想要如何收场?无缘无故的开战,可否为老僧解惑?” 点名道姓的直指库格罗素,不过库格罗素和懒图儿也并没有惊慌,相反,他们才是场间最为冷静的人,因为他们所拥有的实力的确可以傲视所有的人。 而且……他们也并没有打算掩饰,因为没有演戏的必要了,所以法戒才有机会一眼就看出这两人的不寻常来,摆明了是想要让法戒自己问。 库格罗素微笑着看着对面的老和尚,说法戒老,其实他也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更因为平时酒肉伺候着,整个人红光满面,远远没有到老僧佝偻的那种程度,只不过他现在的气势还真的没有库格罗素这边要充足。 不知是视敌以弱还是什么…… 库格罗素的眼神望去,他知道那个人就是这么些年来,月轮国逐渐走向衰亡的祸首之一,或许真的有人民的原因,但是这个实际的月轮国权臣,的确也造了不少的孽,那对于寻常小商人赶尽杀绝一般的杀鸡取卵作为,实在是出动了整个国家的根基,为了压制暴乱,镇压佛子逝去所迅速流逝的民心,法戒用一个又一个的漏洞去填补原先的问题,拆了东墙补西墙,真正为这样行为买单的还会是他。 说不出仇恨,库格罗素与这个僧人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他讨厌一切为了利益就要牺牲百姓的统治者。 “大师,今日是您选取佛子的日子,不如这佛子之位就让给我怎么样?”库格罗素笑着说道,这是他真实的想法,既然玛吉纳和铁木儿那两面已经彻底解决了军队问题,他便只需要管好月轮寺这里的事情,如果他动作能够再快一些,说不定还能够跟铁木儿和玛吉纳坐地起价,至少易守难攻,的确是月轮寺选址的优点,这里只有一处密道,不管用水攻还是火攻,都会让密道走无可走,退无可退,也就不存在被人再抄后路的危险,先前清点过的人数,懒图儿报上来的阿帕奇战士足足有一千八百人,这些阿帕奇战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如今依靠着月轮寺他们也丝毫没有慌张的理由。 “哦,这么说,堂堂马贼王真的就是想要一个佛子之位吗?难道您没有想要获得一些更加让人欲罢不能的东西?比如王位……”说这句话的时候,法戒的眼神已经从微眯的状态变成了怒目圆睁的样子,佛家总是这样,一位自己的金刚怒目真的能够将一个身体机能健全的人给活活盯死,说白了也就是天竺那些经文中夸张的写法罢了…… 真的有这个实力,他其实也已经能够算得上是修行者的一种了,库格罗素听说过大汉四大修行圣地一说,那南面的普陀寺似乎就将佛法与修行结合的很好,不知道他们这些月轮寺的和尚到底是怎么想的。 法戒的大眼睛紧盯着库格罗素却被库格罗素相当随意的敷衍过去。 “这些事情就不劳烦大师来操心了,现在事实已经摆在台面上了,相信您也明白,依我看就月轮寺中这些武僧的数量,想要抵抗千军万马,实在是有些痴心妄想了吧?”库格罗素不太适合做威胁,但是他也懂得谈话的技巧,至少给对方施压,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马贼王若是真的有这样的实力,何不直接冲进来将诸位一并绞杀了,还与我在这里耗着些功夫作甚?若是后院的事情的话,可能有些事情会超乎马贼王殿下的预想了呢。”法戒也露出相当灿烂的笑容,他笑起来是相当和蔼的,毕竟作为寺中住持,保持寺中僧人的形象,他便是牌面,即便这笑容是假到不能再假了,也给库格罗素一个危险的信号。 从阿帕奇战士突入月轮寺的后院开始,到现在库格罗素与法戒当面对峙,至少已经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为了保证成功的效率,库格罗素让懒图儿当时多分一些人马前往后方击破月轮寺的守备力量,却没有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月轮寺的僧人竟然能够这么顽强…… 想着,库格罗素便皱着眉头看去,然后他就发现了一幕自己不是很想看到的景象…… 他依稀记得霍牧走之前与自己说过在月轮寺地下发现了那种古怪的气息,像是一个强悍的修行者,却又没有一个活人应该有的气息,反倒是危险的感觉没有半点的减少。 这……这里,何时有一座平地拔起的高山了? 震惊中,库格罗素看到了法戒鬼魅的笑容,似乎是大计得逞,又像是疯癫痴狂…… 在场的所有人刚才都被法戒大师与柳折枝的一番对话给镇住了,他们依稀从话中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就连平时骂骂咧咧的焉耆国王子在感觉到后院传来的不详的血腥味道之后,都识相的闭起了嘴。 他的小动作,自认是没有人看到,有一个黑影从大家视野的死角中,悄然行动,随后轻盈的翻出了墙壁,王子现在就后悔没有直接蛮横的将落日军大半带到城中来,不过现在也不迟。 他的手下的确是翻墙的好手,带着自己的兵牌,只要那名手下能够平安的到达城门,驻扎在那里的数千名落日军就会迅速来到王子的身边,击溃已经隐隐约约将他们包围的敌人。 到现在,王子还认为自己是遭到了无妄之灾,毕竟从双方的对话中,他们似乎一直在暗指着什么,虽说是对立,但是有些事情,他们在场的其他人却并不清楚。 只不过王子搬救兵的计划很快就落空了,从半空中突然飞进中院一个黑影,黑影迅速的落地,在地上快速的翻滚着,随后便慢慢停了下来。 地上的红色液体已经将这一切都透露的明明白白,一个面色慌张的人头正在法坛的第二级阶梯上静静地躺着,脖子上的裂口整齐无比,似乎这个人头的生气还未散尽,一汩汩的鲜血还从他的脖颈断裂处涌出。 王子看的这一幕,心似乎被什么揪住了,浑身猛地一颤,随后便将头迈了下去,谁也看不见他的脸色。 库格罗素倒是轻松无比,他环视一周,指着刚刚飞来的不速之客,笑着说道:“忘了与诸位说明,诸位如今已经被我的人马彻底包围了,所以也不要祈求什么搬救兵了,若是有下此,我希望有人能够一起陪这个人死去,免得他在黄泉路上形单影只。 第582章 尘埃落定(完三) 见了血,人就老实了,这是很多人都会犯得毛病,不见棺材不落泪,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的其实就是焉耆国的王子,现在他已经彻底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威风,因为他意识到现在的局面已经容不得他在做出任何危险的举动了。 他看着站在所有人出口处的那年轻人,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懊悔是一种说法,但是要是一直沉浸在懊悔之中,就只能说这个人实在是没有成熟,离家的王子,这一瞬变得成熟起来了,他需要先保住命,对于父王的厌烦,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他终于知道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骄傲的地方,只要是没有人保护,轻易地,他就会陷入绝境…… 如果可以的话,库格罗素希望所有人都能够有这样的觉悟,只不过他现在有些问题需要立刻确认,不然他心中会有不好的预感。 “去找人确认后山的情况,不用支援他们,只需要报告战况,如果可以的话,让他们速战速决,迅速与我们会和。“库格罗素一歪头,懒图儿说道,懒图儿也有些担心,毕竟他们在后院那边投入了很多的战力,如果没有成果的话,那实在是太耽误事情了。 懒图儿在库格罗素身边退去,回到了前庭的位置,一招手,便有一名强壮的阿帕奇战士迅速敢来,他们本来就在门外待命,一有风吹草动边会迅速解决,比如先前那名翻出院墙不知死活的随从,就被这群训练有素的阿帕奇战士轻易的边处理掉了。 这群阿帕奇战士与阿帕奇部落里驻扎的那些战士还有所不同,因为他们接受了特殊的任务,所以他们也有特殊的培训方式,至少他们在各方面都要更加接近一个军人。 懒图儿迅速说明了问题,便有一名看起来稍微瘦一些,但是明显,他的身长臂展都表明他很擅长攀缘,后来各个朝代中都有这类的士兵,大都是依靠着西域的历史潮流,名为跳荡兵,他们极其擅长攻破城墙,也有很强的侦查能力,要他们去侦查战况,再好不过了。 那名猿臂蜂腰的阿帕奇战士只是应了一声,便迅速的隐去了身形,他们对于月轮寺的构造非常熟悉,走偏道,沿着厢房的边沿往里面走,不会遇到任何的阻碍,也比较掩人耳目,掩人耳目是因为目前只要是在场的和尚,现在都已经前往后院的避难所,武僧一类,也都投入了战场,所以厢房如今不会有人。 懒图儿只是过了很短的时间就回到了场间,刚才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就有人忍耐不住想要搞事情了。 他们见唐唐马贼王如今身边没有任何能够保护他安全的人,这就让他们胆子大了起来,几名他国大商,他们身边都是有几名护卫的,更重要的是,他们本身行走西域,自身就有舞枪弄棍的实力,三两一接头,便要暴起擒住他们眼中孤立无援的柳折枝。 库格罗素给他们的感觉的确很一般,虽然长相英俊,但是身上稚气未脱,感觉那种沉稳也完全是自己装出来的,他们打心底里就会看轻这个马贼王,所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情有可原。 不过他们显然是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如果连执掌月轮国多年的法戒大师都没有让人前来捉拿马贼王,那就说明他也没有把握。 库格罗素怎么会没有准备? 所以在见到有人竟然真的会铤而走险,或者说自寻死路之后,还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没有了任何波动。 轻巧的箭支如同长出来一般,从那几名不知死活的商人及随从身上冒了出来,看不见箭头,也就说明整根箭已经实实在在的造成了杀伤。 一连串的破空声不绝于耳,场间除了惨叫,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这里又安静了。 重要的是那座突兀出现的高山,库格罗素断定那必然就是霍牧提醒他的问题所在,难不成是什么障眼法? 库格罗素在没有具体的事实之前,都不会轻易地做出任何推断,因为这只会陡增烦恼。 …… 提提亚是这只小队的队长,所有的阿帕奇战士,只要在巴克特里亚城里的,都会自己的编号,任何一个人都是阿帕奇部落的珍贵宝物,所以这么多年的潜伏以来,很少有阿帕奇战士因为战斗而牺牲,这都得益于大萨满的指示和懒图儿的谨慎。 所以之前就算是倾巢而出联合清剿匈奴人留在巴克特里亚城中的死士,这些训练有素的阿帕奇战士也很少有伤亡,不过……那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几十年的酝酿,所有的努力都为了今天,为了夺回长生天的荣耀,他们不惧死亡,这与那些心中没有死亡这一概念被当做死士培养出来的士兵还是有所不同的,他们崇尚死亡,以死亡为荣耀,死亡不是他们的终结,他们只是重新投入长生天的怀抱之中,这样会让他们的子孙受益,是他们的祖先光荣。 提提亚的战斗力相当强悍,他天生就有神力,就像是萨满一般,他的神力天赐,也得到了懒图儿的信赖,一千八百人的阿帕奇战士群,一共有十八名实力强悍的队长,按懒图儿的话来说,就算是真的与月轮国弯刀军队正面冲突,他们这样的一只小队,加上强悍的队长,也有实力从对方身上扯下一块血肉。 提提亚作为队长,也是最先冲出密道的阿帕奇战士,他起身就已经进入了战斗的状态,可是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面前就像是有人未卜先知一般,有一层又一层的强壮武僧已经挡在了他们的去路之上。 尽管无法理解,这与之前的计划有所出入,但是作为战士的热血刺激着提提亚上前战斗,不论对方是什么人,他都有义务为阿帕奇部落的计划战斗到最后一刻。 剽悍的阿帕奇战士挥舞着战刀和皮盾 一手持刀一手持盾这是他们最好的战斗姿势,皮盾来自于部落培育的牛皮,熟皮熟制,套在精制的铁皮上,握于手中就十分有安全感,因为圆形,皮盾也是阿帕奇战士手中的另一个武器,用它来击打对方的薄弱部分,也相当顺手。 熟练的阿帕奇战士能够以一敌二,并且动作迅速精准,杀伤力巨大,绝对是步战与野战之中的精锐士兵。 提提亚冲出之后,他的身后便有一个个的阿帕奇战士迅速冲出,将洞口的八个方位全部占住,如同烧开的水壶一般,一个个的阿帕奇战士迅速的越出洞口,将之前离开人的位置补上。 而由提提亚率领的那一队战士率先的冲在了前方,直接与月轮寺的武僧正面对抗。 乒乓乱响的是战刀与同棍碰撞的声音,武僧皆配备丈八熟铜棍,质地坚硬,势大力沉,并且作为长兵,与长枪如出一辙,加上那群武僧强悍的体魄,他们对于阿帕奇战士造成的威胁远比想象中的要大的多。 除了提提亚上来便横冲直撞,直接击杀了一名身材魁梧的武僧之外,其余的阿帕奇战士都被那熟铜棍逼退了,毕竟送死不是他们的指责,熟铜棍粗如茶碗口的样子,实在是太过骇人。 有人用皮盾上前抵挡,也有人用战刀与其对抗,除了有些人的确是腕力非常,很多人都因为手臂和手腕的震痛而吃力回退。 刀与刀或者刀与剑相碰撞,除非是双方力量真的很有差异,不然很少会出现虎口断裂这样的伤势,但是熟铜棍这种东西,在双方力量差距不大的时候,却是一个相当无法处理的存在,因为他本身就有相当大的质量,被武僧挥舞之后,就成了杀人利器,若是有人不注意,被这种棍子抡到了身体不管是那个部位,那里应该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彻底的被粉碎。 提提亚也收到了冲击,由于他冲的很深,在陷入包围之后,身后的人拼命为他掩护,他才有撤回来的办法。 即便是局部的战场,兵家大忌便是孤军深入,为此,提提亚付出了一口鲜血的代价。 他的背后现在火辣辣的疼,一名武僧迅速的捕捉到了他的空荡,奈何提提亚双拳难敌四手,尽管已经注意到了来自后方的危险,他也只能用后背硬抗这一下。 骨头应该是断了,但是提提亚还是可以战斗,只不过不会再这样冒进了。 还有几位队长在不断的组织身后的阿帕奇战士从密道之中走出,毕竟只是密道,没有做成城门那样宽口的可能,阿帕奇战士要从里面全部出来,也只有循序渐进。 他们需要靠人数的优势来与对方一决胜负。 对方似乎也没有预见这些从地道中出来的歹人竟然有这么多,肉眼可见的,阿帕奇战士已经渐渐站满了后院的一隅,虽然月轮寺的后院真的很大,甚至可以说是别有洞天的感觉,但是若真的是上百人突然从后方出现,再大的建筑里也会有一种拥挤的感觉,更不用说因为对方都是披甲执锐,这种情况只会让这些和尚心里慌张。 有几个和尚似乎是去通风报信了,几名阿帕奇战士的队长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双方终于开始正面冲突,所以此时他们所发出的兵器碰撞以及喊杀声才开始被正在中院的人们所听到。 后面的几个阿帕奇战士在授意之下,迅速点燃了狼烟一类的燃烧物,这是之前懒图儿授意的,只不过他们没有迅速的突破月轮寺的防御,这是之前所没有料想到的事情,不过狼烟的作用就是联系另一批人马了。 库格罗素和懒图儿的合计是认为月轮寺没有这样的抵抗能力,只要他们迅速的处理掉月轮寺的人们,他们就可以将所有人当做他们的筹码与对方谈判,但是事实却是,玛吉纳和铁木儿似乎早就意识到这种可能性,并且知道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够处理掉月轮寺,才会让懒图儿他们出兵之后立刻通知他们,不用管到底有没有成功。 提提亚自然是感觉到脸上无光,他们诸多战士在于那群相当少的武僧对抗的过程中受了伤,熟铜棍那么结实的打上一下,基本上就失去了一半的战斗力,这实在是太困难了。 尽管人数是十倍于对方,这些面无表情的武僧似乎也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们的精妙的配合让一个圆形的战阵变得滴水不漏,提提亚下意识的认为对方是修行者,但是对方也的确会被他们的乱刀所伤,这实在是有些无法接受。 提提亚他们的战斗素养没有问题,这是懒图儿向铁木儿请教之后,按照非常先进的方法培养的,但是他们唯一缺失的东西,的确在西域很难找到,那就是阵法的东西。 这种与修行者之间的那种阵法不同,这是清楚记载在各类兵书之中的士兵之间配合的阵型,靠着各种补缺的方法,能够让一定数量的士兵发挥出超出他们实力的战斗力。 而这种阵法一般很少会在外界流传,作为散兵的阿帕奇战士,尽管在各类的战斗之中培养出了优秀的战斗意识,但是在合作方面,他们的确与这些平日里就有加训练的武僧们有很大的差距。 所以在双方单兵战斗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没有战阵,没有配合就成了阿帕奇战士寸步难行的原因。 这一点似乎懒图儿也没有意识到。 直到那名猿臂蜂腰的跳档战士看到了双方的战阵区别,才有人真的明白了双方的差距所在。 懒图儿最后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也非常的懊悔,但是没有办法了,库格罗素也表示理解,只能说他们对于月轮寺的事情还是太过草率了,不过对于最后的结果没有什么区别,这是在法戒大师突然发难之前,两人的看法。 法戒突然出手了,这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第583章 尘埃落定(完四) 说实在的,在场所有人最没有想到的就是法戒竟然到了这种时候会出手,而且他动作迅猛的程度完全不像是一个老僧该有的那种样子。 “不是说法戒不是修行者吗?”这时候库格罗素除了震惊还有很多的疑惑,只不过风驰电掣间,情形并没有给他足够去思考的时间,毕竟法戒那双摄人的双眼,正冲着他的方向而来。 咚的一声,像是声音落后与法戒的身形,这声巨响才传到众人的耳中,也不知道是刚刚这一瞬让众人感觉到了多长的时间。 先前法戒脚踏的地方,尤其是那看起来装饰相当华美的法坛,此时因为冲击几乎是寸寸断裂,白玉一般的石料雕砌的围栏毫不客气的就那样蹦碎开来,直接砸向了呆若木鸡的“人质”们,他们先前还是库格罗素的人质,此时法戒突然暴起,让局势似乎又发生了无法想象的变化。 懒图儿回来的时候刚好瞧见了这一幕,他更加的冷静,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除了那些武僧之外,月轮寺里就没有那种像霍牧一样的高人了,并且,在他看来最有可能是那位高人的就是这个一直长盛不衰的住持法戒大师。 不过现在来不及解释。 懒图儿大吼一声,从腰间似乎拔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明晃晃的样子一闪而过,似乎是兵器。 库格罗素本来想要借着镇定,呼唤院外的那些阿帕奇战士前来保护,或者说直接冲进来讲法戒挡在一遍,肩上却忽然传来了一股力量将他向后拉去。 “库洛塔,此地不宜久留,速速退去,这里由我断后,让院外的战士们一并进来就好!”像是冲着库格罗素大吼一般,懒图儿根本没有时间回过头来好好与库格罗素说话,头也没回的便提着那兵器,冲着迎面袭来的法戒杀了过去。 库格罗素踉跄两步,根本没有犹豫,立刻向着院外冲去,他尽管很想要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是既然懒图儿都这样说了,那就说明情况一定十分紧急。 …… 法戒的确是不懂修行一类的东西,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僧人,即便不尊佛礼,但是他依然对于佛家的经义保持着敬畏,不然他可能早就对那些德高望重的与自己师父一辈的老僧们痛下杀手了,他知道这些人对于月轮寺来说究竟有多大的意义,即便是他利用月轮寺和军队将来真的登上了王位,月轮寺的核心永远都是这些将经文颂唱的滚瓜烂熟的老僧。 只不过法戒现在的样子也的确能够解释。 不寻常的筋肉样子在法戒原本已经开始衰弱的身体上展现,他的表情也不像是原先的那样平静和庄严,反倒是透露出了一种疯子才会有的癫狂之意,紧闭的双唇此时大开,无声的咧嘴露出瘆人的笑容。 他一双本来应该是合十供向佛祖的双手,上面不知怎么的伸出了锋利尖锐的指甲,至少在旁人看来,这并不应该是人类的指甲。 随着法戒身形的暴涨,他喉咙之中的那不明意义的低吼也显得那样的让人战栗,他现在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怪物,无法形容的气势随着他的冲刺裹挟而来,一时间如同无数只双手扼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喉咙。 除了懒图儿,剩下的所有人惊叫着向着院墙推去——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院外是不允许他们逃脱的地方,后院似乎也在兵戎相见,他们只得寻找一个个适合躲藏的角落,毕竟那些已经崩裂而来的碎石可不是闹着玩的。 似乎是无心之举,也正好印证了法戒此时究竟有多么强大,只是启动就将法坛震得无法看出原来的样子,碎石落入人群,砸伤了不少根本没有来得及躲闪的寻常人,造成了更大的恐慌。 这时候即便是焉耆国的王子,也与寻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他身边仅剩的两个护卫一边颤抖,一边履行着他们的职责——丢下王子,与死罪同等。他们护着王子不断地后退,而王子就是那个刚才被不幸砸中的倒霉孩子,此时正捂着留血的脑袋,摆着苍白的面庞,欲哭无泪。 此时的法戒明显不是法戒本人了,或者说他现在的状态很像一种叫做上身的现象,这种仪式一般存在与大汉的正统道教里面,又或者是西域的萨满巫术体系之中,在座的许多人对法戒现在的样子有过很深的印象,即便是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见到过。 这就让某些人意识到,原来法戒到被人彻底包围都没有慌张,是因为这就是他的底牌了吧。 实际则不然,法戒的底牌与此有关,但是却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上身,至少作为一个拥有巨大权力与地位的人来说,这么多年来的生活,已经让法戒无法再放弃情形的感觉了。 似乎是在梦中一般,他遇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自己年幼时与荐一学法,但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时间,他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两段记忆,两段记忆的身份相同,他都是荐一的弟子,但是却有着孑然不同的内容,在第一段中他似乎非常的“听话懂事”,至少这点就与他的印象完全不同。 他在梦中遇到了自己曾经并未见过的僧人,但是显然,这又是在月轮寺实实在在发生过的故事。 梦中有一座山,一座后院里平地拔起的高山,在那里有他尊敬的师长…… 梦里还有一些师兄,他们……隐约有着方丈和长老他们的样子,如果仔细对比似乎就能发现,那应该是他们年轻时候的样子…… 无数的梦境拼成了一副相当完整的图画,现实似乎与梦境重叠,不断的冲击着自认为已经无形无意的法戒,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感觉到自己在一片河流之中起伏。 后来他明白了,这条和叫做时间……他从过去流淌向未来,而两端记忆的重合…… “小木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记忆中荐一的面庞开始熟悉起来,法戒认为自己恨他,因为他总是让自己变得那么独特,他认为是荐一禁锢了自己,然后留下一个烂摊子,最终让他寸步难行。 但是忽然的,他又在那难以割舍的面容中看到了一种叫做感情的东西,这个人养育了自己,让自己能够无忧无虑的求学……直到如今。 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荐一最后离世前看着他的面庞是那样的悲伤。 “原来一切都是徒劳的吗?原来你根本就没有成功,对吗?”瘦小的小木头站在荐一的身前,难过的哭泣,不断地抽动着肩膀。 在一片虚无之中,只有师徒两人,荐一变得年轻,但是却依然悲伤不已。 “逆转胜死,欺瞒神佛,非吾之力所能及……小木头,师傅对不起你,师也对不起师兄……最终……我还是没有能够牺牲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来为我们渺小的生命作陪衬……” 小木头哭的很惨,他知道自己似乎要死了,他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在无意义的发狂,那应该是毁灭之前最后的疯狂。 一个光影突然出现,出现在小木头的背后,搭上了他的肩膀。 “师兄……对不起……”荐一悲伤到几乎眼泪要夺眶而出,他咬着牙,看着那日夜都想要拯救的笑脸,最终却是要亲手瞒着对方,将他们送去彼岸……这几乎与刽子手没有区别。 那人却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 那的确是一个相当恐怖的大阵,为了大阵,荐一几乎将自己的余生都奉献了给他,当发现自己对于曾经两人的死没有任何办法的时候,他在无数辗转反侧的夜里,最终做了一个让他带着遗憾死去的决定。 这个大阵不论如何填,都只会是一个无底洞,不论是要救人,还是不救人,大阵都没有办法让死去的人复生,所以从一开始,荐一都只是钻了牛角尖……凡人的力量是很有限的,在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了。 所以为了让师兄和自己爱徒的死变得有意义……荐一将整个大阵逆转,原本依托月轮国国运建造的大阵,转而成为了真正反哺月轮国的大阵,假以时日,用无数带有气运的珍宝供奉,这大阵将会在停下来的那一天,带给这片贫瘠土地上的人们以新生…… 而为了小小的遗憾,为了自己的私心,荐一终于是从轮回中,将师兄与爱徒捞出,然后让他们为了这个大阵,贡献自己最后的力量,也能够再活一世…… 代价就是他们没有办法踏出这个阵枢一步,直到大阵接近完成,他们也会随之消散。 依托大阵而生的法戒,终于在这一天,迎来了自己在人间的最后一次日出。 站在场间的,如今只是法戒的空壳,他的神识此时穿越了无数的障碍,抵达了一个地方,那里……只有他、师父还有师伯三人,享受着最后的一段时光。 某种程度上来说,霍牧感觉的没有错,只不过他的确对于阵法没有研究,不知道这种阵法的威力到底有什么区别,也没有办法分辨阵法的效果——仅仅凭他在阵枢之下稍稍待得那么一会,实在是杯水车薪。 此时已是大势,即便没有玛吉纳、铁木儿、库格罗素……也会有下一批人,将这个国家推翻——这个国家的新生,还有这片土地的新生是不可避免的,只不过是大汉在无意中强插一手,所以成为了现在的情况,无论如何,结果都不会变,月轮国完了,但是只是那一层不断压迫着人们生活空间,而且永远看不到未来的空壳死去了,在这里重新站起来的,将是又一个强大而且充满活力的国家。 …… 后山的阿帕奇战士们本来还在为久久无法突破那群顽强的武僧的战阵的时候,突兀出现的高山让所有人目瞪口呆,至少僧人们也都没有料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他们似乎就站在山脚下进行了许久的缠斗,却没有任何的印象。 葱郁的树林,盛放的野花,新鲜的泥土……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有人蹲在地上,不可思议的轻捻泥土,直到发现这些土壤和寻常的沙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更加的湿润一些的时候,明显,所有人都混乱了。 从山上延伸下来的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路本来也不该有多么吸引人的道理,只是当一个白发披散,骨瘦如柴,形如恶鬼的人形生物缓缓从山上走下来的时候,没有人会不被他吸引。 他赤着双脚,脚踝处隐约有粗重的铰链,在松软的泥土上拖沓着,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只不过他走来的姿势又是那样的端正,根本就是带着一种圣洁的意味缓缓而行,这种矛盾不断的碰撞,要多引人注目,就有多引人注目。 直到他走到所有人中间的那一片空地上时,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他似乎是无视了身旁的两拨人,这一段时间过的相当的漫长,白发人跪坐在寺院的地面之上,然后双手合十,口中继续颂唱着经文……僧人们才有些忍不住了,因为他们熟悉这些他们平日里总是会当做每日课业的颂唱……此时竟然在此人口中显得那样的合适。 颂唱没有持续太久,即便他的语速不快。 他向着地面跪拜,然后冲着雄安宝殿的方向也跪拜,冲着佛林的方向跪拜……这一切都是他熟悉的。 “南无阿弥陀佛……”一声悠长的佛号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动作了,双手合十,屈膝跪拜,微微颔首,失去了最后的呼吸。 无数的僧人痛哭流涕,铜棍滚落在地,他们学着白发人的模样,一同跪坐在地上,不断的向着他行礼,然后颂唱经文,像是在为他做最后的送行……即便他们都不认识这个人,心中的慈悲,无数的情感一股脑的全部涌了出来。 僧人的恸哭是非常富有感染力的,至少阿帕奇战士们也放下了手中的战刀,保持了沉默。 第584章 尘埃落定(完五) 懒图儿节节败退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当然不是滥竽充数的存在,在巴克特里亚城这么多年的蛰伏,至少在身心上他都收到了常人难以经历的磨难,在这些磨难之中,成长起来的懒图儿绝对有资格与强大的敌人面对面的作战。 只可惜,此时的法戒更像是一具空壳,哪怕是他的后背中箭——院外的武士们弯弓搭箭,大部分的箭雨都被滑若泥鳅的法戒给躲了过去,他那些不似人类能够做出的动作,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匪夷所思的,头扭转半圈,腰折成负角度,这样的动作看起来就会让人浑身不适。 但是他的动作又是无比迅速的,箭,似乎也追不上他的速度。 他的后背现在深浅不一的插着三支箭,这都是懒图儿拼着性命与法戒纠缠而换来的东西。 可是懒图儿实际上没有一击招架的住,要按照实际的说来来描绘的话,局面就像是一边倒一样,只有法戒没有杀死懒图儿的想法,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无数次,法戒都有轻易置懒图儿于死地的机会,他都看似失神一样顿住,就是这些机会,才让懒图儿得以死里逃生。 懒图儿是曾经的萨满,但是在脱离了萨满的身份之后,他拼命的锻炼,最终也拥有了与阿帕奇战士一样的肉体,甚至更高更强的搏击技艺,这都是阿帕奇部落中前所未有的事情,只有一个人的意志强悍到了某种程度,他才能够做出超出自己身体极限的事情,血脉这种东西,在阿帕奇部落中的传承,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 库格罗素因为父母皆为常人,却显现出了远超任何同龄人的萨满资质,他才会被大家寄予厚望,但是懒图儿又何尝不是呢?他的父母亲虽然都是曾经部落的萨满,但是他却能够坚定地为了部落的未来摒弃自己的高贵身份,选择为部落奉献一切,这已经足以证明他的独特。 这样的人,似乎上天都在眷顾呢…… “呕……”这一击击中了懒图儿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提刀的力气了,说是单对单的战斗,主要是懒图儿不想要波及到其他人,但是身份尊贵的他,理应受到身边的护卫们的保护。 然而事实也摆在他们的面前,所有的阿帕奇战士,即便是通过了这么多年地狱一般的磨炼,他们始终也只是寻常人,一但面对了超出寻常人能够承受的攻击之后,他们与那些平民也没有什么区别,可能最多也只是多活一会的差别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懒图儿有必要保护自己的战士,他们之间并非是简简单单的统御关系,更多地,还有这么多年来,一同并肩作战的情谊,这些都让懒图儿无法看着自己的战士替自己送死,所以,他才会坚持到这样无法后退的局面。 在看到了这些身形高大强健的持械战士被法戒轻易击溃的场面之后,很多只是无辜被牵连进来的商人名士现在已经后悔的无以复加,瑟缩在角落的感觉很不好,可是现在就连王子一类的人都没有其他的办法,他们也只能这样默认了,祈祷着不管怎么样,只要没有战斗,一切都好说。 几千人攻打一个加上杂役一类的僧人——总共只有百余人的寺院,却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实在是让库格罗素无法接受,但是他现在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月轮寺周边的房屋此时都被暴力破开了,但是里面大都没有人,因为这些地方也都是原本阿帕奇部落的战士们隐居的地方,为的就是能够更好地监视月轮寺的一举一动。 这些地方大都有那庞大密道的出口,此时一个个全部被库格罗素带人打开,这也说明了库格罗素已经不在奢望其他的好处了,他们更希望现在玛吉纳和铁木儿带领的军队能够迅速赶来,前来帮忙处理眼下的事情,说起来很自私,但是库格罗素不太希望看到部落的战士们浴血奋战却徒劳无功的样子。 交给更有资格或者实力的人来处理,这是一个不算丢人的妥协,库格罗素只是觉得阿大这么多年的心血却也只是为他人成全,哪怕是他接下来会成为佛子与国王,他也心中有坎难以越过。 说白了,库格罗素对于这个国家的感情远没有对于那个小小的部落那样情深意切,毕竟在他的意识里,阿帕奇部落、父亲、阿大、懒图儿他们才是组成了自己生活的那些人。 为了更快的引导铁木儿和玛吉纳的队伍,库格罗素快速清点了一些人作为先锋,至少能够在对方不熟悉方位的时候引导他们一下,对于库格罗素来说,他虽然不是什么修行者或者掌握巫术的萨满,那远处屹立的高山,却总让他有些不安。 库格罗素和旁人自然不会明白法戒和他过去几十年间与这间寺庙的恩怨,所以自然也不会明白法戒如此贪婪的原因,更不会知道山的来历,所以有疑惑也正常。 答案只有靠他们自己在将来的生活中去自己感受,为这一切做了许多事情的那些人,终将成为历史,或许就算库格罗素他们在未来明白月轮国正蒸蒸日上,也不会将这些归结于今日的一切,因果轮回就是这样,他会让生活中的一切变得那样自然,那样的合乎情理,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明明不知道因果的存在,却还要苦苦追求他的人了。 望着天边的斜阳,越是这样焦躁的午后,就越是让人懈怠……库格罗素有些累了。 …… 懒图儿没有昏死过去,这是他最庆幸的事情,倒不是说他觉得自己死掉不好,而是如果刚才昏死过去,估计就不会看见现在这一幕了。 法戒明明是要给他最后一击的,但是突然那扰人的吼叫声也停止了,忽然面前的一切气息都消失了,就仿佛法戒就根本没有存在过。 懒图儿原本是匍匐在地上的,身后的战士们惊慌上前,将他搀起,却并没有注意他身前的这个人。 怎么回事?懒图儿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或许是角度的问题? 战士们都无事掉了面前的这个跪坐着的男人,他的面目不再狰狞,而是一片的祥和,实际上,他已经彻底的死了,微风吹拂间,懒图儿似乎能够看到一种像是星屑一般的碎片从这个只着白色僧袍的老僧身上脱落,然后随风飘洒。 阳光像是凝成了一道道实质的刀,毫不留情的扎在了他的身上,每有一道光线,他的身体就变得再虚幻一分,这种情景在懒图儿的面前慢放着,却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慈悲宝象吗?懒图儿心中蹦出这样的一个词汇,但是他不懂佛法,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内心……平静了下来,直到面前的人形,忽的碎成一抔黄土,再也没有踪迹。 山没有再变得虚幻,世界似乎也承认了它本来就在这里的事实,却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先前这一段无不足道的小时间,对于一些真正见证他的人来说,究竟有多么的震撼,多么的难以忘怀。 这些在后来在懒图儿留给库格罗素的奏请中也说的很含糊,但是库格罗素最终还是同意了懒图儿从帝国大将军的位置上卸任的请求……懒图儿最终削发为僧,月轮寺的旧址之上建起了一座在将来百年都负有盛名的寺院——大慈安寺。 后来来到大慈安寺参拜的人们,都能够在寺中见到那位总是带着和煦笑容的大脑袋僧人,他笑呵呵的会与小孩子们讲故事,尤其是关于这个国家很久之前的故事,引人入胜又那样的自然而然。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库格罗素不说是如愿以偿,最终他还是完成了人物,相当出色的。 其实是在懒图儿全面接管寺院之后不久,巴克特里亚城中的人们就感觉到了一种叫做压迫感的东西袭来,两只军队,几乎已经是月轮国所有战斗力的集合,此时一股脑的涌入了巴克特里亚城,将一切效忠于月轮寺的势力给铲除。 月轮国原本有着万佛之国的称号,只是可惜,在佛子离世之后,不光是民间,就连佛门之间也爆发了难以想象的动乱,一些明事理的人发动的暴乱是难以抵抗的,他们得理由比起饥民的饥饿,难民的觅所来说,可以说是五花八门,但是对于僧人们来说,他们要毁掉佛门的唯一原因就是那经文中描绘了上千年的极乐,已经在他们面前寸寸崩裂了。 佛祖的化身亦是身死,这叫他们如何再去信佛? 月轮国的僧人急剧减少,其实也就只是近一年以来的事情,但是这种剧烈减少的程度,堪比天竺当年的灭佛大灾。 …… 如今留在月轮国境内的寺院不多,但都效忠于月轮寺,即便是没有了佛子的号召,他们留下来的,大都是能够对俗世产生一些眷恋的,更加寻常一些的僧人,所以他们如果要反抗,其实与百姓的暴动没有什么区别。 有军队,就自然会流血,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妥协就能够停下来的事情,库格罗素和懒图儿接下来没有做任何事情,他们仅仅就是与寺中剩余的那些“贵客”们商讨资金的问题,至少在佛子这上面,库格罗素他们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但是明眼人都明白,如今满是乱象,不管将来国家的说辞如何,他们的亏是一定要吃了,甚至还有一部分人感谢库格罗素他们揭露了法戒等人的真面目,哭着喊着要给他们送钱,这就是另外的情况了。 古鲁克的事情,霍牧没有再管,他在特别的地方,遇到了正在整军的弯刀军队,并且亲眼见到了楚中梧的样子,于是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而王城中的事情,似乎他们就不去管了,明明还有一个古鲁克在密谋脱出,却丝毫没有再提起,最终古鲁克的下场不是很好,似乎他到死都没有明白,为什么那些內侍在他想要与玛吉纳联络的时候面色冷如铁,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该安静的王城变得越来越沸腾。 直到古鲁克领着王宫的侍卫一起冲入东宫,将东宫的所有人屠杀殆尽,留下了呆若木鸡的古鲁辛之前,古鲁辛都还没有明白自己究竟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古鲁克,没有杀自己的这个可怜的侄子,只是留他一条生路,并且留给他了一把刀,让他如果真的想要报仇,就提刀来与他寻仇,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年轻的古鲁辛在见到满地的族人尸体,以及明白了自己其实只是被抛弃的棋子之后,就那样坐在原地疯了。 古鲁辛最后好像活了很久的样子,王城根下哎,有一块供人休息的茅屋,那里有一个流浪汉,每日早出晚归,似乎只是在城中游荡,却也没有城墙上的士兵来驱逐他,直到他死的时候,皇家的人来为他收尸,人们才意识到,这个人果然是与皇族脱不开干系。 不过那些之前轻易的追随了古鲁克的人们,显然没有想到,古鲁克在找到一个叫做库格罗素的人之后,反手就把他们全部卖掉了。 而古鲁克?他有自己的财富,至少是富可敌国的样子,但是他全部留给了王城,然后带着之前的委托,拜托沙溪府的人把自己送出了巴克特里亚城之后就杳无音讯,传闻他是大汉的谍探,不过也都是坊间的消息,谁也不知道真假。 傒斤罗布如愿以偿坐上了相国的位子,他本该在这个位置上施展拳脚很多年的,他的确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只可惜没有注意身体,甚至御医都没有保住他的命,最终被人发现安静的死在了自己的书房之中,享年四十七。 而之后,佛教和长生天教成为了这个新的月轮国相庭抗礼的宗教,人们再没有听说过月轮国周边的那些部落,只有长生天教的教义弘扬四海,被不同地域的人不停的歌颂着。 第585章 从何处来(上) 其实在法戒死掉之后,月轮国唯一有可能镇压住这反革的人物也就不存在了,即便是局部地方再有什么小打小闹,那也已经是无伤大雅的事情,根本用不得上面几个主事人来担忧。 月轮国在西域称雄如此多年,看起来是铁板一块,但是那其实只是错觉罢了,在里应外合的夹击之下,月轮国陷落的极快,尤其是在失去了军队之后,月轮国没有任何隐藏着的储备力量能够稍稍反抗一下。 大功告成的当晚,不论是库格罗素一群人,还是玛吉纳和铁木儿他们一方,大家都迎来了多日以来的难得的放松,当晚的巴克特里亚城灯火通明。 城中的居民在知道了结果之后,知道了原先那个腐败的王朝已经被一群不知名的人给推翻了,也难免有了纵情享乐的心情,君与民同乐的场面的确不多,这一幕也在历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至少新生的月轮国是在西域史上拥有极大篇幅的一个王朝,为后世留下了不知道多少的传说故事去挖掘。 不过狂欢仅仅只有一夜,巴克特里亚城是月轮国的中心,虽然已经解决了问题的源头,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至少其余九城都还在水深火热之中,身为拱卫王室的军队,不管是阿帕奇战士们,还是弯刀军队还是那些散军,他们都要紧接着开赴各个城池,宣布今日的壮举,通告国家的新生,如果可能的话,还要防患于未然,将一些反抗的苗头掐死在襁褓之中。 这些都是之后玛吉纳和铁木儿将要善后的事情。 库格罗素呢?在宣布计划的胜利之后,兴冲冲的就开始跟大萨满去写信,至少很快,大萨满收到信函之后,阿帕奇部落就不用再窝在小小的清远谷地之中了。 次日,新王加冕,随后便是一系列朝堂之上的琐事,最重要的是军功的分封,即便是昨日的行动有些兵不血刃,但是按照贡献来封赏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无此,军心必乱。 大萨满是跟着部落的人快马加鞭,最先到达的一批人,其次还有各城各国来使纷纷开始赶往月轮国的巴克特里亚城,那些原本来到月轮寺只是为了争夺佛子之位的人,本就是来自各国的贵族精英,如今大局已定,不管他们心中有多么愤懑,他们也必须要实话实说,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将兵强马壮的月轮国再次推翻,可以说月轮国当年要不是自乱阵脚,甚至焉耆国这样的西域大国也根本没有机会打月轮国的心思。 大萨满最后没有接受任何封赏,他说库格罗素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做父亲的只要看见他有作为,就已经足够欣慰了,而且大萨满在得知了他们这几十年的布置最终得到了回报之后,整个人开始迅速的变老,真的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库格罗素午后在城外迎接大萨满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这皮肤干枯,佝偻半身的老人真的是他离开之前的那个威严无比的大萨满。 心中涌上了无数的心酸与难过,只不过如今已经作为一国之君的库格罗素没有办法再随意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阿帕奇部落的族人最终在几日里陆陆续续的被安排到了巴克特里亚城的周边,他们还是比较习惯游牧的部落群聚生活,所以也就没有办法那么快的直接就开始融入城市的生活中。 玛吉纳和铁木儿他们最终成为了不知名的人,因为他们本就没有在月轮国任职的打算,所以在双方的合作之下,关于铁木儿和玛吉纳的消息被严密的封锁。 玛吉纳和铁木儿最后为这个新生的月轮国做的两件事情分别是带领军士构筑月轮国的北防线,其次就是处理与大汉结盟的事宜。 玛吉纳身上带着的印有大汉天子印章的文书已经不能再真了,只能说到如今发生的一切事都还在大汉的掌握之中,库格罗素见到了这一幕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不过没有办法,没有大汉的帮助,他们阿帕奇部落可能如今还窝在山谷之中吃野果呢…… 结盟相当顺利,没有什么歃血为盟的情结,因为大汉的天子也不会真的前来,只要走一个流程,接下来让史官好好地记载,并且向着周边的国家传递大汉已经与月轮国结盟的消息,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对这件事情,匈奴人是有些无可奈何的,毕竟以他们现在的军备,如果不是倾全国之力,他们也不太可能击溃大汉的北防线,这时候分兵西域,来做一个完全没有预料性的事情,是完全得不偿失的。 所以他们只能得到一个结果,马良能够从中作梗,牵扯大汉这么多的精力已经做得够好了,只是匈奴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大汉的布置竟然是那么的未雨绸缪,月轮国在匈奴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可能再为他们所用了。 库格罗素封锁了关于玛吉纳和铁木儿的消息,但是匈奴人却有能力得到内情,在接下来的很久时间,匈奴人才渐渐地了解到了月轮国改头换面的所有细节,这种纵贯几十年的计划没有魄力的人甚至不敢去想象。 而且,那个一直在计划背后的男人,更是让很多知情的匈奴人心中胆颤。 …… 完成了所有的任务之后,玛吉纳就准备要离开了,而铁木儿作为大商,尤其是他的宅子还在巴克特里亚城,他自然有理由继续待下去。 而且按照之前的说法,玛吉纳和铁木儿至少有一个人要留在月轮国内当做双方联系的桥梁,这个差事铁木儿欣然接受了,主要是因为他的确没有别的追求了。 玛吉纳,或者说楚中梧,他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他能够接下来这个任务,多半原因也是因为他的父亲的原因,如今将父亲的使命完成之后,他终于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楚家被灭的事情上去了。 在大汉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追寻一个答案,虽然明面上的大汉风平浪静,但是知情人却知道一直有那么一股势力,他们在大汉的深处扎根,一直在窥伺着外界发生的一切,只等待着何时的时机就会跳出,然后给大汉桶上一刀。 时家被灭,楚家被灭……还有数不胜数的时间,如果真的全部追寻起来,这些悬案,似乎都指向了一个陌生的影子,这才是让无数人为之胆寒的事情。 看不见的敌人永远都是最具有威胁的。 对于楚中梧来说,所有的事情都是疑云,因为他年少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听说过,直到他的父亲死去,天机阁的人找上门来,他才真正的开始接触这个世界,也渐渐地知道了一些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这些无不刺激着他想去追求答案,他却也在这过程中不断地遭受威胁。 有些时候,当一个人在做一件危险的事情的时候,来自身体的本能,他会退缩,楚中梧在这些事情上越是探究,他就觉得自己越应该去找到事情的真相,如果不这样做,或许他的余生都会感到遗憾,而且他认为像父亲那样优秀的人,怎么也不应该就那样默默无闻的死去…… 离开巴克特里亚城之前,他见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他当然听说过,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将这个人与自己的身世之谜联系起来。 霍牧是在月轮寺攻破当天就找上了楚中梧,他有些事情想要找到楚中梧了解,尤其是他顶着这样特别的名字,这让霍牧觉得这世上应该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不过因为事务缠身,霍牧并不催促楚中梧要立刻与自己见面,完成大汉与月轮国之间的结盟,霍牧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今日。 两人约好了地点,这里原本是库格罗素手下的阿帕奇战士藏身的地点,在楚中梧提起之后,库格罗素没有半点犹豫便准许了这件事情。 一间相当普通的民房,四周的窗户都显得很小,主要因为墙体厚实的原因,屋中有些昏暗,只有简单的油灯一盏,除此之外,桌椅板凳都很少,看起来平时阿帕奇战士真的没有任何其他的事情要做,生活才会如此的简单。 当然桌上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一套相当华贵的杯具与屋中的颓败显得格格不入,香醇的酒气也让原本简陋的气氛变得朦胧了起来。 坐在一张方桌两面的人,分别就是楚中梧和霍牧,他们没有选择在铁木儿的宅子里谈论,也是为了不再打扰别人,今日过后,两人都要赶赴国内,只不过霍牧是要回到军中,而铁木儿则是居无定所,或许会先回到自己的山中老家。 当然这是在霍牧没有叫住楚中梧的情况下。 “霍将军,久仰大名……”楚中梧微笑着为霍牧斟满了酒,霍牧也是毫不客气,一推酒盏,便一饮而尽,这是没有见外,拉近距离的表现。 只是楚中梧是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这么些年不断地追寻那些已经被隐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痕迹,没有旁人的帮助,他得到的只是相当细碎的信息。 以至于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楚家,拥有那样庞大的能量,几乎是做到了能够与大汉同岁的成就。 就在这样的自我怀疑和自我激励之下,他这样度过了十多年孤单与焦躁的生活,偏偏生活又与他开了一个玩笑,在他几乎要失去方向的时候,有人突然拉住了他,告诉他,自己知道一切关于他身世的事情。 这实在是太过梦幻,以至于无法让人相信。 但是对方又明显是知道自己父亲的事情的,这让楚中梧实在没有办法去反驳。 “酒,的确是好酒啊……某自来到月轮国,便为这葡萄佳酿所折服,草原上可没有这样甘甜的酒水。”霍牧感叹道,他来了月轮国几乎没有任何停歇过,说起来,只有他是非常急匆匆的,剩下的像库格罗素还有楚中梧等人都是在月轮国生活过多年的人,他们自然对于这片土地要更有感情一些。 “若是将军中意这酒水,待中梧回到老家,定然会托人为将军捎去一些,这酒水不贵,酿造的条件却苛刻的很,所以只有在月轮国内才能找到……像我们这样从商的,转手往长安、洛阳一卖,便是十倍百倍的利润……让将军见笑了。”楚中梧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又找不到话匣,只能对着酒水一顿感叹。 “不说这些了,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某注意到你也是因为库格罗素的一番话……他说你本名为楚中梧……今日一见,的确有那么几分相像,自然让某坚定了想法……”霍牧说的话让楚中梧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他又敏锐的感觉到…… “将军……您说的几分相像……是何意思?”楚中梧心跳有些加快,他觉得对方可能要说出一些他这么些年来都不太可能知道的辛秘了。 “自然是与我兄弟有那么几分相像了……这么说来,如果辈分没有错误的话,他应该是你的表兄。”霍牧想了想这样说道,却不知这番话语在楚中梧的心中到底掀起了多少层的浪…… “哦对,我的兄弟姓楚,说起来我们只是没有血亲的兄弟,你们才应该是真正的表兄,他叫楚清忴,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吧?”霍牧这样说着,却也同时在观察楚中梧的表情,果不其然楚中梧表现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 楚中梧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他以为对方只是恰巧姓楚,怎么推算起来,大汉楚姓的人也绝对不在少数,而且双方远隔十万八千里,更没有机会见上一面,这要怎么让他去询问对方呢? 现在在霍牧这里得到了确认的答案,楚中梧总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 第586章 从何处来(中) “若是不嫌弃,称我一声霍兄即可,毕竟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既然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某定然也无中途放弃的打算,所以,楚兄若是有任何疑惑,某必将为楚兄解答。” “只不过,在这些之前,楚兄你如今到底对自己的身世了解到了什么程度,还是要说一下的吧?”霍牧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他现在想要与对方一起整合一下情报,不然的话,楚家的事情实在太过庞杂,一时间说起来也没有个头,如果可以的话,霍牧甚至可以希望两人边走便说,毕竟从巴克特里亚城要入关,至少还有一整个日夜的行程。 稍稍从震惊中缓过来,这就轮到楚中梧来提出自己的疑问了,他没有必要对霍牧提出质疑,毕竟如今面前坐着的男人,就是他到目前为止,能够掌握到了最有分量的情报了,他断然没有放弃的打算,哪怕霍牧是在诓骗他,他也会情真意切的与对方交流。 “……我……我只知道,大汉有一个名义上的楚家,而我的父亲,楚中梧,似乎原本就是楚家的一员,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我出生的时候,似乎父亲就带着母亲等等……他们一起离开了楚家。”楚中梧努力的在回想关于楚家的一切记忆。 他记事起,自己就已经在山上的大院里生活了,生活虽然安静,但是也比较枯燥,他是在十岁之后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别的人存在,原来山外还有那么广阔的世界,只不过父亲不允许他离开大山…… 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所以她在楚中梧的印象之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父亲是在我十六的时候去世的,似乎是顽疾,宅子的管家和下人也请了郎中来看,只不过父亲卧床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一连几个月都没有清醒过几次……郎中说父亲是绝症,还有不少隐疾,已经不是靠调理就能够救治的病症了。”说道这里,楚中梧的脸色有些不好,面前的霍牧静静地在听他讲述事情,大家都是成年男人,没有哭哭啼啼的必要,楚中梧也没有在旁人面前露出自己脆弱那一面的打算,这些,早在他接受来自大汉天机阁的任务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借着微醺的意,楚中梧开始慢慢的讲述自己的故事。 “父亲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告诉了我一些事情,这也是我第一次印证了自己的想法,父亲果然从前是有着很辉煌的过去的。” 霍牧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他当然听说过楚家的很多传说,毕竟相较于楚中梧来说,他是真正与楚家走的相当近的那个幸运儿,尤其是在了解到楚家悲惨的命运之后,庆幸与自己的家族虽然落魄,但是至少族人还都健在,双亲尚能劳作……年幼丧失双亲,这种打击,对于一个少年来说,的确有些太过沉重了。 在霍牧想来,如果那位真正的楚中梧还健在的话,估计此时也会和清忴的父亲一样,尽管低调,却会拥有很大的能量,行行皆出状元,霍牧从没有看不起行商之人,所以对于那个能够只身为大汉重新开辟西域行商之路的楚家人,他是无比敬佩的。 “只不过他到最后,都不允许我染指任何有关于他从前的事情……将军……哦,不,霍兄,父亲他到最后都希望我能够下山读书,考取功名,秀才也好,童生也罢,只需要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楚中梧的眼神不知道在看向哪里,霍牧没有注意到楚中梧眼里的聚焦,看起来,他的确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不觉得,也不认同……父亲这样的人,本应该轰轰烈烈的死去,我读书了,读了很多的书,我当然知道世人对待伟人是什么样的态度,我也知道世人眼中的伟人、圣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父亲他算不上圣人,圣人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但是他那些荣誉的痕迹,真的能够瞒得过我的眼睛吗?”楚中梧紧紧地咬着牙冠。 随后,楚中梧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眼中似乎已经带有朦胧的雾气,他继续说道:”因为不相信,不甘心,所以我去寻找了,寻找一切父亲可能留下的痕迹,我先是寻找了家宅,父亲将我们一家迁入了大山之中,这宅子可能会有他曾经的印记……不过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所以我猜错了,父亲的确为了不让我知晓那段过去,下足了功夫,连家中的老管家,那至少是在家中待了十多年的老人,他也对过去毫不知情……” 随着楚中梧的诉说,霍牧的眼前逐渐浮现出了一个殚精竭虑,却依然为自己年少的儿子处处着想的父亲形象,果真是世间真情自在父母亲啊……感叹未有说出口,霍牧是个擅长倾听的人,所以他没有打算打断楚中梧。 “我当然没有放弃,几十年的痕迹,哪有那么容易便能够隐藏的如此彻底的?我不断的寻找,找遍那些城市,那些父亲可能去过的地方,去问,一个一个人的问,一家一家的问……” “结果,就像现在一样,事情总是那么让人捉摸不同,造化亦是弄人,父亲千方百计的,似乎在最后要与天机阁断绝关系,我却被老管家以五十两银子的价格卖掉了……天机阁找上了我。” 说道天机阁的时候,霍牧眼中闪烁了一下,他不认为天机阁会是无缘无故的伤害一个没有任何问题的人,而事实似乎也与他预料的没有偏差。 “天机阁,在我十八岁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倒是不恨铜叔儿,铜叔儿家里有五个半大的孩子,叔儿家的大儿子,我们小时候还一同玩耍,只不过他到现在估计都还在卧床不起吧……我不怨叔儿,只是那一瞬我需要在我被卖去的人身上得到我千方百计都得不到的消息时,那种孤独,几乎让我沉沦……” 听楚中梧如此亲切的叫着一个名为铜叔儿的人,霍牧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楚中梧会有这样的想法了,被自己熟悉的人卖掉,那种无可奈何,却又无法指责的感觉,的确很无助,倏然就让霍牧想到了站在自己背后的那些大衣兜子,大家都在为利益而争辩的时候,舍弃了利益,为大义而活的人,有时候真的很可怜,他们明明明白一切,却还要装作不在乎,无所谓的样子,实在是无法让人抒怀。 “父亲是西域的大商,如果真的明确算起来,他更像是大汉的官商,只不过为了不引人耳目,他的身份还是隐藏了起来,而我们来自楚家,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起过的东西,父亲去世了,那么我自然就要顶上去……事实上,我并不喜欢买卖上的勾心斗角,如果可以的话,我的确想要没有任何压力的治学……只不过我这人就是这样,心中不能有任何的坎,一定要填的平平如也,才能做事心安理得。” “所以我接下了,一直到如今,我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我只知道,楚家已经消失了,除此之外,一无所知。”楚中梧的话就到这里,霍牧听完之后,也明白了大概。 除去他的那些童年故事,霍牧不觉的天机阁做的这些事情有什么不妥,事实上,作为一个知情的人,楚清忴与他讲起过,在当年义父离世后,他也向萧师了解过……他明白的,至少天机阁是想要保护楚家人的。 或许楚家在当年盛极一时的时候,整个大汉对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都是有着说不上来的防范之心,但是当这个家族为了大汉的存亡,甘愿现身,并且最终落得一个满门被屠的下场之后,只要良心尚在,知情人无不怀有愧疚…… 天机阁没有恶意,而为了让这样的关怀来的更加合乎逻辑,将西域行商的事情继续交给这个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的年轻人,应该是一个相当好的决断了,霍牧甚至可以想到,当年萧师在下决断的时候的样子。 对于萧合,霍牧谈不上友善,但是也不会厌恶他,至少他们都是为了天子而竭尽全力的,更不用说,萧合本就是刘钊的老师,这样的身份应该不至于他会做出什么祸乱朝政,为害一方的事情。 清忴对于萧合的恨,霍牧也能够理解,霍牧当时不在场,他没有办法去亲身感受当时的那种伤害,对于此事,清忴闭口不提,霍牧他也尊重自己的这位兄弟。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希望在再有机会见到世上仅存的楚家人时,还将他们向火坑之内推,至少要让他知道,这世上他不是真的孤立无援的,霍牧自己,楚清忴,还有萧师……这些知情人不会散发恶意,是真的。 “无意冒犯楚兄的家事,只望令堂可以含笑九泉,毕竟……楚兄如今不是独自一人……”霍牧报以善意的微笑。 “大致上某已知晓当下的状况,关于楚家的事情,某亦是听自家兄弟与家父说起,只言片语,希望能够为楚兄解惑。” 楚中梧紧咬着嘴唇,坚定地点了点头,伸手相邀。 “据我所知,令堂本是楚家上一代人中的第三号人物,如今前面两位已经不在人世,一位是我与自家兄弟的父亲,某自为荆北霍家的长子,我霍家亦与楚家世代交好,只因经营不当,如今家道中落,某自十四投奔洛阳的义父家中,如今已经是十八年有余。” “义父自是当年楚家本家两位天纵奇才,人称楚家龙凤,只可惜,历史久远,大汉之将倾,不容三思,楚家倾巢出动,为我北疆将士不断提供援助,以至于义父的兄长,楚家家主亦是埋葬在了长城之下。” “叔父则是在关内一人苦苦支撑大局,而楚家的悲剧便是在此时发生……”霍牧有些感叹,这么多年的事情了,如今却又被翻了出来,清忴似乎都已经认为这世上已经再没有楚家之人,没想到,竟是如此方式与他相逢。 “楚家……被人陷害了吗?”楚中梧有些无法想象,但是当他说出自己的猜测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太过幼稚了,若是因为陷害,那样庞大的家族都能够被完全抹去,大汉岂不是自断双臂? 难不成? 楚中梧已经无法继续思考了,他思考的所有结果都让他无法接受,只等着霍牧告诉他真实的情况。 霍牧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难以诉说,“幕后黑手如今依旧在逍遥法外,天机阁似乎也没有找到头绪,楚家一夜之家,从南道北,被血洗,可能仅有寥寥无几的人能够苟活于世,到如今,能够存世的更是少之又少。” 嘶……一口凉气吸入了独自,楚中梧的确不敢想象,楚家被灭也就算了,能够将楚家血洗,却如今还能够逍遥法外,这样的势力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义父当年得益于在宫中处理朝政,凶手自然没有道理闯入京城将义父一家杀害,但是也因此,义父在当今圣上即位之后,很快就退隐,而天机阁则是在这种情况下,一直保护着义父一家,直到八年之前…… “八年之前?” “义父已经离世。” “节哀……” 楚中梧得知这样的结果之后,心中有着说不清的悲凉,但是隐隐间,却又有种难言的庆幸……或许自己当年做出为天机阁工作,的确是一件相当正确的事情。 而楚家被灭……这样的事实,他实在是无法一瞬间就接受,只不过在知道了这世上,他并不是孤单一人之后,他心中有些东西悄然的打开了。 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 “楚兄若是接下来没有事情的话,可以去洛阳找清忴一叙,我已经一年没有回到京城了,相信他那里还会有更多的事情,你会感兴趣……”霍牧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怎么说,这其实都是楚家的家事,他虽然想要帮忙,但是他的确脱不开身。 为楚中梧指了方向之后,楚中梧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吗。 第587章 从何处来(下) “多谢霍兄为我解惑,大恩不言谢,再敬霍兄一杯!“沉默没有持续多久,霍牧给楚中梧指了条明路,一定程度上,也告诉了楚中梧他的身世之谜。 楚家的覆灭在朝廷的可以控制之下,几乎流为了很多人口中的传说故事,很少有人真的了解过大汉前后八百载风雨,到底有多少隐藏在他表面繁华之下的家族存在。 楚家的秘密一直隐藏在四海升平之下,要想真的挖掘,没有朝廷的倾力协助,实际上很难真的靠个人的力量去彻底调查清楚。 天机阁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调查清楚的事情,霍牧不觉得楚中梧真的靠摸着石头过河的方法能够真的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刚才也听的清清楚楚,如果不是天机阁来人,告诉了楚中梧一些寻常人根本无法知晓的辛秘,相信楚中梧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的状态。 通过月轮国一系列反革的措施,霍牧对于楚中梧本身的能力没有任何怀疑,天机阁从不会做一些无准备的事情,毕竟本身是与大汉的军队捆绑在一起,知己知彼这样的原则性问题,是不会在一个能够压制全天下的情报组织身上出现的。 楚中梧本身的能力绝对是得到了天机阁的认可,再经过霍牧的亲眼见证,相信已经没有任何的问题了,只可惜霍牧想要将他收为己用,大汉如今临近战事,军中人才稀缺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而楚中梧却有无法忘怀的事情要去做。 所以霍牧并不是无缘无故的要去帮助楚中梧的,也有一定的私心,或许在与清忴交谈过后,能够解开他一部分的心结吧,不管怎么样,如果将来,楚中梧在了解了自己的夙愿之后,能够再考虑加入镇北军,他展现出来的谋略以及大局观不可能让霍牧有拒绝的可能。 两人萍水相逢,霍牧也没有更多的情感,楚中梧也明白自己的目标究竟在哪里,所以两人最后的一杯酒是真的真心真意的对对方的祝愿。 …… 次日一早,两人就已经离开了巴克特里亚城,霍牧还特地拜访了一次大萨满,他对这个西域大地之上,充满了智慧的老人打心底里尊敬着,英雄相惜用在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大萨满也为能够与如此惊才艳艳的名将相识而感到荣幸,只是时间没有允许霍牧再去王城中拜访库格罗素。 最后霍牧的祝福由大萨满转而代之,库格罗素在得知霍牧今日一早便离开了,也有未能再见最后一眼,为其送行的遗憾,不过男人之间的友谊便是如此,不必拘泥于一眼。 虽然只有短短几日的相处,但是库格罗素却已经很满足了,这位注定留名千古的名将与月轮国一代雄主的传奇故事,也被月轮国的国史隆重的记录在案。 楚中梧则是走的很安静,他等不及,一想这么多年来等待和追寻的结果,很快就有可能有一个相当准确的答案……霍牧告诉楚中梧,说他上一次见到楚清忴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以前了,或许这一年的时间,楚清忴又得到了一些关于楚家覆灭的消息。 楚清忴到底有多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当年遭遇了什么样的打击,到如今,只有霍牧一人知晓,他不知多少个昼夜……在父亲离开之后,挑着灯,搜寻着堆积如山的案牍,一遍又一遍的追寻着当年经历过那场灾难发生的人,他想要从所有时间的缝隙中,找到哪怕一点点的线索,都能让他欣喜若狂。 霍牧能够做的,就只有让他安心的能够继续自己的事情,让他没有任何顾虑的,将自己的心结解开,这才叫兄弟情。 …… 益州,成都。 时已至晚夏,若是夜晚,似乎也能够感受到一丝秋风送来的凉意。 只不过,距离李重霄等人离开成都,前往扬州,才过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作为蜀王,本身却又做了一个甩手掌柜,蜀王府却没有半点清闲下来的感觉。 当年太守督工建造蜀王府的时候,其实开出了很丰厚的报酬,只是百姓还大都没有信任太守大人的想法,刘建心里有苦也难言,毕竟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他能够在成都如此的畏缩,刘建也的确遭了不少罪。 李重霄作为蜀王到来,是刘建这些年来看到的唯一的机会,而这未雨绸缪的蜀王府也是他的投名状。 李重霄当然没有嫌弃蜀王府的建制如何,毕竟他也没有见到其他王府是怎样的一种规格,其实只要比当年自家的书院要宽敞,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只是作为万事通的楚老就没有那么好糊弄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楚老还是个牛头马面级别的人物,就不用说这段时间刘建的日子有多不好过了。 楚老对于建筑建制的理解程度甚至很多蜀地扬名在外的匠人都佩服不已,而刘建这么些时间以来就只能够捧着从蜀王府书房之中一封又一封的文书,欲哭无泪的去完成那些指标。 还不只是大兴土木,楚老此举几乎覆盖了整个巴蜀之地,各地水利兴修,重新分配农田,前段时间秦王出尽了风头的垦荒行动,其实蜀地早就早默默地开始运行了。 更不用说关于兵马的训练。 这几日有几个形迹可疑的男子被蜀王府外巡逻的亲兵所抓获,他们听楚老的命令将那些宵小押进王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有图谋不轨之人被蜀王府的亲兵抓获的消息了。 只不过让这些军人们疑惑的是,在某日例行检查的时候,他们却无意间又撞见了那几名歹人,正在王府之中无所事事,看起来根本就没有遭遇过什么刑罚的待遇,这是让他们完全没有理解的事情。 结果后来听说,那几人本来就是楚王府的客人,只不过一时间没有找到与楚老相见的方法,意外被他们这些亲兵给打了棍子,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就晕了过去,这下闹出了大乌龙,让亲卫队一段时间内都有些抬不起头来见人。 那几人听说是来自秦地,过了几日的时间已经被蜀王府奉为上宾,这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余下的事情也不是那些亲兵们要去操心的事情了,既然楚老已经表明不会怪罪他们,他们就没有必要再惴惴不安。 王府内的工事一直在进行,不光是楼阁的修筑,既然当时刘建没有圈出很大的一块地,楚老也没有必要去做那个恶人,收购周边的土地去找百姓的麻烦,民心是蜀王府现在最需要保证的东西。 楚老只是要求刘建带人将蜀王府内的土地都尽量的利用起来,没有必要去搞那些浪费土地的风水建筑,楼阁尽量修高,地窖尽量挖深,而用来招待客人的厢房也需要不断地扩建。 所以原本蜀王府后院被破坏殆尽的竹林和山坡已经被占据了许多,都有相当高的楼阁修葺,不过湖心亭却保留了下来,这是李重霄特别要求的地方,楚老只是表示如果想要弄潮的话,大可以去往江上,嘴上这样说着,但是最后还是保留了下来。 顾飞离开了不久,楚老也没有久留他,毕竟如果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口的话,像顾飞这样的修行者自愈就足以应付。 王府中唯一的生气可能就是小和尚陈生了,陈生说是要留在王府之中,但是平时除了念经之外,只能见到他满城的乱跑。 不过李重霄千叮咛万嘱咐了楚老,小和尚如果想要什么一定要满足他,所以关于小和尚的事情,楚老都不太理会的,至少每日小和尚来到书房问询的时候,楚老都是相当欢迎这个头脑灵活的小和尚的。 而日子这样过去,很快,楚老就收到了来自一个他的计划中很重要的一个人的来信了。 上面写着楚老亲启,但是看着狗爬一样的字体,楚老却有些头疼。 “鹿潭啊……只有这字是我没有办法接受的,除此之外,你这个傻儿子倒还算机灵。“ 来信的人是楚清忴,一般即便是像左相这样的人要从家中寄出信件,也是需要经过很多手的探查的,天机阁自然是当仁不让,将一切掐死在襁褓之中可以省去很多的事情,所以这些大人物一般是不写信的,最多也就是一些嘘寒问暖的家书。 家书自然不会有什么天机阁的人来特别运送,所以这封信来的很慢,只不过楚清忴到底有什么家人呢?这是当时为楚清忴检查信件的驿卒心中的疑惑,心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称呼,只是称这位名为楚老的人一声大伯,不知情的驿卒边没有任何疑问了。 可是楚老当得到了这一封名为家书的信件时,他就已经明白了李重霄他们已经到了什么进度了,一切都还在按着他的计划而走。 战三秋自然是他安排与李重霄相遇的,而如果战三秋足够聪明的话,一定会明白自己的用意,只是楚老没有想到过,楚清忴竟然是自己找上了原本荆州的老家,不过结果都是相同,战三秋的闺女是他唯一的逆鳞,所以他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离开自己,楚清忴自然更是一个好去处,那里有天机阁的保护,更有这个已经独当一面的侄子来保护,相信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楚老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年事已高的他似乎并没有自己已经老去的感受,每日日生而出,日落而憩,托他的福,李重霄可以没有任何顾虑的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楚老就像是没有任何私人时间的一个工具,一刻不停的转动着,为蜀王府每日都带去不一样的面貌。 只是今日,他需要一些自己的时间。 老花镜这种东西,是李重霄交给他的东西,即便是拥有无数知识的楚老也对这种小物件赞叹不已,对于这种东西,作为一地之主的蜀王大人,似乎有着特别的造诣,让楚老也是自愧不如。 带上了这种老花镜,平时已经明显模糊的世界都变得重新清晰了起来,想起上次能够这样清晰的看清万物,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草原,城墙,兵马……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般。 楚老静静地点上了一支蜡烛,放在案台一旁,从袖口抽出了今日早些时候就已经收到的信函,稍稍端详了一会,才默默地将其拆开…… 几十年的恩怨,已经开始逐渐消解,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够忍气吞声的人,但是为了更好的结果,他能够为了这个目标清心寡欲。 而这封信,似乎开启了他内心已经尘封许久的枷锁,让他已经冷却许久的心,变得重新热切起来。 “楚老……或者应该称您一声大伯,我是清忴……楚鹿潭的儿子。“ 文字不会骗人,楚清忴和楚老都知道了。 “是啊,我的孩子,这些年难为你了……“楚老眼神有些不知道该聚焦在何处,但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楚鹿潭的兄长,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他叫楚东南,曾经死去,如今还好好的坐在蜀王府中,为天下大事而谋划。 …… 时间飞逝,楚地似乎不太太平,但是京城的事情也没有人愿意去耽搁。 祭祖的事情进行的如火如荼,已经是八年了,天子刘钊再次出现在了世人面前,帝皇之袍轻着于身,昂首阔步,似乎当今天下都为他一人所有。 似乎是来自洪荒的钟鼓乐声让祖庙的香火燃烧的更胜,如今已经是惨败不已的祖庙,在今日又将重新开始修缮。 文武百官有资格站在这里,看着那个背影的,无不心中热血澎湃——是啊,就是这个男人,他有资格承担起中兴之主的名号,也有资格在祖宗的面前一一陈述自己的丰功伟绩。 大祭酒面色红润,似乎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像今日一样年轻过。 左相右相,一老一少,领文武百官,庄严的颂扬天子。 这是大汉,一个能够屹立于中原大地八百载,怎可能因北匈奴的虎视眈眈而有任何的退缩? 第588章 火速驰援(上) 顾飞养了很久的伤,以至于让他都有种自己已经不是天机阁的大统领了,奇怪的是,阁老们似乎并没有对他这种行为而感到任何的不满,何时决定复出,这一切似乎都取决于顾飞自己的决定。 正好,由于蜀王并不在,由楚老统顾的蜀王府也没有赶走顾飞的意思,李重霄、林竹他们都不在,这让原本就很冷清的蜀王府变得更加的无人管顾。 王府中的匠人们都在忙碌,即便是楚老莅临施工的现场,他们也都转于自己的工作,这在顾飞看来有些不可思议。 这里,似乎在李重霄的影响下,变得很没有尊卑的概念,说实在的顾飞的确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君秀和自己相处的感觉一样,他并不喜欢由古至今而传承的那种几乎已经成为了执念的礼法观念,这让本来就不擅长这一方面的顾飞,平时竟然会在这一方面疲于应付。 顾飞的伤主要是内伤,这让郎中来看的话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意外的发现这位楚老竟然是一名医术相当高超的大夫,这可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顾飞养伤的时候,楚老每日都会托下人为他送来不一样的汤药,里面一些药材他平日里也见过,而有些明显是珍贵无比,连他这个天机阁的大统领都没有见过的药材,他只能是认为楚老的确破费为他治疗了。 因此他越是这样无所事事,就越是感到内疚,仿佛全天下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他只能待在安逸的王府之中,静静地养伤。 所以当他从伤病中恢复——他几乎是每日一问,想要从楚老那里得到自己可以行动的许可,他就立刻动身前往了扬州。 楚老并没有命令顾飞的资格,毕竟作为天机阁的大统领,地位仅次于阁老的存在,他们这种直接隶属于天子,不在官制之内的“隐形人“,是没有任何理由听从他人的安排的,任何驿卒以上的存在,在外之时,都有依照当时情况,自行判断,做出决断的权利,这是天子赋予的最高权利,也除了天子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去剥夺。 楚老差人为顾飞准备了两匹好马,顾飞见到之后也是赞叹不已,吃苦耐劳,能行千里的吐蕃马,作为大汉骑军规范的上等好马,楚老挥手便给他弄来了两匹。 聪明人之间的交易或者说谈判是相当简单的,有时候这种交流会直接到让旁人根本琢磨不透,顾飞见到这两匹绝对是大手笔的好马之后,心中也是不言而喻,拜谢过后,便是向着东面疾驰而去。 楚老当然知道他们这些天机阁的人,最早需要达标的能力,就是赶路的能力,如果说没有马匹的话,他们就是用腿赶路,也能够日行数百里。 但是这就造成了一些旁人很难意识到的伤痛,这些东西一般是只有天机阁的人才明白,要鉴别一个天机阁驿卒身份的真假,只要看一看他的脚底板就明白了。 他们的脚因为走过了无数的道路,翻越了无数的高山,以至于脚下那厚厚的老茧能够与鞋底相媲美,这是即便那些耕种勤劳的老农都无法达到的程度。 所以这时候楚老送给了一个可以说是资深的驿卒两匹上等好马,其中包含的关切,远远不是三两句寒暄祝福能够抵得上的,顾飞心领,因为他也并不厌恶蜀王,甚至可以说,他在短暂的相处中,对于这个年轻的蜀王,有着浓厚的兴趣,所以他在得到来自蜀王府最真诚的诚意之后,顾飞根本没有多言,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驰援李重霄一行人。 楚老只是告诉了顾飞一些惊人的事实,那就是这一趟的武林会盟,一定会演变成一场巨大的灾难,而紧紧靠着李重霄身边的那几个人,他们实在是太过微小了。 界清门的存在不用人们多说,除了四大圣地之外,界清门就像是压在所有江湖人头顶上的一块巨石,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小心上面的这块巨石会随时掉下来将他们砸的粉身碎骨,而顾飞又怎么可能不明白界清门究竟有多么危险? 天机阁内部一个潜在危险人物的嘛名单上,司徒瑾的名字就赫赫劣于2第一档上,有些时候江湖上的人,并不是他们实力越强,天机阁就要越关注,实力的强弱,只会成为天机阁对他们关注资源的下限,而真正要提高预警的等级,还要看对方的实际经历与意愿。 就像是老国师,在离开了京城之后,张承运携带着无数的荣誉和威望已经回到了武当,而他本身就是恢复了白身,当他身为国师之时,朝廷与他属于密切的合作关系,天机阁也自然不会对自己人有过多的警惕,所以即便是他如今荣归故里,他本身又是天底下最强的几人之一,天机阁也不会对张承运的动作有过于敏感的反应。 而司徒瑾不同,他年轻时的遭遇让人不得不去防范,可以说他的年轻时候,就是靠着无数的恩怨而驱动的,他自身的爆发也是因为一些私人的事情,最终造成了相当恐怖的后果。 界主一名在江湖上响当当,但是很多人却只听说过传说故事,并没有知晓他当年那一击所带来的恐怖后果。 大汉乃至于天下各处都会有一些奇妙的地方,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或许是古迹的残留,也可能是因为灵气的特别组合,又或者是其他……总之这些特别原因形成的完全脱离实际的危险地点,这就被修行者们称为秘境或者禁地。 有很多修行者对于这些秘境和禁地趋之若鹜,因为的确大多数情况下,这些秘境形成的原因,都是因为灵气的各种组合,加之人为修行者大能的影响,而形成的,如果真有那个命数可以从秘境中生还,那么那个人一定会获得毕其一生都难以获得的机缘。 这些机缘可能是丹药,可能是秘籍,可能是感悟,甚至可能是灵气的爆灌,佛门中称其为醍醐灌顶,这些都会让原本普通的修行者,成为万中无一的天才,让他们一飞冲天。 很少有大宗大派的天才弟子会参与类似的冒险,因为门派必然会给他们足够的修行资源,让他们不会有任何中午夭折的危险,毕竟他们有着那些亡命的修行者没有的得天独厚的能力,也就是天赋;而没有这天分的人,若是不甘于落后,就只能在这方面搏命。 这种就能够改变无数人命运的东西,能够影响天地法则的禁地,很难去真的制造,因为他们本身就已经超越了大多数修行者的极限,即便是当今天下的极强者前来,也没有能力保证他们一定会完好无损。 而让天机阁戒备司徒瑾——界清门宗主的唯一原因,就是他那特别的能力,几乎超出于任何现存秘籍功法的变异能力,界域……他当年觉醒的一击,将那一块天地轰杀到规则不成型,如今那里还是当世最难以探索的秘境之一,黑界——一个没有规则,只有光怪陆离之景的地方。 有了这些前提,顾飞已经无法再不去管顾了,哪怕司徒瑾只是有出现的可能,他也必须前去,实际上如果他还没有申请完成任务的话,他此次前来蜀地,真正的目的就是保护新蜀王的安全,相信阁老们没有急着召回他,也是因为蜀王的确有些不老实吧。 头疼是头疼,但是顾飞却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上千里的路程,如果不是做梦,没有办法一日就赶到的,好在顾飞曾经去到过扬州,加上如今大汉境内驰道与驿路修筑的非常完全,从成都出发,一路上都走大路,每日都能够如飞一般,赶一大段路。 …… 陈七已经多日不见陈生小和尚了,他总觉得那小和尚自己一人的话,会出一些问题,毕竟他也见识过小和尚自己搬来那像山一般的大白菜,如果真是他自己做的话,这小和尚恐怕来历真的不简单。 陈七问过了师傅等人,但是他们平日里只顾着体会天地,要么就是下棋参悟,很难有他说话的地方,尤其是在那位老先生走后,山上似乎就越来越没有他空闲下来的理由了。 好在师兄弟们都很尊敬陈七,他们知道即便陈七没有修行,但是他那种认真为峨眉负责的态度,也足够得到他们的尊重,更不用说他本就是二代弟子之首,师门钦定的。 关于陈生和老先生的身份,陈七只能问过大师兄,大师兄的回答也很笼统,“陈生的师傅我没有见过,但是他的师祖却是大有来头,至少是我们所有人都萤爱尊重的前辈。“ 说了其实和没说一样,峨眉山如今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和外界交流的本钱,毕竟闭锁了那么多年,唯一和峨眉如今扯上了关系的,就是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不少的蜀王殿下。 这个世道越来越让陈七看不懂了。 今日他又想要去找大师兄解惑,只是遗憾,深受弟子们尊重的峨眉山大师兄又消失了,如同一袋弟子中的另外几位一样,如果不是新年殷始,他们还会赶回观内一趟,弟子们是真的不知道那几位的死活。 吃了一个闭门羹的陈七摇了摇头,背着手,看起来已经有些宗门当家那种每日为杂务所困扰的忧愁感了。 大师兄究竟去了哪呢?这就要说道当时李重霄走后,大师兄与楚老秘密进行的那一次谈话了。 大师兄送来了很多宝物,道士家总是有那些不知道年份的天才地宝,蜀王府遭遇一次难以理解的攻击之后,大师兄这一行无异于雪中送炭。 只是峨眉山历来不与人间事相交,这次主动下山,让楚老都有些疑惑。 峨眉山大师兄的名号,楚老自然是听说过,他在那山上寄宿了那么多年,大师兄虽然没有怎么去与他相见,但是他却是总能够从那几个小家伙身上听到关于这位奇妙的传言,几十年没有见过的人,一下了山,却主动送上了门,的确奇怪。 不过这也有原因,主要是因为如今楚老的身份和代表的立场不同了,代表蜀王的话,大师兄自然就有了找上蜀王府的道理了。 所以,如今李重霄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又得到了一个强力的援助,只能说他本身的秘密他都没有理解,这无形中给了他许多自己都没有预想到的资源。 原本在他看来会是很简单的双方的对质,如今已经愈演愈烈,在李重霄不知道的地方,有着无数的强者正源源不断的敢来,渐渐的,这一次的武林会盟真的要变成了不可收拾的感觉。 大师兄很少求人做一些事情,但是他与楚老的谈话却涉及了这些,因为他想要在将来得到蜀王府的庇护,而作为峨眉山的承诺,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大师兄也会作为蜀王府的坚实力量,为李重霄清扫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当下,大师兄似乎了解的比楚老还要多……一些不必要的人,已经出现在了扬州城,这让楚老心中有了一些凭空的担忧。 说实在的,楚老尽管计划详切,但是有些事情却不是他能够控制的,就比如……他对于当年楚家的覆灭是怎么都没有办法的,如果他真的有办法,也不会在当年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之后,假死托生,藏到峨眉山几十年,然后等待现在,才如同一个高人一般,假装着被人请出山……其实只有他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究竟是多么想一条丧家犬。 鹿潭已经走了,楚东南心中其实是为他感到高兴的,其实当年他是最不该离开的那一个,当所有的楚家人都在等着一个救命稻草的时候,他却逃脱了,这是他最无法接受自己的一次,这让他这么多年来的积郁都变成了现在的动力。 只是当事情有些脱离了他的控制的时候,他不禁开始怀疑,这一切背后是否有同一张手在推动? 第589章 火速驰援(中) 林清玄也离开了,在山上不过呆了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他就离开了天山。 林竹没有一起跟着他,毕竟林竹才刚刚化形境,说起来,如果真的与人争斗,他可能还不如那些在小宗师的境界停留多年的那些老油子。 她实在是太弱了,如果此时再回到李重霄所处的风暴中心,难保她不会被有心人盯上,到时候不光是敌人会针对她,就连自己人都会因她受到连累。 林竹成长了不少,所以她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只是,这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冒着生命的危险,在前方拼搏,自己却没有任何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这才是最让她煎熬的,一切有情有义的人,在这样的取舍上都是煎熬的。 为此,她只能再努力,不断的努力,争取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那是就就是林清玄也没有理由再去阻止她去闯荡。 似乎的确是因为对自身有了更好的认识,林竹在林清玄走后,她对林清玄改良过后的天道剑有了突飞猛进的精进,张谋是眼睁睁看着林竹硬生生的靠着她那天生大成剑体,日夜兼顾,将天道剑的每一式咬烂嚼碎。 不光是剑道,林竹的修行,尤其是在天山顶峰这种灵气宝地的辅助之下,短短的不到几日,她就能够彻底掌握灵气化形的能力了,通常在化形境的修行者,有甚至需要到了化形上境才能将灵气化形这样高阶的灵气运用技巧掌握,而林竹仅仅在化形初境就做到了,这可不仅仅是一句天赋至此就能够概括的事情。 张谋倒是无欲无求了,他现在只想要看看这个天下大势在他强插一手之后究竟有没有办法真的脱离那些自以为是的天人的掌控,尤其是在他已经掌握了可能是所有命运与因果的关键之后…… “的确是千年的恩怨呢……“张谋难得的有闲情雅致到道观四处转转。 他拎着长袖,负于身后,吹着微风,清晨的阳关暖暖的,院子里没有任何杂音,只有叽喳的雀鸣,还有呦呦的鹿唤。 彩儿又不知到去了何处,补天石的秘密是张谋经历了千年的时光,苦苦追求的一个结果,没有想到,竟然林竹就是这个解决的关键。 林清玄听了指示自然就离开了,倒是他这个最想要得到补天石的人,没有得到任何的答复,她就又离开了,这次也不知道究竟什么年份才能够再见到她,或许此生都不会相见了。 “也罢,只要那个小子有自己的决断就好,没有补天石,也碍不到事,林清玄啊,你可要长点心啊。“他自言自语道,在他看来,如今能够破局的人,就只有林清玄了。 之前有人来打断他们的谈话,他已经预想到了,甚至他想要利用这次的机会,看一看林清玄如今还有几分的实力。 林清玄一离开就是三十年的时间,人都是会老的,即便是天人的存在,他们也不是永生不灭的,天人与真正的神仙的区别就是天人还是人,而神仙才是真正的超脱了生死,进入了另一个层面。 林清玄具体遭遇了什么,之前他虽然说过,但是张谋觉得林清玄并没有完全说出来,单单只是看到了所谓的“墙“,张谋不认为一个曾经达到了所有修行者顶点的人,能够因为看到了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就让自己的实力大受打折。 林清玄究竟真正的经历了什么,张谋已经不想去探究了,现在就是真正检验他实力的时候,张谋很希望自己之前看到的预兆只是他的臆测罢了。 如果林清玄实力下降太多,张谋不认为在之后很有可能愈演愈烈的事局中,丢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甚至可能是生命。 林竹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之前就听的云里雾里,她的确对于当前形势的了解很浅,主要是因为她本身还没有到达身旁两位的高度,所以对于这些,张谋和林清玄都还没有告诉林竹的打算,日后待她有能力的时候,她自然会去自己寻找答案,现在是他们这些老东西要发挥余光余热的时候了。 林竹在院子里挥汗如雨,即便是风也很难吹乱她的身形。 呼吸均匀,眼观鼻,鼻观心,体内的内力在小周天中不断地循环,然后进入大周天,经脉之中充斥着温暖的热流。 她的皮肤微微涨红,精致的脸蛋上也浮现了一抹潮红,这种不是病态的红色,反倒是让林竹此时变得更加有气质。 随之而来的,内力的热流催生了一种神奇的联系,气脉之中的灵气也从冷却中渐渐复苏,气海升腾,如果此时林竹真的看一看到自己的丹田内里的情形的话,她一定能够看到她原本很小的气海,如今才真的可以被称之为“海“,灵气散发着淡蓝色的光亮。 一个人的灵气是与她本身的性格与功法息息相关的,性格就是所谓的本身的灵根,决定的是一个人的先天修行条件,也就是她灵气的质量。 而后天,也就是功法的区别,尤其是心法的影响,对于一个人气海中灵气的影响也是很大的。 所以如林竹淡蓝色的灵气中似乎有细小的结晶凝结,这其实是进入到化形境后的修行者都会出现的情况,结晶即是灵气即将凝结成为固态的预兆,这对于一个人灵气的质量是一个极大的提升,当真的进入了通玄境界,修行者自身的灵气开始不断的凝结成真正的灵石的时候,那时候,他也就拥有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气,因为灵石在天地之间,无异于一块璞玉,是真正应运天地而生的东西,与气海所构成的吸收能力不可同日而语。 林竹的灵气其实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定了形,只不过因为她没有精于修行,无意中落下了许多,淡蓝色的灵气带有的是与水有关的属性,这与林清玄的灵气属性如出一辙,但是由于剑体的原因,林竹如今的灵气远远要比当年林清玄同时候要强悍了许多,只是由于林竹如今的体量不足,所以她才显得没有那么的强大。 张谋只是从一旁观看了一会,他就明白,这个小姑娘的确是万中无一的修行奇才,如果不是早年耽误了一些时间,可能现在她已经能够成为江湖之中呼风唤雨的人物了,尽管可能与真正的顶尖差很多就是了。 没有打扰林竹的打算,张谋静静地离开了这里,林竹则是一遍又一遍的运转功法,不断地汲取着天地的灵气,巩固自己的法决,这是林清玄告诉她的方法,如果在没有足够的灵气去支撑她去挥霍的情况下,不管怎么样联系剑法,都会让她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所以她每日最先要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的巩固自己的气海,这会让她每次练剑都感觉到不同寻常的通透。 …… 同一时刻,有着超过三位强者,朝着扬州的方向赶去,这其实就是所谓的隐形的资源了,李重霄如今的困境,只要他能够支撑着自己挺过去,接下来他拥有的优势将会无限大。 李重霄自己当然还没有意识到,毕竟他现在经历着的事情,已经不能单单用混乱来形容了。 尽管有礼图婆这位曾经的北地枪王的陪伴,李重霄也没有丝毫自己已经安全了的感觉,他现在已经清楚战三秋和桃花仙子一定在敢来的路上了,毕竟女帝都已经注意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么首先发现的人,一定是魏青他们。 果不其然,远方的天边突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半空中忽的落下,没有发出多少声音,但是那气息李重霄却熟悉的很。 “战大哥!“李重霄呼唤着,天上的战斗已经开始了,李重霄的肉眼已经跟不上两人的速度了。 战三秋一跃而至,站在了李重霄的身边,抬头也望向西面的天空,那里即便是有一座高塔存在,如今也是充满了毁灭一般的气息。 礼图婆和战三秋不相识,但是礼图婆却在之前的宴会知晓了蜀王一行人之中有这样的一位强者存在,如今稍一感受,他就能够从战三秋壮硕的身形上感到的压迫力,是他曾经从来没有感受到的,这与天上的那个名为杨洁的强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几乎如出一辙。 他们已经到了另一种境界了……礼图婆不禁有些怅然,这个世上已经有这么多的人要比他强悍,果然他现在已经落后了太多了…… 战三秋自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目光而产生太多的疑问,只是他知道对方的身份就好了——礼图婆,北地枪王,通玄巅峰强者,曾经步入过天人境界。 他现在更在乎的是天上那个陌生的身影,还有那个危险的气息。 铁沧岛的存在竟然成了最不值得一提的一个,事实上就是,不管铁沧岛如何内斗,他们真正的分量也不如刀殿、青帝城还有那位几乎能够与剑侍战的难分难解的强者想提并论。 扪心自问,战三秋觉得自己都无法适应这样的战斗,李重霄光是跟上两位强者的移动,就已经很困难了,更不用说捕捉他们的动作,理解他们的功法……而战三秋只是告诉他,这样的机会不多,能够观战一场强者的实战,远远比他独自修行一两年都来的实在。 所以尽管李重霄现在神识都要爆炸开来,他却依然在强撑着。 那是青帝城的剑侍,这是李重霄告诉他的,他没有与东海剑礁有过什么交集,所以他对于东海剑礁的剑客没有什么概念,但是李重霄确实明白的,这些人如果不算上他们背后所隐藏着的帝剑,那么他们本身可能真的不是天下无敌的强,但是若是他们动用了最强大的力量——帝剑,至少在李重霄知道的情报上来看,可能帝众级别的人都有机会施展帝剑的威力,更不用说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帝剑的剑侍了。 谢玄几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即便他心中有着孤高的尊严,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还是甘愿低头保自己一条小命的。 剑侍根本就没有在乎他的生死,因为在剑侍看来,他做的实在是太差了,那道符咒在他的身上本来是没有任何影响的,没想到剑侍竟然是能够从他的身上直接走出来,这种几乎与传闻中界主司徒瑾同等的手段,果然是只有圣地之人才有资格施展。 不甘与落魄交织,谢玄立刻躲进了巷间深处,企图隐藏自己的身形,在离开之前,他还确认了一下此时蜀王身边的人,黄剑生以外,还有一名与他实力不相上下的强者存在,他就基本上断了再去偷袭的年头了,所以说起来并不是杨洁的一番话让谢玄收了手,如果情况允许,似乎他还会做一些苟且之事。 只是当他想要远遁之时,忽然他就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锁定了他的身形,一股汗毛战栗的冲动被他压制住,但是冷汗已经从他的头上落下…… “怎么就没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既然弓龙都和李重霄一群人是一伙的了,即便蒲甲现在晕过去,没有说明白所有的事情,他似乎也应该反应过来……桃花仙子! 战三秋当然是直直的朝着李重霄的方向赶去,说实话,他们所有人虽然都是围着李重霄转,但是他们独自的任务又大不相同,至少桃花仙子如果有机会遇到谢玄,她绝对不会放过如今所有人为她创造出来的最好的局面。 “娘的!”谢玄久违的爆了粗口,甚至管不上自己的伤势,立刻拔腿便朝着城外的方向弹去,他用上了几乎所有的内力来催生灵气,因为这关乎到他的姓名,四处弥漫的杀器根本就没有在乎他究竟有多么虚弱,无时无刻不在给他巨大的压力。 “谢玄!纳命来!”天空中一道黑影比谢玄的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瞬间两人便撞在了一起。 第590章 火速驰援(下) 懵懂的小凳子在月光下坐了许久也没有走。 洁叔儿的家门还没有关,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会不会进不了门,如此一来小凳子便想着要帮洁叔儿多看一会家,然后没由来的,就开始帮他洗起脏衣服来,就像往常那样。 他知道杨洁是个很强的人,这些在旁人只言片语之中就可以听出一个大概,可是他对于高手的认知也不过是飞檐走壁,张弓搭箭……洁叔儿飞起来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自己花了眼。 可能这就是真正的高手的世界吧……他时不时的抬头望一望天,看一看刚才传来隆隆雷声的方向,直觉告诉他,洁叔这会儿应该就在那里,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全出手,只可惜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厮了,能看清个几里外的东西都费劲,更不用说趁着这样的夜幕,看清一个可能并不存在于那里的人。 他叹了口气,手上却没有停下来,这是习惯了。 “叔儿,你可得回来啊……” …… 扬州城的另一端,由于真正的高手的存在,打斗已经不可避免的造成了民房的损害了,只可惜不管是作为官府,还是作为封王,都没有人能够当场处理这件事情,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一个早就不在王府中效力的人,能够解决所有的事端。 杨洁此时就被赋予了这样的使命,他自己当然知道,所以从头到尾他都还没有随意的对待面前的敌人,这个似乎就是来自遥远的过去,东海剑礁的神秘剑客,已经勾起了杨洁不少的回忆。 但是当万剑图握于手中的时候,一切的担忧都成为了虚妄,万剑图在手,他就是举世无敌,很少回忆起当年的风范了,他恣意行走的时候,又有多少次担心过自己的未来呢? 嘶拉……突然一道奇怪的声音传来,而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奇怪剑侍的杨洁是知道这声音究竟从哪里来的。 更加真实的吼叫从他的“口”中传来,之所以对于口这个用词有些犹豫,是因为在杨洁的眼中,那突然在剑侍脑袋上裂开布条中露出来的东西,实在是无法称之为口。 血淋淋的一道裂缝就像是他的脑袋被人从中砍开一刀,如果不是看得见那森然的牙骨,还有那无不给予他视觉冲击的滑腻舌头的存在,他都怀疑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一张嘴。 “啊……”凄厉且惨烈的吼叫从那人的口中传来,他的上下唇似乎都消失了,转为代之的是歪七扭八的疮口与血痂,他这一吼叫,脸前的半空中依稀可见零星的血沫。 这是一张相当瘆人的脸,没有其他五官,只有一张血盆大口,眼窝处是空洞,但是在杨洁看来,那里一定有一双充满憎恨与杀戮的眼睛正死死的看着他的方向。 长出了一口气,刚才稍一接触,杨洁就明白对方也只是试探,恐怕现在才会是真刀真枪的肉搏吧,心中做好了准备,那原本稍带颓废和慵懒的眼神,久违的认真了起来。 “我接受你的挑战。”平静的口气让杨洁立于不败之地,他根本没有任何被对方震慑到的痕迹。 霎时间银光迸溅,似乎是月光于什么明亮的东西反射而来,一晃眼过去,刺进了杨洁的眼中,杨洁却并没有任何避让的意思,他的眼睛根本不会因为这些小把戏而有任何一丝的松懈。 “要来了……”他心中对自己说着,也对手中的三尺青锋所说,万剑图微微颤抖,剑上的雕纹开始不断的放出淡淡的光芒,古朴的剑神也慢慢的向着一种越来越不真实的感觉转变,就像是这柄剑本不应该存在在这世上一样。 未闻人声,先闻剑鸣,修长的重剑反射着皓姣的月光,将它的英姿彻彻底底的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修长与重剑说起来很不搭配,但是事实上来自剑侍手中的长剑就是给人这样的一种不合适感觉,如长枪一般的剑身,足足两寸有余的厚重感,跟不用说光是剑锋上的那些缺口就让人看到了他曾经经历了多少战斗。 窄且厚,钝且长,这种剑一般是只有喜好势大力沉的剑招的人才会中意,这样的剑在大汉并不常见,不过由于与西域人的通商,有不少大汉的铸剑师似乎是明白这种长剑的铸造方式的,商人从西边极远的地方带来这种如同钝器一样的长锋,又有大汉的匠人将其改良,如今镇北军中铁壁军中的小部分人,便配备了这种长锋。 “五方重剑……”一人喃喃的说道,声音从李重霄等人的后面传来。 李重霄转头望去就看到了魏青那极其严肃的表情,胡云河与君秀都来到了,他们匆匆忙忙,似乎因为刚才的疾驰而有些气息紊乱,主要是为了跟上几位实力强劲的修行者,他们的确有些吃力。 不过好在看到了李重霄完好无损得样子,他们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只有魏青非常关注上方的战况,战三秋示意几人不要过多的出声,礼图婆则是站的稍远一些,也注视着战局,许久没有见到这样顶尖的战斗了,他也需要好好的感受一下如今世间的顶尖强者究竟是如何战斗的。 “五方重剑是?”李重霄小声的询问道,他现在的确感觉到自己的实力有些跟不上大家的步伐了,虽然仗着自己的一些后手,能够稍稍与一些强者掰手腕,但是真的面对这样的巅峰对局,他甚至连观战都有些困难。 魏青略显轻松,很明显沉浸了进去,一时间没有回答。 李重霄悻悻的耸了耸肩,准备歇一下头脑,上方的战局实在是有些刺激他的神识,现在他头都有些胀痛,而这时魏青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种剑的名字叫做五方重剑,是大汉将作营里面的铸剑师融合了西域某些小国钝器长锋改良来的重剑。” “这种剑以击刺为主,打击为辅,总之若是力量强悍,这样的人是站起来,效果不亚于重锤一类的钝器,关键是五方重剑的表面不是光滑而,而是有着五个不同的平面,这样的话,在运用起来,宗师级别的人物,总能够将光线等等因素一柄运用。” 魏青的讲解比较通俗,总而言之他肯定是见过这种重剑了,只是李重霄疑惑,为什么作为剑道圣地的剑客,会使用这种长锋? 印象里,若是有剑招的辅助,寻常的长剑才应该是最好发挥的一种,至少李重霄是见过白帝城的帝众他们的剑招是多么恐怖的,与那些人精妙的剑技相比,李重霄当年使用的青城剑诀简直就像是无能的挥砍。 旁人不明白,杨洁却一眼就知道这种剑的狠毒之处了。 剑为何以刺击为主这本身就和剑的构造有关,剑身窄且宽,如果在侧面受到了巨力的击打,很容易便会造成损坏,尤其是因为如今的剑都是运用了各种珍贵的材料,这就让大多数剑的硬度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如果用的好,那么自然吹毛断发,无坚不摧,但是却造成了剑原本柔韧性的丢失。 最早的剑当然是由青铜铸造,这种时候便不值得一提,主要是由于剑身材料的残次,很难与如今经过了无数工匠改良的材料相比。 如今大汉的剑铸造有一个先后的顺序,最早为什么剑被人们当做华而不实的东西,就是因为剑一开始做的柔韧性非常的好,看起来就没有任何的威慑力,挽一个剑花原本就只是轻轻的几下便可以做出来的动作,因为剑根本就没有太好的定性。 直到后来材料再度改良,出现了铁剑、钢剑等越来越注重硬度的兵器,剑的样子也一改再改。 而这种五方重剑,由于剑身表面并不平滑,仔细类比起来,他更像是与铁杵同性的东西,只不过由于一般人都没有办法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差别,很少会明白这一系列的凹凸不平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从剑侍那剑身之上无数的缺口看来,想必是有很多人在看到这破败的剑刃之后就以为他只是华而不实,图有虚表,在一番缠斗过后,只以为对方实力至此。 却不知道对方最后的杀招,也是以及必胜的方法——破兵。 侧击兵器而直接导致对方失去武器,接下来就是拥有武器的人将自己的优势无限扩大,直至将对方击败,这就是这把兵器的独到之处。 魏青想的其实没有错,只不过那是将作营里对外的说法,真实的用法怎么会简简单单的对外放出? 那只配备了这类兵器的铁壁军到如今还没有露出过自己的狰狞面目,不就是为了将来有战事之时,可以一锤定音吗? 但是杨洁并没有慌张。 只是侧身闪躲,对方的追击紧跟着便到来,看来对方一定是要贯彻自己的剑道了——剑侍的出招诡谲不测,并且带着一种舍弃一切的疯狂,每一招都剑走偏锋,企图以自身的损伤去换取对方的损伤。 杨洁根本不会上当,这样的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就只是对方的打扮就让杨洁起了疑心,绷带只有在一种时候会使用,那就是受伤包扎伤口的时候,看到对方几乎可以是溃烂的嘴加上如今这你死我活的攻击,他推测对方应该是有着远超常人的恢复能力,或者说对方有什么办法,能够将自己的伤势利用起来…… 总之,杨洁决定一击必杀,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可能的机会,所以他很耐心,眼中那是不是闪烁的光芒,却昭示着他此刻内心正蕴藏的汹涌之势。 剑侍似乎十分享受,哪怕他如今身上有了不少的伤口,这都是之前杨洁将他轰开的时候造成的,但是…… “还不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第一句有了具体意思的话从他的口中蹦了出来,他狂笑着,俯身冲刺,剑却如同一只时刻正在吐信的毒蛇,不停地试探攻击的方向。 他感受到身上不断洋溢着的血气,渐渐地更加兴奋了。 …… 谢玄落荒而逃,实际上他还没有彻底逃走,他的气息被人锁定了,很难再次隐藏住,为此他只能懊悔。 蒲甲杳无音讯,不过现在也没有可能去找他了,他最可能的结果只能是被人击倒了,是李重霄吗?谢玄不想管这些。 那个可恶的蜀王的身影与面容一下子就沾满了他的内心,仇恨的怒火让他想要一把将对方撕碎,只可惜现在他才是丧家之犬。 狮吼决被中途打断给他的冲击远比之前受的伤要多得多,重要的是,那么多的灵气被浪费掉,桃花仙子根本不给他任何重新静气凝神的机会。 这就是高手之间的战斗啊——哪怕是一点点的劣势,慢慢的也会被对方运转成为极大的威胁,慌不择路之下,他只能在扬州城的巷间继续绕着。 桃花仙子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因为她是完好无损的状态,而谢玄却经历了两场战斗,如果是平时他又怎么可能害怕这个曾经败在他手下的女人? 没有任何征服的欲望了,现在的谢玄只想有机会杀死她。 …… “老大,咱们什么时候动手?”他有些无聊,坐在城墙上头,晃着腿,他的剑被蓝布包裹着,放在自己的腿上,此时有些无聊的撑着脑袋,看着远方的战况。 “再等等……”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他很少说话,最多是因为旁边这个年轻男子询问,他才会挤出一些非常珍贵的话语,但是一般都会让年轻男子更加的郁闷…… “还要等啊……咱们都等了大半夜了,你说这人也不来,是不是他们会在白天行动啊?”年轻人仰天长叹一声,欲哭无泪,身旁的男子挺拔的站着,眼神肃穆,紧紧地盯着杨洁和剑侍战斗的地方,他们离那里其实还有数里远。 年轻男子干脆的直接躺下了,也不管身上脏不脏,反正两人的衣着也不是多么的昂贵。 突然男人眼神一凝,心中也是终于开始紧张了起来。 “似乎来了!”他慎重的提醒道。 第591章 界清门(上) 谢玄什么时候落得如此狼狈? 心中得怨恨一度让他冲昏了头,他差点就要拖着一身的伤痛,正面与桃花仙子对决了,只能说明他下意识里,还是当对方只是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个强大的修行者。 桃花仙子在江湖上都排的上号的剑仙,如果使出了毕生的绝学,只是杀一个身受重伤,穷途末路的通玄上境还是出的了手的。 所以这个危险的想法很快就被谢玄给止住了。 而尉扶锦现在说不上多么从容,但是她也没有任何着急,现在是她解决一切事端最好的时机,李重霄误打误撞,弓龙舍命相搏都给她创造了绝佳的时候,所以即便她不说,李重霄等人也能够明白她突然离开得理由。 谢玄反应够快了,在一切的危险到来之前,身体直接带动了他,让他离开了原地,也算他命大,可是局面远远没有到能够让他脱险的地步。 这时候他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唯一得救的可能性。 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哪怕有过迟疑,他只要坚持到了城外,一切都有机会,为了保住他的命,珍贵的性命,他愿意狼狈不堪。 为目的而可以采取任何措施的人,一但受了伤,或者遭了罪,他们也绝对是能够舍弃掉一切的尊严亡命的那个人。 而从谢玄无规则的路线选择中,桃花仙子似乎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一切都已经脱离控制了,女帝举办了武林会盟,但是却没有想到过弓龙这个年轻的铁沧岛少宗主竟然会引出这么多的异常。 黄剑生早早地离开,他今日已经受到了足够多的打击,甚至连万剑图也被人拿走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亲眼看着别人运用自如,这就好比在他最为擅长的领域上,他刚刚被击败,结果还有人跳出来告诉他:“我比你还要强,你还差得远……” 饶是黄剑生经历了这么多的挫折,能够靠着要挑战林清玄的信念,一举超越了自己的极限,打破了桎梏,却经历了灭顶一般的打击,这样他也有些遭不住。 所以赶紧脱离扬州城,远远地回到宝器宗才是对他来说最好的解脱。 女帝便是通过黄剑生的话才知道了此时的扬州城究竟混乱成了什么样子,至少他是没有想到,除了各大门派的宗主之外,竟然还有这么多隐藏着的高手没有露面,若是在次日的会盟现场发生这些动乱,真不知道宝器宗的好事要被如何毁坏,甚至她相信,那时候界清门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她有消息渠道得知了界清门绝对是有能力来到扬州城的,如今迟迟不见他们的踪影,至少是让女帝心中有些不安,界清门如果不计代价和宝器宗开战,就算是有各大门派的协助,她也没有把握将对方击破,反倒是很有可能,大家会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这样积蓄多年的资源在一场避无可避的冲突中被人毁去,女帝决不甘心。 可是宝器宗却没有足够的消息能力去得知界清门的打算究竟会是如何,因此做好了一切打算的宝器宗,看起来有些神经兮兮的,扬州城的一点风吹草动,女帝干脆的就派出了宗内两位极强者前往。 这时候你告诉她,黄剑生伤了,败了,甚至没有兵器,无力再战,任谁也有些无法接受的吧。 侍女匍匐在女帝的身边,她们很少见到女帝发怒,今天则是头一次,黄剑生一直没有见到女帝的面,一切都是由总舵主余兴康代为传之,余兴康的话传到了,最后得了一个耳光,因为就是他的面,余湛溪也不是很想见到。 现在的女帝浑身发抖,作为女子的不沉稳终于在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小昭在一旁担忧的望着,小昭的身份很是特殊,侍女们都没有资格去与小昭有什么交集,而且只有对小昭,余湛溪才会做回自己最初的样子。 “都退下吧……我累了。”女帝似乎有些疲惫,靠在自己的座椅之上,两旁跪在地上的侍女惊恐的退去,甚至衣物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破口,她们始终没有抬起过头,女帝生气的时候,眼睛中的光几乎要杀死一切的生命。 楼阁中,很快就又剩下了小昭与余湛溪两人,这时候的她只是余湛溪,而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女帝。 小昭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座椅的背后,为余湛溪按起了太阳穴,轻轻地为她捶肩捏肩,直到手上感觉到她那不算宽阔的肩膀渐渐的松弛了下来,小昭知道,至少她是平静下来了。 一双纤细的手搭上了小昭稍稍有些短的小手,小昭跟余湛溪比起来,身形小了不至一号,余湛溪高挑,小昭看起来有些像个小孩子,不过,该发育的,小昭也没有缺。 小昭有些受宠若惊,至少在余湛溪面前,不管她做什么事情,都会让小昭有些不太习惯,小昭没有与男人有过多少的接触,但是她却越来越感觉到,自己面前坐着的,应该是一个俊美的少男。 蹙得脸红,小昭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还好有你……小昭……”长舒了一口气,余湛溪有些累了,她今天的确有些没有预料到会有超出她预料的事情。 难不成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年轻的蜀王引来的吗? 弓龙……弓龙的名字她当然清楚,铁沧岛曾经的少宗主,如今的二当家,可是已经许久没有音讯,她只当对方是在闭关修炼,听说他也是一个修行天才,铁沧岛的未来会寄托在他的手上 可是如今看来,似乎铁沧岛内部出了很严重的问题,稍微一想,余湛溪也能够得到一些答案,至少摆在明面上的事实是不会变的,谢玄本就是后来者居上,并且由于是外来人员,根本与铁沧岛那个相当封闭的宗派有着本质的冲突。 当年还不是特别大的她听说了铁沧岛竟然有了一位新的宗主,她还是相当惊讶的。 而如今的冲突,基本上应该离不开原本铁沧岛的弟子们和现在由谢玄带领的一群人之间的矛盾了。 只是弓龙那搏命的攻击,真不知道是惜命还是不惜命,谢玄的身手就算是不交手,整个东南,江湖上有谁不知道他人面虎谢玄的威名? 如今得了铁沧岛的辅助,再加上已经失传了的狮吼门绝学,谢玄的战斗力应该没有人会去质疑吧。 搜索着记忆,余湛溪忽然感觉到,自己曾经应该是与弓龙相识的,至少那时候,自己的父亲还没有固执到底,依然奔波在各大宗派之间,而自己则是因为被冷落,独自的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那时候的确是有一个开朗活泼的男孩子闯入了她平静枯燥的生活,给她带去了一些不一样的关照…… 弓龙充其量也只是通玄境吧,余湛溪这样想着,不禁的为他捏了一把汗,黄剑生最后说,蜀王应该是救下了弓龙,只不过之前他应该与谢玄缠斗了很久,要么就是他本身有足够的底牌与这样的顶尖强者抗衡,要么就是他付出了什么惨痛的代价,在江湖中,跨级对战这种事情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每一段的差距就是天壤之别。 而后来黄剑生说起的那个奇怪的人,甚至还有那个夺走了万剑图而为己用的人,这是余湛溪怎么都没有办法回忆起的身形。 江湖上卧虎藏龙,但是若是来到了扬州还有她不认识的大修行者,这实在是太怪了,光是李重霄身边的那两位,就足以让余湛溪刮目相看,如今这几位混在了一起……这是要把扬州城掀个底朝天? 很想说起再探再报,但是余湛溪身边几乎已经没有可用的人了,至少是在知道了黄剑生都颓然而返,余湛溪觉得如果派一些实力一般的弟子前去,一个不留神就永远把命留在那里了。 所以说起来宝器宗可能是东南第一大宗派,但是实际上,她身边真正可以称得上是精英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她现在就指望着礼图婆能够带回来一些更详尽更好的消息。 小昭一直呆呆的望着余湛溪静静思考的模样,不由得出了神。 待到余湛溪忽然站起了身,小昭才惊得松开了手,撤回了眼神。 “啊……宗主……您,要去哪里?”小昭有些慌张,以为是自己刚才的无礼被对方发现了。 虽然都是侍女,小昭一直都把自己当成最普通的那一个,但是一旦涉及到了寻常时候,那些需要规范的礼仪的地方,小昭都会因为慌张而忙中出错。 总以为自己是没有做好什么,要被余湛溪说道了,却没想她笑着回过头来,将手轻轻地搭在了小昭圆圆的脑袋上揉了揉。 “今晚,你就在我楼上睡吧,为我铺好床褥,我还有些事情,忙完便回来……”说着披上了一件红袍,推门而去。 小昭则是愣在原地,一直在回想着刚才余湛溪说的那一番话…… …… 一柄剑。 飞剑。 无情的剑。 剑出手时,桃花仙子便没有再看一眼剑身,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极远的地方,那里被层层房屋遮掩的地方,有一个狂奔的人影,舍弃了一切的尊严,只为了保住自己的命。 当剑出手的时候,他浑身汗毛战栗,他知道自己一招若是躲不过,没有办法逆转整个局势,他今晚就交代在这里了。 在他的印象里,那个地方,是有机关的,不是什么藏匿、躲避的机关,而是很久之前,解信锐告诉他的…… 解信锐现在在哪里,他也不清楚,清早离开宗门的时候,解信锐房门紧闭,本来想要问问他界清门的人什么时候到,却被他推辞了过去。 这时候,谢玄就想到解信锐了。 “希望你不要骗我,不然我下辈子,也不会放过你们界清门!”心中暗暗发誓,实则是为自己接下来无把握的行动打气。 一声砖石爆裂的声音顿时响起,就在这时,谢玄积攒了许久的气力,被他一股脑全部的运转了起来,成败在此一举,他的速度瞬间暴涨,身形如同一道疾电。 带着湛蓝色寒光的飞剑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剑——是用来杀人的,于是直直冲着谢玄的方向,没有一刻的犹豫,破开无数的风与石,朝着他的后心扎去。 就在这一刻,谢玄一口浊气长舒,眼前忽然出现了拐角,他定着剧痛,双脚一蹬地,朝着对面的院墙上飞去,飞剑划破了他的后背,顿时一股冰气在他的背后炸开。 他忍着最后的一口气,剧痛似乎让他的脑袋没有了感觉,而他仅凭本能,转身向着另一条路的方向冲刺。 轰!一整片墙因为他的发力以及飞剑的刺入,而瞬间爆散开来。 而天上不断飞跃屋顶的桃花仙子表情却凝重了不少。 没有一击必杀,其实已经是要一个很坏的结果了,从谢玄的动作上来看,他明显是有什么准确的目的,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而这一下,很有可能会酿成很可怕的后果。 但是事已至此,桃花仙子已经没有后退的路,飞剑只是跟着她的身形,从一堆砖石之中飞出,这次,换桃花仙子持剑追击。 然而已经晚了。 听雪剑的伤害的确是刺骨的,只是稍稍划破了谢玄的软甲,就将无数寒冷的灵气注入了他细微的伤口之中,如果只是平时,这些小伤口,谢玄只会用磅礴的灵气随意抵消掉,可是刚才的那一口气,已经是他最后拼着命攒下来的,如果用来抵抗伤害,那就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他的视线模糊了,可是在他的印象里,位置已经到了,他整个人因为冲击力,撞进了以个非常普通的院子里,里面自然是没有人的,可是当他刚刚突破了院门,一道细微的丝线绷断的声音响起。 …… 解信锐其实早就来到了扬州城,只是他在忙着更重要的事情,他来到铁沧岛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一件,那就是为宗门秘术做准备,而直到刚才,一切终于准备就绪。 第592章 界清门(中) 扬州城外,本是黑灯瞎火的,毕竟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深夜,虽然扬州城如今灯火通明的,主要是因为城里发生了大事,人们纷纷离开了自己的房子前去官府设定的位置避难。 到了深夜,城外一般是不会有人留宿的,至多会在扬州城不远的一处驿站留宿,听闻当年有人在城外山头上留宿,竟是让不明的猛兽给夺去了性命,这种事情官府派出了不少次人手,要上山剿灭那种猛兽,最终都是无果而终。 城外,就意味着危险。 而危险,却往往伴随着生机。 对于解信锐来说,他当然是不会害怕所谓的吃人的猛兽,就是修行了百年的灵兽也没有道理能够击败他,他能够担任界清门与铁沧岛之间的使者,本身就要有过硬的实力才能够说服别人。 这里就能够看得出界清门的气魄了,仅仅只是一个使者,就已经有了远远超过通玄初境的实力,隐隐达到了通玄中境的感觉,这在江湖之中已经是能够开宗立派的实力了,却只在界清门中担任一个多少年都不会用到的虚职。 当然这其中也是有玄机的。 为了对外展示界清门的实力,解信锐这个外门长老临时被拉来充当了使者,实际上只是委屈他一段时间,只要事成,他回到宗门,必然会有更多的奖赏,这些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铁沧岛的确也因为这名使者超群的实力有些畏畏缩缩,不敢太过强硬,虽然同为一流宗派,但是界清门明显已经超出江湖上除了圣地以外所有宗派一大段了,隐隐达到了一种超一流的地步,很多人都推测,只要接下来这场与宝器宗的纷争由界清门获胜,那么接下来十年的时间,很有可能江湖上会多出来第五大修行圣地。 …… 江湖上谣传的一些关于界清门和宝器宗争端的起因都并非空穴来风,只是对于他们最初的动机,有着不同的传闻罢了。 实际上真正的事实是什么样的,大家都不清楚,界清门逼亲,女帝反击这样的事情更符合人们心中的逻辑,女帝的姿色即便没有人见过,光是她那惊鸿一现就足以勾起所有人的心思了,十大绝色不愧其名,有这样的美人在前,即便是修行者也断然没有坐怀不乱的可能。 人们往往忽视了大局而只是纠结于自身的视野之中,这与大多数人的见识是相关的,江湖上的普通人只以为任何人都会因为美色而挑起争端,却没有想过如今江湖的大势是什么样的。 真正能够看懂大势的人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江湖人能够代指的了,没有足够的信息,没有足够的高度是无法看到所为的大局的。 朝廷禁武的事情其实从很多年前就已经有了苗头,天机阁说起来是收容管制,但是真的做起来,却多了一些压制的意思,渐渐地整合江湖的力量,如今已经有不少宗门开始渐渐地和朝廷建立起联系,有不少传承许久的宗门因为在夹缝之中无法生存而开始向朝廷提供弟子…… 修行者这种拥有难以想象强大的力量的角色,在越来越久的王朝争锋之中,会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一切都是为了国家服务,这并不是一句空话,慢慢的,修行者出现在战场之上起到奇兵的作用,慢慢的会有修行者军队的出现,这就是大势。 而这一切的代价,就是名为江湖的小社会,会在无形中被分割,解剖,成为相对独立的小部分,最终被国家这个无情的机器给彻底消化掉,成为他最好的养分。 说起来很悲哀,一切资源只要是于统治者有利,那么他接下来就只会变成统治者的私人物品,江湖、修行者、军队这些都不例外。 界清门看清了这些,他们很早就看清了这些,所以他们决定成为江湖以外的东西,哪怕是普陀寺,天子到来也只能道一声阿弥陀佛,不能对他有任何的打算,因为象征既成为象征,那必然是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可,这样的东西,一般是稳如磐石的存在,动不得。 界清门做的就是这样的打算。 所以传言道那些所谓逼婚的说法都是人们擅自而又可笑的猜测,女帝当年知道了可笑的婚约之后直接杀掉了来自界清门的使者,不就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用掩饰自己的态度吗? 余兴康这个老宗主为何被软禁了起来,就是因为他向界清门妥协了,自己几十年的心血,只因为别人的威胁就直接妥协,谁都知道未来宝器宗的宗主是女帝,而女帝只要嫁入了界清门,那一切也就由不得她掌控了。 这一切无关乎对错,只是所有大宗大派生存的方式罢了。 武林会盟的情报一经发出就得到了广泛的响应,寻常人也只是想要凑热闹,想要知道这盟主之位究竟会如何抉择,而女帝又将会青睐哪个幸运儿。 但是真正站在足够高度的宗主们,又有谁不明白呢? 东南第一大宗派,宝器宗公然与界清门撕破脸皮,只是向他们传达了一个信息,对方的野心极大,甚至直接从宝器宗这样一流的宗派上下手,为的就是将所有人都拉下水。 女帝的目的是让那些隔岸观火的一流宗门自己好好思考一下,如果此时不团结在一起,接下来他们的下场会是怎么样的。 隐隐的,这已经成为了以界清门为首的超级宗派和宝器宗为首的其余大宗派,再加上朝廷之间的三方博弈。 朝廷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这件事情,这才是让所有人都头疼的,所以界清门最开始是想要以威胁的方式,企图不花费一兵一卒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只可惜他们的想法被女帝完全看破。 那么接下来的局面,界清门就必须速战速决,而这个最佳的时间,就是武林会盟的时候。 女帝敢放出这个会盟的时间就是大摇大摆的向着界清门宣战,而限定了时间,也是给所有人一个警告,这个时间之内要做出他们的决断,如果不联手,那么以后只能是站在对立面。 也有宗派这时候看清了局势,选择了加入强大的界清门一方,这都是存在的事实。 如今武林会盟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很快联手的抉择就要产生,解信锐根本不慌张,他要等的就是来自铁沧岛的消息。 按照计划,铁沧岛将会扮演一个搅局者的身份,公然在会盟上面煽动反对的情绪,然后只要能够动摇一部分有分量的人的心,哪怕只是动摇,就已经达到了目的,谁曾想从数千里之外的蜀地,也来了一批搅局的人。 李重霄本意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这其实就是林清玄所说的李重霄大局观不足的地方了,林清玄在得知了他们的情况之后,已经看到了比他们远太多的东西,不断的鞭策李重霄一行人也是想要让他们绝对不要掉以轻心,只以为他们是处理门派之间的恩怨,实际上这已经是一场决定未来江湖走势的争端了。 年轻的三人,李重霄、君秀、胡云河根本没有搞懂他们所处的地方究竟是多么的危险,铸剑山庄的事情其实只是所有事情的一个小小缩影罢了。 …… 解信锐没有想到的是城中竟然出了问题。 谢玄在冲进屋子的时候,其实已经触发了机关,此时在城外的解信锐远远地就看见了机关触发之后产生的信号,那是一道明亮的火光,直直的冲天而起,随后在半空中忽的熄灭,如果不是一直注意着天空,很难发现这短而急促的一道火光。 解信锐设置它的目的就是不管他在什么地方都有机会知道城中的状况,而这个信号触发的条件自然是谢玄现在很危险。 …… 谢玄的身形直直的装入了院子里,随后他一个翻身立刻冲击了黑洞洞的屋子里。 屋子空空如也,看起来相当的空旷,只有一尊佛像被供奉在屋子里面,但是明显的,这间屋子是有人打扫的,他紧贴着佛像终于有时间喘口气了。 像解信锐布置的那样,这里本来就是留给他们暂时避难的地方,所以不光是有传递信号的作用,甚至还有阵法的预设。 背后的伤口上的冰霜终于渐渐开始融化,因为此时谢玄有机会稳定呼吸,然后运用灵气化解伤口上的淤血。 背上的伤口不深,最多只有一寸深,看起来就是寻常人若是稍不注意也有可能伤成这样,最多就是让郎中好好包扎一下,但是桃花仙子的听雪剑谢玄是见识过的,上次之所以击败了桃花仙子却也养了这么久的伤,不就是因为她那剑气蕴含着的无时无刻不在向内侵袭的寒气,让所有伤口的愈合以及血液的流淌受到了相当严重的阻碍吗? 更不用说此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就没有机会让他用自身的灵气抵抗寒气的侵袭。 只是这一击,谢玄就感觉到,只是几个月的时间里,桃花仙子的剑法似乎又凌厉了许多,这不是个好兆头。 他不知道外面的阵法是什么级别的,所以他贪婪的呼吸着空气,疯狂的运转功法,为自己接下来有可能进行的逃亡做最万全的准备。 事实上解信锐本身作为一个修行者,他的阵法造诣相当有限,只是能够达到入门的级别,不知一些小小的探知灵阵就是他的极限了,只不过这次他作为界清门的使者前来,宗门给他配备了许多宝物用来保护自己还有保护他们的秘术施展。 光是刻有完整阵图的阵杵就带了三个,有两个被他设置在了城外,也就是他如今所在的地方,而另一个则是在城中,就是谢玄费了不知道多少工夫才进入的地方。 焱绝阵,属于禁锢一类的阵法,但是当它被刻画在阵杵之中,这就成了很好的保护性阵法,只有在人进入阵法之中时,它才会被催动,谢玄如今贴在佛像背后,很难看清屋外的景象。 但是桃花仙子却被严严实实的阻挡在了外面。 以力破法是她能做的最简洁的办法了,这种阵法她从来没有见过,面前的空间一直在不断地扭动,像是因为高温而扭曲的空气一样的场景,什么都看不见的半空中,有着一道无形的墙壁挡在了她的面前,以至于她刚才只是想要破开院墙,却被那炽烈的温度给逼退了。 阵法……她作为忘情洲的宗主,自然是懂得阵法的,可是她们的护宗大阵那也是在千岛婆婆的协助之下,才能够最终完成的,她本身是没有哦太高的造诣的。 阵法这种东西,就是这样的奇怪,不是境界高就能理解的东西,它和所有的修行体系都不搭,像是凭空开辟出来的另一个修行体系。 有时候大修行者在阵法的修习面前也不会比寻常人强上多少,最多就是有着磅礴的灵气足够他们去挥霍罢了。 阵法师的稀缺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学习破阵的方法是很多高阶的修行者必经之路,因为若是没有办法破除阵法,即便是大宗师级别的人物,也有可能在一个阵法面前束手无策,这就是为什么真的到了大宗师界别的阵法师,已经很少有人会去找他们的麻烦了。 到了大宗师级别,阵法师与真正的天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他们只是肉体凡胎,但是他们能够做到的事情却是所有修行者想都没有办法去想的。 …… 解信锐现在是有心无力,他知道很可能现在谢玄正处在一个很危险的状态,可是他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解信锐真的是爱莫能助。 他在准备的明显就是界清门护宗秘法,也是界清门真正能够屹立于江湖之巅的杀手锏。 很少有人能够见到界清门的秘法,因为见到的人一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如今界清门故技重施,如果成功,接下来带给毫无防备的宝器宗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第593章 界清门(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解信锐看到火光冲天而起,心中不由得骂了一句,随后便直接将事情抛诸脑后,因为秘术进行到了最后的环节,就算是谢玄死了,他也不会有半点的动容,最多就是失去了铁沧岛的辅助,并不会对他们的大局造成影响。 说实话,最开始要与铁沧岛一起行事,界清门的目的就只是将他们培养成自己的爪牙,毕竟相隔数百里的距离,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掌控东南武林的,所以铁沧岛既然有这个心,那么界清门也愿意卖这个情。 弓龙为了与界清门达成交易,甚至舍弃了许多的利益,只是为了攀上界清门这个大腿,不然的话,在接下来的江湖大势之中,很难有人能够独善其身,铁沧岛没有足够的实力去自立门户,那么自然要提前站队。 这种事情在王朝更迭的时候很是常见,成功——铁沧岛便有了从龙之臣的名分,接下来的荣誉和地位将会节节高升;而失败——铁沧岛会和之前一样的结果,毕竟不管怎么样,最后朝廷都是有取缔江湖的想法,作为平民,他们还是知道自己与国家的力量有多少差距的,从此消失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了。 当然这只是像弓奇文与弓黄氏他们的想法,他们认为谢玄会好好地带领铁沧岛,因为谢玄暗地里也与他们许下了诺言,不然的话,本来那么坚定的站在弓龙背后的大长老弓奇文又怎么会如此之快的变卦。 谢玄的确是许给了这些铁沧岛原住民足够的承诺,因为他看起来的确相当的真诚,他们甚至还立下了血誓,这让弓奇文十分的放心,放心的放权给谢玄,最终是促成了谢玄的大权独揽。 但是又有谁能够想到,谢玄这样为了成功能够牺牲一切的男人,已经给多少人许下了诺言,说他是两面三刀甚至都有些恭维他了,刀殿、东海剑礁、界清门还有铁沧岛自身,谢玄只是在不断的掂量几方的分量罢了,现在看起来,最先会被舍弃的,只会是铁沧岛。 只要弓龙重新回到宗门,将今日的事情说给所有人,那些只是墙头草一般的宗门弟子一定会重新倒向弓龙这位老宗主的长子,而弓奇文也会犹豫,只要有疑惑产生,其实就已经代表着他们的合作出现了裂隙,谢玄很不想应付这些,所以今日的结果就是他所有的结局。 界清门如果能够出现,那么谢玄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出现不了……桃花仙子破开焱绝阵只是时间的问题。 听着外面不断响起的撞击,整个天地仿佛都要坍塌下来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不会让谢玄紧张,可是说好的救援迟迟没有到来,这让谢玄终于变得焦急了起来。 这似乎有些印证了他早先的预感,他早早的就觉得解信锐这个人和他很不对付,因为他从解信锐身上看到了和他感觉一样的东西,那个东西叫做狠毒…… 一般这样的人,在出卖别人的时候也是随意的。 所以在盏茶的功夫,谢玄已经不在祈求这会有人来救援了,一个时常将别人玩弄于股掌的人,最容易的做法就是相信自己的力量,他很难去相信别人,所以这一次的试探,以失败告终的时候,只会让他更加的相信自己而不是相信别人。 只能自救,这是最凄惨的结果,却一定程度上,也是最能让谢玄接受的结果,既然界清门的人没有来,那么他就没有理由在与界清门谈判的时候受制于人,因为对方首先没有达成自己的意愿。 没有错,甚至在这种生存危机的关头,谢玄依旧在考虑与界清门交易的事情,他甚至没有因为如今的危机而去忌恨界清门,因为交易就是交易,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正常了。 抓紧了一切的时间,不断地调整呼吸,调整功法运转的速度。 这个时候不是急功近利的时候,狮吼功不光是一门强力的绝学,也是一门狮吼门最关键的心法,但是这种非常烈性的功法,一般身体素质比较差的人就很难有很高的造诣——原先狮吼门的弟子为了修习这门功法,不得不去修习那些炼体方法,有不少人甚至因为修习炼体之法的原因而受了严重的伤,却最终没有达成心法的最低要求。 要么说当年狮吼门是东南第一大宗,这极高的门槛就让人望而却步,这极高的弟子水平也直接造成了当年东南一隅强者遍地,几乎半数都是狮吼门的传承,强者俞强,弱者愈弱,这便是江湖的病态罢了。 缓慢的运转狮吼门的心诀是一个相当技术的活儿,没有几十年的沉浸,真的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毕竟功法之所以能够成为传承不断的东西,就是因为他本身有着普遍的特性,让人无法轻易的打破他的循环。 功法运转的路线因为被规定了,让很多人难以突破那些刁钻的穴位,走穴是一个很难的过程,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功法的循环才是那样的稳固,而放缓速度,难度几乎是与逆练功法一个等级的,但是现在谢玄的状况只允许他这么做。 一股难掩的惨白逐渐充斥了他的脸,一股寒气自身体的内部向外散发,他此时感觉到的寒冷,是与他之前收到的剑气损伤完全不同的东西。 但是正因为放缓了灵气运转的速度,原先他已经紊乱的呼吸,此时变得平静无比,吐纳之间,他的伤势以及疲劳程度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恢复。 …… 桃花仙子很冷静,这是她最好的机会,既然已经有了阵法,那么也就证明,对方已经被他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飞剑回手,凌厉无比的剑招在她的的表现上看来几乎是信手拈来,纵横的剑气不断地扩散着,除了灵阵保护着的院子,街道上几乎所有的墙壁都逐渐浮现深浅不一的剑痕。 她已经顾不得城中百姓的看法了,因为她正在与时间做赛跑。 所以不管面前的阵法到底有多么的强硬,她都一下一下坚定不移的击打着。 咔…… 一声清脆的声音从空气中响起,让这一段时间有些焦躁的空气变得无比安静。 随后是如同瓷器粉碎一般的声音无处不在的响起…… 轰! 一阵烟尘瞬间从院中飞扬,桃花仙子说时迟那时快,一剑递出,飞剑笔直的射向了浓雾之中,那里绝对是有谢玄的身影的,他扬起烟尘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刚才神识的锁定因为阵法的缘故暂时断开,但是桃花仙子绝对能够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以及那让她厌恶的存在。 “谢玄!你找死!”桃花仙子根本就没有在乎过自己的形象,她满脸的狰狞,朝着屋中的方向怒吼,飞剑肆意出无数的剑芒,在一瞬间,整个房屋被肢解到支离破碎。 半空中飞旋的都是砖瓦的碎片,甚至连庭院中的老柳都不例外,都被一剑之威席卷至无影无踪。 烟幕荡尽,一个让桃花仙子这辈子无法忘记的身形渐渐浮现。 他杀了自己的弟子,宗门半数无辜的孩子们在他的威势之下惨死,很多她相当看好的人,都因为力竭战死,宗门大阵被毁,间接导致接下来的来自刀殿的袭击,忘情洲没有任何抵抗的办法,好在有李重霄一行人的帮助,他们才幸免于难,如今只是宗门被毁只要人还在,那一切都还有可能。 这个逍遥至今的法外之徒,却无时无刻不刺激着桃花仙子的心神,她尽管在外人面前表现的从容不迫,在宗门之中也是那样的坚定不移,但是谁知道每每当她闭上眼睛,那无情摧毁了一切的可恶嘴脸,会让她多少次在梦中咬牙切齿。 现在一切的一切她都要亲自讨回。 “谢玄受死!”从牙根之中挤出的话语让桃花仙子的震怒一时间达到了可以说是恐怖的感觉,谢玄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上,他觉得自己毫无胜算……但是又能如何呢? 所以他站了出来,明知必死的局,他偏要去闯一闯,他不相信自己的命运就会让自己死在这里,他不断地反抗着平庸,如果死在这里,那只能说明他还没有到达足够的高度,死不足惜。 是啊,又有谁会去在乎谢玄的死呢? 蒲甲可能会,死去的柳生智也可能……但是这不过也是慑于谢玄的实力罢了,靠人不如靠自己,这个话不止一次的在谢玄的身上应验,一定程度上,是他自己所选择的结果。 “仙子,可不要让我失望了,你要知道现在可是你取我性命最好的机会了……呵呵呵呵呵呵。”一连串让人厌恶的笑,完全体现了谢玄如今的肆无忌惮,是啊,人之将死,必然是这样疯狂无所遮拦的。 谢玄这样的人哪怕是要死,也要让人无法痛快的活着。 “你——闭嘴!”桃花仙子执剑在手,瞬间身形突进,一道残影从半空中划过,只有风声能够证明她已经来到了谢玄的身前。 只是一个箭步,恐怖的斩击之威便让桃花仙子体现的淋漓尽致。 之前的她对于执剑流还有不少的疑惑,经由谷中一战,击败了那个叫做吴名的男人,她对于剑道上的一系列疑问统统迎刃而解。 现在的她,听雪剑大城,通玄境境界几乎圆满,再过一步就要迈过巅峰之境,此时的桃花仙子,有与十大高手相争的资格。 一种玄妙的境界足以让一个高手的实力得到突飞猛进的增长,而面对一个昔日的强敌,这种憎恶以及愤怒让桃花仙子的出手变得更加不可抵挡。 似乎是预感到了面前的威胁,在桃花仙子刚才动身之前,谢玄已经有意识的开始后撤,他现在身形完全无法更上圆满状态的桃花仙子,听雪剑更是让他的动作变得迟缓不已,他只能够定着一招不慎,便是身死的危险,预判对方的剑招。 事实上也不算他成功了,他预感到了对方的进攻路线,但是这种无力的感觉,与之前他面对那两人的时候如出一辙,明明你知道对方要攻你左路,你却偏偏防不住。 朴刀瞬间从他的背后探出,谢玄身形在后撤的同时,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催动了所有仅剩的灵气,右手握住刀的那一刻,正是桃花仙子身形出现的那一刻。 寒光突出,如毒蛇吐信,正是阎罗索命,而谢玄则是要抗命不从。 剑快到无法观察,刀却如同划过水面的撑杆一般,慢悠悠的,偏偏是这种慢悠悠的感觉,恰巧得掐中了所有的时间点,出现在了剑的来路之上。 两人的眼对视了一瞬便没有了交集。 谢玄没有高兴,应该说没有机会高兴,因为他的手在接触到朴刀上传来的触感之后,他就知道了…… 四平八稳的马步就像是老树盘根一般,谢玄的双腿本来就是稳稳的扎在地上的,甚至为了抵抗这一刀,他两腿直接踩入了地砖半尺,然而这一切都没有能够阻止他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被这狂暴的一击击飞。 风中鲜血狂飙,谢玄败了,败的相当彻底,即便有可能从来,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彻彻底底的无法与之对抗了,今天的失败可以说是归结与他失去了对于形式的掌控,也可以说是他完全没有能够在这些强者之间呼风唤雨的能力,他向来的威名只是在欺软怕硬之中竖立的,唯一一战也只以惨败收场。 身上的护甲因为这一击,瞬间蹦碎向四面八方,他原本还算完好的衣物,此时已经被剑气割伤了无数的口子。 片刻之后…… 一个身影覆盖了谢玄的身前所有,这让他有些头疼,明明月光是如此的美,却有人要执意扫他的雅兴。 “麻烦借个光,今夜月色真的很美……”他有气无力的说着,他的身形嵌入废墟,只有一面墙能够夹住他,不让他摔落在地。 “还有,仙子,若是此时不杀我,我想我会让你们忘情洲百年之内没有一个安宁之日的。”他裂开了满是血沫的嘴,肆意的笑着。 第594章 界清门(下中) 如果可以的话,谢玄是不会在自己生死存亡的关头去激怒桃花仙子的,虽然桃花仙子从刚开始起就一直很生气。 但是示敌以弱更不应该是谢玄的做法,他应该是一个不到最后一刻一定不会放弃的人,所以这样的话自谢玄的口中说出,桃花仙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于情于理,她都觉得谢玄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了,别看她现在没有提起手中的剑,但是如果她想,那么一息之内她就可以取了对方的性命,这应该是她这么久以来一直期待着的时刻。 然而直觉告诉她,她可能真的忽略了什么东西。 时间一点一点的走过,谢玄闭上了眼睛,任人宰割,而桃花仙子漠然的盯着面前的这个仇人,她不止一次的幻想过手刃这个应该下地狱的男人的情形,可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忽然感觉到了浑身的不适。 “仙子莫非是对我还有意思……“谢玄没有睁眼,但是这句话在他口中还没有完全说完,就被一击干脆利落的刺击给打断了。 “嘶……“即便是有着堪比大宗师级别武夫的体魄,这一剑刺进谢玄肩膀的时候也没有收到半点的阻碍,可以说是那样轻易的滑进了他的肩膀,但是事实上,这一剑就挑断了他左臂的筋骨,让他整条胳膊都失去了最后的控制。 寒气不断地侵袭着他的身体,从他的伤口处开始不断地蔓延,谢玄胸口处凝结的最后一口气被寒气彻底击碎,也让谢玄最后的打算成为了空谈。 “你再有一句废话,我就挑了你的舌头!“桃花仙子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但是她依然没有杀死谢玄,最终理智占领了上风,她觉得现在最该做的是让李重霄她们过来一起商量如何处理谢玄。 因为谢玄身上一定有不少的秘密他们需要知道,很有可能是关乎接下来所有事情走向的,所以素白的剑身就这样钉在了谢玄的肩上,不断地给予这个强悍的修行者压力,让他没有任何办法挣脱这简单的禁锢。 桃花仙子潇洒的转过身去,真的不再看谢玄的方向,谢玄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是真的一败涂地了,但是她也做好了输掉之后所有的准备…… 对于一个强悍的大宗师来说,对于天地的理解,对于修行的造诣都能够成为他活下去的仰仗,可以说肉体的死亡对于一些人来说并不是一切的终结,谢玄已经做好了舍弃一身修为重来的打算。 所以尽管失落,但是这没有成为谢玄彻底泄气的理由——舌尖下的药丸被藏了许久,这是他在发觉了自己的身形被人锁定之后就已经做好的后手。 小小的药丸不只是他有,一些只要是与他走的近的人,他都交给了他们该如何去做,所以当柳生智的异样让他有所警戒之后,他依然没有怀疑过柳生智是被人代替了。 柳生智有很多办法保守住他们的秘密,却最终失败了,这才是让他最为惊讶的,但是最开始,他还是只以为是弓龙独自完成的这些计划。 直到蒲甲告诉了他一些很不好的消息,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么危险,可以说,他现在一切左右逢源的机会都是因为他掌握了更多的信息,信息的优势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有的,谢玄控制的铁沧岛没有媲美楚王府还有天机阁的情报机构,所以他只有一个叫做先天情报的优势,初见即为所知。 但是当有一伙人凭空出现,将这个平衡打破,那么他所有的平衡也会一连串的收到影响。 为何房屋要打根基,万丈高楼平地起,一切都要落足在一个足够稳固的根基上,拔人根基,即是釜底抽薪,谢玄意识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所以他无不懊悔,紧急之下做出了最不好的决定,也就是正面交锋。 李重霄不是谢玄的对手,这是多少次的战斗都不会影响的结果,或许谢玄会被他逼到很狼狈,但是胜者是不会变得,然而……这只是单挑的结果,李重霄身后还有一个又一个的强者站出啦,谢玄失算了。 所以现在的一切只能说是他失足跌倒的结果,没有抱怨的办法,因为他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了这是一个几乎没有容错率的路。 悄悄地将药丸衔在口中,只要他吞下,他的这具身体将会在半个时辰之内化为一摊血水,而也因为药丸的特殊性,他的神识会保留的更加完整,可以说谢玄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远在铁沧岛的秘地之中,他已经藏好了一句年轻的身体,是他早先时候收的一个徒弟,只不过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罢了。 他好好的用药液以及各种灵丹妙药润养了那具身体,一无所知的少年只以为是师傅对自己无条件的好,心里感激涕零,却没想过很快他就被做成了能够长久保存的尸体一具,而他原本的神魂?则是被残忍的摧毁殆尽,再也没有轮回来世。 谢玄想的很好,几乎已经成功了,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桃花仙子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谢玄的牙齿要将药丸咬碎,里面充满剧毒的药液即将摧毁他的身体的时候,一股比肩膀上散发的寒气更盛的冲击直接轰击了他的身体各处,当然也包括他的口腔。 冰霜的气息震震传来,这一刻谢玄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停止跳动了,浑身的温度降到了冰点,一瞬,谢玄浑身没有一处地方可以动弹。 他的眼球难以转动,睫毛上满是冰霜的凝结,但是他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这一刻他的心都要死了,难道自己一世英明,真的彻底折在这个女人的手里了吗?这一刻他心中所有的恨意都倾巢而出,然而身体上的闭锁让他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哪怕是气愤,泵血的感觉也让他的浑身出现了撕裂一般的疼痛。 “建议你现在不要再做一些抵抗了,我很难保证,接下来你的内伤不会要了你的命,一切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你可以受伤,但是神识也休想逃脱……“桃花仙子细腻的声音从他的身前想起,一时间这种屈辱感让他失去了理智。 “你只以为我在用听雪剑,却不知道锁魂钉的秘法已经早早的被施加在了剑上,如今你已经彻底无法离开了。“桃花仙子轻笑一声从他的身上拔出了剑,归回鞘中,而谢玄则是因为震怒引发了体内的出血,剧烈的疼痛,以及头脑内那突然而来的眩晕感让他直接失去了意识。 桃花仙子没有再看这个男人一眼,从身后拿出了一直带着的捆仙锁,这种东西一般是只有天机阁的人才能够拥有的称为魂器的东西。 君秀与李重霄之前在击败弓龙的时候其实也用过这种东西,只不过只是最普通的一类,如今这捆仙锁是当时君秀离开洛阳,萧师交给他的,甚至带有了锁住神魂的能力,能够让人灵气尽失,更没有操纵神识的能力。 身上冰霜散去,谢玄从墙上滑落,软绵绵的倒在了地面之上,捆仙锁祭出,边将谢玄轻松的扎个个捆。 她转身一步,将手指抵在了眉心处,这里是一个人神识力量最为强大的位置,不过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修行者真的能够将神识的位置研究透彻,准确来说,神识是可以存在在人的头脑任何地方。 通常来说,眉心是一个神识力量相当强大的地方,而运用神识力量,桃花仙子需要找到李重霄他们的位置,然后通知他们谢玄已经被抓到了,随后她就会与他们会和。 现在她已经不仅仅想要向谢玄复仇了,谢玄背后隐藏着的阴谋,她虽说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是与李重霄等人在一起,她就有足够的理由去参与其中,毕竟影响到将来江湖大势的武林会盟,她身为忘情洲的宗主,没有理由独善其身。 很快她就得到了战三秋的回复,战三秋的神识力量强悍饱满,很容易就能够搜索到,但是她也注意到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那两个强的离谱,甚至隐隐要比战三秋还要强大的神识标识…… 带着谢玄,桃花仙子就要起身离开,但是忽然一种奇怪的感觉席卷她的全身,就如同一股寒流从头到脚将她席卷了一遍。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样,没有任何理由的,她瞬间加快了脚步,只是一步,便踏出了数十丈的距离,远看就像是她纵身一跃,直接从街道一端移动到了另一端。 轻盈的落地,桃花仙子充满疑虑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被自己眼中的景象震惊到无以复加…… 没有任何声息,先前她和谢玄战斗过的那处房屋,此时变成了空无一物的一块区域——空无一物就是字面的意思,一大片的房屋与土地直接像是被凭空挖去了一样,一块方圆几十丈的巨大空洞,一切事物都不复存在。 地面上的大坑是这一切留下的唯一痕迹,坑面光滑到泥沙碎石都不存在,原本深入地下的木桩被凭空截断了,断面光滑到几乎是铜镜一般,如果不是因为木质,桃花仙子甚至相信,那截面是可以反光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震惊从脱口而出,一种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威胁感让桃花仙子很想立刻离开此地。 然而很可惜……当她想要转身离去,那处原本空无一人的空洞,一闪而过的是一团黑色的物质,她无法确定那是什么东西,但是黑色的物质确实在她的眼前不断的闪现,只是出现一瞬,瞬间又消失…… 而一个陌生的气息转瞬边出现在了桃花仙子的身后。 “美人何故四处张望?莫非是在等待本少前来迎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桃花仙子的耳边响起,桃花仙子没有回头,反倒是剑光一闪,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瞬间向后刺去。 “啧啧啧,美人带刺,让本少有些欲罢不能啊。“男子大笑不已,显然,这一剑落了空,然而桃花仙子如临大敌,讯息转瞬便传达了出去。 …… 李重霄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战三秋让他即便是头昏脑涨也要继续看下去,这场战斗实在是精彩到无法形容,只是一刻钟的时间不到,双方就交换了上百回合,剑侍伤痕累累,但是却愈战愈勇;反观那个名为杨洁的男人,手持万剑图的他,一招一式之间,给李重霄的感觉,那是一种叫做浑然天成的感觉。 这种感觉又与当时老剑神出手不同,剑神的孤高霸道与此人的逍遥自在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但是李重霄知道的是,这两人都会是他未来修行道路上必须要追赶的大山两座。 君秀看起来有些无所适从,的确因为他的实力太弱,只是盯着上方看了两眼,他就几乎呕吐出来,眼角渗血的他,无法继续再看,此时蹲在角落里,缓和着刚才的打斗对他的冲击。 他什么都没有看清,只能够感受到上方空间的震荡,所以说对他来说,这场战斗还真的没有任何他值得学习的地方,一口吃不成胖子,就是这个道理。 胡云和也是有些不适,但是依然在坚持。 战三秋一直在默默地等待着一个他期待的时刻,他想要确认自己心中的那个想法,这个拿着万剑图的男人似乎与他印象中的一个身影重合了,如果真的是他,那这次的武林会盟就实在是太过热闹了。 只不过突然间,战三秋的脸色大变。 气息的变化,李重霄等人都能够感受到,礼图婆则是疑惑的看着这个强大的男子,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放开了气息的约束。 “战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情?“李重霄担忧的询问道。 “王爷……有人来搅局了……“他看着那个传来讯息的方向,没有多交代,瞬间便冲天而起。 李重霄的脑海中留下了一句话:“王爷,你们速度离去,仙子有麻烦了,我去帮他……“ 第595章 界清门(下下) 战三秋只得到了一点点的回应,随后消息便如同石沉大海一样,再也没有传来,像桃花仙子这样的修行者都会遇到危险,那说明他们的担心很有可能成真了…… “界清门?”战三秋心中的疑惑直到他到达目的地之前都不会有答案。 可是远在城西接近城门的地方,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有些不可收场的地步,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明显对方就是冲着桃花仙子来的。 “若是本少没有猜错的话,美人似乎和我印象中的一个叫做桃花仙子的女子很是相像呢,对了,若是美人没有意见的话,可不可以将我的朋友交给我?”男子一脸微笑,看不出有任何的紧张,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而在他的心中,他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司徒家的人是这样的,卧虎藏龙,很难在江湖上听到他们的名号,因为他们不到不得以的时候是不会出手的,可是他们本身的实力又已经达到了一种无法无天的程度,以至于他们宗门所在之地,几乎成为了他们私人的领地。 天机阁似乎为此感到棘手,不管怎么样整治江湖势力,也迟迟没有对他们下手,毕竟界清门这样庞大的宗门已经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够处理的了。 桃花仙子手中还提着已经被捆成一团的谢玄,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她不希望这个绝佳的机会葬送在自己的手里,所以在对方说出自己是谢玄的朋友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只是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一点没有给她可乘之机,这就让她感觉到无比的棘手,对付不管什么样的对手,只要对方头脑灵活,获胜的难度就会成倍的增长。 “你是何人,谢玄又和你是什么关系?”是质问,不是询问,桃花仙子的口气很不好,对方摆出一种很遗憾的表情,摊了摊手,并没有说什么话。 “仙子看来是不否认自己咯?我可是听谢兄多次说起过仙子的美艳动人,今日一睹芳华,不开玩笑的说,本少有些沦陷了……”男子轻佻的话语并没有让桃花仙子有丝毫的动摇,她不确定对方是否还有援手,但是她确定自己如果只是一个人,在带着谢玄的情况下,是很难拜托对方的。 高手之间过招,只需要一招便可以探得对方的虚实,桃花仙子没有必要手下留情,所以之前看似随意的一击,其实桃花仙子是抱着能够一击致命的情愿去递出的,只可惜对方比她想象中要强许多,至少这一击,在没有征兆的情况下,一般的大宗师都不一定躲得过去。 “不想说也没有关系,只是本宫听闻界清门有一种可以掌控空间的秘法,起初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今日的确见到了……只不过你看起来并不像界清门那位久负盛名的少当家,毕竟司徒戎的名声似乎出人意料的好?”桃花仙子说话慢悠悠的,现在是双方比拼耐心的时 身后的手势没有任何的变化,他让随行的人都不要轻举妄动,对方明显是有戒备之心的,如果一个大宗师级别的修行者拼尽所有想要逃跑的话,即便他们是有秘术,想要捉住她也有候,男子确定对方现在是没有后手的,至少现在是,所以他想要看看桃花仙子究竟能够翻起什么浪。很大的难度。 是的,他想要生擒对方,因为这样的尤物放在自己的面前,他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至于谢玄?只要还剩一口气就不错了,他可没有时间管谢玄。 司徒家的人就是这样的傲慢,但是本钱在这里,他们确实有资格。 一些隐于暗处,甚至隐于无形之中的气息渐渐消失殆尽,街上吹来夜风,一股凉爽劲激的人浑身发抖,道路比之前要萧瑟的多,可能真的是两人之间那冰冷的气场让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了吧。 “或许,本宫应该称你为二当家?”桃花仙子眯起眼睛,极其好看的睫毛在她眨眼的时候忽闪着,如同星火点缀于黑夜之中,他愣了一下,随后笑了。 “仙子果真是聪明伶俐,只是我司徒建武从不在外人面前露面,仙子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呢?”司徒建武自报家门,是的,他就是司徒戎的同父异母的哥哥,由于庶出,即便是宗门修行,也相当有自己的继承规矩,嫡长子只能是司徒戎,但是显然,这位过的也相当自在。 至少司徒建武的“好名声”多半是来自于他那沾花惹草的性子,不过这位爷也的确有个性,从来都是祸害自家人,所以他这坏名声也仅仅限于宗内。 界清门只需要一个门面就够了,司徒瑾的招牌至少数十年之内不会让界清门有任何的闪失。 而司徒戎则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界清门看似霸道的对外扩张实际上内里确实稳固无比,这让许多一流的宗派望之莫及,除了贵族的继承之外,宗门之间也有这样的苦恼。 而让界清门如此内部团结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司徒建武的退让了吧,毕竟当年司徒戎还未出生的时候,司徒建武的惊才艳艳以及他那平易近人的性子已经是给宗内的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包括司徒瑾。 所以在后来司徒建武默默退出了宗主之位的继承,甘愿为自己的弟弟让出位置的时候,很多人都是震惊无比的,甚至有一部分很是看好司徒建武的人,在宗内宣称要彻查究竟是否有人威胁司徒建武。 在司徒瑾还没有发声之前,这些琐事就被司徒建武一人给彻底压住了,因为他的人格就是那样的有担保。 为了这件事情,司徒瑾一直觉得很亏钱司徒建武,毕竟他是那样的有天分,极有可能成为宗内未来的最强者,目前来看,除了他那稍微惹人争议的爱好之外,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利,司徒瑾还没有隐退之前,司徒建武一人已经撑起了宗内的武力担待,界域秘法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无法再契合的东西。 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很尊敬司徒建武的地方,司徒建武明明有着比司徒戎更好的性格以及更高的天分——至少他们认为只有能够继承界主,也就是司徒瑾衣钵的人,才真正的有资格成为未来宗门的掌门人,这应该是一个不难的逻辑。 界清门崛起就是因为司徒瑾的爆发,这是所有人都不会否认的事实,曾经只是中规中矩的界清门在几十年内能够迅速崛起,不就是因为当年界主一击制造出来的那样空前惨案,一直留存在江湖人的心中吗? 在接下来可能司徒瑾都没有多少次出手的事实下,界清门就那样一跃成为了最强的宗门,这一直成为界清门那一代弟子的永远的记忆,经历了崛起的人才知道今日的强大来之不易,而恰巧他们那一代人与司徒瑾一起见证了这些,所以已经在宗门掌握了基本上所有的高层权力的他们,对于司徒建武的惋惜是那样的沉重。 听起来司徒戎的名声更盛,这是因为界清门的对外宣传是这样的,但是司徒戎的修行实力的确与他的哥哥有着差距,这也算是他们的一个后手,他们希望司徒建武成为界清门的周公一样的人物,唯有这样,大家才不会感觉到特别的遗憾。 …… “哦,本宫不过是诈你一下,没想到你自己就说出来了。”桃花仙子冷哼两声,出乎意料的是,司徒建武看到了桃花仙子这样的反应,反而越来越高兴,他大笑着,指着桃花仙子的方向。 “仙子真的是越来越让本少欲罢不能了,若是有机会,定要将仙子弄到手中……” “什么?”桃花仙子忽然感觉到一阵不对劲,他眼中的戏谑让桃花仙子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地方忽视掉了,但是她却一无所知。 “他们是界清门的话……”桃花仙子忽的惊醒。 “难道说!”她意识到了不对劲,很想要转头向着原本宝器宗的方向看去,宝器宗现在在没有了他们这群人以及两个底牌一般的强者之后,可以说是十分的空虚。 “仙子看来是意识到了,好可惜今日不够尽兴,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能够再与仙子戏弄一番,或许我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我还有要紧的事情,就不便失陪了!”说罢他的身形突然闪现,原本只是在十余丈远的地方,片刻间,他已经来到了桃花仙子的身前,这个距离近到双方的肩膀几乎碰在了一起。 桃花仙子的耳边忽的响起了一句话,此后她便什么都意识不到了。 “谢玄我带走了,仙子有缘再会。” …… 战三秋到达的时候,只见到桃花仙子晕倒在地,却并未见到之前所说的谢玄,在见到那让人匪夷所思、瞠目结舌的大坑之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过好在感受到了桃花仙子那平静的呼吸,她只不过是晕了过去,只是…… 对方究竟来了什么样的对手,才能够让桃花仙子这样晕过去呢? …… 一击荡开剑侍的身形,杨洁似乎看到了什么,他的眉头紧皱,望着城外的方向,反倒是来自东海的剑侍根本没有放弃的打算,他的确就是这样的怪人,怪人才会有这样的奇怪举动。 但是杨洁不想继续下去了,于是李重霄等人就看到了非常滑稽的一幕。 就在剑侍舍身冲向杨洁的时候,杨洁缓缓闭上了眼睛,李重霄甚至都没有看清对方的出手,他只知道礼图婆都惊呼出声了,就见到那个之前如同膏药一般粘人的剑侍像一颗流星一般飞向了城外。 转瞬之间,剑侍的身形便消失不见,再也没有回来过,李重霄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胡云河也是一脸的讶然,不过他们至少是没有忘记战三秋告诉他们的话,立刻他们便启程要回去宝器宗的方向。 然而同时的,在抬头望去的时候,李重霄见到了自己非常不想要见到的那一幕…… 远处的山林之间火光冲天,一尊高可摘月的楼阁孤零零的矗立在一片明亮之中,如同在火中绝望的独舞,喊杀声没有响起,但是煞气却扑面而来,与如今平静下来的扬州城相比,两面就像是陷入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般。 一个明显的吞咽口水的声音让一片沉默瞬间被破坏,君秀似乎觉得现在很不好,因为他们觉得如果宝器宗被袭击了的话,那么可能的敌人只会有一个…… “重霄……” “王爷……”胡云河和礼图婆同时说话,胡云河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尤其是在他们只有几个实力相当一般的人手的时候;而礼图婆则是满脸的惊惧,他意识到宗门内可能出事了,至少他是需要回去的,毕竟他也是宝器宗的客卿长老,原本只是以为有黄剑生回去就好了,然而没有万剑图的黄剑生显然是折损了战斗力,那么礼图婆的存在就至关重要了。 “王爷,老夫必须先行一步……” “不用说了,枪王请,我们也会速速赶去,若是有危险,一定要率先保重!”李重霄则是最坚定的那一个,因为他意识到现在很有可能,就是决定未来历史走势的一夜,这让他内心的想法更加不可动摇。 他需要参与进去,然后获得哪怕一丁点的掌控力,这样他才能够在未来越来越乱的局势之中,有着自己的容身之地,危险与机遇相伴,他是十分信奉的。 但是首要的,他们是需要找到战三秋和桃花仙子,没有他们两人的话,他们去了或许只有东躲西窜的可能。 礼图婆抱拳之后,瞬间腾空,身形向着火光窜起的方向飞快的赶路,他一定相当焦急。 “我们稍等片刻,至少等到战大哥的消息。”李重霄对着两人说道。 “我感觉不到战大哥的位置……”胡云河有些着急。 第596章 界清门(下下中) 战三秋匆匆赶到的时候,李重霄还没有等太久,他们一见到战三秋背后背着的似乎已经昏迷过去的桃花仙子,心中就一阵的紧张。 “战大哥!这是……“君秀性子稍微有些急,一下子就冲了上来。 胡运河心中也是一惊,“不是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这一刻的时间过去,桃花仙子就成了这副模样?“ 倒是李重霄镇定一些,只不过他也是在探查到了桃花仙子那平静的气息之后才松了气…… “所以她刚才是被界清门的人袭击了吗?“李重霄脸色凝重的问道,除了界清门,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可以讲桃花仙子这样级别的高手弄晕过去…… “我认为是的,但是我到的时候,他们人已经走光了,只有那里留下了一处诡异的大坑,在我看来,那似乎是界清门那奇特的秘法启动过后的痕迹……“战三秋见多识广,李重霄他们只是在只言片语之中开始慢慢了解界清门的辛秘,但是战三秋却是真的与界清门的人打过交道的…… “王爷,我们需要走了!“战三秋面色很严肃,他时不时的望向城外宝器宗的方向,那冲天而起的火光与浓烟,让他有种他们之前可能就是被调虎离山的感觉。 但是李重霄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他有另一种的直觉,至少因为他刚才与谢玄交手过,他知道谢玄其实与弓龙战斗的时候消耗了很多灵气,一般作为诱饵的人,很少有将自己往死了卖的。 他倾向于谢玄可能也只是被利用了,但是宝器宗未知的情况,让他非常的焦虑。 “动身吧!君秀、云河,速速跟上我们,若是女帝她们有危险,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我们会出手相助的。“定下了基调,几人相互一点头,瞬间变从地上腾空而起,李重霄和战三秋近乎是飞行,而胡云河和君秀则是以近乎大跳的方式,在地上同步跟随。 …… 宝器宗内…… 群山环绕的宝器宗说起来的确是一个好地方,但是这是在没有突发事件的时候。 几十年前,扬州城的居民目睹了那一场延续了数日的大火,它将当年盛极一时的狮吼门的建筑燃烧殆尽,也将这个宗门将近百年的底蕴付之一炬,从此之后,狮吼门只能成为人们心中的一个回忆。 扬州城里,没有守军的确认,百姓是不会轻易地回到自己的房子的,他们见证了天边的那如同雷动一般的震荡,也见到了一间又一间的房屋的倒坍。 今日算是让一些曾经从未见到过修行者恐怖的百姓涨了见识,这哪里是武力的威力啊,这明显就是神仙一般的力量啊…… 有不少老人颤抖着向着身边的年轻人讲述着曾经发生在扬州城内的一些事情,一阵阵的惊呼从他们的口中传出。 然后他们又看到了相似的一幕,扬州城外,大火连天…… “这又是神迹啊……“不少迷信的百姓跪地痛苦,他们祈求着上天不要惩罚他们,不要再降下灾难,让老天爷息怒。 守军士兵已经没有时间再城外的军营中休息了,所有扬州本地的州军连同楚王的亲兵,全部在一起维持秩序,安抚群众,他们心里或许有进账,但是他们非常出色的完成了他们作为军人的工作。 只是,又有谁不会担心呢? …… 此时宝器宗内的景象非常混乱,一些被请到了宝器宗内本来只是参观或者观摩的江湖人士,此时已经完全遭了殃。 前不久,一群人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潜入了宝器宗,直接是袭击了宝器宗为江湖门派们安排的住宿厢房区域,江湖人士们实力参差不齐,但是不代表他们是好欺负的,反击者有,离战者也有,但是很明显的,他们在那群不知身份的人面前完全没有任何的胜算。 他们行踪诡异,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专业的杀手,游走于人与人之间,轻松的取人性命。 不少江湖客被这阵势完全震慑到了,有的人甚至当场就尿了裤子,他们哪里知道这场武林会盟会经历这样的事情?这分明就是要赤裸裸的送命。 不光是他们居住的地方,他们只是寻常宗门被宝器宗友好的对待,所以有了住处已经是相当让人意外的事情了。 而那些特别被宝器宗接待的一流宗派,也就是宝器宗最想要建立共同战线的宗门住所,那里也遭到了袭击。 只不过那里的袭击更加的露骨,似乎袭击者完全就是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 沙溪府的长老们护着自己的宗门图腾圣兽,弟子们将圣兽的高塔团团围住,他们面无表情,但是口中却不停的诵念着什么口诀,一阵阵让人惊惧的感觉从沙溪府大蛇的身上传来,他仅仅只是露出了头颅,就让不少准备围攻他们的黑衣人华为了一滩血水。 沙溪府四名长老身形非常的修长,端坐在图腾圣兽的高塔四周四个方向,双掌合十,似乎在联合动用什么特别的秘法,一股股橙黄色的灵气从他们的上空盘旋着,让他们周围围攻他们的数十人无法轻易地突破他们的防御。 “长老,人越来越多了,我们应该找个机会离开这里,死守只会让我们陷入被动!“一个看起来比较焦急的弟子在外围为大家护法,与他相同的还有一众八人,他们都是宗门实力强劲的内门弟子,已经有了独自闯荡的能力,这次沙溪府前来,带来图腾圣兽以及四名长老、八名内门弟子,已经是相当大的手笔了。 要知道沙溪府的人实力绝对不能仅仅用境界来衡量,他们的实力似乎与环境有着相当大的关系。 更重要的时候,有些弟子身上会带有大漠特有的生物,沙蝎、响尾,只要有身上带着这样奇怪生物的弟子,大都是在宗门内得到了圣兽认可的弟子。 与他们对战,除了要注意他们那强大的功法与磅礴的灵气之外,还要担心这种豢养的灵兽,有时候他们的危险性,绝对是不亚于他们的主人的。 一名年长一些的长老看起来还有余力,从他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的波动。 “圣兽说会没事的。“他的嗓音空洞且沙哑。 而那名内门弟子一听到长老提到了圣兽的说法,那么他也不再说其他的话语,一直在戒严,提防着那些黑衣人随时会上前袭击。 而在密林深处,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渐渐从林中走出,黑衣人感受到了女人的存在,即便是在合围之中,也是为女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看起来她就是这群人的领袖了。 女人的声音先响起,光线有些暗淡,背着月光,沙溪府的人似乎看不清她的身份,其实如果看清了,大概,他们也都是认不得的。 界清门的强者们向来不露面,而露面的时候一般见到他们真容的,要么是界清门本身的弟子,要么就是已经长眠于地下了。 司徒晴自报家门:“若是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够在长眠于此之前,记住是我司徒晴送你们的最后一程。” 一连串银铃一般的笑声没有成为什么调节气氛的东西,反倒是让这样苍白的夜里变得更加毛骨悚然。 沙溪府的人其实早有猜测,然后在司徒晴出来之后,彻底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从此时宝器宗内此起彼伏的灵气浪流来感知的话,似乎界清门已经大举进犯宝器宗了。 司徒晴即便不出声,她的外表也足够支撑起她的气质——蛇蝎美人,似乎非常适合沙溪府的感觉,偏偏沙溪府的特性又是那样的隐忍低调。 …… 同样的事情在宝器宗内其他地方一样上演。 祝寻峰的精英们此时团团聚在一起,之前他们分散开来是一个极大的失误,敌明我暗让他们陷入了被动,显然对方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就能够对付的货色。 第五衫看起来不为所动,但是第五英却因为愤怒而涨红了脸。 第五衫这个祝寻峰的宗主是一直没有出手的,相比与其他久负盛名的一流宗派,他们更像是一个年轻的、富有朝气的新型宗门,宗门的根基其实就是第五衫与第五英兄妹两人,他们师出方寸山道门正统,通神这样的能力是他们最擅长的东西,其余人也大都与道门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此时他们身前已经有两具冷掉的尸体,这是他们祝寻峰带来的两名年轻的弟子,他们本身也并没有多大的岁数,祝寻峰的太叔锦州,这个今年似乎只有四十多,仍在壮年的道士,就是他们宗内年龄最大的人了,所以可想而知,新鲜的血液对他们来说到底有多么重要。 建宗以来,堪堪两代弟子,只是因为质量甚高,所以祝寻峰在江湖上倒是显出了不一样的风采。 之前的一波奇袭,其实祝寻峰的几位高手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异样,这些黑衣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了一样,在他们的感知中,突然有了那个存在感,但是因为夜已深,他们也并没有阻拦弟子们四处外出,因为年轻,所以他们的规矩大都还没有彻底形成,就是他们几个门派的高层之间,也大都是以好友相称,没有太多的约束力。 但是当两名年轻的弟子瞬间被夺走了无辜的生命之后,他们震怒着,才意识到了他们遭受了袭击。 第五英愤怒的追击,险些又遭到了对方的埋伏,一连串的,周围的密林中出现了不下三十人的身影,他们大都有着化形境的境界,若是有阵法一类东西的加持,很难说他们这些成名已久的高手就能够全身而退。 而此时他们所有人聚在一起而没有迅速离开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出现在他们感知中的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极大压力的对手。 “冷静!英儿,仔细观察周围的局势,未到绝路,只要我们能够找到对方的缺口,这个人之后就由我们来对付……老七和锦州你们就趁机突围与其他宗门保持联络。”第五衫非常的冷静,他盘坐在几人之间,飘然长发与云衫让他看起来非常的云淡风轻,但是实际上正是因为他这种冷静的态度,宗门才能够以一种正常的速度向前发展,令人信服的话语说出口,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 而他们的眼神在看向四周的时候,也多了些冷色…… …… 辰霜书院的书生们即便是在这样的夜里,也会进行夜读,然而嘈杂与混乱还是将他们从寂静的状态中赶出。 辰霜书院的大弟子,也就是玄宰德的唯一弟子,几乎继承了辰霜书院所有剑道的宁休,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要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这样无差别的打击参加武林会盟的人。 辰霜书院最迟受到攻击,所以原本一直在夜色中统揽全局的宁休对于此时宝器宗遭遇的一切感到十分的困惑。 他只有一个人,当然没有办法去发动所有的弟子前去协助其他宗门,但是也的确是因为他的偶然的出现,导致辰霜书院现在的确是保持了最充足战力的宗门。 辰霜书院的弟子们在敌人来袭之前就得到了大师兄的警示,所以第一轮的攻击竟是让辰霜书院的飞剑乱舞给彻底粉碎了。 厢房前的空地上零落着许多黑衣人的尸体,但是无一例外,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能够代表他们身份的东西。 而唯一让宁休能够推测对方身份的线索,就是对方那神出鬼没的出现方式,结合之前接到的情报,界清门这个答案呼之欲出。 宁休依然在观望,他想要知道此时宝器宗究竟想要作何应对,因为看起来就算是这样,界清门的攻击也比意想中要小了许多。 不开玩笑的说,宁休认为,如果只是他们的弟子前来攻击宝器宗,其实也可以造成这样的效果。 月色下,宁休瘦长的身形十分的高佻,但显然,有人不想让他就这样继续旁观下去了。 第597章 界清门(下下下) 宝器宗被袭击一个时辰之前。 …… “宗主!宗主!”一个看起来相当年轻的宝器宗弟子在宗内疯狂的向前跑。 他疯狂的在寻找女帝的身影,满头大汗的他几乎丧失了方向感。 夜色很重,宗内有着灯火的地方,也只有丰庭之上的大殿中,但是那里是之前宗主宴请江湖大佬们的地方,现在人们散去,宗主怎么会在那里? 说起来,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在宗内像他这样的弟子大都是为了磨炼炼器的技艺,每日埋头苦练的年轻人,他们几乎是没有机会接触宗主这种级别的人物。 他们平日能够见到的最多就是他们分舵的舵主。 可是今日的武林会盟,大部分的舵主都被调离了他们所属的地方,很多弟子都被安排在本宗本舵的属地,进行着寻常的磨炼。 有一部分弟子被甄选出来,他们有着比较上得了台面的实力,然后也有这极好的形象,这些人未来是光明的,所以此时被女帝选去招待各大江湖势力,真正留下的都是他们那些没有前途,只能靠勤奋补拙的最普通弟子。 宝器宗没有内外门的规矩,但是实际上各大分舵的区别还是有的,分舵分别是根绝这些弟子的擅长来区分,有人适合去处理炼器途中的杂活,这种一般是某些炼器大师比较需要的助手一类的人物。 一部分则是与工匠无差,他们有着强健的体魄,然后经历了宗门特别的培训,对于铸器这一方面非常擅长,这一部分人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真正的铸剑师。 宝器宗对他们很是看重,但是由于没有真正上档次的宗师级别的铸剑师坐镇,这种稍显硬核的类别,成为了许多弟子望而却步的异类。 并不是说他们此时没有作用,但是他们真的没有办法让这群弟子成为真正的宗师级人物。 宝器宗对于炼器在行,但是在高品质的神器一方面,他们几乎是零产出,这不就是因为宝器宗那崛起的历史实在是太短了,他们没有像样的底蕴来支持自己能够将路子拓展到宗师领域。 女帝何尝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才会三番五次的托人去寻打造灵宝神器的秘法,铸剑山庄便是宝器宗很是上心的一个地方。 只可惜不管是软硬如何,宝器宗都没有从铸剑山庄得到任何好处,甚至还被人利用这一点进行了陷害,若不是女帝一直在关心这方面的事情,提前派出了使者去与李重霄等人交涉,胡云河的事情还很难处理,她们还会竖立一支强敌。 公琰瑜的作用很大,他在回来之后几乎是隐隐的有着接手总舵主位置的苗头,只不过此时的宝器宗还离不开余兴康,不然或许用不了多久,公琰瑜就会成为新一任的总舵主。 公琰瑜的分舵说实在的其实本就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部分,因为宗门中最没有天分的一部分人全部都被塞给了他,他也没有办法改善那些人的资质,所以他只能带领那些人为宗门做些对外交涉的事情,像是贸易谈判,都会由他们来做。 …… 年轻的男子疯狂的奔跑,他不必只找女帝一人,哪怕是一个舵主都可以,因为只有舵主的命令才会有足够的效应,他才不会被嘲笑。 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偌大的宝器宗,只是宴会散去片刻,就已经显得空荡无比。 之所以他只有一个人跑出来就是因为…… …… “阿深,你好了没有,再不回去,副舵主要是发现我们溜出来看宴会,我们估计是要被关禁闭的。”年轻的男子有些胆怯,他们走到了丰庭之后的一个小树林里,从侧面看的话,其实是能够看到丰庭之上的景象的。 宴会刚刚结束不久,他们兴奋的观望着,看到了来自各大势力的强者,甚至符君也在其中,符君那自信且妖异的风格几乎让他们被兴奋冲昏了头脑。 这样的阵法大师兼具他独创的符咒之术就在他们几百丈之外的距离,这叫他们这种无名小卒如何不去兴奋? 被叫做阿深的男子在树林里面不耐烦的嚷嚷着:“切,要不是你小子拦着我,我们还能看更多的人,听说宁大家也在其中,你不是常常说着要为宁大家亲自打造一柄剑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候你就怂了呢?” “还有别催了,你以为谁都像李奕你一样,解决的这么快,小爷我长龙出水,没有个把钟头还真解决不了!”被称作阿深的男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在树林外面等待的人被唤作李奕,一听阿深这样说自己,很是无奈。 “不是……就算真的有宁大家出现,你也不看看时候,你没有瞧见总舵主率先为众人引路出来吗?总舵主的实力你还不清楚?上次不是你小子偷窥宗主的侍女们洗澡,被总舵主生生在丰庭上挂了两天?”李奕干脆的又揭了阿深的老底,这么些天来,只要阿深不老实,只要搬出他偷窥洗澡被发现,这小子必定老老实实的。 “嘿,你小子,等小爷我解决完,出来揍你。” “你说好不提了,怎么说话就像放屁一样。”名为阿深的男人,说罢就提着裤子要出树林,今晚上没有其他人,他这几天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虽然他们是好友,但是也要好好教训一下李奕这个臭小子。 李奕眼看着阿深的身影渐渐浮现,提前就要离开。 树林里比较黑,只有阿深的一个轮廓,但是不用细看,李奕也知道那个人影是阿深的样子。 阿深是未来的铸剑师,所以他生的浑身满是精肉,一身的疙瘩肉那是相当的健美,相反李奕则是稍显瘦弱了一些,不过他们的舵主对于他们要求不严格,倒是舵主离开去处理事情之后,副舵主这个不苟言笑的人让他们有些生不如死。 “嗯?” “这是什么?”阿深将要出树林,远远地已经能够看见外面的月光。 林子很密,叶子将月光完全挡在了外面,所以林子里的地面虽然踩着松软,若是一个不留神,踩个下坡,或许真的会滑倒。 但是明显此时,阿深看到的东西不是什么下坡。 在他的视线中,虽然黑暗是常态,但是眼前的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绝对是没有半点其他颜色感觉。 如果形容的话,大概感觉就是视线里有一个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的那种黑色。 他胆子也大,本身他就喜欢到处乱玩,从小养成的习惯,这是改不了的,很多次都是有李奕拉着他,他才不会冲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挺重视自己的这个朋友的。 不过现在,可没有人拦着他了,一种好奇心涌上心头,他缓缓地走向了几丈外的那团黑洞洞的物质。 许久不见阿深出现,李奕有些窝火了。 “你小子不是要揍我吗,怎么现在人都没有,别告诉我你挂在树上了,这次我可不会再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你领回去……” “啊!!!!”是阿深的声音,他的声音比较低沉,但是绝对算得上是中气十足,此时他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已经可以说是惨叫了。 李奕浑身一抖,眼睛立刻开始搜寻林中的阿深。 “阿深!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回答我啊!”他急了,刚才阿深的那一声喊叫真的是一下子把他的汗毛都喊了起来。 林子里的飞鸟瞬间腾飞,一阵躁动之后,随着他的呼唤停止,所有人声音都消失了,面前的这片林子寂静的如同没有一丁点活物一样。 李奕忽然觉得自己面前的这片林子是会是他的葬身之地,但是……对于友人的责任感,让他无法拔腿离开,若是阿深刚才是因为落入了什么险境而受了伤呢? 他想要开口继续喊道,但是面前的黑暗就像是一张大手,死死的钳住了他的喉咙,他一个字说不出,但是腿却已经迈开了。 “阿深,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你是在与我开玩笑对吧……”他的心里这样期待着,整个人强颜欢笑着,直到他来到了刚才似乎看到过阿深身影的那棵树前。 他看到了一个一个人影正斜依靠在树下,整个人蜷缩着,虽然只是背影,但是这个背影他也熟悉得很。 “阿深!你果然在这里,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在李奕的眼中,阿深一条腿侧着,看起来是受了伤,于是心里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甚至听见了阿深的呼吸声。 树在他面前大概三五丈的距离,阿深背对着他,依靠着树,整个人不断地喘息着。 “别怕,阿深,我来了。”坚定地走向了阿深背影的李奕做梦都没有想到,出现在他面前的会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你说你,总是这样毛毛草草的,我们铸剑不管什么时候都马虎不得,真不知道将来若是真的我们外出历练了……” 背影渐渐成为了面前的人形,李奕一边絮叨着,一边转向阿深,他想要蹲下俯身查看阿深的伤势,先入为主的说,他已经以为阿深是腿伤了。 可是下一刻,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的捏住了。 一股强烈的恶心从他的身体各处反应着,胃里一股翻江倒海,他直接是将今日吃过的所有东西都吐了一个遍,可是……这种死寂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阿深还没有死,但是也快了。 出现在李奕面前的人形,或者说,已经是半个人的血淋淋的场景,甚至要比战场头颅京观更加让人感到恐惧。 阿深能够呼吸完全是因为他的鼻子还健在,可是从他的鼻子往下,他的整个下巴被人卸掉,他的胸膛被人破开,所有的内脏暴露在外。 他的四肢被人挖开,似乎一部分的血肉不翼而飞,他的眼神空洞,完全就是靠着最后一口气,本能地活着。 “呕……”李奕再也无法忍耐了,可是他的腿脚麻软,潜意识告诉他,阿深没有救了。 本能驱使着他离开了此地,因为他不确定让阿深成为这副模样的那个存在究竟还在不在此地。 一股阴寒从他的脖颈传遍全身。 终于,他拼尽全力,他狂奔了起来,他撞断了灌木,跑出了丰庭,向着所有可能有人的地方呼唤。 然后到现在,气喘吁吁的李奕疯狂的想要寻找宗主的存在,然而却没有遇到过半个人影。 阿深被破坏的不成人样的景象时不时的出现在他的脑海,可是他已经没有任何离去去呕吐了。 他坐在路旁,旁边不远处就是通向弟子们居住的分舵区,沿着面前的路走上一刻不到的时间,他就能回到自己的床榻所在,那里也会有副舵主的保护。 可是两腿就像是灌了铅一般,几乎无法挪动,他似乎都没有意识到,为何远处的天边看起来那样热闹,可是他这里却寂静无比。 “火?”着火了,忽然他就感觉到被大火包围了,尽管火并没有离他很近,但是他的确清楚地看到,火光从江湖各宗派的厢房的方向,还有宗门弟子居住的方向冲天而起。 “怎么回事!”他慌了,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没有概念。 而在这个他愣住的时候,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靠近了他。 黑影如同与夜色融为一体,可是有一抹显眼的亮黄色非常的突兀。 如果能够看得话,李奕肯定会发现这个黑影实际上是一个穿着宽大长袍似的人形。 只不过李奕到最后都没有转过头来。 当他忽然感觉到浑身无力感袭来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生的可能了。 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前缓缓爬上来的奇特生物,他茫然了。 金色的如同小蛇一般的生物,从他的胸口破出,然后长长的身躯将他的右臂环绕,紧接着,他就看到自己的右臂被轻松绞断,这一切发生的那么快,他甚至都没有一丁点的痛感。 不过他已经没有机会感受疼痛了,金色的小蛇口上衔着一块血肉,而胸口上的空洞似乎证明,这是他的心…… 第598章 界清门(完) 金色的小蛇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尽管如此,因为四周的天空因为火光而照亮,显得他的光也不那么的显眼了。 小蛇从李奕的胸口悄悄探出一点头,然后张望了一下,似乎是知道这个人已经没有活命的可能了,于是便化作一道金色的匹练,悠悠绕绕,回到了先前它出来的地方——那个黑衣人的袖口里。 李奕的身体无力的倒在了地面上,其实在刚才他被吃掉心脏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就已经结束了,只不过这一切都来得太快,竟然是没有让他感觉到什么异样。 至此,两个无辜的宝器宗弟子就这样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性命,而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隐约间,小蛇透出的金光变得更加耀眼了一些,它的身体似乎都变得更加粗壮了一些。 不过能够证明它其实不是小蛇的一个证据是很明显的,不过是没有人看见罢了。 没有蛇是有四爪长在身侧的,只有一种传说中的生物——龙,有这样的外貌。 没错,那刚才轻松夺去宝器宗弟子性命的金色生物,其实就是一条已经缩小到无法轻易辨别样貌的金龙。 而这个金龙的主人,或者说他的宿主,此时就那样静静地站立在原地。 黑色的气息笼罩他的全身,让他的身影变得无比的模糊,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李奕和阿深根本没有办法看清面前的黑影竟然是一个人。 当然,一定程度上,这也与他们低微的境界有关,打铁还需自身硬,他们只是御神境的修行水平,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了。 今日武林会盟的举办本来应该说是相当顺利的,无数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修行者都出现在了这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群山之中,而即便是江湖游侠,他们也有着将近小宗师级别的能力,不到这个程度,实在是有些不够看的。 …… “啊……”黑衣人长舒一口气,黑气散去,将他的身形完全暴露在外面,他看起来不高,但是绝对称不上瘦弱,而且隐隐约约间那让人感到压力拉满的气势,昭示着他其实是一个境界相当高的人。 他将右臂向前探出,一个模糊的待着光晕的脑袋从他宽大的袖口探出,它的头很小,但是却有着像模像样的威严,金龙忽的就从袖口里完全探出,转瞬便缠绕上了他的整条手臂。 不过与先前李逸不同的是,金龙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反倒是像困倦了一样,将身体固定在他的胳膊上之后,昏昏沉沉的睡着,似乎还有微弱的呼吸声渐渐传出。 李奕没有机会再看着小龙一样了,不然他一定会震惊于它此时的模样。 明显的,刚才那个只有尺长的小龙,此时已经有了两倍于之前的身长与身宽,短短的几息时间,它就已经暴涨了如此多的尺寸,其实他就是在不断地进化。 “快快长大吧……如果你不努力的成长,我们的未来可是真的没有保障啊。”黑衣人其实还是有些不满。 他的面容隐藏在黑色的兜鍪里,看不清他真正的模样,只是他有一处比较吸引人的注意,那就是他的左臂袖管,是空落落的,应该是从肩膀往下,空无一物。 他没有左臂。 腰间的刀鞘显得非常普通,青灰色的色调,看起来如同皮质,只不过若是有机会让他拔出那把藏入刀鞘的刀,有人见证,自然会有人明白他的身份。 刀鞘无名,甚至他的名号也不如自己的刀的名声来的响亮。 合刀天下自然是独一份的,他过去百年的传说实在是让江湖人深深铭记,几乎成为了刀这种兵器的一个神圣象征。 合刀一刀斩断通天塔,这是让许多江湖人传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毕竟那实在是太过震撼了。 那么他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世上能够拥有这把刀的宗门只有一个,而那个宗门中,唯一得到了这把刀认可的人也只有那一个。 陌人合,他没有死,在之前一次惨烈的失败中,他几乎丢掉了性命,几乎丢掉了性命的意思是他其实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而如今他能够活下来,其实都是仰仗他袖口中的金龙。 合刀是神器,但是本质上他也是一种灵器,带有灵性的兵器,合刀为何会神奇到这种家喻户晓的程度,其实就是因为他的灵性实在是太过超前。 金龙是合刀的衍生物,一柄寄宿了传说生物的刀,要他如何不变成神器呢? 其实对于这条金龙,陌人合到现在也没有真正理解他的来历,有时候他清楚地可以感受到,金龙身上的那种属于生物的特质,而刀是不能够产生生命的,这是不可置否的。 他怀疑是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让这条原本应该生活在其他地方的金龙,如今不得不寄宿在这柄神器的刀身上,他们相辅相成,又无法离开彼此,最终产生了难以想象的力量。 …… 之前的经历,他其实很不想回忆,但是既然他没有死,那么久说明来自刀殿本宗的任务失败了…… 陌人合不知道这样一个非常重要的,让棋鬼老人如此重视的任务,如果失败了,等待他这个活下来的人的命运将会是什么样的,但是他既然没有死透,他就已经抱着放弃一切的想法,要将这个任务完成的决心了。 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尽管他在宗内过的非常与世无争,他更不想死掉。 剑神的确就是剑神,虽然剑神在与他的争斗之中被绞断了一条胳膊,但是真正受到一击便会失败的人是他,林清玄几乎没有真的动手,他的唯一一次能够认真对待的攻击,就让陌人合到了濒死的阶段,这还是林清玄没有动用天道剑的结果了。 如果一开始林清玄就本着要让他死掉的想法,陌人合觉得自己可能现在也不用操心这些事情了。 濒死是痛苦的,他明明记得自己只是头部受到了重创,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头部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倒是自己的左臂……他不知道自己的左臂究竟是如何丢失的。 当看到了藏在袖口里似乎陷入了沉睡的金龙,他只能认为是它为了自保,吞噬掉了自己宿主的一条胳膊,当时的情况危急,若不是林清玄急于救人,或许合刀也会被林清玄顺便毁去,金龙应该就是感受到了这种威胁,所以才破例直接救了陌人合一次。 但是金龙的身体明显与之前差了太多,他需要大量的血肉力量来给自己恢复,刀出鞘必定见血,而龙出穴,也需要相应的猎物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陌人合一直直到李重霄等人的位置,毕竟在经历了那场战斗之后,李重霄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刀殿的人竟然还能够像膏药一样黏上他们的路径。 陌人合没有放弃,只是他已经无力一人去做成这件事情了,他某种程度上算是在暗中帮助了界清门,只不过界清门不知道罢了,宝器宗的护宗大阵是他动的手脚,才会让界清门这样轻易地就闯入了里面。 他早先探点的时候,就发现了,几十年前,他虽然没有参与过狮吼门的那场覆灭之战,但是刀殿的相关记载中却说过,狮吼门那独特的能够封锁空间的护宗大阵。 而当他真的有机会潜入到足够深的地方,他就发现了,这宝器宗的护宗大阵,阵纹与当初狮吼门的阵纹如出一辙,更不用说作为阵枢的狮纹石柱了,那分明就是已经灭宗了的狮吼门的遗留。 怪不得当年宝器宗要花大价钱,从几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手中抢到这片原本狮吼门的旧址,原来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道理他们也是明白的很,宝器宗向来不以战斗著称,那么借着一个曾经东南武林霸主的遗骨重新崛起这样的事情的确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那些曾经与宝器宗竞争过狮吼门旧址的宗门,或许以为宝器宗只是人傻钱多,但是却根本不知道,宝器宗究竟依托着众人没有发觉过的狮吼门遗留下来的宝库,做成了多少大事,至少宝器宗如今这东南霸主的地位,有很大一部分是拜狮吼门的荫庇所赐。 陌人合不懂阵法,他没有那种天分,但是要是搞些破坏,他是相当在行的,更不用说,他所在的刀殿本就是当年狮吼门覆灭的元凶,这大阵对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 铁沧岛与刀殿有合作的事情是后来李重霄等人才发现的,最早发现的弓龙自然不会明白,这之后所有的始作俑者其实都是这个没有死透的陌人合。 那名刀殿的探子到最后都没有真的说出陌人合的身份,这已经对于陌人合是足以接受的结果了,只不过李重霄等人有了警觉,他也不好单独的动手。 通过铁沧岛的线,他巧妙地与界清门有了交流。 那个叫做解信锐的人的确很机灵,这也应该是为什么界清门会派他来负责与铁沧岛的合作事宜。 解信锐一切以界清门为先的做法也正中陌人合的下怀,只要是对于界清门有利的筹码,他都乐意与对方谈一谈,哪怕对方来自神秘的刀殿。 所以也就有了如今解信锐提前与界清门沟通,来自界清门的袭击竟然是这么早的就开始了,陌人合至少有一半的功劳,跟谢玄没有半点关系。 只有这样的乱局,陌人合才有机会发挥,现在他要等的就是李重霄那一群人的归来。 一些小小的状况自然是来自扬州城中,那个性急的弓龙让谢玄的计划功亏一篑,最终连带着人都差点松了命,这稍稍有些影响了陌人合的计划,因为在计划中,他本来是想要趁着宝器宗混乱,他能够轻易地偷取李重霄一行人中任何一个的性命。 他有着信息的优势,李重霄他们至少都认为陌人合已经没有了继续刁难他们的可能,下意识的都忽略了陌人合的存在。 陌人合并不知道当日其实时笙也逃了出去,而巧就巧在,如今的时笙,其实也已经在宝器宗的某处了。 焦急的等待着,至少金龙要将所有的血气消化,他才能够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在此之前,他只会暂时隐藏自己,寻找有没有落单的可怜儿。 …… 就在各个宗门分别抵抗着凶猛进犯的界清门的时候,宝器宗的秘地——也就是女帝所住的摘星阁一旁的潭水之下,一处暗门悄然打开。 宗内只有一个人知道这秘地的存在,也只有一个人知道如何打开这暗门所在。 女帝迟迟没有处理界清门的进攻,为的就是这里。 宝器宗的有战斗能力的弟子,其实已经加入了保卫摘星阁所在的战斗。 那专门隔绝外人进入的一拳密林之外,已经是喊杀震天。 宝器宗弟子们战斗的方式很是原始,但是也很有效,他们的数量众多,而且身强力壮,多用着宗内强大的兵器,直接是与那些穷凶极恶的杀手们以命换命。 但是这样的事情当然不能一直持续下去。 很快就有人发现,有些黑衣人被杀死之后,衣物直接干瘪了下去,挑开衣物,而只从其中发现了一些植物的根茎枝叶,就让很多人反应过来了,他们这样的换名行为似乎就是徒劳无功的。 对方有强者运用秘法制造出来这些虚假的人形就可以让他们的数量被大量消耗,人命有限,而傀儡确实在大能手里是无穷无尽的。 女帝的贴身侍女们则是死死的守住几处有可能会被敌人突破的小路,即便是有阵法保护,也需要有人去尽力的保护,因为难免对方会有精通阵法的人会来破解,她们必须保护好宗主。 …… 门下所有的舵主已经被分配了出去,他们不光是在抵抗界清门的进攻,也有人直接开始将宗门各处散落着的其他宗门势力整合起来,这其中自然有女帝的意思。 这种危机时候还要犹犹豫豫的宗门,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覆灭。 第599章 仇恨的力量(上) 有一部分的宗门在见到了来自宝器宗的增援之后,大抵也搞清楚了目前的状况。 如今除了宝器宗之外,还有不少的宗门也依然在遭受界清门无差别的攻击。 他们此时若是不能联合起来,那么之后只有被界清门一个个蚕食的结果等待他们了。 若不是因为这些,或许这宗门的联合还不会这样的顺利,似乎对于宝器宗来说有些因祸得福。 不过最终究竟是福是祸,还是要看他们能不能真的将界清门恶进攻抵抗下来。 有些值得庆幸的是,蜀王一行人,这个时候,并不在宝器宗之内,也没有再去照顾他们的必要了,宝器宗对于李重霄一行人仁至义尽,毕竟在没有余力分身的时候,能够将宗门里最强的两位供奉直接派去保护李重霄的安全,李重霄也是明确了自己的态度。 因为界清门的袭击,原先应该在武林会盟第二日进行一整天的内容,被迅速的解决,宗门之间突然开始互相得到足够的情报,除了沙溪府和祝寻峰之外。 辰霜书院与缎阳宫轻轻松松便解决了来自不知何方的宵小,对方黑衣人组成的偷袭被弟子们精妙的配合抵挡之后,很快的他们就彻底失去了正面的战斗力。 一定原因,这也是有了宝器宗一部分舵主在各处奔走之后得到的信息才归纳出来的情报。 至少缎阳宫和辰霜书院都没有遭到对方实力强劲的强者的打击。 而沙溪府和祝寻峰则不然,界清门一些从来没有崭露头角的怪物们,此番轮番上阵,似乎轻松地便压制了这些一流宗派的长老级别的人物。 有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迈着火链,轻松的便击溃了大半沙溪府的弟子,此时沙溪府正苦苦的抵抗对方的攻击,听说沙溪府圣兽的状态不好,似乎是遭受了灼热的影响,很难发挥自己的实力。 而祝寻峰呢? 祝寻峰本身就是这次前来的宗门中来者最少的,此前因为受到偷袭,遭到了直接的减员,而他们本身的战斗需要不少的辅助措施,单凭道法而言,他们的实力是比不上真正的道士的。 很浅显的道理,祝寻峰之人不擅长肉搏之战,碰上了明显是舍命进攻的界清门的敌人,他们被拼命地压制着,次次都几乎落败。 所以辰霜书院在得到了讯息之后,由大师兄宁休领头,率先前往了祝寻峰的驻地,看情况祝寻峰此时的状态更加的危机。 而始终没有出手过的符君表示自己会带领弟子,将沙溪府的众人救下。 …… 除了各大宗门遭到的突然地攻击,山门之外似乎迅速集结了一整批实力各异的修行者。 没错,其实本部遭到的攻击,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给这只大军的集结而打掩护。 界清门的想法很透彻,就是靠着人数与质量上的优势,直接将此次来自各处的修行者宗门给击垮。 原本是想要利用对方的隔阂,他们毕竟是来自相对的各个宗派,一定没有办法通力合作,这样的话,界清门的打算应该是相当简单的,只要对方没有合作,那么在逐一击破之后,剩下的宝器宗也只是囊中之物了。 谁曾想对方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那样迅速的便达成了共识。 山门外的指挥者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年岁看起来不大,至少本身他的脸上看不到属于中年人的那种风霜,衣着打扮颇有公子哥气质的男子,他就是司徒建安。 界清门当然有后手,但是为他所用的这支军队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应该是需要直接解决对方有生力量的决定因素,如果可能的话,界清门方面,尤其是此时还不知在何处的司徒瑾并不想要动用他们做的后手准备。 毕竟到了后手的时候,也意味着他们已经没有了底牌,如果失败,那便是落入了万丈深渊。 司徒建武本来是不打算出手的,作为界清门未来最强者预定的他,他已经是将界域秘法修行到了一种出神入化的境地,虽然说是与司徒瑾这个界主的本人还有区别,但是单单靠着这一手,就足以让他独步天下。 界域秘法是所有界清门修行者的情愫,毕竟他们修行了那么多年,当然是见到过许许多多的秘籍与招式的,但是见过界域秘法施展的人,没有一个不会惊叹。 因为这种秘法几乎已经是超出了修行者的范围,进入了一种堪称神迹的领域,拥有这样的秘法,实在是他们的荣幸至极。 很难想象,界清门的弟子和其他修行者都那样的忠诚,仅仅是因为他们曾经真的看到过界域秘法的施展。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能够打破一个人的固有认识的初见,很容易就成为一个人未来的生命的导向。 界清门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种无形的力量,当司徒建武真的横空出世,加上界清门逐渐强大之后,司徒瑾才慢慢的意识到,界清门或许真的有着能够成为下一个圣地的潜力。 而他们现在,也在为了这件事情而倾力而为。 今日司徒建武不得不再出手了。 谢玄耗尽了气力,再加上神识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创伤,一定程度上,等他醒来,或许会很是暴躁,毕竟神识真的如果收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这是极有可能影响一个修行者境界的东西,对于大修行者,特别是像谢玄这中,几乎已经修行到了人间巅峰的修行者来说,毫厘之差却根本代表不了一星半点的差距,有时候一点点的劣势,就是决定胜负以及成败的关键。 对于司徒建武来说,谢玄醒来究竟会是什么反应,他一点都不会担心,他想要知道的是,因为谢玄并没有做到他所说的搅局一事,反倒是差点坏了他们界清门的好事,他接下去会如何补偿界清门。 成不了气候的丧家之犬,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惹人厌,因为你很多情况下都没有办法将他直接杀掉。 谢玄如今就被司徒建武随意的丢给了一个实力一般的界清门弟子那里,随后他便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今日的事情一定要速战速决,解长老,劳烦你指挥一半人马,前去将宝器宗与其他宗门的抵抗压制住,其余人马则随我来,宝器宗内门秘地是他们宗门最关键的地方,女帝的气息也出现在了那里,随我总攻。”平静的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界清门今晚行动的基调被轻松奠定。 解信锐成功的为界清门的入侵做出了贡献,并且得到了来自司徒瑾的赏识,司徒瑾虽然还没有出现,但是司徒建武的承诺也让他倍感欣喜,能够得到这样翻身的机会,让他感到无比的兴奋。 于是带领这一半的人手,他此时是相当的兴奋,感觉未来的一切都为自己铺好了路,而自己只需要谨慎前行,将来江湖中必定也会有自己的一个位置。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建立在成功的前提上,如今提起,实在是有些为时尚早。 此时在宗内围困各大宗派以及袭击宝器宗弟子的界清门众人大概只能当做是先头部队罢了,但是仅仅这些,就已经有了将近两百人的数量,几乎要比宝器宗的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多,当然这是除去了宝器宗内的并非专职修炼的弟子们。 宝器宗内还有一部分弟子他们干脆就是没有任何修行天赋的,只因为作为一个以商业为核心的宗门,他们必定是要与真正江湖的底层打交道的,甚至某些情况下,他们还要与大汉真正的民间社会接轨。 这就需要一些身份相同,条件相似,而更加懂得如何处理的人去与他们打交道。 但是这样的一批人虽说重要,却并不是住在宝器宗本宗之内的,他们会在东南的各大郡城之中设立宝器宗的特别地点,作为代理宗门行使外部权力的代表。 这部分人不回来其实是没有任何影响的,但是问题就出在他们因为在最近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威胁,宗门增派了不少的援手前去,虽然也不是什么能够影响宝器宗本宗防备力量的数量,但是他们也的确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这一点的确是女帝出了失误,她原本所想,只是因为那些人不过是普通人,要他们来到宗门这个时刻可能爆发危险的地方,太过难为他们,干脆就将他们留在了宗门之外,此时当宝器宗人手渐渐不支时,这就成为了一些不是那么可有可无的要素了。 有几位舵主知晓其中的原因,他们在见到自己的人手苦苦支撑,却并没有任何支援到来,此时甚至连宗主都不见身影,难免有些心中不满。 而真正点燃宝器宗众人怒火的是——那些拱卫女帝的侍女们,竟然只是看着他们在林外苦苦支撑,没有任何表示,此后更是毫无理由的,直接离开了战场,退去了深处。 一切的导火索都出现了,而一触即燃的是宝器宗那不怎么有凝聚力的宗门信心。 说到底宝器宗的组成实在是有些运气成分,黄金眼的确很出色,他当年出色的完成了作为一个商人的工作,但是他却并没有搞懂该怎么样经营一个宗门。 宗门不同于商铺,他需要的当然是一群人的合作,但是要将宗门揉搓在一起的并不是什么利益。 在黄金眼统领之下的宝器宗奉行的一个观点就是法侣财地,财可以放在第一位。 这也是为什么宝器宗的器具可以流行江湖,他们却没有真正拿的出手的一件灵器,分明就是有着东南最大体量的宗门,但是处处还要求着那些相同级别的宗门,因为他们实在是没有足够的战斗力来维持这样的庞大商业帝国,一切的根基都不稳。 脚踏实地是修行者之间流传很广的一句话,这句话大抵也道明了修行者的不管是做什么的教条。 一步登天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当他们从高空摔下,一般都是很凄惨的。 宝器宗是暴发户,这已经是无法否决的事实了。 女帝确实是一个惊才艳艳的女修行者,也是一个相当称职的宗主,但是病入膏肓一词用在宝器宗身上虽然有些过分,但是某种程度上确实道出了宝器宗如今尴尬的局面。 宝器宗没有足够的容错率,一点点的错误就会让他们在高压制下一败涂地。 越是危机的情况下,越是考虑一个宗门凝聚力的时候,这个节骨眼上,宝器宗竟然内讧了。 宝器宗的弟子一个个的倒下去,反倒是一位舵主最先忍不住了。 他振臂一呼,竟是引领身边的弟子朝着林中禁地的方向走去,明明只是一个女人,凭什么要让我们无条件的拼命? 为什么你们可以安全的呆在后方,静静地看着我们送命却无动于衷? 若是宗门注定灭亡,那么我们一定要拖你们下水。 艰难的情况越是会遇到紧急的事件。 其余的舵主虽然还在奋力抵抗,但是他们明显的发觉,弟子们在经历了刚才那名舵主的反抗之后,有些心不在焉了。 面前的界清门的敌人依然没有变少的趋势,因为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是有着相当明显的一段的,除了舵主之外,他们的弟子大都没有独自解决战斗的能力,往往三四人围攻一人,最终还被对方逃脱反攻,这实在是太打击士气了。 那只由舵主率领的队伍,立刻隐入了林中,转瞬便不见了踪影,原本完整的防守体系,立刻出现了一处漏洞,这让人不免有些泄气。 而此时一个立于高高的杉木顶上的人影,正注视着这混乱的场间,静静地观看着,他似乎对于这些大都都没有兴趣,全然在寻找这什么人的身影。 没错有,他来的确不是为了打击两方中的哪一方的,他只是来寻人的,寻找自己的仇人,没有报仇的想法,他可能会是一个废人吧。 想到弟弟与自己的最后一面,她的牙关紧咬。 “李重霄,你们今日必死无疑!” 第600章 仇恨的力量(中) 时笙是何人? 曾经在刀殿中如日中天的年轻领袖,年轻一带修行者中的佼佼之辈,她的天赋比她同胞的弟弟还要强大,在仅仅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就已经踏入了通玄境界,能够与世间的真正强者争锋了。 这样前途无量的修行者,更不用说她还是一个罕见的女子,她原本是能够做很多事情的,在这个年纪。 可是她很多年前,接到了宗门的一个任务,两姐弟就这样离开了宗门,进行了长达八年的匿踪与追踪。 曾经一度她们就要得手了,可是却被对方轻易的逃走,那就是她们这些年以来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此后长达七年的时间,她们都在痛苦的搜寻任何的蛛丝马迹,企图得到对方的踪迹,然后完成这个让他们脸面无光的任务。 可以说,这么多年来,她们最好的修行时光就被这样的事情给耽误了,但是他们不后悔,至少她们在刀殿中获得了新生,他们就必须永远的为刀殿付出,这是他们很早就已经想好了的事情。 可是好景不长,即便是得到了对方最近的消息,甚至跟随着刀殿的几位强者一同前往作战,他们依旧是失败了。 更可怕的是,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最终用最后的力气,助她逃离,这让她久久无法释怀。 实际上当她的弟弟奄奄一息的时候,她都有了一死了之的想法,然而如今承受着寄托,她却没有办法轻易死去了。 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寻仇,完成任务,然后平静的死去,这就是她今后的生活。 她的生命里最后的一个亲人死去了。 她还记得当年在雪山之中,自己对那个瘦弱的小男生承诺了一个一生一世的诺言。 “姐姐会好好保护你的……一辈子都不让你受伤害。” 到头来,她好好的,弟弟却先她一步离世,这给她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憔悴的不似人形,原本长相相当清秀的女娃,此时已经皮包骨头,面黄肌瘦了。 信念支撑着她的身体,不然她似乎早已经到了要倒下的时候了。 她不知道离开的时候,刀殿当时的人手还剩多少,但是理智告诉她,不管她是否逃脱,刀殿那一役已经是注定失败了,只要对方阵中还有老剑神在,她们就没有任何的可能获胜。 所以她没有再联系宗门的想法,似乎都是心照不宣的,原本是任务失败后,执法殿一定会派人寻找失败之后遗留下来的刀殿人手,即便是不惩罚,也不会让刀殿的弟子落入对方的手中。 而这一个月过去,根本没有人来寻找时笙的下落。 刀殿如今也不好过。 所以时笙决定单枪匹马。 她在扬州城潜伏了数日,几乎是摸清了各大宗门到达的时间,然后趁着混乱,今夜,她似乎找到了最好的时机。 她一开始是不知道对方是界清门的人的,直到她感知到了一个相当熟悉的气息。 为了确认对方的身份,她不惜接近了界清门那支庞大的修行者队伍,远远地她就看到了司徒建武的身形。 由此她才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原本他们接到的情报里似乎对于界清门的描述甚少,因为他们刀殿的最主要的目标还是李重霄一行人,只是时笙在慢慢的接触中,逐渐得知了如今在扬州城慢慢发生的一些事情,也理解过来为何界清门此时会在宝器宗外。 看样子似乎这山门之中火光冲天,如同白昼的样子,就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不过这也正合她的意,原本还担心,若是悄悄闯入警觉的宝器宗,她会不会被宝器宗的人手发现,现在发现这一切都是多虑了,对方显然是最先破掉了宝器宗的护宗大阵。 当时他们对忘情洲发动总攻的时候,也是先要破除对方的护宗大阵,不然一切都会有相当不方便的阻碍。 转瞬之间,界清门似乎已经决定好了接下来将如何行动,瞬间就分成了两波数量差不多的人手来分开行动。 司徒建武就走在一只的前方,快速的离开了这片他们集结的场子,很快此地就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人似乎是在驻守什么的。 时笙决定不去管他们的动作,趁着乱势,她必须迅速的潜入到宝器宗内,并且一路上避开不必要的战斗。 她之前在忘情洲受的伤,足足用了半月的时间来愈合,现在才刚刚痊愈,她不想要再受到什么无法迅速愈合的伤害,只能躺着不能有大动作,不能够寻仇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 她身轻如燕,轻巧的就从树梢之上飞跃,数里的距离在她的脚程之下,几乎只是计息之间的事情。 没有人注意到这样月黑风高的时候竟然还有这样的黑衣人在他们的上方穿梭。 她一路上见到了许多在交战的界清门弟子和其他一流宗派的弟子,有的宗派她得到的信息很多,几乎一样就能够认出来对方的身份。 只不过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她只想要找到李重霄一行人,拼着换命的想法,她也想要拖几人下水。 如果林清玄还在这里,她这样做无疑是在送死,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听说过扬州城中有什么剑神的踪影的消息,至少她最后的负担已经消失了。 抱着必死信念的时笙似乎没有想到,这种时候,就在他之前张望的时候,李重霄一行人就已经出了宝器宗,成为了宝器宗的客人中少有的,没有受到此处战况牵连的一群人。 而当她潜入宗内的时候,李重霄等人似乎才刚刚从扬州城往宝器宗宗内赶,这的确是一个相当让人没有预料到的情况,而这也成为之后宝器宗危机中的一线转机。 …… 而此时的女帝到底在做什么? 她的不作为甚至让宗内一些舵主起了造反的心思,这已经是相当危机的情况了,可是这样的时候,她身边的那些侍女却并没有通知她这些消息,侍女们迅速的向着林子内收缩,而久久不见女帝人影的数位舵主,领着自己分舵的人马,迅速的向着侍女们此前离去的地方追去。 然而侍女们此时却也是有苦说不出,因为她们也不知道此时女帝到底在何处。 余湛溪此时的位置可能很多人都想不到,她当然还在宗内,也当然想要帮助在宗外的弟子们,可是她现在在最关键的时候,很难脱身,而且即便是做完了面前的这件事情,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出现在战场的。 因为她现在在做的就是此次战役反败为胜的关键,也是宝器宗最后的底牌。 没错,宝器宗已经被逼到了要出底牌的时候,主要原因就是余湛溪错误的估计了对方的实力。 谁也不知道界清门竟然会突然涌现如此多的高手。 他们几乎每一个小队在十人的情况下,几乎都会有一到两名通玄境的强者带队,根本不给实力低微的宝器宗弟子们反抗的机会。 大宗师与宗师之间就差了一个字,但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却是天壤地别的,本质上修行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除了少数怪胎之外,对上通玄境,低境界的人几乎是没有翻盘的希望的。 而因为对方实力的确是太过强劲,若不能够迅速的解决对方的有生战斗力量,很难想象,接下来在对方有预谋的行动下,宝器宗将会有怎么样凄惨的下场。 宝器宗到现在一共遭到了两次突兀的打击。 第一次就是最先开始的,界清门的先锋队伍,轻易地破开了护宗大阵的禁制,这才让宝器宗反应过来,宗门之中早就已经有了叛徒。 然而即便是此时找到了叛徒所在,已经成为事实的事情也已经不会逆转了。 护宗大阵被率先突破,这也是女帝没有想到的事情,她没想到自己最亲近的一批侍卫竟然在这次的战斗之中充当了对方的斥候的角色,她没想到界清门这么短短的时间,竟然就已经将爪牙伸到了他的身边。 第二波的袭击,就在她此时开启宗门最后的救赎时,随之到来。 忽然遮天蔽日的黑衣人像是雨后春笋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原本已经由各大宗门联合宝器宗控制下来的局面,突然间就被对方扭转。 这一波人手来的更加迅速,而且实力也更加强筋。 沙溪府堪堪抵抗的时候,祝寻峰的使者们已经被对方突破了最后的防御。 司徒建武来了,他的动作那样凌厉,几乎不可阻挡,将对方的人手轻易的击败。 …… 解信锐的实力一般,但是他的确在指挥一方面有着比较突出的天分,这让这只仅仅有他一人支配的队伍,像是焕发了新的生机一样。 与司徒建武的队伍比起来,他的这只显得更加的灵活多变,大家各展其长,轻轻松松的将原本已经被抵抗回来的沙溪府再次压制。 而这一次,沙溪府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减员。 再次的,宝器宗陷入了空前的危机,作为在场的几位最强者,宁休和符君似乎都没有放开了出手的意思。 即便是联军,他们似乎也是有意要保证自己的实力,以应付后来可能有的任何情况。 所以缎阳宫和辰霜书院,现在绝对是保持了最充足战斗力的队伍。 而司徒建武的队伍就在片刻之后,与宁休的队伍撞上了。 …… “动了!”余湛溪心中的兴奋难以掩饰。 终于动了,他刚才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这一刻,只要“他”还在,能够使用,那么宝器宗就有这翻盘的可能性。 此时的余湛溪就在摘星楼一旁的湖泊之下,那里其实是有着一处暗门的,但是除了余湛溪和小昭之外,这片水域基本上没有别的人来过,自然就更不会有人发觉了。 小昭在楼阁中静静地坐着,她不是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他要做的就是不能给女帝添麻烦,一边祈祷,一边惆怅。 而此时女帝的面前,是一个机关兽…… 机关兽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灵物,说它是灵物,主要是因为有些机关兽通玄,甚至能够诞生自己的灵智,这样的情况下,就不能仅仅称呼他们为器具了。 而面前的一尊威武森严的机关兽,正不断地发出咔咔的声响,因为他已经废弃了许久,有些关节经过了时间的腐化,几乎是已经有些锈迹斑斑了。 但是这都不影响这头机关兽对于她而言的重要性。 这是一头青铜古狮。 十分诚实的讲,宝器宗没有人能够有这个水平,制造出一只这样巨大的机关兽,更不用说让机关兽诞生出灵智,这样的人基本上随手打造也是人们口中的神兵所在。 不过宗门内没有制造机关兽的人,而江湖上自然也请不到这样的人,很多年前就流传出了这样的说法,就是机关兽的制造之术,实际上已经失传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市面上少有的几个机关兽都已经被证实,明显就是很多年前的货色。 而这头狮子机关兽则是上一代的主人,也就是狮吼门留下来的东西。 说实话,女帝能够发现这个机关兽基本上就是运气,因为她喜欢在小湖中洗澡,又一次潜向下方,结果被她无意中扫到了一个黑洞洞的地道。 顺着地道下去,很快弯弯扭扭,既已经迎来了一处密室。 密室中只有一个东西,那就是这魁梧的机关兽。 女帝虽然不知道机关兽的用法,但是在见到它的那一刻,基本上就已经明白了这机关兽绝对也是需要复杂的方法来驱动的东西。 这么多年来,女帝搜寻了无数的办法,最终是在一个遗失的狮吼门典籍上见到了这尊青铜古狮的操纵方法。 而一直作为后手的他,到了今日,才是第一次被人驱动,即便是强如狮吼门,到最后也没有人来试一试运气,一位机关兽的方法虽有,但是因为狮吼门失去了最早的打制的工匠,似乎有什么没有完成一样,青铜古狮时灵时不灵。 第601章 仇恨的力量(下) 此刻,机关兽终于被彻底驱动,青铜的质地,但是它的眼窝却散发出了醒目的红光。 将机关兽彻底催动几乎是耗尽了女帝的灵气,如果类比过来,机关兽的驱动基本上是与阵法相似,都有阵枢核心,都需要灵气加持,最后都能够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只不过阵法所有的限制,对于机关兽来说都是不存在的。 有的机关兽几乎是与普通的鸟禽大小相同,这就赋予了他们难以想象的速度和特性,他们可以完成寻常修行者无法完成的任务;而对于那些体型庞大的机关兽来说呢?就比如女帝面前的这头青铜古狮,他不光是拥有与他体型媲美的力量,还有这超乎他体型限制的速度,以及难以想象的防御力。 虽是用青铜制成,但是它本身加上灵气的驱动,再有这当时制作他的机关大师的秘法加持,他本身的防御力绝对是世间绝无仅有的。 如果不是因为机关兽的制作实在是太过困难——阵法已经足够困难了,但是机关兽还要求一个机关师拥有强悍的体魄以及精巧的工匠能力。 所以机关兽实在是稀缺无比,机关大师更是无处可寻,据记载的最后一位有制作带有灵性机关兽的大师,就是在狮吼门的覆灭之中消失了。 不过这和女帝都没有太大的关系,解燃眉之急才是她现在最想做的。 “吼!“青铜古狮转动了头颅,发出了青铜机关的特有碰撞声。 一声洞穿了整个洞穴以及湖水的嘶吼,瞬间响起。 青铜古狮身上的所有斑驳痕迹此时被浑身发散的亮光给完全消除掉,露出了他原本的颜色,青翠碧玉的身姿,甚至有些翡翠的感觉,都让青铜古狮的气质瞬间拔高。 女帝站在机关兽之前,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她的指印变换,在半空中依照此前她找到的典籍中的方法,画着一些难以理解的轨迹。 慢慢的,她忽然就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脱离自己。 脱离自己还不算是最准确的说法,准确来说,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神识被分了出去。 突然间她就发现自己的面前站着的是自己,满脸的疑惑,随后才发现,自己此时已经处在了机关兽的身上,一个特别的能够储存操纵者神识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她明白了,原来机关兽那么强大的原因,而且还有为什么能够消耗那么庞大体量的灵气的原因了,原来就是操纵者为了能够完全的掌控机关兽,必须付出的代价。 忽然感受到一阵的心安,心神一动,她就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上,分神操纵两个身体,她还是有些不擅长,所以她打算让自己的身体在摘星楼那里好好休息,只要小昭照顾自己,一般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界清门……准备受死吧!“她的眼神一冷,瞬间,机关兽带着她的身体从洞穴一跃而出。 片刻后…… “可恶,你们这些袖手旁观的女人,既然你们不去战斗,那也休要怪我们不去送死了!“一个男人怒火冲天,他的声音沙哑,而且从他的脸色看来,他的确对面前的那些女子有着很深的怨恨。 侍女们冷眼相待,她们一层层的将身后的湖水护住,在湖岸远处十余丈的距离牢牢占住,不在后退。 “高天乐,你想造反就直说,不用如此假惺惺。“一个看起来身材相当高佻的女子从侍女群中站了出来。 她的气质与身旁的其他侍女完全不同,明显是这群侍女的一个领头人。 她们霓裳上身,与此时灰头土脸的宝器宗弟子们有着本质的区别。 人人仗剑,就这样高傲的看着他们。 “宗主待你们如何,我也不想强调,早就与你们说起,宗主在酝酿宗门反守为攻的秘法,难道这点时间,你都忍不住了吗?或者说……你已经倒戈向了界清门,而声讨宗主,不过是你的一个借口?“ 女子高傲的笑着,她的青锋直指对方的身形,根本没有给对方半点的尊重。 “呵呵呵,逐月你这么些年真的是彻底成了余湛溪的走狗了,这么多年来难道你没有发现,她其实只是在利用你们?“ 男子冷哼一声,嘲讽的笑道。 “宝器宗这么些年赚了多少的钱财,多少的天才地宝,竟然从来没有给弟子们配备过好的器具,甚至宗门都没有好好的提升过自己的实力。“ “我们的外门长老仅仅有两位,如今他们依然不知所踪,到了关键时刻竟然失踪,实在是让人怀疑他们的居心。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余湛溪的想法?我看此时余湛溪根本就不在宝器宗吧!“ 名为高天乐的男子冲着名为逐月的侍女官大吼道。 他来到这处根本就不允许其他弟子进入的秘地之后,见到了那装饰华美,处处透露着雅致的摘星楼之后,心中就已经充满了怒火。 再散开自己的神识,细细的感受了一下此间的灵气之后,他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宗主所在,这让他心中怒火更甚。 其实他并不是什么倒戈向了界清门,至少他本人还是有一定的自尊的,他能够修行到通玄境界,宝器宗绝对是对他倾注了不少的心血,他算是宝器宗自己培养的几个舵主中,最有天分的那一个。 问题其实就出在这里。 因为他本身修行天赋很高,即便是总舵主他坐不上——余兴康的统筹能力,还有管理宗门的能力的确在他之上。 但是他也不应该屈居一个小小的舵主。 至少副总舵主的位置应该交给他,他有自信让很多弟子的修行水平迅速提升,毕竟他本身对于修行的心得很深刻。 自命清高的他不满自己屈居此位,于是便一直怀恨在心。 最近真正点燃他的两个事情,一个自然是他们所有人都在外面为宝器宗送命,而宗主余湛溪却根本不知道在何处。 他对于老宗主是很有感情的,当时余湛溪将老宗主软禁起来,就让他很是哑然,如今余湛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让他想起老宗主的好来,他来逼宫,最大目的,就是应黄金眼回到宗主的位置,重新带领他们崛起,至少是要度过这个难关。 逐月立刻脸色就变了,她的确不知道宗主此时在哪里,事实上,在场没有人知道宗主此时究竟在哪里,但是对方一说出来,就让她心生厌恶。 没有办法反驳高天乐的感觉很差,侍女们此时都有些慌张,她们紧张的看着逐月的方向,发现逐月的脸色很不好。 “呵呵,被我说中了吧,你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女官,似乎也不知道咱们伟大的女帝到底在何处,怕不是她早就留我们在这里送死,自己却率先逃走了!“高天乐步步逼近。 随着他富有感染力的怂恿,身后的宝器宗弟子各个情绪高涨,他们呼号着,举着手中的兵器,怒视这群侍女,然后不断的咒骂着。 “宝器宗弟子,随我前往摘星楼,迎接老宗主!推翻女帝的统治!“高天乐振臂高呼。 身后之人一呼百应,似乎人群的气势已经不可阻挡。 紧紧只有几十人的侍女们此时都紧张的围在一起,他们有着强大的阵势组合,但是对于这些群情高涨的本宗弟子,他们有些茫然了。 “大姐!我们该怎么办?“ “逐月姐姐……宗主现在到底在哪里啊?“有的侍女真的已经慌了。 说到底她们还是女子,对于这种明显要暴力抗法的行为有些不知所措。 逐月没办法回答,心中不经意竟是闪过了一个想法…… 宝器宗今天真的要亡了。 半数的王朝都是覆灭与自己的内讧,少有是被外族侵略而最终被人占领消灭的。 来自内讧的力量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宝器宗此时岌岌可危,很大原因是因为他的确有许多积压已久的矛盾在界清门强大实力逼迫下,一股脑的爆发了出来。 三倍于侍女们的宝器宗弟子,此时挥舞着刀剑,渐渐向她们逼近。 “逐月,若是你不想送死,就不要阻拦我们,我们即将登上摘星楼,迎接老宗主归位,去他的狗屁女帝吧,宝器宗将在老宗主的带领下渡过难关!” “宝器宗弟子,随我登楼!”高天乐此时自感觉意气风发,他原本就该这样,只是被女帝等人死死压制住,忽的他感觉自身一阵舒爽,竟是有些飘飘然,不知所以然。 但是…… “吼!”远处的湖面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天咆哮,水面震荡着,有一水柱直冲而起,足足有几十丈高。 轰隆!一阵不知道从哪传来,似乎大地都在颤抖的震荡让所有人都脚步不稳,身体能力稍差的弟子们纷纷是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 “地震吗!是地震了吗!” “你们看!湖面上有一个……” “怪物啊!” “快跑!” 如果只是地震的话,弟子们其实没有任何可惧怕的,毕竟他们只是在平地上,根本没有什么东西会压倒他们。 站的离树远一点就好了。 然而真正让众人恐慌的,还是那湖面之上,体型巨大的一个黑影。 那黑影就静静地矗立不动,但是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很像是一只四足猛兽,更重要的是他就那样静静地立在水面之上,谁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 红色的眼瞳闪烁,高天乐循着众人的呼号看去,突然间,他的两眼对上那黑影的双瞳…… 一阵心悸不由生起,他浑身汗毛战栗,那群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瞳啊…… 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他的心里竟是生出了逃跑的想法,因为就是一息之前,他忽的感受到了一股迎面而来的杀气与压迫感。 但是有些晚了,他的双腿就像是被粘在了地上一样,一动不动,想要逃走都没有机会了。 一阵鬼哭狼嚎,完全是有人趴伏在地上,他们一惊没有能力再站下去了。 连逐月都被身后的压迫感给镇住了。 侍女们惊嚎着,她们很想要离开此地,但是有的确没有那分气力了。 “什么时候宗门内有这样的怪物存在了!”高天乐咬牙切齿道,今天本该成为他翻身的好日子,可是…… 一道黑影从半空中闪过,那只不知样貌的巨兽腾空而起,随后在众人之间…… 咚! 一声巨响传出,整个大地都在震颤,而这时候人们终于能够看清这只巨兽真正的样貌。 通体青翠碧玉的巨兽,红着眼瞳,张着奇怪的大嘴,冲着天地咆哮,他的巨爪个个都有一个成年人那么大小,一开始没有临近众人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到,当他真的处在人群之中,他的体型才被完全映衬出来。 这可不就是一座移动的小山吗? “啊……宗……宗主!”一个侍女刚刚才从地上站起来,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巨兽的模样,就先看到了立于那颗硕大头颅之上的人影。 果然,人们循声看去,一袭红衣,薄薄的面纱之下,掩不住的是一个美人天相,婀娜的身段在红袍的加持下,显得是那样的妖艳妩媚。 可是她的气质又是那样的冰冷出尘,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谁了。 高天乐此时是真的头皮发麻。 而逐月反而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至于那头巨兽…… 巨兽咆哮着,人们这才看清了巨兽的轮廓,这是一头狮子……一头真正可以称作巨兽的狮子。 “所以……让本宫猜一猜,这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女帝的声音冰冷透着刺骨的杀意。 她的眼神微眯,但是实际上,高天乐却是第一个感受到了那种不掩饰的杀意。 现在放在他面前的选择不多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真的继续做下去,那头看起来无比威猛的巨兽绝对会成为他的对手,连同他背后的宝器宗弟子都有些无法操控了。 无数弟子见到了女帝,立刻就反悔了,跟着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舵主,和真正让宝器宗走向巅峰的女帝,孰轻孰重,只要是不傻的人,都应该能够看得清局势。 就在高天乐还在犹豫发呆的时候,他背后的数百宝器宗弟子,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恭迎宗主!” 第602章 仇恨的力量(下中) “逐月何在?”女帝冰冷的嗓音就像是一块打击在巨石上的碎冰,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 未过许久,逐月便先众人一步,走到了那魁梧的机关兽之前,向着女帝毕恭毕敬的回报道:“回宗主,逐月在此……” 她的态度谦恭,但是实际上她的心里是要比刚才的那种窘迫要好上太多了。 女帝就是宝器宗的主心骨,只要女帝在,宝器宗就是一个完整的宗门,也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们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可以渡过难关。 躬身之后,逐月直接匍匐在了地上,表示出自己无比的谦恭。 “说吧,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本宫要听到所有的过程!”高傲无比的女帝,此时终于昂起了她的头颅,然后对着逐月说道。 然而在说的时候,眼睛却是盯着一直愣在原地的高天乐。 高天乐现在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怎么她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为什么会这么巧合?难不成还是专门为了让我反她的时候,她在跳出来?”一连串的疑问在高天乐的心中出现,然而没有人会给他答案。 其实他的结局早已经注定,早在他决定与女帝对着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注定失败了。 仔细一想,其实他的所有理由都经不起推敲,能够煽动如此多的宝器宗弟子完全是因为当时情况的危急,让所有人的思考能力暂时降低,然后他的演说又那样的富有感染力。 但是很可惜,女帝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可能会是抛弃宝器宗的那个人,这一点上,高天乐错的离谱。 逐月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她一五一十的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这期间,所有的侍女的气势都变得如同从前那样的高傲凌厉,而她们的目标当然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高天乐。 然而处在风暴中心的高天乐似乎根本没有再辩解的想法了,事实上他已经放弃了。 不管是不是女帝要主动惩罚他,只要是见到那头威武的巨兽,其实他就已经明白,自己无路可逃了。 或许那就是宗门的最后法宝吧……一开始他一直不相信宝器宗还会有什么后手存在,如今当余湛溪携带着压迫力十足的凶猛机关兽出现的时候,所有的质疑都烟消云散了。 “本宫大致了解了……所以,高天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女帝俯视着高天乐,那青铜古狮抬起脚掌,只是两三步便跨出了尽十丈的距离,伴随着大地的震动,女帝来到了高天乐的面前。 高天乐没有抬头,他只是跪倒在地上,双手支撑着地面,头低低的垂着。 “没有了,高天乐认罪,请宗主降罪。”高天乐平淡的声音没有半点的侥幸。 “好!”女帝只是这样说了一句,然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嗯?”高天乐不知道为什么女帝没有继续说话,反倒是终于抬头看向了上方。 然而,他抬头先看到的并不是那头魁梧的巨兽,而是一个红色的魅影,正向他翩翩走来。 那出尘的气质瞬间就将高天乐的眼睛抓住,他就那样的呆呆的半身跪立在地面上,看着一直向他走来的人影,嘴唇微张,却没有一句话说出,只有粗重的喘息接连不断。 他发誓,他从来没有真正的近距离看过这个被江湖人称作女帝的人,此时她的身段已经完全的映入他的眼帘,曾经,即便是所有的舵主参加的会议,他们也只是能够远远地瞥见一眼,那个一直将自己蒙在帷幔之间的女子,向来只有一个令人遐想不断的声音放出。 因为紧张,他竟是没有发现,今日竟是他第一次见到宗主的真正面貌……不光是他,连同他身后的宝器宗弟子也的确是第一次见到宗主的真容,所有人都呆住了。 纤纤玉足缓缓踏来,高天乐竟然希冀着,那双玉足之下应有莲花浮现,不然这泥泞只会脏了那双无暇的足…… “抬起头来!”冷傲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他僵硬的将头昂起,发现那遮住其面容的面纱其实是那样的薄。 隐约间,他已经能够看到一副天人之容,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一只玉手攥住,下一刻,那只手就可以肆意玩弄他的性命。 “高天乐……本宫问你,你想不想活命?”戏谑的声音传来,高天乐浑身一个激灵。 这是什么情况? “宗……宗主……”高天乐嘴巴感觉非常沉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说他纯粹是脑子转不过来了,无法理解刚才宗主所说…… “本宫再问你一次,你想不想活命!”严厉而洞穿心神的声音再次将高天乐从恍惚中惊醒。 “要!宗主,我要活下去!”他赶忙回道,浑身冷汗直流,他的心脏也砰砰的跳动。 “好!那就带领你身后的弟子,一起随本宫出战,到底能不能活命,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本宫不想再多强调,你知道你该做什么!”翩然一跃,女帝就在所有人的眼前,轻盈的踏上了巨兽的头颅。 她高傲的站在青铜古狮的硕大头颅之上,向着所有的弟子说道: “无上机关灵兽已经被本宫驱动,宝器宗弟子,随本宫杀敌,将界清门杂碎逐出山门!”她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却带着一种能够调动人心的魔力。 高天乐愣了一下,随后慢慢的笑了…… “原来是这样吗?宗主……你这是要让我高天乐为你战死啊……” “但是……” “高天乐求之不得!”他大笑一声,随后一呼百应,所有的弟子跟随着他极大的脚步,向着林外喊杀声震天的地方冲去。 “逐月!” “在!” “保护好摘星楼……不要让父亲担心,本宫自会处理好一切!”女帝甩下这么一句话,随后青铜古狮纵身一跃,直接跃起十丈之高,他的后爪蹬起的扬尘,让所有人都有些睁不开眼,但是……那威武的气势,确实所有人都想要看到的。 “属下领命!必不辱使命!”逐月也笑了,这才是她所期待的场景。 …… 话说回来,宝器宗秘地之外,由于高天乐率领一部分弟子离开了战场,立刻就使剩余的几位宗主率领的弟子陷入了苦战。 对方明显是还有强者没有出手,只是这样,光靠界清门的普通人手,几乎就将他们赶入了绝境。 “高天乐这个混蛋,这种时刻搞这些幺蛾子,如果今日山门尽毁,他就是宝器宗的罪人!”有人不断地怒骂,他们都是宝器宗最忠实的弟子,即便是宝器宗有些许不好,也不是影响他们要离开这个让他们修行成长的地方的理由。 所以除了一众与高天乐并肩作战的弟子们,其余人大都保持了理智,只是理智并不能给他们带来足够的优势,反倒是因为高天乐的离开,其余所有人陷入了苦苦挣扎的境地。 除去高天乐之外,其余的几位舵主大都也是有着通玄境的实力的,但是为何说宝器宗的战斗力与界清门相差这么远呢? 除了人数的区别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宝器宗没有一个合格的作为宗门经典的心法供弟子们修炼。 宝器宗能够修行的心法很多,功法体系相当的健全,然而那是因为女帝当年花了大价钱,从各个二流一流宗门那里收购了一批不算是别人宗门辛秘的功法来供宝器宗的弟子们使用。 所以从功法的质量上来说,宝器宗的修行者们无疑是落入了下风。 而除了这些,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这些大宗师实际上只能是称为伪境大宗师。 他们这些舵主其实是为了宗门牺牲了很多的人,毕竟他们有可能当年只是天资平平的修行者,然而为了保护宝器宗,强行接受了大量的珍宝的灌输,最终堆积成了如今这样已经再也无法精进的模样。 是的,这些舵主们,多数都是没有办法再有半点精进的修行者,他们不管是意境,还是修行的瓶颈都已经被固定了,已经再也无法更改了,所以他们表现出来的多少实力,就是他们原本的真正实力。 修行者的实力一般都是会随着修行者的心境以及其他各种方面的原因而波动的,不然也不会有人只是达到了通玄的巅峰境界就要可以窥探天人以后的门槛,礼图婆就是成为过一日的天人,靠着当时绝境之下的反扑。 这对于修行者来说绝对是很好的一种顿悟,即便是没有办法回到当时爆发之后的境界,但是平静下来之后,修行者绝对也会有突飞猛进的感受。 然而这些对于宝器宗的舵主来说,都是痴心妄想。 所以为什么高天乐会那么受到宗门的重视,就是因为他是一个真的修行天才,尽管可能与真正的妖孽比起来还是有差距,但是对于宝器宗来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财富了。 靠着普普通通的心法,就能够达到通玄中境,谁知道他以后会有怎么样的发展呢? 宗门如今对他的冷落其实也只是一种措施罢了,因为他表现出来的越来越多的天赋让宗门不得不对他进行隐藏和保护,所以即便是公琰瑜这样的完全不以修行见长的舵主,也会被提拔为副总舵主,就是这样的道理。 可是谁也不知道高天乐因此积郁已久,他也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反倒是在这种宗门存亡的时刻,他暴起发难,只能说他险些酿成了大错。 …… “界清门的杂碎,你们的爷爷回来了!”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山林间响起。 一个壮硕的身影从半空中急坠而下,只是落地就激起了数丈的沙尘。 所有人的目光不禁向着那个方向看去。 之间高天乐此时又以一种相当狂放的姿态,再次出现在战场之上。 而他的脚下正是两个已经被踩得不能再死的界清门蒙面杀手。 “高天乐你个王八犊子!” “你他娘到底在搞什么鬼!”有几个宗主忍不住爆了粗口,但是也不怪他们,高天乐听了之后悻悻一笑,总之他现在是要戴罪立功。 “小子们!跟老子上,我们突围出去!”高天乐也不解释,只是攻击愈发凶狠。 其实并不是援军到来,只是原先的一部分空缺被刚才隐入林子的弟子们重新填不上,然而这不可阻挡的气势却慢慢的感染着每个人。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高天乐一众人知道他们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嗯?他们不是内讧了吗?怎么突然又杀了回来?” 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渐渐响起,似乎看不见他们的人影,只有声音在暗处回响。 “不清楚……不过那个通玄中境的,的确要处理一下,他对我们的阵型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如果真的不管他,或许一会真的会让他们冲出一个缺口。” 又有一个人回话,只不过这个听起来声音就年轻了许多,应该是个年岁不大的男子,字里行间透露着自信,仿佛击败高天乐只是随随便便的事情一样。 “嗯,你去吧,快速解决,建武他们来了之后,我们就可以直接攻破这屏障,直取对方的核心。只是不知道女帝现在到底在何处,多加小心。”男子的声音透露着一种成熟稳重,他们尽管如今处于上风,但是他没有丝毫的放松警惕的样子。 “稍安勿躁,我去去就回去!”一道黑影从夜幕中降临,如同一道鬼魅,在双方的战场之上来回穿梭。 每当他略过一个宝器宗的弟子,那名弟子就会因为大出血而瞬间倒地。 一路下来,竟是有十个弟子,在短短两息的时间内被夺去了性命。 然而竟然没有一个人看清了他的样子。 高天乐正酣战着,突然背脊感到一股阴凉,他本能的向前匍匐而去,直觉脑后一阵冰凉,随后就是不少滚烫的液体从他的脖颈处流了出来。 不过他立刻翻身而起,双脚蹬地,身子窜向远处。 不是致命伤,只是脖颈被割破了,好在他刚才反应迅速,这攻击来的太过迅疾,他都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 “什么人!竟敢偷袭你爷爷!”高天乐怒吼道,他感受到自己面向的那个方向有一个恐怖的气息正在逐步逼近,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第603章 仇恨的力量(下下) 话一出口,高天乐就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感觉了,毕竟他已经到了通玄中境,少说也是一方诸侯的人物了,他想不到除了界主之外,还有什么人会让他感到这样的深入骨髓的压迫感。 事实,一个人给别人的压迫感是来自很多方面的,像是黄剑生,高天乐就不只一次的向黄剑生挑战过,他追求的的确是力量,这对于他这种修行者来说,对抗强者,绝对是相当难得的修行机会。 而黄剑生给他的压迫感就是那种仿佛要斩断一切的感觉,虽然有压力,但是却还能够支撑,更不会有那种灵魂战栗的感觉。 而面前这看不清身影的存在,着实是让高天乐有些无法处理了。 “切……“高天乐止不住的颤抖着,有些丢人,不过,他这一次可不会后退了,既然已经决定了随宗门死战到底,那就要履行自己的诺言,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来者何人,报上姓名,爷爷给你留个全尸!“高天乐气势一横,抱臂挺身,月光下,如同一尊银色的巨神,纹丝不动。 方圆数十丈之内,没有一个人感再去靠近他。 他的身边零落着的是界清门杀手的尸体,一层一层的,足足有膝盖那么高。 “桀桀桀,好生诱人的身体啊……“一声明显的口水吞咽声从黑暗中传来,一个略显病态的声音,似乎压着嗓子,略显兴奋的笑着说道。 高天乐听到那口水声,明显的眼皮子抖动了一下,他听着那完全不像是正常人的声音,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虽然是个男人的声音,但是听起来却无比的恶心。 渐渐的一个人影,终于从黑暗中逼近,慢慢的显出了他的轮廓。 他并没有站直身子,而是整个人像是猿猴一般在地面上蹲着的样子,然而行动的时候,动作又相当的迅速,完全没有他那种奇怪动作的限制。 “嘶……“高天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明显是有些不正常的,不管是行为,还是他那狰狞的表情。 对方的面容渐渐浮现,然而显然,对方的精神状态有些不正常。 恶心的口涎此时挂在他的嘴边,缓缓的滴在地上,这还不是最惊人的。 一声明显的嗤响传来,高天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滴粘稠的口水滴在地上之后,原本的青石砖就这样被它烧灼的冒烟……这可是有剧毒的口水? 他咧着嘴笑着,但是那嘴的弧度几乎都咧到了耳根,看不见眼瞳,只有眼白的眼睛,狰狞的面貌,无时无刻不给人以视觉和精神上的冲击。 “嗬……“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相当粗重的喘息,如同有什么东西将他的嗓子划破一样。 这种难听的声音也不断的摧残着高天乐的耳朵。 “你……是何方神圣?“高天乐有些发怵,声音不免有些不坚定了。 说实话,当对方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对方也不过堪堪通玄中境,与他差不了多少,并且他可是在宝器宗经过了多年的修行,已经是完全将自身的境界稳固。 可以说,若是对方没有特别的秘法一类的东西,通玄中境,几乎没有人可以轻易击败他。 但是,在面对这个怪物的时候,高天乐心中却不断的有种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对方杀死的感觉,这种感觉真实无比,让高天乐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你的血肉……嗬……味道很好……“ “桀桀桀……“一阵病态的笑声过后。 “咚!“ 一声巨响突然传出,一阵烟尘暴起,场间所有人都被这烟雾浓浓的场面给吸引了。 界清门和宝器宗的弟子还在火拼,但是宝器宗弟子在经历了刚才的兴奋之后,渐渐的又落入了下风。 他们本身就比界清门的弟子实力要差,能够战成平手已经相当难得了。 更不用说对方的人手还在渐渐增多,似乎其他地方的界清门杀手也在慢慢的向着这边赶来。 然而,转瞬之间,局势就被人逆转了,因为…… “是宗主!“ “宗主来了!“ “宝器宗的弟子随宗主杀敌,宝器宗必胜!“瞬间群情激昂。 因为只是一下,女帝所乘驭的青铜古狮就以一种无敌之姿出现在战场之上。 一瞬间,原本还相当拥挤的场间,就被清了场,无数被青铜古狮机关兽击飞的界清门杀手,在落地之后就没有再起身过。 “嗯?“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突然是有些焦虑。 “这……宝器宗竟然能够拿出这种等级的机关兽吗?嘶……“他也相当苦恼,明显这个机关兽,若不是有极强的强者出现,是不可能制服它了。 就算是拼着两败俱伤的打算,如果只是毁坏了这尊机关兽,也无济于事。 界清门伤亡过重的话,其实已经是正中对方的下怀了。 他刚刚接到的情报,辰霜书院和缎阳宫此时都保持了较为完整的战斗力,仅仅只是处理了宝器宗,根本就不足以让他们在这场战争之中获胜。 局面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 女帝高傲的站在巨兽的头颅之上,背着手臂,看起来无比的强势。 而青铜古狮也的确表现出了足够的强势,每当它一次咆哮,就能够让很大一部分的界清门杀手神魂震荡,璇即便陷入了颠倒的状态。 然后就是随意的一抓,一扫,甚至重重的踩下,青铜古狮就可以轻松的收割人命。 如何去处理这个巨兽,已经成了在场的所有界清门杀手面临的最大难题,因为青铜古狮的逼迫,他们不得不退守,不得不放弃之前已经推移了许多的阵线。 宝器宗的弟子随着女帝的脚步,一步步的向着界清门逼近,似乎信心爆棚。 …… “你在看哪边?“一声男子洪亮的嗓音响起。 “嗯?“刚才给予高天乐无限压力的怪人似乎也被女帝所驾驭的那头青铜古狮所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早已经积蓄了许久力量的高天乐。 而高天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他不光是一个修行的天才,他也是一个战斗的疯子,一直在战斗中进步。 抓住转瞬即逝的时机,是一个实战派最应该掌握的能力。 箭步前冲,身后的地面寸寸崩碎,足以显示出高天乐这一冲刺的力量到底有多么的充足。 左拳在前,右拳在腰,这是高天乐所信奉的古武拳法,最全面的架势,可攻可守,最适合与人肉搏作战。 看起来对方也没有武器,那么这就进入了高天乐最擅长的领域。 “破!“一拳直击怪人的腹部,一声明显的咳嗽,以及猛烈的吸气声音传来。 这是腹部遭受重击之后的表现。 一股气劲从怪人的后背冲出,将他身上单薄的布料直接冲的稀碎。 他整个人被这巨大的力量给打的蜷曲,然而高天乐明显没有打算放过对方。 “铁碎!“一招利落的摔击,高天乐根本没有放走对方,反倒是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浑身劲力齐发,将怪人直接翻转于空中,一击犀利的肘击几乎划破了风声,硬生生的打在地方的脖颈之上。 高天乐几乎听到了对方骨头崩碎的声音,这几招看起来没有任何的花式,然而却是最狠厉的杀招,如果不是露出了巨大的破绽,很少有人会给高天乐这样的机会,他平时也很难使出这一招。 这一次,他与自己的拳法浑然一体,感觉到了无比的惬意。 嘣…… 怪人被硬生生的砸在了地上,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老高。 背后着地,巨力将地面直接砸出了蛛网状的裂纹,这一击即便是通玄境大宗师也很难抵挡其威力。 “呵呵,与他人战斗,竟然还敢分神,我看你的确是活腻了。”高天乐保持着肘击下砸的姿势,恶狠狠的说道。 “嗬……”又是粗重的喘息,对方显然并没有晕过去。 反而是他还有着不少的气力去喘息。 高天乐有些无法相信,但是心中一横,紧接着就要再次对对方施以猛击。 他高高跃起,用尽浑身的力量,似乎要用脚后跟种种的砸击对方的后背,靠着冲击与地面的反冲力量造成两次的伤害。 高天乐的古武拳法完全是按照当年修行者最开始的样子修行的。 克制、隐忍、杀机。 每一招都是朝着最有利于杀敌的方向而去,根本不在乎有没有美观性。 然而,似乎一切都在这个时候变了。 就当这一脚即将落地的时候,高天乐目眦欲裂。 眼前的大坑中竟然没有了人影,怪人的身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空洞。 “什么!”高天乐心中惊呼,转而去寻找对方的位置。 脚法无法收回,重重落下,只给地面留下了更多地疮痍。 他四周张望了一下,只发现没有任何人影,刚才还无比热闹的场间,此时因为女帝的青铜古狮,转移了战场,喊杀声远远地,此地只有高天乐一人和那个消失了的怪人。 “怎么会……” 高天乐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危机,总觉得自己时刻会被对方攻击,他知道这一段时间对方是绝对不可能远遁的,自己更不可能出现了幻觉,那么说明对方一定还在场间。 警觉着四周的高天乐,一时间有些落入了四面楚歌之中。 忽而,一道细密的碎裂声音响起。 “哪里?”高天乐迅速的回头,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咔……咔咔…… 咚! 一道破土而出的声响,从他的脚下发出。 一击挟裹着无尽威势的拳头,直冲着高天乐的下颌而去。 高天乐已经反映足够迅速了,但是已经避无可避,只能用胳膊稍稍的挡在身前。 一声巨大的闷响,高天乐应声飞出。 只是一拳,高天乐就被完全逆转了形式。 对方的拳头要比他狠过太多。 怪人在半空中肆意的狂笑着,刚才的攻击只是让他满脸布满血痕,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的影响,他就是一个奇怪的生物,一个只会因为受伤而更加兴奋的怪人。 其实他是有名字的。 “……我……叫……万仇!”他轻盈的落地,然后看着远远倒飞的高天乐,兴奋的吼叫。 然后旋即腾空而起,速度要比高天乐倒飞出去的速度快上不知道多少倍。 立刻万仇就追上了高天乐的身影。 “什么……可……可恶!”高天乐在空中很难调整自己的身姿,他的浑身筋骨似乎都遭到了重创,这让他甚至无法回击。 狰狞着,想要抬起自己的拳头,然后稳住自己的身形,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明显都只是通玄中境,对方却能够拥有如此强悍的力量。 古武拳法不应该有什么缺点才对,难不成对方真的是一个怪物? 然而这一切都来不及思考了。 狂风暴雨一般的打击,随即而至,高天乐只来得及将双臂护在自己的身前。 又是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空中泛起了一层波浪,那完全是巨力一击所致。 高天乐这下彻底失去了防御能力,由半空中,直接被对方轰击在地面之上。 刚才他所有的攻击,对方都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咳……”一口鲜血哇的一下就被高天乐吐了出来。 高天乐此时倒在几十丈宽的巨坑之中,寸步难行。 一个诡异的人影再次落地。 “我……我叫,万仇……你的肉……你的肉看起来很好吃!” 他爆发出了丧心病狂的笑,笑声直接洞穿了所有密林,似乎传到了远处正在与界清门酣战的宝器宗弟子耳中,他们不禁望向这边,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们总觉得这边有什么怪异的东西要出现了。 “咳咳……”剧烈的疼痛让高天乐无法出声,只有两声咳嗽还证明他的确还活着。 “到此为止了吗?”高天乐这样想到,这是他最后的一个想法,眼前的景象飞速变换着,似乎有一群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第604章 仇恨的力量(下下中) “战大哥……” “嗯……” “这个人我见过,应该是宝器宗的一位舵主。” 李重霄这样说道,对战三秋指了指身后已经倒在巨坑之中的男子。 “我明白了……你们去支援女帝那里,这个人有我就够了,处理完之后,我会去找你们。” 战三秋面色平静,对着李重霄几人这样说道。 李重霄与君秀和胡云河对视了一样,随后慎重的点了点头。 “好。” 李重霄对君秀与胡云河呼喊到,旋即立刻腾身离开。 “我们走吧……” 君秀离开之前还对战三秋这样招呼了一声。 “战大哥,多加小心。” …… 高天乐彻底晕过去了,战三秋看了看场间打斗产生的痕迹,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没有在意面前的这个怪人到底有没有对他发出任何攻击。 “嗯?”忽然感觉到一记凌厉的攻击,战三秋丝毫不慌乱,反倒是迎着那记攻击飞来的方向,迅速的靠拢过去。 “没想到,还有送死的人,今日真的是可以饱餐一顿了,桀桀桀……”那肆意的笑声再次传来,不过没有人在乎。 螭乌在鞘中,没有半点反应。 因为战三秋甚至没有打算动用武器。 “大叔,我叫万仇,是接下来要杀死你的人。”他狂笑着,吐着舌头,身形鬼魅前行,如同一道阴影疾驰,根本没有定型。 “哦?”战三秋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宣言,微微一笑,看着迎面而来的怪人。 突然间,万仇的心态就变了,因为他发现,刚才已经被他气息完全锁中的中年男子,此刻,悄无声息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一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他刚才为何会消失在高天乐的视野之中,因为他本身就是擅长与隐匿自己的行踪。 万仇,界清门堪称最强的刺杀者,可以在任何情况下进行刺杀,即便是面对刀山火海,他也一样能够将目标的头颅取回。 他是一个奇人,别人称他为怪物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他本身是感受不到任何痛觉的……他本人是一个对身体没有任何感知的男人,他一切的战斗感知都来自于他的视觉。 只要是他能够看到的,或者说用神识感受到的人,就是他一切判定的标准。 即便是他的内脏破裂,只要他还能动,他都会继续战斗下去。 哪怕是手脚尽折,五脏俱损,他也一样能够在这样的劣势之下战斗着。 出于他这种特殊的能力,有时候,即便他的对手给他了重击,他也一样能够继续屹立,反观是他的对手,一但被他的重击伤到了本源,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是稍微影响了战斗力,最终都会死在他穷追不舍,舍命的追击之中。 只要杀不死他的,都会被他杀死,这也是为什么明明都是通玄中境,高天乐却被他压制的那样喘不过气来。 讲道理,高天乐的这一番连击,已经对他造成了相当程度的损害。 但是因为他没有任何知觉,所以他可以继续在这样的情况下战斗,而高天乐,再接了同样等级的一段招式之后,却提前因为伤势,而失去了行动能力。 但是单单是没有知觉,这还不是最无敌的。 毕竟如果伤势一直没有治疗,一定会在身体中留下隐疾,久而久之,便会影响一个人真正的实力,隐疾若是不加以治疗,最后酿成致命的伤势,也不是没有。 而万仇呢? 他那特殊的体质,要比别人任何伤势愈合的速度都要快上不只两倍,同样的伤势,别人需要一整个月来修养,反而是他,只需要短短的一天,如果不是致命的伤势,任何骨裂,脏器受损,基本上一天之内,都能够完全恢复。 如果是损伤到了神魂,或者说主要的器官经脉受到损伤,三日之内,他也必将以健全的姿态,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这种惊人的恢复速度,的确是只有怪物才能够拥有。 但是只有万仇才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到底是从何而来。 这是关于他自身血脉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知晓之人已经都不在人世,所以他的血脉如何传承,已经不是他的想法,而是他独自一人想要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的事情了。 为了配合这一身惊人的血脉天分,他不管什么样的招式都要修炼,只要是能够让他逼近对方,然后让自己的优势无限放大,破坏身体这样的方式实在是家常便饭。 对于他来说,一切都要以胜利为目的。 所以即便是要从土里深埋,他即便是陷入了沉睡,也一样能够最终遭到击败对方的方法。 并且因为他这天分的关系,他可以肆意的修炼自己的身体,而不用在乎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高天乐的修行天分很高,但是他只是一介修行者,即便是因为炼器的原因,他的身体比寻常修行者要强悍不少,但是对于真正从年幼时期就开始用炼狱打造自己身体的万仇来说,还是有些不够看。 与万仇肉搏是高天乐犯下的最致命的错误。 然而在这个中年男子,二话不说,就要冲向自己,企图利用拳头来解决问题,这真是让万仇陷入了最疯狂的境地。 今日实在是他的黄道吉日。 品尝他人的血肉,这是他在修行之后发现的最合适自己增强实力的方法。 武者需要血气之力来增强自己的体魄以及各方面的素质,世间通常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上战场厮杀,不停地感受那种充盈的气血,然后不断地增强自己的感悟。 对于武者来说,意境是一种很难提升的东西,因为主杀伐,很难让人生起靠近大道的感觉。 然而万仇却发现,真正能够大幅度增强自身血气之力的方法,就是直接品尝对方的血肉,普通人的血肉几乎对于他这种境界的武者没有任何作用,反倒是境界越高的人,即便是修行者,也会对他就极大的增强方式。 所以高天乐所见,万仇的境界,实际上完完全全是通过吸收修行者的血气之力而来的……万仇为了自己的实力,杀光了自己的家人。 而最终被界主-司徒瑾所击败,归为界清门门下,而司徒瑾默许他以这种方式来增强自己的血肉之力,但是不管怎么样,都要做得干干净净,所以刺杀者这样的角色,是对他来说,再适合不过的职业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在见到了他独特的气血之力之后,似乎就已经明白了他的身世。 迅速的搜索着四周,万仇警惕的注意着任何风吹草动,如果对方的特殊是在与他能够隐匿自己的行踪的话,那么自己此时无疑是陷入了被动。 但是…… “铁甲!”气血之力瞬间翻涌,万仇此时浑身都弥漫着一种淡红色的雾气,这是血气太过旺盛以至于有不少流露在外的景象。 不过他的皮肤却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不断地开始转黑。 这是他的秘术铁甲,能够将身体硬化到刀枪不进,水火不侵的程度,比之大成的佛门金刚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为了练成铁甲,他的身体不知道被各种伤害摧毁过多少遍。 可以说,这种秘术,真的是专门为他设计的。 屏息凝神,万仇干脆是闭上了眼睛,因为不管对方从什么地方进攻来,终究会留下自己的痕迹,只要他能够捕捉到这些痕迹,即便是自己被对方疯狂的攻击一回合,他也能够靠着自身的天分撑过去。 只要打不死他,都会被他反过来杀死。 然而…… 战三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万仇的面前,万仇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因为在他的感知之中,这个人如同消失了一般,即便是对方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眼前的光线似乎被遮挡了一下,万仇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就见战三秋此时也紧紧闭着眼,与他没有半点的差异。 然而,很显然,战三秋已经做好了架势。 一拳轰出,击碎空气的爆响让整片密林的鸟兽逃窜,四周的树木因为这一击而被挂掉了一整层的皮,可见这一击到底有多么强悍的威力。 然而万仇却没有倒飞出去。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受…… 疼痛是什么感觉呢? “这是……什么招数……”一股来自灵魂的战栗,让万仇不得不瞪大了眼睛。 他这么些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很可能叫做疼痛的东西,他艰难的呼吸着,却发现,空气怎么也进不了他的肺部。 一股气劲从他的背后破出。 突然,他的背部隆起了一个大包。 紧接着,就是一滩紫黄红相间的液体破背而出。 哇的一口鲜血,被万仇喷了出来。 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他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颤抖。 浑身无力已经是最简单的反应了,明显对方就没有打算给他留任何反击的机会。 此时再看向对方的眼睛。 战三秋只是平静的站着。 “这是……”他想说话,却有些说不出,鲜血阻碍了他的喉咙,每一声都会有大量的血从他的口中喷出,这其中似乎还有不少内脏的残渣。 气血之力完全消失了,因为他的筋脉尽碎,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他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看了看胸前…… 原来这里有一个几乎是与巴掌张开一样大的窟窿,连着,似乎能够看到背后的景象。 他被一拳掏空了脏器。 “你是刑天决的传人吧?”战三秋的声音传来。 “刑天……决?”万仇的视线都已经模糊了,但是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嗯,刑天决,这种能够将血脉锻炼至传说中战神刑天那种不死不灭的程度的特殊功法。” “不过看样子,你似乎只是靠着血脉之力,而没有使用任何刑天决的秘法……怎么,刑天决是没有传承下来吗?” 战三秋有些疑惑。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万仇身上的大窟窿,此时竟然已经生出了一些肉芽,他们迅速的在蠕动着,而他缺失的内脏,似乎也在不断地再生,一切都像是怪物一般。 “嗯,刑天决的血脉力量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战三秋没有半点害怕,反倒是蹲下来细细的观察着万仇的伤口。 万仇知道自己在再生,但是他却浑身没有半点的力气。 “刑天决……”这个声音,似乎唤醒了他记忆深处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这个名字,他在年幼的时候也听说过,尤其是听自己的父亲说起过。 “万春,你要快快长大,咱们家族的重任可是要放在你的肩上呢。” “万春这个年纪,已经有这样的血脉力量了,若是我没有估计错的话,或许在万春这一代,刑天决,就要彻底完成了。” “这种事情不能着急,父亲,一切都要等到他及冠之年,等到万春心智成熟,他一定会懂得如何使用这份力量的。” 万仇曾经名为万春,他记起来了。 这是他父亲和自己的爷爷的对话。 他们是一个小宗族,而族内似乎守护着一个神秘的东西。 而那个东西,似乎就是刑天决,每一代他们的族长都会授予本族之内最适合修炼刑天决的男子以此决,而这一代,轮到的是万仇。 但是…… 那一夜,他忽然感受到了血肉的吸引,一种充斥了他头脑的杀伐之意,让他暴怒,紧接着,他就用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力量,杀死了他的族人,包括他的父亲和爷爷。 “原来是那个时候吗?”这么些年来,万仇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哦?看起来你似乎记起了什么,这么多年来,刑天决已经不再出世,江湖人不知道这些原因,但是看起来,似乎这秘密隐藏在你的身上啊。” 战三秋不是很理解,当下这个怪人的状态,因为他看起来精神有不少的问题,与自己当年曾经对战过的那位刑天决传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然后……万仇哭了。 “我把他们都杀了!” 第605章 仇恨的力量(下下下) 李重霄飞速的靠近战场,只是远远地观察其实就能够看到那只非常显眼的青铜古狮。 “那是什么东西!”君秀一愣,的确也看到了那远处矗立着的,似乎还在发狂的青铜古狮,但是那古狮的身体明显不是能够见到的那种狮子所拥有的皮肤质感。 他看起来是死的,但是一举一动之间又有无限的威严。 “似乎是一种机关兽……”李重霄正色道,胡云河似乎也听说过炼器界是有这种东西存在的,只不过他对此知之甚少,于是也将目光投向了前方的李重霄。 “那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可以与阵法师相提并论的机关师制造出来的古代兵器。” “依靠细密的阵纹以及各种精巧的机关,最终组合成为一种能够拥有无限潜力的兵器。” “我从古籍中,似乎见到过类似的机关兽,他们大都拥有这奇特的外表,不过因为为了发挥出本身最好的作用,他们大都被塑造成为了如今已有的动物的形象,这也是结合了各种最先进的构造,综合而成的结果。” “听说,如果能够掌握正确的使用方法,即便是最普通的修行者,在拥有了一套合适的机关兽之后,都能够发挥出不亚于化形境的实力。”李重霄这样说道,眼睛却也不断的观察着,那头巨兽显然散发着与他在书中见到的机关兽不一样的气息。 要是硬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那或许应该就是他动作的灵敏性吧。 机关兽受限于机关,本应该比不上真正的灵兽的灵敏,但是那头看起来有座小山一样高的巨兽,明显就已经超出了这个范围。 他的闪转腾挪,甚至一行一动,似乎都有种人性的影子在其中。 不过只有真正靠近了他们,才有机会观察到。 所以三人的速度不断地加快,此时界清门的战斗正进行到关键的时刻,他们必须立刻帮助宝器宗脱离险境。 如果界清门打算以这种战斗的方式来结束这次武林会盟的乱局,李重霄很确定,朝廷方面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毕竟超过江湖半数的顶尖宗门的混战,这说小了也小不到哪里去,如果殃及普通的百姓,这对于大汉来说无异于在他们脸上拉屎。 “吼!”青铜古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发出了一声震慑人心的声响,场间所有的界清门黑衣人几乎都是东倒西歪,他也不断地在地上践踏着,撕咬着,毫不费力的摧毁者界清门组织起来的反攻。 宝器宗的弟子们乘胜追击,似乎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此时界清门之前露过面的那几个大能此时不在场间,但是这对于他们只是好事。 不去面对大宗师,大家的实力就只会被限制在一个水平,那么界清门的弟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宝器宗弟子越战越勇,原先的颓势,此时荡然无存,当然这其中也有女帝助阵的原因。 突然间天空中几个人影急坠而落地,宝器宗弟子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有人却是见过李重霄等人的,他们大声呼喊着,说着援军已到,李重霄等人也加入了这场战局。 有了他们的加入,此时的宝器宗的攻势几乎是摧枯拉朽一般就摧毁了之前曾经包围了宝器宗秘地的那群黑衣人,片刻之后,已经不剩几人。 其余的还算完好的界清门的弟子,灰溜溜的逃走,宝器宗的弟子也没有上头去追赶,一切都要等待女帝的命令。 青铜古狮的眼睛突然黯淡了下去,李重霄明显的感觉到那股强大的堪称无敌的气势就这样慢慢的消失不见了,相反,一个熟悉的气息又重新的出现在他的感知之中。 女帝从机关兽的头炉上缓缓走下,迎接宝器宗弟子们的欢呼,随后又来到了李重霄的面前。 李重霄这时候才有机会正面与这个将他们拖入了这场漩涡之中的女人有了真正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其实之前,在那场酒宴结束之后,女帝就有与李重霄细细攀谈的打算,只不过李重霄意外发现了来自弓龙的信息之后,马不停蹄的就赶到了扬州城的上空。 至少结果还不坏。 好在如意此时正在他们此前居住的地方休息,连同着叶青青,他都可以保护得当。 也因为他们本身只是身处局外,的确也没有人会再找他们的麻烦,所以李重霄拜托如意也几乎看护弓龙和他的那名女弟子。 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他们才赶赴了宝器宗。 桃花仙子目前的状况是只有战三秋清楚,李重霄等人询问之后,战三秋只是说桃花仙子此时是有些劳累过度,受到了重击,不过没有威胁生命。 只要稍作休憩就好,就将她留在了之前李重霄他们在宝器宗内休息的地方,那里也的确是没有受到波及的地方,因为之前他们所有人都离开了那里,所以那里没有人也正常,界清门的人不会专门去找这些没有人的地方攻击,那只是白费力气。 “多谢蜀王相助,只不过若是接下来王爷还要与我们一同战斗的话,只怕路途艰辛,也会遇到很多危险。” 女帝隔着面纱,这样说道,似乎是在关心李重霄。 但是李重霄却摇了摇头,表示根本不在意这些。 “宗主不必多心,我们自然也有我们的目的,如果对方真的是谋害胡云河宗门的元凶,我们也必然不会轻易饶恕他们,我们是合作关系,必然就要有相对来说公平的合作环境。”李重霄说的非常在理,女帝见李重霄这样坚定,目标明确,也不再劝阻他。 “那就有劳了!”女帝冲着李重霄一抱拳。 李重霄则是微笑着回应。 “宝器宗弟子听我号令,随我一同请教界清门余孽,率先援助沙溪府以及祝寻峰弟子所在!” 女帝接到了之前的情报,沙溪府与祝寻峰此时陷入了死战,他们必须率先援助。 其实这就是一个比拼哪一方漏洞较多的事情。 而女帝自然是成为了这破局的关键。 女帝参战之后,立刻造成了双方原本僵持局面的破坏,平衡被破坏了之后,只要女帝乘胜追击,一般情况下都能够将对方死死的压制住。 在对方高手不明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假定对方是倾巢而出,如果界主此时也在这里,他们一切都要生死时速。 沙溪府和祝寻峰此时的确不太好过。 因为沙溪府的防御出现了漏洞,所以内门弟子有几名已经战死。 而他们的圣兽,为了维持防御的姿态,以及领地的健全,已经消耗了许多的灵气。 眼看着那领地的范围一点点的所小,长老们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敌人看起来是越来越多。 刚不久前,对方似乎又来了一批增员,这让沙溪府倍感压力。 不过,听远处的喊杀声渐弱,似乎是宝器宗已经取得了部分的进展,所以他们不惜用上了本源的灵气,就为了让这头圣兽一直坚持下去。 沙葬一般的领地,这是圣兽所能够维持的最恐怖的领地性秘法,只要是有人踏入这片领域,对方就一定会迷失方向,除此之外,一切感知也都会因为暴走的风沙而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尤其是视觉,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睁眼,对于眼睛这一人体相当薄弱的部位的伤害那是可想而知的。 所以界清门的杀手是只能利用一些远距离的骚扰手段,而没有真正能够击败这圣兽的领域的办法。 而祝寻峰的情况就更不好了,不管是不是有人要纯心针对他们,他们的人数劣势都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是一个非常大的宗门,宗门本身质量的高度,是由他们每个人的质量决定的。 但这换句话说也是因为他们本身没有容错率,一但有了伤亡,那对于他们的打击就是致命的。 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不只是原先的那些神秘莫测的杀手,更有来自解信锐的那一批精锐,解信锐此时操纵者一批训练有素的界清门弟子,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杀伤,因为解信锐清楚,对方的人数在这样劣势的情况下,不管付出多少伤亡,只要造成对方的减员,他们就是正确的。 祝寻峰的弟子们,尤其是第五衫和第五英,他们此时有怒气却不知道该如何宣泄。 他们有着宗门最强的合击技能,但是解信锐此时迟迟不肯出现,这让他们有力无处使。 而在他们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一张符纸从天而降。 火雨一般的毁灭景象就在这小小的地域轰然炸开。 这是什么威力? 界清门的弟子一边逃窜着,一边又被火雨瞬间击碎,片刻间,场间就飘起了一种烤肉的清香。 “什么人!”解信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分明注意着场间的一切,对方已经被他彻底压制了,绝无这种反击的能力,那么说明这种力量绝对不是来自他们之中。 “什么人!”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也有种无奈。 声音在空荡荡的林间回响着,回答他的只有弟子们不断地惨叫声。 “这是……”第五衫皱了皱眉头,看着面前这不真实的一幕。 如果不是这火雨,或许他下一刻就要决定使出那合击之计,不管怎么样都要先将自己的宗门保护好,送出这片是非之地。 “是符君!”身后的太叔锦州呼喊到。 终于他们从天上目睹了一个飘然仙人的降临,对方着红裳,妖媚动人,但却有英气十足。 “缎阳宫参上,来者可报性命?”符君妩媚的声音响起,让人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对于祝寻峰来说,这才是他们等待已久的事情。 “符君!可恶……”解信锐慌了,因为他完全不擅长打斗,更不用说面前此时是一个纵横千年历史,足以排进前三的阵法以及符法妖孽。 刚才那记火雨,估计都没有让他花费什么力气,司徒建武让他往这边走,真的是坑害了他。 他转身就想要离去,可是宗门弟子的呐喊却让他的行踪暴露。 “大人!大人!不要丢下我们!”有弟子惨叫着,他身上还燃烧着烈火。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要死,就死远点,不要牵连我!”解信锐在心中怒骂,可是他已经感受到那灼热的气息了。 “不好!”他想要矮身夺取,却发现自己的脚下就像被粘住了一样,他在树杈之上完全无法动弹,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脚下的这棵树已经彻底被一种神秘的阵法封锁了。 “可恶!难道我今日就要命丧于此?”解信锐心中惊叹,因为他都没有发现对方是怎么发动的阵法。 一声飘渺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兄台可是要赶路?”符君似乎是在戏耍他,调笑着,声音婉转动听,但是传到解信锐的耳中,却像是地狱索命一般紧急。 “死!”解信锐二话不说,就要将身上的力量迸发出去,想要弹开符君,却发现自己的灵气就在刚菜那一瞬过后,没有了踪迹。 “我的灵气……”他感觉自己是真的已经没有救了,符君要杀他真的是如同玩乐一般,完全取决于它的心情好坏。 “你的灵气我已经收下了,接下来会交给祝寻峰的朋友们,若是没有关系的话,能否告诉我,你们的头领此时在哪里?”符君轻笑道,他的声音似乎也有一种魔力,让解信锐有种无法抗拒的感觉。 “他……他就在……”解信锐还没有说完,他的脖子便一扭,随后完全的死去。 符君显然没有想象到对方会有这样的措施,这一招来的比口含毒药还要无解,怕是早就已经被他们宗门的高人设下了禁制,只要他敢说出一丁点的秘密,他的性命就到此为止了。 …… “若要想从此路过,怕是不交点私塾费,某是不会让你们通过的。”宁休的声音冷淡无比,但是却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威严。 而在他面前的,是穷凶极恶的界清门弟子,他们的头领,显然就是司徒建武。 第606章 仇恨的力量(完) “宁休?久仰大名,只不过,我们还有急事,可不可以放我们一条路,日后也好商量。”司徒建武笑眯眯的说道,似乎无视了来自宁休以及一种辰霜书院冷眼相看的弟子的敌意。 “哦?不知阁下到底是哪位,宁休于江湖多年闯荡,似乎没有听说过阁下的名号?”宁休淡定的回道。 他对着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毕竟作为辰霜书院的大师兄,他是真正辰霜书院的门面,超强的实力以及沉稳的性格,都是一个领袖所应该具有的品质,不然他也不会因此而带领大家来到宝器宗代替宗主玄宰德参加此次的武林会盟。 然而宁休只是有一个疑问,就是为什么界清门有这样的自信,可以冒着与天下人为敌的风险,还这样义无反顾的要与宝器宗开战,而且是这样毫无预备的开战。 宁休看着面前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子,这样一直在想着。 对方身上的气息感觉是与自己差不多的,但是明显的,对方的气息是没有自己浑厚。 宁休的实力来源于他对于书剑的极致的理解,大汉宗门之中,能够融合剑道与儒道的,仅仅只有辰霜书院一家。 而玄宰德是这方面的大师,玄宰德的资质有限,这是很多人都不明白的,因为玄宰德很少出手,人们就把玄宰德这个辰霜书院的宗主当成了辰霜书院真正的老怪物。 其实不然,玄宰德更注重他的授业作用,因为他就是理解自己没有像弟子宁休这样的天分,才去退而求其次,反倒是因为这样,对于书剑双绝的追求没有想象中的强烈,让他在儒道上越走越远,甚至已经逼近了曾经一些儒圣的水平。 而宁休,才是他得到了书剑双绝真谛之后,最好的作品,他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交给了宁休,希望是让宁休撑起辰霜书院的未来,而宁休,如今似乎也做到了这一点。 年纪轻轻三十岁的年纪,几乎已经可以天榜之上的许多老怪物一争高下。 人们都预测,年轻的宁休会是下一个进入天榜前十的狠人物,因为他即便是没有超强的修行境界,他在意境之上,也已经领先众人太多了。 “您可莫要恭维我,谁都知道大名鼎鼎的宁休,会是将来领导武林的人物,而我这种小人物,能够向您报出自己的性命,实在是三生有幸。” “在下,司徒建武,请问诸位可否借个道,我们有些急事要做。”司徒建武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了这些,实在是让宁休身后的辰霜书院弟子感慨对方的脸皮厚如城墙。 “大师兄,不要听他胡说。” “大师兄,他们分明就是界清门的弟子,哪里还需要犹豫!”宁休身后的弟子们群情激昂,他们见到了界清门之后也是嫉恶如仇。 尤其是在他们得到了宝器宗遭到了攻击,其他宗门的势力如今还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时候,那种充满正义的心,驱使着他们想要前去援助,只不过之前都被宁休挡住了。 宁休的做法的确是对的,辰霜书院的弟子其实与其他一流宗门的弟子差不了多少,如果贸然出击,只会让他们白白手损伤,即便是有宁休在场,他也不可能看住每一个人。 为了向师尊复命,他做出了这些看似自私的决定,但是他也的确没有真正的义务去与其他宗门联手。 如今能够出击,完全是他出于正义的考虑,这才是真正行侠仗义应该有的考量,没有半点犹豫,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的,永远都是没有脑子的莽夫。 “似乎诸位也听到了,我辰霜书院今日在此,就是为了侠义二字,如果是平日里,宁休当然可以放诸位一条路走,某大可当做无事发生过……” “只是今日,若是诸位的目的是为了前去援助已经陷入困境的界清门其余的杀手,那么对不起了……” “今日,此路不通!”宁休好一段宣言,听得身后的辰霜书院众弟子是热血澎湃,这才是他们心目中的那个大师兄,嫉恶如仇的大师兄。 同仇敌忾的氛围让司徒建武有些头疼。 “那看来是没有办法调解咯?”司徒建武笑嘻嘻的说道,即便是这种时候,他也依然在笑着,这让宁休总是有种不太舒适的感觉。 对方很有可能还有后招,宁休不得不防范。 事实的确是这样。 宁休有着超越他本身境界的书剑双绝傍身,他能够挑战世间的顶尖强者,而司徒建武呢? 这个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辈,显然是有着相当可怕的秘术辅助,不然他也不可能被界清门当做此次总攻的领头人。 只是一息,司徒建武的笑就已经在原地消失不见,宁休背脊发凉,他没有意识到对方的速度竟然能有这么快,书剑出鞘,利刃向外,已是剑拔弩张。 身后的众位弟子二话不说,率先飞剑出身,而界清门的弟子也是毫不犹豫,立刻加速猛冲,双方立刻战作一团,只有场间,最中央的地方,有着一块相当空旷的地带,这里……是双方最强者决战之地。 悄无声息从宁休背后出现的人形几乎就要得手,但是在他的手即将抵达宁休的身上的时候,一道剑光划过,将这趋势完全打断。 “看来……你已经将界主的秘术修炼到了相当强悍的程度。”宁休没有回头,平静的说道,言语中带着危险之意。 “过奖过奖,倒是宁大家,您的感知能力实在是出乎在下的预料,看来此次战斗是无法速战速决了呢?”从无形之中,司徒建武的身子感觉像是从油膜中破出一样,没有受到半分的阻碍,仿佛这片空间,他是可以随意穿梭一样。 宁休挑了挑眉毛,对方显然对自己的实力也是相当自信……那来的正好,宁休自己已经许久没有使出过真正的力量了,今日就来检验一下对方,究竟是不是合格的! …… 魏青自从与李重霄一行人来到了宝器宗就不见了踪影,李重霄没有询问,因为魏青现在的确是感觉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这让他不得不藏匿于暗中。 都说暗中好观察,李重霄现在虽然感受不到魏青的存在,但是他却知道魏青绝对此时是在不远处,能够兼顾到他们的地方,查探着周围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 魏青已经是一个通玄境的大宗师了,并且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练刀天才。 他的浩然正气刀,在与匈奴人战斗的时候,不断地的得到提升,如今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 连当时霍牧都对魏青的赤子之心感到赞叹,这种纯洁无瑕的心灵,这种对于正气的唯一向往,是让他能够不断精进的最好的宝物,因为魏青就算是真的杀了人,他的心灵也不会受到半分的干扰,这样是极其难得的。 多少习武之人,会在后期越来越多的杀戮之中迷失自我,因为血气之力对于人心的影响就是有这么大。 修行其实也差不多,对于修行者来说,克服心魔才能够不断地精进,而魏青就像是一块璞玉一样,无暇的他,不会生成任何的心魔,所以霍牧才会认为,如果魏青将来没有早夭,他才是真正能够达到武道巅峰的人。 不过如今魏青并没有任何关于这些方面的想法,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地保护少爷,保护自己的兄弟李重霄。 刚刚进入宝器宗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一些相当怪异的感觉,就像是有一些眼睛在无时无刻的盯着他们一样,这让他浑身的不自在,所以他必须隐藏起来,想要得知对方究竟是不是存在的。 因为隐匿了行踪,魏青显然消失之后,让对方也比较着急,明显的,魏青感觉到对方改变了策略,但是没有锁定对方的位置之前,魏青是不会轻易的离开李重霄的身边的。 加大了侦查的范围,也没有真正的办法去将对方揪出来。 对方似乎也是在躲避着魏青的追查,两方人马就这样无声的交锋着,一直等待着对方露出真正的马脚。 李重霄等人在和女帝走在一起,显然对方是不想等待这种时候动手。 如果接下来李重霄等人与界清门的弟子混战在一起,那么乱战的时候很有可能成为对方下手的时机,现在的魏青只需要沉住性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魏青很是清楚。 这一招他在北方草原杀匈奴蛮子的时候,已经不止一次的利用过了。 至于对方若是沉不住性子,提前杀了出来,那才是真正愚蠢的做法,魏青不管对方的实力如何,只要没有做到天下无敌,他就有信心与对方一战。 而且就算对方真的是天下第一,魏青也只会与对方死战一场,他就是有这样的决心。 …… 然而,对方显然没有按照魏青想象中的路数来走。 突然感觉到来自背后杀气,魏青迅速的闪转腾挪,离开了原先的地方。 而后,当他回头看时,没有一点声音的,他曾经所站立的地方,已经被凌厉的剑气割裂的不成样子了。 一个相当苗条的人影轻轻地落在了他之前曾经待过的地方。 对方的面貌被完全遮挡住了,似乎是不想露出自己的真容,但是魏青却凭借着直觉感觉到对方应该是一个女人。 对方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性别,但是魏青能够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冰凉至心底的杀气。 这种杀气魏青很少感受过,因为只有仇恨的力量才能够造成这样让人无法停止颤抖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让对方能够怀有这样的仇恨? “你是何人?”魏青冷言道。 “呵呵,三番五次的想要阻挡我,李重霄是你的什么人?”对方似乎很生气,尤其对魏青有着相当的怨言。 “果然,你是想要对我家少爷动手,我只能告诉你,这是痴心妄想的。”魏青没有生气,反而是在想对方为何会与少爷结怨。 恐怕这些事情要追溯到自己不在的那段时间,如果想要知道,那魏青只有等到一切结束,才能够明白对方的用意了。 “就凭你?我不杀你,只是因为你还没有太过激进,此时你出现在我面前,就休要怪我对你手下不留情了。”说罢对方的剑尖就从袖间亮出。 这是一柄通体冒着幽蓝光的剑,但是魏青却觉得对方显然不是用剑的高手。 少爷是他平生见过用剑天赋最好的一人,即便少爷对他说过,有一个女子是天生的剑体,但是通过那两年的对练,他也明白,少爷只是有些事情上无法完全放下,影响了他的心境。 如果少爷可以摒弃一切的杂念,那么他的剑道将是一往无前无法阻挡的。 而对方?魏青的观察力自然是相当的强,通过对方惯用手还有一些用剑的习惯来说,对方绝对不是用剑的大师,即便对方已经是与他同样的通玄境。 “那么就打你的立足不稳!”魏青在心中默念。 因为对方并不是善使剑的修行者,那么只要近身,对方的剑术就必然会出现可以针对的破绽,而在战斗中观察对方的破绽,这才是一个经历了许多战斗的武者应该具有的品质。 一剑刺来,对方不想给魏青缓一口气的机会,直接冲着魏青的面门而去。 魏青则是根本不躲不避,腰间的柴刀瞬间出鞘,叮当一声脆响,这股巨力直接将对方的剑荡开,魏青迅速的靠着自己的判断,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对方显然是没有想到魏青的刀法竟然这样炉火纯青,明显没有应对的情况下,她惊叫一声,想要蹬腿离开魏青。 然而魏青早就料到了对方想要逃窜。 浑身的气血上涌,直接是将对方的逃窜的想法熄灭。 魏青的速度要比对方快上太多。 如此一来,魏青算是彻底摸透了对方的实力。 通玄境,然而也并没有达到上境或者巅峰的程度,充其量只是一个通玄中境,这样的话,魏青的胜算更高。 第607章 时笙之死(上) 李重霄等人迅速的靠近了形势最为危急的沙溪府等人的驻地。 正巧遇到了界清门准备彻底收掉沙溪府剩下的人员。 一名着红装的高佻女子在其间相当的惹眼,不光是因为她的打扮,而且是因为对方的确有着相当强悍的灵气波动。 “通玄境……”李重霄对着身边的两人传音道。 女帝从刚才那段路就与他们分道,因为她们要阻拦在宝器宗突然出现的又一批神秘人,他们行踪诡异,但是又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强悍的气息,数量之多,让女帝不得不率领大半的弟子前去阻拦那群人。 而李重霄一行人则是带着一小批的弟子悄然靠近了林间。 那里沙尘密布着,看起来已经是相当遮掩视线的样子。 李重霄在此时得到了女帝的意思,所以身后的这些弟子都是无条件的会协助他们。 此时李重霄一个手势,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他们距离战局发生的地方还有不到两里地,李重霄决定悄然靠近,如果能够让沙溪府的人得知他们的到来,那再好不过了。 君秀迅速的隐匿了身形,他的实力的确不太好与通玄境的大宗师正面对决,胡云河则是仗着自己的体魄,决定在侧翼给李重霄等人提供足够的帮助,至少也要帮忙当下一些界清门的杀手。 其余的弟子,在李重霄的指引下,悄悄地隐匿了自己的气息,慢慢的靠近了过去。 李重霄的神识力量非常强大,他在还没有触及到别人警戒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纵览全局,至少他已经找到了这沙暴之间,沙溪府弟子的位置。 然而…… 险象突然发生,有些宝器宗的弟子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道血红色的光芒,顺着林子的方向,直接横扫而来。 李重霄来不及拯救身侧的几个宝器宗弟子,只能是退其锋芒,立刻将身后几人带倒在地。 光芒划过,根本没有半点声息。 吱呀呀……树木从中间断裂,前方的视线之内所有的树林全部被一扫而空,从中截断。 当然不光是树木。 还有三名避让不及的宝器宗弟子。 他们的死相凄惨,因为攻击来的过于快速,甚至没有让他们立刻死去。 呆在原地的下半身疯狂的喷涌着鲜血,而他们的上半身则是在地上无力的挣扎攀爬着。 李重霄眼神一冷,他不知道他们的行踪竟是这样就被对方发现了。 而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踪影。 更不用说那记恐怖的红色的攻击,到底是什么样的秘法才能够有这样的威力? “我道是什么人胆敢悄然靠近此地,原来只不过是一群宵小之辈,起来吧,给你们一个直面我的机会……本姑娘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痛苦!” 尽管这声音真的很有魅力,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但是李重霄却没有半点的放松。 他们这次对决最大的劣势就是因为界清门来的非常果断,根本没有给宝器宗的一众人任何搜集他们信息的机会。 而且他很是怀疑,是不是界清门为了这些事情,保护宗门强者的信息,做了很多的准备,为的就是这样的局面,让对方一直蒙在雾里,只能瞎眼去和对方硬碰硬。 界清门的秘法目前已知的只有一个是可能涉及到空间方面的秘术,这对于一些势均力敌的对局来说,实在是太过破坏平衡了。 无视距离,无视状态的攻击,让人避无可避。 李重霄甚至幻想过,若是界清门的空间秘法练到大成的境界,是不是可以从对方体内直接发动攻击,让对方一瞬间就毙命呢? 终归是幻想,但是这也其实说明了,对方的秘法避无可避,实在是上限高的可怕。 李重霄之前观察那些界清门普通弟子的,其实发现他们的战斗中一些奇怪的点,总是会让宝器宗的弟子站着挨打。 仔细看过之后,才明白其中的奥秘。 对方的攻击有时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加速一段距离,这种加速与真正意义上的爆发全力也不同,因为明显对方就是靠着一种特别的方法——消除一部分的空间距离,来达到这样的效果。 攻击距离对方还有半尺不到的地方,突然,那刀刃或者剑刃就像是穿越了一段距离,瞬间抵达了对方的胸膛。 而只需要这一点点的技巧,界清门的弟子就会轻松的将自己的敌人击败,宝器宗的弟子就算有人真的意识到对方的强大之处,也是完全无法和对方硬碰硬,这种能够提前让攻击落下的方式,已经是完全击败了他们现有的任何招数。 如果李重霄没有猜错的话,面前的这个女子,也会有这样的招数出现,所以这是他到现在唯一能够知晓的对方的秘密。 这还是通过了李重霄自己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才能得到的结论,然而接下来的对局,就是一无所知的状态了。 李重霄现在在经历了几日的战斗以及观察之后,身心都处于巅峰的状态。 他隐隐的感觉到了那道门槛的存在,但是碍于时间,他的确没有办法匀出一些时间来,全心全意的去突破。 而面前的这个女人。 她狂野的笑容让李重霄感到了一丝丝的不适,对方的实力可能不知是他眼前看到的这些。 …… 战三秋给了万仇最后一击,刑天决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血脉秘法,对于江湖上很多人来说,估计会是一样能够与神兵出世相提媲美的宝物。 如果真的让万仇出现在江湖上,那必然会有大把的人去为了他的血脉力量挣个你死我活,即便刑天决所巩固的血脉力量,是完全无法分割的情况下。 万仇没有修炼刑天决,他的修行非常的班杂,可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五行象形可说。 但是这都是最适合他的,他只是最大限度的利用了自己的身体天分,然而却丧失了最该拥有的那门秘法。 战三秋没有兴趣跟一个已经再也没有前途可说的人去争论什么。 两人所处的阵营是对立的,这就足够了。 所以在万仇痛哭流涕之后,战三秋还是给了他最后一击。 对于任何人来说,不管是多么强大的再生秘法,头部都永远是一个人最关键的地方。 刑天决强悍在他即便是心脏受到了重创,也依然可以在接下来不一的一段时间里,重新活过来。 反倒是割掉了头部,然后捣碎了头部,那就再也没有任何活命的可能了。 战三秋没有给对方留下痛苦,一拳直接将对方的性命了结。 原地……只留下一句跪坐在地上的无头尸体,最终他会成为一抔黄土,融入到大地之中。 “看来又有强敌来犯,似乎界清门也不孤单啊。” 实际上战三秋并没有消耗太多的时间,他抬头望向天空,天还昏暗,因为丑时刚过,战局此时远远没有结束的意思。 如果只是有界清门的人前来的话,那么战三秋的确觉得,所有的宗门联合起来,即便是界清门也很难从这里带走很多东西。 所以如果只有界清门的话,战三秋不禁会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还有别的目的。 现在,果然战三秋在这整片宗门之地,发现了一些此前没有过的强大气息。 “看来又是一场苦战啊……” 战三秋舒展了一下身子,立刻腾空而去,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也是时候,让自己已经生锈的身子骨,在活动活动了。 …… 时笙怎么不知道李重霄身边会有这样又一位高手存在。 而且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对方的岁数很小,根本就是一副涉世未深的感觉。 时笙渐渐地有些暴躁。 因为对方的实力的确相当的强悍。 她捂着自己的胳膊,那里刚才被对方凌冽的刀气所伤,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使用剑术了。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发挥自己的长处。 她的弓箭,已经在此前毁掉,虽然她在这段时间又倾力打造了另一柄长弓,但是很少有弓箭能够承受住她那强悍的箭术。 这也是为什么她退而求其次,使用了长剑御敌。 如果不是实在是迫不得已的时候,谁又愿意去使用自己不擅长的东西呢? 而且时笙只是认为自己用剑会稍稍有影响,自己已经练剑十多年,即便是资质平平,靠着自己境界的领悟,她难道还不能杀死一个还未至通玄境界的年轻男子吗? 说的就是李重霄。 时笙将所有的愤怒都宣泄在李重霄身上。 她分明知道此前杀死她弟弟的是那个叫做战三秋的男人。 但是……那个人可是他们两人联手都无法战胜的人,甚至两人动用了各种秘法与阵法,都没有真正将对方逼入过绝境,这已经是超出她势力范围的事情了。 她很恨对方,但是她不傻,杀掉李重霄给对方造成的损失远远比将目光放在一个战三秋身上要好得多。 只不过…… “这是你逼我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围在那个废人身边,明明李重霄他自己什么都做不成,但是身边却有着一个又一个的高手……” “我很不甘……但是既然你没有达到战三秋的水平,又执意要阻拦我,那就不怪我动用全力了……”时笙目眦欲裂。 她的伤口因为刀气所伤,此时有着剧痛,她甚至无法让伤口止住血流,只能够一点点的阻止手臂血流的速度。 但是这都没有办法真正的让她脱离困境。 她终于是要将自己所有的底牌打出。 “这一招,是带着我与弟弟所以仇恨的招数……原本是想要留给李重霄的,既然你执意要送死,那么你就是第一个亡魂!” 突然一声咆哮,似乎是从远古时代传来,这让魏青不免有些惊愕。 他皱着眉头,仔细的观察着对方身上的变化。 时笙的气势在不断的升高,这种时候,即便是魏青,也没有办法轻易上前阻止,因为难说对方是不是为了引诱他上前打断才使出的秘计。 不过显然,对方是真的将底牌搬了出来。 时笙的身形不断地变大,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她的身子原本那样的苗条,此时却变得如同一只虎熊。 不光如此,如果只是体型发生变化,魏青只会以为对方的力量或者速度有了提升,这些变化是不足以扭转她的败势的。 然而那一片片银青色的鳞片,从她那光滑的肌肤上长出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渐渐不向人的方向变化了。 “这是什么?”魏青警觉地观察着对方,身形急退,采取了保守的姿态应对接下来很有可能发生的攻击。 “嗬……”对方口中喷出了幽蓝色的火光,或者可能只是灵气,但是她的气势已经完全压倒了魏青刚才的从容。 “受死吧……”对方的眼睛变了,变成了一种魏青从来没有见过的瞳形,只是注视着,就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着的那种威胁恐吓。 说罢这句话,魏青正准备提刀应对的时候,就发现对方的身影已经杀到他的面前。 一只充满了鳞甲与抓钩的手迅速拍在了魏青的刀柄之上,这让魏青原本已经做好的对敌姿态,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好快的速度……”魏青惊异,对方的速度不是提升了一星半点那么简单。 此前对方的速度落后于自己,但是一切都还在视线能够观察的范围内。 而刚才这一下逼近,魏青甚至没有感受到对方的动作,自己就已经陷入了被动。 一拳迎着魏青的腹部而来,因为那只手的力量奇大无比,让魏青有些避无可避,这一击结结实实的挨到。 魏青一口血雾喷出,但是趁着此时,也一脚踢在对方的身上,极快的将自己弹开,迅速的抽刀而出,在身后划出两道难以预测的刀气。 树林成片倒下,然而对方的身影在这出刀间隙,竟是瞬间又消失在了原地。 一击从魏青的背后而来,几乎就是想要不给魏青任何喘息的机会。 这是什么秘法…… 第608章 时笙之死(中) 时笙发现自己的这种秘法,还是在自己侥幸逃脱了忘情洲一战之后的事情了。 那段时间她一直养伤,然而就在她养伤的期间,她发现了一些自己身上的变化。 这种变化她是见过的,但是当它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回忆起了痛苦的过往。 鳞甲之事最早的时候出现,自然是在他的弟弟时敬身上,那时他们还一无所知,只是在时家大院的地窖之中度过了许多年,其间当然意外的成为了两个修行者。 然而那时,吴名来了,将他们几乎杀死,那时候就是弟弟时敬靠着浑身的鳞甲第一次保护了她这个姐姐。 从那之后,他们被带到了刀殿进行历练,一定程度上,她是知道他们因为对刀殿有用,才会被留一条性命的,但是他们又的确是天赋异禀,在那样煎熬的蛊战天之中,竟然成为了这么多年来第一对成功脱出的姐弟。 接下来自然就是在刀殿的那么多年生活,他们的实力越来越强,而且他们在刀殿之中的作用也越来越大,不知不觉就成为了刀殿两殿之中仅次于殿主的存在。 这期间,因为时敬的特殊天赋,他们一直在苦练这方面的技能。 只是时笙不管怎么样努力,都没有弟弟这样的特殊。 于是最后便放弃。 只有弟弟的这份特别的能力越来越强,也是因为这个能力,他们在外出行任务的时候,时敬不只一次的拯救了姐姐时笙的性命。 然而这最后一次,却出了差池。 也就是当时他们在忘情洲自大与李重霄一行人连带着忘情洲的桃花仙子一战,最终弟弟为了保护她这个做姐姐的,用了最后的一份力量,将他送走了。 能力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何会转移到她的身上,他们两人之间明显没有任何最后的互动。 这被时笙理解为弟弟的执念,她必须带着弟弟的这份心意,一同完成他们的目标,最后才可以心安理得的死去。 …… 如今在林间,先前被魏青压制的死死的时笙,此时一转攻势,将魏青打的七零八落,几乎是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到目前为止,魏青只是出了两三刀,还都是为了防御,迫不得已的几刀。 时笙使出这份力量之后的提升显然要比弟弟强上太多了,时笙的这份鳞甲覆盖之后的能力明显是对于自身的实力全方面的增幅。 而对于时敬来说,这只是一个增强防御力的方法。 刀殿向来对于执行任务失败的人是没有半分怜悯的,如果失败了就要承担失败的处罚,时笙不傻,他们这次全军覆灭,基本上就算他回去也只有被问罪的可能。 所以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留了下来,想要单独完成剩下的人物。 只是她并没有想到,刀殿对于拥有特别力量的人也是有着相当程度的宽容的。 时笙时敬不知道,他们这些年其实已经被刀殿的高层观察过许多次了,主要就是因为时敬那特殊的能力。 毕竟这关乎到这个世界接下来格局的事情,在他们身上出现,刀殿就不是毫无把握。 所以一定程度上来说,当年时笙如果死去,时敬其实是不会被多加追究的,最多是冷落,但是绝对不会到了人死灯灭的程度。 刀殿的棋鬼老人那种特别的秘法让刀殿很多人根本不敢忤逆刀殿的命令,但是因祸得福,时笙如今成功的去除了那若有若无的操纵着他们的丝线,所以他根本就不会再去想刀殿的事情。 只是,如果她现在拥有了更强的这方面的天赋,刀殿很有可能会让她好好的继承接下来执法殿或者执礼殿的殿主之位,这就是刀殿的现实。 可惜她根本不清楚这件事情,时笙以她如今的想法,她不管成功与否,都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就像现在一样,肆意的挥洒着自己的灵气,时笙只求能够彻底压制面前的这个拦路者。 魏青此前从未出现过,这让时笙很是气愤,一但事情有了变量,就很难保证她之前的计划是可行的,而事实也的确是这样的,因为熟悉李重霄一行所有人的气息,所以她完全可以避过对方的探查,悄无声息的接近。 如今有了一个陌生的拦路者,这让她的计划全部被打乱,魏青当然无所谓,他是必须要阻止时笙的刺杀,但是却也要承受来自时笙全部的怒火。 疲于应对的魏青一言不发,时笙则是肆意的发散着自己的怒火。 “一切都是徒劳的,乖乖受死吧,既然你有心阻我,就要有被我杀死在这里的打算。”时笙怒吼一声,身形与夜色融为一体,因为她实在是太快了。 魏青这一下的确又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 即便是他有着通玄境的实力,但是与李重霄的那种变态的神识力量相比,他就普通了很多。 在这种很多情况下,五感无法发挥出他原本作用的情况下,神识力量在对拼之中显得尤为重要。 但是,这一击显得似乎根本就没有躲避的可能的情况下。 砰! 一阵震荡从攻击的中心传开,明显这一击蕴含的力量要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 “什么!”时笙只以为这一击已经奏效,但是烟尘散去,对方却用柴刀挡住了这一击。 尽管看起来有些勉强,但是…… 对方似乎已经跟得上他的速度了。 不能再拖沓下去了,时笙心中警觉,瞬间一击不成,迅速回返。 迅速的隐没与林中,时笙心中已经有了不少其他的想法。 对方这种迅速进步的能力,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她不认为对方只是偶然间抵挡住了她的攻击,事实上她能够从对方反应的从容中感受到,那个陌生的男子,似乎已经掌握了一些她的进攻路数了。 恨得牙痒痒的情况下,时笙还是忍住了接下来的一击。 贸然出击只会给对方更多熟悉自己的可能,所以接下来的一击,时笙决定甚重对待,如果可能的话,能够一击致命,是再好不过的了。 她想的的确没有错,应该说她的感知非常细微。 魏青此前并不是无法勉强闪避时笙的攻击,只是他决定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对方的攻击节奏,只要能够掌握对方的节奏,很快,他就能够彻底掌握与对方的对决。 魏青能够迅速在战斗之中成长这一点,与李重霄几乎如出一辙。 只不过很可惜,就是魏青能够增长的只有战斗的意识,因为神识力量的缺失,这让他在境界的增长之上显得尤为困难。 更不用说,他的浩然正气刀,显然是自己独闯的刀法,这种刀法宗师,如果想要沿着自己的路子一直走下去,这是需要很多的功夫的。 不过只有战斗的意识,对于魏青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魏青已经掌握了对方的路数,至少在进攻方面来说,单纯的提升力量与速度,并不会改变对方招数的精妙,更不用说,对方在发生了一些魏青看不懂的变化之后,招数根本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还将他的兵器舍弃了。 魏青虽然没有抛弃自己的刀,但是对于一些人到底擅长什么还是很有心得的。 那鳞甲的强度,魏青也通过几刀之间的变化,而感受到了那种几乎无坚不摧的感觉,可以说对方此时浑身都是刀枪不入的。 但是既然有这样的包裹,那对方一定会有相应的弱点。 不论是功法还是天赋,都是这样的,一定要有足够的气孔,不然的话,太过无解的招式只会自己从内部崩解。 现在魏青就是要找到对方真正的命门所在,然后在对方不断的进攻当中,一击致命,这样才能够一劳永逸。 双方其实都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一时间,这种战局就陷入了僵局。 …… 战三秋的感应的确没有错,有了机关兽之后的女帝神识散发出去,几乎能够囊括整个宗门之地,她自然也发现了宗门里又出现了另一批实力相当强悍的敌人,于是只能让李重霄等留下支援沙溪府,而自己则是率领一众人马前去阻拦那一批人士。 敌友之分对于女帝来说并不难,从对方的神识的感觉上来感知,对方明显充满了恶意,这对于宝器宗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时候竟然对方来了增员,实在是让人出乎意料。 而对方的身份呢? …… 武林会盟的原因大宗门之间心照不宣,大家都明白如今的处境,只是由宝器宗率先提了出来罢了。 似乎此时放在所有人面前的选项只有两个,一个就是与宝器宗联手,而另一个则是独自承担接下来江湖大势的摧残,很有可能最终就是陷入覆灭。 然而当然这里还有一个隐藏着的选项,来到扬州城的所有宗门其实并不是全部都参加了宝器宗所举行的武林会盟,也有一些人,选择了站在另一方。 古云阁与空圣楼在这种时候大军进犯,他们其实都是得了界清门的好处与许诺。 到了他们这种程度的宗门,已经没有所谓会不会被威胁站队了,因为界清门的确不是万恶的。 相反宝器宗其实也做过很多让人厌恶的事情,这只不过是江湖的常态罢了。 除了魔宗之外,这个江湖之上并没有非黑即白的事情。 女帝理解对方会选择加入界清门的决定,但是也无法避免自己对他们的唾弃与厌恶。 此前他们没有参加,而这个时候,在宝器宗选择反攻的时候突然出现,打的是什么主意其实也不用女帝去多加思考。 待价而沽,明显对方是刚刚才接受了界清门的邀请,此时来,也不过是为了利益罢了。 界清门即便是实力雄厚,也与宝器宗和各宗门战的难分难舍,此时若是没有额外的助力,或者必须加上超出界清门预计的一些底牌,这对于界清门来说是更加不能接受的。 强如界清门也被其他一流宗派抄了后路,界清门此时还不得不给对方好处,这的确是让人意想不到。 但是显然,当空圣楼和古云阁加入战局的时候,原本已经向着宝器宗一方倾斜的天平又被硬生生的拽了回去。 令狐励和左术此时就站在高峰之上,原本低矮的山坡此时有着一块不规则的突起。 从远处看,就像是整个山头涨了一块相当怪异的突起。 空圣楼的实力便是如此,让人捉摸不透。 曾经有江湖人士称空圣楼的那些招数都是旁门左道,五行秘法他们从来都敌不过真正的道士,也难免被人看不起。 与武当山对比,空圣楼的确没有那种资格,毕竟武当山就是道门圣地一般的地方。 但是空圣楼渐渐在江湖中崛起的时候,人们才发现,原本那个被他们嘲讽根本就是不学无术的伏北大君,竟然到现在摇身一变,真的成为了能够与武当山的张承运平起平坐的人物了。 五行秘法就是空圣楼的绝学。 拥有了五行秘法,金木水火土各派秘法一同派上了用场,战斗时,那种出其不意防不胜防的感觉,已经让很多成名已久的大宗师拜倒在空圣楼此时的两位领队身下了。 令狐励和左术,是当年伏北手下两位忠心耿耿的追随者,如今得了大道的伏北将自己的所学,传输给了这两人之后,两人就很争气的一路打了下去。 直到有了如今左念天师的称呼。 不只是空圣楼。 古云阁也是在江湖上相当强悍的存在。 除去刀殿之外,古云阁应该就是江湖中用刀最强的宗门了,没有之一。 古云阁的大当家洪子石穿云裂石刀自成一派,从一方宵小之辈,成长为如今的一流宗门的宗主,说来也是一个传奇人物,而且从两道上混迹的古云阁,曾经的背景让他们对待外界的时候,总有着相当狡猾的处理。 说他们各个都是老狐狸,其实都是看清了他们,女帝甚至一开始就会认为古云阁会有今日这一出。 第609章 时笙之死(下) 另一旁。 祝寻峰此时已经情况好转。 符君率领缎阳宫出手是他们幻想过,但是却没有这个时候想到过的事情。 但是如果符君这个时候出手了,那么这场宝器宗与界清门的较量那就远远不是小打小闹那么简单了 缎阳宫的战斗力在江湖上顶尖的一流宗派之中,绝对也是出类拔萃的。 原因就是在符君与他手下弟子的阵法优势。 阵法这种东西几乎是不可预测的。 世间功法皆有迹可循,无非是大道可寻。 可是阵法来说,他们几乎描绘了整个天地的法则,换句话说,如果要将阵法的修行参透,那么就如同参透了整个天地一般。 当然,到如今为止,就算符君都只会承认,自己只是学到了阵法的皮毛而已,剩下的那两位根本找不到踪影的阵法大师就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进行判断了。 符君不光是有这一手独步天下的阵法造诣,他同时将阵法能够刻画在一道道灵符之上,这与道门的符咒还有些不同,符咒是靠着符文与咒语,企图获得与道教的仙尊沟通交流的机会,最终获得能够短时间媲美神仙的力量。 而符君的灵符则是彻底将阵法之术融合进了一张张小小的符纸之中。 听说当符君全力爆发,漫天都是他那经过无数次绘制的灵符之时,天崩地裂的景象也绝对不是小瞧他的水平。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天下第一的话,曾经的林清玄可能会成为那个合适的人选。 但是要有人问起,这个江湖的顶点在何处。 那么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符君能够达到的高度,就是江湖真正能够达到的顶点。 …… 第五衫与第五英还未来得及谢过符君相助,符君就已经没有了人影。 飘然只留下一句:“如今宝器宗形势危急,希望诸位能够倾力而为。” 祝寻峰的弟子有些纠结,但是第五衫却没有半分的犹豫。 他们已经意识到如今他们已经无法脱身于这场江湖的旋涡,所以他们必须选择一方。 而符君相助是他们不可以忽略的事实。 “宗主,我们如何是好?”太叔锦州在一旁问道,他是宗门之中较为年长的一员,但是到了这种抉择的时候,大家还是会将选择的权力交给第五衫这个即便年轻,但是相当可靠的年轻人。 “埋了他们……然后我们参战。”第五衫的声音没有太强的语气,但是却透露着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 “好!”众人朗声应道,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担忧。 符君这种与世无争的人物都能够抛开曾经的一切矜持,这样率领缎阳宫的弟子们参战,他们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地方呢? 更不用说,界清门杀死了他们的好兄弟,那么他们也一定要为自己的兄弟报仇雪恨。 …… 沙溪府这边。 李重霄等人经历了最初的惊讶之后,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冷静对敌是战斗中必不可少的一道关隘。 如果不能够以平和的心态去看待你的对手,那么很有可能在气血翻涌的时候,就会让你遗漏一些关键的讯息。 “呵呵,没想到你们还挺坚韧的,你……叫什么名字?”高挑的女子根本没有半点的压力。她的实力的确超出在场所有人一大截。 目前场间真正有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也只有那个看起来剑法相当精巧的俊俏少年郎。 她隐约记得司徒建武曾经对他们说过,这次宝器宗不光是有来自各大宗门的强援,还有一群来自遥远的蜀地的强者。 他们的领头人应该是那位神秘的蜀王殿下,不过对于江湖人来说,即便是天子来到,他们为了心中的信念也会搏上一搏。 所以就算面前的这个男子真的是那位身份显赫的蜀王殿下,她的鞭法也会毫不留情的落在对方的身上。 “哦?姑娘可是对我有什么意思?”李重霄这个时候显得并没有那么着急,对方的鞭法的确凌厉无比,先前只是一个不留神,又有一位宝器宗的弟子被一鞭打翻在地,皮开肉绽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鞭子从来都是一样相当怪异的兵器,它分仓的柔软,即便是用了再特殊的材质,也改变不了他本身没有硬度的事实。 但是又在某些情况下,鞭子会成为比刀剑还要恐怖的杀伤性武器,因为他们对于人的伤害要太过明显了。 天底下可能最难忍受的几道酷刑,其中就会有鞭刑,求生不得,求死也难的情形很容易出现在与使鞭的人对决之中。 然而李重霄实际上在早先的修行之中,特地的去钻研过这类的招式。 鞭刑很容易入门,但是又极难精通,对方的长鞭,李重霄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样的材料打制,但是经由李重霄的感觉,那鞭子绝对运用了一些天材地宝来充当材料,不然的话,不会有能够扭断刀剑的力量。 没错先前的那名死去的宝器宗弟子,他的武器被这长鞭一卷,就几乎成为了一块破铜烂铁,没有了武器,赤手空拳的宝器宗弟子想要抵抗那极长的攻击,实在是痴人说梦。 “呵呵,小白脸生的一副欠收拾的模样,本姑娘想要好好品尝一下的身子又有什么问题?”对方明显也是在调戏李重霄,但是她手上的动作可没有半点放下来的意思。 一鞭抽出,带着呼呼的破风声,李重霄迅速闪避,好在李重霄的身法了得,此时又是在密林之中,有着许多的树木作为遮挡,这鞭子就算打击能力再强,没有运用十足的力量,也不可能毫无折损的穿过所有的树木攻击到李重霄。 这鞭子如同一条长蛇一样,一时吐信,就让人避无可避,但是李重霄就是靠着此前的几次攻击就从对方的路数中找到了一些门道。 此时绕来绕去的,这一凌厉的鞭击竟是没有办法伤到李重霄分毫。 “切……”对方显然有些遗憾,眼神更加的冰冷。 攻击接踵而至,对方的身形就没有多少移动过,但是那长鞭就轻易的覆盖了整片树林,超过十数丈的攻击,李重霄提前要宝器宗的弟子们分散到四面八方,以应对对方单一的攻击。 好在宝器宗的剩下的弟子也不傻,见到对方的攻击是这样的强悍,也不会傻到直接去与她硬碰硬,等待着最好的机会。 现在问题就是宝器宗与李重霄他们并没有任何可以远距离攻击的手段,即便是李重霄,如果想要击溃对方的攻势,也只能是靠着剑法。 李重霄随身并没有携带长弓,那种东西如果不是随时都要使用,很少有人会带在身边。 箭法李重霄这些年没有刻意锻炼,但是他的箭法似乎是要比剑法进步的还要快。 可能真的是当年上山打猎的时候留下的习惯。 苦于身边没有箭与弓,实在是让人有些抓狂。 对方似乎也看出来了,李重霄这样东躲西藏的,并且时不时的在用言语来对付她,其实为的只是吸引她的注意力罢了。 因为在场的,其实只有李重霄一人有把握能够躲过她的攻击。 长鞭所到之处,皆是噼啪乱响,整片树林一片疮痍,根本就没有了先前那种宁美僻静的感觉。 司徒寻,她是界清门里新崛起的又一位修行天才,不过她的心思似乎都没有放在修行之上。 对于修行的厌恶让她本该更进一步的境界,此时只能是堪堪越过通玄境,但是这也足以证明她的天赋究竟有多么强悍。 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轻松的越过了通玄境这个能够困住很多人一辈子的大坎,而且这还是她无心修炼的情况下。 这套鞭法,说来的确可笑,只是她平日里很是喜欢惩罚别人,从而从其中摸索出来的一套技法。 后来司徒瑾见她的确有相当高的天分,便特地为她寻了一套很是适合她的鞭法,这让他变得更加强悍,更加忠于鞭刑这些。 如今这次,她是带着一腔的好奇而来,想要寻找一些在宗门以内寻找不到的乐子,毕竟此时的对面,它所面对的都是江湖人士,而且他们已经公然地成为了死敌,那么也就不会有人来阻拦她对面前这些人下狠手了,这对于她来说的确是不可抗拒的诱惑。 所以即便是知道了对方其实是在规避她的攻击,她也有心情和对方一直玩下去。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对方此时已经想出了一些让她很有可能无法保持如今优势的方法了。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 李重霄尽管是在闪避,但还是能够轻易地用神识覆盖当场。 他从对方的神识力量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重霄,我有办法。”胡云河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急促。 胡云河是在场的有着与对方正面抵挡一二能力的另一个人。 不过胡云河也仅限于抵挡一二了,他的境界差对方太多,若是持续的战斗下去,很有可能就被对方轻易地找到弱点,然后击杀掉了。 “君秀说对方似乎视野很不好,即便是君秀绕到了她的后方,她也只是稍稍有察觉。” “如果对方视野不好的话?”李重霄思考道。 “要绕道对方的死角攻击吗?”疑问发出。 攻击接踵而至,两人的传声被打断,李重霄必须迅速的离开此地。 对方的攻击变得愈加凌厉,似乎咄咄逼人,根本不想给李重霄喘息的机会,但是李重霄也在努力的适应对方的这种攻击节奏。 在战斗之中分析对方的这种方法,李重霄和魏青如出一辙,这是他们经由年少多次战斗之后,共同总结出来的一个方法,在今后他们多次的战斗之中,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都对他们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给他们带来了很多的好处。 闪身到另一处,李重霄又接到了胡云河的传音。 “不,我听说,你是会使箭的……我有办法在一段时间之中,打造出一个足够五石之力的长工,弓箭则更加方便……” 李重霄突然就明白了,如果对方的探查能力不好的话,那么说明,对方极有可能防御的意识较差。 现在他们根本没有出过一箭,这一直给对方一个印象就是他们之中没有人拥有远程打击他的方法。 但是事实上,胡云河出身于铸剑山庄,一身的本事都是师承他的父亲,尽管是如今他很久没有机会打制兵器,但是若是就地取材,制作长弓的话,很有可能能够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需要我怎么做!”李重霄立刻言语中就充满了信心,因为他的确意识到,对方并不是无坚不摧的。 如果能够出其不意,他们得手的几率是很大的。 “只需要拖住他,能够拖到我为你做出大弓,我们就有机会趁着对方不注意,一击毙命。” 胡云河没有说失败的意思,因为他很相信李重霄。 他们这么一路走来,的确就是靠着相信对方才能够撑到今天的。 胡云河已经不在乎能不能复仇了。 他知道对于界清门来说,灭掉铸剑山庄只是一件相当微小的事情。 如果真的要寄希望于能够击败界清门,然后为自己的父母和师兄弟们报仇,这实在是太不现实了。 尤其是见到了一系列强者真正的对决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真正能够做到的,就是倾尽全力,帮助李重霄。 多余的话不说。 李重霄知会了一声,便立刻冲了上去,看来李重霄也是相当相信他们。 对于李重霄来说,他能够有机会击败对方的时候,他只会去做,而不是去思量失败了会怎么样,一但未战先退,那么他们就失去了一切的先机。 “竟然还敢冲上来受死,小子,你是真的看上了姐姐的容貌怎么,可是本姑娘可是有很高的门槛的!” 眼神一横,对方的长鞭再次袭来,这一次比之前还要快,而且似乎还带着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李重霄瞬间止住自己的冲势,因为他意识到对方这一击之中蕴含着一些足以让他付出惨痛代价的东西。 第610章 时笙之死(完) 时笙疯狂的进攻着似乎是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都挥洒在这上面,魏青接连招架着,在其中渐渐寻得了一些窍门,随后他就开始慢慢的尝试着进攻时笙。 这让时笙非常恼怒。 对方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与她拼个你来我往。 这让他的心中升起一种无名的怒火。 怒火冲煞了他的双眼,这让他的进攻再也没有了路数。 魏青抓住了这个机会,轻松的将对方打翻在地,这一击让时笙付出了很重的代价,而且不光如此,这让时笙心中竟是有了一些难以抑制的颤抖。 她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失败。 但是一旦这种害怕的感觉出现,她曾经的那些一往无前都会渐渐的被恐慌所代替。 真正能够成功的人都是要摒弃心中的杂念,一往无前的人。 对于两人之间的一场战斗,这也同样适用。 她想的太多。 魏青一击之后没有追击,反倒是立刻远遁,给力时笙更多的喘息的时间。 “为什么?”时笙怒吼,她刚才那一下的失败其实足以让对方置自己于死地了。 然而对方却放过了她,这让她的自尊心一击各种仇恨的心理变得脆弱不堪。 自己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竟然还是没有办法击败对方吗? 甚至自己不落败,只能是奢求对方不对自己进行打击吗? 原本异样的瞳孔渐渐的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这让魏青也有些惊讶。 显然对方是要解除这个状态了。 “没有为什么,只是为了防止你突然暴起罢了。”魏青没有表情的回道。 但是事实上,他刚才确实是留手了。 他是一个沉醉于战斗之中的人,对方的一举一动,甚至对方的心理状态,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对决之后,他也似乎能够清楚地感受得到了。 他停手就是因为那一瞬,时笙似乎放弃了些什么。 所以他适时的收住了,对于魏青来说,真的能够击败对方那才是真的得到了成长。 如今既然对方已经将自己全部的力量都拿了出来,那就代表自己是可以应付得了的。 对方已经败了,那就没有必要再去追究其他的问题。 “你想要怎么办?羞辱我吗?”时笙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暴怒,但是她也绝对没有变的平易近人,双方的立场就是相对的,没有可能会化敌为友,这样幼稚的做法。 “不,我只要你用尽全力,如果你真的想死,我也自然会给你一个痛快。”魏青说道,手中的柴刀紧紧握着。 “呵呵,好。” “没想到我已经是如此的没有优势了,心乱了,也就没有必要再纠结下去了。” 突然魏青感受到了一股冲天的气势,这是与先前对方给他感觉完全不同的一种压力。 “换了功法吗?”魏青面色不改,但是这种情况的确是很少见。 对方的灵气味道变了,变得更加灵动,变得更加飘逸,有些让魏青捉摸不透。 “你如果能够接下这一箭,我就彻底认输,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但是,多说一句,这一箭,二十多年来,没有一个通玄境的人能够正面硬撼。” 时笙眼神冰冷,对方既然给了她机会,她也自然不会放过,但是她说的又都是真的,如果对方真的能够接下这一箭,也就说明,她根本不会是对方的对手,连面前这个男子都无法击败,更不用说曾经就击败过他们的战三秋了。 一张大弓突然从空气中浮现,当魏青看清楚那张大弓的模样的时候,她已经大弓满续。 灵气化形,这是一种高阶的技巧。 但是有一说一,真正运用了功法而凝成的形,和随意用灵气铸造的东西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如果不是对方的灵气给了自己一种她还没有使全力的错觉,魏青这一击或许真的会有所疏忽。 但是这似乎才是那个女子真正的灵气外放。 魏青横卧着柴刀,一股灼热的气息从他的脚下升腾而起。 一种白色的光幕渐渐地从四周降下。 时笙依然在预备,这一击是她动用了神识力量的一击,如果能够击败对方那的确是很好,但是如果这一击被对方挡下,连带着她的神识力量其实也会受到相当程度的打击。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时笙也不准备退下了。 咻。 先是一声非常细微的声音响起,这是箭矢破空的声音。 但是转瞬之间,那箭矢所携带的毁灭般的余波便将他所到之处全部席卷摧毁。 这一箭的威力,魏青从前也曾经见到过。 李重霄第一次使用他那神秘的力量的时候,一时间神识与境界还有箭法的契合达到了巅峰,这让当时的青城派大师兄避无可避,直接是命丧当场,而当时,李重霄才仅仅八岁。 此时的感觉,让魏青不禁回忆起了从前。 但是拥有通玄境界的时笙显然要比当时的李重霄来的更加强悍。 这一击之中附带着的神识力量让这一箭如同有了灵性一般,即便是魏青想要躲避,它也能够牢牢的锁住魏青的气息。 避无可避就是这一箭最恐怖的地方。 但是…… 魏青并没有真的想要去躲避什么。 因为当他听到对方的赌注时,他就已经决定,也要拿出自己最强的实力来接下这一击,给对方一个最服气的败北。 浩然正气刀,这是白酉给予了相当高评价的刀法。 十三岁的时候由魏青在战斗之中领悟。 他当时面对面的击败了一个几乎跨越了通玄境的强敌,这是谁都没法想象的。 浩然正气刀就是要坦坦荡荡的,不给对方任何绕弯子的机会,就是要堂堂正正的击败对方,用在这里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此前的那些灼热的气息,还有那逐渐降下的白幕,完全都是魏青已经将自己的刀域全权展开,这样的情况下,对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开!”那一箭避无可避,那么就不避。 一道明亮的刀光。 两行飚起的鲜血,挥洒在林间,有旋即被灼热的气息给蒸发。 林木向着两边倒去,呈现出一种被侵袭殆尽的感觉,此时的夜空晴朗无比,此地变得无比空旷。 似乎能够看到远方打斗的光影,还有宝器宗之中那明亮的火光。 血自魏青身上滴下,在地上逐渐的形成了一小滩的印记。 但是魏青却没有半点的失落。 因为他才是真正将这一击抵挡住的人。 刀刃递出,直接是对上了锋利无比的箭尖。 时笙清晰无比的看到了所有。 她看到了自己的箭被对方刀两断,甚至优于刀口平齐,箭头碎裂的两半划过了对方的手臂,划出了不少的鲜血。 然而她的确是彻彻底底的败了,那一刀的威力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对方才是真正的没有用尽全力。 蒸腾的气息从对方的肌肤上升起,那伤口此时已经被灼热的白气所替代,接下来很快就要愈合。 魏青收刀,从原先的进攻姿态变为寻常得样子,呼出了一口气。 他缓缓地向着时笙走来。 事实上世上梗菜已经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那带着她神识力量的一箭被对方用无尽的刀意斩开,也给他的神魂带来了相当大的影响。 如果不是有身后的树木支撑,或许现在时笙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你赢了。”时笙笑道。 但是…… 噗! 一声闷沉的声响在时笙身边响起。 这是什么声音? 时笙突然感觉到身上的力量急速的散去。 她看到远处的那个男子,此时眼中满是震惊。 “我怎么了?”时笙想要知道答案。 忽然间,她就感受不到温度了,或者说,四周都是曾经他感受到过的温暖的感觉。 就如同当年与弟弟相依为命的时候,在蛊战天之中,那小小的木屋里,围火取暖的感觉一样。 熟悉且温暖。 但是呢,她看向了自己的胸前。 一柄长刀,从她的胸口破出。 刀尖之上没有半点鲜血。 金灿灿的刀身让她有些回忆起了什么。 她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流逝,甚至连生命力都在消失。 “陌人合?”是他? 树后的阴影处,一个披着斗笠的男子,将长刀从树中贯穿,其实他的身形不难发现,只是这一击,时笙已经没有力气去探查,去感知了。 所以就被对方得了手。 一道凌冽的刀光闪过,时笙身后的树木被拦腰折断。 时笙的身体突然就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向前倒下。 一个身影瞬息出现在了时笙的身前,然后又立刻离开了原地。 …… “陌人合?为什么?”时笙有很多事情想要去问,主要还是对方的存在让他感觉到非常的意外。 她以为陌人合已经在忘情洲一战之中死去了,毕竟当时他与真正的老剑神战斗,甚至还折掉了老剑神的一条胳膊,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够活着。 但是看了对方的脸色,时笙又有些疑惑,看起来对方的气息也不是很好。 时笙并没有立刻死去,但是她知道自己可能这次是真的离死亡不远了,身上的灵气已经无法再次凝聚,只有血一直在流淌。 止不住的伤口,逐渐弱下去的脉搏,这都让时笙了解到自己此时的状态。 魏青怀中抱着时笙,一言不发。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和面前的这个女子说些什么,最重要的是,前不久,他们还分明是敌人。 黑色的斗笠中人影渐渐浮现。 对方的身上看起来没有半点的肉,这让人不禁有些怀疑对方是否还是一个能够正常存活的人。 但是显然,他手上的东西更让人介意。 “呵呵呵,时笙,没想到你也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我没看错你,刀殿的确没有白养你哈哈哈哈哈。” “好一个有尊严的死去,若是你不介意,不如将一身的血气都借给我怎么样?”对方的笑变得猖狂了起来。 连带着对方手上的金色小蛇也变得膨胀了不少。 “你不必管我了,他也足够你受的,尽管我们是敌人,但是我也要提醒你一下,他手上的是合刀,可以吸收任何的血气之力,尤其是像你这样的血气旺盛的武者,实在是被他完全的克制。” “你们是刀殿对吗?”魏青问道,但是结果已经一目了然。 李重霄没有与他说起过此前具体的每一场战斗,但是关于刀殿的事情,他和李重霄知道的绝对比寻常人要多得多。 “但是你们不是同伴吗?”魏青不理解,对方为什么分明是一方的,却要互相残杀。 如果对方真的要杀他们一行人,不是越团结越好? “……”时笙沉默了,看起来她的脸色越来越差,瞳孔也有些涣散。 “好了,放我下来吧,将死之人,不必再多说什么,我这一生的确没有什么可回顾的。” “败了便是败了,我是注定失败的。”时笙苦笑道。 “不,你是我值得尊敬的对手罢了,除此之外,忘掉其他吧。”魏青说道。 似乎听到了这句话,也似乎没有,时笙就这样没有了气息。 她胸口的伤口看得出是致命伤。 而凶手,此时则是在对面,肆意的狂笑。 “叛徒自然是该死的,但是呢?我也是叛徒哈哈哈哈哈。” “只要将她杀掉,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够指责我们的错误,即便是棋鬼老儿也不可能!”陌人合显然有些精神不正常了。 “不光要把她杀掉,只要我接下来一个个的将你们解决掉,那么我甚至还可以功成名就的回到刀殿,余下的事情自然是我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 陌人合得意的笑着,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一开始见到时笙他还吓了一跳,但是做出杀死对方的决定并不难,因为他才是真正应该活下去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很明显,你的态度,你对待同伴的方式,让我很恼火,我很少生气,但是你……是第一个。” 魏青正色道,他将时笙的身体放在地上,然后缓缓抽出了柴刀。 “你说什么?同伴?别开玩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陌人合讥讽道。 但是…… 当那柄刀转瞬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他的眼中只有惊愕。 第611章 大局将定(上) 因为对于宝器宗来说,能不能保住宗门之地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对方的战局已经不可避免的将宗门的扇门摧毁,所以女帝根本就没有在乎这些。 反倒是怎么先将对放赶出山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女帝因为敌方势力的增强,此时心中有些烦躁,但是又因为机关兽的存在而导致不那么的担忧自己一方的实力。 到底怎样才能够将对方的胜势扭转过来,成为了所有人都要担心的一件事情。 司徒建武的确没有想到宁休的战斗力有这么的强大,他原本只是以为宁休其实也只是像榜上的那些老家伙一样没有一点点的真材实料,就单单只是因为成名已久才有了这样的地位,连带着天机阁,他都不认为有什么可靠的参照性。 对于他来说,他比较信奉宗主所说的,天下真正的强者都没有露面。 因为那么宗门的老怪物的确是对于普通的修行者来说太过强大了。 只是单纯的拥有名气根本就不会对一个人的实力有着任何的加成。 宁休显然不是这样,所以他一度认为宁休的实力是被人错误的低估了。 殊不知其实是因为他们的总们也已经闭关许久对于江湖真正的大势没有准确的判断了。 生气归生气,真正能够让司徒建武认真起来的还是宁休的书剑双绝。 宁休的那一身圣洁的儒气是司徒建武对于宁休的招式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的最大原因。 世上真正的至纯至刚之气皆是出自于儒道中,圣人的意气对于他们普通人来说的确是有些难以招架。 这让司徒建武即便是狠的对方牙痒痒,却也只能够堂堂正正的与对方对决。 对方的力量的诡异,让司徒建武不得不去正面与对方对敌,因为他完全没有办法躲避掉对方给他带来的精神冲击。 如何给对方造成真正的伤害已经不是最困扰司徒建武的问题了,他的问题是他根本无法接近宁休所在的地方几丈的距离。 宁休的身边就像是有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这让司徒建武根本找不到该有的突破手段。 如果宁休能够主动进攻,那么想象中,司徒建武应该拥有更多地方法来应对对方的飞剑。 然而书剑双绝就是如此,不光是浩然的坦荡之气让司徒建武浑身不自在,连对方的剑法,都是上乘中的上乘。 能够接住宁休的剑,这对于司徒建武来说已经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了。 司徒建武没有兵器,因为他的确对自己的功法有着相当的自信,但是也因为这种自信,他现在寸步难行。 反观宁休这边,辰霜书院的弟子完全拥有结伴击溃界清门杀手的一切手段,不管是阵法还是飞剑的优势。 这一切对于界清门来说都是最为头疼的情况。 根本不是界清门的弟子想不想击败对方的事情,而是对方根本不给他们机会的问题。 辰霜书院的弟子是界清门的弟子遇到的最无法突破的一道屏障,这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 相反辰霜书院,只是有对方两成不到的人手就已经将司徒建武想要去增员别处的队伍完全阻滞。 也是因为这个,他们才不得不请那些待价而沽的观望者们,加入到这场本应该早些就结束的战局之中。 …… 符君立刻离去吗,他也赶去了空圣楼和古云阁赶来的方向,他对于宝器宗的掌握程度不亚于女帝。 作为此间的最强者,符君似乎是有这样的资格去要求对方做一些自己没有想到要做的事情。 比如,想要让女帝将所有发号施令的权力交由自己来处理。 符君并没有做,他心甘情愿的顺着所有人的意思,顺着宝器宗的意思,来到处救火,就像是一个无私的领袖一般,真正的影响着所有人。 每到一处他都会沿途救下那些几乎已经陷入绝望的各宗弟子。 当然这是以宝器宗的弟子为主了。 宝器宗的弟子太多,主要是因为宝器宗的弟子太杂,有些真正没有战斗力的弟子,此次就已经完全不在女帝以及舵主们的统御范围之内了,因为他们实在是管不过来。 而且这些没有多少战斗力的弟子,对于他们真正要做的事情来说,只有累赘一说,不会有半点的帮助,带着她们又必须得就他们,所以所有人几乎都达成了共识。 对此女帝其实是相当的心痛,因为宝器宗的弟子实在是太过无辜。 很多都是因为此次的江湖大势而不得不抛弃的一方,但是他们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即便是有李重霄等人的帮助,他们也没有力气去帮这些根本没有办法在这场乱局之中生存下去的普通人们。 只是符君不肯,符君只要是真的能够见到这些人,她就一定会救下他们。 就像是一个普度众生的佛,他根本不在乎对方的身份,不在乎对方的力量,只在乎对方的命。 这也在后来的胜局之中,让符君的名声达到了顶点。 之后的事情当然还有很多的发展,那都是以后了。 …… 沙溪府的弟子们其实没有了那个女子的压制,反倒是能够将局势控制住了,因为对他们最大的威胁已经消失了。 那些余下的界清门弟子实在是没有真正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力量。 沙溪府的长老们感受到了远处林间那传来的真正灵气波动,震惊于那陌生的气息实在是有些实力低微,这里的界清门杀手,不管是不是,至少都是化形境为主。 单单只靠那些参差不齐的手下以及各种没有力气的反击,他们真的能够击败那个女子吗? 但是现在已经容不得沙溪府的长老们犹豫了,此时正是他们最好的扭转局势的机会。 突然出现的宝器宗增员让很多沙溪府的弟子心头一震,他们心中一旦有了一点点的支撑,他们就会把之前积蓄着的许许多多的负面能量一股脑的全部抖露出去。 圣兽的力量忽然暴涨,沙尘的程度越来越高,界清门的杀手都有所警觉,他们知道这群人似乎是要进行反扑了。 但是他们的领头人,司徒寻也说过了,只需要他们将对方盯住,不需要他们做任何的进攻,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想到了那些被司徒寻最后鞭笞至死的惨不忍睹的先辈们,他们浑身都是颤抖着的,恐惧着他们也要完成这项任务。 沙溪府的反扑来的相当怪异,主要是因为那沙尘扬起之后吗,似乎不光是他们的视觉,连同他们的听觉触觉都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影响。 浑身上下,因为凌厉的沙尘影响,所有人只能够靠着自己的神识力量去感知此时的场景,不能够睁眼,一旦睁眼,那沙尘的力量会直接将他们的眼瞳割裂。 没有人想要失去自己的眼睛。 但是一旦落入了这种完全没有感知只能靠着相互之间的传音来交流的境地,这其实就已经给了沙溪府的弟子们最好的反扑机会了。 因为他们一直在大漠之中成长,所以对于这些风暴,他们是再熟悉不过了。 能够在沙子里潜行,这边是他们功法的第一步,能够做到这些,真正的沙溪府外门弟子才会被内门所收纳,拥有自己真正的灵兽。 他们才能够真正的做出对天地间最恐怖的环境的反击。 沙溪府的弟子们心性的坚韧,其实也是从这些地方磨炼出来的。 至于他们为什么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感知到沙暴之中的敌人,这就不得不说起那圣兽以及灵兽的力量了。 为了保护弟子们不要因为长久的在这样的环境中饱受折磨,实际上没有人能够真正永远的在沙子里活下去,即便是训练到了最强大的程度的内门弟子们,他们也必须在许久之后,补充水分。 真正让他们与沙子无限契合的关键,就在于他们自身所携带的那些灵兽,以及他们所供奉的圣兽身上。 圣兽凭空制造了这沙暴的场景,更大程度上还是为了方便那群恐怖的存在的发挥。 内门弟子们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放出他们真正的依仗,也就是沙之灵兽了。 无数的蛇蝎从他们的袖口以及领口蹦出,他们都是真正能够在大恶劣的环境中生存的灵兽。 不像是山林之中的灵兽那样灵活矫健,他们要么就是完全退化了感知,能够在沙土之中行进,要么就是有了坚硬的外壳。 黑褐色的沙蝎自从进入了沙暴之中,他们的身形就发生了显著的变化,至少是他们在原地膨胀了数倍,这庞大的体型完全是有能力直接杀死一名强悍的修行者,因为他们背上的蝎刺与蝎毒也已经增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巨蟒与沙蛇干脆的直接潜入了土壤之中,干涸的环境让他们行动自如,大蟒则是在树林之间盘绕,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猎物,然后瞬间将他们绞杀。 这就是沙暴的环境对他们带来的最大的加成,对于他们来说,如果有圣兽在一旁,其实与回到家中没有任何区别。 讲道理,界清门的弟子真正最没有见识过的就是来自沙溪府的这些人,因为他们实在是太过稀少,更主要的还是,沙溪府作为一个居住在塞外的特别的宗门,很少有人会在讨论的事后将他们注意到。 历年来多少的武林盛世,都没有见到过沙溪府的身影,反倒是每每有评定的时候,人们都不会将他们的存在忘掉,因为沙溪府的前人的确在中原武林掀起过腥风血雨。 他们所留下的讯息实在是少之又少,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研究的地方,即便是界清门,这次前来之前,其实都没有意识到,沙溪府会跨越那么遥远的距离,来参加这个看起来就是因为被迫而举行的抱团仪式。 事实上是沙溪府不光来了,还带来了他们的圣兽。 圣兽在沙溪府之中就是意味着绝对的权威。 圣兽在,便是宗主亲临当场的意思,然而在宗门的内部,圣兽的地位比沙溪府自己的宗主其实还要更高。 几百年来,沙溪府能够真正在大漠生存下去的原因,就是因为有那么几头能够一直庇佑着他们的圣兽存在,所以说圣兽完全比他们的宗主重要,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能够见到沙溪府的诚意的女帝,自然是第一个就选择了拯救沙溪府,所以才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不过女帝的确此时无法真正亲临此处,因为如果她真的在这里,那么宝器宗才是真的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了。 沙溪府已经满足了,因为他们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那名叫做司徒寻的女子对于他们内门弟子的压制实在是太过强悍,尤其是配合着他身边的那些杀手,似乎他能够在沙暴之中毫无阻碍的定位他们所有沙溪府的弟子,这是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 他们一定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神识力量不强,根本没有办法感知到此时李重霄等人方位的司徒寻能够在沙暴之中来去自如。 这其中的奥秘,直到李重霄击败她之前,都没有找到。 不过沙溪府的反攻的确是来势汹汹。 灵兽齐出的情况下,界清门的弟子根本招架不住这些来路不明的生物,他们的攻击几乎对于那些甲壳没有任何的杀伤力,不管是刀剑,都只能在对方的背上留下一点点的白色。 而那些神出鬼没的巨蟒和沙蛇更是有着难以想象的精妙的配合。 一只巨蟒寻找猎物,绞杀之后,沙蛇在旁边埋伏着只要有人前来,就是迅疾的一口,这种剧毒让界清门的杀手猝不及防,根本没有解法的情况下,只是五步不出,他们就会因为剧毒而暴毙。 这就是沙溪府的弟子们的修行内容,真正强悍的弟子能够同时操纵多名实力强劲的灵兽,这才是他们宗门的真正面貌,一个由操纵灵兽为主的一流宗门,实在是让许多普通的宗门招架不住。 界清门都没有解法,寻常宗门要如何是好? 第612章 大局将定(中) 只是片刻,界清门的弟子们,没有了司徒寻的帮助,立刻就被沙溪府的弟子杀得望风披靡,不光是他们一直被击杀,甚至他们还没有办法去反击对方,因为身处于沙尘之中,实在是让他们无法去具体感受那已经与沙尘融为一体的灵兽到底在什么位置。 圣兽的厉害之处还在于此,不光是灵兽,渐渐地,因为在沙尘之中存在了太久,他们本身都已经感受不到彼此的存在了。 试想一下,如果在一片的黑暗之中,耳畔只有狂风不断的吹拂,四周弥漫这血气,然而自己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求助的人,这很容易就会让人产生绝望的感觉。 然而对于沙溪府的弟子们来说,他们自然不会放过将对方一网打尽的机会,毕竟外面还有人在为了他们的战斗而苦苦支撑。 所以他们是毫无保留的一股脑全部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倾泻在了这群狐假虎威的界清门弟子身上。 在树林的另一边,因为李重霄等人一直在躲闪,这让司徒寻心中即便是有怒火也没有办法倾泻,这是让她越来越毛躁的一个原因。 但是正是因为这样,李重霄才会这样做,他的一生都是在和比自己更加强大的敌人战斗,这让他很少有机会去将自己的所有所学施展出来,为了能够在强者的手下走过几回合,他往往都需要付出多倍的努力。 更不用说,他还需要疯狂的运用自己的头脑,来为自己创造一些优势,不然的话,他实在和别人强者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司徒寻的攻击如果沾染上,很少有人能够完好无损的扛下来。 即便是李重霄一直在迂回,但是宝器宗的弟子却没有他这样的身法,不免的会被对方的攻击扫到,下场就是,此间又多了几具痛苦扭曲的尸体。 李重霄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这也让他的心中积蓄了很多的怒火。 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接下来的一击必杀。 君秀几乎是在刀剑舔血,如果可以的话,李重霄并不想要他参与进来,他不光是与司徒寻的差距巨大,光是在场的这些宝器宗弟子,单个拎出来,都要比他强上太多了。 然而人手渐渐不足的情况下,君秀已经无法再在远处观战了,他就算不进行攻击,也要尽可能的分散司徒寻的注意力,所以说他是刀尖舔血一点也不过分,他的实力,如果被那根鞭子的攻击沾染到任何一分,都是让他皮开肉绽的下场。 如果被对方结结实实的抽中,下场也只会是与地上此时的那些死去的宝器宗弟子一样。 宝器宗的弟子见到君秀这样低微的实力也要冲上来与之缠斗,一下子心中的所有恐慌都消散了许多,因为没有办法去交流,所以大家的心中也是憋着一股火气,这让所有人的配合默契程度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突然…… “不好!”李重霄突然见到君秀在空中的身影停滞了一下,然而那里确实是暴露在了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 不出李重霄的所料,司徒寻的长鞭立刻就横扫过去,带着千钧之力,一路上的树木齐齐绷断,根本就没有人会去在这条长鞭的攻击路径上多呆一秒钟。 大家前一刻还在庆幸,自己并没有离那一迅猛的攻击太近,下一刻就心中一阵发紧。 那里……只有一个人,君秀此时呆在一条高高的树木枝干之上,不知道什么让他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然而这都是迫不得已。 君秀此时捂着自己的脚,一抬手,脚上脚背的地方,已经有了鲜红的血迹。 那是一根木刺,此前因为司徒寻无差别的攻击,导致一些树木此时都有着不同的枝杈产生,但是事实上,那都是司徒寻有意所为。 因为她知道这些人之中有几个人的轻功的确了得,他们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难免会偷袭自己,所以干脆,她用着自己的攻击为在场的所有人设下了陷阱。 因为太过自然,很少有人会去注意到那枝杈之上遍布的荆棘陷阱,君秀光是为了躲避对方的攻击已经足够困难了,如果再要分心去留意这些周围的环境,实在是太为难他这个程度的修行者了。 所以君秀当看到自己的脚已经被一根巨大的木刺刺伤的时候,他的心瞬间就凉了一片。 长鞭带着呼啸声而来,君秀避无可避,心中只是默念了一些小事情,因为他的确没有想到自己今天就会死在这里。 “站稳了!”突然一声大喊,让君秀立刻从绝望中惊醒。 他根本就不去思考,因为这个声音他熟悉无比。 猛然间的急坠,让君秀来不及去思考更多,他只是紧紧地站稳了,然后立刻保持了平衡。 睁开眼一看,无数的木屑正从他的头上落下,那粗壮的枝干,只是一击,就被长鞭拦腰截断,此时正摇摇欲坠。 而君秀为何没有任何事情?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君秀的身边,他脚上的木刺不能够随意的拔出,所以那人便用长刀一斩,干脆截下了那段枝干。 他身子一软,就被人带走了,随后便是落地。 “重霄……多亏了你。”君秀有些蒙,先前有一刻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没有救了,所以已经闭上了眼睛,然而谁曾想,李重霄竟然这样的反应迅速。 李重霄此前见到君秀的表情不对劲,然而时间已经容不得他再多思考些什么了,所以他的身体干脆的先于脑子动了起来。 身子如同一根箭一般射了出去,鞭子的速度都有些追不上他。 当他靠近的时候才发现,君秀此时的脚掌上扎了一根鲜血淋漓的木刺。 所以李重霄便当机立断,连同着那条粗枝,一同斩下来。 然而根本容不得李重霄他们继续思考,司徒寻的长鞭一击不成,继续追击,根本容不得他们寒暄,君秀的脚已经受伤了,所以李重霄直接拉着君秀的双手,一用力便将对方拎在了身上。 根本没有半点迟疑,李重霄再次运转自己全身得灵气,瞬间便离开了原地。 而他们离开的那一瞬,长鞭落地,又是激起了数丈的土屑。 不少宝器宗的弟子都为两人捏了一把汗,见到两人终于平安脱险,于是立刻佯装攻击,要给他们牵扯空间。 然而…… 一根藤蔓一样的东西,突然从他们的脚底下窜出,这是让所有人始料不及的事情。 然而这根藤蔓的粗壮程度显然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有人立刻反应过来,迎着藤蔓前来的方向斩去,却发现根本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这藤蔓的坚硬程度几乎是与他们手中的刀剑相媲美,虽然他们是宝器宗的弟子,但是对于炼器这方面,没有合适的材料,他们手中的兵器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神兵利器。 藤蔓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立刻将他面前的所有人给扫飞,粗壮的藤蔓带着巨力扫来,此次少说也有五个人中了招。 五个宝器宗的弟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自由的落下,随后重重落地。 他们在空中喷出的鲜血中几乎带着内脏的碎片,如今落地之后。 又一计重击,这让所有人都没有了任何逃走的空间。 李重霄面目狰狞,却没有任何的办法,他才看到,那根藤蔓明显就是对方手中的长鞭所化,之前她的攻击完全就是为了引诱那些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宝器宗弟子们上前,而后他就可以用手中的长鞭所化的藤蔓直接将他们一网打尽。 好狠毒的计策。 “哈哈哈哈,真是一群白痴,真当我没有办法治你们?就靠你们?你们还不本姑娘一手对付的!”她经历了这次的成功之后,在场的宝器宗弟子加上李重霄等人,也不足十人,这实在是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最窘迫的局面。 然而。 司徒寻根本就不给那些宝器宗的弟子们机会,她想要乘胜追击,因为有好几个弟子刚才因为长鞭的飞舞而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此时正是追击他们的好时候。 宝器宗的几个弟子此时的确有些行动不便。 但是出乎意料的,他们没有四散而逃,反倒是冲了上去,悍不畏死的样子,让司徒寻都有些惊讶。 “既然你们赶着送死,那我就好好让你们享受一下死亡的滋味!”说罢,长鞭如灵蛇吐信,瞬间像是扑咬猎物一样,冲向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宝器宗弟子。 果不其然,因为躲闪不及时,他立刻就被那尖锐的长鞭给洞穿了喉咙,行动戛然而止,整个人被那长鞭洞穿之后,司徒寻立刻收回了长鞭。 鲜血从他的喉咙那里喷涌而出,他无力的倒在了地上,竟然在最后,也将自己手中的长刀甩了出去。 司徒寻只得避让一下,不得不说,即便是最后的挣扎,他的长刀甩的也相当的精准,这让司徒寻十分的气愤。 因为这一下,她似乎是耽误了最好的顺势击杀他身边之人的机会,只得再次寻找一下好的位置,拉开了与宝器宗弟子的距离。 然而,宝器宗的弟子竟然变本加厉,根本就是直接顺着他的位置追了上来,完全没有要让她逃脱的意思。 这让司徒寻十分生气。 对方竟然得寸进尺,这才是根本不想多活一会的选择。 既然这样,司徒寻,心中冷笑。 让你们感受一下什么叫狂舞! 她的鞭法是完全契合了她本身使用习惯的一种,为了这个,司徒瑾也是花费了不少的力气,才能够给司徒寻配备上这样的招式。 因为司徒寻不擅长防守,并且鞭子本来就是极致的进攻,所以司徒寻一但是在面对大量的敌人的时候,她就会用鞭子在身旁形成一个完全不允许有人踏入的领地。 这与刀剑之中的域的概念很是相似,但是长鞭的挥舞更是能够让人印象深刻。 司徒寻冷笑着,等待着那几个不怕死的宝器宗弟子踏入她的领地的那一刻,这让她竟是有些兴奋。 因为用这一招的时候,那种鲜血狂飙的景象,只会让她的心中更加兴奋。 然而她,似乎忘记了一个事情。 那就是她的背后,还有几个人。 嘭的一声! 整个天地似乎都在动摇。 一束照亮了整片山林,整个夜色的火光冲天而起,无数的火焰飞星,一股炎柱直接是平地拔起,宝器宗的弟子们面前不足三尺之地,就是那火焰飞舞之地。 他们很难想象面前的这个地方究竟出现了什么样的景象。 然而真正造成这一切的人,此时就在林间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切。 李重霄身上金纹闪烁,晦涩的咒语爬遍了他的全身,连同他的眼睛都变成了金黄色,里面似乎有着一团火焰一直在燃烧。 君秀看着这一切,看着面前这个张弓搭箭的男人,心中突然有股力量似乎要冲出来一样,他一阵闷哼,将这种难言的疼痛忍了下去。 因为对方的生死未卜。 胡云河终于在这么久之后,为李重霄做出了一张足以承受他千钧力道的大弓。 然后就是这样,李重霄动用了自己目前所能够使用的最强的攻击,直接一击射向了毫无防备的司徒寻。 火海之中,什么东西都无法看清。 似乎在火海两端,这是两个世界一般。 漫长就只有那火焰的烧灼声在响起,世界都变得安静了。 所有人身心俱疲,他们只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 胡云河此时颤抖着双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如果再晚一点点,可能那几名宝器宗的弟子就会遭到司徒寻的毒手。 为此他几乎将自己的虎口绷断,手上的筋骨此时因为高强度的操作而不断的颤抖着,接下来,他估计很久都不能参加战斗了。 因为这张大弓,的确是他目前来说,能够制作出来的最强的兵器。 采用了这宝器宗极为珍贵的木料,还有从铸剑山庄之上就一直携带着的弓弦,听父亲说过,这似乎是龙筋。 李重霄深吸了一口气,只有他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击中对方。 第613章 大局将定(下) 司徒寻最后是在一片枉然之中死去的,死去前,她都还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自己的生命也和自己摧毁的这些人一样脆弱。 没有人告诉她这些。 因为向来都是她去摧毁别人。 毫无声息的,她被这一箭洞穿了胸膛,然后在灼灼火焰之中,化为了灰烬。 沙溪府的弟子的反攻的号角已然吹响,等到李重霄真正来到他们之间的时候,余下的几个界清门的弟子已经是彻底没有了决胜的想法,甘愿的俯首称臣。 终于是在一片伤亡之中,沙溪府这边的危机彻底解除了。 终于也有时间,君秀的伤口能够得到有效的治愈。 此前被司徒寻打击到的弟子们已经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但是活下来的人,也不会再有任何的负担,因为他们最终战胜了那个看起来永远都不可能被他们击败的强敌。 李重霄望向远方,他能做的其实就是这些,如果界清门真正的战斗力来到宝器宗此地,真正要与之决斗的只会是战三秋和桃花仙子他们,更不用说,桃花仙子此时还在修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醒来。 他的实力的确有些低微,但是在这次的战斗之中,他终于是触摸到了那个门槛,这个门槛,在他的眼中原本是那样的遥不可及,但是在战斗的过程中,在不断的运用这几乎洋溢出身体的境界之时,他渐渐地掌握到了那些诀窍。 曾经李沐说过,李重霄拥有的不同于常人的修行天分,当他的理解足够的时候,他的突破将永远不会被一个境界的门槛所限制住。 说的其实也就是李重霄现在的状态。 李重霄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静静的盘坐在原地,闭上了眼睛,呼吸吐纳之间,一股股金灿灿的灵气从他的身上层层涤荡。 胡云河与君秀明白这是李重霄相当重要的时刻,于是便暂定下来,在这里休息,而不是继续支援其他的地方。 沙溪府的弟子们与李重霄等人聚在一起。 他们无言的感谢着这几个年轻人带给他们的生机,静静地为他们守护着。 为君秀包扎伤口的也是沙溪府的弟子。 …… 魏青知道陌人合到底是什么人。 说起来,如果是刀殿的话,他们原先平静的生活其实就是因为刀殿的破坏,最终遭到了巨大的变故。 如果不是这样…… 魏青的眼中寒光闪烁,这次他的眼中终于有了一种叫做仇恨的东西。 对于刀殿,李重霄和魏青的心是一样的,摧毁刀殿,也是他们毕生的目标之一。 所以即便是没有时笙的事情,他也会堂堂正正的击败刀殿的一切来者。 正巧,这个叫做陌人合的男子,实在是让魏青感到厌恶。 魏青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 所以他手中的刀也是爱憎分明的,刀出手便是风雷激荡。 片刻间的刀光掠影已经是将周边的一切事物击毁。 然而陌人合却一点没有惊慌。 他仔细的感受着空中传来的灵气的感觉,静静的描绘着他的轨迹。 然后出刀! 铛! 两柄完全不是一样质地的刀相撞在一起,刀刃的碰撞让刀身摩擦出一连串的火花。 只是一刀,魏青就感受到他手中已经使用过多年的柴刀和对方手中的那柄合刀到底有什么样的区别。 合刀是天地至宝,是刀中王者,一切拥有了灵性的宝物都会因为这种灵性而选择向合刀的至高无上低头。 然而魏青手中的柴刀其实只是柴刀而已。 这是当年白黎留给李重霄和魏青二人的普普通通的柴刀,但是就是这样的刀,一直被两人好好地保管着,魏青更是将他当做了自己的至宝。 柴刀受到了无数的压力,但是却依然坚强的向着对方反抗。 “好家伙!”魏青心中信念更盛,似乎是感受到了柴刀心念的样子。 一击受挫,魏青根本没有半点的气馁,反倒是身形更矮,迎着那劈头而来的一刀冲了过去。 而陌人合冷笑一声,笑着对方送死的方式实在是滑稽可笑,刀上金光闪烁,栩栩如生的龙纹瞬间化作了一条真正的金龙,顺着刀口的方向直接冲向了迎面而来的魏青。 魏青眼中惊诧,立刻翻转身子,肩膀向一旁侧去,整个人斜着向着一旁的树木撞去。 他当然不是为了撞树让自己停下来,而是要让自己的身形有一个隐藏的可能。 对方那条金龙之中蕴含着的神秘的力量让他的内心深处都在战栗。 这与刚才见到时笙被刺杀那一刻还不同。 真正面对着那条金龙的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合刀会有这样举世无敌的效果了。 那就是那把刀的真灵吗? 一阵树木蹦碎的声音,魏青躲闪的还算及时,但是依然被那金龙蹭到了袖口,瞬间一口,就如同融化了一般,魏青的袖口处的衣料被瞬间扯去,但是真正让魏青见识到其威力的还是因为那碗口粗壮的树干也被那一口给消去了半截。 心中震惊,但是这不会让魏青有任何的胆怯,相反,击败对方的信念更加的坚定,这样的力量,这样的兵器绝对不能够让对方带回去。 柴刀在手,瞬间挥出,面前的树木被魏青轻易斩断,然而这一击连带着隐蔽性,直接朝着刚刚才出手过的陌人合的侧面击去。 陌人合抽刀来挡,终于是让那金纹没有了直接的威胁性。 魏青立刻抓紧了时间,冲进了对方的范围之内。 只有在三尺之内,这才是真正一决胜负的地方,这个距离,他才不会因为对方的各种怪异的招式而中技,即便是在这个距离输掉了,那也一定是自己技不如人。 魏青信奉的就是这样的方法派。 ……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合刀中的金龙为了给陌人合修复身体的伤势,此时的合刀效果绝对不会只有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招一式。 此前整个桃花谷都被陌人合的一刀给截成了两段,一刀横贯天地,直接将峡谷分开,这样的实力哪里是如今的魏青所能够击败的? 但是正因为陌人合之前差点死去,连同他的气海与神识都被老剑神击得粉碎。 林清玄之所以离开了哪里,没有给陌人合最后一击,其实不就是因为依照他几十年的经验来说,陌人合已经是没救了吗? 但是合刀就是在这里让林清玄都失策了,林清玄的经验的确不会骗他,但是合刀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 合刀中的金龙,在最后一刻,陌人合即将遁入鬼门的时候,将他的性命留住,最终支撑着他逃离了峡谷。 然而修复他的身躯还有气海神识,根本不只是需要合刀之中的力量,需要的更是陌人合本身的身体力量与他的寿命。 其实就算陌人合此时不死,他距离死也没有几年大限了,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这样不按照常理,随心所欲的办事。 陌人合自身的实力因为之前的打击骤降了七成左右,这让陌人合根本没有实力真的与战三秋这样的强者对战。 所以他本身需要一个个的解决李重霄等人,最好还是从实力低微的人之中来。 没想到,他就算这样也是遇到了魏青。 不过,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如果他能够击败魏青,然后让金龙彻底吞噬魏青的血气之力,像是魏青这样身体力量精纯的武者,至少可以让他恢复到之前七成的实力,这不光是恢复实力的问题,有了境界,他本身的寿命也会延长。 经历了一系列的苦恼之后,他放下了自己所有的尊严,就为了苟活下去,他不介意对那些实力低微的宝器宗弟子下手。 此时遇到魏青也算是他的机遇吧。 当然他并不清楚魏青在这群人之中的身份,之所以要这时候出现,而不是在李重霄等人落单的时候出现,还是因为他必须得了结时笙的性命。 他不知道时笙究竟有没有被刀殿的人掌握行踪,至少他不相信时笙真的明白棋鬼到底是多么可怕的人,他们身后的丝线,都联系着魂灯,这根本就不是他们想不想屏蔽这些感知的事情,而是棋鬼有着不止一种掌握他们的方式。 所以为了自己能够确保活下去,所以他必须让时笙死掉,以免之后他们真的随时都可能被带回了刀殿之后,两个人知情人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漏洞出现,这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 魏青的刀的确让他有些惊讶,他回想着,如果自己真的在面前这个男子的岁数与他一战,多半,自己是不能够战胜对方的,不光是不能战胜,很大可能,他会被对方无情的碾压。 对方的刀法自成一派,这已经是他在一击之后就感受到的事情了。 之前时笙寄出了自己最强的招式,这个招式连陌人合自己都没有见到过,这让他感到非常的惊讶,心里已经判定了魏青没有了胜算。 但是那让天地都黯然失色的一刀,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样的岁数,自成一派的刀法总师? 这才是真的让陌人合感到害怕的地方,李重霄一行人之中总是有一些奇怪的人出现,像面前这男子这样天赋逆天,甚至境界高超的人也存在,怪不得棋鬼费尽心机的也要摧毁李重霄一行人。 听说当年那个戒律宗的事情就是因为棋鬼为了防止一些好苗子出现,提前出手,先发制敌。 刀殿的宗旨就是先手先至,陌人合作为当年的执行人,不知其意,只是单纯的带人摧毁了那个宗门罢了。 没想到那个和尚的孩子竟然也已经长大,并且巧合的与李重霄等人走在了一起。 有些事情不能够细想,越想心中越是会有一些发毛。 “你的刀法,我的确认可了,只可惜你今日遇到的是我,桀桀桀!”陌人合肆意的大笑着。 荡开了魏青凌厉直刺他腋下的一刀,反手便是一掌,贴在了魏青的胸口上。 像是受到了千钧力道,魏青闷哼一声,立刻倒飞撞断了一棵粗壮的树。 然而魏青的一息还没有完全转换过来,陌人合的行动就如同狂风一般袭来,直接是提刀杀至。 魏青强忍着疼痛,以及一口鲜血,直接翻身离开。 陌人合一击落空,又是将树木斩成了零碎的木段。 只不过魏青的一口气一直被陌人合死死压制,如果这一口气无法换过来,恐怕那一瞬,魏青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魏青知道自己必须抓紧一切的时间与对方决胜负,因为他的确发现了对方的阴谋。 魏青的眼神充满了愤怒,恶狠狠的盯着陌人合,但是陌人合却是笑着说道: “终于发现了吗?但是已经晚了,再过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恐怕你连抬起你手中刀的力量都不会有了。”陌人合狂笑不止,然后迅速贴近了魏青的位置。 又是一击重击,魏青只得提刀去挡,却受到了更大的冲击,反震的力量将他弹到了地上。 对方的金龙早已经消失不见,其实却是在半空中盘旋着,魏青感受到了身体的力量的流逝,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恐怕这些都是那金龙所为。 一道炽烈的白光轰然冲天而起。 魏青整个人如同怒发冲冠,身侧是无数升腾而起的光芒。 这是他最后的一击。 “呵呵呵,强弩之末罢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有多少能耐!”说罢,金龙瞬间归位。 此时陌人合手中的合刀金光大显,几乎与魏青身周的白光不相上下。 双方同时递出一刀。 …… 一刀之威几乎是摧毁了整片山林,然而最后的结果却看起来有些荒唐。 陌人合知道魏青败了,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去追击。 因为,他的胸前,一道长长的伤口,直接是从他的肩膀一直劈到了腰间。 面前是一个面色严肃的中年男人,鬓角有些霜意。 但是陌人合知道他是谁。 心中的不甘根本没有让他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 魏青被轰飞了,不省人事,但是他却被战三秋一刀击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