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一剑》 第一章 贵逼人来不自由, 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 一剑霜寒十四州。 ——贯休 海岛的气节与内陆截然不同,这个天地虽还是一个,海岛的天色却多了一分蓝,空气多了一分润。远看一望无垠,虽没有“卧看千山急雨来”的恢弘气势,却也不乏“漭漭波潮大”的悠远。 翻白的浪花,层层叠叠的泼洒在细沙上;渔人有所获而自海中还,沤湿的木船内鱼肚鳞鳞,隔着海岛独特的清尘却蒙昧的空气,人物都远远近近的像是幻觉。果真如幻觉一般,吴忧在更远处的高崖之上,张着嘴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景物。 自有明以来,穿越同人小说就业已出现,其中《西游补》更是极尽奇幻曲折之能事,而放松标准,世人所谓“黄粱一梦”“桃花源”亦是穿越故事。推及今日,横跨若干年月,出现在了这个世界的吴忧也是受益者。 但到底这个受益者是否感谢这次穿越实不可考,直白的说吧,没有两翼齐飞中间厚重突进的大创可贴和有着甜蜜奶油的蛋糕,现代女人的生活就是不完整的。 但不论如何,这是吴忧第一次穿越,但凡第一次都是有纪念意义的。到底会遇到什么,怎么用手机里存着的唐诗宋词盗名欺世,这些吴忧都在白驹过隙间想了一遍。可惜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等到吴忧站起来发现自己身体竟然轻了很多的时候,魂穿这个事实就如一道惊雷落入她的逻辑里。 所谓魂穿,即自己本身的灵魂穿越到其他人的身体之上,又分借尸还魂,肉身夺舍等,但不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她原本身体所带的女用包里的手机和最后一包大创可贴已经和吴忧无缘……啊,但不管怎么说,第一次穿越的纪念意义还是无法抹杀的。 虽然有着当速度达到光速的时候时间是不流动的这样的说法,但是看到自己身上的粗麻布衣取代了原本的牛仔裤和t恤,吴忧已经不能再欺骗自己说这是身穿了。 所以说就要面对没有大创可贴的苦逼日子啦!吴忧瞬间失落了一下,但很快又将其抛之脑后。 她望着这天高气远的地方,悠悠的,悠悠的吐出了一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用已知的知识已经不能回去,那就安身受命,再思后招。而吴忧最先想到的就是找一个地方看看自己的样子。身为女孩子不在意自己的外貌是不可能的,纵然这已经不是自己的身体,但是昨日之身不可留,就当是新陈代谢的过分,直接异化好了。 当吴忧左右打量这个地方的时候,郁郁葱葱的低矮树木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转眼看去,青苍不现,一袭亮眼白色直刺人目。 是一个男人,这点是无容置疑的,但吴忧生平以来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 现代社会,天下熙攘间皆为利益来往,众生豪气不消,但意气却不在。文人侠士,前者没有舌战群儒的拔群风姿,后者亦无十步杀一人的豪迈不罹。吴忧本以为,书上说的那种气质本是为了衬托人物的英武而杜撰,但此刻却发现并非如此。 就譬如吴忧此刻见到的男人,他的眼睛并不是漆黑的,但却亮得可怕,就像是两颗寒星。他漆黑的头发上,戴着顶檀香木座的珠冠,身上的衣服也洁白如雪。他走得很慢,走上来的时候,就像是君王走入了他的宫廷,又像是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 诸如俊逸非凡之类的词语已经无法表述吴忧的感觉,此人外在固然是超凡脱俗,但其自身所散发的气场才是他如此不凡的真正因。若说其外在如金玉镶嵌的宝剑,那他的气质就如同森然剑意,内外互辅,相得益彰。 这是一个只要看到就会令大多数人不由得自惭形秽的男人,看到他的时候,吴忧就想到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句子——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间隔良久,吴忧才堪堪回神,而那个男人已经走过去了,到底中途他是否用眼光掠过吴忧呢?也许只有夹杂着清越鸟鸣的海风才真正知道吧。但这般孤傲之人是不会真正在意旁人的吧。 “我再和你说话啊,有点家教好不好?做人不要太过分了,会被雷劈的!”眼看着男人的身影就要消失,吴忧急忙追了上去,她的声音换来男人微微一个停顿,也仅此而已。 吴忧加快几步,挡在叶孤城面前:“对不起,打扰一下!这里到底是哪里?好歹对得起你英俊潇洒的脸有木有?不要沉默是金啦!” 谈吐间吴忧抬目仰头看男人,只见他微微垂下眼睫,轻启唇瓣,语速很慢很慢:“南海,白云城。” “咦咦,这名字有点熟啊。” 穿越之前,吴忧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像所有女孩子一样的善变,晨时可能会喜欢一首歌喜欢的死去活来,夕暮又会翻脸觉得无趣。羡慕张爱铃的凄艳绝美,沉迷张小娴的淡漠恬静;大部分时间喜欢现代歌曲,但偶尔也会被丝竹琵琶感动到落泪。 这是每个女孩子都有的,就像是井中蛙一样徜徉天空之广阔,却只是拘泥于一个井口的方圆。 而更接近穿越之时,却是很突兀的一个变化,认识了另外的女孩子,虽然是在网上,但是却活的更像是自己,自由自在的像一条如水的鱼,逃避着现实里的一切。 女孩子是她从来都没有尝试过的类型,游戏玩的很棒,很爷们,说话很豪气。见面以后叽里呱啦的推荐了很多游戏。 那好吧,可以试着玩玩。 吴忧向来不善于拒绝别人,于是就答应了。 那是个经典的武侠游戏《古龙群侠传威力加强版男女皆可rpg游戏第十版》,只是数次,吴忧就深深爱上了这个游戏,她能在其中学武杀人,也能做其他事情,而在一次主攻非武艺路线时,眼看就要到结局,吴忧却穿了。 这无非是一个奇遇,吴忧虽然无法坦然接受,但依旧面对现实。 “兄台,初到贵地,敢借个地方住下不?”爽利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吴忧感觉到叶孤城很认真的看了她很久。 “可。” 虽然叶孤城答应了,但他的表情依旧很冷很高远,似乎刚才答应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也许他只是出于江湖的道义,也许眼前这个人有种非同寻常的气质,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叶孤城答应了。 答应了,她便有了个去处,这苍天白地,终不是无家可归。 ※※※※※※※※※※※※※※※※※※※※ 这坑,如此之新,竟让人心中产生一番不忍之意,莫非这坑竟没有人看吗?看了竟没人留言吗?留言了竟没人夸一夸作者,呀,你的作文写得不错嘛,想必高中也是经常被老师点名夸奖的吧! 作者自然会谦虚的说,不不不,其实我只有写帅哥之时才能如此性致勃勃,平日里,我也只是一匹夫而,怎料竟有如此牛逼之时! 第二章 叶孤城静静地站在临海不远处的巨石之上。 风轻轻的扶起他的发丝,他的衣衫,让他就像是临海之仙,不知何时就会离去。 风很大,却吹不动他眉眼间的凛然,他没有舞剑,但却就像是已经用剑劈开了什么一般。不,应该说,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柄利剑,竟能散发出自身的锐气。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欢快的声音从他身后老远处传来,但却穿过了海浪的声音,穿过了海风的声音,钻进了叶孤城心里,“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原来你躲在这里!我老想你啦!” 吴忧提着一把剑,大力挥着手,长长的头发用绸带束成了三马尾,一条一条就像是小鞭子一样随着她的动作荡来荡去。 “……”叶孤城默然不语,伸出手十分慎重的握住了自己的剑。 看到他此番动作,吴忧故作正经的说着:“我的剑,名叫流星蝴蝶剑,长两尺一,三围20,20,20,正是最标准的水桶腰。但就算她是水桶腰,却也是我的剑,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最后吴忧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手足并用的,看上去非常辛苦的爬上了叶孤城所在的巨石。 好几次她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叶孤城还是静静的望着眼前的海,握着自己的剑,竟舍不得一个眼神给吴忧。但好在这个女孩子的运气十分的好,竟跌跌撞撞的上来了。 “师父!”吴忧扑啦啦的跑到了叶孤城身边,绕着他小跑着转圈,“教我学剑嘛教我嘛教我嘛!” 叶孤城不言不语,依旧看着前面,但却任由吴忧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这当然不是叶孤城对吴忧一见钟情,觉得吴忧就是他心里那个一帘幽梦的小人儿,整个人看到她一下子就软了,其中的缘由不过是一句好男不和女斗。 打一开始,吴忧还是非常害怕叶孤城的,她觉得这个人冷冷的身上剑气非常重,但数次之后,吴忧发现眼前之人真是天下第一纸老虎。你若是和其他人闹脾气,还会被斥责,但是眼前之人压根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任由她胡闹。 倘若城主日后知道他便是因为懒于理会吴忧,便被认作是好人这件事,他是会哭还是会笑呢,想必是快乐居多吧。他的人生太冷太清,总要有些个烂摊子收拾的,否则实在是太过无趣了。 但此刻,他却是真正的对这件事情有了些烦恼。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吴忧像是一只小狗一样转圈圈,用大大的湿漉漉的眼神盯着叶孤城,只差用鼻子去拱一拱求抚摸了。 但叶孤城果真是叶孤城,他只是冷冷一句:“我不是你的师父。” “我知道嘛,所以我叫多一点,大概你就会默认了,然后这事情就成啦。”吴忧一点也不怕,她绕着叶孤城转来转去,却不伸手去拉他。 只要一出手,眼前的人绝对会用轻功哗啦哗啦的把她甩到一边去,这一点可是实践出的真知。 吴忧到了这里已经有月余,从一开始她就发挥出了超常的适应力,并发现了自己这个身体果真是牛逼到了极点,耳聪目明,身轻如燕,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无一不通,活脱脱就是《武林群侠传》那个游戏里的作弊做烂了的超级人物。 只可惜她那时为了打文雅的结局,没有练习武功,否则现在也许都能文成武德一统江湖啦。但十分可喜的是,玩游戏的时候她只顾着乐趣,所以现在她成不了女神。 但她有满值的悟性,满值的福缘,满值的魅力,为什么不能自己学剑呢? 更何况,她身边似乎就有一个十分厉害的人。 白云城主,叶孤城。虽然吴忧已然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在哪本书或者哪个电影里见过这个名字,但她还是记得那句话。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想必被这样描述的人一定是十分的强大,吴忧自从想起了这个人的名字,这个人的事情,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拜叶孤城为师。 抱着叶孤城的大腿,然后就去过酒池肉林的生活! 吴忧这么想着,就忍不住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极了,竟能想到这么妙的主意! 正在此刻,她脚下一滑,从巨石上滑落,叶孤城还是漠然的看着前方,似乎他对这么一个可爱又可恶的女人已经用尽了耐心。 但只是片刻,一道海浪就将吴忧打上了沙滩,她又提着自己的流星蝴蝶剑,又是万分惊心动魄的爬上了巨大的礁石,兴高采烈的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大贝壳,一面掀开蚌壳一面飞奔过去:“师父师父师父!你快看,我捡到了好东西!” 只见那蚌壳里含着两颗荔枝大小的黑色珍珠,看上去竟是一般大小,只是看上去便就有一种此物天下无双的错觉。 若是知道,这少女只是掉下这块礁石便捡到了这种东西,只怕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想要试一试了!但这样也只让叶孤城轻轻的瞥了一眼,便又专心的凝望着海浪,似乎里面有着数不尽的哲理一般。 他这样冷漠,吴忧也丝毫不介意,自顾自的玩耍着捡到的大珍珠。 若这种强运只是一次两次,每个人都会惊讶无比的,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甚至也不是第二次,第三次。 若你在一个月里看到了一个人,她迷路了会遇到武林前辈的墓穴,得到他的遗物,去旧货市场,用一文钱买到了许久之前的古董,去养花,想买普通山茶花苗却买到了七星海棠,你也会觉得,只是捡到两颗珍珠,这又有些什么呢? 这运气真是好的令人害怕起来。 吴忧站在叶孤城面前,仰着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叶孤城,终于,她良好的根骨,她强大的悟性,她神鬼退散的福缘,她不可抵挡的魅力发挥了作用。叶孤城终于正眼看她,道:“收你为徒也并不是不可以。” ※※※※※※※※※※※※※※※※※※※※ 全文存稿的文都被抽出来了!我对jj绝望了!!! 第三章 “可以吗?”吴忧惊喜的看着叶孤城,她没想到自己竟可以如此轻易地达到目标,一时间竟有些如在梦中,但更快就高兴起来。 “但我不能平白无故的就收你为徒。”叶孤城又道。 吴忧忙不迭的点头,巴巴的望着叶孤城:“我知道我知道,高手都是有怪癖的,师父,你看我根骨清奇,悟性非凡,正是练武的奇才啊!” 叶孤城此刻不由想到了最初,这个孩子也是这样的笑着,明明要是笑弯了眉眼的样子,却刻意抿着嘴唇,做出正正经经的样子。 “我叫吴忧,妈妈想让我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所以我很快乐。” 他那时并未所想,但却在数日里发现了这果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在白云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价值,他出于一种无所谓的心态将吴忧留下,也找了些活计给她。 但叶孤城怎么也没料到,一个人可以一面没用的无可救药,一面又可以运气好的天怒人怨。 最开始,安排她去打扫。 她不会打扫,时常会将地打扫的越来越脏,但却能在打扫的时候,在最不可思议的地方找到若干年前的人藏起来的私房钱。 若找到就罢了,必然是要上交的,但偏偏那个藏钱的人已经死去了,死去了也就罢了,偏生没有一个亲人,于是这笔钱就归了吴忧。 接下来去安排她晒药,但她却在搬药的时候,把草药洒在了草丛里。 若只是这样就罢了,但在草丛里将药找出来的时候,吴忧偏偏拔出了原本果真不该生长在这里的名贵药草。 如此的事情发生的多了,大家一开始的惊奇,到了平常。 若是你哪一天没看到吴忧遇到什么好事,那才是真真的奇了怪了,无论什么事情,似乎只要是吴忧遇到了,都会变得分外的好起来。 所有人都说,这是个注定一生无忧的人,正如她的名字。 但只要是个人,便是有忧虑的。 当吴忧用自己的好运赚了很多钱的时候,她觉得这人生又开始了空虚。 她在这个世界要做什么呢,又有什么能做呢?若是不找一些事情,她觉得人生就实在是太过无趣了,就如同透风的房间,四面八方都是寒冷。 吴忧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决心去学武。 自此,叶孤城便被死死的缠住了,他无论去哪里,都会在转眼之间出现另外一个人。最开始,叶孤城对此惊讶非常,前几次甚至已出剑斩杀吴忧,但每次都被那令人惊骇欲绝的运气躲过了致命处。 但叶孤城的剑法是如此超群,即使有着鬼神莫测的强运,吴忧依旧受了不少伤,但每次伤好了,她还是会锲而不舍的提着那把剑来找叶孤城。 “你是怎么找到的?” “凭感觉。” “感觉?” “当我想着你在哪里,我就走向觉得有你的方向,然后,我就发现了你。” 一次两次如此,叶孤城怀疑,并暗中寻找自己身边是否有告密者。 但已经很多次,非常多次,多的叶孤城已经将这样的脚步声记在心里的时候,他甚至懒得出剑了。 他的剑是杀人的剑,是天仙般的剑法,但这样的剑却总被一个小孩子躲过去,并且是不止一次的躲过去,叶孤城终于也默认了这个总是跟着他的人。 并且,也默认了,吴忧果然是凭借感觉找过来的。 毕竟除了感觉,你还能怎么去解释这种现象呢?或许这也是运气的一种体现吧。 故而,当吴忧一次又一次的出现了,叫着“师父”,竟把向叶孤城拜师当做是一件事情来认真做的时候,叶孤城迟疑了。 叶孤城被吴忧的执着触动了,他决心给吴忧一个机会,于是他说道:“我不能平白无故的收你为徒。” 他又道:“你知不知道剑的精义何在?” 吴忧毫不迟疑的答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我觉得学剑超帅!” 这自然不是叶孤城心中的理想答案,非但不理想,反而相距甚远。但叶孤城觉得,这只是一个孩子的想法罢了,于是又道:“我的剑,是杀人的剑。你若是和我学剑,自然也会杀人。你觉得如何用手中的剑最轻易的杀人?” 这可难倒了吴忧,她生平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普通人家的掌上明珠,因了自己的年幼在亲戚间也格外受宠,半生未尝苦悲,更何谈杀人? 过了好半晌,她吭哧着,眨眼着,犹豫着,实不知如何是好,结结巴巴的答道:“莫、莫非是ox和大便的时候?” 没想到竟是这般胡闹的回答! 叶孤城心中隐隐不悦,但还是问道:“何解?” 吴忧以为自己从小说上看到的答案对了,便握剑肃然答曰:“人在洞房和出恭之时警备最低,那时候就可以戳死他了。” 叶孤城默然片刻,拂袖而去。 “师父!”吴忧大哭着,擦着眼泪追着叶孤城跑,她怎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错了。 她不知,对叶孤城来说,剑是一件神圣的事,又怎能在那般腌臜之时使用呢? 吴忧不懂,所以她被拒绝,拒绝的彻彻底底,连一丝女孩子的脸面都没有留下,被丢在身后,任由她哭的眼睛发红也没法。 但吴忧怎么会这样放弃? 像她这样不懂社会冰冷的孩子,是无从得知拒绝的,她只道若是缠下去,便定然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她继续纠缠了。 若是叶孤城会被此打动,那叶孤城便就不配作为王子皇孙,不配是一个城的城主了。 他甚至连最初的冷冷的目光都没有了,只把吴忧看作是一团空气,自顾自的练剑。他知吴忧悟性非凡,否则也不会曾想收吴忧为徒,但却不在意吴忧学会自己的剑法。 若是学会了,在传出去之前斩杀便好。最初几次之所以没有杀死吴忧,只是由于他的剑是在察觉有人时条件反射的第一剑,若他出了第二剑,哪怕是再好的运气也是躲不开的。 更何况,这是他带回的人,在真正惹怒他之前,叶孤城不愿出尔反尔。 第四章 放弃这个词还没有在吴忧年轻的心里出现过。 恰似所有步入社会的无知者,满怀激情,处处碰壁,但却不放弃希望一般,吴忧还是腔热血的缠着叶孤城想要拜师。 叶孤城一向很淡很冷,这令人难以分辨他的好恶,如此,就算他已经下决心不教吴忧,但却很难被人看出来。更何况,他的骄傲并不允许自己为了一个女孩儿改变自己的习惯。 是以,旁人只是觉得,叶孤城还是这样,吴忧也还是这样,生活,依旧是这样。 在不去找叶孤城的时候,吴忧喜欢到处乱跑,问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呀,这个糖葫芦原来是这么做的呀!” “是啊是啊。” “我、我以前一直以为葫芦本来外面就有糖,原来还是要加工的!” “这是山楂。” “咦咦?是山楂吗?可是为什么要叫糖葫芦?” “这……是因为山楂一个一个的样子像是葫芦吧。” “那葫芦是怎么样的呢?是用木头雕吗?” “是长出来的。” “好厉害!是那是不是长出来里面就会有酒?” “……怎么会有酒?” “书里面都是说酒葫芦酒葫芦呀!” “……” “为什么要把屎尿浇在地里?这、这难道是芝麻吗?可是芝麻不是长在树上吗?” “这是肥料,这样明年就是丰收年,芝麻就是这样的,长在树上的是桔。” “咦咦咦?那就是说我吃的东西都要有屎尿残留吗?” “……洗干净啦!” “可是怎么洗都会有残留吧?” “……洗干净啦!” “可是……” “洗干净啦!” “为什么牛奶挤出来一点都不甜也不酸,好难喝,恶。” “牛奶一直都是这个味道。” “不对呀,我以前喝的牛奶都是酸酸甜甜的。” “……你喝的是厨子做过的。” “不对呀,买回来就是那个味道呀。” “……已经做过了。” “可是……” “已经做过了!” 吴忧好惊讶,原来母鸡下了蛋真的会叫,原来大公鸡不光是图册上画的五颜六色的样子,也有纯白色的。她咚咚咚的追在公鸡后面,想要揪下它屁股上长长的毛毛做毽子,然后发现公鸡可以飞的那么高那么高。 这里的狗狗脏兮兮的,和她从前在城市里见到的干干净净的狗狗完全不一样。这里的狗狗有的凶凶的,追着她追了好久,但是也有乖乖的,她和狗狗一起跑来跑去,还看到了刚下出来的小狗崽。 当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想要伸出手去摸摸好小只的狗崽的时候,被狗妈妈恶毒的咬了一口。 好痛,但是好快乐。 吴忧弯着眼睛笑着,不顾自己的伤口,一整天一整天看着小狗崽一点一点长大,跟在它们后面跑来跑去。最后她再去伸出手的时候,狗妈妈警惕的看着她,还是纵容她去戳戳小狗狗软绵绵的肚子。 后来小狗崽长大了,断奶了就被送人了,去走向它们的未来。 它们长大了之后,再次邂逅的时候,会不会还记得这个在小时候跟在它们身后的小姐姐呢? 想到它们要更加强大更加独当一面,这样催人泪下的分别都喜闻乐见起来。 吴忧一直觉得,生命就像是野草,遇到了再大的困难,也要坚强的生长。 她跟在耕牛后面,跟在农夫后面,跟在去山上放羊的牧童后面,开心的唱歌,几乎要走遍了这个岛的全部地方。 这是个多么美丽的海岛啊! 清晨的时候,能看到巨大的太阳从那么远的天边高高的爬起来,看着出海的船只,吴忧就觉得自己快乐起来。 她开始用自己乱七八糟的毛笔字写日记。 妈妈,今天你好吗? 和爸爸和哥哥一起好好过下去吧,不要担心我,我很快乐,请你也要快乐呀。 “呀呀!这个黑黑的圆圆的东西是巧克力吗?……咦咦!是羊屎,怎么会是这样子!” 听着吴忧大惊小怪的声音,人们会心一笑。 很少有人能讨厌这个小姑娘,当她眨着大大的眼睛,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盯着你,鼓着脸刨根问底的时候,你会因为她的无忧无虑和无知发笑起来。 她的蠢问题叫人快乐极了。 因为她自己也是个快乐的人。 大家纵容着,期待吴忧能教沉默寡言的叶孤城高兴一点。 这个才十四岁的小孩子有很多缺点,有些地方像是个孩子一样固执自我中心,但她简单,透彻的就像是唱歌的小溪。 她笑的时候很快乐,严肃的时候让人觉得她还是很快乐,那些人人都觉得习惯的东西,每天都重复的东西在她眼里都是特殊的。 当看到她充满活力到处乱跑的时候,人们就像是看到自己宠爱的孩子,孙子一样。活蹦乱跳的东西总是充满了生机。 吴忧用一种很快的速度融入了白云城的日常生活里,喜欢遇到的每一个人,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也可以很快乐。 这个夏天,对于叶孤城来说很不一般,对于吴忧来说不一般,对于白云城来说也很不一般。 第五章 这是风调雨顺的一年。 海岛丰收。 如此好的一年,又有什么理由不祭拜? 人们杀鸡宰羊祭天,求龙女保佑新的一年风调雨顺,求出海安康,求鱼米丰盛。 随着丰收,是市集的空前热闹,银钱虽已深入人心,但以物易物依旧是最淳朴的交易方式。 用鸡蛋换米面,用布匹换牛羊,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斗升小民的快乐和烦恼,令这孤傲的白云城充满了人气。 这是白云城,丰饶,宛如海上珍珠。 身为城主,叶孤城也是最繁忙的一天,他武艺超群,才智非凡,手下更是猛将谋士如云。 这一天,每个人都很繁忙。 秩序,治安,太过繁盛的市场令这些人充满了快乐的烦恼。 伏峰就是其中之一。 他今年刚过30岁,三十而立,他已是白云城城卫统领,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家庭圆满,儿女双全,事业有成,他本该满足,但并非如此。 伏峰是一个忠诚的男人。 正因为忠诚,他把叶孤城的事看的比自己的事还重要的多。 正因为如此,他看到自己的孩子,就有一种罪无可恕的深深颓废。他有了孩子,而叶孤城还是一个人。 这无疑是荒谬的罪恶感,也无疑是令人无法理解的,但伏峰正是如此。 这个可以冷酷杀死哭泣小儿的统领被困扰了,能为了叶孤城眼也不眨的烹妻杀子的男人被困扰了,他的困扰并不孤独,只因被困扰的的不止他一个。 每一个希望叶孤城留下后裔的,忠诚的,智慧的部下都在困扰。 在把子裔看的无比重要的古代,有了继承者,才能让部下看到延续,更奋不顾身的追随。 叶孤城的人格魅力是不容置疑的,他得到了部下的忠诚,得到了部下的敬畏,没有人去催促他。 但同样没有人,愿意让叶孤城的那个模仿西门吹雪的侄子成为继承人。 最美的女人,一个又一个被送在了叶孤城身边,但是依旧没有继承人出现。 那个被所有人魂萦梦牵的,能负荷全部希冀的小孩子,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伏峰思考着这令人烦忧的问题,眼前的胜景再也不能让他高兴。 如果城主没有继承人,即使现在的白云城再富饶又有何用! 若伏峰是个女人,只怕都要把自己先给叶孤城了!可惜他不是女人,他是个纯爷们。 纯爷们,不搞基。 从一开始的世家千金,到良家妇女,到现在只要是一个女人都可以,叶孤城的手下走过了一段艰辛的血泪史。 然,叶孤城依旧是寡淡一人。 伏峰内心里虽觉这世上没有一个女子能配得上叶孤城,他飘渺出尘的城主怎么是一个女人配的上的! 这一点他坚决承认,宁死不改。 但最近,伏峰看到了期望。 “伏大哥,你有没有见到师父?”吴忧举着小糖人跑过来,步履轻松的像是随风的花瓣。 “城主在白云崖下练剑。”伏峰非常之严肃,非常之诚恳的出卖了叶孤城,接着目送吴忧跑走去找叶孤城。 这些年,他见过很多女人,但是从未觉得有一个人这样接近叶孤城。 或许,叶孤城就是那天上最飘渺的白云,只有最不计较得失的人才能真正奋不顾身的去追逐。 吴忧这样捏着糖人去找叶孤城,大老远就开始喊了起来:“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叶孤城纹丝不动,手搭在剑柄上闭目养神。 他无疑是当世最强大的剑客之一,已经不再拘泥于剑法,而是锤炼自己的剑意,炼心剑。 无数人对他的剑法趋之若鹜,为了拜他为师甚至愿意倾家荡产。 若是那些人知道,这世上竟然有无忧这样可以肆无忌惮的人,想必会觉得她简直是暴殄天物,浪费时机。 但事实上,吴忧对剑法也并不太过执着。 如果有那样的时间,她更想去和人聊天,去看一看这个世界,去听鲜花绽开的声音。是以她被拒绝了也不会介意,而是继续纠缠着。 叶孤城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她这样的心思,所以也拒绝收她为徒。 但是吴忧这样每日每日的喊着师父,便是叶孤城没有收徒的意思,也不由被说得有了些关照的意思。 更何况这本就是他带回来的人,自然心里便多了几分在意。 看着吴忧走过来,叶孤城睁开眼,兴许是还沉浸在剑意中,他眼神湛然,让吴忧不由瑟缩一下。 “你怎么来了这里,不去玩吗?”叶孤城问道。 “啊、啊哈哈……”吴忧干笑,不知为何略带了一点心虚,没料到叶孤城也会这么问,看来她到处乱玩已经基本被人知道了。 吴忧伸出手去挠自己的头,却忘了手上还捏着糖人,结果糖人就一下子黏在了头发上。 “啊!”吴忧伸出手想去揪下来,但是黏答答的根本没办法,叶孤城走到了她身边,将她的手拉开去解下她发丝上的糖人。 “对不起……” 如此说着,吴忧抬头去看叶孤城,却发现他正看着不远处。吴忧也看过去,第一眼只见一人一身白衣的走来。 第二眼,她的表情一下子就揪心起来。 那是个叫她揪心的人。 叶孤鸿。 叶孤鸿是叶孤城的远亲,是一个异常崇拜西门吹雪的少年,和每个追星族一样,他颇有点不可理喻的学习着偶像的习惯,甚至学习对方的冷面寡言。 吴忧一点也不喜欢他,一方面是对方不说话,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每次看到吴忧,叶孤鸿都会表现出一种不屑来。 吴忧没觉得叶孤鸿有什么地方可以鄙视自己的,比起靠着叶孤城活着装逼的叶孤鸿,吴忧觉得自己比他强多了。 “你又来了。”叶孤鸿刻意用一种很冷酷的口气说道,但是吴忧压根就不想理他,从叶孤城手里拿过他取下来的糖人。 “师父,我去把糖人洗洗就吃掉,拜拜!” 看着吴忧跑掉,叶孤城便望向叶孤鸿:“有何事?” 对于这个一城之主的长辈,叶孤鸿还是有些惧怕的,他拘谨的答道:“只是有些事情要与吴姑娘说。” “那便去吧。”叶孤城重新把手搭在剑柄上,不再去看叶孤鸿。 叶孤鸿匆匆的走掉了,才走没多久,吴忧便从一边的树丛里钻出来,顶着头上的树叶,叼着糖人爬出来。 “终于走掉了,他好烦。” 这样的抱怨自然是不会得到叶孤城的回答的,但吴忧还是絮絮叨叨的说着:“明明一见到我就冷言冷语,结果还是喜欢到我面前晃荡,真有病……” 她自然是不知道,青春期的少男爱恋的就是这么别扭,不过想必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此刻吴忧全心全意的看着叶孤城,期待的说:“教我剑法吧师父!” 这已是她第无数次纠缠,可以预见的是,以后也会更无数次纠缠下去。 第六章 便是吴忧一次又一次的的去要求拜师,但叶孤城却从未松口过。 自他第一次答应吴忧的拜师请求,问了问题之后却得到了那样让人觉得‘你是在玩我吗’的答案之后,叶孤城便将吴忧当做空气。 或许向好的方向想想,吴忧便是叶孤城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存在了。但也可能是空气里的甲烷,是二氧化硫,是……总之,无论是什么,叶孤城也是习惯了身边有这样的存在,就如同习惯了在蒙牛里看到各种违规化合物一样。 叶孤城对吴忧的感觉是矛盾的,一方面来说,他并不讨厌甚至是有些喜欢这样单纯的人,但另外一方面,他对吴忧对剑的态度是厌恶的。他把剑当作了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东西,因此无法接受吴忧消遣一样的态度。 故而,虽然吴忧有着这样出类拔萃的天赋,但叶孤城还是不愿收她为徒。 剑法,是可以炼出来的,但心,却很难改变。 没有剑心的人,不懂剑。 但对于叶孤城来说,吴忧也只是个孩子,更何况,叶孤城并非是那样喜欢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人的存在。他也并不认为,自己练剑,喜欢剑,所以全天下的人都该喜欢剑。 只是叶孤城绝不喜欢吴忧这样的人真正学剑。 “师父师父师父!” 那个小姑娘又是这样欢欣鼓舞的叫着,比划出几个似模似样的姿势问道,“你看我这样像不像你的剑法?!” 叶孤城将剑入鞘,答道:“徒有形似。” “那也没关系呀!”吴忧开心的想要把剑插|进剑鞘里,模仿着叶孤城的动作,看也不看的想要将剑插|进去。 直接把手划伤了! 刀呀剑呀什么的真是太危险了!! 吴忧一下子疼的大哭起来,叶孤城近乎无奈的看着她,却觉得此时把一个小姑娘丢在这里着实与他的道义不符,便捉住吴忧喷血的手,取出手帕帮她扎起伤口。 但看着吴忧一边抽抽噎噎一边叫他轻一点的可怜模样,叶孤城却微妙的产生了不太恰当的好笑感。但他却快速将这样不合时宜的笑意敛下,说道:“血止住了,现在便去上药吧。” 乖乖的点头,吴忧揉着眼睛哭着却不走,叶孤城觉得自己就像是见到了撒娇的小狗一样,伸出手去牵着吴忧的手向着城中走去。 边走着吴忧还要边嘟嘟囔囔的抱怨:“那都是你的错!都怪你不肯教我剑法!” “我明明可以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手要留疤了嘤嘤。” 叶孤城从前果真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他并非没有察觉到自己手下的意思,但他却不在乎。飘在空中之白云从不为地面的惊涛骇浪所动,无论其他人怎么做,他只要坚持自己的步调便好。 但叶孤城却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个女孩子。 肆无忌惮的进入他的生活,毫无顾忌的大叫大嚷,有时她天马行空的想法也会让叶孤城大吃一惊。 比起从前所遇到的女孩子,吴忧似乎就这样蛮不讲理的喊着‘师父’闯进了叶孤城的世界。 就这样带着还在哭哭啼啼的吴忧向城中走,叶孤城却觉得数股杀气从不远处的树丛中出现。 他松开了吴忧的手,握在剑柄上。 “师父,怎么了?” 就在下一瞬,忽然从树丛中跳出了好几个黑衣人,几乎是快速的就朝这里冲来。 吴忧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她一下子呆住了。 刺客的速度快,但是叶孤城的速度更快,他的剑瞬间就出鞘,微微向前踏了一步,将重心压低,下一秒吴忧眼前就消失了他的身影。 漆黑的发丝在空中划过冰冷的痕迹,叶孤城用一种可称出尘的姿态将剑送入了第一个黑衣刺客的胸膛,又非常轻捷的抽出,自然而然的在第二个刺客脖子划了过去。 他的战斗就像是融入了一种微妙的‘意’一样,非常的圆融自在,每一次挥剑,都不多也不少,和平时练剑时完全不同。 哪怕是血腥的战斗,吴忧却觉得自己被叶孤城这飘逸出尘的剑法蛊惑了。 叶孤城的剑,如云飘渺,浩然出尘。 眨眼间,叶孤城就将所有人杀光了。 只因叶孤城的剑实在是太快了。 哪怕对手人数占优,但叶孤城依旧是轻描淡写的结束了战斗,衣衫片尘不染,目光淡漠。 这时吴忧才察觉到满地尸体,她一下子被吓坏了。 “你、你你你!”吴忧伸出发抖的指头看着叶孤城。 叶孤城侧头看她,锋利的剑刃斜指着地面,鲜血顺着剑刃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你、你你你杀人了……师父!” 这时候都不忘记叫师父,叶孤城取出布巾认认真真的擦去了剑刃上的鲜血,将剑归入鞘中,就要走过去。 但是吴忧直接就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转身跑掉了。 第七章 吴忧开始躲着叶孤城走了。 这一点虽然叶孤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十分可惜。 当然叶孤城可惜的并不是自己的艳遇或者如何,在他眼中,吴忧只是一个小女孩儿罢了,天真有余,成熟不足,可以疼,却不可以爱。 叶孤城可惜的是,像吴忧这样一个有着百年难遇资质的武学奇才竟然害怕死人。 纵然叶孤城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吴忧的拜师要求,但他却也十分看好吴忧的资质,只觉这个女孩儿若真是心怀武道,必然可以成为威震天下的角色,故而也怀着一分惜才之心。 但若是一名剑客,出剑的时候却害怕夺去敌人生命,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此时正是一言不合血溅五步的豪侠年代,可以说野蛮,但也可以说是意气。 这样属于热血男儿的年代,怎是吴忧所能理解的?她从小连只鸡都未曾杀过,更遑论人呢! 这一日,吴忧又是无所是事的坐在了白云城外的山岗上,手上已经不再抓着她的流星蝴蝶剑了,自打她看了叶孤城杀人之后,流星蝴蝶剑就被她扔进了仓库里。 她手里现在正捏着一朵鲜花,她看的地方是更远处的海滩。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到了的地方,从这里看过去,能看到海天一线的最远处,每一道波涛起伏都清楚的近在眼前。 她坐在这里,觉得自己真是无趣极了,但就在这时,有一个故作冷酷的声音从吴忧身后响起了。 “你在这里。” 吴忧听到声音没想起来是谁,一回头看就发现是叶孤鸿,顿时心里没好气的想着我在哪里管你什么事。 事实上吴忧本来就不喜欢叶孤鸿,哪怕她现在害怕叶孤城也还是不喜欢叶孤鸿。她觉得这叶孤鸿真是自己见过的最装腔作势之人,明明就是靠亲戚的二代,还要搞得自己多高贵冷艳一样。 据说叶孤鸿是在学一个名叫西门吹雪的剑客。 吴忧虽然不知道西门吹雪是谁,但是听这个名字好像很牛逼样子,想来这个牛逼剑客也不会愿意有傻逼做自己的崇拜者。 “哦。”吴忧不冷不热的说着,直接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就要跑。 但她跑了很久却才发现叶孤鸿还在身后追着。 叶孤鸿虽然是个疯狂粉丝,但是他的武功的确还不错,起码比毫无武力的吴忧强很多,她回头看到叶孤鸿就皱眉:“你干嘛跟着我?!” “你要去哪里?” “你管得着吗?”吴忧皱眉道,不管叶孤鸿的反应转身便走。 她虽性格开朗,但也并非是对着人人都开朗的。若是遇到喜欢的人,那怎样便也无所谓,但这若是遇到不喜欢的人……对不起,您自便。 ……您这一自便,叶孤鸿就还是跟着吴忧,这令吴忧觉得十分不适,可叶孤鸿却总是一副清高不胜寂寞的嘴脸,一言不发,吴忧便问:“你这一身……怎么都是白的?” “这是……”叶孤鸿总是学西门吹雪,却不曾想过这样的事情,顿时一个哑口无言,竟被吴忧问到了。 叶孤鸿为何喜欢白衣,因为西门吹雪穿白衣,而西门吹雪为何喜欢白衣,这个他却真的没思考过。 盲目的追星,却从未思考过对方到底因何而有着那样的性格,叶孤鸿此时尚且是个孩子罢了。他只是照着自己的想法这么做,从小便被众星捧月,以为自己很酷很拽,却不知这些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看来只是无聊罢了。 “你连这都不知道,还穿什么白衣,zhuangbility吗?” 吴忧觉得叶孤鸿很无聊,她问了这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接着她看到了叶孤城。 而叶孤城,也是一身白衣。 但比起叶孤鸿,吴忧却总觉得叶孤城穿白衣有那么一番味道。 他穿的白衣并非只是一层单衣,而是非常的复杂,看上去奢华而矜贵,他的正侧着头,看着天上的浮云。 从侧面看去,他挺拔的就如同孤山。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在吴忧回过神之前,她已经被叶孤城蛊惑的奔了过去绕着他转圈圈了,“教我练剑嘛教我嘛!” 终于发现自己正在做什么以后,吴忧一下子石化住了。 她紧张的看着叶孤城,生怕他下一秒就拔剑把自己戳死。吴忧这样的担忧简直是个人就能看清楚,叶孤城也不例外。 “你在怕什么?”叶孤鸿问道。 “……怕、怕什么?!我才不怕!!”吴忧伸出手就要去拔剑,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把那个曾经宣称‘剑在人在,剑断人亡’的流星蝴蝶剑丢到一边了。 吴忧伸出手抓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武器,一点一点向后挪去。 “那就来弹琴吧。”叶孤城说。 “……好嘛。” 因为自己穿越之后,莫名其妙就拥有了游戏角色里超绝的琴艺,吴忧一段时间里总是炫耀自己的琴艺。 所以现在就算想拒绝也没有办法。 吴忧垂头丧气的抱着琴去和叶孤城一起走去。 第八章 叶孤城欲往何方? 是主厅。 白云城有客,是非同一般的客,故而竟要叶孤城亲自接待。那个人叫陆小凤,据说,有麻烦的地方就有陆小凤。 此时他正在堂内走来走去,摸着自己的胡子,见到叶孤城的时候眼睛一亮,直直走来道:“叶城主!” 叶孤城颔首,引陆小凤上座,他自己坐在主位,就看到吴忧埋着头坐在了他手边,手上还抱着那个笨重的琴,面上却是一副神游天外之态。 陆小凤坐下之后,便立刻道:“叶城主,我今日实有一事相求。” “请讲。” 这句话令陆小凤苦笑,他一抱拳爽快道:“我有这么一个朋友。” 叶孤城也道:“你向来有很多朋友。” “但这个朋友,他喜欢不请自来,也喜欢不问而取。” 这句话令叶孤城露出了微笑,他说道:“我知道你的来意了,我也只是给他个教训罢了。” 说着他招招手,令手下走来对手下耳语几声,不多时,一个打眼看上去就古怪的人走了进来,他笑嘻嘻的对着陆小凤说:“小鸡,你也在这里。” 陆小凤苦笑起来。 他便知道这个没良心的会这么说。 但陆小凤终归是陆小凤,他对叶孤城道了谢,随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豪迈的饮酒起来。 对话间,才知这一切竟都是吴忧的错,原来她手气实在非凡,得了那些叫人垂涎三尺的宝物之后,整个人名动天下,是以司徒摘星这只闻到了鸡味的黄鼠狼就悄悄的来了,偷了,被叶孤城发现了,随后就捉了。 “你喜欢的话就给你好了。”吴忧说道,在司徒摘星惊喜交加的眼神中继续说,“那些东西每天都捡那么几件,我房子里快放不下了。” 上一刻还是如此兴高采烈的司徒摘星只觉心中一痛,竟是那么的羡慕嫉妒恨,看着眼前小姑娘心不在焉的表情梗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哼,我司徒摘星是何等人物,怎会接受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施舍。” 叶孤城看司徒摘星眼球乱转,便知他已经动心了,道:“若是不愿无功不受禄,便教吴忧轻功如何?” “如此甚好!”司徒摘星立刻就接上,但又道,“可我的轻功是不传之秘,我只能教她一些皮毛功夫罢了,这点……” “无妨。”叶孤城笑道,拍了拍手,“陆公子远道而来,这些时间我竟忘了招待,有请陆公子。” 于是宾主尽欢,司徒摘星要留下来教吴忧,而陆小凤近来实在是无处可去,也留在白云城一起看热闹。 几天之后,司徒摘星真是心痛又快乐,心痛的是每天看到吴忧都能找到宝物,这让他心如刀绞,快乐的是每天都会被分几个宝贝。 吴忧也很快乐,比起叶孤城的杀人之剑,司徒摘星所教授的永远都是些小巧功夫,并且讲那些江湖轶事,这令她每天都觉得很有趣。 短短一个月,司徒摘星竟生出了收吴忧为徒的心。因为她的才华非凡惊采绝艳,她心性单纯,正是练武的天才。最重要的是,他们一起把吴忧那把琴拆了,烤了叶孤城院子里的那只丹顶鹤,让叶孤城脸色变了一息,这真是爽快极了! 如此臭味相投胡作非为整天乱搞的知心人,这世上可真是太少了!! 司徒摘星从前只遇到一个陆小凤,现在又多了一个吴忧,他觉得人生已然无憾。 这一天又是此三子在花园里吃烧烤,彼此吹捧,陆小凤说道他的灵犀一指,吴忧道:“不对。” 陆小凤问道:“哪里不对?” 吴忧神色凝重:“但凡江湖名人,都要有自己的特点。” 司徒摘星颔首:“不错。” “我该给自己个特点,比如说我总是背着一把琴,然后打架的时候,把剑从琴里抽出来,那真是帅气极了!”吴忧说着就跑进自己屋子,拿出一把古琴,洋洋自得的背在了背上,“你看,帅不?” 两人异口同声的吹捧:“你帅死了!” 吴忧得意的笑,把琴翻下来,盘坐在地上,调了调琴弦就开始弹琴,边弹边唱:“如此我潇潇洒洒出现,看对面千军万马齐齐杀来,一曲弹罢,拔剑就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名是也~” 她实在是弹的胡闹,但是高兴的不行:“不对,我还要出名,然后给自己起个绰号。” “你要叫什么?” “就叫浪客剑心!” 吴忧的机会很快来了,叶孤城要出岛,司徒摘星和陆小凤也搭着顺风车一起走。 于是三个酒肉朋友一路上出尽了馊主意,吴忧一下子名动江湖,大家都说有个姑娘啊……这个姑娘琴弹得特别好,剑也用的特别好,号称浪客剑心。 这本没什么错的,吴忧的琴弹得的确非常好,堪称震古烁今返璞归真,所以她出名啦,大家都想听听她弹琴,不过这时候她矜持起来了,不再什么时候都弹琴了。 而她也真正见到了这个波澜壮阔的江湖。 ※※※※※※※※※※※※※※※※※※※※ 四月份之前一定搞定这个坑 第九章 江湖,这里真是妙不可言,最美的酒,最冷的剑,最放肆的生活还有最潇洒的快意恩仇。 吴忧一路真是应接不暇,她本以为现代的自己是不屑于这古代的落后生活的,但是当她走了出来,真正融入了这个世界,才发现自己愚昧无比。 纵然这没有车,没有飞机,他们用很长的时间走一段路,但日日促膝夜谈,路见不平仗义执言,竟从不觉得这旅程难耐。 与未来只是为了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旅行不同,这里的旅行被赋予了很多含义,吴忧见过那些带着书童的书生跋山涉水,也见过稚嫩的侠客行色匆匆。 她到的地方叫不出名字,不知道陈留是哪里,也不知道濮阳是哪里,总之就是跟着走,并将自己的名头甩了出去。 最开始还是‘剑仙身边弹琴很好的女孩子’,后来就变成了‘琴仙’,因为她的琴艺实在是太好了,听到她弹琴的人都会说,就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代。 江湖传言,琴艺非凡的大师弹琴的时候,都会将自己的心注入其中,使琴音超脱技巧,从而达到超凡脱俗。 能听懂琴音中所含情感的人,边被称作知音,但是又有谁的情感能真正共鸣呢?故而伯牙与钟子期高山流水的美谈一直流传至今。 但对吴忧绝无这样的烦恼,她弹琴只是为了弹琴,并不在意其他。 后来陆小凤和司徒摘星又去浪迹天涯了,吴忧还是跟着叶孤城。 叶孤城的目标非常明确,他不在路上耽误片刻,每天都是赶路,之后终于到了一个大家宅邸,据说这是一位王的封地,但是吴忧也不知道这个王到底是谁。 又据说,但这次可是真真正正有根有据的据说,叶孤城是这位王世子的老师,他此次前来就是要教世子武艺的。 吴忧非常嫉妒,因为她想尽方设法都没能叫叶孤城教她,但是对方却轻而易举的成功了,甚至不用耗费一点力气。 于是吴忧偷偷去看叶孤城教世子武艺,她想着自己靠着司徒摘星教的轻功,想着应该不会被发现的。但是吴忧就一下子忘了,连司徒摘星都被叶孤城发现了,更何况才学的她呢? 她在假山后面偷偷的看,叶孤城与世子都发现了,世子正欲斥责,但叶孤城微微摇头制止了世子,道:“由她去吧。” 只看了一遍,吴忧就记了个七七八八,等到第二遍的时候,就已经可以自己练习了。 这么轻易就获得了成功,吴忧又觉得没意思,她本就不觉得习武有多么有趣,还不如去弹琴。 每次弹琴的时候,叶孤城都会在吴忧身边不远处,端端正正的跪坐着,眉目平展却一丝不苟,脊背直直的,整个人就像是收入了剑鞘中的利刃一样平静。 这时候他身上的剑气和贵气就像是全部收敛起来一样,吴忧格外喜欢这个时候的叶孤城。 有次吴忧在弹琴很久之后,看着闭着眼睛的叶孤城以为他睡着了,于是伸出手指去摸他的睫毛,她的手还没有触到,就被捉住了。 然后叶孤城睁开眼,寒潭一样的眼眸就如同解封一样望着吴忧,那一瞬间吴忧就觉得……有什么不太对。 她心如鼓擂,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转身就跑,把自己锁进房间里还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她进了自己的房子,关上门坐在床上手足无措,就听到叶孤城在门外,一下一下不紧不慢的敲门:“吴忧,你将琴忘了。” 那一刹那吴忧莫名的泪盈于眶,只觉这世界似是有什么颠倒了,有什么就要变了,而那变化是她想不到的。 就从那一天,吴忧觉着自己开始莫名其妙的想触摸叶孤城,她开始紧紧张张的偷看叶孤城教世子习武,可不是看什么武功的,而是去偷偷看人。 看的时候她又喜欢弄出些动静来,接着就等叶孤城转眼过来,下一秒就像是火烧屁股一样跑了,跑了好久发现没人追,吴忧就又是失落又是欢喜的倒在草地上,莫名其妙的笑着。 后来他们要回去白云城了,吴忧坐在马车里安静不下来,她看着叶孤城闭目养神,去拽他的衣袖,没有被拂开之后去捉他的手。 肌肤碰触的时候,吴忧觉得震了一下,她急急忙忙的松开,掀开车帘跑下车,觉得只有冷风才能吹掉自己面上的烧红。 这春去春又来,吴忧跟着叶孤城又是在好几次在王府与白云城穿梭,她又拿起了她的流星蝴蝶剑,开始学一些剑法。 吴忧十六岁,却已经名震江湖,她的琴艺,她的财富,让她有数不尽的追求者。但吴忧最爱的事情还是坐在与叶孤城初遇时候的悬崖边,她弹琴,他练剑,休息的时候一起看着一片湛蓝向外蔓延,蔓延到天地之交。 有些话还没说出口,但已是海岛公开的秘密,就像是旅行出发的时候,叶孤城走在前面,吴忧抱着琴跟在后面,到了马车边的时候,叶孤城微微一个侧身,正好扶着吴忧上车。 他们又要去中原了,这次是为了奔赴一个决斗,对手是西门吹雪。 吴忧又想到了那句月圆之夜什么什么的,她觉得叶孤城铁定可以赢。但是她跟着叶孤城几天,却发现事情不太对。 似乎这并非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决斗,还有更深的什么在里面。 ※※※※※※※※※※※※※※※※※※※※ 我看到了正文是什么样子,我也没办法,我对于jj很无奈,我觉得这是浪费感情。总之这个文是个be,不想看的可以到此为止了。 第十章 据说,吴忧弹的是这世间最好的琴。 听到她的琴声,就是心里再多的愁苦,都能快乐起来。 叶孤城闭着眼听着吴忧弹琴,等到一曲终了,他睁开眼,就看到吴忧托着下巴看着他,问道:“你看我作甚?” 吴忧弯着眼睛笑起来:“我看你心情有木有好一点点?” 叶孤城一怔,笑道:“何止一点。” 迟疑了片刻,吴忧问道:“我看你心情不好,是发生了什么吗?” 叶孤城站了起来,他慢慢的走到了窗边,推开了窗户望着天空。 最开始吴忧没想到会有答案,但叶孤城却出人意料的给了她答案,他从很久以前开始说,说到了祖祖辈辈妄图逆天改命的渴望,说了他被命运驱使的前进。 他要做一个买卖,而这个买卖是玩命的。 “……这样很危险吧。” “我又怎能不知。”叶孤城平静的说,“我做的是卖命的事。” 吴忧没有说一句话,连表情都没有变,还是仰着头看着叶孤城,但她的模样却莫名的委屈了起来,叫人觉得她是被狠狠的欺负了,但是却连哭都委屈的掉不出眼泪。 就是想来不喜多话,觉得男儿当刚强的叶孤城都觉她真是十二万分的可怜,不由安慰道:“你放心,我是想不出有什么失败的理由了。” 这话叫吴忧低下头,浅绿色的薄裙下,小小的脚丫套着鞋子,在地上画来画去,接着就撒娇的扑过去抱住叶孤城,还是不言不语。 叶孤城不住的心软了,他伸出手,用带着茧子的手轻轻摸着吴忧的头发,将小小的她环在了自己的臂膀里。 “此间事了,我便明媒正娶,迎你入门。”叶孤城说,吴忧忍不住脸红心跳,伸出手捉住叶孤城的衣衫。 “你对我真好,我喜欢你。” 明明就该是最谨慎的时候,但叶孤城却忽然间开始带着吴忧到处玩耍起来,吴忧从没想过叶孤城也会做这样的事,他们一起偷了人家的鸡,砍了人家的栅栏搬到了小溪边。 吴忧兴致勃勃的做着烤鸡,最后烤出了一块碳,她脸上黑一块灰一块的坐在叶孤城身边,沮丧的快要死掉。 叶孤城用衣袖擦掉了吴忧脸上的灰,用自己的宝剑在小溪里插鱼,认认真真的开始烤了。 当然也很烂,但是好歹却是熟了,吴忧挑嘴的吃了两口之后,剩下的全部丢给了叶孤城解决,自己怎么也不肯吃那么难吃的东西了。 叶孤城不以为忤,认认真真的吃光了烤鱼之后,看吴忧没精打采的拔地上的小草,不由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想,我连野营都不会,以后闯荡江湖可怎么办,愁死我啦。” 她烦恼的都要皱起来,叶孤城摸摸吴忧的头,道:“还有我。”他说了似乎又觉得不够,继续说,“我愿护你一生无忧。” 叶孤城向来冷淡正经,难得说了这样一句话,吴忧欢喜的扑了过去,嘿嘿嘿的笑着就是不说话。 他们的好日子一直延续到了决斗前一天,当天的时候去了皇宫,一切都要按照计划实施的时候,陆小凤来了,一切全都变了。 中间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必再提,最后决斗还是继续。 但此刻这件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呢? 吴忧不懂,她看叶孤城,发现叶孤城表情肃然。 ※※※※※※※※※※※※※※※※※※※※ 这个文的结局在写拈花之前都写完了,拈花就是为了这个文练笔而已,但是出了点意外,这个文提早跑出来了,我也不想再去改结局,因为那是我认定的巅峰,是be,不会改,是be。 这个文我其实就赶着写了上一章,上上一章和这一章,其他的都是一早就写好的,写的非常痛彻心扉…… 第十一章 叶孤城很认真的凝视着自己的剑,这时的叶孤城心中只有他的剑。 这是必将赴死的一战,胜也死,败也死,但他依旧从容不迫,他将剑还鞘,淡然的说:“为我歌一曲吧。” 吴忧望着他,面上清静的如同深冬的寒气,她答道:“诺。” 此时没有琴,没有筝,吴忧拔出自己的佩剑,旁有侍卫欲阻止,却被皇帝挥手:“朕闻吴大家琴技非凡,惊采绝艳,敢不洗耳恭听。” 皇帝并不介意,他此时是胜者,并不介意施舍自己的恩惠,于是说道:“来人,取琴来。” 只片刻,有人就取来了一张琴。 吴忧没有理会,也不去接过那琴,这一刻她的心里一片汹涌的平静,伸出手指在剑身轻轻一弹,其声绵长,她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嗓子沙哑的吓人。 她不要用叶孤城敌人的东西,哪怕要付出再大的代价,她都要用自己的,属于他们两人的东西,为叶孤城最后唱一曲。 清了清嗓子,吴忧说道:“我的剑,叫流星.蝴蝶.剑。” 一闪而逝的流星,一闪而逝的蝴蝶,一闪而逝的生命,这些一闪而逝的,令人废寝忘食的美丽。 吴忧看了一眼叶孤城,发言叶孤城也正看着她,他的眼神说着些什么,似乎乞求吴忧阻止他,又希望吴忧不要阻止他。 两人沉默如此。 陆小凤也沉默着,所有人都沉默着。 他们也许在想,此时此刻,吴忧会唱些什么呢? 几乎每个人都以为,吴忧唱的会是情歌,是离歌,是诉说自己内心的愁苦,是恨别离。 这几乎是理所应当的,吴忧从来是以这些小情调,这些朦胧,这些婉约闻名。 她的小女儿姿态和她的琴艺一样,几乎是天下皆知。 然吴忧继续弹了弹剑身,剑鸣。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 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 君不见, 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 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逐奔儒民泣。 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 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 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 梦中犹杀人,笑魇映春晖。 女儿莫相问,男儿凶何其? 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 君不见, 狮虎猎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 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 君休问,男儿自有男儿行。 男儿行,当暴戾。 事与仁,两不立。 男儿事在杀人场,胆似熊罢目如狼。 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 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 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 看破千年仁义名,但是今生逞雄风。 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 宁叫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 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一开始吴忧唱的很慢,很低,但是越到后面,她的手就越快,她的声音就越高。 没人想到她会唱这样的歌。 他们以为,此时吴忧会怨憎世事不公,会抱怨叶孤城重利轻离别,却不曾想,这个小女儿会用这种姿态支持叶孤城。 这样叛经离道的歌没人听过,但所有人都沉浸在那豪气之中,不由心荡神驰,竟似乎身处沙场,前后左右皆是敌人,金戈铁马,一往无前。 剑身的嗡鸣,心的轰鸣,此时还有谁会觉得,吴忧是一个只能谈情说爱的女子呢? 他们赞叹着,感叹着,却不知吴忧此刻是多么的心如刀割。 她的手指因为不间断的弹奏而受伤了,但这一切都没有她心里的伤痛。 她的心已经痛得让她感觉不到手上的伤。 吴忧终究是个小女儿。 但她愿意用自己的爱情,去成全叶孤城。 她不愿用自己的眼泪,让叶孤城后悔,让叶孤城被束缚。 一曲唱歇,吴忧指甲早就崩裂,鲜血淋漓好不可怕,只听铿锵一声,却是她双手发抖,已然握不住手中的剑。 这一声却让沉浸在图穷陌路的悲壮,以及诗歌意境中的众人回神,皇帝拍案叫绝: “朕曾闻,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总以为夸大其词,今日听使君一曲,才知古人诚不起我也!” 但此时没有人在意他,即使他是九五至尊,是天下的主人,是天子之怒,伏尸百万的雄主。 他们看着那个怔怔的,摊开手掌的女孩,她还是那么年轻,但是她的琴艺已经是震古烁今。 只要她愿意,她能活的更好,能用最好的琴,弹最快乐的曲子。 但此刻,她只是低下头去。 吴忧垂着头,额前发丝挡住了她全部讳莫难明的神色。 她的手也垂在身侧,鲜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那都是她自己的血,一滴一滴的滴落,每一次落地声都敲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碎成一片一片。 叶孤城静静自她身边走过,擦身而过的风扶起她耳边的碎发,她还是低着头,她低着头不肯看他一眼。 叶孤城也静静的自她身边而过,连脚步也不曾迟疑一下。 他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了。 叶孤城怕自己看一眼,就会后悔了,将自己的尊严出卖,去换取苟且偷生的机会。 直到叶孤城终于走开,都未曾听到吴忧的声音,他知道自己被理解了,他告诉自己忘记一切,只记得手中的剑。 直到那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消失,吴忧才抬头,却早已泪流满面。 即使叶孤城不发一言,她也知道自己被懂得了。 叶孤城没有停下来,但却永远的停了下来。 吴忧年轻而貌美的脸上早就是一片绝望,但她竟是一言不发,还是不肯回头去看一眼叶孤城,只是静静的流着眼泪,像是要流尽一生忧愁。 她本该一生无忧,哪知江湖催人老。 end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站在高高的紫禁之巅,风吹过,吹皱了池水,却吹不动他的心湖。 当他拔剑的一刻,他就是剑,而剑,是没有心的。 当叶孤城握住了剑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个无情的剑圣,御剑,并被剑御。 这一刻,叶孤城的面前站着他这一生最大的敌人;这一战,是为了证道,是为了寻死,是为了到自己所能追求的最高境界。 这一刻,叶孤城是一个剑客,也只是一个剑客。 他们站在紫禁城最高的地方,同样白衣,一人冰冷如雪,一人高洁如云,不论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们此刻的战,只是为了证道。 剑出鞘,两人以命相博,没有一个人愿意后退一步,只是数息之间就到了杀招。 生死一瞬,剑刃透体而出的刹那,叶孤城想到了什么? 是那紫金之巅的不凡月色?是那迎面冷如冰霜的一剑?是他远在海角花团锦簇的白云城?是他天外飞仙惊艳绝伦的剑法?还是某年某月某日,笑的一派灿烂的少女飞奔着过来,长长的辫子像尾巴一样摇来摇去。 她又在大声喊什么呢? 师父。 叶孤城平静如水的内心狠狠的起了涟漪,他有生以来头一次产生了落泪的冲动。 他恨时运匆匆,身不由己,他恨上苍让他爱得太迟,他恨自己让她哭的比哪一次都可怜,他恨自己此刻不能擦去她的眼泪。 他更恨自己。 因为他知,便是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是会选择这条路。 叶孤城固然一死。 但若重来一次,他不会在初遇时停下脚步,停下也不会收留她,收留了也不会让她拜师,让她拜师了也不肯纵她胡闹,就是纵她胡闹也不会让她爱上自己,爱上了也不要给她承诺。 他恨极了自己。 叶孤城的剑脱手了。 这不是由于那穿过胸膛的冷剑,是他想到了最后那匆匆一瞬,他擦身而过,而她哭了。 只是想到那泪水落下,叶孤城便觉手上的剑像是被泪封化,竟重愈千钧。 他的剑便再也握不住。 在最关键的时候,最生死一瞬的时候,他的手颤抖了,他的心也颤抖了。他的心是那么痛,痛的让他像是回到了少年时候。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让他爱的连死亡都怕伤了她的心。 然,叶孤城固然一死。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觉自己就要离去了,他此刻有了太多后悔的事,但他的剩下时间是那么短暂,只要一眨眼,一回头,一个擦肩就要消失殆尽。 只有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想过了很多话,天冷穿衣天热睡觉不能踢被子,不要闹了要听话,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如我一样纵容你了,不要哭要微笑要找一个能疼你爱你的男人。 最后叶孤城闭上眼,嘴唇嗫嚅着,滚烫的鲜血从口中涌出。 他流血了,但是没有泪。 剑圣怎么会有泪。 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十四岁,十六岁时,她闯下了偌大名气,据说她是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弟子,据说她惊才绝艳,据说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格律未有不能。 她会追着那个男人念君生我未生,她愿意去学这时候女人所应该会的一切,只要想到能嫁给他,她做梦都能笑出来。 吴忧现在沉默着,沉默的仰头看着紫禁城高高的房巅,只见圆月挂檐牙,清冷寂辉下,不知她是在看月,看天,还是让自己高昂着头不让自己滚烫的泪水落下。 她怎能不恨! 她可以恨所有人,但她想着陆小凤,看着司徒摘星,看着那个白衣胜雪的剑神,竟谁也恨不起来! 她只恨自己!恨自己竟然无法恨任何人! 这难道就是命运,叫人生不如死,颠倒狂乱? 西门吹雪走了下来,他带着叶孤城的尸体,不看陆小凤,也不看司徒摘星,他直直的走到了吴忧身边,将手中叶孤城的剑递给了吴忧:“我想,这是属于你的。” 吴忧默默接过,惨然一笑:“谢谢你。” 就算这个人亲手杀了叶孤城,但她也无法憎恨对方。 这样痛痛快快酣畅淋漓的死才该是叶孤城的死! 而痛,而哭只是属于她的。 吴忧拔出了剑,泪水再也流不出,被冷月冰透的风吹过,她也察觉不到寒冷。在叶孤城死去的那一刻,她的心已经死了,此时留下来的只是一个□□。 但当拔出叶孤城的剑,看着那清澈的光彩时,不知是否月光落入吴忧眼中,亦或是剑刃耀亮了她的瞳眸,她竟像是重新注入了灵魂一般。 吴忧抿着嘴,她不敢放开自己的嘴唇,怕那颤抖出卖了自己。但她又能藏住些什么呢?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她削瘦的身体是战栗着的。 剑很亮,很亮很亮,吴忧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叶孤城…” 这是她第一次叫出叶孤城的名字,她的泪水落在叶孤城的剑上,就像是鲜血一样顺着剑身滴落。 她哭的那么伤心,让人看得忍不住也想要落下泪来。 当初的天还是那么蓝,她顽劣无知的焚琴煮鹤,那个人就是这样一袭白衫,带着淡淡坐在她身边,说道:‘如此,便让我护你一生无忧。’ 吴忧摸着剑身,喃喃道:“今日,我就成全你的一生无忧。” 陆小凤大惊,急忙冲过去要阻止,但是却慢了一步,只能看着吴忧横剑自刎,鲜红的血就如同硬生生撕裂云彩的残阳,他过去只来得接住吴忧倒下的身体。 她的面上带泪,嘴角却含笑。 这世间,最悲伤的事情,不过是英雄气短,美人迟暮。 陆小凤沉默了很久,道:“这真是令人悲伤的一天。” 众人默默不语,心里就像是布满了阴雨一样。 然此刻,正是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